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千寻——张翼珍
张翼珍  发于:2014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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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雕龙刻凤金碧辉煌,尽是王家威严,没有人敢在此放肆。郭朗信心满满踏前一步,“王上,女勾欺人太甚,若不给他们迎头痛击,当真以为我们西又王朝没人了。”说着,悄悄瞥一眼满脸肃穆的慕广,大声道:“臣请旨前往前方,定要将女勾那蛮子打得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身为军人,便要洒热血,抛头颅尽忠保国。恢复身子的慕子陵也不含糊,踏一步上前,朗声道:“王上,臣慕子陵愿前往战场,誓将女勾赶回北方,再不敢侵入我西又一步。”

王令随远将军郭朗为主帅,骑尉将军慕子陵为副帅,一同出征,令五月内拿下女勾。

刚开始的一个月,郭朗刚愎自用,导致战事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原来拿下的一大片土地也再次沦陷。王震怒。刚要惩罚,却终于得到一次捷报,不仅收复了失地,更是将战线往外推了三十里。王喜极,那几日,几乎日夜陪在郭姬身边,就连千寻也是见得极少。殊不知,那被全数盖在郭朗头上的光环竟是慕子陵冒着被革职查办的危险,不服从主帅命令擅自改动郭朗战斗计划方才得来。军中十万将士都是看清了郭朗无才无德,刚愎自用的真面目,真心服从慕子陵这年轻有为的副帅。然而,郭朗冒顶了战斗胜利成果,王旨一下,更是将所有战斗决策权交予了他。臣者,贵忠诚,兵者,贵服从,无法,所有人只得照着忘乎所以,几乎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帅的话做。

一个月后,郭朗命三千精兵偷袭敌营,副帅慕子陵几乎死谏,郭朗不纳,更令副帅亲自带兵上阵。慕子陵为了保全众家兄弟性命,只得披挂亲临,中伏后,在危难关头使计救出了几千将士,而自己却因为亲身做饵被俘。

此后一战,西又军大败,战线不仅被推回,甚至连自己的城池也损失了几座。然而,战报得来,所有的过错竟变成了慕子陵不服军令,擅自动兵偷袭,被俘后泄露军情,致使女勾早有防备,因而西又大败。

王震怒,只听郭朗一面之词,竟然就将所有的过错算到了慕子陵头上。再加上嫉妒千寻对他好,竟然不仅不派人救出慕子陵,甚至派出了杀手,欲将其除去。左相南宫洄心中知道前线战事失事原因定不在子陵,子陵的军事谋略自己清楚,定是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更不会泄露军情。甚至于之前战事一直未有起色,随后的一次大捷也几乎能肯定是子陵的功劳。而郭朗之人究竟有何本事,自己也看得出来,实则是一个刚愎自负,无才无谋之士。然而,面对王上如此信任,而且手上没有充分证据,自己不能说郭朗的不是。知道王已然派出杀手提前一步,心中恐惧,便是跪求王上收回成命。

王知道慕子陵出身鬼谷,定是有过人之处,然毕竟年轻,而且,他对公史千寻的感情那样深沉,于王来说是一个绝对的阻碍。加之郭朗的言辞,与一同奉上的各位副官所言,慕子陵的自高自大。想到他竟然泄露军情以致己方战败,无论是作为西又王,亦或是黎问彻个人,都是留不得慕子陵其人了。

如今见南宫洄求情,处于盛怒的黎问彻不仅不收回成命,更是将南宫洄软禁在丞相府中,不准其向鬼谷报信。

千寻得知前朝事态,知道杀手已经前往女勾,而大师兄南宫洄甚至被软禁于相府,心中震怒,便是再也顾不得什么不想沾惹红尘的坚持了。当晚,便站在了他拒绝踏足的御书房中。

没有下跪,没有行礼,只是用那双仿若寒潭般深邃无波的静谧眸子深深看着上座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然而,黎问彻依旧不死心,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沉声道:“千,你这是要做什么?”即便带着一丝薄怒,然而,面对这妖冶的红衣少年语气依旧轻柔。

“你为何相信片面之词,你为何不彻查便放弃了他,甚至,将前来劝谏的左相软禁。”冰冷的声线再没有了平日里雌雄莫辩的清朗,满是低沉,甚至是,肃杀。

看着那张不再巧笑倩兮的清秀脸庞,黎问彻心中一震,总觉得有些虚假的感觉,却来不及深思。没有来由的一阵烦躁,眉头深皱道:“你这是在指责孤王。”此刻的两人,不再是朋友,而是君臣。

“是的。为何,你竟要这样对他?”公史千寻心中一阵悲伤,既是为了那无辜受冤的子陵,也为了被软禁府中的南宫洄,更为了眼前之人难以想见的冰冷,陌生。

“你为了他,指责孤王?哈哈,在你心中,孤王比不上那个慕子陵?”烦躁之气莫名而生,此刻的黎问彻再没有平日里的温和,让人明白的知晓,他是那个冷峻帝王。

千寻却并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踏前一步,沉声道:“我将你当做朋友,而他,他们,是我的亲人,一生的亲人。”

“我只是朋友,而他就是亲人,哼哼。千,如今我只问一次,我和他之间,你是要选择谁?”掷地有声,却是在逼迫千寻做出选择,即便此刻的他还不明白两人对他那并不单纯的心思。

没有被那刹那爆发的森冷之气所震慑,此刻的公史千寻高傲宛若王者,渺远好似残影,清冷如同谪仙。“若你当真不分青红皂白要杀了他,那我会拼了性命也保他周全。”

“便是放弃我,你也要他?”黎问彻高傲的声线竟然带着淡淡颤抖,只不过,现在的千寻注意不到这些,满心的,只有冷漠,愤怒。

“是,我会与你自此分道扬镳。”

黎问彻几乎绝望,自从他成为御前侍走陪在身边,自己便是对他百般温柔,本以为一个帝王做到这些,便是坚如磐石的心也该熔化。想不到,在他心里,自己的努力,温柔,呵护,都是笑话,比不过那青梅竹马的所谓‘亲人’。无力的跌靠在冰冷的龙椅上,惨淡一笑,“好,你为了他要与我分道扬镳,你拼死也要保他周全。哈哈哈,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如何保他,如何救他。哼……”冷哼下便是猛一挥手,沉声道:“抓住他。”

霎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中出现了四个身着黑衣之人,伸手便往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红衣男子抓去。

然而,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扑了个空。黑衣人心中震惊,几人都是暗卫中的佼佼者,即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也断不会这般简单就闪过四人联手的锁困。心中震撼,身上动作却毫不放松。然而,数十招下来,不仅丝毫没有碰到过那艳红似火的衣袂,甚至于竟然被他的灵活游转累得几乎力竭,趁着四人包围圈中一个空档,千寻出手快如急电,封住了四人穴道。

冷冷看着高台上脸色微微苍白的男子,从那僵直的脊背,紧紧扣进扶手中的苍劲手指知道他的震惊。然而,千寻却并未打算就此罢休,忽而一笑,没有了纯净天真,竟是魔性魅惑。恍惚之间,早已惊愣的黎问彻似乎回到了半年前那日,在茶楼中见到的那惊鸿一瞥。

“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我会武的事实了吧。哼哼,也对,在你面前,除了雷雨中那日,我几乎从未显示过自己的武艺。而且,即便是那日,我也没有真正向你展示过什么。或许,当初你之所以会封我个‘御前侍走’,只是因为我们帮了你,至于我究竟是否会武,于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才是。”婉转着流光的眸子轻柔潋滟,带着淡淡歉意,更多的,却是疏离。“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便让你看看,我,究竟有没有本事保住他。哼哼……”魅惑的笑还在冰冷空阔的大殿中撞击,回荡,然而,拥有这雌雄莫辩的魔性之人,却已然消失。

瞬间,黎问彻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仿佛一身的力气已随着红衣人远去。惨淡一笑。的确,莫说你的武功深浅,甚至,我根本始终不相信你会武,于我来说,封你为‘御前侍走’只是将你留在我身边的手段而已。如今,你,已经真正离我远去了呢,难道,再也追不回,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么?

双拳缓缓握紧,修长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带着薄茧的宽厚掌中,丝丝艳红旋转而下,在那一片刺眼的金黄,但却是彻骨寒冷的龙椅上晕开一朵满是魅惑绝美的花。带着凄然的美,仿若破碎的希冀,绝望,腥香。

“不,我不要就这样结束,我是王,是这片大地的主宰,天下都是我的,你,公史千寻,一样属于我。”低沉冰冷的宣言带着压抑的深重,无声低笑,唇畔的温柔不知为谁绽开,几乎分不清虚幻,现实。

第十四章

公史千寻知道黎问彻派出的杀手已于前一日启程,而且,被女勾族抓住,子陵的生命也有危险。为了抢占先机让他少受些苦楚,便是星夜兼程,一路换了三匹好马,终于赶在杀手们之前到达了女勾军营。连夜潜入守卫森严的帐中,劈晕了十来名守卫,在帐中深处,见到了仅仅相隔两月的慕子陵。心,终是狠狠一疼。

那满身的鞭伤,紫红狰狞,无数并不大,但却能让人疼得钻心的刀口皮肉翻卷着。为了能够让人痛得更久,竟在身上撒上了一层淡淡的盐。那一瞬间,千寻几乎能听见自己因为愤怒而咔咔作响的骨骼。将已然昏迷的子陵轻轻放在一块木板上,冷哼一声,把牢中刚刚被自己劈昏的十数位狱卒尽数点了穴带进来。

看着地上横躺着的男人们,清俊的脸上满是妖魅,邪肆一笑,挥动手上尚且沾着子陵暗黑色血迹的鞭子狠狠抽在一具具剽悍的躯体上。只一鞭,足以让昏迷之人狠狠痛醒过来。然而,身子动不了,大张着嘴也是发不出一丝声音。那窒息般不能动的感觉比之那一鞭更让人不能忍受。然而,最可怕的却是面前那高高在上,藐视众生般邪笑着看着众人的红衣男子。那魔魅的眼,张狂的笑,猩红舌尖缓缓舔过饱满红润,宛若嗜血的双唇。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是身子猛震,仿佛被死神盯上,扼住咽喉的绝望如同诡魅,如影随形追逐着一条条疲于奔命的灵魂。

这样一群心狠手辣,见惯生死的狱卒在一瞬间体味到了死亡,品尝到了恐惧,绝望,然而自己,却连挣扎也做不到。

瓷白的小瓶子中是如这男子一般猩红的粉末,轻柔洒在众人身上那即便只一鞭,却早已见血的伤口上。顿时,一阵细微的滋滋响声回荡在寂静的牢帐中,隐约间,还能听到一声声自喉中死死逼出的淡淡呜咽,伴随着阵阵腐烂化脓的恶臭,弥漫在这森冷的帐中。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药粉的作用下融化,一张张本就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几乎被恐惧绞碎。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清俊红衣男子竟是满脸无所谓,甚至,唇畔带着淡淡满意的轻笑。抬头看看闪烁着别样星幕的夜空,自言自语般叹息道:“看样子,凌晨他们就该到了。只是,等待他们的,却只有这空荡无一人的牢帐,还有满帐腥香,脓水了。哼哼……”微微皱眉,心疼的抱起那已然奄奄一息的慕子陵,几个起落,消失在守卫重重的女勾军营。

千寻眼见他意识混沌,将身上的转魂丹尽数喂了进去,这才稍微缓解了伤势。在偏僻的一道坡坎下,昏迷多时的慕子陵终于醒来,看着眼前一抹模糊的艳红,鼻翼间尽是熟悉的清透气息,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哑声道:“千,寻……”

见他终于醒来,公史千寻总算放下高高悬起的心,满脸尽是担忧,心疼,哪还有片刻前的魔性,魅惑,残忍,嗜血。浓浓的温柔,和暖让慕子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沉沉睡去。

知道他的伤势已然被暂时压住,现在的自己还要赶在杀手们赶到之前处理一些事情,便将慕子陵小心藏好,继而闪身奔向西又军营。“放心吧,子陵,我会让你受到平等公正的待遇,但凡是陷害你之人,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西又军营有着重兵守卫,虽然人数,装备比之对面女勾军中要好,然而,每个兵士脸上却尽是忧虑,疲惫。看来,那一战已然消磨了军士们的战意。然而,这一切的主谋,竟然还好好的被他们保护在重围之中,想想子陵所受的冤屈,所承受的苦楚,心中怒火便是在瞬间几乎燃尽理智。咬着牙,好半晌才让自己恢复平静,清俊的脸上扬起了那噬血残忍,死神般的笑,缓缓踏入大帅帐中。

“谁让你进来……”察觉到有人,桌案前的男子一声不耐烦的怒喝。然而,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却是微微一震,浴血般的红衣在夜风中微微起舞,点燃了一片黑暗与苍黄。清俊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魅惑,失真。踏莲而来,仿若冰冷的月光下最高贵的兽,残酷血腥的兽之王。

那一瞬间,男子震撼了,即便眼前之人没有惊世骇俗的容颜,却依旧令他沉迷,然而,内心深处,却不可抑制的扬起了一抹战栗。

“你,你究竟是谁?竟敢擅闯军营。”即便心中恐惧,然而,那无边的吸引与魅惑也是不假,没有率先呼救,而是忍住心中寒意僵硬的问到。

“你,可是郭朗。”没有回答他的话,千寻平静,诱惑般的轻声问着。

“正是本帅。你是何人,究竟是如何进来这守卫森严的军营,此来何意?”满面一本正经,然而贪婪的眸子却毫不掩饰的在那纤挺火红的身体上逡巡着。

千寻倒是毫不在意的一声轻笑,站住了脚步。“你,为何要陷害慕子陵,而今,他被敌人俘虏,为何不前去营救?”浅淡的话语却说出了郭朗心中的秘密。瞬间,郭朗脸色一变,死死盯着那在眼前站定的红衣人,鼻尖似乎缭绕着浅浅冷香。心中猛然有所觉,戒备的看着眼前红衣人,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千寻只浅浅笑着,毫不在意般看着桌案,任由对方的打量。

郭朗不疑有它,搜遍心中所有可能,继而身子猛震。渐渐将他与那个曾经远远见过两次的模糊红衣人拼凑了起来,难道,竟是他?不可能,自己曾经远远见过两次,他给人的感觉是渺远,是火热,然而,却独独没有今日这般魔性,蛊魅。可是,除了那传说中慕子陵师弟的他,便是再也没有另一个红衣人会为他而来了。然,几乎全朝都知道,他或许根本不会武功,此人究竟是如何经过层层守卫进入这军营中心。即便是江湖一流好手也是办不到的事情,那个人,不可能会做到啊。

心中疑惑,口中已经喃喃出声:“难道,你,竟是公史千寻?”

“否则,你以为呢。哼哼……”轻笑一声,满脸轻松自在。而郭朗心中却已经如擂鼓般急跳起来。众所周知,这人几乎时刻跟在王上身边,极尽王上信任,而自己之所以会来这边关之地,也是因为他身为男子,竟然魅惑上主,甚至令王上不再与后宫接触,妹妹郭姬担心失宠,这才让自己来边关立战功。而他此次前来,难道,竟是上意。想到此处,额角悄然滑下一滴冷汗。

见他情况,千寻冷冷一笑,仿若不经意间随手翻弄起桌上案卷,眸子却是含着冷冷笑意看着那早已被惊惧控制的男子。然而,此刻的郭朗哪还有心思注意这许多,全然没有发觉到千寻手上自然随便的动作,满腹心思,尽在如何才能将事实瞒过去。

终于找到卷宗中有利的证据,千寻心中一喜,趁着自己震慑住郭朗,他还手忙脚乱之迹悄然将几封书信案卷塞进了怀中,不着痕迹的微微离开桌案。纤长的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节奏的叩响,眼眸微垂,长睫轻轻颤动着,仿佛等待着郭朗的反应。而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均是被完美的掩饰在了尘埃之中。

一声轻笑,知道对方注意着自己的动静,千寻缓缓往帐外走去。然而,还来不及在郭朗意识迷乱之迹离开,就听见帐外一阵轻响,心中微叹,看来,那群杀手来了。原本,看见女勾牢中情形,作为杀手,即便是奉命,也是不会再追究了。然而,如今他们竟然前来此处,看来,王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们,知道我的前来,已然猜出了事情不同寻常。今日要想离开,还得要费上一会儿工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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