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之禁脔——午正开
午正开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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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脔躲在树下,眼观八方,远远便见到这园中来个几个人,等到近了一看,来的是红豆。

这墨梅园和红豆住的如意宫离得极近,所以时常可见红豆到这墨梅园中赏玩,阿脔多日未见红豆,心里欢喜,本想唤红豆,可以想到自己还在和翠微捉迷藏,只好生生咽下红豆的名字。

红豆咦了一声,“这不是阳春轩的翠微么?你家主子呢?”

翠微听得有人唤自己,连忙回头,一看是红豆,行了礼,“公主吉祥,奴婢和公子到这墨梅园里玩捉迷藏,公子躲得厉害,奴婢找了半日也没找到公子。”

阿脔听了个仔细,对自己的“躲得厉害”这件事高兴极了,嘴角了咧了起来。

忽地刮起一阵冷风,把花瓣上的白雪刮了下来,阿脔一时没注意,被把白雪落了满头,那雪落在面颊之上,凉的透心,阿脔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无疑暴露了阿脔的位置,翠微银铃一般的笑了起来,几步跑到阿脔躲藏的树下,看着发丝沾雪的阿脔高兴到,“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红豆见阿脔鼻尖通红,眼中水汪汪的,好不可怜,连忙从怀里拿出方帕子递给翠微,“还不给你家主子擦擦!这大冷天的!别光顾着玩!”红豆虽然也才十四,可心思细腻,现下见阿脔受冻,也不免苛责起来。

翠微这才想到阿脔的身子要紧,急忙接过帕子,给阿脔擦净了脸面。

阿脔嗅到这帕子上带着股清香,一时间心旷神怡,拿了那帕子细细看着,只见那粉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株并蹄莲,针脚细腻,绣工精致,栩栩如生,仿佛这香味就是这并蹄莲发出的一般,这花叶之下还绣了红豆的名字。

阿脔见这么好的帕子沾了雪湿了,爱惜道,“红豆,这帕子真好看!可惜现在脏了,等我回去洗洗干净了再送还给你。”

红豆听得阿脔夸奖自己的绣帕,脸上一红,“那里有什么好,随便秀秀罢了。不必洗了,省的劳烦。”

阿脔摇头,“拂身说了,这帕子里绣得都是情意,不能随便,等洗好了再还给你。”

阿脔想到谢拂身给自己绣得那锦帕,心里温暖,觉得红豆的帕子怕也是极紧要的,自然不肯污了这帕子。

红豆听得阿脔唤谢拂身唤的亲切,心里一晃神,只得应了。

“我前几日闲来无事,用红绳编了些蚱蜢,想来你肯定喜欢,我送些给你,可好?”红豆忽地想到了自己前几日做的些小玩意儿。

阿脔自然是喜欢,眉开眼笑,“好。”

“那你同我一到去如意宫里取了?”红豆询问道。

“唔……”阿脔知晓红豆生母将横琴不喜自己,时常见到自己面上还带着种恐惧,让阿脔摸不着头绪。阿脔知道红豆一片好心,但也不想叫将横琴见了自己,可又实在想要那绳编蚱蜢,阿脔只得咬着嘴唇犯了难。

红豆心思一转,知道阿脔的难处,开口道,“不然让翠微跟着我前去,你在这赏赏梅花,一会子翠微就回来了。”

“这个法子好,翠微你快去吧,我就在这等着。”阿脔笑嘻嘻道。

小路子知道这萧彧萧将军颇得皇上赏识,也不敢怠慢了,引着萧彧出了乾清宫,往外走去。

萧彧见这四周景致有些陌生,便开口问道,“这好似不是平日里出宫的路……”

小路子陪着笑道,“萧将军好眼光,往常都是出了乾清宫顺着长街出宫,这是这几日连连下雪,加之这长街又水汽重,这样一来,好端端的青石板路上起了不少的冰,走在上头不小心就跌了,内务府连忙抽条了人手在长街上除冰,所以这几日无法走那长街,只得走点远路,穿过前面的墨梅园出了内廷,再走几步就到了宫门口了。”

萧彧“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话。

“萧将军,您看,前面就是墨梅园,这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是极好不过的,原先是些白梅,但公子喜爱红梅,皇上便命人新种了这红梅,满院子的红梅,好看极了!”小路子一边走着路,一边回头对着萧彧说道。

萧彧知晓谢拂身有个极其上心的男宠,为了这男宠多年来都不曾选秀,夜夜临幸,宫中再无子嗣可出,朝野愤慨,可谢拂身手段强硬,秦刚送进宫里的孙女因为得罪了这男宠被罚,生生断了双腿,成了个废人,以此一来,也在无人敢送女入宫。这男宠魅惑朝纲,以色事人,当着为萧彧不齿。

萧彧眉头一皱,下意识手往那腰间摸去,忽的变了脸色,“我这白玉挂牌不见了!”

小路子惊的一停,看着萧彧空空的腰间道,“将军莫急,这挂牌怕是掉在路上了,将军的挂牌定是好玉,皇上严谨治宫,也无人管私自拾了去,这一路雪滑风大,将军在墨梅园赏赏花,奴才一路找回去,定给将军把那挂牌寻了回来。”

萧彧无法,只得应了,自己到了那墨梅园中赏梅。

满园红梅红色似火,好像要把那天也给烧了起来。

萧彧眉间露出不喜,这梅花本该傲骨真真,清静淡雅,可这红梅和那男宠沾边,却透着股子艳丽的妖气。

阿脔站在梅花树下,越看那梅花越好看,这冬日里都是些灰白的颜色,多了这鲜红,让人好似看到了春光,心情也开朗起来。

这梅花花瓣带雪,气味清幽,摘些回去插屏定然熏得一室的香,阿脔越想越高兴,垫着脚想摘下些梅枝,可怎奈花枝生的有些高了,阿脔怎么都够不着。

萧彧停停走走,不觉到了墨梅园之中心,只见几株开的繁茂的花枝下有个火红的身影在那够那梅花枝,萧彧身材欣长,区区几株梅花不在花下,便几步走了过去,撇下那梅枝,转过头道,“这梅枝高了些,你怕是够不着。”

萧彧转头,一时间脑中神思倦怠,一片空白,只觉着面前之人没得不似真人,好似那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芙面微酡,姝色难忘。

雪中树下,美人如花。

那红梅也不再讨厌,萧彧忽的觉得那梅花本就该是红色,只有那火红的颜色才衬得起这人的灵动和瑰丽。

阿脔最恨别人这么赤裸裸的打量自己,心里不快,“还我的梅花。”

阿脔声似朱玉,清透干净。

萧彧心神不由自主,那把梅花递给了阿脔。

阿脔接过梅花,刚刚垫着脚,一不小心把红豆的帕子落在了那雪地之上。

萧彧眼尖,趁着阿脔接过梅花,弯腰拾起了那帕子,细细一看,只见其中绣着两个字,红豆。

萧彧眼中都是痴缠,柔声道,“你换作红豆?”

阿脔心里恼怒之极,不想理睬萧彧,恨声道,“把帕子还给我!”

萧彧不听阿脔言语,反倒是把那帕子细心一折,贴身收了起来,“锦缎帕子系相思,这帕子就送予我了,可好?”

这哪里由得阿脔拒绝,萧彧贴身收了这帕子,阿脔怎生可能再将那帕子取出?而且怎生取出?

阿脔心里觉得此人相当可恶,面上虽是书卷之气衡绕,但所作所为取如同浪子一般,阿脔愈发心烦,也懒得去要那帕子,远远见到翠微进了园子,便狠狠瞪了萧彧一眼,踢脚走了。

萧彧见阿脔走远,觉得胸口藏着那帕子的地方热的好似要烧了起来。

“萧将军原来在此处,让奴才好找,这可是将军的挂牌?”小路子寻到了挂牌,便急急回了这墨梅园,找了半日不见萧彧,忽地在深处见萧彧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树下,面上挂了笑容,弯着腰双手捧着那白玉挂牌。

萧彧淡淡看了眼挂牌,取了回来,“我见这梅花艳丽,想那日日可来赏梅之人定是有极好的福气,心生羡慕,这墨梅园可挨着哪处宫殿?”

“若说挨着,怕是如意宫。”

“如意宫?”

“这如意宫乃是安妃娘娘和红豆公主的住处。”

萧彧眼中眼波一浓,好似不在意一般,随意问道,“我在外听闻红豆公主容貌倾城,性情柔和。”

小路子笑道,“可不是,公主长得美若天仙,虽然还未及笄,可也难掩丽质。”

萧彧豁然一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竟在梅花下。”

小路子没什么学识,全然不晓萧彧在说些什么,知晓的萧彧好似是在念诗,“将军,时候不早了,奴才引这您出了这院子吧。”

萧彧颔首,看了眼端丽的红梅,含着笑离了这墨梅园。

56.错付

萧府张灯结彩,府里唢呐声连天,好不热闹。

萧彧和谢拂身求了亲,说是在墨梅园中对红豆一见倾心,心生爱慕,愿娶红豆为妻,世世疼惜。

谢拂身本就爱才,认为萧彧乃是一名不可多得良将,加之萧彧的妹子嫁于谢锦渊,萧彧若是再迎娶红豆,便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谢拂身也便同意了。

萧彧驻守边疆,不能在馥城久待,十五一到,便从宫里迎娶了红豆。

酒宴宾客满席,其乐融融,不停有人向萧彧敬酒,萧彧心里念着新娘心切,为了不被拖拦,都一一喝下,直到月上梢头,宾客才渐渐散去。

萧彧身穿大红喜服,胸前绣着对互相嘬羽的鸳鸯,轻轻推开房门,进到新房之内。房内燃着两只粗大的红烛,红烛烧了大半,底座上全是蜡滴。房内的纱帐全换为了红色,这红纱透过烛光一看,好似带上了点旖旎。

萧彧看着新娘披着盖头坐在床边,心里微醺,不知是被那酒气所醉,还是被那心底之人所迷。

红豆盖着喜帕,一双手交叠与腿间,此时听得有人入内,紧张得手指越绞越紧,那手肤色白皙,好似柔若无骨。

萧彧心神一软,和声道,“娘子,莫怕,是为夫。”

红豆越发紧张起来,自己从未见过萧彧,只晓得传闻皆说萧彧面若冠玉,丰神俊朗,又知晓萧彧屡立奇功,心里对着未来的夫君既是好奇,又是敬佩,听得萧彧面圣求婚,爱慕自己,一颗心当真是又欢喜,又含羞。

萧彧知晓新娘紧张,便做到床边,笑着道,“我与娘子结了夫妻,可娘子还不知我面目,我这就掀了喜帕,好叫娘子好好看看我。”

萧彧手指捏住喜帕一角,脑里忽地想起那日墨梅园初见的样子,眼中都是柔情,手指一拉,喜帕落下。

红豆面色羞红,不敢抬头,比那喜服还要红上几分。

萧彧面色震惊,手里死死握着喜帕,“你是谁?”

红豆听得声音,心下也迟疑不已,不知这“你是谁”所谓何意,抬起头看向萧彧,只见萧彧满眼吃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红豆凝眉,含羞道,“我就是红豆。”

“不可能!”

红豆惶惶然不知所以,“我……”

萧彧死死看向红豆,“你住在如意宫?”

“是。”红豆双手紧握,呆呆答道。

“这可是你的帕子?”

萧彧从怀里拿出方帕子递给红豆,红豆接过一看,这帕子上绣并蹄莲和自己的名字,当真是自己的帕子,红豆惊异不已,脱口道,“这帕子我给了阿脔,怎么会在你这儿?”

萧彧听得“阿脔”两字,想到那梅花树下令自己心神所牵之人,眼中眸光一闪,“阿脔?”

红豆见萧彧眼中头这种疯狂,心里一惊,细细一想,忽地了然,那萧彧定是在墨梅园里见了阿脔,牵了相思,却因为这锦帕错以为是自己,这才有了面神求婚。可恨自己一腔情思竟是错付!

红烛燃断,一时间屋内微微发暗,这样缓慢的昏沉,格外给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怕是世间万千少女的心思,红豆以为自己得了良人,可到头来却是阴差阳错,叫人笑话!

红豆眼中涌出颗颗热泪,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衣襟,红豆呜咽,胸口酸涩的快要炸开,“你要娶得人不是我,是……”

萧彧心里也明白开来,自己那日只是凭着帕子和那小太监的话误认了红豆,那人从未说过自己叫什么,听红豆一说,好似唤作“阿脔”。

时间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可今日,却因此,断送了一位女子一生的情爱。

萧彧面色愧疚,万千愁绪化为一声叹息,“终是我对不住你……”

红豆泣不成声,万念俱灰,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好似那夏日里的暴雨,没了个完结。从前念诗书,不懂何为“滴不尽相思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可在这夜,红豆懂了个明白。

欢喜之夜,却有可怜之人。

谢锦渊第二日就来到了萧家,说是有事找萧彧相商,萧彧虽为情事烦闷,可见一方面谢锦渊是萧蔷的夫君,一方面又为红豆的皇兄,不得不见,只好让下人引着谢锦渊到了书房。

萧彧的书房布置的倒也典雅,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和字画,只是简单的摆着些书册,倒是现出了他的简朴之处。

萧彧一向不是个拐弯抹角之人,见谢锦渊进了屋内,行了个礼,待谢锦渊落座,淡笑道,“不知大皇子有事相商,所谓何事?”

谢锦渊面色淡然,幽幽道,“萧将军倒是直接,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欲争位,望将军支持。”

萧彧眉头一皱,没想到谢锦渊到这般直截了当,“大皇子机智聪慧,实力卓群,皇上最为夸奖,何来争位一说?”

谢锦渊知晓萧彧必定推脱一番,倒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茶盏噎了口茶,茶味甘幽,满口余香,“父皇看中善渊,好似欲于传位与他,若是不争,皇后就是善渊之妻,而非将军的妹妹。将军功大威震,若是能帮我夺嫡,对于将军来说,岂非又一名垂千古之大事?”

萧彧笑道,“我要那么多功绩又有何用?蔷儿就算不为皇后,可也身为正王妃,自然也是享不尽的荣华。”

谢锦渊放下茶杯,定定看向萧彧,“我知将军无贪富贵,无念权利,可有一样东西,将军必定想要。”

萧彧不以为然,轻笑道,“愿闻其详。”

谢锦渊开口道,“墨梅园下,阿脔。”

萧彧双手握拳,眼色难辨,“大皇子好能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谢锦渊手指放于膝前,轻声道,“阿脔乃是我父皇男宠,只要有我父皇一天,将军休想染指。善渊待阿脔如兄弟,等善渊做了皇上,将军也是同样得不到阿脔。唯有我能把阿脔送与将军。”

萧彧眉头一挑,沉吟道,“大皇子当真?”

谢锦渊神情自负傲然,“当真,将军若是肯支持锦渊,锦渊已有计划,不出半年,自然叫将军心愿得尝。”

萧彧心中细细思量一番,大笑一声,“我应了大皇子,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谢锦渊道,“将军请讲。”

“我知大皇子能力非凡,定然能让我再见阿脔一面。”

谢锦渊看向萧彧,面无表情,过了半宿,淡淡道,“明日将军入宫面圣之后,自然会有人带着将军前去。”

阿脔早上嫌冷本不想出门,怎奈被新来的宫女青菱鼓动,说是在烟轻湖边见到蝴蝶,很是好看,又说在这隆冬之际甚少见,若是见到便是吉祥之兆,说的阿脔心痒难当,便跟着青菱出了门。

这烟轻平日里湖水清澈,早晨到了这湖边,可见湖面上飘荡着层淡淡的雾气,雾气带白,好似青烟,加之这雾淡,乃是轻雾,便得了个“烟轻”的名字。

烟轻湖到了冬季,湖面结冰,四周也只有个观湖楼,也没有别的景致,阿脔裹着披风在湖边等了半日,也未曾见到任何蝴蝶,不禁不耐道,“怎么都不曾见到有蝴蝶?你昨日当真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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