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阵营的神祗更是认为亡者能重新生存，是因为心中不绝的恨意，他们仇视生者，憎恨死亡，破坏原本正常的世界平衡，是绝对是异端，需要斩尽杀绝。

但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亡者因为心中的不甘，死后化主怨灵、食尸鬼、女妖……

直到希枯玛封神，才有喘息的机会，对亡灵来说，长眠者才是真正的救世主，相对的，莫纳的信徒（注意，不是光明的信徒），那就是亡灵的死敌。

话说亡灵的力量与生前的怨恨是成正比的，那位老大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统深渊亡灵，到最后封神，光是想想这种怨恨的强大，维恩就觉得恐怖。

现在回想起来，二十年前，罗兰离开后，维恩没有再找借口，直接去神殿祭坛向长眠者坦诚自己不是真正的止息君主，同时表示自己已经不是人了，愿意承受所有惩罚。

然而长眠者并未处罚他，只是对他说：善良的灵魂啊，只有杀戮才能证明正义的苍白，只有鲜血才能书写虚伪的慈悲，当屠戮不再可怕，只有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当时他并不明白这中的意思，现在阅读了人类的历史，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最苦B，只有更苦B。

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屠杀，看着当年一时错误造成的后果，看着种族因自己而断绝，看着自己的头颅被砍下……要怎样的韧性，才可以承受那样的怨恨？

人人都以为长眠者对止息君主另眼相看，却不知，对方只是因为无尽亡灵中，只有他，没有怨恨罢了。

一个没有怨恨，但没有消失的亡灵。

＊＊＊＊＊＊

“你站了很久了，不进去吗？”身边传来罗兰的声音。

维恩摇头：“那里边，不缺我。”

罗兰顺着维恩的目光看去，凝视着那精致华美的雕像，轻声道：“莫纳是伟大的先知，不是吗？”

“可是，他对不起一个人。”维恩低声道。

“他没有。”罗兰听懂了对方话时的含义，声音更小了些，“花语平原一战后，人类赢了，但付出惨重的牺牲。莫纳听说人类准备屠戮兽人俘虏，为他们死去的同胞复仇，就急急忙忙赶到王城。可国王举棋不定，他就站在王城外，忍受着十二月的严寒与漫天飞雪，一连伫立了三天三夜。当国王的赦令传出，杀死部分，将剩下兽人驱逐时，对莫纳来说，已太晚了。他一病不起，在传教时他的身体受到太多的伤害，他知道他的时刻来临了。”

“有区别吗？”维恩淡淡道。

“种族之间没有慈悲，莫纳这一生没有愧对过谁，他和兽人王之间，只能说天意弄人。”罗兰摇头，“在种族与个人间，他牺牲了自己。他位高权重，但终身麻衣素食，未婚无子，将所有一切献给自己的种族，他等了对方二十年，就算知道不可能，也等到死为止。”

“二十年很长吗？我也可以。”维恩冷笑，他穿越了这么多年，没觉得时间很长。

罗兰微微摇头：“维恩，永远不要轻言等待，等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故事里，只需随口一句，几行小字——二十年后，然后红颜白发，一切都有了结局，而真正的人生，三年五载，其中哪一秒钟不需要生生地捱，一辈子真长。”

第十六章：狩猎

一辈子真长……

维恩侧头，看着他不变的容颜，做为英雄的强者，都是有数百年的寿命，但很少有人可以平安活到生命尽头，战死是他们的归属。

沉默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高大的雕像，问：“我和他，很像吗？”

罗兰一愣，低声道：“那有什么关系，你终究不是他。”

“那你为何对我好？”维恩缓缓道，“我们认识，也不过数日时间。”

“……错觉吧。”罗兰微笑道，“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

“你为何还记得他。”都那么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他的模样。

“因为忘不了。”罗兰自嘲一笑，摇摇头，“不知他轮回去了，还是在深渊里，无论如何，我祝他幸福。”

天色渐晚，罗兰没再说话，只是走进了圣殿，修长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维恩视线尽头。

然而，维恩心里却只有一股怒火。

离开后，别说祝我幸福，你有什么资格祝我幸福！

他挥袖离开。

“他们好像吵架了。”亚门纳尔看着维恩离开时的脸色，皱眉道。

“别废话了，放风结束，回去吧。”安达利尔才不管这么多。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真实的谎言。”

亚门纳尔掏回颈上金色沙漏，发现沙漏只剩下少数的金沙就可以漏光，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

“除非突破到半神，否则我的法力不可能支持你长时间在外活动。教皇明天就会回来。到时我可没法收场。”

“好吧……”

＊＊＊＊＊＊

维恩静静地走在锡林的街道上，将所有的阵法关键回路记住，大脑则极速分析地下宫殿可能的入口，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对他来说，仿佛不存在，一直到回到住处为止。

罗兰安排的房间在圣堂的偏殿，一间卧室带有小小的书房，采光充足，维恩坐到书桌前，静静冥想，在他的脑中，整个锡林的三维立体图渐渐整齐，法阵的方式被一点点逆推。

就算即将计算出地下入口时。

“嘭嘭嘭。”清晰又急促的敲门声震断了他的冥想。

维恩脑中的推算骤然断掉，他目光带着冰冷的杀意凝向门口。

在他的感知里，门外的人影正是他刚刚去过的武器店老板。

他打开房门。

此刻，这位老板已经是满头大汗，看到维恩时，眼前顿时一亮。

“大人，您要的钨金箭矢。”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又长又宽的铁盒，“您说过的，到了立刻给您送过来。”

维恩看着他光头上的汗，点头道：“谢谢。”

伸手接过。

“那我就先回去了，欢迎你下次惠顾啊。”老板欣喜又不卑不亢地收下维恩付的一袋金币，小跑着离开。

维恩关上门，将门栓反锁。仔细感知了周围没有七阶以上的高阶强者后，走进书房，将沉重的铁盒仔细观察一遍。

打开一看，果然，数百枚尖锐的三棱箭矢整齐的码放在盒中。

他没有多看一眼，随手关上，轻轻在盒子表面抚摸了下，冰寒的亡灵法力注入，盒盖上瞬间亮起一个抽象的阴影图形，仿佛一张狰狞痛苦的人脸，释放出淡淡的黑光。

啪！

盒盖缓缓打开一个极浅的暗格。一块洁白的骨片放置在是铺满了的黑色丝绸的暗格中。在盒子的角落里，也打开另一个木格，其中放置着一只死亡多里的白鸽。

骨片上细密的符号以特定的书写方式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当维恩读完最后一个字，骨片冒起一缕清烟，化为灰烬。

教皇身上的神圣印符，才是地宫大门的启动符，没有他，任何其它方法进入地宫都会惊动他人，一旦出现人力无法阻止的意外，立刻会有无数恐怖的手段彻底毁灭里面的一切东西，就算毁灭不了，也会切断所有出口，让整个地宫下沉，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让别人得到。

真是麻烦的东西。

阴影君主可以查到的这种机密，是哪来的来源，还是有什么暗线，他并没有使用出来？

不过如果真的在教皇身上，就绝对不能让他明天准时回来，锡林的防御力量太强大了。

维恩回忆着刚刚信息里的路线图，那就别让他回来了。

只是阴影君主的计划……

真是麻烦！

转身在房间的角落布在隐蔽的印记，封印住整个房间的气息无法外泄。

维恩坐到简朴的床铺上，抬手取下怀表，轻轻一按，时针乍停。

极寒的冰霜刹时蔓延到房间的所有角落，床上的青年整个人都被冰封在寒霜里。

修长的骨指洁白诡异，自虚空中寸寸浮现。

暗色的裙摆飞扬，数颗华丽的灵魂宝石镶嵌在裙角，洁白的锁链在修长的身躯围绕，长发如夜，冠冕华服也一样单薄的如同幽魂，他的肤色苍白的几近透明，血色的瞳眸如干涸的血迹，那双眼睛，太过死寂、太过冰凉，冷得让人感觉如在极地寒风里，等待死亡的绝望。

他是止息君主，维恩·狄加亚纳。

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一道巨大的法阵出现在他脚下。

全为白骨的双手分别拿起鸟尸和怀表，消失在冰冷的房间。

只剩下青年冰封在床上的身躯。

寂静无声。

一只白鸽在黄昏中飞上天际，没有引起任何普通人的注意，作为纯洁的象征，在锡林有数万只白鸽，他不仅用来观光，也是普通的通信首选。

起初防止圣城的高手察觉，白鸽凭借肉体飞出十几里，高度攀升到数千米，进入云层之后，才显现出自己的力量。冰寒的能量自双翅蔓延，原来的一对羽翼之上，两对坚硬如铁又薄如雪花的羽翼缓缓出现，随着那六支翅膀的一齐张开，速度突然暴增，仿佛雷电一般划破云霄，破空而去。

白鸽速度很快，它无需渡河，飞过崇山峻岭，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到达直线距离上千百公里外的巨大城市。

这里是艾斯加大陆最大的水系枢扭，路维丝城，雅加帝国的港口城市与首都，是最繁华的不夜之城。

今天，是教会为刚刚继位不久的皇帝加冕仪式的最后一天，明天，教皇将通路维丝城与圣地的法力之门，回到圣城，同行的还有雅加的军方首领，到时将一同商讨反攻深渊的事宜。

白鸽降落到城外一座黑森森的树林。一个高大的身体带着热情的拥抱豁然扑来。

下一秒，美丽而恐怖的巫妖凭空出现，微微抬眸，盯了他一眼。

对方一僵，保持着姿势停在那里，身体已经被一层细密的冰霜覆盖。

“陛下，我错了……”格林希尔非常委屈，“我只是太久没见您了。”

“格林，你已经二十岁了，不要再和小孩子一样。”维恩虽然神情冷淡，但还是弹手解除了他身上的冰冻术法。

“龙族五百岁才成年，我现在明明还是一个小宝宝。”格林小声反驳。

“当年是谁硬说要快长大，让我天天给他死灵水的？”对于给小孩子用激素这种事，维恩没觉得有丝毫不对，他只是满足孩子小小的愿望而已。

“您又没说长大了就不爱我……”格林一想到这个就满是怨念。

“够了，身体呢？”维恩淡淡地瞟他一眼。

“您用我的就好。不要随便捡个人上身了，我绝对配合的。”格林凑过来，抱着他蹭啊蹭，完全没有平时的冷俊气势，“好不好嘛，陛下~~”

维恩熟练地把他推到一边：“我耐心有限。”

格林希尔这才交出脚下的一具冰棺。

“这是术士协会的一名正义成员，阴影君主的手下，他自愿献出身体，成为您的第二个身份，让您不必因暴露身份而产生危险。”

“那他呢？”维恩淡淡道。

“他已经被阴影主君转化成巫妖了，只要你用完他的身体，就可以将身体灰化，制成命匣了。”格林希尔说正事时还是可靠的。

“那就走吧。”时针逆转，青秀的少年带着冰冷的气息，走上喧嚣的街道，在格林希尔的带领下转过街角，来到闹市街道上的一坐高楼。

“加冕仪式在刚刚已经完成，雅加的皇帝和教皇将巡游内城一圈，预计一刻钟后来到这里。陛下，可以由我动手吗？”格林不想放过任何表现的机会。

“你可以控制住不现原型吗？”

“……”那是杀太H的本能反应啊，陛下……

这时，四排铠甲鲜明的宫廷禁卫队来到两人的视线里。

维恩看着远方，连给一下眼神的兴趣也欠奉，用最流畅的动作直接开始准备大范围攻击法术。

格林一眼认出，那手势，应该是巫妖版暴风雪——冰风暴！

＊＊＊＊＊＊

小剧场：

有一次，维恩在和女妖掐完架后路过悲水河，在水里发现一格被亡灵腐液破坏的龙蛋。其中有一个微弱的灵魂挣扎着不想死亡。维恩看了龙蛋很久，捡回家，用长眠者赐予的死灵水试着孵化。过了两天，一只小骨头龙从蛋壳里出来，追着他叫妈妈。但维恩只要对方一喊妈妈就会把他丢出去。一次、十次、百次……终于，第三百次被骨龙砸到脑袋的亡灵巫师忍无可忍了，他悄悄对走路都不怎么稳的懵懂小龙说：在深渊“陛下”就是妈妈的意思。于是第二天，天下太平。只有维恩，在被骨龙追在身后喊陛下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十七章：埋伏

对于艾斯加大陆的普通人来说，黑暗生物的恐怖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教会与圣光不会允许任何黑暗组织在他们势力范围中堂而皇之的出现。

在整个艾斯加大陆，盗贼与杀手的最大势力阴影之刺也好，术士与亡灵的通灵之塔也罢，通通都只能在神圣的光芒下战栗，只要暴露，就只有毁灭。

然而，今天，在九月的盛夏，雅加的首都，下雪了。

雄壮的音乐声中，教皇与帝王共乘的马车沿着广场的主干道缓缓向前，为首一匹高大骏马上的铠甲骑士士伸手接住一片细小的雪花，伸手一挡，停下车驾。

乐声静止，周围的民众合乎也因突然冷下的气温而疑惑，然而，气温越来越低，雪花也由开始的轻小尘，渐渐变的大，呼啸的寒风一瞬间让整个城市似乎都安静下来。

这下，民众们纷纷离去，他们是正常人，无法在这里坚持太久。

可以抵挡寒冷的家，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骑士沉声道：“警戒队型，停止巡游，立刻回大教堂。”

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依托光辉神坛，可以将光明力量最大限度的发挥。

同时，有人将他的提议传给了豪华坐架中的两位大人物。

很快，传来同意的回复。

骑士挥手，队伍转换了阵型，准备开始重新移动。

不过，太晚了。

四周的雪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空中形成一条巨大的星辰之路，凝聚在一名白衣少年的脚下，使得他自虚空中出现的身形仿佛闲庭信步一样的轻松，悠然，一步一步，稳稳的走来。

随着他走出的脚步，雪越下越大，有如鹅毛，落雪范围广达数百里，比之真正的寒冬飞雪毫不逊色。

“冕下，这这种法力，置少是英雄顶峰的冰系法神。甚至有可能是半神阶位。”骑士的心高高提起，走到车架旁边，轻声说，“但是没有情报表明这个哪一位，近千年来，人类从未出现过半神的法师职业。”

“不要妄动。”车架里传来温和的声音，似乎对对面的人说了什么。

然后，车帘被轻轻拉开，在天空少年的注视中，一身月色宽袍、袖边与衣领缀满闪烁星钻的教宗圣克拉苏走出车架。

她的有着天使一样美丽的容颜和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睛，身形高挑，十指修长如葱，神情庄严肃穆，浑身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中。成熟女人的迷人风韵与宗教的神秘气质交织成一种异常独特的魅力，看不出年龄，在她面前，令人除了虔诚仰望之心外，无法产生任何邪恶的念头。

“你是本代教皇？”少年独立天空，那语气声势，竟比她更高高在上。

“阁下因何而来。”克拉苏微笑圣洁无比，嗓音犹如圣音，比任何音乐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