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云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离婚？」

「是。」卓别鬼垂下眼帘，声音沉沉的。

「这是离婚协议书。」埃布尔非常开心地拿过文件翻开，举到云鸠眼前，「卓别鬼已经签字了，只要你签上字，你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然后卓别鬼就是属于我的人。」

「如果我不签呢！」云鸠恨恨地瞪着卓别鬼，狠狠地瞪！

你竟然签字了！你竟然要和我离婚？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离婚的！

「如果你不签，」埃布尔打个响指，一旁的保镖立刻拿出枪抵在卓别鬼头上，「他就死。」

卓别鬼垂着眼帘，一动不动。

云鸠惊呆了。

戴维斯不知什么时候退到后面，云鸠呆呆地回头，死死地瞪着他和媚阳。

「呵呵，真好玩。」媚阳幸灾乐祸地抱起手臂，一副「我绝对不会帮忙」的样子。戴维斯只是微笑，明显袖手旁观。

云鸠求助无门，缓缓转头看着卓别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从天堂一下子跌落地狱，把他摔得粉身碎骨。

好难好难，他们经历了生生死死好不容易才结婚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云鸠的眼睛模糊了，哀求地摇着头，「不要离婚……」

一只黝黑的手拿着黝黑的钢笔从铁栏里伸出来，还有那份象征着死亡的离婚协议书。

「求我也没用，快签字吧。」

「咔」黝黑的手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云鸠呆呆地看向埃布尔，我并不是在求你，我求的是鬼。

这好像是徒劳的。

「你真的要看着卓别鬼死在你面前？」埃布尔一脸奸恶的笑容。

云鸠再次看着鬼，如果是18岁时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们一起死。可是现在不同了，只要人还活着，什么办法都会有的，什么难关都能过去的，死亡是最蠢的选择。

云鸠颤抖着手接过笔，接过离婚协议书。眼前从模糊到清晰，透明的水滴沾湿了白纸黑字。名字写得很丑，歪歪扭扭的，被眼泪晕开一片黑色。心好痛……好痛……

云鸠耳边传来埃布尔恶魔般的笑声，一切都消失在黑暗里……

云鸠梦到小时候，梦到他暴打埃布尔。然后埃尔伯突然长成大人，拉着卓别鬼的手对他狂妄地大笑。

他们离婚了，黝黑的手枪抵着鬼的头。

呵呵，这用生命换来的幸福，只持续了不到三个月。

云鸠平静地躺在床上，从身到心都感到无比乏累，好像生命的力量在迅速流失。他觉得自己变得很老，很虚弱。

枕边有一根很长的黑发，云鸠小心地拿起来举在眼前。这是鬼的头发，他现在应该正陪在埃布尔身旁，埃布尔会怎样对待他呢？

如果埃布尔也喜欢鬼就好了，那样鬼就不会受苦。如果埃布尔只是为了报复，那鬼……

不，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戴维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杯暗红色的酒。

「我想要我和鬼的孩子。」云鸠缓缓坐起来，把鬼的头发小心地缠成一小团放在手心里。

「那很贵的。」戴维斯放下酒杯。

「带我去见教父好么？」云鸠平静地看着戴维斯。

「OK。」戴维斯握住他的手。

两年后……

还是那间办公室，云鸠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一脸震惊地站在办公桌对面的查德。

「你为什么要离开公司！」查德「呯呯」地捶桌子。

云鸠用力吸一口烟，淡淡地说：「想离开，就离开。」

「那谁来做总裁！」查德继续吼。

「你啊。」云鸠漫不经心地说，「你足够胜任这个位置。」

「我才不想做总裁！」查德还是吼。

「那就随便什么人来做。」云鸠拿出响起来的手机，是戴维斯打来的，「我接个电话，等下再说。」

查德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坐下，云鸠把手机放在耳边，「什么事？」

「恭喜你，你可以来接你的儿子了。」手机里传出戴维斯可恶的声音。

云鸠点点头，挂断电话，戴维斯出现在查德身后。

「既然可以亲自过来，干什么还打电话。」云鸠淡漠地看着微笑的戴维斯。

「想听听你惊喜的声音，可惜没能如愿。」戴维斯摸摸查德的头发，「美人，怎么心情不好？」

「别碰我！」查德没好气的打掉戴维斯的手。

戴维斯无所谓地耸耸肩，「小鸠，我们走吧。」

「走吧。」云鸠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戴维斯身旁。

「你们去哪？」戴维斯也站起来，挡在他们中间。

「去接我和鬼的儿子。」云鸠拨开查德，「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查德想阻止他们，戴维斯却握住云鸠的手。离开的一瞬间，云鸠看到查德通红的眼睛和里面的水光。

查德，你不是早就不爱我了么？

第四十八章

戴维斯带着云鸠出现在一台培育器前，还没有打开的培育器里，躺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小男孩有着和鬼一样的栗色皮肤，左边的小脸蛋上有一道鲜红的胎记，这是鬼的特征。但是他的五官并不像鬼，倒是非常像云鸠。

周围静悄悄的，培育器的玻璃门缓缓打开，里面的营养液快速流走。在营养液差不多流光的时候，小男孩缓缓睁开眼睛。云鸠走过去扶住培育器边沿，俯下身仔细看着儿子的眼睛，这双迷蒙的大眼睛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男孩呆呆地看了云鸠一会，那双大眼睛渐渐变得清晰闪烁。他忽然笑了，伸出小手摇晃着，奶声奶气地叫：「爹地！爹地！抱抱！」

他叫我爹地？

云鸠的眼睛湿润了，伸出手轻轻抱起他和鬼的儿子。当初鬼抱着幼小的他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爹地！爸爸在哪？」儿子抱住云鸠的脖子脆生生地大声说。

「你只有爹地。」云鸠的声音在颤抖，抱紧他们的儿子，热泪滚流。

离开的时候，云鸠需要填写一张表格，表格上需要填写双亲和儿子的名字。云鸠不加思索的在「孩子的姓名」一栏中写下三个字：卓别云

卓别云很安静，在知道他的爸爸不在的时候。戴维斯带着他们回到别墅，临别时云鸠问他鬼的近况，戴维斯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

云鸠失神地站在卧室里，似乎除了小云一切都消失了。小云仰脸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小声说：「爹地不要伤心，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云鸠回过神看着小云稚嫩的小脸。

「我说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小云很认真地说。

「你怎么知道？」云鸠蹲下来，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爹地，不要哭。」小云摸摸我的脸。

「爹地没有哭。」云鸠努力笑。

「爹地一直在哭。」小云忧愁地皱起小小的眉毛。

「爹地真没没有哭啊。」云鸠捏捏小云的脸。

窗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汽车停在别墅门前，然后是车门声和说话声。

「卓别先生，您终于回来啦！」这是安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惊喜，「这两年您去哪了？」

「去办点事，鸠在家吗？」

卓别鬼的声音很沉重，就像巨石一样砸在云鸠心上。云鸠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和激动，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爹地，爸爸回来了，你看我说对了吧。」小云笑着给云鸠擦眼泪。

「小云！你只有爹地！」云鸠死死地抓住小云的小手，眼前除了恨还是恨！

小云落下笑容，抿一下嘴唇，点点头说：「嗯，小云只有爹地。」

外面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安嫂的声音，「卓别先生，小鸠不在家。」

「我只是看看。」卓别鬼的声音快速接近，然后是敲门声，「笃笃」「鸠？你在么？」

「爹地不在！」小云大声说。

「啊？」安嫂很吃惊，「里面竟然有个孩子？是谁？」

云鸠很无奈地看着小云，你小子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小云鬼鬼地笑，对他吐吐小舌头。

唉……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看来完全继承了我的个性。

「爹地？」卓别鬼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是「呯」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踢开了。

唉……云鸠无力的把额头抵在小云幼小的肩膀上，他要怎么面对踢开门的那个人？

「坏爸爸！」小云生气地大喊，扬起小手一挥。

「嗖！呯！」身后传来重物被打出去撞在墙上的声音。

「啊！」这是安嫂地惊呼声。

「阿姨，你让别墅里的人都出去吧，爹地和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哦。」小云小大人似的叉起腰对安嫂说。

「这……」安嫂显得不知所措。

云鸠闭一下眼睛，抱住小云站起来说：「安嫂，照小云的话做吧。」

「呃，是。」

身后传来很多声音，有离去的脚步声，有进来的脚步声，然后是下跪的声音。

「鸠……」一只大手轻轻抓住云鸠的裤子，声音是哽咽的。

小云挣脱云鸠的手臂跳下地，一阵风地跑出去了。

周围的一切变得非常安静。

「鸠……」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云鸠的腿，一张脸抵在他的后腰上，湿润的热气浸湿他的衣服。「对不起……」

「滚开。」云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卓别鬼抱得更紧了，几乎是哭着说的。

「不要逼我用异能！」云鸠狠狠地咬着牙，心里骂自己不许哭！

「你打死我吧！」卓别鬼忽然站起来，抱着云鸠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云鸠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越看越模糊。

两年了，你两年毫无音讯。现在我带回我们的儿子，你却突然跑回来求我原谅你？

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毫无瓜葛了。

扬手紧紧抓住卓别鬼的衣领，云鸠的心脏剧烈跳动，涌出的能量冲向右手，然后用力一甩！

「呯！哗啦！」卓别鬼撞破窗子飞出去了。

这是云鸠最后一次使用异能。

云鸠带着卓别云认识别墅里的人，然后带他回云家认识祖爷爷云海，和姑姑云姗姗。他们知道卓别云是云鸠和卓别鬼的儿子后非常震惊。云姗姗还好，云海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小云。要不是他们父子够强悍，相信云海会用他的老拐杖把他们打出去。

云鸠开始着手准备离开云氏集团，离开云家。

查德知道卓别云的身份后一样震惊，他不单是震惊卓别云是云鸠和卓别鬼的儿子，还震惊FL竟然能培育出同性的后代。不过这个代价，相信对他来说还是属于非常巨大的。

小云非常乖巧懂事，从那天后不再跟云鸠提起爸爸。卓别鬼被云鸠打飞后，带着伤坐在别墅的院墙外，一副等死的样子。云鸠忍着心痛无视他，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昏倒在地上。最终，云鸠还是让保镖把卓别鬼带进别墅躺在床上。

他不能让小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亲生父亲死在眼前。

寂静的夜晚，云鸠靠在床上吸烟。小云躺在他身边，用他晶亮的大眼睛看着云鸠。

「爹地，你真的不要爸爸了吗？」小云拉拉云鸠的睡衣。

「你的爸爸是我。」云鸠淡漠地说。

「就算离婚了，不是还能复婚吗？」小云眨着希冀的眼睛。

云鸠垂下眼帘，对小云渴望的小脸喷一口浓烟，「既然离婚了，那就是不相关的人。」

「爹地，你就不能听爸爸解释一次吗？」小云撅起嘴，「你们那么相爱，为什么不给对方一个机会呢？」

「你懂什么！」云鸠推开扰乱他心绪的小家伙。

「爸爸好可怜啊，就快要死掉了，呜呜呜……」小云缩进被子里小声哭。

云鸠怒了！

「你觉得他可怜，那你跟他走！」云鸠大吼着，穿上拖鞋摔门而去。

云鸠一根根地吸烟，踏着月色在后院散步。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太沉重了，沉重的让他头脑眩晕。

太恨了，心里的恨意掩盖了一切。以前他最恨的是死老头，可那种恨意却不及这次的十分之一。

从没有如此地恨一个人，从没有。这种恨让他的心脏不胜负荷，越来越痛，痛得他窒息。他甚至觉得，心脏又要裂开了。

「哇啊啊啊——爸爸不要死啊！不要死啊！哇——」

突来的痛哭声让云鸠的心脏猛然一滞，眼前发黑……

第四十九章

「唉……你们啊，真是让人头痛的一对。」

这好像是教父的声音？为什么教父会在这里？

不对，我现在在哪？

云鸠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雪白。这好像是FL基地的房间，他又回来了。

身旁躺着一个人，呼吸很微弱。云鸠转过头，看到戴着呼吸器的卓别鬼。鬼的脸色灰白，看起来好像一具尸体。

云鸠动动嘴唇，发现他自己也戴着呼吸器。感觉不到身上哪里不舒服，拿下呼吸器缓缓坐起来，身体非常沉重无力。

「你醒了。」透明墙上出现教父的面具脸，这张脸上挂着忧愁，「你们真是的，生生死死地折腾什么，真想再也不管你们了！」

云鸠长出一口气，轻轻抚摸着鬼的长发说：「对不起。」

「你在对我说，还是在对鬼说？」教父问。

「当然是对你说，」云鸠抬起眼看着教父，「我没有什么对不起鬼的。」

「他是对不起你，可他的作为是我授意的。」教父的面具变得很严肃，「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好了，这和鬼没有关系。」

「哼……」云鸠嘲讽地看着教父，「你以为我不恨你么？」

教父叹口气，低声说：「我无法推脱，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们，我太需要埃布尔手里的数据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就此让我们去死好了。」云鸠无力地靠着床头，转眼目视前方，「救活我们，也只是救活你的两个仇人。」

「如果没有埃布尔手里的数据，就不会有小云。」教父的声音和面具缓缓消失在墙上。

原来是这样……

云鸠心里的恨意消失一些，低下头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卓别鬼。鬼的心里应该更加痛苦吧，他是那样爱我。

云鸠轻轻抚摸卓别鬼的脸，你是为了我们的儿子才会这么做的吗？

怪我没有听你解释，小云说的对，我应该听你解释的。

「鬼，醒醒。」云鸠俯下身亲亲鬼的脸，在他耳边轻唤，「如果你醒来，我就和你复婚。」

「真……的……么？」卓别鬼缓缓睁开眼睛，流下两行热泪。

「当然是真的，」云鸠的眼睛也湿了，「快点好起来，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

「呼——呼——」卓别鬼非常激动，扬手紧紧地握住云鸠的手。

「别激动，别激动。」云鸠的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抚摸卓别鬼的胸膛，「如果你太激动死过去，我可不跟你复婚哦。」

「呼——呼——」卓别鬼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卓别鬼一天天的好起来，云鸠心中的恨意也一天天的消散。教父单独找云鸠谈了一晚，他说美国的一位科学家，研制出特异基因结合的密码。本来这密码他也可以研制出的，但是因为基地的事情太多，他一时没有精力。

埃布尔知道这件事后抓住那位科学家，拿到所有数据，然后杀了科学家，拿着数据威胁教父。教父很生气，这个曾经在基地培育出的孩子，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为了有借口除掉这个叛徒，教父利用他们安排了这场戏。教父并没有请云鸠谅解他，他说这是他们为了小云出生应该做出的牺牲。

云鸠奇怪地问教父，他不是早已经研制出同性基因结合的后代吗？

教父说，他所研制出的同性后代都是普通基因，像他和鬼这样有异能的人基因太过复杂，很难结合。既然已经有人破解了特异基因结合的密码，他就可以省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