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邪蹲下身来,看见那紧闭的长睫颤抖着睁开,寒眸半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双眼睛转动,只呆呆的,空洞洞的看着一个地方,心头一沉,果然是瞎了。
“严公子。”轻柔的男声自那薄薄的唇角溢出,冷紫邪伸手在严倾城的眼前晃了晃。
那双眼,漂亮的宛如琉璃一般清澈幽深,可是,却一动未动。
“啊……”一声惊呼,锦衣卫头目大叫起来:“严公子的眼睛……瞎了!”
听到这句话,一动不动的严倾城本能的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天、亮了吗?
瞎了?沉重的声音像一块大石,重重的压在严倾城的胸中,昨天程小蝶眼中的怨恨和她的咒骂回响在耳边,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闭嘴。”
冷紫邪严厉的瞪了那慌叫的人一眼,转头依然温柔的对着严倾城说道:“严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双眼……”
“我没事。”纵然双眼目失明,严倾城那白玉般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他只是安静的坐起来,神情多了一抹忧伤。
冷紫邪寒眸利锐如刀紧盯着那毫无表情的绝色面容,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严倾城,还是第一次。
晨曦的阳光暖暖的照进窗棂,落在那白玉般无瑕的面容上,眉眼如画,清姿绝代,美的像画中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艳的落在严倾城的身上,他瓷器般精致的脸脸上,没有一丝的怨怒,平静的一如深山里的幽泉,风雨浸透,却波澜不惊。
冷紫邪心神一动,有些恨恨的盯着严倾城平静的容颜,此时此刻,他难道不该疯狂的惨叫吗?
失去双眼,严倾城感觉不到一点气息,他的世界,只遗一片黑暗。
伸出的手,在空中毫无目标的挥动着,他想找到一个重心撑起麻木的身体。
冷紫邪只想看他的笑话,他命令所有人都往后退去,看着严倾城像极了瞎子那盲目无措的样子,邪冷的唇畔擒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王爷,我们回宫吧。”挣扎着站起来的严倾城,只低低的说了这一句话。
冷紫邪走过来,故意紧张的说:“严公子双目失明回了宫,只怕皇兄不饶我。”
“王爷不必担心,我自会向皇上说明,此事与王爷无关。”
冷紫邪不由一怔,好个严倾城,一张脸是妖孽的化身,一颗心,却是佛祖的仁慈。
“是吗?”淡淡的,仿佛松了一口气,冷紫邪抬了抬手:“那就起程回宫吧。”
从冷紫邪的只言片语中,严倾城感觉出他对自己的虚情假意,昨晚,他残忍的夺走了程小蝶的清白,可见,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就算如此,严倾城还是要镇定冷静,万一惹恼了他,蝴蝶谷上下这么多口人命,只怕瞬间就成灰了。
“严公子,把手给我,我领你出门。”冷紫邪说着,伸出了手,却故意没有去抓严倾城的手。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请给我一根棍子,我自己走吧。”
好倔的性子,冷紫邪在心中冷哼,只好转头吩咐:“给他找根棍子来。”
锦衣卫头目看不过去,小声说道:“王爷,让属下背严公子出去吧。”
冷紫邪讥讽的冷笑:“你没听见严公子说要自己走吗?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沾染皇上的人?”
锦衣卫头目慌恐的垂下了头,不敢再答话。
“不必责怪旁人,我自己能走。”严倾城出声劝解。
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他,只见严倾城手持棍子,从容的敲打在地面上,发出“笃笃”声响。
眼睛里没有光,漆黑一片,双腿僵硬虚软,严倾城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只能从众人的脚步声,分辨出门口的方向。
冷紫邪面色清冷,擒着玩味的笑意,冷酷的看着好不容易走出门的严倾城,却一不小心撞到门柱,看着他滑稽的样子,他恨不能大笑几声。
就是因为他吗?冷轩辕逼宫杀父就是因为这个瞎子?
冷紫邪阴暗的双眼一片血红,他永远没有忘记自己疼爱的十七妹妹那无助凄婉的双眼恐惧的望着他,那双纤细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冷轩辕的暴政,夺走了他的精神寄托。
“笃笃”声不止,严倾城迷失了方向,众人的脚步声太杂乱,四周都有声响,他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面对着冷紫邪刻意的羞辱,严倾城紧咬下唇,一语不发,从小到大,他都不肯轻易的向人求助,更何况,冷紫邪的所作所为是刻意为之的。
乞求,只会让他的尊严更加被践踏,所以,他宁愿跌撞的浑身酸疼,他也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好硬的骨气。”冷紫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王爷……”
严倾城的惨状,众人有目共睹,都不忍心看着如此清雅秀绝的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叩叩撞撞,发出了一致的求饶声。
“你们心疼了?”冷紫邪寒眸冷如冰锋,声音透着嗜血的杀机,冷硬的心肠,更是如铁石般无动于忠,在他的眼中,严倾城是该死的,他是冷轩辕暴政的根源,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严倾城了,冷轩辕会疯掉吗?
第二十六章:往死折磨
冷紫邪紧紧的捏着拳,冷眼以对,这一路的坎坷,是严倾城必须承受的,谁都不准帮助他。
所有人在对上冷紫邪嗜血般的冷眸时,都颤抖着禁了声,虽然他们可怜严倾城,但却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作陪。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跌倒了,这一次似乎跌的很严重,膝盖重重的叩在尖锐的石块上,顿时传来骨头断裂的异响,接着,鲜血渗出了紫色的袍袂,染红一大片。
剧烈的疼痛,让严倾城冷汗渗渗,他痛苦的伏倒在地上,气喘息息,指尖颤抖,却依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棍子,吃力的爬起来,继续前行。
他知道,这段路不管多漫长,多坎坷,他都必须亲自走过去。
给蝴蝶谷带来灾难,他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来偿还。
冷紫邪依旧不动容,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严倾城走出的每一步,跌倒的每一次,他那不染尘世的眼,也会疼痛,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也会苍白,他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凭什么因为他一个人,就得死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严倾城,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终于,这段路还是走完了,正常人只需要五分钟,严倾城却用了半个时辰,痛苦和血水交织,让他那清秀绝伦的脸更加的妖娆妩媚,多姿多彩。
“上来。”
一道低磁的嗓音,冷酷的命令着他,不带一丝的怜悯之情。
严倾城木然的站着,深吸了口气,颤悠悠的朝前方伸出了脚,却发现,一脚凌空……
“碰……”一声沉闷的异响,严倾城从一米多高的田埂栽倒下去,冷紫邪狂妄的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意,想不通为什么三王爷要如此折磨严倾城,他们之间有仇恨吗?
这一跌,严倾城再也爬不起来了,唇角溢出一抹鲜血,奄奄一息的闭上眼睛,如果就这样摔死了,也好!
风放肆的吹虐,冷紫邪准备再看他的笑话,想像着他一身污泥的模样该有多么的滑稽,可惜,他等了半晒,才发现田埂下的严倾城一动不动的趴着,似乎受伤惨重。
心微微一颤,冷紫邪拂袖跳了下来,就看见严倾城唇角鲜血渗渗,眉尖一蹙,想轻易的死在他手中,门都没有。
粗鲁的一把将他拽起来,就看见他浑身颤瑟,面容青白,似乎真的受了重伤。
冷紫邪伸手娴熟的在他的身上摸了摸,经脉凌乱,看样子,是内伤。
打横,将一身脏泥的严倾城抱了起来,冷声下令:“回宫。”
把晕迷的严倾城安置在马车上,冷紫邪从怀里拿了一个瓶子出来,喂了他一颗丹药,暂时缓解了他的痛楚。
严倾城悠悠转醒,睁开的眼,却仍是一片黑色,他感觉到巅波,知道马车已经离开了蝴蝶谷。
“你答应我放他们一条生路的。”
轻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的悦耳,严倾城气息微弱的说道。
冷紫邪勾起唇角,笑的蛊惑,淡淡道:“我的确没杀他们。”
“谢谢!”一声叹息,是一声感激。
冷紫邪目光一僵,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前面容平静的严倾城,他竟然还能说出这两个字,真是难得。
“说谢还言之过早,你的眼睛在蝴蝶谷瞎了,皇上震怒之下,蝴蝶谷的人也将无一生还。”
严倾城怔了一下,随既轻淡答道:“也不一定。”
“你有办法救他们,那是你的事,别跟我扯上关系。”冷紫邪目光一沉,淡漠答道。
严倾城笑了笑,没有说话,虽然他眼睛瞎了,但心却一片清明,冷紫邪痛恨冷轩辕,从今天他拿自己撤气就证明了这一点。
“你很聪明,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见严倾城不说话,冷紫邪清冷的威胁。
严倾城轻轻叹了一声,低声说道:“我心中的确有数,这双眼,瞎了就瞎了,王爷高兴就好。”
“你什么意思?”大手狠狠的扣住他清秀的下巴,冷紫邪寒眸一片凌厉。
吃痛的严倾城,嘴巴却依然说道:“王爷心知肚明,此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流进皇上耳边。”
“你敢威胁我?我冷紫邪从不受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皇上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冷紫邪冷酷的发出嗜血的笑容,俊逸的面容有一丝得意。
“请便!”严倾城不反抗,不挣扎,甚至……不害怕。
冷紫邪收紧了手,他深怕自己一个用力真的就掐死他了,可惜,严倾城死了,冷轩辕的暴政只会更加的肆虐,那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你既然有慈悲心肠,就该好好劝劝皇上不要滥杀无辜。”冷紫邪终还是松了手,但手指却未离开他滑腻如玉的面容,反而轻挑的抚摸着,像是在劝导,又像是在警告。
严倾城看不见冷紫邪那修罗般冷酷的面容,但他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那种寒冷的气息。
如果不是这一次接触,他真的不知道冷紫邪竟是这般可怕的人物,在后宫,他只听说三位王爷和蔼可亲,现在看来,冷紫邪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王爷是心怀天下百姓吗?”良久,严倾城沙哑着嗓子问。
冷紫邪不屑的轻哼:“心怀天下?我早就迷失了方向。”
“是吗?”严倾城仿佛没听见,依然重复的追问一声。
冷紫邪诧异的垂下眸,看着面前半死不活的严倾城,像他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作垂死挣扎的,可此刻,他的那双黑漆漆的眼,却仿佛多了一丝光彩,映着白玉的脸颊,格外的夺目。
一直不明白,一个严倾城,冷轩辕何来执着,此刻,他仿佛却明白了一点什么。
男女之间的情感,从古至今,被人传诵赞美,令人如痴如醉,多少情侣佳偶的传奇流传千古,感人肺腑,可惜,在这个美好的世间,却始终接受不了男子之间的爱情,被批为道德沦丧,伤风败俗,人伦Y乱,在世人讥讽的目光下,冷轩辕不得不摒弃一切来维护他对严倾城不伦的感情。
冷紫邪静静的凝视着严倾城,依然不答话,严倾城眸光的色彩渐渐暗淡了下去,一声失望。
看着泥衣素裹,气质却依旧清绝高雅的严倾城,冷紫邪心里有一个地方在崩塌。
第二十七章:妖的梅印
初秋,凉风瑟瑟,残枫迎着夕阳,越发的妖艳,官道上,齐整前行的车队,已至天子脚下。
一路上,冷紫邪又变着花样折腾了一番严倾城,掐着他双眼盲瞎,故意说难听的话刺激,又在他的身上动了几次手脚,但终还是未引起兴致,主要原因是严倾城不是闭着眼装睡就是睁着眼装死,他似乎不愿与冷紫邪多交流。
也是,没有人喜欢跟一个视自己为眼中钉的人做朋友,就算严倾城,也不愿意。
离京城外的一座宅院里,秋意正浓,院落残叶飘飞,连赶着数日车马,冷紫邪累了,这是他在郊区的避暑别院,此刻,马车正缓缓驶了进来。
“去,帮他清理干净。”
稳步下了马车,冷紫邪面无表情的吩咐,两名侍卫正要掀帘去扶紧随下车的严倾城,冷紫邪寒眸射出严厉光芒,冷怒道:“别拿你们的脏手污染了他!滚开。”
看似关心,实则是更狠毒的折磨,严倾城心中分明,俊雅的脸上却只淡淡一笑,拿着棍子试探着从马车上走下来。
冷紫邪妖孽般的脸色悠的沉下,袖口轻抚,射出了一根银针,直刺马背。
忽地,马匹吃痛扬蹄撕昂,带着马车也猛的一颤,严倾城刚要跨下,被这突来的一颤总个人便从马车上狠狠的摔下来,跌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痛的他皱紧了眉间。
“这两匹马的性子急烈,仍是野马所驯,严公子,你无碍吧。”
冷紫邪走上前,别有用心的问道。
“没事!”严倾城痛苦的爬起来,就感觉到有人把棍子放到他的手边,他赶紧抓稳直起身体,回了一声:“多谢。”
冷紫邪见他面色平静,毫无恼怒,心中着实气恨,这三天来,他变着法儿捉弄他,他却只是皱皱眉,一声抱怨都没有,真不知道该夸赞他性格太好,还是性子太淡漠,反事不上心仰或凡事看的太透,所以不记心呢?
好好的一个人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样,本该出了这口恶气,但冷紫邪心中就是不痛快,仿佛心中有什么堵的难受,但却又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给他一根绳子。”
不解恨,就只好继续凌虐,冷紫邪一声令下,严倾城的手里除了棍子,还有一根粗糙的麻绳。
前端是冷紫邪牵着,后端是严倾城颤悠悠的拉着,这个画面……像是在遛小狗狗……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的羞辱,严倾城紧咬着泛白的下唇,一声不吭,任其牵着,这三天来,他早就习惯了冷紫邪冷酷残虐的个性。
冷紫邪脚程很快,双目失明的严倾城几乎是被他扯着往前走,不管是上台阶过拱桥,他都狼狈不堪的跌倒又爬起,清姿绝色的容颜,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一脸的病容……脆弱而隐忍。
随行的锦衣卫个个都在心底敬佩着严倾城顽强的毅力,若换作他人,只怕早就跟冷紫邪拼命或者羞辱自杀了。
一路的磕磕碰碰,终于挨到了浴房,里面早已备好热水。
“都退下!”
冷紫邪谴退了众人,独独留严倾城一人在身侧,冷眸流转,落在那双黑漆漆,空洞洞的眸子里。
那双平静的眼,虽然失了光泽,却异常的漂亮,睫毛浓密纤长,眉似山黛,如画似玉。
一个惊颤,才发觉自己失神的盯着严倾城看了许久,冷紫邪一阵恼恨,抬起一脚,狠狠的将严倾城踹进了宽大的浴池里,俊美的脸上全是怒火。
竟敢蛊惑他的眼,这个人该死。
毫无防备,或者说严倾城根本就已经习惯被如此虐待,只微微的惊慌过后,喝足两口水,漫不经心的爬坐起来。
冷紫邪怒火难消,纵身跳下,溅起水花无数,狠狠一抬手,扣住他满是水珠的脸颊,冷酷之极的咬牙:“就算是狗也会叫一声,你不但眼睛是瞎的,还是个不懂得求饶的哑巴。”
被捏的疼痛,严倾城皱了皱眉心,依然不语。
“我想听你的求饶,哪怕一句,也好。”残酷到了极点,冷紫邪忽然狂妄的一扯,只闻撕的一声响,严倾城的半臂衣袍就化作缕条,绽放出肩膀一朵妖娆的刺红,那是冷轩辕亲手刻下的烙印,一朵傲雪绽放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