鲛人之禁脔——午正开
午正开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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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陵啐了口一口,“何来朝廷重臣?你就是个逆贼!”

萧彧听得“逆贼”二字,脸色大变,只见这帐中又出现了个人,凝神一看,竟是被自己射中落入河中的谢拂身!

谢拂身朝着萧彧走来,笑得云淡风情,只是那眼神好像一把弯刀,闪着惧人的光芒,“萧卿所来可好?”

萧彧惊吓不已,跪在地上也忘了反抗,“皇,皇上……”

谢拂身大笑一声,“竖子不足惧,萧卿与锦渊所谋划之事,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已。”

萧彧心内千回百转,深知自己下场可惧,败军之将也无言可语,也未曾说话,跪得笔直。

谢拂身面上带笑,抽出佩刀,一刀砍下萧彧的左手,萧彧惨叫一声,血流不止。

谢拂身轻笑道,“拉出去给萧将军好好包扎。这手用五百里加急送到馥城,送给我那坐在龙椅上的好儿子。”

萧彧被拖了出去,侍卫连忙捡了那断臂,用布包好。

谢拂身脸色一沉,“随朕前去点兵,今夜,大战琶兹!”

夜里风寒雪大,多日历不曾交战,琶兹营地也放松了警惕,营地外稀稀疏疏有几个守夜的士兵,其余人都进入了梦乡。

夏朝军队乘着夜色埋伏在营地外十丈,看着雪停,谢拂身嘴角一挑,轻声道,“传令下去,放箭!”

那箭上都涂上了香油,放之前点上火,一只只火箭朝着琶兹军营飞去,那营帐都是用布料粗布做成,借着干燥的东风熊熊而燃,一时间烧红了天。

缇商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得帐外哭喊惊天,心里大骇,副将冲进帐中,脸上都是烟灰,“大皇子,不好了!夏军对我营地放火,现下杀进来了!士兵都在休息,毫无准备,这突如其来的突袭搞得大家措手不及,不少士兵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现下只能撤退,还请大皇子快些随莫将退走!”

缇商心跳飞快,提起战刀和副将出了大帐,只见营地里全是夏军,缇商士兵死伤无数,白雪覆盖着的土地也变得鲜红,缇商目眦欲裂,提起战刀欲杀出一条血路,怎奈夏军实在太多,怎么也找不出一条出路。

谢拂身其在战马之上,远远见到缇商,嘴角带着个春风似的笑容,手里拿起弓箭,对着缇商拉开弓。

“过去按住他,抓活的。”

缇商脸上溅着鲜血,忽地直觉腰上一痛,只见一只羽翎带黄的箭枝设中了自己腰部,缇商痛得挑眉,一只手按住伤口,血流如注。

缇商中箭,正是疼痛,无法抵抗,被几个夏军捉住,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琶兹士兵被杀了个干净。

太阳悄悄从厚云之中探出个脑袋,洒出了些光明。

琶兹营地上尸横片野,地上的血迹被冻住,可却难掩刺鼻血腥之味。

谢拂身骑着战马靠近缇商,缇商抬起头,直觉光线微微刺眼,眯着眼睛一看,脱口道,“你竟然还活着!”

谢拂身大声笑了起来,翻身跃下战马,俯视着缇商,“朕福寿延年,自然还活着,可惜了你和我皇儿的好计策,朕当真是替你们惋惜。少年时难免犯错,在这错误中才能获得成功,不过,这怕是你的最后一次错误了……”

缇商还未来得及开口,谢拂身抽出佩刀,一刀割下了缇商的头,温热的血碰到谢拂身脸上,谢拂身微微叹了口气,用衣袖拭去血迹,“把缇商之头用锦盒装好,一路好生护送,给朕平安送到琶兹去。”

缇商那头躺在一片血泊中,眼睛睁得滚圆,死不瞑目。

军士连忙收了那头,退了下去。

谢拂身看着一轮旭日冉冉升起,眼中闪着些光华,比那眼光还要来的刺眼,“朕的好儿子还在宫里等着朕呐……高陵,留下一万军队驻守怀州,由你指挥,剩下的随着朕回馥城!”

乾清宫内。

“禀皇上,这是宫外送来的五百里加急!”侍卫低着头,双手举着个用蓝布包着的盒子。

“拿过来。”谢锦渊正在批改奏折,头也不抬道。

刘启应了一声,过去取过那盒子,弯着腰送到谢锦渊面前,谢锦渊看了眼那盒子,淡淡道,“打开。”

“是。”刘启连忙打开那盒子,一见里面的东西,不由自己的惊叫了一声,连忙跪在了地上。

谢锦渊也不看刘启,放下笔,拿过那盒子一看,面色无波无浪,轻轻移开盒子里那冻得发白的手臂,取出信看了起来。

“送萧彧之手于吾儿,望吾儿一切安好。”

谢锦渊将那信纸扔进一旁的炭盆,只见信纸遇火猛地升起一股红光,便化成了灰。

“把那盒子扔了。”谢锦渊提起笔接着书写,只留了个侧脸给刘启。

刘启稳住心神站了起来,抱着盒子出了殿内。

谢锦渊刚刚落下笔,只听得殿内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微微挑了挑眉。

“皇上,臣听得先皇未死,如今已经带着军队朝着馥城回来了!”刘谦宁一早得了消息,匆匆忙忙就赶着进宫。

谢锦渊“唔”了一声,也未搭话。

刘谦宁很是着急,“皇上怎的还这般宁静?原先先皇中了琶兹的暗算中箭,落入魏水河不见踪影,臣等都以为皇上驾崩,才知天佑吾皇,戾气不侵。皇上登基乃是因为先皇驾崩,现下先皇回来,皇上也该赶快脱了这黄袍退位才对,而不是在此批改奏折!”

谢锦渊不理会刘谦宁,手里不停。

刘谦宁急得跳脚,对着谢锦渊要是直呼其名,“锦渊,我知晓你舍不得这位子,但现下皇上回来,你作为臣子,怎生还能身穿龙袍批改奏折?皇上回来之后,依旧还是要选择继位之人,你仍有机会,所以才不能老人口试,快些下来!”

谢锦渊放下笔,静静看向刘谦宁,面色冷静地好似那无波的湖面,“舅舅,没有机会了。”

刘谦宁皱眉,“胡说!皇上虽然在牌匾之后留了谢善渊的名字,但这一切都是变数,怎会没有机会?你现在再痴迷龙椅,这才是犯了大罪,才会没有机会!”

谢锦渊忽的笑了一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好似一潭死水,“舅舅,你可知道为何父皇会中箭落水?”

刘谦宁不耐道,“当然是……”刘谦宁说到一半,忽的面色惊恐的看向谢锦渊,满眼的不可置信。谢拂身御驾亲征,身边多少侍卫,还有个英勇善战的萧彧,该是毫发无伤才对,怎会中箭?细细一想,必是糟了军中的暗算。谢拂身一死,谢锦渊马上登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刘谦宁不敢再想下去,背上都是冷汗,“锦渊,你,你……”

谢锦渊点头,“没错,就是我,我伙同缇商与萧彧设了局引了父皇,本想父皇身死,我就称帝,那一切都将是我的。但父皇毫发无伤的回来,还是破了我的计谋,我是当真再没有机会了。”

刘谦宁差点喘不过气来,脚下发软,几乎就要瘫倒在那殿中,对着谢锦渊又哭又骂,“糊涂!糊涂啊!我对皇上最是了解,面向文雅,含蓄有度,实在心寒如冰,不顾情分!皇上一回来,那便是你我的死期!我虽不曾参与,但你这罪过当株连刘氏全族!大家都得杀头,都得死!”

谢锦渊呆呆看向屋外,只见外头雪花正大,“都得死,却是都得死……”

63.情深

谢拂身速度极快,已到了馥城城外。

刘启跪在地上,苦着脸看向谢锦渊,“大皇子,皇上这可都回来了,您这黄袍是当真不能再穿了。让奴才伺候您把这黄袍脱了下来,可好?”

谢锦渊已不是皇帝,还身穿龙袍,乃是犯上大罪,虽然谢锦渊不是皇帝,但身份摆在那,仍旧尊贵得很,刘启绝不敢让人剥下谢锦渊的龙袍,但深怕谢拂身回来见到谢锦渊这般迁怒自己,只得连忙祈求一番。

谢锦渊好似没听到刘启说话一般,自顾自地在火盆上烤了烤火,觉得手不再冷了才开口道,“父皇还有多久进宫?”

刘启道,“约有半个时辰。”

谢锦渊点头,“你去宫门口候着吧,我歇会再去。”

刘启听得谢锦渊这么一说,也不好的多说什么,只得应了。

刘启退出大殿,唤了小路子过来,低声道,“这大皇子透着股子邪乎劲儿,你偷偷跟着他,看他都做了什么,若有不对,马上到宫门外向我汇报,可仔细着点!”

小路子弯着腰笑着道,“公公您就放心好了!我小路子办事绝没有差!”

刘启哼了一声,剜了眼小路子,这才出了乾清宫,向着宫门外去了。

谢锦渊待刘启走了,也出了乾清宫,向着阳春轩去了。

谢锦渊不许人向阳春轩告知谢拂身的消息,阿脔并不知晓谢拂身未死一事。

谢锦渊到了屋内,见阿脔坐在窗边,侧着头看向屋外对的雪人,脸上毫无笑脸,细碎的阳光洒在阿脔的脸上,带出一种温热和美好。

谢锦渊走到窗边,柔声对着阿脔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一把拉住阿脔的手腕,带着阿脔向着屋外走去。

阿脔知道反抗不过,谢锦渊也不会听的自己,于是也不张口,神情冷淡的顺着谢锦渊出了屋。

两人刚刚出了院口,只见刘细婉疾步匆匆的朝着两人跑来,刘细婉好似出来的匆忙,身着单衣,头上发髻跑的也松了,好不狼狈。

刘细婉见到谢锦渊,眼神都亮了起来,一把抓住谢锦渊的手臂,“锦渊,你还不快走!你父皇都要到宫门口了!再不走,就没命了!”

谢锦渊一把甩开刘细婉的手,淡淡道,“我不走。”说完要拉着阿脔往外走。

阿脔却不肯动了,紧紧盯着刘细婉道,“你说什么?拂身要回来了?拂身没有死?”

刘细婉哪里顾得上阿脔,见谢锦渊甩开自己,又狠狠抓住谢锦渊,眼里都是泪花,“锦渊!你父皇一回来,你就是死罪一条!听娘的话,赶快从偏门出去,娘找了人定然带你出了这馥城!”

谢锦渊不为所动,反倒是去拉阿脔,阿脔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拂身!”

谢锦渊左手被刘细婉抓着,仅仅凭着右手差点抓不住阿脔,眉头一挑,从腰间抽出佩剑,一剑刺向刘细婉,直插心窝。

鲜血洒在那雪地上好似墨梅园中的红梅一般,红得耀眼。

刘细婉满眼不可思议,目瞪口呆地看向谢锦渊。

“母妃,父皇回来也不会饶了你,还是让儿臣送你上路好了。”

谢锦渊松开手,刘细婉轰然倒在了雪地里。

阿脔吃惊不已,愈发害怕谢锦渊,嘶声道,“放开!放开!放开!”

谢锦渊双手抓住阿脔,不顾阿脔嘶吼,拉着阿脔往前走去。

走了半日到了烟轻湖,湖面早就结成了冰,谢锦渊一路不停,拉着阿脔进到了湖边的观湖楼。

阿脔一进到楼内,就闻到了的一股刺鼻的味道,阿脔忙着挣扎,也未放在心上。

谢锦渊抓着阿脔上到了顶楼,楼中空无一人,只见一张檀木桌上放着个酒壶和两只白玉酒杯,桌上还燃着只红烛。

谢锦渊一手抓着阿脔,一手拿起那酒壶倒了两杯酒出来,盈满了白玉酒杯。

阿脔紧张的看着那酒壶,直觉那酒壶倒还好看,上面雕着的那梅花栩栩如生。

谢锦渊自己喝干了一杯,将剩下的一杯递给阿脔,“阿脔,父皇就要回来了,你也要离了我,这杯酒算作送别酒,你也喝下,可好?”

阿脔听的谢锦渊这般一说,心里很是高兴,利利索索的接过酒杯,喝了个干净,“我喝完了,你放了我!”

谢锦渊见那白玉酒杯已空,忽的笑了起来,笑得恣意,笑得舒畅。谢锦渊平日里表情淡然,好似全无感情一般,阿脔从未见过谢锦渊如此开怀大笑,一时间呆了一呆,“你笑什么呢?”

谢锦渊松开阿脔,拿起一旁的红烛,说不出的愉悦,“阿脔,你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了,没有人能带走你,没有人……”

阿脔听得心烦,哼了一声,见谢锦渊没有抓着自己,得意道,“我自己走!”

谢锦渊看着阿脔,眼里那情意浓的阿脔心惊,“你走不了。”谢锦渊说完,将那红烛从楼上扔下,红烛一落地,楼下马上燃起了大火。

阿脔这才想起楼下那股刺鼻味乃是香油,谢锦渊竟然想放火烧死自己!

“你!”

谢锦渊大声笑了起来,“你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带走你!父皇也不能!”说完那气桌上的酒壶喝了尽兴,那酒还未喝完,谢锦渊忽地倒在地上,滚到了那楠木桌后,口中都是鲜血,那血红中带暗,暗中发黑。谢锦渊手挣扎着伸向阿脔,眼睛睁得极大,好不吓人。过了一会,那手落了下去,谢锦渊也闭上了眼,嘴边带着个笑容,那笑好似白骨上开出的花朵,看得人发寒。

阿脔吓了一跳,想到楼下还燃着大火,趁着火不大,连忙想向楼下跑去离开这观湖楼。

阿脔刚迈了一步,直觉腹部绞痛,好似被火烧灼了一般,口中一阵腥甜,阿脔再也站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路子见谢锦渊砍杀了刘细婉之后拉着阿脔到了观湖楼,观湖楼此刻又燃起大火,吓得魂魄都要散了,连忙跑到了宫门外,想向着刘启禀报。

谢拂身骑在马上,立于宫门前,只见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拂身看了一眼,只见刘启跪在前头,挑眉问道,“阿脔哪去了?”

刘启也不知道,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

谢拂身远远只见有个小太监朝着宫门跑了过来,那小太监跑近,一下子跪了下来,大声喊道,“皇上,不好了!大皇子绑了公子到了观湖楼,奴才见那观湖楼着火,大皇子怕是想烧死公子!”

谢拂身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强自稳住心神,一拉缰绳,朝着观湖楼奔去。

谢拂身还未到观湖楼,只道湖边,便见观湖楼黑烟四起,火势汹涌。

谢拂身心急如焚,一扬马鞭,策马奔到了观湖楼,观湖楼底楼起火,火势不容小觑,但还未曾烧到顶楼,谢拂身心中全是阿脔,翻身下马,冲进了楼中。

底楼已是火海,谢拂身呛了几口烟雾,连忙用衣袖掩住鼻口,找到了楼梯,朝着楼上跑去。

阿脔疼的头上全是冷汗,随身处火海,但身子冷若寒冰。

谢拂身到了顶楼,视野清明,只见阿脔躺在地上,面色苍白。谢拂身心内大惊,一把抱住阿脔,“阿脔!”

阿脔直觉落入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暖的连心都热了起来,口鼻间全是熟悉的龙涎香,阿脔微微睁开眼,只见那抱着自己的确是谢拂身,阿脔再也忍不住落泪,泪珠滚到腮边变成了可可圆润的珍珠,“拂身,你可回来了……”

谢拂身心里酸涩不已,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阿脔嘴边的血红刺痛了谢拂身的心,“阿脔,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阿脔性格单纯,但心思聪慧,见谢锦渊喝了那酒吐血身亡,便明白那是壶毒酒,自己定然是中了毒了,阿脔微微摇了摇头,咧嘴一笑,“我没事,就是见到你,高兴呢!”

谢拂身眼光扫到那檀木桌,一见那雕着梅花的酒壶便失了血色,那梅花好似变成了魔物一般,在谢拂身体内撕扯起来,仿佛将谢拂身的心都撕成了碎片,谢拂身从不流泪,此刻却只觉眼角湿热,一滴滴斗大泪珠顺着脸庞滴了下来,滴到了阿脔脸上,两人的泪混在了一处。

谢拂身深深吸了口气,压住泪滴,放柔声音道,“阿脔没事,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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