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奇幻,龙和法师,治愈 人类:Meredith 玛瑞狄斯 红龙: 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 Detarderous·Tritrem·Flamstead (俗名:骇焰DreadfulBlaze) 我知道那龙的名字太过分了……不用把它整个念下来…… 前面的名字是根据RO里某条龙的发音改的 * 文中的龙类种族是使用DND中的邪恶五色龙的设定,关于红龙的特性在此不加赘述。 * 随便搞的而已,因为突然萌了某些梗而突发的……没什么文笔也没什么营养…… 上部 01 年轻的红龙住在余烬山脉最高峰的巨大洞穴里。 他的名字叫做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Detarderous·Tritrem·Flamstead)。俗名是骇焰(DreadfulBlaze),但他喜欢别的种族念他的本名,那个舌头打结的惶恐表情令他愉悦。 他的眼睛像含着火光,鳞片坚硬如钢铁,体型健硕如一座大别墅,且尚处于青年阶段的他还在不断成长。 这位青年并不是非常满意现在的住址。以前有块更好的地方,那里紧邻活火山,温度炽热,到处是硫磺味,令他心旷神怡。但那个好地方被他的姐妹——一头更年长些的红龙霸占了。她和另一头体型巨大(即使以龙的标准看依然如此)的红龙一起住在那里,偶尔叼回来冒险者以及他们的马来喂给刚破壳的小龙。 骇焰深知自己打不过姐姐以及那个体格庞大的姐夫。怀着愤恨与不甘,他转而住进了现在的洞穴。这里是温带丘陵中陡然拔起的高山,周围物资丰富,青年红龙已经新家生活了六十多年。 除非主动出击烧杀商队或村庄,不然很少有人类走进他的视线。当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一头躺下对他露着肚皮求饶过的同龄绿龙曾经告诉他一个好玩的玩法:先化形成人类,出现在人类旅行者面前,然后突然回复原型,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后再杀死。 那之后,他一直希望有这么玩的机会。他曾经尝试过寻找旅行者然后这么做,但还没等他真的靠近,那些低等生物就已经一边发抖一边乱作一团,指着天空上明明还很远的龙,一边哭一边求饶,或者放那么几根毫无威胁的箭矢。 游戏失败,红龙觉得这玩法太不严谨了。他不能理解那个娘娘腔绿龙是怎么先隐藏然后再吓人的。 烧死和吃掉无疑是愉悦的,但征服和用恐惧折磨人类也很好玩。就好像吃东西不一定因为饥饿,也可能仅仅是嘴馋而已。 不久后,折磨人的机会又来了。他埋伏在一座山丘的背面,监视着谷底一撮正在奔跑的人型生物。 人类有四个,还带着一小群地精。他们急匆匆行进,其中一个穿皮甲的人类还不时细细观察着些什么。迪塔尔德鲁洛斯感到好奇了。这些家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这时猛然一个念头击中了红龙——可恶!他们一定是在找我的家! 我的宝藏!我的金币! 这绝对没错。红龙气愤地想着。以前他也遇到过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险者,那些低等生物觊觎龙的财产,最后被他烧得连灰都不剩。 迪塔尔德鲁洛斯决定,就让这些家伙来吧——让他们先自以为伟大地闯进去,然后再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人! 红龙虽然体格巨大,但也非常敏捷和狡猾。隔着山,迪塔尔德鲁洛斯从不被人类和地精发现的路径回到巢穴。 灰烬山脉最高峰的巨型石洞有不止一个入口,红龙是从位于山腰的大洞口回家的。 他的山洞有许多洞室,有的堆放金币为主,有的大多是珠宝,还有的充满了不知道算是什么、反正是很好看的东西。当红龙来到那间存放着不止一种金马车和金雕像的洞室,他立刻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非常的不对劲。显而易见。 在一条狭窄的石头甬道旁,蜷缩着一个人类。 人类有着淡金色的头发,那颜色太浅了,还有点干枯,不够像黄金,一点也不好看。他浑身裹在厚厚的羊毛斗篷里,从斗篷下露出来一些柔软的黑色布料,似乎没有穿任何盔甲。这个人看上去是那么小,可能因为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就更小了。 红龙体型如此巨大,所以当然人类也发现了龙。人类仰起脸,绿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连动也没动,就这么继续蜷缩着。 迪塔尔德鲁洛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威。红龙怒吼一声(并欣赏着这一小团人类的颤抖),然后特意用通用语抑扬顿挫地说道:“低贱的种族,竟敢觊觎我的宝藏?你现在有机会用你人生最后的一句话,来赞美你所看到的一切吧……然后你将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对方呆呆地看着他,并没有立刻求饶。这让红龙很不解。 人类扶着石洞的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无比吃力。 “尊贵的大人,火焰的王者啊……” 人类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几乎有些难以分辨:“我无心图谋您的财产。但我确实误闯入了您的宫殿,请求您,接受我的道歉……” 红龙轻哼了一声——这玩意很有文化嘛,而且明显比以前遇到过的生物都更懂礼貌。 然后这个人类所说的话,则更出乎红龙的意料: “尊贵的大人……我请求您……求您救救我。” 02 红龙迪塔尔德鲁洛斯并不缺乏和其他种族交流的经验。 人类,精灵,矮人,火巨人,巨怪……他和很多种族对话过。有人恭敬地赞美过他,也有人哭爹喊娘地求饶,更有人横眉立目地冒出一大段乱七八糟难以理解的语言。 但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求您救救我”。 红龙觉得困惑了。 人类尽可能地显得恭敬,可似乎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倒。 “大人,我的名字叫玛瑞狄斯(Meredith),我是海菲尔德家族的三子……”说到一半,人类停下来,困难地稳了稳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些事情对大人您来说无关紧要……但出于尊敬,我有必要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在学院里学习的法师,但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正在被家族中长兄的手下追捕。而我的二哥,也就是家族的次子,已经被长兄所杀害。” 出于对自己姐姐、姐夫的怨恨,迪塔尔德鲁洛斯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被兄姐欺负还打不过他们”的痛苦。 他开始专注地看着这个人类:明明看起来就像快死了一样,但却竟然能够条理清楚地和龙说话。 “大人,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因为自己的弱小和恐惧,慌不择路时不小心来到这里……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礼——我能暂时借您的宫殿躲藏一小会儿吗?求您救救我吧……如果被他们抓到,我会生不如死的……” 面对人类的请求,迪塔尔德鲁洛斯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起来,甚至比今天早上吃过新鲜的鹿肉时还好。 但是作为尊贵的龙,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人类的要求:“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就请您杀了我吧。” 玛瑞狄斯靠在岩壁上,慢慢蹲下去,又变回缩成一团的姿势。 “我很愿意被至高无上的龙杀死。” 红龙愣住了。在年轻的他仅仅几百年的龙生里,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交涉。心底的声音告诉他:我一点也不想杀这个人类,因为这个人类太珍奇了! 这个名字叫玛瑞狄斯的人类,让红龙想起了一个瓷罐子。 很多年前,红龙毁掉了一个乡绅的商队,并且胁迫暂时存活着的劣等种族们将所有宝贝进贡给自己。当时,在战利品中有一个瓷罐子,薄得像丝绸,上面的宝石和金丝盘绕点缀出许多很美丽但龙并不认识的图案。 后来那个瓷罐子被不小心打破了。它如此易碎,远不如金币结实。在光线下闪闪发光的碎宝石落下来,却完全不如它们镶嵌在那罐子上的时候显得好看。 望着被打碎的罐子时,红龙也深感困惑过——这东西不是黄金也不是宝石,不够耀眼、数量也不够多……但就是觉得碎掉了很可惜。 这个玛瑞狄斯也是。一点也不像金银珠宝,甚至有点像一团破布。但…… 正在这么想着时,迪塔尔德鲁洛斯灵敏地听到了从另一个洞室传来的窸窣声音。 还有其他人找到这里了! 喔!这次恐怕真的是刚才的那几个坏人类和坏地精了吧!红龙有点开始激动起来。比起他突然之间昂着头兴奋的样子,玛瑞狄斯则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细节也没有逃过龙的眼睛。于是红龙更兴奋了:这些家伙又想图谋我的财宝、又想抓走玛瑞狄斯! 彻底澎湃了起来的青年红龙立刻调转方向,向着入侵者们所在的地方逼去。 还不到十分钟,战斗兵械的声音、呼喝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惨叫声、以及让人不想去推测怎么发出来的奇怪声音。然后很快的,所有这些声音都沉静了下来,变成了龙在哗啦哗啦地拨弄清点财产的声音。 迪塔尔德鲁洛斯在足够大的空间里甩了甩尾巴,昂着头,得意洋洋地回到了遇到玛瑞狄斯的洞室。 可是那个气质像瓷罐子、外形像一团布的玛瑞狄斯现在整个人蜷着躺在了地上。 红龙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死了?甚至他还觉得,难道是刚才有隐藏敌人溜了过来杀了他? “喂,人类?玛瑞狄斯?” 在尝试呼唤但没有回应后,红龙小心翼翼地抬起前爪,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人类的身体,把他翻了个个儿,变成仰面躺着的姿势。 破旧的斗篷敞开,红龙这才发现人类的身上带着不少伤。 又是一个易碎的罐子。迪塔尔德鲁洛斯苦闷地想着。 不过好在他能发现人类还有呼吸。 巨大的红龙像守着一顶最璀璨的王冠一样,端坐着,守在昏迷不醒的人类身边。——呃,可是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呢?做点什么能让这个“瓷罐子”不要碎掉呢? 他想到了金马车金王座附近还有黄金与玉石雕成的四柱床。是了!那个漂亮的东西是渺小的人类用来睡觉的!玛瑞狄斯身上背着一个软瘪瘪的皮质大挎包,想必这里面会有一些人类用来应付饮食和伤病的东西吧。只要从这里找点什么给他用就好。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玛瑞狄斯移动到那床上去。 龙想要移动一个人类很简单,抓起来拿走就是。但是这样一来,搞不好会弄坏玛瑞狄斯…… 龙想要移动人类还有一个方式,尽管这很耻辱……那就是让人类爬上龙背。但这个昏倒的玛瑞狄斯明显不可能办得到。 迪塔尔德鲁洛斯曾无数次嗤笑人类(以及很多种族)的脆弱、不堪一击。今天是他第一次为此而感到忧心。 他叹息着想,就像劫掠那个富有的乡绅车队时一样,如果先留一两个活口,让他们搬运龙的爪子不好拿的东西就好了。人类的身体也有方便的地方嘛。 然后红龙灵机一动。对啊,就像以前接受那娘娘腔绿龙的灵感去吓人时一样,龙的化形能力可以让自己变成类人生物的。虽然化形后不如原本形态力量强大,但也依旧带着不少龙的威压感。 迪塔尔德鲁洛斯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着像是咒语又像咕哝的声音。他庞大的身形开始被浓重的红色与白色烟雾包围,这些烟雾从稀薄渐渐变成厚重的屏障,红龙整个身躯都消失在了其中。 等到烟雾再次稀释、逐渐散开消却,站在那里的不再是红龙,而是一个皮肤微微带着棕红、红发红眼、身材高大的青年人。 03 玛瑞狄斯并没有怎么享受到护理。实际上他是被过紧的绷带勒得疼醒过来、然后自己挣扎着处理伤口的。 在这过程中,他看到了趴伏在旁边,把头挨着床沿的红龙。当然,是龙的身形。 当迪塔尔德鲁洛斯化形为人类后,他走过去,轻易抱起来了玛瑞狄斯。也不知道是人类都这么轻,还是这个人类尤其的轻。在简单地(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帮玛瑞狄斯处理过伤后,红龙就又恢复了原形。因为他觉得在一个刚才不就还哀求过自己的人类面前以脆弱的形态出现,实在是一种耻辱。 红龙满意地看到玛瑞狄斯醒来,更加满意地看到玛瑞狄斯也在露出困惑的神情。实际上这个人类是在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死,而且还躺在一张华丽得让人不想直视的床上。 “名为玛瑞狄斯的人类,我的名字叫做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心情大好的龙甚至开始主动自我介绍,“我刚才接受了你的请求,救了你。” 玛瑞狄斯疲惫地叹了口气,靠在床柱上做了一个颌首致意的动作:“感谢您,尊贵的……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大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被人类的口音念出,怎么听怎么别扭。红龙开始理解为什么人类的名字都又短又没有韵味了,因为他们的嗓音和语调就不适合念这种名字。 “你可以叫我骇焰(DreadfulBlaze)。” 红龙的头部侧着贴在床边,眼睛则正对着玛瑞狄斯:“这是我的另一个名字,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种词语更加通俗。” 玛瑞狄斯点点头,神态还是有点呆滞,也许依旧沉浸在‘我竟然没死’的思考中:“谢谢您……骇焰大人……” 然后龙和人就这么都沉默着。过了好一会,红龙发现对方在盯着自己,就问他究竟在看什么。 玛瑞狄斯抬起手指了指红龙左肩至左前爪之间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些鳞片被刮伤了,有那么一片麟片还半半拉拉地挂在有些血污的伤口边。 红龙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处唯一的伤——实际上他并不在乎这一点伤口,因为刚才那几个闯入者死得比这惨烈数倍——然后对着这个算是被自己救了的‘瓷罐子’发出了身为恩人的第一个命令: “这点小伤对于龙来说没什么,但是你看起来就快碎掉了,你需要睡眠,快睡着!” 玛瑞狄斯的表情又再次变得呆滞。似乎在理解为什么是“看起来就快碎掉了”。也许这是形容自己身上的伤?……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龙。 红龙觉得人类太笨了,一点事情还要想这么久。实际上玛瑞狄斯是突然想到,醒来时身上那些勒的过紧的止血纱布和绷带,究竟是怎么缠上的……龙的大爪子是绝对办不到的。 凭借曾经读过的知识,年轻的法师内心有答案。但是他知道,不要说破比较好。 红龙的洞穴里有硫磺味,并且空气炽热,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人类睡觉的地方。但是玛瑞狄斯还是沿着床边躺了下来,就挨在红龙的头部旁边。连粗鲁凶狠的龙都能看得出他的疲惫。 虽然不曾在人类中生活过,但红龙清楚地地知道对于低等种族来说,龙的威胁是致命的。而一个人竟然能够在龙面前睡觉(他忘了这也有自己命令的成分),那么这个人类在此之前是该经历过多么刻骨的恐惧和疲乏呢?伤痕累累的玛瑞狄斯看起来就像有了裂纹的‘瓷罐子’一样。 不过,刚才‘瓷罐子’自己重新艰难地处理伤口时的样子,红龙也全都看在心里。 这么脆的东西,养不活啊……这是此时骇焰心中最强烈的想法。 罐子碎掉后,那些金丝银线和宝石都显得没那么夺目了,至少一点都不比自己已有的收藏品要好到哪里去。那个完整的罐子如果没有碎,就还是一件精美夺目的宝贝。 青年红龙开始进行了他从小到大最深刻的一次思考。他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他找到了答案。注视着玛瑞狄斯,红龙开始沉醉于自己思想的伟大和广博。 当玛瑞狄斯再次醒来时,红龙的头还在床边,眼睛还在注视着他。这让人类法师浑身一凛……难道这条龙一直在看着自己不成。 “人类玛瑞狄斯,”红龙缓慢而优雅地撑起身体,变成了端坐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关于你被兄长追杀的故事,我没有心情听你全部的诉苦。重点是,现在我已经救了你,你的性命就已经是属于我了。” “是的,骇焰大人。”玛瑞狄斯恭顺地回答。 “属于我的财产,我绝不拱手让人,也绝不任其被破坏。玛瑞狄斯,你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我该怎么才能保证你能够活着属于我?” 人类稍微琢磨了一下,才了解红龙到底是想要问什么。 都说红龙凶狠粗暴,但是如今看来他们绕起弯子的逻辑方式也相当令人费解。 于是玛瑞狄斯鼓起勇气,抬起脸看着红龙:“骇焰大人,正如您所说,现在的我无比脆弱,随时可能被毁灭。我不是一个好的仆从。您能允许我去以人类的方式变得更强韧些吗?那之后我会更适合成为您的仆从……” “不是仆从,是财产。”红龙纠正他说,“嗯,那么你需要怎么才能以‘人类的方式’变得强韧些?” 玛瑞狄斯刚睡醒就累得要命,因为和龙说话实在是又得绕着思路、又得拿着腔调。但他还是忍着浑身的痛楚继续着这种对话:“在距离余烬山脉东边不远,有一片名为雅卓宾斯的枫林。枫林中有一个人类的驿站,那里有能够治疗和保护我回到法师学院的人。当然,对于像您这样的龙来说,征服这一切都不在话下,但您是一位伟大的王者,并不在乎这一点短小浅薄的利益。而在人类社会中,我必须尽己所能,才能对抗我的敌人、并且让自己变得更加强韧,更加衬得起‘您的财产’这个身份。” 这个人类无比恭敬柔顺的态度让红龙都开始焦躁了。虽然这态度很好,但时间长了却更加让他想起通用语里‘繁文缛节’这个词的含义 。 “反正就是你想说,你要去那个叫雅卓宾斯的地方对吗?”于是红龙率先打破了勾绕的语言。 “是的,大人,”玛瑞狄斯回答,“我向您保证,我不会死在那里,那里是我的盟友。他们都会帮助您保护您的‘财产’。” 04 骇焰说愿意亲自送玛瑞狄斯去雅卓宾斯枫林的边境,这让人类既吃惊又不知所措。这个反应倒是在红龙的预料内。正常的人类怎么敢和龙一起飞翔在天空中呢。 红龙向人类骄傲低保证,凭一头龙的能力,根本不会让爪子中的猎物……或者财宝掉下去。玛瑞狄斯同意了,跟在红龙身后,蹒跚着走到山洞最大的洞口边。 外面是高远的天空和疾驰的气流,人类法师裹紧了斗篷,紧紧贴在岩壁边,不敢向下看。 骇焰得意地看着人类胆小的模样,更加高昂着头。他伸出前足的两只爪子,抓住人类的身体后,双后足一蹬,翅膀乘着风冲跃向天空,向灰烬山脉的东方飞去。 这次飞翔似乎比以前更加愉快,红龙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在他想要看看手里‘财产’有没有被吓坏的时候,他却发现,这个人类的样子……与其是说害怕,不如说是在痛苦。 骇焰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急忙盘旋着下降,落在一个有平坡的山顶,并小心地张开前爪,把玛瑞狄斯放下。 裹在羊毛斗篷里的人类急速地喘息着、颤抖着。并皱紧了眉头半天都不能动。 红龙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攥的太紧了。哦天啊,玛瑞狄斯的伤……这么点时间内人类的伤根本好不了。 年轻的龙矮下身形,关切地看着地上正在努力调整状态的人类。这一幕如果被别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是巨龙在思考怎么有创意地吃人。 “天哪,我的玛瑞狄斯……”既然是自己的财产,当然要这样称呼,就像‘我的一箱金子和钻石’一样,“我该怎么把你运过去啊?” 玛瑞狄斯深呼吸着,试图平息疼痛:“大人……或者,我可以自己走。如果您愿意飞翔着在高处保护我,我也一定会没事的……” “那也太慢了!”巨龙拒绝了这个提议,“玛瑞狄斯,你动得了吗?还有力气吗?如果我再伏下来一点,你能顺着我的翅膀爬上我的背吗?” “那怎么行?大人!” 人类看起来有些震惊。迪塔尔德鲁洛斯不知道他是想说“爬不上去”还是“不敢爬上去”。 不过,红龙还是依照自己的提议更加伏低了身体:“没有什么不行,我的玛瑞狄斯。你努力爬上来。这是我的命令。你是我的财产,我愿意驮着自己的财产飞,这没什么不好。” 比起说服玛瑞狄斯,这个想法更成功地说服了红龙自己。他简直佩服自己的头脑怎么这么聪敏、心胸怎么这么博大。 玛瑞狄斯依照命令笨拙地顺着贴住地面的翅膀爬了上去,并在红龙的指导下来到一个更加稳妥的位置。在人类准备好了之后,龙再次起飞,慢慢地爬升,平稳地飞翔着。 到达雅卓宾斯枫林后,红龙能够感觉到密林中有不少生物在无声地潜伏着、观察着。他们那微小的恐惧战栗几乎能够通过空气传过来, 这让骇焰更加越愉悦和骄傲。 他让玛瑞狄斯回到地面,这可怜的‘瓷罐子’看上去有点两腿打软。 “你确定这里的人是你的盟友?”红龙眯起眼睛,注视着枫林中隐藏着的人们。 “是的,大人,您尽可以放心。他们都会保护我。那么现在……请原谅,大人,我将不得不暂时离开您,但很快我就会回到您的财产之中。” 玛瑞狄斯站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整个人都被龙的英姿笼罩。他呼吸粗重,面色疲惫,但眼神里却闪着激动的光彩。 红龙缓慢而优雅地点头,后退一点点后压低脖子,让眼睛更贴近人类。 “红龙从不对携带有财宝的敌人轻易使用喷吐,因为我们重视宝物的价值。从这一点就能知道,你看,我们懂得珍惜自己的东西。那么——为了价值——我的玛瑞狄斯,我允许你暂时离开我的视线。” 人类对龙行了一个礼,在鞠躬的时候差点摔倒,让龙几乎想去扶他一把。 骇焰看得见玛瑞狄斯眼中这种光彩。但他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明明并没过多长的时间,那个脸色惨白着求救的人类却变得精神好了很多。是了——红龙想到,我同意了他的请求、救了他,杀死了那些家伙,而且他还有幸和龙一起在天空飞翔,所以他当然会变得开心。 看起来玛瑞狄斯正被伤痛折磨,但心情却很好。他对着身后的密林做了几个手势,林中有几个人类和一两个精灵从掩蔽中探头探脑地伸出半个身子。 人型生物们彼此打着手势交流,最后玛瑞狄斯又转回身仰望着红龙。 “骇焰大人,那么现在我要暂时离开了……请原谅我的无礼,我能再提出一个请求吗?” “你说吧。” “这也许有点可笑……”玛瑞狄斯的眼神侧向别处,似乎有点难为情,“在我们这些弱小的种族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如果能够被伟大的龙亲吻,就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好运气……所以我想请求您……” 红龙确实也认为这说法很可笑,但他却很喜欢这个传言。 人类是多么崇敬龙啊!他的尾巴正在轻快缓慢地左右摆蹭着。 “我能够理解你们的想法,我的玛瑞狄斯。这对我来说并不难,你站好。” 刚才抓着人类飞行时差点捏坏这个‘瓷罐子’,所以这次红龙并没有再去捏握他。龙将一只爪子伸到玛瑞狄斯身后贴着他的背,然后低下脖子和头,微微屏住呼吸,闭上口鼻,贴近人类的头部,轻柔地碰了碰。 人类的身体又小又细,皮肤软得像绸子。将头部靠近一个人但却不是为了撕咬、而是亲吻,这对红龙来说实在是个奇妙的体验。 以前骇焰还曾经化形为人类的身体后和另一个人类肉搏,在打败对手后再恢复原形吓昏可怜的对手……想到这里,红龙觉得先变成人类再亲吻玛瑞狄斯也许更好。但此时远处还有其他人类呢,还是算了吧。 放开玛瑞狄斯后,这人类本来就干枯蓬乱的头发变得更乱了。他离开龙的爪子后稳住身体,又行了一个礼,慢慢地离开龙的影子范围,向着枫林里那些人类和精灵们走去。 红龙一直看着玛瑞狄斯被人类同伴搀扶住,并随他们逐渐消失在枫林里。 骇焰的心里燃起一种奇妙的成就感。 05 伟大的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俗名骇焰,继续着他激昂与慵懒并存的日子。 劫杀旅行者,烧光兽人的军队,抢劫矮人商队的精美工艺品,吃几个哇哩哇啦乱叫的精灵填填牙缝……也有时趴在洞里睡得昏天黑地,把头埋在金币堆里做着关于烧光一整个王国的美梦。 还有的时候,他似乎会梦见那个‘瓷罐子’,那个自己亲手送走的人类——玛瑞狄斯。红龙知道,其他种族所拥有的东西坏掉后,他们也会把它送到懂得修理的大师那里去修理调试。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龙根据天气冷热变化以及可吃食物的变化判断,已经过去了七个四季。 这期间他过得十分充实,洞里的收藏品也增加了不少。于是渐渐地,他开始思念那个被送走维修的财产了。 有一天,平凡的日子发生了改变。他的一个小外甥——他那个可恶姐姐的儿子,竟然找到了余烬山脉来。 迪塔尔德鲁洛斯先是把那个小混蛋揍得夹着尾巴蜷成了球,然后再颇有威严地让他说究竟来做些什么。 小外甥带来的消息是: 他的父母,骇焰的姐姐、姐夫,和一个来自平原的精灵女术士结了盟,和她一起帮助她的主人、一位前强大的法师。那位法师统领着一支军队,效忠他的还有多年前被海菲尔德领地驱逐的骑士队长拉纳森,以及雅卓宾斯枫林的主人帕拉多斯姐弟。 据说这位法师不仅力量强大,而且还是海菲尔德领地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现任领主、他的长兄则霸占了本属于他的东西。法师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位长兄并不是老领主的血脉,且有足够的力量打败他。 女术士联络了附近的龙,她的许诺是,龙将得到数量庞大的珍宝和另外两座山。 听到这里,虽然那个海菲尔德领地似乎有点耳熟,但青年红龙还是没明白,这一切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小外甥继续告诉他,其实女术士也曾经派过不止一队人来寻找骇焰,但这些人全都有去无回。她估摸着,这些人一定是被当做入侵者杀掉了——而她确实猜得没错。 于是,怎么才能和红龙骇焰谈话成了一个难题,女术士去询问了她的主人、那位法师, 得到的建议是—— “可以转告他,那份财产想要变得更美丽夺目,更加衬得起他的伟大,这需要他的帮助。” 骇焰猛地坐直了身体。 玛瑞狄斯!是玛瑞狄斯!果然他是忠于我的!这个‘瓷罐子’还记得他是我的财产呢!而且作为‘龙的财产’,他还在磨练和锻造自己! 红龙立刻就同意了小外甥来请求的事情。而且有点迫不及待。 与人类结盟是一件会被其他龙耻笑的事情,即使是为了得到宝藏,也会被嘲笑是头穷疯了的龙。但骇焰觉得自己为自己的财富而行动,是天经地义。 迪塔尔德鲁洛斯年轻而强壮的身体掠过蓝天,巨大的龙翼遮天蔽日。他落在大军后方营地不远处的高崖上,那支军队也发现了他。 人类们或震惊、或恐惧,有的忙于躲藏,有的站在原处像被定身了一样。 红龙再次飞上半空,然后向着营地俯冲,落在一片开阔地上最大的营帐前。从营帐里走出来的、小小的人类,就正是当年那个‘瓷罐子’。 玛瑞狄斯的淡金色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显得严肃而利落。他穿着银边的黑袍,似乎身高也比七年前高了一点点(实际上,他比身边那个衣着暴露身材修长的女术士还高一个头,但这点身高在龙看来依旧只有一点点)。 ‘财宝’确实是看起来更精致了。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柔弱,脸色也更好看,头发顺直有光泽,虽然依旧不够像黄金,但似乎有点像某种美酒的颜色。 他和另外几个人类一起走出营帐的时候,那眼神让红龙有点不认识了……不再瑟缩,反而颇有领袖的世故感。但当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红龙时,那双眼睛里又闪现了曾经交织着惊喜、期待、安心的光彩。 “骇焰大人。我是玛瑞狄斯。” 人类法师对红龙行礼,看起来依稀就和当年一样。 骇焰斯刚向他伸出爪子,立刻就想到这肯会伤到人类。于是他还是选择了压下身体、将翅膀贴在地面上。 “过来,我的玛瑞狄斯。”红龙高兴地命令说。 玛瑞狄斯像以前一样从翅膀爬到了红龙背上。营地里远远围观这一切的人们纷纷惊叹。 龙驮着人类法师一起飞向了远处的高崖。在飞翔时,红龙能感觉到,玛瑞狄斯并不是坐着,而是整个人亲热地服帖在龙背上,手扶着棘刺。这种微小细腻的触感让红龙的心中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喜悦而平静。 在高崖上降落后,骇焰再次以七年前分别时的方式亲吻了玛瑞狄斯。后者用小小的手摩挲着红龙的鳞片,眼睛里的笑意显得天真又温柔。 “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骇焰大人。” 玛瑞狄斯说话的方式似乎变得自然了不少,不像以前拘谨。但红龙却一点也不讨厌这样。 骇焰向人类询证那个小外甥说过的一切,玛瑞狄斯一一为他解释。 高崖上龙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星火一样的光,他撑起一边的翅膀,人类法师就躲在那一块阴影里,靠在红龙的前爪边慢慢地和他谈话。 骇焰很乐意帮助玛瑞狄斯,因为玛瑞狄斯是他的财产,如果‘瓷罐子’是属于他的,那么瓷罐子里面装的东西也是属于他的。低头看着翅膀下的法师……这个人类果然没骗我,红龙想着,‘瓷罐子’确实变得更好看看啦,‘裂缝’也治好了,而且现在还拥有这么多人效忠。 这果然是个比较优秀的人类,是其他人比不上的。一种自豪感在红龙心中油然而生,就好像是发现并拥有了了别人都不知道的至宝一样。 这次谈话结束时,夕阳像柔纱一样披在山坡上。龙再次站起来,挺直脊背伸长脖子,翅膀展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的玛瑞狄斯,和你谈话真有意思。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有趣的人类。” “我也很喜欢和您说话,骇焰大人。” 玛瑞狄斯的回答虽然让红龙很开心,但也更让他意外。 别的种族在龙面前,即使没有敌意,通常也是恭顺、怯懦、小心翼翼,甚至是言过其实、过于明显地谄媚。红龙想想自己以前对姐姐、姐夫时的样子,就知道这样并不好玩。 “为什么?”于是红龙询问着。 玛瑞狄斯远眺着营地。那里是效忠于他的人们,他的盟友,他的军队,有的人是被绝望紧逼而不得不选择追随他,也有的人将实现夙愿的机会赌在他身上,更有的人只是对被许诺的回报感兴趣。 那里是他力量的一部分,延伸于身体之外。与他头脑中的信念不同,与他的法术书里那些法术不同,与他的血液和灵魂中沉睡着的咒语不同……那些东西需要调动更大的心力才能掌控,会时时刻刻折磨人的精力和意志。往往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因为您和任何其他人都不同,大人……”玛瑞狄斯轻笑着,他低着头,红龙难以看到他脸上比笑意更多的忧伤,“我是您的财产,正因为这一点,您不欺骗我,我也不欺骗您。您不会用表里不一的谎言将我骗入陷阱,而我也没有必要用阴险恶毒的伎俩算计坑害您。在您面前,我疲劳时,尽可以直接表现出来;我恐惧时,尽可以毫不保留地发抖;我开心时,可以对您微笑……因为我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欺骗您。哪怕我表现得再懦弱,都不是可耻的事情。” 喔……他的声音越听越显得疲劳和悲伤了。红龙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果然人类是个脆弱的种族,乱七八糟的烦恼就可以将人类折磨得闷闷不乐。如果是龙,尽管把不顺心的事情都烧光就好。 玛瑞狄斯继续说着:“所以,和您说话时我反而很放松。其实七年前,我离开后,每天都沉浸在‘我和红龙说话了’以及‘红龙还救了我’这样不可思议的感叹里。后来当我站起来继续前进,我竟然开始想起和您短暂相处的那一小段时间。” ——我也曾经想到你!这句话差点就从红龙喉咙里冲出来。不过他还是更想听玛瑞狄斯说话。 真想现在变成人类的样子拥抱玛瑞狄斯一下。骇焰四下望了望,觉得还是有可能被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06 城门在燃烧,田野上扎满军营,街道上人们被驱赶着聚集在一起。 海菲尔德领地被由黑袍玛瑞狄斯率领的军队占领。前骑士拉纳森率领队伍攻破一切防线;枫林的帕拉多斯姐弟开心地驱赶着曾经侵占他们一族土地的人们。 天空中,分别名为炼熔、烈光、骇焰的三头红龙尽情破坏那些脆弱的抵抗。 法师当众处死了那个外来血缘的长兄,手段之残忍让许多玛瑞狄斯的效忠者都不忍多看一眼。 但在这之后,黑袍玛瑞狄斯既没有重新掌管海菲尔德家族,也没有亲自享受终于属于自己的一切。 和他结盟的人们开始兴高采烈地瓜分这块大蛋糕,并且小心翼翼地确认法师是否真的胃口特别小。他们很高兴看到玛瑞狄斯对征服之后的统治没什么兴趣,但又不敢冒犯他、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龙们得到了被允诺的东西,又开心地回到了由烧、吃、抢、睡构成的幸福生活。 玛瑞狄斯则回到了雅卓宾斯枫林。那里有他的研究室、有愿意追随他的人们、有他的许许多多成就。 结盟者们都在暗自感叹玛瑞狄斯的奇特。他当初的行为似乎是为了夺取,但得到之后却毫不珍惜。 这一点,连名叫烈光的雌性红龙都觉得很不寻常(她和人类打过很多交道)。而女术士的解释是,如果不做得这么彻底,会被一辈子追捕折磨的则会是玛瑞狄斯自己。既然对方期待的是将他斩尽杀绝而后快,那么还不如就干脆站在对立的两端激战,以绝对的力量彻底将对方碾碎。 攻占城市时,因为有三头红龙在,城市里最豪华的一切厅堂楼阁被洗劫一空,甚至神殿里的圣像都被粗暴地拆走了。 炼熔和烈光的巢穴遥远而且危险——他们住在一起,而且还有几只幼年和少年龙时不时神出鬼没。 这样一来,距离海菲尔德领地相对最近的灰烬山脉,则开始被不少冒险者向往。 “骇焰作为红龙年纪并不算大,但巢穴中的宝藏数目几乎堪比一头老龙。” “邪恶的骇焰当年不仅烧死了无数平民,还毁坏了神殿、拆走了白昼女士的圣像。” 这些与其说是传言,不如说根本就是事实……而且如果传进龙的耳中,绝对会被当做歌颂和赞美。可人类理解起来就是另一个方向了。 余烬山脉最高峰的大石洞口一片焦黑,距离较近的植物化作了碎末,死在这里的闯入者连尸体都没留下。 而在石洞内部,红龙的咆哮声震得山峰都似乎在颤动。 骇焰的一侧翅膀被两把长矛刺穿,从右肩到右侧翅膀的根部有一条虽然不深但很长的伤痕。 他的爪下踏着一个战士的尸体,龙息几乎融掉了这间洞室里的金币。红龙的眼中熊熊燃烧着愤怒之火,他焦躁极了,这些无耻的闯入者竟敢如此不敬、竟敢图谋他的财产!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几乎是一小支军队! 从隐蔽的角落不时有扰乱的箭矢飞出,这些东西无法射穿那钢铁般的鳞片,他们瞄准的是龙的眼睛。 有念咒声从不同方向传来,迪塔尔德鲁洛斯却找不到这些施法者藏身在哪里。他没时间去找更好的方法应对,因为面前的人类又重整了队形,准备开始下一波攻击。 身体并没疼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但强烈的挫败感却在红龙的内心滋生。 他见过这些人类之中的几个,他们曾经追随过玛瑞狄斯。 红龙遇到过很多不知死活的挑战者,而这些人都被轻易杀死、尸骨无存。迪塔尔德鲁洛斯以前不曾体验过如此艰难的战斗。 他曾经骄傲地以为,玛瑞狄斯属于自己,所以玛瑞狄斯的东西也属于自己。今天他开始意识到,以前太低估这些狡猾的生物了。 红龙一口咬断了投向他的长矛,然后又有一条魔法射线打了过来。这次他看准了位置,利爪挥向了那个方向,将一个人类拍在石笋上。 人类搭好了重弩时,龙正准备迎击,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念咒语的声音,迪塔尔德鲁洛斯以为是敌人又要玩什么花样,警惕地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就在这个瞬间,他却发现眼前的敌人全都静止住了! 他们瞪着惊恐的眼睛,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红龙来不及想原因,因为现在他脑中无比热烈燃烧着的想法就是——杀光他们! 龙息吞没了连惨叫都办不到的人们,他们几乎在炽热的火焰中融成了一团,然后又化成了焦灰。 在其他方向,躲藏着的幸存者则被吓得不轻。人数锐减,消耗也过大,他们知道已经不能取胜了,就决定逃走。 这些入侵者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规划了逃跑路线,那是一条有些弯绕而狭小的路,龙是无法挤进去的——那就是曾经玛瑞狄斯闯进来时走过的通道。 龙的体型庞大但转身时速度极快,他要在那些人钻进通道前、或者龙息还能够得着的距离内干掉他们。 丢盔卸甲的人们准备依计划进入通道,却被平地窜起的粗大黑色枝条状物突然抓住。 人们惨叫着,被碾压与撕扯,绝望地看着已经站在身前的龙。 骇焰怒视着暂时的幸存者。尽管不知道抓住这些人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绝不会放过虐杀这些入侵者的机会。 他没有使用龙息,而是用利爪缓慢切割着,将这几个人类残杀至死。 在消灭了所有敌人后,红龙仰起头怒吼,杀戮的激情和愤怒响彻整个洞穴、甚至整座山峰。 平息了一下之后,骇焰才想起思考刚才发生的意外状况。 他注视着那条窄通道……一个人类缓缓从那里走出来。 红龙没有发起进攻,因为他认识那个人。 07 玛瑞狄斯又是穿着一件棕灰色的羊毛斗篷,但这次这件明显做工精细很多。斗篷里是黑色的法师袍,手上拿着一柄权杖,淡金色的头发一丝不乱地束着。 骇焰缓缓地逼近了玛瑞狄斯,粗暴地将后者一把抓住,按在石洞墙壁上。 “你以为自己是谁!渺小的家伙!”红龙咬牙切齿地说着。愤怒还没有离开他的脑海,他能意识到刚才是玛瑞狄斯的魔法干扰了那些入侵者。 骇焰刚刚接受了‘自己被属于自己的东西攻击’的事实,现在又发现自己好像在被从属物羞辱一样。 玛瑞狄斯明显地露出痛苦的神色,没有解释,低着头忍受着。龙继续怒吼,人类法师则在利爪之中沉默着。 直到红龙对他吼着:“开口说话!我命令你!”时,他才抬起头,看了骇焰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很抱歉,骇焰大人。我其实不应该来的……”玛瑞狄斯声音很小,语调则十分平静,“龙当然可以轻易处死任何违抗者,可以消灭任何他的敌人。而且我清楚地知道,多此一举地提供所谓的帮助,其实是在侮辱您的尊严。” 听到人类这么说,红龙怔了一下,低着头的玛瑞狄斯没有发觉。眯着眼睛的龙微微松开了一点爪子上的力道,但并没放开玛瑞狄斯。 “在您的帮助下,达到自己的目的后,我又得到您的允许,住在雅卓宾斯枫林。虽然几乎是隐居,但我也监视着外面一些重要的动向……重要的,就比如——我得知那几个人打算攻击和谋杀您。” 红龙依旧没有说话,等着玛瑞狄斯继续。 “我明知道您并不需要帮助,但还是想要赶过来。在进入石洞前,我知道,如论结果如何,这次之后我都不可能再是属于您的了。” 听到这里,骇焰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什么?”。 人类的表情很复杂,看上去是在微笑,但又像要哭出来似的: “就像您所知道的……我是个弱小的人类。不仅是身体,我连心灵也是一样的弱小且愚蠢。得知有人要对您不利,但我却只能远远地袖手旁观……我无法忍耐这一点,我无法忍耐将来也许会见不到您的可能性啊!很抱歉,骇焰大人……我知道这句话又会触怒您。因为您是不可能被战胜的。” “所以你还是来了?” 红龙的怒气已经消去了大半,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玛瑞狄斯的解释……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还是来了。大人。” 玛瑞狄斯的语调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吸:“不过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我知道轻视您的后果是什么。不瞒您说,在人类里,其实我还算是个有几分本事的施法者,所以我为此做好了一些准备。如果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原谅,我只能为了保命而想办法逃走。就算逃不掉,我也会接受任何结局。我会接受您的惩罚,接受死亡。” 他停下来顿了顿,手里的那柄权杖也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所以,无论是逃走,还是被您处死……我都不可能再是属于您的了。” 迪塔尔德鲁洛斯觉得心脏突然一紧。他慢慢地让法师的双足落回地面,然后放开了爪子。 站回地上后,玛瑞狄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石壁上。 他依旧没有抬头,甚至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双眼睛阖上的瞬间,红龙清晰地看到,人类露出一个无奈的、有些悲伤的表情,他的睫毛还上沾着微渺光泽的水痕。 年轻的红龙在今天一天之内经历了两个从未有过的体验。 第一个是一场与低等种族的艰难战斗,虽然这源于粗心大意和轻敌。 第二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了。 即使是曾经在活火山边时,他也从不曾有这种感觉。温暖的钝痛包围了红龙。 我错怪他了。 骇焰痛心地想着。 是的,当红龙见到玛瑞狄斯的时候,其实愤怒的原因,并不是‘这种援助侮辱了龙的尊严’。 这些人类里有曾经服从过玛瑞狄斯的人,而且他们还走了这条通道。红龙那时以为是玛瑞狄斯背叛了自己,以为是这个人类在欺骗他、在图谋些什么。 当他一把抓住玛瑞狄斯的时候,如果人类法师脱口说出类似于“他们做了什么和我没关系”之类的语言,那么红龙将会毫不犹豫地将背叛者践踏至死。 骇焰期待听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最好是能证明玛瑞狄斯真的和这个袭击无关。 在危及性命的关头,人类法师解释出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他认为是自己破坏了与龙之间的关系,并且为这个而悲伤和惋惜,为这个而请求原谅。 原本的想法和假设,现在红龙已经说不出口。 就像许多年前一样,在小通道旁,一个穿着羊毛斗篷的人类颤抖着,面前是巨大的红龙。 这个人类在外面,曾经是贵族继承人、是领导者、是学者……红龙清楚地记得其他人类看着玛瑞狄斯时的表情。龙了解人类的七情六欲和表情变化,他知道,玛瑞狄斯比大多数人类的地位要高。 但是在骇焰面前,玛瑞狄斯却坦然地表现着恐惧与悲伤,这么脆弱,就像那个薄得透光的瓷罐子。 我伤害了我自己的财产。年轻的龙开始懂得这种没来由的钝痛是什么了。 现在最要命的就是,玛瑞狄斯看起来那么难过。骇焰自认不如老龙渊博,但也算是见多识广。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当人类伤心时龙又能做些什么。 命令他停止?这似乎不太合适……红龙本能地伸出爪子,想要碰碰他。 爪子再次伸到人类身后,扶着那小小的身体。红龙用以前那个“据说会带给人运气”的方式亲了亲玛瑞狄斯。 是了,就像以前一样!骇焰灵机一动。第一见到玛瑞狄斯时,这个脆弱的小生物身负重伤,为了安全地搬运,红龙选择化形成人类来做这件事。还有那天在山崖边,红龙又动过这个念头,但因为很多其他人类以及自己的姐姐也在附近,就没有实施。 红色与白色的烟雾随着龙的咒语弥漫了起来。玛瑞狄斯先是试图拨散重雾看清楚眼前,然后又转而变成遮住眼睛防止雾气进入。 身后坚硬而带着热度的利爪好像消失了,人类法师再次睁开眼睛。 出现在玛瑞狄斯面前的是一个披散着红色长发的年轻人,他身体的线条优雅流畅,但又蕴含着强健的力量;他有着类似精灵五官的杏眼,和精致的面部轮廓,眼瞳里仿佛燃烧着火焰;他的皮肤有点偏蜂蜜色,但又比一般此类肤色的人类或精灵都要发红些。 这个年轻人穿着深红色的皮甲,站在人类法师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眯着眼睛微笑着。 玛瑞狄斯惊呆了。在他曾经的认知里,龙不会轻易情愿化形成类人生物的。 “骇焰……大人?” 人类法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化作人型的红龙。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他就被面前身手敏捷的红发青年拉入了怀抱。 08 红龙用类人形态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玛瑞狄斯。 任何红龙都不喜欢化形,因为大家都觉得自己原本的形态才是最高贵、最强大的。 但是今天迪塔尔德鲁洛斯明白了,这样的姿态,不用担心力道过大弄伤对方的身体,也不用担心锋利的鳞片刮伤对方的皮肤。 人类的身体纤细柔软,温度略低于红龙。以前以龙的形态亲吻玛瑞狄斯时,骇焰都不曾觉得有现在这种舒心、幸福的感觉。 石洞里那些被融化的金币还在冒着热气,血腥味则从在通道前四分五裂的尸体上散发出来。另一间石室里包金箔的半个玫瑰屋顶在燃烧着,各种奇特的味道和固有的硫磺味混杂在一起……如果想要阐述快乐与温情,大概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环境了。 当精灵女术士和帕拉多斯姐弟匆匆赶到,他们看到,自己那高挑严肃的主人正被一个更加高大的红发青年紧紧搂在怀里。 “他们看上去就像蛋糕坯和芝士涂层一样。” 这是很久以后,帕拉多斯(弟)对眼前景象的描述。 海菲尔德领地已经更名为高林城,曾经的骑士队长拉纳森辅佐着一位年轻的女领主,她的父亲曾经是玛瑞狄斯的叔叔。 虽然能够得到这份权力少不了她堂弟曾经的协助,但女领主还是与黑袍玛瑞狄斯互设界限、不相往来。高林城禁止黑袍玛瑞狄斯或雅卓宾斯枫林的居民进入。 这个看似有点忘恩负义的决定,却得到了领地内军队与人民们的一致赞同。 他们双方就像天平两端的货物与金币,保持距离但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帕拉多斯姐弟率领着自己的队伍,统治了余烬山脉的蛮族和半兽人部落;精灵女术士被外人称为“雅卓宾斯枫林的晨雾女士”,途经这里的旅行者们都希望远远看上她一眼。 黑袍玛瑞狄斯的高塔矗立在枫林以西、余烬山脉以东。一边是恶龙巢穴,一边是精灵女巫和结盟的蛮族。 深灰色的塔身上盘绕着黑色荆棘,每个叶片上都有肉眼看不见的保护咒纹。 人们都说,塔的主人玛瑞狄斯有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他的眉头舒展、目光平静,没有人见过他流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他身姿挺拔,少言寡语,既不显得温和、也不显得恐怖,但却确实会让人感到一种隐隐的威压感。 今天凌晨下了一场春雨,太阳出来时空气湿润而微冷。玛瑞狄斯来到余烬山脉中的绿宝石谷,一手提着有盖的草篮子,一手戴着手套采摘植物。 峡谷窄窄的天空上掠过一方巨大的阴影,龙遮住了铺满朝霞的东方天空。 红龙骇焰在半空中开始化形,以红发青年的形象轻轻落地。他走上去拥抱穿着黑袍和棕灰色斗篷的人类,还帮他擦掉挂在鬓角边的水珠。 “好冷!你不觉得冷吗?”红龙左右看看这条寂静的山谷,这种湿冷的空气他十分讨厌。 玛瑞狄斯自然而然地把篮子交给了红龙,空出来左手拉住了对方的右手。他继续四下寻找想要的药材,拉着红龙一起在杂草灌木间穿梭。 尽管觉得冷,但骇焰始终是一头体温较高的火龙。他类人形态的手心里攥着法师修长冰凉的手指,知道玛瑞狄斯一定比自己更冷,于是他向对方更靠近了些。 “这些小事,为什么不叫你那几个党羽和奴隶来做?” “不是党羽和奴隶,是学徒和仆人……”玛瑞狄斯笑着摇摇头,“就是因为他们总犯错,我不得不自己来。这样也比较安心。” 人类法师的口气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了。省略了太多表达敬意的修辞。其他人类在和红龙说话时都不敢这么直接,但骇焰一点也不在意玛瑞狄斯这样说话。 因为他是我的财产嘛,和那些低下的人类不一样。 “你的脾气太好了才会这样,”红龙哼着鼻子说,“统治的诀窍是,要让奴隶怕你!” 这句话如果被当初那个女术士听到,她一定会垮着脸说“比起玛瑞狄斯,我甚至觉得那头叫烈光的红龙女士脾气更好!” 但当然,在骇焰的眼里,玛瑞狄斯还是像当年那个矮小、瘦弱、年幼的‘瓷罐子’一样。 太阳渐渐升高,却依旧被薄云笼罩。在谷底的折枝兰丛边,骇焰的手轻轻扶着人类法师的后背。以前他也这样做过,但当时他是巨大的龙形态。 红发青年看起来是个灿烂微笑着的高大的精灵。他搂住玛瑞狄斯,对方灰绿色的双瞳中倒映着自己类人形态的模样。 “据说能带来好运”的巨龙的亲吻,再一次落在人类的额头、眉毛、鼻梁上。从很久前起,红龙就开始喜欢以类人生物形态玩这样的游戏了。他可以更亲密地接触这个人,可以更确实地拥抱他,可以更近地感受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眼睛里的笑意。 红龙的吻落在玛瑞狄斯的嘴唇上。这是恋人之间的行为,即使是龙也知道这个知识。他的手摩挲着人类的发根和脖颈,慢慢欣赏着那单薄细腻的质感。 只有红龙骇焰拥抱过黑袍玛瑞狄斯, 也只有黑袍玛瑞狄斯亲吻过红龙骇焰。 后来有过吟游诗人探寻黑荆棘塔、余烬山脉龙巢、雅卓宾斯枫林、高林城的故事。 高林城的光明女神神殿中,牧师们说:当初城主菲丝蒂安女士的堂弟确实曾经帮助她稳固统治,但是后来那个人走向了黑暗,现在已经和菲丝蒂安女士毫无关系了。 骑士长拉纳森说,黑袍玛瑞狄斯是个勇敢的人,但我不太赞同他与恶龙结盟的行为。 帕拉多斯姐弟和他们的蛮族兄弟们经常举行篝火晚会, 姐姐告诉诗人说:大家都很佩服玛瑞狄斯,他连恐怖的会喷火的红龙都能驯服! 弟弟眉飞色舞地把诗人拉到一边:我还知道他们更多的秘密!以后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黑荆棘塔之主人的弟子们说:其实守着巨龙让人非常不安,但我们相信,玛瑞狄斯能掌握那头龙。 精灵术士“晨雾女士”说:我发誓我见过玛瑞狄斯对那条龙笑,那是连我都从没见过的表情。 诗人绞尽脑汁去想象一个人类和一头红龙快乐相处的画面,但他找不到能说服自己构想出合理场景的理由。 但毕竟这个题材不错……坏法师和恶龙,这是童话里标准的恶役搭配。 ——上部·完—— 后续篇 1 把淘气的外甥叼着扔回他父母的洞穴里时,迪塔尔德鲁洛斯——俗名骇焰,以为会被自己的姐姐姐夫嘲笑死,但却没有。 那个幼年小龙总是去余烬山脉捣乱,直到青年红龙忍无可忍。 骇焰把他搓成个球,甩来甩去,然后叼着遣送回家。到了洞口时,骇焰有点后悔,自从经常化形成人型和玛瑞狄斯混在一起后,他就不太敢见别的龙了。 出乎预料的是,那两只巨大的龙没有嘲笑他,甚至姐姐还说“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别以为你有那个恐怖的家伙,就可以这样逞威风!” 骇焰沉醉在自己的伟大里,都没去反驳姐姐的话。没想到,自己的威严不但没减少,甚至增加了!能认识玛瑞狄斯真是一件妙极了的事情。姐姐只说错了一点,玛瑞狄斯并不恐怖。 红龙飞过自己的山,在枫林附近落地,再次化形成人。 他得意洋洋地沿着熟悉的路走进去。在靠近黑荆棘塔时,看到两个年轻的人类抬着一个被包裹起来的东西匆匆走着。 他叫住他们,那两人明显地瑟缩了。他们知道这位先生是红龙,非常恐惧与之对话。 “这是什么?”骇焰指指他们抬着的东西——其实他多半也看出来了,那是个人型生物,至少生前是。被布裹着的人形上渗出血迹,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黑发的学徒回答:“是个叛徒,尊贵的大人。他意图谋害导师,被处决了。” 红龙听到这个,担心起玛瑞狄斯的安全。他只想赶去那个法师身边。 他是变回龙的身形后直接从天上飞到塔边、变成人形跳进从玛瑞狄斯卧室窗口的。 法师不在卧室,但他的声音从套间的外屋传来: “你向我保证过那个人安全,但他竟然想杀我。” “很抱歉,我的阁下,”是那个叫做晨雾的精灵女术士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是您兄长势力的残党。” “你不知道……”法师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冷笑,“上次,麦卡替我找到的那些天凫鱼的化石,他放在次元袋里交给你,你就那么把它又放进另一个次元袋,你也说因为你不知道!” “真的很抱歉……我很蠢。” 女术士一句忤逆也不敢有。 红龙在卧室里听着,觉得很好玩……玛瑞狄斯的声音并不浑厚,甚至可以说挺单薄的,训人时一点都不可怕,听起来还很可爱。 “算了,我和你的国王有过誓约,不能伤害你,不然我早就把你扔给骇焰的姐姐!” 玛瑞狄斯这么说着。红龙听到后,觉得更有趣了——他说过不喜欢晨雾女士,还说过自己的姐姐对她比较感兴趣。显然,玛瑞狄斯理解错了“感兴趣”的意思。其实,骇焰的姐姐是恨不得把晨雾拴在身边,天天听她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和不堪入耳的段子。 “别生气了,都是我太蠢……我亲爱的阁下,我……” “闭上你的嘴滚出去!” 外面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以及女术士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然后玛瑞狄斯说:“骇焰大人?是你吗?” 骇焰推开门走出去,他的法师坐在沙发上看着这边。现在玛瑞狄斯说话时已经又省去了一些尊称,比如‘您’,不过骇焰不在乎。 “我的玛瑞狄斯,你知道我来了?” “嗯,我知道……”玛瑞狄斯回复笑容。他的卧室或书房,甚至整个黑荆棘塔,都设有不同级别的防护魔法。当骇焰接近他就能知道,但魔法不会影响这头红龙的自由出入。如果换了别的陌生生物可就不一定了。 骇焰走过去,想坐在人类身边,但却被眼前的画面吓到了。 玛瑞狄斯受伤了,他现在没穿法师袍,只穿着贴身的衬衣,右手的袖子挽着,从手掌到小臂中部都包扎起来了。 “别担心,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玛瑞狄斯说。这确实不算很严重,比起当年他被人追杀时所受过的伤差远了。“那个人近距离用刀偷袭我,是我大意了。” 骇焰摇摇头:“不,这不是小伤。对龙来说,无论是前肢还是后肢,受伤都是很屈辱的事情!”他坐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人类的手臂。以前他经常控制不好自己的动作弄疼人类。虽然龙化为人形后,力量并不像原本那么大,但也比真正的类人生物强得多。 “这不屈辱,”法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想杀我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哈,明明是我被人暗算,那些蠢小孩竟然还有人议论着,说我‘多么的残忍’……难道我应该把那家伙送去高林城让圣殿骑士们审判才好吗?” “你不残忍!你甚至都没有用火烧他!”红龙严肃地说。 玛瑞狄斯苦笑了一下。骇焰猜测他的伤口还是会疼的,因为他脸色很苍白,还总是不自觉做出咬嘴唇这个动作——以前他身上有伤时就经常会这样。 “你的伤会疼?”骇焰问。 “还可以,不算多严重,”玛瑞狄斯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其实他很高,比十几岁时长高了将近一英尺,可这个小孩般的动作却一直都没改掉,“我只是很累。骇焰大人,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吗?” 骇焰点点头,于是法师继续说:“明明那时我就是个一心追求魔法的小孩子,我远离家乡,在法师学院里生活,几乎放弃了在家族中自己的地位,也从不打算和两个哥哥竞争些什么。我根本就不感兴趣!但他们却不能放过我,非要让我下地狱不可……后来我被你救了,我没有死,我知道必须反抗……” “嗯,而且你赢了,那些人根本比不上你,不是吗?”这是骇焰的真心话。在他眼里绝大多数生物都比不上玛瑞狄斯。 “我赢了。我以为这样就彻底摆脱了那些。我把权力还给想要它的人,而自己躲开,做我想做的事……但是他们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复仇,哈,那个人说他效忠我哥哥,要为他复仇。他们为什么不向我的堂姐妹复仇?她才是现在高林城的领主!” 玛瑞狄斯的眼神里有一种痛苦的光芒,骇焰不能全部理解。他屡次提议烧光那些人就可以了,但法师说不可以。到底为什么不行,骇焰不明白,他知道玛瑞狄斯是个聪明的人类,而人类之间的相处之道大概就是这么不痛快吧。 于是骇焰只能伸出手,小心地避开玛瑞狄斯的伤处,把他抱进怀里。 红龙抱得很轻很轻。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 “不要说这个了,”他对法师说,“我还是建议你烧死他们,我可以帮你。不过,如果你不想也就算了。反正我会一直保护你。对了,外面枫林里有的精灵说,‘一个邪恶的法师驾驭着一头恶龙’,是不是很好笑?人类怎么可能驾驭龙呢?” 玛瑞狄斯真的笑了。他点点头:“是啊。当然不能。即使是最幸运的人类,也只能成为一位尊贵的龙的奴隶或财产。” 红龙满意地点头,他也觉得是这样。像玛瑞狄斯这么聪明、优秀的人类才能做我的财产,他自豪地想着,换了别人是不可能的,更别说什么驾驭龙了。因为没有比玛瑞狄斯更优秀的人类。 “骇焰大人,我有个请求。”法师抬眼看着红龙,语气和眼神都非常的柔软。这是黑荆棘塔的其他人从没见过的他。 “说吧,我的玛瑞狄斯。” “我无法欺骗你……其实伤口真的有点疼。而且那个成事不足的精灵和那些愚蠢的弟子也一直在给我带来烦恼,”他站起来,光着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我想忘记这些,帮我忘记这些吧。” 骇焰看着他,也慢慢地站起来。玛瑞狄斯绕过沙发向里间走去。 “……可是,你刚才受伤了……”人型的红龙舔舔嘴唇,慢半拍地跟上。 “只是在手臂上而已,”卧室的窗子被打开着,灌进来微凉的风,让塔的主人颤抖了一下,“骇焰大人,我知道您不会伤害到属于您的财产。”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身后跟上来的红龙揽着肩膀和膝窝抱起了起来。 作为一头红龙,即使是人形,骇焰的体温也比人类高,他抱着那个人类,并亲昵地磨蹭着对方的脖子。关系亲密的龙之间也会这么做。他懂得人类要怎么表达喜爱,接吻啦、拥抱啦,更多地接触啦……但他喜欢保留一点龙的方式。 玛瑞狄斯用手勾着红龙的脖子,走进卧室时在门上加了个小法术,这样,暂时就没人能来打扰他们了。 因为没办法更新,就来兜售几个和这篇有关的东西吧, 大家知道的估计也不用我说,不知道的就当看个花絮: ****** 注释: 次元袋: 晨雾女士把次元袋放进次元袋,会造成两者都消失。如果她把次元袋放进一个携带式次元洞,更可能连她自己都被拉入星界。(次元洞:可以理解成很多文章中出现的储物用的空间、空间戒指什么的)……所以这个精灵的行为是十分危险的。 术士: 和法师不同,法师们靠研究、学习获得和掌握法术,而术士靠自己血脉中的天赋。缺点是他们能懂得的魔法种类远没有法师多。 玛瑞狄斯的家: 一开始有点暗示,但因为是不重要的东西,就懒得多说……他的长兄是非婚内生子,按说没有继承权,他和二哥才是名正言顺的。但是长兄的身世被隐瞒了,他自己知道。所以为了不被揭露、不被撼动,才千方百计要害死其他兄弟。 后来玛瑞狄斯的二哥早早被害死,玛瑞狄斯弄死大哥后,放弃了继承,得到权力的最后是他的堂妹。 完全没有被正面描写过的剧情内: 玛瑞狄斯其实很高,初遇到红龙时,十几岁,现在不到三十岁。他是贵族出身,其实还蛮帅气的,也正因为是贵族出身,其实脾气不是很好……身为法师多年,脾气被磨掉不少了,现在已经很克制了。 晨雾有点点喜欢玛瑞狄斯,但是并不是那种真的倾心的喜欢,仅限于期待一点艳遇的程度。她其实是个2货。 其实外界普遍认为是法师收服了恶龙,而不是恶龙主宰法师…… 帕拉多斯姐弟: 一对野蛮人双胞胎,那篇枫林的原住民,原来高林城附近有大片土地是属于他们那个野蛮人部落的,后来被攻占了。现在他们和黑袍玛瑞狄斯合作,也帮自己的部族抢回来了一些土地。 姐姐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姑娘,弟弟是个八卦男。 关于龙的化形: 记得3r怪物图鉴里有这么句话——因为有化形的能力,龙几乎能和任何种族留下后代……后代咱们不说,反正能干点啥是没问题了。这句话到底是那一页、说的是什么情况下我忘记了,反正有……总之是借鉴了这个设定吧…… 关于红龙大人和法师的关系: 从那次误会后他们就甜甜蜜蜜了,但其实H在很久后,发生在玛瑞狄斯第一次请红龙到自己的塔里做客时。 ……红龙就是在那次之后,学会了面对人类的身体时自己得小心一点。嗯…… 红龙的名字: 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 Detarderous·Tritrem·Flamstead (俗名:骇焰DreadfulBlaze) 龙的名字都听起来很腻害,且对人类来说很绕。正确的念法应该用龙语。介绍自己时,龙非常自豪。 很多法师们为了研究魔法都会学习龙语的。 同时,龙很聪明,他们中不少也会通用语。有的龙有一个世俗名字,更适合人类叫他。 2 诗人鲁伯特最近写了一首歌,头两句是“雅卓宾斯的枫林红得像爱人的唇,你唱着蜜酒一样的情歌贴近我的心……”。然后这首歌被一位歌姬嘲笑了。 她说,她去过雅卓宾斯枫林,第一,那片地方虽然很奇妙地四季生长着红黄两色树叶,但同时也有绿色植物存在,它们交错着生长,甚至寒带针叶和热带榕树都挨在一起。没有任何爱人的唇会这么五颜六色。第二,那是个恐怖的地方,不要写这么甜蜜忧伤的东西歌颂它。 歌姬的哥哥曾经带着她去过那里。那里有一群背井离乡的旅途精灵,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蛮人。她不喜欢那里。 鲁伯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是的,他没去过,凭印象胡写的。可是其他诗人写的歌曲和戏剧也没好到哪里去,每个人描述的都不一样。 他是个勇敢而有行动力的年轻人。半个月后,他抱着自己的曼陀铃,只身来到了枫林外围。 这里的中心是黑荆棘塔。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比如自己有可能被盘查啦、有可能被押送进牢里……这些他都能忍受,也确实曾经忍受过。好在大多数地区对吟游诗人的态度都还不错。 沿着小路走进去时,他以为很快会遇到精灵,但一直都没有。他把远远的黑荆棘塔当做路标,走了一会儿后,发现了一条小溪。继续沿着小溪前进,他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皮毛斗蓬。 这一带昼夜温差很大。现在是大白天,根本用不上穿这么厚,不过早晨和夜晚需要。鲁伯特发现这斗篷很新,而且做工精美。出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的本能,他没去碰它,而是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小溪的前方连着一汪潭水,鲁伯特潜行到那附近,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就像感知到危险一般。他警戒着四周,努力平复情绪,然后躲在一棵粗大的金椒木后面。 他惊呆了,因为在这里……他看到了出乎预料的场面。 在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红色长发的男人正从背后搂着另一个人,那人几乎全被遮住了。红发男人很高大,身体线条优美,皮肤是蜂蜜色,他身上深棕红色的皮甲微微解开,长发拂在身下那人的肩头。 喔神呐……鲁伯特捂着嘴巴,但张大了眼睛。这两个人正在……做一些亲密的事,而且显然已经做了很久了。 被搂着的人似乎是金发,但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鲁伯特能够听到他压抑的叹息,有时夹杂着颤抖的鼻音。红发男人似乎也在低声呢喃着什么,并热烈地吻着前面那人的后颈。 鲁伯特就这么看了很久,之后那两个人换了个姿势。诗人看到,这次金发的人被压着仰躺在地上,他的衣服还挂在身上,只有下半身的裤子被褪下,长袍被掀起来。他拥抱着那个穿皮甲的男人,并把对方的头拉近。 他俩的声音都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克制。不像那些小酒馆客房里传来的声音一般近乎鬼哭狼嚎。但……鲁伯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满面通红,因为那些粘腻的吻、有节奏的喘息、更隐秘的、细微的声音……年轻的鲁伯特其实没真的见过这个,他见过假惺惺的脱衣舞,而身体力行的行为则从来没有。 那两人似乎快结束了。他们的声音高了许多,动作也变得大。不久后,声音平静了下来,他们依旧搂在一起,轻声低语。 鲁伯特努力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其实还能有什么呢,无非是一些情话……他觉得自己这个距离应该是能听到的,但好像听起来很奇怪……不是任何他懂得的语言。 说个甜言蜜语还这么有文化!诗人默默感叹着。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 那两个人开始坐在那里聊天。鲁伯特看看远处的毛斗篷,突然意识到很糟糕的一点。 自己站在这里,如果轻易迈出脚步,很容易被发觉。而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要是想去取斗篷,就必然会经过他身边。鲁伯特窘迫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他觉得似乎有东西碰了自己……可是附近什么都没有。这不是错觉,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前,他似乎在一瞬间看到身边有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然后被一种眩晕感攫住。 那感觉就像在空中被强行翻滚了几圈似的,好在只有短短的瞬间。等他稳定下来,自己仍然在树林里,但明显不是刚才的那一片。握着他手腕的,是一个打扮得像庆典花车一般闪耀的精灵女人。 她有着精灵们标志性的杏眼,以及纤细曼妙的身材,她的头发一定是染色的,上面有不少于四种颜色,还装饰着羽毛和珠串,她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戴着珠宝,穿着镶毛边的低领衣服,胸前露着一片雪白的皮肤。这让年轻的诗人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收回目光。 唯一让人觉得不太好的是她真是穿得过于花哨了…… “蠢货,我可是救了你的命!”精灵女人叉着腰,“你如果被发现了,那可真是会死得一点渣都不剩!” 鲁伯特不确定她这句话是描述还是比喻,于是他礼貌地行了个礼说:“感谢您,美丽的女士。您一定是用魔法救了我。我有能知道您名字的荣幸吗?” 精灵女人似乎很喜欢这个调调,她点点头说:“叫我晨雾吧。” 鲁伯特听说过这个名字!兰索山谷的天赋施法者,在高林城的荣耀之战中,她辅佐着黑袍玛瑞狄斯,并且还拥有和龙打交道的丰富经验。 这时,晨雾的眼睛看着鲁伯特身后。诗人跟着回头,才发现他们几乎就在黑荆棘塔旁边。 塔里面走出来几个穿法师袍的年轻人,他们和晨雾用精灵语对话,然后开始走过来盘问鲁伯特。 鲁伯特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就是个吟游诗人而已,没有诗人能拒绝那段故事,以及雅卓宾斯的枫林的美景。除此外,他还提到了艾琳莎——那个嘲笑过他的舞姬。她和她哥哥来过这里,因为她,鲁伯特才对这里产生了兴趣。 “哦天哪!艾琳莎!”晨雾的反应出乎诗人的预料,“她是我的朋友!她不仅会跳舞,还会创作戏剧,我和她一起写过很多东西,我们还把它们做成故事集,在兰索山谷、在诺莫城和人分享……那段日子真是太美了……” 鲁伯特愣愣地看着晨雾。他知道艾琳莎除了舞蹈外还是个写故事的高手,她不擅长史诗颂歌或者长短民谣,她更像个讲故事专家。但是……那个旅行舞姬写的都是些不能举家一起欣赏的故事,就比如……关于鲁伯特几分钟前看到的那种事。 没想到晨雾女士是艾琳莎的朋友……鲁伯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又似乎是个绝大的幸运。 于是他被晨雾亲切地带进了塔里。她告诉鲁伯特,刚才他差点就死了,因为那其中一个人是这里的主人,发怒起来很恐怖的。鲁伯特猜一定是那个红发的,他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人。 等到了下午茶的时间,诗人确确实实地看到了黑荆棘塔的主人。 鲁伯特猜错了。这位主人是金发,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的法师袍,里面的衬衣是高领的。他坐在洒满阳光的窗边,一点也不打算来长桌旁和晨雾以及客人一起喝茶。晨雾叽叽喳喳地向他介绍鲁伯特,说这是她好姐妹的朋友什么的……不过那位法师似乎根本没在认真听。 诗人偷偷瞟了他几眼,并一直把茶杯举在嘴边,似乎这样就能比较好地隐藏自己的表情似的。天哪,这个人正是被红发男人压在身下的那一个。黑袍玛瑞狄斯……我看到了黑袍玛瑞狄斯的床戏!虽然不在床上!而且还是被另一个男人上! 这种奇妙的小秘密让鲁伯特兴奋。他已经开始思考这个消息能为自己带来多少惊叹。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红发男人又是谁呢。 鲁伯特被安排在一间很简陋的客房里休息。塔内其他法师们似乎不怎么欢迎他,欢迎他的也只有晨雾了。晨雾说第二天要带准备送艾琳莎的礼物来,托鲁伯特转交,他同意了。 住在夜晚的黑荆棘塔里……这让人怎么睡得着呢。一般人谁会有这个机会。诗人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最终决定摸黑出去走走。搞不好这里晚上会闹个鬼什么的,一个合格的诗人不能没有好奇心。 他没有点灯,甚至为了走路安静而没穿靴子,摸着黑沿着石阶慢慢走着。 有的楼层是一间间屋子,可能是学徒们住的地方。也有的楼层没有房间,只有一扇双开大门,里面可能是什么储藏间。 鲁伯特找到了似乎是图书馆的地方,隔着门缝能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他小心地从门缝看了一眼……一张宽大的书桌旁,黑袍玛瑞狄斯正在抄写着什么。他以为法师们就算熬夜工作也会回研究室,而不是图书室。于是诗人又看了一眼,这次他发现,这位主人的眼前用书台架着的是一本普通的书。法师并没在抄写法术,他是在握着羽毛笔练习花写体的字。 他神态安静优雅,像个贵族少爷而不是法师。鲁伯特怕被发现,没有一直看。他尽可能维持身体不动,以保证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像白天靠近水潭前一样的某种恐惧感凭空地出现。诗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这感觉类似于小时候干了坏事藏在鸡窝里,父亲正拎着棍子走过来时;也有点像旅途上被一群强盗尾随时……甚至它比这些都要强烈,比白天感受到的那一小阵子也更强烈。 而且这是无缘无故的……不,不一定无缘无故。鲁伯特紧紧咬着牙,以防它们发出声音,然后又像门缝里看去。 哦天哪……三善神在上!诗人咬着牙齿还不算,已经开始咬嘴里的肉了。 有什么挡在了图书室的一扇窗外,它遮蔽了月光和星光,还带着硫磺味。它似乎在窗外变换着姿势,借助室内墙壁上冷焰的光芒,能够看到巨大的深红色龙鳞——龙。红龙! 诗人想起来关于高林城一战的传闻,据说有三头大红龙也参战了,他们分别名为炼熔、烈光、骇焰,其中最后那个最年轻,就住在枫林附近的余烬山脉。 “骇焰大人,收起你的龙威吧……这里的学徒们会做恶梦的。” 藏在门外的诗人听到法师这么说。 是骇焰……诗人记得以前听过,这头龙的本名是“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这名字是鲁伯特背了好久才背下来的。他听说巨龙们非常鄙视连他们的名字都说不完整的人。只有常常和类人种族接触的龙才有世俗名,玛瑞狄斯叫了他的世俗名,这还不算,关键是这位法师和龙说话口气听起来也太随便了! 接着,鲁伯特觉得到那种威压感变淡、然后消失了,有什么东西蹬住窗框、又跳到室内。 “我还以为他们早该习惯了,”他听到一个非常年轻爽朗的声音,“我的玛瑞狄斯,你已经知道了吧,高地的那两个野人……” “野蛮人,不是野人。” “有区别吗?反正你知道我是说谁,就是那对姐弟。” “他们又干什么了?” “明天晚上不是有什么祭典吗,他们部族的。今天我巡视整个山脉时,他们说要请你参加,会有好酒和美餐,还有处决叛徒与罪犯的仪式。” “最后一项我并不怎么想看……”法师叹着气说。 “你就去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上次我背着你降落时,你还记得吗?当时他们欢呼得像疯了一样,我觉得他们喜欢看这个。” 诗人依旧躲在门后缩成一团,已经开始想咬自己的手了:善恶诸神啊……一头化形后的红龙……邪恶的黑袍法师……喜欢搞血腥祭典的野蛮人……这片大陆上除了地底下,还有能比这里更邪恶的地方吗? 这时,图书室内又传来了声音: “骇焰大人……今天上午我们已经都……” “因为我累了嘛……”里面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累了不是应该去休息吗,睡一觉,数数你的金币……”法师说着。 然后龙说了一句门外的鲁伯特听不懂的话。他猜可能是龙语之类。法师也用同样的语言回应着,同时那个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鲁伯特抓着自己的头发:真够有情趣的,谈情说爱还是用龙语!他缓慢地深深吸气,然后凑到门缝边又开始偷看。 黑袍玛瑞狄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桌子上,红发男子——红龙骇焰的脑袋埋在他肩窝上,并用手臂搂着他。法师的袍子已经被脱下来,衣服也从肩上滑落,露着后背。然后他向前探了探,头微微低着,靠在骇焰肩上,对方依旧搂着他,闭上了眼睛,满意地吸气。 鲁伯特从这个方向看不到法师的手……其实根本不用看到,不用看也知道他是在做什么!这太惊世骇俗了,一个人类在帮一头红龙……做那个。鲁伯特觉得如果把这样的事讲给别人,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觉得他在胡扯。 作为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男子,鲁伯特有点乖宝宝式的羞涩。他不像自己认识的其他人一样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可是,隔着门扉就是这样的场面,又让他不可能不感兴趣。他收回目光,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即使不看,也还是能听到些声音。 发出“哐啷”“哗啦”的一定是那些书台和纸张。现在诗人有点怀疑这位法师不在研究室坐着,是不是早就料到过这个,所以心疼自己的私人藏书与魔法卷轴。 里头那两位的极少数对话完全变成了陌生的语言,甚至好像不只是龙语。这也太有文化了……诗人郁闷地想。除此外,黑袍玛瑞狄斯的声音依旧非常低沉和克制,但那种喉咙深处的哽咽和有节奏的气息声,则充满了奇妙的甜美感。 木质书桌也发出了嘎吱声,和那两个人(当然其中一个并不是)的呼吸节奏纠缠在一起。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他们似乎告一段落,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诗人躲在门外,思考着要不要趁他们专注于那回事时赶紧溜走。 这时法师又说话了,是通用语:“不行,大人,算上上午的可就要第四次了!” 那头红龙似乎不太高兴:“可是我们都三天没见面了……” 门后的鲁伯特心里默默想着,龙的寿命长到不行好不好,三天算什么…… 似乎屋子里那头龙还是想继续,鲁伯特能听到他有所动作。但法师还是在阻止他:“不、真的不行,大人。我累得快动不了了。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会直接从这摔到地上。” “我不会让你摔到地上的!”红龙语气亲昵地说,“我的玛瑞狄斯,可别忘了你属于我。” “当然,大人,”听起来,法师似乎吻了龙一下,“你能在这里我非常的高兴。但是……我觉得很可惜,我是个人类,又弱又胆小,还……” “喔喔好吧,我的玛瑞狄斯……我不喜欢你说这个,”红龙似乎放弃了,“我们走。” 当时,鲁伯特还以为红龙会抱起法师从窗户飞出去,他还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骇焰抱着玛瑞狄斯向着门走过来了! 我的妈呀,神呐,三善神在上……!鲁伯特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他赶紧做出反应,尽可能敏捷而安静地离开。连接这间图书室和石阶的,是一段较为宽大、平缓的木质台阶,诗人赤着脚刚一踩上去,台阶就发出了非常细微的声音。 “谁!” 法师和红龙的声音重叠着响起,鲁伯特彻底慌不择路了。他咬着嘴唇拔腿就跑,身后传来并不慌张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念咒的声音响起。是玛瑞狄斯。 正在逃跑的诗人只觉得脚下一滑,失去平衡,哀嚎着从楼梯滚了下去。 3 晨雾一只手拎着绳子,一只手拿着支小皮鞭,白皙的大腿从高开叉长裙中伸出来,踩在诗人鲁伯特的脑袋上。 “亲爱的阁下,您说吧!想怎么办,我帮您!”她一边说,一边调整着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姿态优美。 “算了吧。你现在看起来像个投身情色行业的失足精灵,一点也不像行刑人。”玛瑞狄斯坐在窗前那个他最喜欢的位置,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悲惨的诗人在地上被绳子绑得像条青虫,并且还在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其实说真的,晨雾踩他的那只脚没用多大力气,她只是做出碾了碾的姿势而已。 昨天晚上从楼梯上滚下去后,他直接撞到了两个塔内学徒的身上。 要命的是,这是一对年轻男女,当时也正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卿卿我我。缩在地上的诗人当时几乎不敢睁开眼睛,自己身边有三个邪恶的法师和一头红龙,这一点都不好玩,他的脑子里都开始出现走马灯般的儿时画面了。 其实,那对正在幽会的学徒救了他一命。因为他俩在那里,玛瑞狄斯没法直接表现出……自己被偷窥了这一点。 鲁伯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求饶,因为往往过于谄媚的态度反倒会惹恼别人。他被扔在小黑屋里捆了一夜,第二天拎他出来的是女术士晨雾。早晨时,红龙已经不知去向了,这一点让鲁伯特安心了许多。 其实天刚亮晨雾就听到了消息,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就跑去找玛瑞狄斯求情了,然后玛瑞狄斯果断地把她赶了出去。 后来她好好打扮了一下,又回去,替诗人说清了很多事。玛瑞狄斯听说过那位舞姬艾琳莎,她和她哥哥早几年也来过枫林,当然那对艺人可稳重多了。晨雾说这些,是为了让主人相信鲁伯特并不是危险人物,只不过是个无害的小渣滓……凭她对玛瑞狄斯的了解,后者虽然在高林城一战中杀戮无数,但从不因为心情而残杀弱者、平民。何况,吟游诗人本来就是个特殊的群体,在很多国家和文化中都有“两军交战不杀诗人”的传统,这点是长年累月约定俗成的。那些诗人可能靠近王都的贵族,可能深入幽静的森林,甚至可能前往危险的幽暗地域,他们传唱故事,歌颂人物,有时还负责传递新消息。 晨雾还在孜孜不倦、旁敲侧击地渲染这个诗人是多么无害……缩成团的鲁伯特听出这一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精灵女人要这样帮助自己。明明在玛瑞狄斯凌厉的目光下,她也瑟缩过。 “直接说你的提议吧,”最后,法师不耐烦地说,“下午骇焰就要来接我去高地了,今天有祭典,为了纪念结盟……我作为枫林和山脉的实际主人,以及海菲尔德家族的成员之一,必须去参加。高林城那些人不愿意去,平时把枫林当地狱之门一样,这时候倒来和我谈血缘……总之,在那之前,我建议你想好到底怎么处置你的新宠物。不然到时候骇焰来了,我就把这只虫子交给他。” 第一,我不是她的新宠物;第二,我不想面对龙!!!诗人咬着嘴唇抖成一团。 “您……您是说我可以自己决定这件事了?”女术士眼睛一亮。 “不,你来提出建议,我来决定。” 听到法师这么说,晨雾依旧很开心,她的小短靴离开了诗人的脑袋,脚步轻巧地走到法师身边,用另一种语言说话。不是精灵语也不是龙语。估计她猜到诗人能听懂精灵语。 妈的……鲁伯特很久没这么想说粗话了。他们太有文化了,到底每天要换多少种语言来说话! 他看到,法师露出了一个像在说“你确定吗?”的神色,然后看了这边一眼——鲁伯特赶紧露出愁苦而敬畏的神情。 “好吧,”法师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想法不错。我还真低估你了,晨雾,我还以为你这么拼命求情,是因为看上了这家伙。”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亲爱的阁下,我的心永远属于黑荆棘塔和枫林。”晨雾行了个礼,转身走回来,拎住诗人的衣领,哼着歌把他拖着离开了房间。 鲁伯特开始叫痛,可是她表示“难道你还指望我公主抱你吗?我可是位女士!”……诗人越发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出面求情,难道就为了折磨我吗? 晨雾把他拖回客房,屋里还有一男一女,这俩就是昨晚鲁伯特打扰到的第二对情侣。他们俩像石像一样,满眼仇恨地并排坐着盯着鲁伯特。 诗人被松绑,被命令把衣服穿好(昨天他只穿着衬衫衬裤,连鞋都没穿),晨雾还建议他在那之前可以去洗澡,这间客房有小浴缸,那对学徒刚才就是来帮他准备热水的。 “但是你不能离开,你要是敢尝试出门或爬窗,会死得变成一张地毯。”女术士甜美地一笑,送了个飞吻,和那两个学徒一起关门离开。 鲁伯特当然不打算逃跑。只要自己不会被弄死就够了,早晚有机会离开的,实在不行可以色诱一下女术士……不过她看起来没那么好对付。 傍晚,诗人被押送着离开了塔。他没有再被捆成青虫,只是两手被反剪绑在背后。夕阳下的枫林更加美丽,几乎透露着一种恬静和温暖。要前去高地的只有玛瑞狄斯和晨雾……可能还有鲁伯特。 天边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很快就能看出那是龙。骇焰飞行的速度很快,特别是在准备见玛瑞狄斯之前。他靠近后,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降落,化行为人型,跑过来毫不顾忌他人目光地拥抱了玛瑞狄斯。 显然法师习惯了他这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不过当龙想接吻时,法师低声说了“晚点再说,我不想被看着”这么一句。鲁伯特这次可是听见了。 骇焰一点也没有为昨晚的事情生气似的……生气的看来只有黑袍玛瑞狄斯一个人。 龙跑到远离他们一些的地方,回复原本的形体,然后重新凑近。玛瑞狄斯念了一句咒语,身体凭空浮起来,坐上了龙背。红龙的身体舒展,振翅起飞,盘旋着逐渐高升,然后向远方飞去。 晨雾看着目瞪口呆的诗人,突然又来拎了拎他:“嗨,你多重?” “啊?”诗人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算了,试试看。”晨雾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开始念咒并比划着什么。鲁伯特猜着她是不是也想召唤什么出来……看样子她也要去那地方的。 过了一会,一团灰蒙蒙的烟雾聚集在空气和地面上,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那里。鲁伯特能看出来,这绝不是活生生的野马,它出现时就戴着鞍具,而且四蹄被烟雾笼罩。 晨雾跨上马,一把抓住诗人的衣领把他拽了上来。他被横着放在晨雾身前,看上去像是被强盗抢走的小姑娘。 “喔太好了,你很轻。我们会比龙慢得多,不过,本来我们就是要晚一点出场。” 晨雾不顾诗人的抗议和疑问,一声令下,黑色的马开始飞驰。 等到了高地的祭典现场,诗人头晕脑胀地被拖了下来。四周到处是跳舞的男女和粗糙的乐器表演,这让鲁伯特觉得有点稳定心神的效果……不管是什么地方,至少有音乐就不是地狱。这时他才想到,自己的小曼陀铃还挂在腰上呢,而且是晨雾要求他带的。 靠近祭坛般石台的地方,一大群野蛮人正在对玛瑞狄斯和骇焰行礼——一种模仿高林城贵族礼仪的动作,不过他们学得一点都不像。 红龙以红发男人的形态,站在长桌边喝着酒,动作不但不粗鲁,甚至还有点像个品酒专家。玛瑞狄斯和一个黑发女人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他对女人点点头,后者做了个手势,下面的行礼和呼号全都停止了。 黑发女人穿着兽皮做成的长袍,装饰物是一些兽牙和漂亮的石头。看身姿,她可能还没有玛瑞狄斯高,但却比他强壮得多。 她举起酒杯,玛瑞狄斯也举起来,接着下面所有的人都举起酒杯或手里的……鸡腿和水果。 “为了枫林,为了山脉,为了善良的海菲尔德家,为了塔甘一族!”她站起来,把酒一饮而尽。所有人也都跟着这么做,然后欢呼又开始了。 玛瑞狄斯喝不掉那个大杯子里全部的酒,红龙骇焰颇默契地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酒杯把剩下的喝掉。 黑发女人和自己的族人们们大声说话时,玛瑞狄斯看到了人群中的晨雾,对她点头一笑,晨雾也回应了他。现在控制着鲁伯特的只有这个女人,但鲁伯特依旧不敢做什么。因为周围全是像熊一样强壮的男人和女人们。 那些人挥动着手里的木杖,一边唱着听不出调子的歌,一边给女术士让开路。晨雾推搡着鲁伯特,风姿袅袅地走上前去,还不时向周围抛几个媚眼。 “要送的礼物我们带来了,亲爱的帕拉多斯女士。”精灵甜甜一笑,把鲁伯特按到黑发女人面前跪下。 鲁伯特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看神色冷漠的玛瑞狄斯,正在吃蜂蜜烤饼的人型红龙,和满脸威严的、被称为帕拉多斯的女人。 他以为这就够恐怖了,但通常事情都只有更糟没有最糟。 正在他想着是不是需要甜言蜜语来个诗歌表演时,帕拉多斯女士指着远方的一棵树说: “你是猴子吗!给我下来!还不快来看看送你的礼物!这个蠢弟弟!” 当看到那个同样黑发、穿着皮革衣服、披头散发的高大野蛮人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时,鲁伯特很希望现在天上来一道落雷劈死自己。 在他身边,晨雾和黑袍玛瑞狄斯的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微笑。 关于诗人跌下去: 其实是玛瑞狄斯之前念咒在楼梯上放油腻术……于是诗人就成了失足青年(字面 (油腻术:DND的某个小法术,很好使的,不仅能滑倒人,还能帮助人脱身,或者让物体脱手……但其实豁免也不难过就是了) 舞姬艾琳莎和她的哥哥: 一开始没想往后写时,结尾处那个前来采访的诗人,就是她哥哥。鲁伯特是个小报记者风格,那位诗人是正规人物传记采写者的风格…… 如果按游戏冒险者职业来说,艾琳莎也是个吟游诗人,只不过是以“表演——舞蹈”为主。 ……其实她还是个出本的大手,和晨雾一起搞过本子…… 关于诗人: 一般如果是游戏,本来吟游诗人这职业也是一种施法者……但搞这个故事时只是借鉴了一些偏低魔奇幻世界中的已有概念而已,这里的诗人就是诗人,不会施法;当然,也可能会有既是法师也爱讲八卦唱小曲儿的家伙…… 这里的诗人们相当于文艺工作者、新闻工作者……比如舞蹈家、歌唱家、剧作家,职业撰稿人……甚至战地记者。 野蛮人们: 他们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人类……民族不同,而不是物种不同。因为相对不开化、文化特殊,被大国等等地区称为野蛮人。 塔甘一族的婚姻不是终身的,通常是在互相约定的时间内,两人要厮守在一起,生活、生儿育女,时间到了就自然而然分开了,再各自和其他人生活。同一对夫妻的孩子都叫同一个名字。(下一次更新,蛮子弟弟会和诗人说这一点……) 关于这篇突发事件(……)里面提到的龙: 其实设定还是借鉴自DND……当然这不是DND小说||| 已知的真龙可分为两类:五色龙和金属龙。五色龙包括:黑龙、蓝龙、绿龙、红龙、白龙。金属龙包括:黄铜龙、青铜龙、赤铜龙、金龙、银龙。五色龙都是邪恶阵营(具体细分是不同的,比如蓝龙守序黑龙混乱)。金属龙是善良阵营,但通常同样非常冷艳高贵(……),也并非没有危险性。 龙威: 青年及以上的龙,能够以自己的气势而让周围的其他生物觉得惊慌、不安。范围是它的年龄级别x30英尺。(龙威的具体游戏内效果就不赘述了……反正就是怕怕的) 法术: 龙普遍能施法,具体每个不一样。 龙的化形: 在怪物图鉴里关于半龙的描述中,是这么说的:龙的魔法天性使他们几乎能与任何生物产生后代,龙通常在形体变化后与其他生物产生子代,并随即抛弃他们(……)。 所以说化形什么的真糟糕……啊? 红龙: 红龙是五色龙里最狂暴、贪婪、高傲的。也是同等年龄段内体型最大的。 通常各种童话里睡金币喷火的形象算起来都是红龙…… 晨雾把诗人拉上马送给蛮子: 她用的是法术“魅影驹”,确实不是真实的马。除了施法者本人,魅影驹还能驮一些货物,有重量限制,重量和施法者的等级有关。 碰巧诗人他还挺轻的…… 4 祭典结束后,真正的夜晚开始了。 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睡觉的睡觉,只有可怜的鲁伯特,被那个野人追着从树林到悬崖,然后像一挂腊肉般被扛了回去。 诗人一直在谈天气谈风景说诗歌讲笑话,他知道不能说“求你放了我吧”这种蠢话,这种发言只会火上浇油。 帕拉多斯(弟)一路小跑神情爽朗地把诗人扛进了自己的帐篷,噗地一声把他摔进软垫子堆成的床铺上,然后壮硕的身体整个压了上来,嘴巴贴近诗人的脸。 惊惶失措的鲁伯特听到野蛮人压低声音、喘着粗气、语气兴奋地说—— “我!!!!!!!我来跟你说个秘密!!!!!!” “啊?”诗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住了。 “我跟你说个秘密!关于那个黑袍玛瑞狄斯!还有他的红龙!你知道吗!嘘!一般人我不跟他说!你相信吗!他们俩……!” 鲁伯特一脸茫然地替他说完了后半句:“他们俩是一对儿,是吗?” 野蛮人有点失望,眼前的人竟然不但不吃惊,还早就知道这个了。他的肩膀立刻就塌了下来:“喔……原来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对了你叫什么?” “鲁伯特·杰德尔,”诗人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使用自己所擅长的腔调了,“我很荣幸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很高兴认识阁下,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帕拉多斯,刚才祭典上我身边那个男的是昆坎,塔拉甘一族的祭师,那个黑发的女的是我姐姐帕拉多斯……” “等等?你叫什么?你姐姐叫什么?” 野蛮人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抓抓头发,说:“我们都叫帕拉多斯,外面都叫我们帕拉多斯姐弟。你一定没来过枫林和高地,我们一族里,只要是同一对父母生的小孩,就都叫同一个名字,从父母双方的名字里组合起来。我母亲和别的男人、父亲和别的女人的小孩,就叫另外的名字了。不像你们那些外族人,家里面每个小孩名字都不一样,也不怕搞混了!” 你们才是会搞混了吧!诗人第一次听说这么混乱的风俗,来自一个这么邪恶的地方……说他们邪恶真的不冤枉,就在刚才的祭典上,快到结束时,鲁伯特亲眼看到野蛮人们架出来几个已经被折磨得惨兮兮的人,帕拉多斯(姐)宣读他们的罪行,然后那些人被钉在石板上,人们拿起自己能拿到的任何武器或者徒手…… 鲁伯特摇摇头,阻止自己回想刚才那段血腥的画面。当时他被吓得两腿发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身边,晨雾女士做出一副娇羞模样藏在别人身后,红龙和玛瑞狄斯不知踪影,可能早就溜掉了。 虽然眼前这位帕拉多斯并没对自己做什么邪恶的事情,诗人还是决定要提高警惕,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能成功规避风险,还是有机会逃走的,就算不能,至少也短期内能保证自己的……完整。 “我……怎么分别称呼你和你姐姐啊?”鲁伯特现在还被绑着手呢,斜着躺在软垫子上。而那个试图说小秘密的野蛮人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巨大的阴影遮着帐篷内昏暗的光线。这看起来就像猎食者和被咬倒了的猎物。 “有的人叫我们大帕拉多斯和小帕拉多斯,不过你被送给我了,你只叫我的名字就可以,称呼我姐姐时可以直接叫她‘姐姐’。混不了的。” 鲁伯特的脑子里回荡着不敢叫出口的惨叫:凭什么我就被送给你了啊!是送给你还是嫁给你啊!凭什么也要用一样的称呼叫你的姐姐啊!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恭敬礼貌地问:“那请问……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是黑荆棘塔送给我们部族的礼物啊!”帕拉多斯带着热忱的笑容,搂过来诗人的脖子,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不过这动作中并没有什么更深的意味,鲁伯特一身冷汗,庆幸地想着这可能只是他们的一个表达善意的普通动作。 “我姐姐说,我能熟练使用通用语还不够,还得会写字、懂历史什么的,”野蛮人补充说,“所以前不久我们向黑荆棘塔提出,想让他们送给我一个法师,或者哪怕抄写员也可以——当我老师。我很满意你。” “哈?” 鲁伯特以为自己一定是奴隶啦苦工啦甚至男宠,怎么也想不到“老师”这个答案。 这时,野蛮人好像又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侧了侧身子,从床垫下摸出一叠羊皮纸,在诗人眼前晃了晃。 “虽然你知道那两个是一对儿,但这些,你肯定不知道!” 鲁伯特看过去,发现那些羊皮纸上竟然是一些画!虽然笔迹很粗,但画面栩栩如生,他能辨认出最上面那副画的似乎是骇焰的人类形态。 这个看起来粗鲁的家伙竟然会画画……鲁伯特惊奇地又往前凑了凑,却因为被绑着手,身体失去平衡歪倒在垫子上。帕拉多斯赶紧把他扶起来,解开绑住诗人双手的皮绳。 那些皮绳在诗人略瘦的手腕和前臂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毕竟他被绑得时间太长了。刚被松开时,他的胳膊都动不了,肩膀完全僵住了。帕拉多斯非常熟练地帮他按揉、放松,并且自豪地说“小时候我和姐姐被父亲绑起来后,我们就是这么互相帮助的”。 看到鲁伯特的手臂没什么事了,野蛮人又拿起那叠羊皮纸:“我不会写字,所以我就把听说的画下来,这样就不会忘记了。我再跟你说个秘密,你知道那头龙和黑袍法师是怎么认识的吗?” 诗人摇摇头。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东西上,而是在暗自惊讶于这个野蛮人个性的温和。 于是帕拉多斯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看……他们是在龙的洞穴里认识的!听说当时玛瑞狄斯·海菲尔德被人调戏,红龙救了他……” “……等等,”鲁伯特打断他的话,“怎么我听说的版本是他被追杀?” “反正差不多!红龙的巢穴里有很多金银珠宝,还有雕像啦整面黄金的墙壁啦,你知道吗,还有一张大床!听说上面镶嵌着很多宝石,那种四柱床,很大的!你看,我画了……”他一边说一边翻页,“然后你猜怎么着,红龙就杀掉了那些调戏法师的人,然后和法师在那个床上……” 帕拉多斯翻着自己的画,绘声绘色地给鲁伯特讲述着各种细节。鲁伯特完全能听出来那些细节根本就是添油加醋的。 他从龙和法师是怎么认识,讲到法师怎么摇摇晃晃走回枫林,再讲到后来海菲尔德领地改名高林城的那场战役——这东西倒是被草草带过了,然后又说龙和法师怎么在一条河里洗澡、龙一次能多长时间……以及晨雾曾经对玛瑞狄斯抱着怎样的期待、这期待又是如何落空,还有黑荆棘塔里的学徒谁和谁有奸情,谁同时有男女各两个情人、谁把谁始乱终弃……鲁伯特听得头都大了。 他被折腾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现在还要听这些毫无新意的传闻……哪怕是关于什么邪恶魔法、禁忌的死灵系实验、疯狂弑亲者的野心什么的都有趣得多啊! 他有好几次昏昏欲睡,然后又被野蛮人摇晃醒。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小时,透过帐篷的缝隙,可以看到天都蒙蒙亮了…… 身边这个一直喋喋不休中途连口水都没喝的蛮人,这时终于打算告一段落:“喔天都要亮了,我的老师。因为很久没有人能听我说,一不小心我就太激动了,你睡吧。明天开始教我写字怎么样?通用语。” 诗人松口气,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立刻把头扎进垫子和绒毯里。现在已经是“今天”了……虽然很想指出这一点,但他现在困得不想说话。 “晚安,老师。” 帕拉多斯喜滋滋地收到老师的认可,又在鲁伯特额头上吻了一下,还帮他把腰间的小曼陀铃解下来,小心地放在一旁。 在另一个大帐篷里,喝得一塌糊涂的晨雾和帕拉多斯(姐)以及祭师三个人呈三角形倒在地毯上。柔弱的精灵不像那些皮糙肉厚的蛮人,酒劲稍稍过去后,她就被早晨的寒意给冻醒了。 揉揉眼睛爬起来,她摸索着想去找个厚毯子什么的。这时,她看到一个小男仆畏畏缩缩地蹲在帐篷外。 “嘿,孩子,你找你们首领?”她习惯性地摆出一个性感的姿势,还甩甩头发。 “是的,关于……关于那个礼物,小帕拉多斯大人说,他很满意。他还说很感谢大帕拉多斯大人……”年轻的男孩咽了咽口水,“……也很感谢黑荆棘塔。” “那个礼物……还活着吧?” “活着,活着呢,”男孩说,“不过,好像昨天他想跑,被小帕拉多斯大人抓了回去,然后似乎他被折腾了一夜,到天亮才结束。现在他似乎不省人事了,都不用绑着,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晨雾挑着嘴角一笑,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表情有多邪恶。 仆人男孩也跟着一笑。他不知道对方和自己笑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当清晨的露珠从草叶上滑落,枫林和高地的气温渐渐升高,玛瑞狄斯正坐在黑荆棘塔的一个小露台上吃早餐。他是个少见的会早起的法师,偶尔会有几次熬夜,但大多数时候都生活极有规律。每个施法者都很重视睡眠,不过那些在法师学院的同行们通常是晚睡晚起的。 这一点也许得益于从小的贵族生活。他习惯了在早晨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酥饼和水果。 红龙以人型站在石栏旁,看起来就像个身材挺拔的便装贵族骑士。 “我的玛瑞狄斯,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诗人送给小帕拉多斯?他不是想要你塔里的法师或者抄写员吗?你是因为舍不得吗?” “哦,其实我是为了你,大人。”法师微笑着回答。 骇焰迷惑地看着他,等待解释。于是玛瑞狄斯继续说:“骇焰大人,黑袍玛瑞狄斯·海菲尔德是属于谁的?” “属于我。”红龙骄傲地回答。 “而在枫林和余烬山脉一带,那些学徒、抄写员、佣人、修习者,属于哪里?” “他们属于黑荆棘塔。” “黑荆棘塔又属于谁?” “属于你呀,我的玛瑞狄斯。” 法师把垂在面颊附近的金发拂到脑后,走上前站在红龙身边:“而那个诗人不属于我们。” 红龙恍然大悟般猛地点头,脸上带着感动的笑意,并把法师搂在怀里,低下头蹭他的脖子。 5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玛瑞狄斯站在黑荆棘塔门口,他面前是四个打好了行李的人。 精灵女术士晨雾,帕拉多斯姐弟,以及和枫林产生了孽缘的诗人鲁伯特。 晨雾背着背包——从上次干过把次元袋塞进次元袋的蠢事后,她一直只是用普通背包。她前踏一步,以手捧心:“亲爱的阁下,您真的不考虑带我们一起去吗?我们非常担心您,我们一定要去保护您啊!” “我真的不用你保护,你只会让我觉得很暴躁。”玛瑞狄斯厌恶地看了看她那六种颜色的头发和满身色彩斑斓的装饰。 女术士一脸委屈,手肘轻轻戳了身边的帕拉多斯(姐)一下,于是野蛮人女性也挺胸抬头地说:“带我们去吧!法师大人!您需要我们这些肉盾的保护?” “肉盾?”被野蛮人弟弟搂着肩膀的诗人并不怎么想去。 “就是肉做的盾。”他的“学生”斗志昂扬地说。 “我知道它的意思,我是说……你们真是很精准地定位了自己的作用啊?” 黑袍法师捏了捏眉心,扫视这四个人:“我说了,我不带你们去。那条裂谷距离这里只有20英里左右,骇焰载着我过去是很快的。我一点也不想和你们春游!” “您不能这样!那可是条历史久远的裂谷!”晨雾继续做出极为担心的样子,“而且那个地下神殿该有多危险啊!那可是跨越远古与沉睡之年代的东西!那可是……” “我说了,我和骇焰去。” “这我们怎么能放心呢!只有他一个保护您怎么行!” “当然行,他是龙。” 玛瑞狄斯抱着胳膊,没有比这更充足的理由了。 三天前,在高林城内经营魔法物品店的前学徒送来消息,说得到了一份古卷,关于一个地下神殿。每个法师都听说过那里,但谁都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个邪恶的怪物盘踞这里,关于这段故事不了了之……后来,在那片土地的历史上曾有过一段沉重黑暗的年代,不少被通缉者与被迫害的法师、术士曾经利用那遗迹逃亡。 这一点倒是被写进了历史。但关于那个地下神殿的各种传说里,唯独没有关于它的地理位置。有不少人去找过,不过毕竟这里只是个历史遗迹,没有被封存的金银宝藏,没有实现你几个愿望的神灯……所以探索者们找不到也就不再执着了。 玛瑞狄斯得到这份古卷后,想去了解的是遗迹里(可能已经湮灭了)的古籍,以及壁画与铭文。而他知道晨雾想去的理由:关于这里还有个传说,说当年有个叫波尔卡的精灵法师帮助逃亡者们,为他们引路,据说他一直都在这遗迹内,从未再回到外面的世界。 而之所以她非常想去,是因为在很多传闻里,都把那位精灵法师描述得美到不能更美…… 这时晨雾又用胳膊捅了帕拉多斯(姐)一下:“你们俩倒也说句话!” 于是两个野蛮人十分配合地开始:“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 玛瑞狄斯忍无可忍地眉头一抽,手伸向腰间的材料袋,面前的四个人嗷地叫了一声退开。于是法师转身想回去塔里面,这时,从很高的露台处跳下来一个身影。 是骇焰。他维持着人类形态,还把红色长发扎了起来。优雅地落地后,走过来给了准备进门的玛瑞狄斯一个拥抱,然后问都不问就说:“你就带他们去吧?” “啊?”法师怎么也没想到,红龙竟然站在那四个蠢货一边。 “奴隶越多越好。”骇焰认真地说。 “是的是的!骇焰大人说得对!”晨雾抢着走过来,“而且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追随着您!我和帕拉多斯女士会做饭!我们负责给您做饭!” “够了,我敢吃你们做的饭吗?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你就是想去看那个可能根本而不存在的精灵!”玛瑞狄斯无奈地看着她,以及更后面一点那对击掌庆贺的姐弟,和被弟弟扔起来接住的诗人。 那四个像要春游一样的家伙睡在了高塔一层的大厅,就好像这样就能保证玛瑞狄斯不丢下他们偷偷跑掉似的。晚餐后,玛瑞狄斯真的开始考虑要不要偷偷走了算了……反正可以用法术先到枫林里去…… 毕竟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东西,用自身重量较轻的魔法便利袋装着……他觉得次元袋的自重太沉了。 玛瑞狄斯站在窗前,人型的红龙从背后蹭过来,双手环在他腰间。 “你是不是想弄个传送术或者任意门什么的?”骇焰一语中的。 “我真的不想带他们去。尤其不想带那两个野蛮人!”玛瑞狄斯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心里毛躁得要命,“我们是去遗迹,不是去野餐!我真的不想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累赘。” 骇焰听着,又在蹭着法师的颈窝,现在玛瑞狄斯没穿法袍,衬衣是没领子的,骇焰的头发、嘴唇和呼吸拂在他的脖子上,熟悉的亲密感让人又发痒又觉得温暖。 “主要是……我真的很向往那里的铭文和遗物。我一定不能忍受那些东西被他们损坏。” 玛瑞狄斯叹息。 红龙点点头:“嗯,我能理解。听说那里的历史像上古龙的寿命一样长。不过,我是真心的希望你带着那几个奴隶去。” “为什么?” “我的玛瑞狄斯,你要去的不是一个遗迹吗?”骇焰认真地说,“凭我的经验与智慧来判断——”其实他很少离开余烬山脉附近,更没钻过地下遗迹,但他就是说得像自己很有经验和智慧,“那是一个山谷里的地下建筑物吧?而且是人类造出来的。当我收到人类身形的限制时,可无法发挥出本来的力量啊。但我要想和你一起进遗迹去,就必须得以这个形态。” 玛瑞狄斯回过头看着高大的红发青年……是啊,他说得对,玛瑞狄斯想。长久太过平和的生活让自己都失去危机感了。 “让那几个奴隶去吧,得有人来为我们服务。而且万一有点什么危险……喔我变成了很胆小的龙,能多一个人保护你,也会让我更觉得安心。”说完,骇焰又把脸埋在玛瑞狄斯的颈窝,“你可是我的财产,我得保证你安全。” 法师在龙类解析文献上看过这个动作的解释。这是龙之间最最亲密的动作之一。脖子是大多数动物的要害,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头龙,被咬穿脖子就会丧命。而两头相爱的龙彼此磨蹭颈部,不仅代表亲昵,也代表了彼此间的信任。 人类也有类似的动作。玛瑞狄斯仰起头这么想着。只不过龙之间没有接吻的动作,骇焰倒是学会了亲嘴,但很少会吻别的地方。 “骇焰大人,”于是法师也用鼻子和嘴唇接触对方的颈部,“好的,我们让他们跟去。”说完,他轻轻吻了对方,并让嘴唇多停留了一会。 “这就是那个?”谁知道,骇焰的反应非常出人意料,“哦!我突然就懂了!对啊!这就是那个!” “哪个?” 还没搞明白这红龙在说什么,玛瑞狄斯突然被按在窗边,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骇焰低下头学着刚才的样子,亲吻法师的脖子。他吻得十分认真且用力,从颈侧到喉结、锁骨、肩窝……等抬起头时,他满眼都是成功的闪亮。 玛瑞狄斯这才明白,他是在故意留下吻痕。看来红龙还挺有天分。 骇焰满意地看着那留下红色痕迹的皮肤,然后又低头亲吻另一边的脖子。 就在他开始扯掉法师的衬衫、并开始一路往下做同样的事情时,玛瑞狄斯终于忍不住推着他的肩头让他暂停:“这……这是到底什么意思?” “是你的党羽告诉我的,就是晨雾,”红龙坦率地说,“她说,这代表所有权,就像签名和印章似的。她只说了通常留在脖子上,但没告诉我怎么做。刚才你吻我时,我突然就明白了!” ——妈的,我真想剃光那精灵满脑袋的彩色头发。玛瑞狄斯又无奈又无力地想着。这头红龙非常热衷研究人类怎么亲昵,甚至比一个人类还要热衷。 “并且我发现,”骇焰此时眼睛里的光芒充分显示他正非常为这些新发现兴奋,“你看……不仅是你的脖子,你的肩附近,”他拨掉法师挂在肩头的衬衫,“胸前……”人型的红龙非常温暖的手掌慢慢地抚摸上去,“也都可以被留下那种痕迹,真的很好看。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看……可能没有红宝石好看吧,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 “这和淤血什么的是一个道理……”玛瑞狄斯呼一口气,拉着骇焰的手向别的房间走去,那件衬衫就这么被留在了地毯上,“这里很冷,不要在书房把我脱光啊。” “喔,抱歉,我没想到。”红龙跟在后面耸耸肩,他也不喜欢冷,且曾经不知道为什么玛瑞狄斯的私人书房很冷……后来法师说是为了保持头脑冷静清醒。但黑荆棘塔内的大图书室就很暖和。 “我就是想在你身上多留下点那种东西,”在玛瑞狄斯推开私人房间门的时候,红龙又是把他从背后搂住,用体温把他包裹起来,“嗯……明天我们就该出发了,对吧?我保证,不多做别的,我只是想……试试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 “很多地方都可以。”玛瑞狄斯回过身,单手揽住骇焰的后颈,手指插进那红色的长发里。他往后退,然后在厚厚的细沙绒地毯上滑倒。地毯很软,他知道自己并不会受伤的。 “骇焰大人,我可没说除了此外什么都不能做,”他修长的手指按向对方的嘴唇,并故意稍稍伸进去碰触那湿润的牙龈,“明天有你保护我,有奴隶服务于我们,我什么都不担心。” “那……”青年红龙咽了咽吐沫,撑在玛瑞狄斯上方。 “你可以对你的所有物做任何事。”法师撑起上身,微笑着亲吻了对方的嘴唇。 关于玛瑞狄斯的袋子: 以前提过的次元袋(Bag of Holding),能装狂多东西,分为不同容量的,最大的自重60磅,能容纳250立方英尺、总重量1500磅的东西;最小的15磅,能装30立方英尺、250磅的东西。 一些随身的施法材料和卷轴,玛瑞狄斯不想放进储物袋(会不便随时拿出的,这里没有XX飞来……), 所以,他用的是霍华便利袋(Handy Haversack),它比较轻,自重只有5磅,小兜里能装最多2立方英尺、20磅的东西,大兜里能装8立方英尺,80磅。 更好的是,从这玩意里拿东西,能立刻拿到,不用翻找。 有不少柔弱的法师,其力量低得令人发指,如果身上但凡有一点不想放进次元袋的东西,就会连次元袋也拿不住……重啊!(某种意义上也算真实的惨痛经历……) 最轻的15磅,也快14斤了呢,差不多是抱着一个大肥猫或者中等狗走来走去…… 于是,如果不是要携带什么个头太大的行李,那么方便找东西的、自重轻一些的便利袋不错。 玛瑞狄斯其实不是一个太柔弱的法师。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出身贵族的他身体状况还可以,不至于柔弱得要命。(当然在龙和野蛮人眼里,也只能算柔弱的要命……) 就算他拿得动,他也不愿意拿重的…… 不过,这都是因为他还算有钱。 一般的小白兔一样的苦兮兮的小法师?他们只能踏踏实实用普通包。 背不动的就给身边的战士背…… 6 骇焰只允许玛瑞狄斯一个人爬上他的背,另外几个人得另外想办法。 他们要先到裂谷附近小镇外的树林,再从这里徒步去找古卷上标明的位置。毕竟,如果被人们看到红龙的身姿也挺麻烦的。 高林城和枫林本来就位于旧王国地图的边境,距离那个裂谷才二十多英里。帕拉多斯姐弟带着鲁伯特骑马,晨雾自己召唤了魅影驹,黑袍法师和龙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玛瑞狄斯留下话说,午后在小镇里的矮树墩酒馆见,过了傍晚就不等了,爱来不来。听说这个小镇以前是个不富裕的村子,后来越发展越繁华,只有这间酒馆还保留着小矮树墩这么个原名称。 起初,法师担心骇焰的头发太鲜艳,会有点过于引人注目。等到达了小镇,他就知道这忧虑是多余的。这里的年轻人们一个个都和晨雾是一个审美模式:染色的头发、鲜艳的斗篷和缀满廉价金属扣的靴子……一点都没有那种冒险开始之地的气氛。通常英雄故事或者吓人的传说里,毗邻凶险之地的小村镇都是灰蒙蒙且不友善的。 晨雾赶到时,还顺便在镇里买了一条头巾一条项链。晚饭过后两个野蛮人和诗人才出现,据说鲁伯特一路上又是哀嚎又是喊想吐的,不然他们本还能更快点。 “这里怎么一点都不神秘?”帕拉多斯(弟)显得有点小小的失望。 为了不被人尾随、围观、推销当地土产,日落后他们才动身接近那条裂谷。越是远离小镇,野草丛生的荒原就越是安静、黑暗。但他们几个身边就一点都不安静的:晨雾举着照明杖,殷勤地跟在玛瑞狄斯身边,一直欲盖弥彰地打听关于“美男子法师波尔卡”的细节。而另一个噪音来源就是帕拉多斯(弟),他一直喋喋不休,从自己部族里第一美女的感情纠葛问题一直谈到酒馆里老板看晨雾的眼神。 “我得提前说,我一点也不喜欢参加这种冒险……”诗人鲁伯特被他的野蛮人学生挽着手,根本没在听对方的那些八卦。他垂头丧气地眺望着一片漆黑的远方,此时其实怕得一塌糊涂。 他尝试过坦然地离开——身为一个老师,为什么不能离开呢?没道理啊?但他得到的答案是:当然!你当然可以暂时离开,但我们会派一两个战士保护你,然后必须回来吃晚饭。更深一步的解释是:塔甘人的东西一辈子也不会放手,而且对他们来说,买来的或抢来的,都不是永恒的;而被别人赠与的,无论是财宝还是人,他们都必须负责一生,否则他们死后灵魂就会不完整。 所以鲁伯特看晨雾和玛瑞狄斯时的眼神一直都非常的怨毒。是他们把他像在别人家挖出的马铃薯一样送给了塔甘人。 玛瑞狄斯走在前面,左边是点灯的晨雾,右边是保护着他的骇焰。他拿着那张古卷,一边看一边说:“你不喜欢参加是对的。我也很不喜欢你参加。可是你被带来了,我也没办法,只希望你能赏脸不要看到什么都尖叫。” “我当然不会!”鲁伯特清楚地知道,万一真有什么危险……法师、术士、龙,都不会救他的。就算是女野蛮人也不见得会管他。宣誓对他负责的也只有自己的所谓学生。听说这个遗迹长久被封闭着,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邪恶生物,但也难免有个古老的机关陷阱之类吧。 正这么想着,大家都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就在裂谷附近了。 除了基本的地图,古卷还有个形态奇特的图案,像个雕塑又像个揉烂的什么水果,而且还有三个不同角度的图像。这似乎是帮助来到裂谷附近的施法者来定位入口位置的。 很久以前,当地下遗迹还被用来当做逃亡通道时,似乎在岩壁上有绳梯甚至迂回的栈道,但现在这些已经都不见了。玛瑞狄斯找到最靠近遗迹入口的位置,在光线下能看到,岩壁上倒是还有一些凹槽……但山谷真的很深,下面不远处虽然有个自然形成的石台,但万一掉下去,基本不可能摔在那石台上…… “找到了,估计入口就在那里。”玛瑞狄斯收起来古卷,对骇焰点点头。红龙、法师和女术士都直接用魔法下去了,晨雾提议给那三个人也施个法术让他们下来,但两个野蛮人都不同意,他们害怕这么做,比起这样他们更愿意自己用岩壁的凹槽爬下去。 帕拉多斯(弟)十分热情地提出可以背着鲁伯特下去,这可把诗人吓得够呛。最后,姐弟俩都是自己下去的,而鲁伯特在晨雾的魔法帮助下安然着陆。 在石台上可以看到,本来这里似乎有个人工开凿的大门,但现在它已经被巨石和泥土严严实实地堵死了。在它旁边有一个小浮雕,就是古卷上画着的东西,似乎是作标志用的。 真正的入口是一道密门,隐藏在石台最窄的边缘。在玛瑞狄斯的法术下它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从里面流溢出一种沉寂的、古老枯败的味道。 野蛮人、龙和女术士都发出一声欢呼。玛瑞狄斯倒没什么表示。沿着微微倾斜的Z型石廊走进去时,鲁伯特开始轻声地哼歌。 “闭嘴。”法师头也不回地说。 诗人停了一下,换成了几乎无声地唱有歌词的歌。 “你是不是害怕?”帕拉多斯(弟)现在走在诗人身前,非常温柔地回头说,“不用怕,我一定会保护你,这么办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不怕了……” “我已经不怕了,别讲故事。”诗人当机立断地回答。 这有这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和这位外来的诗人立场一致。 离开盘旋的石廊后,一个广场般的区域出现了。这里就像巨大陵寝的入口,前方那扇颇庄严的雕饰大门早已经破损,从大小不等的缝隙中能够看到里面有明亮的光线。在大门前,有几具已经化为骷髅的尸体,以及被拆卸掉后没能再归位的石砖踏板机关。 姐弟俩和诗人都明显地紧张了起来,骇焰倒是一脸开心的样子去推门了。 “传说里面,这个遗迹里有不灭明焰照明,可显然都已经被历代来访者们偷光了吧,”玛瑞狄斯看着门被推开后、这条像通往城堡大厅般的长路:墙壁上有可以放火把的嵌口,但火把已经不知去向,光芒各个角落里的发光苔藓发出的。 借助光亮可以看到,门另一边的长路上堆积着许多尸体。他们都已经骷髅化,甚至风化得不成样子。而从散落的盔甲和武器来看,这些人死于不同的年代,而即使是最近的,距离现在也有上百年。其中还有的尸体倚着墙壁或柱子,保持着战死时的姿势,因为没有了肌肉的支撑,把他们杀死的武器已经落在了旁边地板上。在发光苔藓照不到的地方,似乎还留着着古老年代的血迹,斑驳幽暗。 “有光线,还有能替换的武器,这里真适合藏匿点什么。”玛瑞狄斯评论说。 “你别吓人!”鲁伯特从没来过这么阴气森森的地方,看着身边的野蛮人姐弟都武器在手,他更加紧张了。 “你别害怕,你一害怕,就有人想讲故事。”玛瑞狄斯带着嘲笑的语气,不理会那几个人,走近这扇大门的门边,施展一些侦测类的法术……看到他这么做了,晨雾就没出手,直往前走了一步,稍稍踏入了门内。 可刚一走进去,她就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同,迅速退了出来。 玛瑞狄斯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本来非常轻松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该死的!”法师站在破旧的大门前,恶狠狠地盯着里面幽深、广阔的长路,“缄默领域!” “怎么了?”骇焰走到他身边。 “法术强制缄默领域……骇焰大人。这就类似反魔法力场。”玛瑞狄斯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连旁边的野蛮人和诗人都感觉到了……黑袍玛瑞狄斯似乎在畏惧? 骇焰是能够自发施法的龙,但对法术种类和理论也不怎么清楚。不过晨雾倒是很配合地嗷地惨叫一声: “天哪!好残忍!我不能相信!这比反魔场还残忍!”她捂着嘴巴、抱着肩膀、小碎步向后退开一点点,“反魔场就只是没办法使用法术而已……而且是以施法者为中心的啊,这个……这个,强制缄默领域,天哪,我们的法术不会失效,但必须主动不去用!否则,施法后我们自己会被自己当天准备的伤害最大的法术攻击……哦天哪!我的火球术我的连环闪电……” “也别这么悲观,”玛瑞狄斯思考了一下,“缄默领域也有个好处。反魔场压制一切法术、魔法物品和类法术能力,不过这个领域吗嘛,它不影响类法术能力,也不影响自己身上已经被施放完毕的法术,……哦还有不影响虚体。不好的就是,它范围太大了……能做出这个领域的人,估计也能让它的范围笼罩整整一座城堡。” “我一点也没听出不用悲观的理由!”鲁伯特插嘴说,“简单来说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法师阁下和晨雾女士,走进这里面,你们就整个人都废掉了是吗?” 玛瑞狄斯没回答,眼角余光厌恶地瞟了他一眼。 于是鲁伯特继续说:“那可真太好了?我们是不是不用进去了?毕竟如果走进去,你和晨雾就会变成两个不能用法术的普通人!万一这里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怪物怎么办,我们就剩下三个战斗力?” “你不算吗?” “我当然不算!”诗人急着确认‘是不是不用进去了’这一点,都没注意到刚才他说完三个战斗力时,他的蛮人学生像被狠狠夸奖了一般地、目光矍铄地看着他。 玛瑞狄斯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身边骇焰的胳膊:“但是骇焰大人是龙。” 于是,人型的红龙也一样露出了被夸奖后的自豪表情。 龙喜欢魔法也经常使用魔法,但绝不是单单依赖魔法。这是哪怕只看过图画书的小孩也听过的事情。可是诗人还是不放心,更准确说,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劝大家别进去的理由。 “可是这不是最重要的!”鲁伯特说,“有人在这里放了这么凶残的法术,这不是正好说明他不想让我们进去吗?” “也说明这地方确实值得进去。” “可是,万一用这个法术的人还在里面……” “那他自己也不能施法了。” “万一他……” “行了,你根本不了解这些就闭嘴,”最后,玛瑞狄斯开始不耐烦,“这个法术能被恒定。我确定施术者死了很久了。” 诗人还是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实在势单力薄。身边的野蛮人姐弟都在跃跃欲试盯着里面,红龙依旧一脸轻松和傲慢。玛瑞狄斯和晨雾趁着还没进门,开始给自己施放防护法术。 做好了这些准备后,玛瑞狄斯把自己的手杖横过来,在上半段某个地方轻轻一扭……这是一把手杖细剑!靠近杖头的地方变成了剑柄,剑身细长、闪耀着冷冽的银光。 晨雾露出了一脸的崇拜,她和两位蛮族似乎都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而鲁伯特和红龙都感到吃惊。 “我的玛瑞狄斯,你会用剑?”骇焰看着金发黑袍的法师——那纤细如银龙背鬃的剑和他十分相配。 “一般般,”玛瑞狄斯对着空气熟悉了一下手拿武器的感觉,细剑划出的银光非常漂亮,“人类贵族总是要教自己的小孩这些。论战斗,我根本不行,仅仅能尽力自卫。反正会总比不会强。” 他放下剑,开始给红龙施放防护魔法:“骇焰大人,如果真的有危险,还是要靠你保护我。” “当然!”骇焰轻轻吻了法师额边的金发。 ——你们还真是非常习惯被别人围观着卿卿我我啊!鲁伯特咬牙切齿地想着。这时,骇焰带着玛瑞狄斯、晨雾站到蛮族姐姐的身边,已经开始往里走了。 “等一下!我呢!?”鲁伯特叫着,“你们不给我弄个什么魔法吗?能多少提供点保护的那种……” “法术不是用来浪费的。”玛瑞狄斯头也不回地说。 “我本来就没那么多法术位。”晨雾倒是回头赏了个甜笑。 “等一下!!可是!”鲁伯特死活也狠不下心往里面迈一步,身边的蛮族学生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这位一脸惊恐的老师。 于是玛瑞狄斯停下,回头冷笑了一下:“小帕拉多斯,你的老师觉得很害怕。” “那我应该怎么做?”野蛮人认真地问。 “接吻能安抚情绪。吻他,吻嘴,深一点用力一点。等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就不害怕了,然后把他拖进来。” 说完这个坏主意,法师已经开始和晨雾观察门里柱子上的镌文与尸骨的遗落物,骇焰和蛮人姐姐像保镖一样随行在他们身边。 而得到指点的帕拉多斯(弟),不顾诗人的辩解、打岔和摇头摆手,一手搂着鲁伯特的腰,一手从脑后抓住他的短辫子,像饿了三天的动物一样开始用力亲吻。 ****** 注释: *反魔场:即防魔法力场。我觉得也不用太解释了,就是字面意思……这个是施法者为中心(3R是这样我不记得其他版本有没有不同),在此借用一下…… 而至于那个法术强制缄默领域当然是我瞎编的…… *入口处的小浮雕与古卷上的小浮雕三视图:是方便靠近此地的法师使用物品定位术的。找到同样的东西也就找到了入口位置,比单纯标方为多一层保障。 7 不迷路的迷宫不是好迷宫 ****** 这里并不是通常概念里的“堆满财宝的地下城”。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财宝。 遗迹里没有宝箱、强大的武器、钱币……只有已经被破坏的机关、被腐蚀的书本,以及尸体们留下的遗物。 本来玛瑞狄斯带了个吸纳影像水晶球,但在这里魔法物品的效果全被压制了,他只能改为传统的手写方式。晨雾捧着小墨水瓶跟在他身边,而法师端着牛皮本认真地抄录每一个觉得有用的铭文。 与此同时,骇焰和帕拉多斯姐弟都无聊得想打哈欠。那对野蛮人姐弟能读写的通用语单词总共也不到一百个,而这里的铭文也好、残存书稿也好,不是精灵语就是龙语,以及奥术文字。 也许阅读这些对骇焰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没有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是让他提不起劲。 “嘿!我发现了少有的通用语记录!”鲁伯特站在一张古旧的书桌旁,小心翼翼拿起上面的一张羊皮纸。看起来它以前不在这儿,是被以前的探索者们从哪里拿出来的。 诗人的学生十分好学地走过去尝试阅读,但只能认出“杀戮”、“黑”、“白昼女士”、“死亡之神”这些词,这张羊皮纸上的文字已经残缺不全,即使是能看清的部分,也使用的是很古老的语法。 “……诸多杀戮将他金色的眼瞳染成漆黑,高贵的誓约也被打破……” “愿白昼女士的祝福伴随您的灵魂,愿死亡之神的怀抱接纳您的忏悔……” “……诸恶诅咒于……但是……以及赞颂历史的您……将记住……无论救生或杀生……” “……玛沙罗多列斯长眠于此。” 鲁伯特把未磨损、能辨认出的部分念了出来。 玛瑞狄斯听到后,挑挑眉毛看着他,似乎打算说什么,又把话吞了回去。 “你又想讽刺我什么,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吧阁下。”鲁伯特放下羊皮纸。 “我不是想讽刺你,”法师叹口气,“无知者无畏,这句话说的可真对。我只是想提醒你,即使你再博学、再喜欢它们,也别轻易读出来好吗?虽然那不是奥术文字,但万一有人很早以前在上面施加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触发类法术,那可……到底有多危险你自己随便想象吧。” 他这么说完,诗人立刻远离了那张桌子:“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玛瑞狄斯继续低头抄自己的东西,“你看,骇焰大人非常渊博和睿智,我当然不用提醒他。晨雾嘛,蠢了点,但是还算有常识,她也没干什么多余的事。帕拉多斯姐弟也很老实,什么都没做!只有你!” 废话!因为那俩野蛮人不识字!鲁伯特恨恨地想着。 “阁下,这里的魔法不是被压抑了吗?”晨雾无视了那句“蠢了点”的评价,反正这次不是她听过的最难听的,“您的意思是,还是会有其他的……” “说你蠢你就立刻开始卖蠢?”玛瑞狄斯说,“缄默领域不影响施术者的魔法,只影响别人的!” “那也不怕,有我在呢。”红龙叉着腰站在法师背后,仰着脸,一副得意到了天上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说了“渊博和睿智”的效果。 玛瑞狄斯回应说:“当然,骇焰大人。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对了,刚才那小子念的那段里,关于玛沙罗多列斯,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骇焰坦然地说。 法师面色颇纠结地看着他,好像又把什么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好吧……可能你不怎么在意这些历史上的传闻,”他说,“那是你的同胞,当然,他远没有你英武和伟大。” “什么?”骇焰非常吃惊,觉得这个名字依稀真的有点耳熟,当自己还是幼龙时,姐姐烈光曾经说起来过一个故事,“噢!我想起来了,玛沙罗多列斯·弗洛斯塔洛特!俗名深黯。” 玛瑞狄斯点点头:“就是他。远古战争中那位堕落了的龙。这个地下遗迹原本是神殿,供奉的神就是他。” “神?这不可能,”骇焰对此不屑一顾,“虽然龙是高贵伟大的种族,但不论投身光明或黑暗,都不能成为所谓的神。” “他没有成为神,虽然他想过。后来,您也知道的,他是被同胞们击杀的。” 骇焰点点头。他想起来了那个名字。玛沙罗多列斯是远古战争中的一头巨龙,他是所有龙类的首领,统帅着巨龙部队、白银狮鹫、还有小型蝠翼龙们。他曾经在神只与魔鬼的战役中带头对抗邪恶,但当战争结束后,他却萌生了统治整片大地的想法。 他的灵魂开始堕落,在一次次罪孽中,从一头银色金瞳的龙,变成了枯骨色身体、漆黑无光眼睛的样子。 骇焰只是青年龙,并没经历过那么古早的年代。听说有些亲身经历过那战争的上古龙还活在世上呢:听说,深黯最后被其他的龙以及地面上的种族们围剿,从天空落入大地的裂缝。 “有的人类真的很蠢,”骇焰评价说,“我懂了,这个神殿遗迹是几百年前那些信仰伪神的家伙搞出来的吧?其实他们只是利用深黯留下的故事,吸引无知的信徒,让他们服从。” “后面的事我也知道了!”晨雾这时插话说,“后来那些蠢货也被消灭了,这个神殿留了下来。精灵法师波尔卡利用这里,帮助当年那些被迫害的人们逃离……波尔卡是个城市精灵,他有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金丝银发,笑起来就像春天的金酥兰……” “行了闭嘴你这个虹光法球。”玛瑞狄斯打断她的话。 晨雾愣了一会,开始换上柔弱的腔调哭诉着:“您竟然说我是个虹光法球!我就算身上颜色再多、裙子再蓬、最近还稍微胖了一点点,您也不能说我是个虹光法球……” 鲁伯特叹息着看着他们……施法者之间开的玩笑究竟笑点在哪里呢,一般人都听不懂吗?要不要连挖苦人都这么有文化!他感觉到自己的智商被贬低到和野蛮人学生一个等级了。 偷看了骇焰一眼,诗人发现这红龙一脸僵硬的微笑,显然他也没听懂!而且还假装自己懂了!顿时鲁伯特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在这个屋子探查得差不多之后,玛瑞狄斯准备去隔壁的那一间。那间房间更大些,看起来曾经是做仪式时的主殿。骇焰第一个走进去,玛瑞狄斯看到他进去后似乎向右拐了一下——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头。就在这个想法还不甚明晰时,晨雾正要跟进去。 他想阻止她,但是当他伸手拉她头发时,她已经踏了进去。 然后晨雾瞬间就消失了。人眼会有视觉暂留的假象,她就像往右拐了一下不见似的。 “操!”玛瑞狄斯低低骂了一句。 诗人眉毛一抽:“你不能因为你的龙不在这儿就骂脏话。” 法师没理他,走到女蛮族身边:“大帕拉多斯大人,这里可能有个转送法阵。” 蛮人姐姐根本没听懂,只是一脸认真地等着下文。 “晨雾女士先走了进去,她在这儿不能用魔法,手无缚鸡之力,很危险的。你得去照顾她。” “好!”帕拉多斯(姐)听了这句话,用力点头,还捶了一下自己的皮质胸甲……女性很少做这种动作,不过反正她已经捶了。然后她迈开腿提着重战锤,大踏步地走了进去——接着就也不见了。 “喔,真的是个传送法阵,而且还是故意覆盖了整个必经区域的改造型。虽然不能施法,但我猜是的。”玛瑞狄斯盯着门前。 你是在用她做实验来观察吗!诗人咬着嘴唇、心里默默说。这时他感到自己被人搂住肩膀,向前推去。帕拉多斯(弟)跃跃欲试地回头对玛瑞狄斯说:“那我们也去吧!”然后没等怀里的鲁伯特抗议,他就带着诗人一起走了进去。 玛瑞狄斯叹口气。 就算里头有什么陷阱,现在应该已经被踩得稀烂了吧?于是他装好了牛皮本,并把羽毛笔和墨水瓶收纳妥当,拔出手杖细剑,也踏入了门内。 他对这种法术效果很习惯了,已经不会因为空间的突然变化而产生不适。经过了半秒左右的短暂过程,他稳定下来自己的视线,环视身周。 他站在一条低矮狭窄的通道里,墙壁上依旧有发光苔藓,但不算多,所以光线昏暗一些。这里四壁比较粗糙,没有什么装饰,更没有沿着墙壁上端蔓延的神殿铭文。 看看前方和身后,只有延伸并曲折的通道,空无一人,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玛瑞狄斯咬着牙,暗骂自己是个粗心大意、丢失了警惕心的笨蛋。 ……那是个随机传送法阵。 ****** 注释: *虹光法球:反正就是个能闪烁着七色光的球。防护用的,还是挺高等的法术。PIKAPIKA的而且是圆的。 *传送法阵:传送法阵是存在的,但那个改良版(至少在核心中)是不存在的……其实灵感来自RO的北森。 也许在上帝视角中,一个施法者应该提防这东西,但……就像我们在生活中通常不会认为奶茶里有蟑螂一样,如果有,会被吓一跳;并且奶茶里的蟑螂并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一般都不会认为有…… 太过稀少罕见的法术,对于法师们来说也一样……^w^ 8 玛瑞狄斯第一次真心感谢自己的家庭,感谢小时候接受过那些贵族剑术之类的教育。那些训练的最大好处是让他不至于笨手笨脚,而且有着还算健康的身体底子。要知道,不少整天只会关在屋子里看书的法师都有走平地摔跟头的本事,而玛瑞狄斯比他们敏捷得多。 一个优秀的施法者能依赖的并不只有魔法。玛瑞狄斯在过去的几年里探访过不少奇怪的地方,他懂得在地下遗迹里怎么判断大概走向,往哪边是深处、哪边是边缘。 尽管情绪上很平静,但玛瑞狄斯多少还是有些感到无助。现在他不能使用魔法,所有魔法物品都失效,而且因为判断失误还落得独自一人。 贴在石壁边脚步轻缓地前进,现在他发现了,这地方的“生物”不止他们。墙壁的另一边有动静,声音很模糊,但绝对不是幻听。 而且他认为这一定不是自己的同伴发出的声音,因为那些人中无论哪个都不具备“只动作而不大声嚷嚷”的能力。也正是这一点,让玛瑞狄斯明白那些人现在距离自己一定很远。 墙壁另一侧的东西并没有往前走。也许墙壁另一边是个屋子,那东西只是呆在屋里。玛瑞狄斯有点好奇她是什么,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去探查。 他沿着通道前进,前方有个拐角,在这里他又停下来仔细听……那边的东西好像跟来了。 当玛瑞狄斯停下时,它也会停下,而且在原地不断发出细微的声音,就像挪动脚步似的。 玛瑞狄斯向后——也就是向拐角通向的那边退开,慢慢地移动。他留心着那面墙对面的动静,可这时头顶上却又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声音。像脚步声,或者更像用力砸着石砖的声音。 顾不得这么多,现在的自己可无法面对敌人!玛瑞狄斯转身想快速沿通道离开这个区域。 之前在墙壁另一端跟着他的东西没有去锤凿砖墙,因为它根本就不需要!那面墙壁上浮现出一扇暗门,对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上方的锤凿让玛瑞狄斯觉得整个通道都在摇晃似的,一丝泥土的碎末落了下来。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但还是很快稳住了自己。他回头看到,从密门里出来了个高大而扭曲的东西,这里光线昏暗,只能够看到它有着四臂猩猩的上半身,和金属质感的、像蜘蛛脚一样的下半身。 魔像……草草看一眼,玛瑞狄斯大致知道了那是什么。同时也知道,凭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对抗它。 而就在回头的这瞬间,通道这一段的顶部坍塌了。玛瑞狄斯差点下意识地想用个防护法术,那时他几乎忘了这地方有个缄默领域,差点就这么做,幸好轻轻摇晃的墙壁和弥散的烟尘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念咒。 他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推了一下,没有被石头压中,但是却重重撞在了石墙上。 接着,在坍塌造成了烟尘中,响起来一个令人惊喜的声音: “我的玛瑞狄斯!!!!!” “骇焰大人!杀了它!” 玛瑞狄斯多一句废话都不想说。他尽可能缩小自己,靠在墙边,以便给接下来的战斗腾出地方。 现在那里的并不是从上一层跳下来的、高大的红发男子,而是……一只红龙的头部和脖子。 上面的区域一定很大……玛瑞狄斯坐在那里,看着红龙把冲过来的魔像一口叼住,整个拽了上去。 很显然,没有思考能力的魔像不知道那是什么,连跑都没去尝试,被咬住时看起来还挺勇猛的…… 骇焰打开的这个洞还挺巧妙,尽管此时正从上一层传来些非常激烈的声音,隔层在第一次被洞穿后,却并没发生后续坍塌。玛瑞狄斯坐在一个墙角,舒了口气,开始利用这段时间思考等会儿怎么研究那魔像。 过了不到两分钟,声音就停止了。上层的地板传来些细碎的摩擦声,一只红龙的前爪从那个洞里伸了下来。 “我的玛瑞狄斯!你没事吧?上来!” 法师走过去,被那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抓着。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经被骇焰这么拿在手里飞过。 上层的空间很宽敞,穹顶很高,像个大圣堂似的。骇焰恢复了龙的形态,在这里能比较顺利地活动,但不能完全伸开翅膀。红龙把法师轻轻地放在身前,两只爪子拢在他身边,让他靠在上面。 骇焰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玛瑞狄斯,生怕他哪里有受伤。 除了头发乱了一点、黑袍沾上许多灰尘外,玛瑞狄斯什么事都没有(其实他猜自己的背部也许有点淤青,但他决定不说出来)。他把头贴在红龙的一根前爪指头上,并轻轻吻了一下:“骇焰大人,谢谢。我没有受伤。” 然后他抬起目光,看到了墙角处,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魔像。 天哪,这还能修好吗……玛瑞狄斯觉得有点可惜。只要能让它失去行动能力就够了,何必弄得碎成渣渣呢,本来还打算带回去研究一下的…… 他又吻了骇焰的爪子一下,然后走过去仔细观察那些碎片。这东西不是铁魔像,也不是肉魔像,像是两者的结合。以现在那些碎裂的组织来看,使用了肉体的部分还属于不同种类的生物。 且不说在缄默领域里自己不能用魔法,就算能用,法师如果面对这种敌人也会很头痛。因为,这就是法师同行们搞出来的。当施法者对付另一个施法者时,永远是最残酷的。 在玛瑞狄斯身后,骇焰又化形为了人型,同样走过来看着那些碎末。他从背后搂着玛瑞狄斯,脸颊摩擦着那些金发……过了一会,法师才顿悟过来:他在等着表扬呢。 于是玛瑞狄斯转过身,抬头亲了亲对方的嘴唇:“骇焰大人,幸好你及时发现了我。即使我现在有魔法,一个人也很难对付它。但在你的力量下它只能碎掉。” ——而且碎得太彻底了,我真该叮嘱你别弄那么碎。法师把后半句留在心里面默默地说。 骇焰高兴地抱住他,又用脸和嘴唇去磨蹭玛瑞狄斯的脖子。法师的视线越过对方肩膀,现在终于能好好看清楚这整个区域了。 这间穹顶高大的房间非常宽敞且肃穆,墙壁上原本华丽的花岗岩浮雕已经基本破碎,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在地面上。曾经也许插着不灭明焰的火把槽现在都空了,发光苔藓的分布有点奇怪:不像是常年生长的结果,倒像是人为让它们在这里蔓延的。 房间的西侧,一尊庞大但缺损了不少细节的巨龙的雕像耸立在那里。可能因为太古老,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出它的颜色和具体种类。 巨龙的翅膀缺损了一大半,但依旧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的眼中也许曾镶嵌着宝石,但现在宝石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空洞、漆黑的眼眶。 他一定是深黯——也就是玛沙罗多列斯的雕像。体型上比当年真正的他不知缩小了多少倍。 巨龙的对面,同样矗立着两尊人类身形的雕像,或者说曾经是雕像。现在它们都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玛瑞狄斯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骇焰,向那些石像走过去。 他看到,那两尊人型雕像前方有同样已经破损的碑文。能辨认出来的字迹不多,但有一点提示就够了。他能看出来,那曾经是普林汀修娜和奥塔罗特的神像。 白昼女神和永夜之神,两位代表生与死、光明与黑暗的善良神只。白昼女神代表勇气与正义,永夜之神代表慈悯的安眠。 他们的圣像站在巨龙石雕对面,日日夜夜凝视着它,就像在执行永远的审判。 骇焰又跟了过来,这次没再把整个身体朝法师贴上去,而只是用永远温度略高的手掌包覆住法师的手。 玛瑞狄斯用低沉缓慢的声音,把这些破损石像的渊由讲给骇焰。 银龙之王后来堕落为魔龙深黯,这个故事在龙类以及对历史、神学有研究的学者们之中都不陌生。不过以前,年轻的骇焰从没听得这么认真过。 “我能理解他和神结盟对抗恶魔的心情,”过了一会,骇焰评价说,“恶魔不会给他好处,神也不会给。但是如果当时的世界上,有他喜欢的东西,他肯定会保护世界。” 年轻的红龙边说边对雕像行了个简礼。 “比如,这世界上有很多宝石,非常美,还有金光闪闪的金币,像聚拢了阳光的钻石……有滚动的岩浆,温暖又宽敞的石洞,广阔的山谷,还有好吃的鹿肉……其实我也吃过类人生物,玛瑞狄斯你真的不介意吗?”他有点不安地看着身边金发的法师,就像对方以前不知道这一点似的。 “当然不介意,我也经常弄死类人生物。”法师回答他。 骇焰又把目光转回巨龙雕像:“嗯……总之我是觉得,我能理解他和神结盟对抗恶魔的心情。不知道银龙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反正我猜他们一定也喜欢这些。后来,他想成为统治者,可是他没这个本事,更没资格。” 这倒让玛瑞狄斯有点好奇:“怎么说?” “你看,成为英雄的龙,能享受非常美妙的生活。他愿意多杀点、少杀点敌人都没关系,但他不能认为别人亏欠他。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得自己慢慢去抢……我也不知道银龙抢不抢,总之他不能认为自己有那么伟大。神没有央求他,恶魔也没有,地面上的种族更不敢。龙保护自己的金币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站在那里,粉饰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救你们’。” 红龙的描述有点乱七八糟的,不过玛瑞狄斯能够明白他大致的意思了。 “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或者抢走你,我保证我也什么都干得出来。这多正常,没什么伟大的。” 骇焰补充说。然后低头吻了吻法师的金发。 刚才红龙和魔像的战斗,让整个遗迹都能感觉到颤动。其实骇焰很小心,尽可能减少了破坏,他知道分寸。但这些震动还是吓坏了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方的其他人。 帕拉多斯(姐)正跪在地上握着祖传的兽牙项链,向她的神祈祷。震动停止后,她重新拿好战锤,小心翼翼地继续寻找晨雾。 当被传送到一个连发光苔藓都没有的石洞里时,她发现四下无人,就判定晨雾一定是被坏人抓走了。黑袍玛瑞狄斯是塔甘人的恩人,晨雾也是他们一族的朋友,她决定一定要按照那位法师的嘱咐,要救出来晨雾。 那只是个瘦小的女精灵,看起来弱得摔一跤就能断成两截,虽然她擅长放个火什么的,但听说在这里她不能放火。如果她不能放火,就等于除了穿衣打扮外什么都不会了。帕拉多斯(姐)痛心地摇摇头,心里默默祈祷她一定要还活着。 传到那间长型石室的只有轻微晃动。即使如此,诗人鲁伯特也被吓得所在墙角不敢动。 “这里要塌了!”他带着哭腔缩成一团,还把头埋在膝间。 晃动很快就停下了,然后帕拉多斯(弟)笑嘻嘻地走过来把他拽起来。 “你怎么都不会在意一下这些呢!万一这里塌了怎么办呢!”被半拉半拖着走的诗人语速极快地说,“我们走进来后,你姐姐不在!那头龙也不在!法师也没跟过来!这明明就很恐怖啊!” “这里不会塌。龙很厉害不会出事,我姐姐也很厉害。这里没那么恐怖,我们快点找到他们就好了。”野蛮人昂首挺胸的,确实是一点都没觉得有哪里可怕。 诗人想提议应该快点走出去,但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往那边走才是靠近出口。也许自己的状况也还好,毕竟……他看了那个非常高大、强壮的年轻蛮族一眼,毕竟自己身边有个挺厉害的家伙。如果精灵女人以及黑袍法师也都和人失散,估计会更加无助。 想到这个,鲁伯特又觉得有点暗暗开心。他们本来就该受点教训。 长型石室的另一端有门,还有个石台。更靠近一点时,鲁伯特突然发现——那不是石台,是个石棺!他猛地拉住野蛮人的手臂:“停下!停下!我们从别的路走……” 他的学生一脸迷茫,然后手掌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没事的,鲁伯特,我的老师。你要是害怕,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塔甘人嫁给了外来商队的人,但又成了寡妇,寡妇遇见了一只独角兽……” “行了不要讲故事!我一点也不想听寡妇和独角兽!”鲁伯特是第一次知道,人竟然可以又害怕、同时又烦躁。 其实,在部族里,除了已故的父母和其孪生姐姐,没人敢对这位年轻首领这么凶地讲话。帕拉多斯(弟)的故事被打断,但他没生气。他想着,老师教他认识了不少单词,他现在还学会了用通用语写简单的句子呢,当老师的偶尔凶一点也很正常。 他手掌下的肩膀在微微发抖。野蛮人恍然大悟,人在恐惧时怎么可能心情会好呢? 鲁伯特深深吸了口气,看到野蛮人不再往前走了,以为对方也发现了那是个石棺。“你看,我就说……”他一摊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推到了最近的墙壁上。 “突然之间干吗啊?”诗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安慰你。” 短短的回答之后,野蛮人又抓住了诗人脑袋后面的短辫子,让他不得不抬起头,并用自己的身体把对方卡在墙壁边,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在进来前黑袍法师刚说过的方法,当时他对自己的这位胆小老师试了一次,效果还真不错。 诗人连眼睛都没闭上,用力挣扎,当然这都没什么用。 ……黑袍玛瑞狄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人口贩子、教唆犯!他心里无声地骂着,并感觉到自己被蛮族学生单手托住臀部,两脚离地被托了起来。鲁伯特并不矮小,问题是帕拉多斯太高了,即使让鲁伯特抬起脸,他也还是觉得低头低得很费劲。 鲁伯特几乎是被夹在了野蛮人的身躯和墙壁之间,那夺去他空气的动作根本不能算接吻……简直像是什么恐怖的野兽在吃肉吸血似的。两人的嘴唇稍微分开时,鲁伯特又想打岔说点别的、又想咳嗽、同时又需要大口呼吸,整个人都挂在蛮族学生的肩上发抖。 “你怎么还会怕呢?”野蛮人撅着嘴,表情像个小孩子似的。他的手从诗人的齐腰小斗篷边缘伸进去,抚摸着那被皮带束起来的棉布短褂下的腰部。隔着衣料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颤抖,以及有点低的体温。 诗人发觉他的动作后,打了个激灵般地支起身体,惊慌地看着他。这只熊该不会想干点别的吧!诗人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被扣押在枫林和高地的这段时间,除了自己经常被做一些过于亲昵的动作外,总体来说,这野蛮人没干、甚至没想到过干点什么别的。 “你真的怕成这样吗?”好学生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老师,用自己的身体把对方卡在那里,手掌抚摸、揉捏着对方的身体——凡是他可以摸到的地方。 他想帮助鲁伯特放松下来,于是一边揉着诗人的身体,一边又探头过去紧紧地吻住他。 被打开嘴巴的诗人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并一直在挣扎。人缺氧并惊慌时也容易听觉失灵,但此时的鲁伯特却清楚地听到了咔嚓一声。 发声的距离很近,就在这石室里。 就在前面不远处。 ……就是那个石棺! 鲁伯特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帕拉多斯,然后从他的手臂中跳下来。石棺的盖子像有生命般平移开来,大半个都悬在边缘却没有落下去。 野蛮人回过头,也看到这这一幕,上前几步,立刻拔出两把战斧,警戒了起来。鲁伯特缩在他身后,拼命克制想尖叫的冲动。 然后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棺材里探了出来。 那是个很小的骷髅,像是小孩子的遗骨。它的骨头手指扒在石棺边,下巴放在手背上,歪着头“看”着这边。 野蛮人和它对峙着,然后小小的骷髅突然说话了: “真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们要继续吗?” ****** 注释: *魔像:由魔法力量构建而成的自动装置。法师们造出来的东西。本身没有思维,但可以服从命令,也可以服从预设的命令。(不是战斗的也成……) 他们没思维也就不会害怕,战斗十分勇猛。而且他们都有不同的程度的魔法免疫,具体每个设计的可能都不同。造魔像需要知识、能力、高深的法术造诣……和大量的……钱…… 09 小骷髅并不是儿童的遗骨,他说他曾经是个半身人。石棺也并不是棺材,而是一扇门,里面是向下的楼梯。 “你们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我的主人现在很痛苦。”骷髅带着帕拉多斯(弟)和鲁伯特,沿着石棺下的台阶慢慢走。 开口说话的骷髅通常该是挺恐怖的,但这小家伙却一点也不可怕。他甚至还抓着自己光溜溜的头说自己很弱小,请不要害怕。接着,他请求野蛮人帮一个忙:他的主人被困住了,谁都没法把他救出来。 帕拉多斯立刻就答应了,其实他根本没见过半身人,依旧以为这是个小孩子的骷髅。 虽然鲁伯特觉得这小家伙可能确实不邪恶,但对走向遗迹更深处还是有点排斥。跟在蛮族学生身后的他不敢喘大气地仔细聆听每一个动静,当重新踏上平地时,像是风又像歌曲的声响传了过来。鲁伯特打了个激灵,抓住帕拉多斯的胳膊。 蛮族学生护住自己的老师,也歪歪头仔细听,然后笑了起来:“别怕嘛!这不就是有人在唱歌而已。” 什么叫唱歌而已啊!这里可是个古代遗迹!鲁伯特松开手,咬着嘴唇。 越是跟着小骷髅往前走,歌声就越明显……而且明显地唱得还不怎么样。那是女人的声音,她嗓音高亢,但是音准非常差,几乎没一句在调子上的。即使依旧有点紧张,鲁伯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歌声一直在不停拔高音,可唱法真的太难听了。 他认识这首曲子,是首小情歌,很多人都会唱,曲调也简单。能把这么简单的歌唱得像在嚎叫一样,也真是挺不容易。 又走近些,他听到在歌声结束时,会响起一些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笑声。气氛倒是很和平,完全没有恐怖阴森的感觉。小骷髅带着他们拐过一个转角,那里是一间像集体起居室的大房间,有大小不等的七张床。 屋子里,三个骷髅和三个僵尸,正围着一团色彩斑斓的身影,她头发上有五个颜色,头顶的盘发里还穿插着闪闪发亮的丝带,并插着羽毛,身上穿着出席贵族酒会都嫌太花哨的衣裙,并且从高开叉的长裙里伸出一条腿,踩在一张小床上。 “晨雾?” 鲁伯特惊讶地看着她。 精灵女术士愉快地回过身,看样子还沉浸在挺轻松的气氛里。“嗨!小帕拉多斯大人,鲁伯特亲爱的,你们也来了?这太奇妙了,那道门是个随机传送法阵,我发现和你们走散了,正在害怕时,遇到了他们。你们看,我就像白雪公主遇到了七个小矮人……” “他一点都不矮!”鲁伯特指着一个大概有九英尺高的骷髅。 “太好了,你们果然认识!”半身人骷髅两手一拍,“你们都会来帮助我的主人吗?” 他们显然都是答应了这个,才被带到这里的。不过。具体要帮谁、怎么帮,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晨雾享受够了被人围绕着夸赞的感觉,就恢复了温柔善良的嘴脸,问他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帮忙。 “我的主人被剥夺了使用法术的能力,还被困在小小的地方,他很着急,他想要出来,”一群大大小小的骷髅都走出来,排好队,带着这三人走出去,半身人负责解释,“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我问主人,是否应该出去求援,可是主人不允许,他说我们会吓到别人。” “我想他说得对。”鲁伯特和身边的僵尸保持距离,这会儿几乎整个人贴在蛮族学生身上,但他顾不得介意。 半身人的发言让晨雾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如果玛瑞狄斯在就好了,她摇摇头。 骷髅们按照大小个排着队,带着他们又是上楼梯又是下楼梯的,最后来到一间矩形长厅,房间对面有扇雕刻着龙翼图案的双开石门。 “那房间是个伟大的地方,有很威武的雕像,还有神的雕像,”小骷髅先是一脸崇敬,接着又面露悲伤,“我的主人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是他很厉害的。他在被害前,把自己的一小块灵魂放在了雕像上,没被坏人发现。可是,他的一小块灵魂只能看、不能动、不能说话。哦,他只能和我们说话——因为我们是被他给与了生命的。除此外,主人什么也办不到。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 听着这些话,晨雾更觉得奇怪了。似乎这些不死生物的“主人”遇到了些挺厉害还挺麻烦的事情。不过小骷髅的表述太模糊,她不能分辨究竟那可能是什么。 正在这么想着,她灵敏的精灵耳朵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正是从那双开石门的房间传来。 她对所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骷髅和僵尸们也都配合着捂上嘴。接着,她用一种手语对野蛮人说‘有声音,我们安静地靠近’。这手语以前他们之间经常用,在高林城之战的时候。 神经粗且贫嘴的小帕拉多斯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笨拙。他放轻脚步,和晨雾一起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房间。 精灵没有听错,那间房间确实传出来了声音。小骷髅说过,他们的“主人”都不能说话,且还被“坏人”所害。现在不得不多警惕一点。 先是一些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他们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晨雾捂住了嘴——倒不是担心自己出声,这只是她吃惊时的习惯动作。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太耳熟了! “好了,骇焰大人,这是个地下遗迹!” “我知道啊。” 天哪,是红龙和玛瑞狄斯……看到野蛮人想作势推门走进去,晨雾立刻用手语阻止了他,示意他继续保持安静。 “旁边还有魔龙深黯的雕像……哦天哪,别这样……”法师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还带点委屈。 “我只是突然觉得好爱你,我的玛瑞狄斯。”说完这句颇甜蜜的告白,他们俩的语言都暂停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时候是在做什么。 晨雾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而一向爱好此类话题的帕拉多斯(弟)也做了个“喔好棒”的手势,静静地蹲在那里偷听。 “我可不想再被人偷看。”法师松一口气的声音。 红龙笑了起来:“哪有人偷看呢?魔像吗?还是雕塑?玛瑞狄斯,我真的……真的只是突然觉得好爱你。”他顿了顿,接着说:“不知道这是不是龙的弱点之一,看到同类的悲惨故事时,说真的,即使我心里其实并不在乎他,但也还是觉得很难受。我不用管那么多麻烦的事情,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有整整一山洞的宝藏,我还有你,我是最幸福的龙……” “停下,骇焰大人……我们真的不能在这里!” 虽然红龙的表白温柔又深情,但听法师的声音就知道,此时骇焰一定在干什么确实不能被偷看的事情。 嗯,以及,听起来骇焰也确实没停下。他们没再说话,但衣料摩擦的声音倒是清楚得很。过了一小会儿,玛瑞狄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突然叫道:“真的不能在遗迹里!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探索!等一下、骇焰……” 众神在上!这是我第一次听现场版!晨雾做了个祈祷的姿势,眼睛里还泪光闪闪,这让旁边的野蛮人和鲁伯特都大惑不解。鲁伯特倒不是第一次偷听(以及偷看),不过这种行为带给他的教训太深刻,此时他恨不得自己不在场。 打断了门那一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是小骷髅突然发出的声音: “我的主人就在那边呀,快进去呀?” 门里发出噗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有人从不算高的台子掉在了地上,不知道痛不痛。 两个僵尸走过去,推开了门。那个瞬间,房间里传出一声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怒吼……更可能是什么脏话。 是玛瑞狄斯,当在骇焰面前时他从来不骂脏话,就算要说,也会用些奇奇怪怪的语言说。 骇焰站在巨龙雕像旁,衣服倒是还算完整,他背对着门口,好像在整理什么,只回过头来看着来者。而玛瑞狄斯被他挡在后面,正在手忙脚乱。 玛瑞狄斯还在一直用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反正从语气听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骇焰整理好自己,垂头丧气地一言不发。鲁伯特几乎有点同情他,想做的事情被迫中断,估计这很不好受。倒是玛瑞狄斯的反应挺让人奇怪的,明明听起来刚才是非常的不情愿,现在被迫停止不是很好吗,怎么又看起来像在生气…… 法师从骇焰身后探出半个头来,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小骷髅和僵尸们十分有礼貌地鞠躬问好,仿佛根本感知不到来自黑袍法师的瞪视。他们应该感谢这个地方有缄默领域,而且玛瑞狄斯正忙着藏在骇焰身后收拾自己的仪容……不然他早就随便念点什么咒语了。 半身人的遗骨走到最前面,又把“我们的主人很可怜、我们的主人需要帮助……”那些话重复了一遍。玛瑞狄斯这时已经基本打理好了自己,从红龙身后走出来,一皱眉问:“停下,你刚才说什么?” “我的主人需要你们的帮助,他现在失去了自由好可怜,所以……” “上一句!”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好在那之前他分出来了一小块灵魂,只能和我们说话。那一小块就在雕像里,而他本身被关起来了。”小骷髅很听话地重复。 玛瑞狄斯和骇焰都抬起头看了看那尊巨龙雕像。然后玛瑞狄斯无声地低下头以手扶额。 骇焰还一脸平静地扶着法师的说:“啊,在这里面吗?那么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请一定帮帮我的主人,他不能一直被这么禁锢着,他的本体就在这地下,他刚才说了,你们能救他的。” “是的,他说他可以报答你们。”小骷髅说完,另一个大些的骷髅也跟着说,接着,这几个骷髅和僵尸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请求起来。 “闭嘴!”玛瑞狄斯烦躁地吼道,“晨雾!过来!去记录他们说的话,把你总结之后的顺当地讲给我!” 晨雾因为刚才撞到的事情而自觉理亏,非常甜美地一笑然后去和不死生物们谈话。 玛瑞狄斯揉着自己的眉心靠在雕像的石台上,思索着内心感受到的一丝违和感。这里被恒定了强制缄默领域,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不死生物们的“主人”却遇到困难?不管那是谁,看起来肯定不是被冒险者拆掉一只手那种等级的小困难…… 突然他想到了——不,放出这个缄默领域的不一定是骷髅们的主人!也许是外来者把遗迹内的什么东西压制住,然后丢下一个让人为难的范围法术…… 正想到这里,晨雾已经差不多听够了那些僵尸骷髅的轮番诉说,她走到法师和龙面前说:“亲爱的阁下,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的主人给了他们智慧,后来他们的主人被打败了,被禁锢在……地下?然后因为他身上有个很早以前就固定了的小法术,所以留了一点点带有意识的灵魂,在这个石像上。除了和这些不死生物外,无法和别人交谈。打败那个人的外来者是大概四天前来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四天前?”尽管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但这过近的时间还是让玛瑞狄斯紧张了起来,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没那么简单,“那个所谓的坏人,是来干什么的?” “是两个坏人,两个坏人!”一个看起来生前也许是女性的僵尸(她头上插着一束干花)说,“一个来抢东西,抢走了我们主人看守着的大头骨!另一个来欺负我们主人!” 她说完后,其他僵尸和骷髅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控诉入侵者的暴行,玛瑞狄斯根本没在听。他看了看这个房间,又看了看雕像,说:“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多留一天。我要亲自问那些家伙的主人。小帕拉多斯,找两个骷髅带你去找你姐姐,我怕再不找到她,她就要开始拆墙了。” 然后他对那些不死生物温柔地说:“我有办法救你们的主人,只要他能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要多留一天,鲁伯特浑身脱力。不死生物听到他们要帮忙,倒是欢天喜地的,殷勤地为他们介绍可以休息的地方,以及带野蛮人去找姐姐。 “我真的非常好奇,”玛瑞狄斯蹲下来,抚摸着地面,“已经沉寂了这么长时间的遗迹里,是什么东西吸引着什么人来做这些呢?” 有两个骷髅已经去带着野蛮人找姐姐了。刚才的女僵尸听到这话,凑过来,假装她还有在喘气一样地叹了口气说:“我其实知道一点点真相。抢东西的坏人要做什么,我弄不懂;但关于另一个坏人我就知道了,他是最坏的,他想占有我们的主人,主人宁死不屈、甘愿被这样对待,也不肯出卖自己的清白!” 玛瑞狄斯和晨雾都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僵尸——即使是被人给予了智慧的僵尸——说这么丰富多彩的话。他们也不太理解她说的到底是个误会还是事实。 为什么一个充满僵尸骷髅和魔像的地下遗迹里……会突然爆出这样的爱恨情仇。 10 当看到被削砍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神像时,帕拉多斯(姐)跪在他们面前,握着代表家族灵魂的兽牙低声诵念祷词。看到孪生姐姐这么做,帕拉多斯(弟)也跟着跪在她身边,虽然他根本记不住祈祷词的内容。 “他们不是信仰埃尼蒙、或者艾鲁本吗?”诗人离得远远的,小声问晨雾。现在他们刚睡醒,在遗迹里睡觉一点也不舒服。 晨雾因为得在这儿呆着不能换衣服也非常郁闷。看到玛瑞狄斯没打算追究偷听的事,她决定得显得更加老实一点。 “艾鲁本是丰饶之神,埃尼蒙是森林之身,你说的没错,这些野蛮人的神是埃尼蒙,”因为也没别的事可做,她不介意和鲁伯特聊聊天,“但是,你知道,普林汀修娜、奥塔罗特、艾鲁本他们三个被称为三善神,也是最强大的三位神只,埃尼蒙的信徒同样敬仰他们三个。” “哦,那为什么这里的雕像没有那位丰饶之神?只有白昼女神和静寂之神?” “废话,这里的用意是‘审判与赎罪,裁决与安眠’,要一个保佑风调雨顺的神来干什么?魔龙深黯死后还要去种玉米吗?” 听了这解释,鲁伯特耸耸肩,真是又合理又世俗的原因。 玛瑞狄斯不在这间圣堂里,而骇焰却在。人型形态的红龙在墙角缩成一团,看上去空虚寂寞。之前玛瑞狄斯说有重要的事做,不想任何人打扰,说完离开了这个大房间。骇焰想跟上去,黑袍法师回头给了他一个吻,说“等我们回家后有的是时间”,红龙就乖乖留下来了。 “其实我不知道玛瑞狄斯能做什么,他也不和我解释……”晨雾在鲁伯特面前放心大胆地抱怨着,“缄默领域不影响之前存续的法术,但无论如何也会影响现在我们的施法。听那些骷髅僵尸说的意思,他们的‘主人’所遇到的麻烦绝不是掘地三尺就能解决了的。我猜还是要用到些法术。就算他准备接下来一整天站在遗迹外尝试解除魔法也不行,缄默领域只能施术者本人来……” “闭嘴吧,我根本听不懂。”鲁伯特裹紧了点身上的毯子,扭过头。 晨雾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龙和玛瑞狄斯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这个胆小怕事的像个松鼠一样的诗人也敢这么和她说话! 她掀掉毯子,向正那对姐弟走去,装作也来敬颂神明,跪在蛮族姐姐身边,扭头对那个当弟弟的说:“去关心一下你的诗人,他又害怕又觉得冷!” 帕拉多斯(弟)眼里闪动着热忱的光,站起来,大步向鲁伯特走去。后者抱着毯子缩到墙角,大喊着:“不用!谢了!我不冷也不害怕!我一点也不害怕!别过来!” “他只是害羞!好好关心他,他是你的责任!”晨雾回头补充说。 于是,当玛瑞狄斯回来时,看到的是这么一个场面: 骷髅和僵尸们拍手蹦跳着夹道欢迎他;骇焰像几年不见似的,扑过来拥抱他;晨雾带着诡异的笑容,和女蛮族一起跪在神像前,姿态谦卑但神情邪恶;墙角里帕拉多斯(弟)看起来正在和鲁伯特演一出前戏过长的强暴戏。 “你们就不能有一天看起来是正常的吗?” 红龙搂着他蹭脖子时,他看着这一切摊开手。 法师来到破败的大圣堂中心,抬头看着巨龙雕像。晨雾站起来凑到他身边,很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来帮助你们的主人。但是就如之前所说,他获得自由后,我想和他好好交谈。”玛瑞狄斯对那些不死生物说。 半身人亡骸用力点着头:“当然!刚才主人说了,他也很想和你交谈,他非常感谢你。” 玛瑞狄斯看着巨龙雕像,他知道自己将帮助的人有一小块灵魂在那里。于是,他行了一个礼,起手画了一个圆,停止在还差三十度角的地方,另一只手抬起来像是在那一小块空气中写什么。 “不!你不能施法!”晨雾惊讶地看着他。在强制缄默领域里施法,自己会被自己最高位的一个法术攻击!就算用卷轴也不行,因为它在这里是失效的…… 但是玛瑞狄斯根本不理她,继续完成他的法术。晨雾想扑上去阻止他,但却被骇焰一把拉住。看来红龙非常信任玛瑞狄斯的做法。 法师所完成的是个晨雾并不知道的咒语,但她多少能分辨出是什么类型。那是个很高等的防护系法术。 “守护巨龙陵寝的牧师被自己的野心所控制,犯下愚蠢的罪行,蒙蔽信徒的眼睛。而他的儿子在多年后回到这个遗迹,驻守于此,为那场战争中受到迫害的法师、术士与德鲁伊们引导道路。他改造了远古神殿的格局,但完整保留了大圣堂。几百年过去了,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那段历史……” 完成咒语后,玛瑞狄斯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什么人对话般地说。 地面上的空气泛起细微的晕纹,一个小小的光点从地下升起。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它,那是个光芒并不算太明亮的小珠子,它缓缓上浮,来到玛瑞狄斯面前。 “我曾以为,那位勇敢的施法者一定早已经陨落了。不然,无论他行善或作恶,都会不断在世界上留下传说。他那样的人,如果还活着,怎么可能安娜静静地生活着,惊不起一丝波澜呢?但是,我现在知道,他确实没有消失。就在四天前他还在这里。” 小珠子的光芒淡去,然后丝丝烟雾从中升腾,一个人形渐渐形成……不,重塑。 “精灵法师波尔卡,欢迎回来。” 晨雾捂着嘴尖叫一声。其他人也都不禁靠近了些。骷髅和僵尸们欢呼着,想跑过来拥抱他们的主人。 现在站在玛瑞狄斯面前的,是个身穿深蓝色法袍的身影。 他的法袍外罩着黑色丝绒的宽松斗篷,面料泛起银色光华,边缘镶嵌着细小碎宝石组成的符文。他的手修长但却干枯,肌肉已经枯萎得紧贴在骨骼上,颜色青灰,与骸骨无异,头罩在深蓝色法袍的兜帽里,已经失去了所谓“容貌”,眼眶里空洞无物,只有小小的深红色光芒闪动着。 骷髅和僵尸们在做出喜极而泣(虽然他们没有眼泪)的姿态,玛瑞狄斯冷静地注视着他,而其他所有人都震惊盯看着这个“生物”。 这是一个巫妖。 他从虚浮的光芒中缓缓重新站在地上,好像一时站不稳般,差点摔个跟头。稳了稳自己的脚步,他用一支法杖帮助自己站好,抬起头对玛瑞狄斯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施法了,不要紧吧?” 那语气并不是担心,好像就只随口一问似的。而玛瑞狄斯也轻松地点点头:“嗯,没事。” 话音刚落,破旧的大圣堂突然像被瞬间转移般亮起灯光。石质穹顶变成拱形水晶圆顶,能够透过它看到夜空上的圆月和群星,巨龙雕像和神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华丽的立柱和壁画。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旁立着专用木梯,整片区域都被吊灯的光芒充满,墙壁上还开着一扇拱门,外面是石板小径和夜色中的玫瑰园。花园里有规律的虫鸣传来,书桌上还摆着花草茶,整个房间宽敞又静谧。 “呵,还真是……”玛瑞狄斯看着这一切,摇着头笑笑。而深蓝法袍的巫妖惊喜地看着这幻象,啧啧称奇:“真有你的,好华丽。” “这是哪?”鲁伯特差点觉得大家都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但又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这哪也不是,我们还在原地。”玛瑞狄斯示意大家不要乱动,免得被幻象所欺骗而撞到什么东西。 现在,晨雾也从惊讶中渐渐恢复,并开始了解到了玛瑞狄斯的用意。“天哪,你……您今天准备的最高等级的一个法术是……是个高等幻影而已?您用所有的法术位全都准备的是……仅仅是高等幻影?” 玛瑞狄斯没有回答她,他一点也不想和只爱扔火球射闪电的术士解释。骇焰走过来,触摸玛瑞狄斯,确认他真的一点伤都没有,高兴地搂着他,并开始安心欣赏这些虚像。 巫妖看着他们,好奇地歪着头:“真是奇妙啊,一个黑袍法师和一位……尊贵的红龙。” 他对龙行礼,骇焰十分开心地点头致意。 “你用你最高的法术位,为我准备了解锢术,”巫妖说,“然后,把你剩下的所有法术位填满了这种东西?” “也不是,”玛瑞狄斯笑笑,“无声幻影,次级幻影,高等幻影,全部、全都是这三个。我不是很了解缄默领域,让它自己选择吧。反正我今天准备好了的全都是幻术。而我没准备的法术,自己不能用,这个反噬效果就也不能用。现在我倒要看它能拿什么攻击我。而且这样很漂亮不是吗?不过有一点我是真没想到,现在我不用维持专注,竟然这些幻象也能继续存在……” “你就不怕有危险吗,一个强大的法师,能用的却全都是这种戏法?”巫妖似乎很欣赏他,也可能是他生前也一直都是说话如此温和。 “当然不怕,在这里,别人也一样不能施法不是吗。要是不能用,多强大的魔法也没有意义了……”玛瑞狄斯看了一眼身边的骇焰,“而且你也知道了,我和红龙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幻象消退,破旧圣堂原本的样子重新出现在人们眼前。巫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做的魔像被破坏,他觉得付出这点小代价没什么。 束缚住巫妖波尔卡的,是个禁锢术,他被迫陷入静滞,在那个珠子里被藏起来。如果不是他在之前就偷藏了一小块灵魂在石像里,他会失去感知,失去意识,当然也不能和任何人沟通。像他这样的施法者,竟然也会吃这么大的亏……而他自己解释说,这也不稀奇,是自己太大意了。 骷髅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话,而他慈爱地摸着它们的头,就像老师和一群儿童似的。 晨雾躲在远处,一脸委屈。她所期望的、一头金丝银发的传奇精灵法师波尔卡,现在是个巫妖……论相貌和骷髅没差多少的巫妖……这让她伤心极了。 玛瑞狄斯和巫妖竟然跑去一间小石室里交换抄写法术书去了!别人都几乎怀疑黑袍法师是不是忘了本来想问的事情。两个比较投缘的法师聚在一起肯定会像这样,晨雾解释说。现在他们没法去打扰,只能在这里干坐着。 实在觉得无聊透了……晨雾决定让红龙帮个忙。她走到骇焰身边说:“尊贵的大人,我觉得您应该去提醒一下玛瑞狄斯阁下,他应该先问波尔卡,之前的袭击者是谁,是谁放了缄默领域。” “需要吗?”红龙反问,“让玛瑞狄斯去抄法术吧,我看到他很开心。” “这不是开心的问题!您一定得提醒他,虽然您充满了智慧,但是毕竟……您太过于勇敢了,您会无视很多危险的讯号。这些东西对于人类来说,则有可能很致命!您要保护他,对吗?所以一定要提醒他……” 骇焰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就立刻站起来去找那两个沉浸在抄写法术小世界里的法师。 这些人里也只有骇焰敢去打扰他们了。 当他走进小屋子时,玛瑞狄斯明显有点不耐烦,但忍住没说什么。波尔卡倒是殷勤地招呼他坐下。 骇焰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我的玛瑞狄斯,我觉得,现在还有些情况没有查明。你们是不是可以先暂停一下?” “比如什么?”玛瑞狄斯正在比照观察着笔记上的某个魔法阵,头也不抬地接话。 “比如是谁在这里禁锢了这位……叫什么来着,以及那个人偷走了什么。” 红龙刚说完,巫妖就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像活人一样拍了拍脑袋:“天哪!大人,要不是您说我就忘了!” 即使是很少看得起敌人的骇焰,也觉得……这种连仇敌的事情都能忘的家伙也太迟钝了…… “他们是瑟普尔和莱明。瑟普尔是我的老相识,我们的恩怨不说也罢……而莱明,他偷走了遗迹下面巨龙的头骨碎片……” 巫妖重新坐下,用干枯的手指揉着眉心,就好像他还会觉得头痛似的。 这时晨雾和帕拉多斯姐弟都钻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前,身边是一群骷髅僵尸。帕拉多斯(弟)十分期待地插嘴问:“我很想知道你们的恩怨,我觉得这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们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这个打岔倒是也说到了点上,玛瑞狄斯也说:“嗯,他们竟然没杀了你,也没尝试毁掉你的命匣。” “别说这个了,真的一言难尽。瑟普尔只是和莱明合作而已,他就是想侮辱我……” “他怎么侮辱你的?”爱好此类话题的野蛮人继续挤眉弄眼地问。 “行了你闭嘴!”玛瑞狄斯不想继续这么蠢的话题,“叫做莱明的那个,他全名是什么,你知道吗?这名字我想了想,有点耳熟。” “诺辛格·莱明,”巫妖说,“你知道他?我与世隔绝太久了,谁都不认识。” 这次换玛瑞狄斯猛地站了起来。 “哈!我当然认识他!那个骗子、无耻之徒。” 他的反应太大了,以至于让红龙有点惊慌。骇焰过来扳住玛瑞狄斯的肩膀,极为严肃地问:“那是谁?他总不是也想侮辱你吧?” “……那倒不是。”玛瑞狄斯的回答让骇焰舒了一口气。 “他拿走了龙头骨碎片,然后和你的宿怨对象一起谋害你,再在这里放丢了个缄默领域?”玛瑞狄斯问波尔卡,“这倒是他能做得到的。虽然很下作,但那人确实做得到。” 巫妖点点头:“我倒是不怎么着急。其实说实话,那个头骨碎片嘛,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虽然上古银龙的碎片是稀少的法器原材料,但这方面不是我的领域,所以我兴趣不大。你应该知道的,那东西能卖很多钱,它被抢走我一点也不意外。” “是能卖钱,可这类东西的加工是个问题。没加工成细粉末的,一分钱也卖不出去!”玛瑞狄斯冷笑着,“莱明疯了吗,他是个魔法用品商人,但他的商会没有龙骨研磨池。” “我记得那东西很少,大陆上没几个?”足不出户的巫妖问。 “是的,只有四个。一个在奥术协会所在地塔希洛岛,一个在内陆湖死灵师之塔里,这两方都绝不会让莱明去使用研磨池。还有一个,在隔着冰海的无风岛上,最后一个,就在我的黑荆棘塔。我也不会让他用的。而无风岛?”玛瑞狄斯摇摇头,“那地方太远了,我知道他没去过那里,他才受不了那么艰苦的……” 正说到这,他发现语调温和的乖巧巫妖正抬着头、张着下巴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你的黑荆棘塔……虽然我也不认识,”波尔卡不确定地问,“离这里远吗?” 玛瑞狄斯狠狠地看着墙壁,像想要把石墙瞪穿似的。接着他大步走出石室,像是一秒也不像停留了。 现在他很想骂人。他发现自己很可能被骗了。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也许就在黑荆棘塔! 骇焰紧跟上去,发现玛瑞狄斯满脸的焦急。他身后跟着还想多和波尔卡聊聊的晨雾、一头雾水的帕拉多斯(姐)、还有一群像在欢送客人的不死生物。 帕拉多斯(弟)搂着他的诗人老师,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不停问巫妖“到底他怎么侮辱你”。 在骷髅们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遗迹入口。脱离缄默领域后,玛瑞狄斯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卷轴。骇焰正搂着他的肩,晨雾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于是凑过来一手勾着他的胳膊,一手正拉着帕拉多斯(姐)。 蛮族弟弟和鲁伯特晚了一步,看着黑袍法师念诵出卷轴上的几个发音,就带着那三个人一起原地消失了。 “喂!我们怎么办啊!”鲁伯特对着空气大喊。帕拉多斯(弟)倒是不急不慌,还和僵尸一起感叹魔法的奇妙。 巫妖波尔卡跟了出来:“需要我送你们吗?我只能帮你们弄个马之类的,我太久不出门,哪都不认识,没办法直接传送你们回家……” 没等他们回答,波尔卡突然脸色一变……虽然他脸色一直都很难看。 “马克,多莉,送客人们先暂时躲避!” 他握紧手里的法杖,对两个高大的骷髅和僵尸吩咐。 在遗迹地下入口前的空地上,深黑的浓雾从盘旋石阶流泻而下。波尔卡念诵着一些咒语,给自己以及身后的区域加上好几个防护魔法,并盯着眼前即将到来的东西。 鲁伯特吓得用他最快的速度跑回了门里面——反正有没有缄默领域对他来说也没差别,小个子的不死生物们也和他一样呀呀叫着跑了进去。而帕拉多斯(弟)站在门口,抽出战斧,和那两个骷髅与僵尸一起严阵以待。 沉重的马蹄声踏在石砖地面上,一匹类像马又像黑色独角兽的动物从雾中走来。它四蹄踏火,口鼻中喷出带着火星的热气,强壮高大,但却又能看到嶙峋的骨头线条。 它有一对失去肌肉且没有表皮的黑色骨头翅膀,额前还长着一支独角兽才有的长角,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象征杀戮的光芒。 骑在这头野兽背上的,是一个同样带着死亡气息的全身甲骑士。他手持长枪,身上的铠甲锈色斑斑,隐约可以看到胸前有个被割划得难以辨认的家徽。 全身甲的头盔遮住了他的脸,身边的雾气在他身边凝聚,形成了一张深灰色的巨大披风,在他身后飘扬。 “波尔卡阁下,很久不见啊,看起来您一切安好,我欣慰至极。”黑色的骑士在马背上行礼,声音像是来自空旷的四周,而不是他自己的喉咙。 巫妖波尔卡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才四天没见而已,一点都不久。托你的福,我很好。你的那位合作伙伴和你,都非常卑鄙。” 骑士大笑起来,稳住马匹的步子,慢慢地靠近波尔卡:“您还没受到教训,对吗?您还是不肯考虑我的建议?” “几百年了,你就不腻吗?瑟普尔?” 巫妖说出这个名字,在门边的野蛮人和鲁伯特都觉得好像很耳熟……半身人小骷髅缩在鲁伯特腿边,哆嗦着、小声说着“坏人……坏人……”,这时诗人想起来,这就是刚才巫妖和黑袍法师说过的两位入侵者之一! 即使从没亲自经历这种场面,鲁伯特也曾无数次在传说、诗歌与戏剧中听过这类描述:踏着炼狱之火的黑色坐骑,古老而带着血污的盔甲,面罩里眼眶中的火苗,邪恶而强大的力量,以及本身已经只剩骸骨的躯体——这是一个死灵骑士。 正在鲁伯特被气氛感染而脊背颤抖时,他斜前方的帕拉多斯(弟)却一脸兴奋:“喔!就是那个瑟普尔!僵尸说的就是他!他想占有巫妖,但巫妖宁死不从!” 鲁伯特震惊地看着自己这强壮的学生,深深感叹这个人的神经之强韧、兴趣之诡异。 ****** 有助理解但其实不看也没关系的小姿势: *关于传送法术:从没去过的地方不是绝对不能传送,但有危险。 *巫妖:一种不死生物,生前往往是一些执着的施法者……不过我觉得基本不用介绍什么是巫妖了。……死灵骑士也不用介绍了我觉得…… *法术位:法师们掌握着很多魔法,但要每天要研读、记忆、准备法术。并不是像很多游戏一样靠蓝条MP什么的……只要法师愿意,能够用高级法术位来准备很低级的法术。 *无声幻影、次级幻影、高等幻影:理解成依次越来越真实的幻象法术就好。骗人用的。 *禁锢术和解锢术:两个很高等的法术(按照DND设定就是九级法术,至少17级法师才能用9级法术,是至少……哦还有20级以上就是传奇人物了……)具体用法就略过啦,反正又不会真的有人去用(……当然不会) 玛瑞狄斯把自己全部的法术位准备满了幻术,然后最高级法术准备了一个解锢术,当他施法完,被缄默领域反噬时,那效果也只能从他的一堆幻术里弄一个出来了…… 如果是真实冒险中,一个法师正常来说不敢(也不会想到)弄一堆低等级法术,而不留下任何一个有攻击力的…… 楼上说的帕拉多斯(弟)犀利+1!XD他对八卦的本质最敏感了…… 恩抱歉这次木有更文,我习惯一下写多一点发那样…… 不过因为涂鸦两个小东西所以来发一下……(总觉得在本来应该发文的地方发图怪怪的,但因为是里面的人物,发去别处还得讲设定留地址什么的太麻烦了……就姑且在自己帖子里发发……) 被救出来的巫妖和他的僵尸骷髅们: 精灵法师波尔卡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前还没变巫妖的样子: ****** 继续俩助于理解但不看也行的小姿势: 玛瑞狄斯和巫妖一起换着抄法术书: 和谐友爱的法师之间经常这么做,互通有无共同研究,你好我也好。当然关系不好的法师之间……也有可能会处心积虑干掉谁谁抢走他的法术书(他自己的以及他收藏的,这行为是不是很眼熟……)…… 巫妖波尔卡虽然是巫妖,但其实也毕竟是个法师(可能还有些扩展职业里的进阶),巫妖是个种类,不是职业。 玛瑞狄斯带着大家传送走了的卷轴:当时他自己没有准备传送类魔法(都拿来准备幻术了……),所以这里是用卷轴施法的。使用卷轴不需要占用自己的法术位,只要卷轴上的魔法是自己从能力上来说可以用的,就可以直接启用。法师们通常都会自己抄录很多卷轴留着用,自己抄比去买便宜。 自己发明的法术缄默领域:……盆友说特别适合带着施法者,把他们骗进来然后趁他们不能施法,赶紧做点奇怪的事情……不能施法的法师最美味了……(这哪里是小姿势了……) 11 当玛瑞狄斯他们回到黑荆棘塔时,这里的龙骨研磨池已经被抢走了。 虽被叫做“池”,但其实它只有五平方英尺那么大,是用魔法加持过的黑色钻石做成的,形态像个大花瓶,用途也并不仅是如名称中所说。它主要被用来以魔法研磨巨龙、白银狮鹫、龙裔生物的遗骨(因为它们之中深藏原始的力量,很难处理),以及用来炮制抗魔宝石、安全地分解一切含有危险力量的东西。 一般的施法者不会用得到这东西,它所能做到的事情,也正是奥术协会禁止一般人做的。想借用研磨池,需要去塔希洛岛或死灵师之城提出申请,经过复杂繁冗的层层认可,才能得到使用权。而玛瑞狄斯所拥有的这个,是他自己仿制的。他明白自己做的东西论精致和强度不如古老的珍品,但用起来也还不错。 现在,他的作品被偷走了。而且黑荆棘塔里的学徒们躺了一地,有的被黏在地上或墙上哀嚎,有的昏迷或睡着,还有的看起来沿楼梯滚了好久而摔断了骨头。 晨雾忙碌着,忙着确认那些昏迷或受伤的学徒是否还活着,而帕拉多斯(姐)则负责把因魔法陷入睡眠的那些人打醒。 骇焰跟在玛瑞狄斯身后,看着他翻找卷轴,使用各种法术——可能是在挽回损失或者定位丢失的东西吧。骇焰一直想插上话,但玛瑞狄斯根本就不理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只回答“嗯”或者“好”。 他简直觉得玛瑞狄斯疯了:法师正在用一个特制的精巧小锤子砸坏一块挺漂亮的蓝宝石,真是暴殄天物……砸完后,什么也没发生,玛瑞狄斯跌坐在软椅子里,嘴里不停诅咒着诺辛格·莱明。 阴沉地托着额头,玛瑞狄斯想到,自己得到和遗迹相关古卷的那一天,也正是遗迹里那巫妖被打搅的同一天。 莱明他们从遗迹偷走魔龙深黯的骨头碎片后,把关于遗迹的消息送到自己面前,吸引他前去探查……然后那伙人就来抢劫了黑荆棘塔。 他们拿走的不仅是研磨池,还顺手拿了些别的。幸好玛瑞狄斯重视的东西都藏得很好,而那些人也没有充足的时间细细寻找。 思维稍微中断一点点时,玛瑞狄斯才发现骇焰在叫自己。他稍微回回神,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可是这次,红龙没有继续问话,而是扑了上来把法师环在怀里。 “放开我,我没心情。” 玛瑞狄斯连名字都没叫,语气十分硬冷。 骇焰没有放开。他想着,又不是第一次听到“没心情”这三个字,但每次法师说完这个也都没什么用,还是会被抱到沙发上或者卧室里。 可现在玛瑞狄斯完全陷在自己的思考里。他试着寻找那魔法商人的目的。莱明是玛瑞狄斯的同学,那时他们还都是小孩子。莱明年纪比较大,在十五岁那年因为一些劣迹被导师赶走。 之后,他去了死灵师之城,修习了几年后,又被那里的导师赶走。玛瑞狄斯一直都挺讨厌莱明,这轻浮、奸诈的家伙活该一直被人驱赶。 用堕落善龙的遗骨能做很多事,且几乎都是危险或邪恶的。玛瑞狄斯从莱明的人际关系一直追想到学生时代的修习细节,还想到高林城内的昔日学徒是不是莱明的奸细等等……莱明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这一切都让玛瑞狄斯感到焦虑。 红龙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许,已经把手伸进了衬衣里面。法师毫不理会地站起身,走向门口拉开门,大声喊晨雾过来。女术士知道现在的玛瑞狄斯心情有多差,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玛瑞狄斯不理身后屋里面一脸不满的龙,语速极快地对晨雾下命令: “去高林城,把送给我遗迹古卷的家伙抓来,我记得他叫麦卡,以前是进修学徒,现在开魔法用品店的。留他一口气就行,其他随便你……快去!你还在等什么?” 精灵术士快速地点着头然后跑开,有事办总比守着面色阴沉的玛瑞狄斯有趣。 骇焰从法师身后抱住他,把他带回屋里。他孜孜不倦地尝试脱玛瑞狄斯的衣服,即使对方表情冷淡,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的玛瑞狄斯,”他亲吻着法师的脖子,“如果有人敢偷我的东西,我也会气疯了的。可是你不能一直这么激动,这是你的弱点。” “你们所有人才是我的弱点!”玛瑞狄斯依旧非常烦躁。其实他知道,红龙说得对。不管作为单纯的研究者,还是一个法师、一位贵族,他无数次被导师或长辈指出过这一点——总是出现并不必要的急躁。 “我帮你冷静下来。” 这几乎有点可笑,玛瑞狄斯想着。一头红龙帮一个人类冷静?一个人类再不冷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当被骇焰放倒在厚厚的绒毯上时,有那么一瞬间,玛瑞狄斯觉得很危险。为什么自己会习惯于收拾可笑的烂摊子?为什么自己会渐渐以对人大吼代替惩罚?在高林城之战结束前,玛瑞狄斯的话并不多,他维持着一个冷静严肃的形象,让别人尊敬他。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变得满身都是缺陷,旧的还在,新的也不断添加。 龙所化形的红发男人深情而温暖,虽然有时激动起来有点意料之中的粗暴。他的手搂紧衣服凌乱的法师,让后者觉得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 玛瑞狄斯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现在没这个时间,你应该去把莱明那混蛋揪出来干掉……可这声音一直没能说服自己的身体做出行动。 这一次玛瑞狄斯确实失误了。 在他倒在地毯上、结束了一次亲热后、正在努力阻止想再来一次的骇焰时,高林城中,带着帕拉多斯(姐)一起行动的晨雾被一群手持长枪的骑士包围。 她刚从店里把那个叫麦卡的进修学徒揪出来,可能因为他们太引人注目了,那些骑士就像从房子和墙壁里长出来的一样,瞬间就围拢了过来。 晨雾握着蛮族女人的手,防止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拉桑卓·晨雾女士,”盔甲上有城卫队长徽标的骑士走上前,“我们不能容忍黑荆棘塔做出那些邪恶的行为!这会让高林城再次陷入恐慌!” “啊?”晨雾愣住了,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前她还猜测着,是不是自己这身袒胸露背露大腿的装束,不符合高林城的道德标准什么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发言。 也就在晨雾和蛮族女人一起被骑士们包围的同时,鲁伯特和他的学生被丢进一个不知道通向何处的传送法阵。 帕拉多斯(弟)非常勇敢地去挑战死灵骑士,但显然他对付不了那个。巫妖波尔卡非常诧异,这些陌生人明明没有任何帮助他的理由。 他对自己的骷髅和僵尸们说了一个词,那些小东西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们把诗人推向废墟中一块残垣,诗人向后跌的同时,也消失在那里。 野蛮人发现这一点时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该先去追鲁伯特,还是先继续面对死灵骑士瑟普尔。 死灵骑士直冲过来,身周爆发出和他眼中火苗一样颜色的火焰。波尔卡用法术将自己的骷髅僵尸们推进遗迹大厅门内,小东西们打着滚向里被推出很远,几乎撞上那长型厅廊的彼端墙壁。接着,波尔卡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退去,一股力量把帕拉多斯也带去相同方向。 仿佛来自深渊的火焰转眼就压了过来,它没有伤害到波尔卡,但却灼伤了帕拉多斯。 在被火焰碰触的瞬间,野蛮人也被推进了传送法阵。 波尔卡看了一眼远远的大厅深处,他想看到那几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不死生物。但也正是这一眼,让他错失了要么逃走、要么施法迎战的时机。 论反应速度,他确实不如眼前的死灵骑士。 瑟普尔手中的长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长长的刺链,那东西瞬间像蛇一样卷住了波尔卡的脚踝,并把他拽倒在地。 巫妖识破了对方的意图,他现在几乎来不及念咒,但还是打算立刻射出一个法术。 可瑟普尔没给他这个机会。骑士驾驭着黑色的生物调转方向,刺链就像骑士自身的延伸般灵活,它拖着波尔卡,将他甩进了遗迹大门内。 波尔卡把还没释放的魔法中止了。之前那个魔法商人留下的缄默领域依还在起作用,虽然自己身上有那么几个防护法术,但只要在遗迹内,他不能施法。 瑟普尔跟着走进大门内。他攥着那条刺链,拖着波尔卡走进遗迹更深处。骷髅和僵尸们躲在远处瑟瑟发抖,哭着小声念着他们主人的名字。 死灵骑士翻身下马,铁鞋子踏着石砖,声音沉重而冷酷。 “我已经不抱和您谈判的希望了,波尔卡。用了几百年,这有点长。但我最终还是明白这一点了。” 瑟普尔靠近过去,而巫妖知道,不能施法的自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面对这位骑士,他生前还算正常,死后似乎神经癫狂程度逐年递增。波尔卡觉得,应该避免谈及一些老问题。 “你和那位人类法师有什么目的?”于是他说,“最主要是,他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要帮他偷走龙骨的碎片,而他又为什么帮你囚禁我?” 死灵骑士没有回答。如果他的脸上还有肌肉,现在他一定在微笑。快成功了,他在心里暗暗说。 诺辛格·莱明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也是个挺优秀的施法者,并且是个聪明人。他让一切展开得顺利又迅速。迅速,这是重点,让看似突兀的一些事情连在一起,不给人充足的反应时间。 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完成了龙骨碎片的研磨,取到了其他必备材料以及善神信徒的血…… 死灵骑士盯着坐在地板上的老相识,眼眶中的火苗兴奋地跳跃着。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午后温暖的阳光正照进窗户里。学徒小心翼翼地敲开玛瑞狄斯的门,攥紧双拳,惶惶不安地看着黑荆棘塔的主人。 “发生什么事了?”玛瑞狄斯压低声音,不想吵醒在卧室里睡着的骇焰。当听到敲门声时,其实法师很吃惊,简直难以置信,在这么一个本来紧张焦虑的时刻,自己跟那头红龙一起睡着了! 看了看机械钟,大概睡了不到两小时。玛瑞狄斯劝自己说这还好,但又无法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某种微妙的难堪。 学徒站在那里,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十分为难。他带着极为糟糕的消息跑来,却看到导师穿着薄薄的衬衫露着脖子和胸前的一小块肌肤,上面都是些看一眼就明白是什么的痕迹…… “快说!你哑巴了?”玛瑞狄斯催促。 这孩子才十四岁,说话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海菲尔德导师,枫林……不,黑荆棘塔……被……”他的后几个字说得含含糊糊的,玛瑞狄斯没听清,板着脸叫他大点声。 那孩子塌着肩膀,一脸的虚弱,艰难地重复道:“黑荆棘塔,被……包围了!” 12 “拉纳森爵士,您这是什么意思?” 在离开黑荆棘塔大门前,玛瑞狄斯已经启动了枫林里的一个触发性魔法阵。他念完了所有的前置咒语,如果需要的话,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手势就能让蔓延数英里的魔法阵吞下所有敌人。也许这不能杀死所有人……当然,玛瑞狄斯本来就没想这么干。这对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到死也用不上这个。 在高林城之战、也就是推翻他那本无血缘的兄长的统治时,拉纳森曾是玛瑞狄斯的战友。这位现役高林城骑士团长、白昼女士神殿骑士,此时带领着他的数个骑士小队和众多的士兵,包围了黑荆棘塔。 骑士不太擅长和玛瑞狄斯对话。海菲尔德家族于他有恩,而且他效忠于菲丝蒂安女士。这位女城主可是玛瑞狄斯的血亲。 “黑袍玛瑞狄斯,”拉纳森没有下马,没有称法师为“海菲尔德阁下”,“尽管您是城主的堂弟,但高林城和普林汀修娜神殿都不能容忍您的行为……” “第一,我不知道所说的是什么行为,”玛瑞狄斯揣着手,心里猜到多半和莱明有关,估计这蠢骑士被骗了,“第二,我纠正无数次了,菲丝是我的堂妹。那姑娘才过二十岁,为什么你们一遍遍非要说她比我年长?” 拉纳森显然不想和他纠结城主的年龄问题。这些都是贵族之间为了面子的搞的东西。骑士稍退一步,从他的队伍里走出来两个神殿的牧师。 “当年您纵容恶龙毁坏神像,但我们容忍了。”黑发的牧师说。 “如今您竟然公然袭击神殿的圣职者,伤害他们并且为邪恶的目的采集鲜血……”金发的牧师比了个祈祷圣光驱离邪恶的手势,“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玛瑞狄斯几乎想笑,莱明在一夜之间到底做到了多少事?真有他的…… 骑士拉纳森补充说:“而且,大肆搜刮城内的圣器与法器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正规奥术商店主人与牧师们的恐慌。今天早晨,我们发现黑荆棘塔的晨雾女士正在继续做这些事……我们差一点就现场抓获了她。” “差一点?” “她……逃走了。用魔法。” 这次玛瑞狄斯真的笑起来了。那个术士除了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外,什么事都做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麦卡是这里的进修学徒,晨雾只要不逃跑,一切都很容易解释清楚……但那个蠢货竟然逃走。 不过,现在也不算糟。这些骑士就是脑子一热就赶过来而已。 玛瑞狄斯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学徒,对骑士说:“拉纳森阁下,以上所有的指控难道都是针对我的?您有什么证据这样污蔑我?” 骑士皱了皱眉,他觉得满眼都是证据。但他的嘴巴没有法师的灵活,还没开口,玛瑞狄斯继续说:“高林城里的合法奥术商店?那些店主多半都和我有交情。如果我需要什么,何必用极端的手段呢?不如,您把他们叫来,让他们刚告诉我丢了哪些东西。也许我能帮他们判断出强盗想做什么。不过,爵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向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是不是到现在还都没亲自问过他们?” 这倒是说对了。拉纳森觉得那些人是他的责任,但又不想多接触他们。 “还有圣器……这件事,如果您坚持怀疑我,我不介意联络奥术协会来调查,”法师说,“您是一位骑士,不了解魔法的体系。我就简单来说吧,我的研究领域根本就不可能涉及圣器。我可以告诉您,只有死灵师有时会需要把圣器转化为亵渎之物,来完成一些实验。我不介意让奥术协会的高阶法师来搜查我的塔。” ——反正我自己仿制的龙骨研磨池也被偷走了。玛瑞狄斯在心里暗暗说。 拉纳森又想说什么,但在他开口前,玛瑞狄斯再次打断了他:“高林城与枫林签订协议,互不干涉。如果我想要打破这平衡,何必等到现在?如果我不离开,继承权能够落在菲丝的身上吗?” “别激动,骑士,到现在我也还是对贵族权谋毫无兴趣。可是你们,你们又在对我做什么?” “高林城随便有了什么罪恶行为,都要算在我头上吗?有邪恶的施法者打扰了你们,你们就要让我来承担后果吗?” 玛瑞狄斯站在高塔前的台阶上,目光严厉地扫过每一个骑士和士兵,还有那两个牧师。 “尽管可以怀疑我。我不能阻止你们的思想,但仍要为自己申辩。”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拉纳森身上,他老早就知道骑士长最不擅长这种对话。 “我感到痛心,拉纳森爵士。不仅为我与菲丝堂妹之间的亲情,更为那次战争中我们短暂的友谊。我差点被人杀死,差点为海菲尔德家族献上自己的生命。但是你们现在……又在对我做什么?” 看到骑士张口结舌的样子,玛瑞狄斯知道自己快成功了。这些穿盔甲的就是很吃这一套。 “但是……”骑士终于得到能说话的间隙,“但是城主在打猎时也被袭击了。她颈间的蓝琥珀被抢走了。袭击她的人说了要用什么研磨池……城主说只有黑荆棘塔……” 玛瑞狄斯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堂妹也进行过一点奥术修习……虽然她在这方面天分不高,半途而废了。 蓝琥珀倒是个值得注意的东西,那是海菲尔德家族女性们之间代代相传的东西,蓝琥珀的正规名称是深泉琥珀,是远古时代的元素之泉下渗干涸后,和其他矿物结合形成的东西。那种石头中直接蕴含了一种古老的生命能量,它很漂亮但极少被用来做首饰,更多的是被作为罕贵的施法材料。 “很抱歉,在事情没有解决前,我们必须控制住黑荆棘塔。这是神殿和高林城的判断。”拉纳森的心情有点动摇,但他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那么我失去自由了吗?”玛瑞狄斯问。 “不,您可以自由行动,但在事情没有解决前……” 玛瑞狄斯冷笑了一下。不再去管骑士接下来说什么。他很高兴不需要发生太大的冲突。 红龙骇焰正在卧室里睡觉,因为自己点了有助龙类睡眠的熏香,所以估计要睡很久才醒。玛瑞狄斯轻声告诉学徒怎么应付醒过来的龙,然后分开人群,向枫林深处走去。 玛瑞狄斯已经大概猜到了莱明想要完成的法术,所以现在他打算去等着那位老同学。 其实法师本来可以直接启动一个传送法术,但他还是要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再施法。因为不能保证将来会不会再起冲突,玛瑞狄斯不想被骑士们看到自己在逃跑上的优良准备。 法师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一大群人在窃窃私语……但突然,那些人开始惊呼! 他回过头,先是看到骑着马的骑士们全都仰头看着天,又看到自己的学徒也傻乎乎地抬头站在那里。 高塔的某个窗户旁,骇焰站在被推开的窗棱上,四处张望着。 龙看到了正在走进密林的玛瑞狄斯,露出了喜悦的神态。距离太远,人类形态的骇焰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法师听不清。 接着,塔下面的人类们乱作一团,他们的马匹惊惶失控,牧师们瘫软在地上祈祷,骑士们即使发抖也顽强对抗着恐惧,玛瑞狄斯好像听到那些盔甲都发出喀拉拉的声音了。 骇焰跃向空中,硫磺味的烟雾扩散开来。他回复到龙的庞大形体,深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尖牙与利爪代表着恐惧的威胁,龙翼展开,遮住了地面上人类们的阳光。 骑士们颤抖着稳定马匹,并不停默念普林汀修娜的圣名,牧师们做好诵念神术的准备。 但是,高塔门前年轻的小学徒嘴里念的是:导师,祝您好运。 红龙在空中舒展了一下四肢,仿佛脱离类人生物狭小肢体的束缚后,要伸个大大的懒腰。接着,他无视了那些惊惶的骑士,直接俯冲向了玛瑞狄斯。 法师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头龙再怎么也会问问眼前的情况再说,谁能想到他会就这么疾冲过来! 树枝没能阻挡龙的前爪,所有龙都善于俯冲抓取地面上的东西。 玛瑞狄斯被骇焰直接从树林里……拿了出来。 法师被握在龙的爪子里,大声抗议,可是飞行的风在他张嘴时会灌进口内,于是他只好暂时闭嘴。塔前,骑士拉纳森被这一幕彻底震撼了,不知道现在该确认那位贵族法师的安全,还是该庆祝不用和龙作战。 拉纳森见过红龙骇焰,只是远远地见过。现在他怀疑恶龙的智商是不是有点低,不受法师的控制…… “导师急躁起来总是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十四岁的学徒叹着气,“下塔前我一直想说那盒催眠熏香受潮了,可是他不听我说完……” 玛瑞狄斯快被气疯了。飞行中的风很冷,但他知道自己的脸此时又红又烫。 骇焰竟然就这么……当着骑士团和学徒的面把自己抓了起来……像猎隼抓田鼠一样!甚至现场还有白昼女神神殿的牧师!如果不是胳膊的活动受限,他现在最想做的不是施法,而是用两只手捂着脸。 当年拉纳森和他的队伍怕我怕得要死!后来倒是不那么怕了,但依旧很尊敬我!现在呢?比起被怀疑袭击神殿袭击城主,黑袍法师被像田鼠一样抓走一定会成为高林城里的笑料! 玛瑞狄斯咬着牙,依稀想起来,之前刚一回头时看到人型的骇焰站在窗户上,从口型看来似乎是在说“你想上哪儿去?别想丢下我!”。 现在正以龙形态飞翔的骇焰看起来得意极了。红龙飞过高高的山岭,看到一快山崖上的平地,他降落在上面,并把玛瑞狄斯放下来。 “你为什么要把我弄睡着呢?”红龙质问着,“你那么脆弱,怎么能一个人到处乱走呢?” 我不脆弱……玛瑞狄斯在心里辩驳着。虽然红龙很巧妙地拿捏力气,即能抓稳玛瑞狄斯,又不会弄伤他,但刚才的起飞与降落过程都太快了,法师觉得头晕。 玛瑞狄斯很想告诉骇焰,因为你跟着我去可能会造成太大的破坏,我不想搞得天翻地覆……但他怀疑龙不搞点破坏就不能尽兴。 看着法师久久地趴在那里扶着头,骇焰紧张了起来,他再次化形成那个红发青年,跑过去把玛瑞狄斯抱在怀里。 “抱歉……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你经常让我不舒服,”玛瑞狄斯没好气地看着他,“不差这一次。” 骇焰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掀法师的袍子,还解他的腰带。 “我不是指这方面的不舒服!”玛瑞狄斯立刻就忘记了头晕,他按住对方的手并且躲开,“你到底想什么呢?上午我们才……我可是人类!” “你是要去那个地下遗迹吧?” 骇焰刚才只是在开玩笑。他拉着玛瑞狄斯站起来,然后走远回复龙的形态。 “你可以节省一下法术,我带你去。你在那里丢失了两个奴隶,而且你觉得小偷可能回到遗迹里,对吗。” 红龙伏低身体,等着玛瑞狄斯上来。 飞往峡谷下遗迹的路程中,玛瑞狄斯恍惚地想到,自己有那么一阵子可能忘记了相当重要的东西。 和多年前一样,自己对龙根本没必要隐瞒什么。龙永远能明白他。 也许是相处得太久后,自己渐渐忘记了这一点。即使行为比较简单直接,巨龙就是巨龙,他们不会被旁枝末节干扰,只看重应该看重的东西。 13 通常要至少经历过五次以上,才能习惯传送法术带来的不适。那感觉与飞翔或坠落都不同,像是失重旋转并被无数物质穿过身体般,过程短暂,有明显眩晕。等到了地方,也会继续头晕眼花一会儿。 鲁伯特趴在草地上动也不动,稍一睁眼都觉得天旋地转。帕拉多斯(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凭着身体强壮,勉强爬了起来靠在树桩边。 “你……我们……呜呃……”野蛮人尝试了好几次,想站起来走到鲁伯特身边去,但总是失败。他干脆让自己倒在地上,横着滚啊滚,滚到了鲁伯特身边。 “你没事吧……” 他俩都不知道,普通的传送法阵根本不至于让人难受成这样。巫妖波尔卡在遗迹外预置的法阵通往高林城另一侧农田,距离不算远,顶多头晕一下子就没事了。巫妖怕这两个人类被死灵骑士伤害,才把他俩推了进去。如果波尔卡不是那么慌张,就会有机会发现,法阵被动过手脚。 鲁伯特翻了个身,看到的是布满浓云的天空,隐约的闪电,被风带走的枯叶。现在是什么季节……今天的气候差到这个地步吗?诗人歪歪头,又看到远处有一片高大但破败的城墙。 他俩躺了好久才终于有力气爬起来,四下张望。鲁伯特虽然年轻,但也算走过不少地方,他努力辨认这大概会是大陆上的哪里,可是觉得感官都像蒙着一层雾,一切都不算模糊但也不清晰,不寒冷但也不暖和,风很大,吹得树木东倒西歪,打在身上却没什么感觉…… “我为什么要被弄到这地方来啊!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诸神这样惩罚我……” 鲁伯特看向远处那乌黑的残垣,紧紧抱着双臂。 帕拉多斯此时竟然分外老实,大概正因眼前的一切而迷惑着。这里相当安静,似乎也没有人埋伏。于是他们试探着朝那段旧城墙走。野蛮人一直紧紧握着他的一双战斧,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前进时,竟然比鲁伯特发出的声音还小。 和在遗迹时比起来,现在鲁伯特才是真的害怕了。他能看得出,帕拉多斯也同样很紧张。这一点让诗人更觉得情况不妙……连从不严肃的人都严肃起来时,通常预示着不好的事。 黑色城墙缺损了不少石头,平均大概有几十英尺高。需要绳轴才能拉动开启的门扉已经不见了,城门就像正张大的嘴巴。他们慢慢走进去,看起来本该有内城或其他建筑的地方依旧是一片荒凉,从云层投下来的光线比外面的还暗淡。 “我觉得这地方不对劲!”帕拉多斯左顾右盼着,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一直萦绕在身周。他总觉得这里充满冷森的恶意,但又看不到任何敌人。 “是不是什么魔法的……那种不好的效果?”鲁伯特开始怀念精灵术士了,要是有她在,至少还能有个人解释一下。 他的野蛮人学生走过来,贴近他,在他头顶上郑重地吻了一下。帕拉多斯很高大,最容易吻到的就是鲁伯特的头顶。 “干什么?”诗人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帕拉多斯面色严肃地说。鲁伯特平时看多了他笑嘻嘻的样子,一时有点不习惯。 野蛮人收起来其中一把战斧,用空出来的手拉住了鲁伯特的手。这位部族的年轻首领手心很热,微微出汗,本来诗人很想说点什么、然后挣开这只手,但他想了想,反正自己也很紧张,周围也没认识的人会看到……就这么拉着手也不错。 突然,一方淡蓝色的布被风卷着滚了过来。 它看起来很新,甚至还绣着铃兰图案,像是桌布之类。桌布在风中飞过他俩身边,等他们的视线再次回到前方,看到一个头上盘着辫子的黑发姑娘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她靠近后,也看清了两个陌生人,被吓了一跳,停在原地小声说:“收衣服时它被吹走了……” 她指指挂在了灌木丛上的蓝色桌布。 姑娘约摸十五六岁,穿着朴素且简练,像是商队女人的装束。看到眼前的两个男人一动不动,她似乎更紧张了:“我只是想把桌布捡回来……” “你……请便?”鲁伯特向旁边退了退。黑发姑娘小心翼翼地去捡起桌布,往回走时,打量了他们一番,突然恍然大悟般叫起来:“你们……!你们不是这里的人!你们是我爸爸的仆人吗?是我爸爸叫你们来的?” 除非你爸爸叫玛瑞狄斯……鲁伯特郁闷地想着。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光看年龄也不对。姑娘走上前,行了个屈膝礼:“刚才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先生们,我是索莉。请先跟我来,有什么话,我们进屋里再说。这里的夜晚很快就要到了,夜晚比较危险。” “鲁伯特·杰德尔。” “帕拉多斯。” 两个人也跟着报上名字。女孩点点头,转身走开,帕拉多斯和鲁伯特对视了一下,跟了上去。 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不知道她说的房子究竟在哪。走了一小段后,倒是看到了她晾衣服的地方,看起来是刚装好不久的木头桩子和丝绳。 索莉带着他们走向一片高高的草丛,分开杂草后,这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说是洞其实也不太恰当,它像是石砖砌出来的下水道入口。女孩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带着他们俩熟练地走进一个又一个的分叉口。这里看起来像下水道,但却很干燥,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 “你们不用担心,到这儿就很安全了,怪物不敢侵犯城堡的内部。”索莉说。 “城堡?”比起“怪物”这俩字,倒是“城堡”更让鲁伯特在意。现在他们怎么看都像是在走下水道,有哪里像城堡了。 走过几个拐弯和铁栅栏门后,现在他们似乎还真的来到了看起来比较像房间的地方,有水槽、砧板台……像个大型的厨房。厨房、走廊、一间间储藏室……越是往里走越开阔,墙壁和地板也装饰得更加精美。 女孩把他们俩带到一间小屋子,看起来是仆人房。 “你们也是外面来的吧?”她坐在床上,眼前的两个男人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她笑起来。鲁伯特僵硬地点点头,“外面来的”这个说法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妙。 “看来,你们不是我爸爸派来的……”她失望地瘪瘪嘴,“总之你们小心点就好。只要我不逃跑,这里的主人就挺和善,但环境很惊险。” “谢谢您的指引,女士,”鲁伯特倒是有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礼貌的好品质,“请问,这地方究竟是哪里?” “哈,这可还真是难解释。总之,你们不在原本的位面。你们不在坎拉特教区或文伯底国,不在高林城或寂静树海……两位,你们听得懂吗?” 显然帕拉多斯没听懂。不过鲁伯特大致懂了一点点。 索莉继续说:“当然啦,我们也并没有去别的世界。这只是个半位面。我真是伟大,跟着我爸爸出门,才十五岁就进到了一个半位面,真惊人……算了,这不重要。现在我们在位面主人的城堡里。” “位面主人?你是说……比如魔域领主什么的?”鲁伯特曾经以为这些东西是传说而已,就算真有,也像龙卷风一样稀少。 民间流传着无数关于“一个邪恶位面的主人”、“魔域领主”、“灰色鬼雾的主宰者”等等不同的说法,指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索莉看起来不但不敬畏、恐惧,甚至还有点自豪:“嗯哼,而我呢,是这位大人的人质,我爸爸被他要挟了。这时候,他们肯定正在主物质位面干坏事呢,嘿嘿。” ——你一点也没有人质该有的态度!鲁伯特看她哼着歌去泡茶的样子,觉得现在自己心目中鬼雾啦、魔域啦的恐怖形象要渐渐崩落了…… “你们没发现吗?这里是反的。”索莉给他俩倒了茶,放在矮柜上,“喝口水,我带你们去看看。这座城堡是反的。最上面在地面,是一般城堡最下方的结构。逐渐向下,越来越华丽。刚才我们路过过地牢、厨房,现在这里是仆人房。如果继续往下走,我们还会到宴会厅、主卧室……它的结构整个是反过来的。” “这是为什么?”鲁伯特不太敢喝这里的东西,而帕拉多斯……显然,刚才对话里有好几个通用语单词他没听过,比如位面之类……估计他根本没明白索莉在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它就是在地下。等爸爸和瑟普尔爵士干完坏事,我一定得问问。” “等等!”鲁伯特很诧异自己听到了某个名字,“什么爵士?” “瑟普尔。”索莉重复。 诗人扯了扯帕拉多斯的手臂:“你听到了吗!瑟普尔!这不是那个死灵骑士的名字吗?巫妖说过!” “哦,是他……”野蛮人的脑一直被大量陌生单词冲击,现在终于回过神来,“QJ是不好的。” “哈?” 诗人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旁边的索莉正在喝茶,噗地一声,把茶水喷了一手。 “你没事吧?”鲁伯特伸手去摸自己学生的额头,不知道这大个子是突然高烧神志不清了,还是脑子被什么邪恶魔法控制了。 “我没事!我现在弄明白了整个事情!” 帕拉多斯握住了诗人伸过来的手,还把它贴在自己心口,看起来像极了舞台剧里的男主角:“那个养了很多僵尸和骷髅的波尔卡先生,是一位善良的好人。而骑士瑟普尔爵士,深深地迷恋着波尔卡……他一定是在怨念和相思中死掉的。他死了都不肯放过波尔卡……我们在遗迹里时,也都看到发生的事了,对吗?看起来那位瑟普尔急疯了。QJ是不好的,我的鲁伯特,我绝不会强……” “住嘴!你醒醒好不好他们都是一把骨头!”鲁伯特去捂住野蛮人的嘴巴,旁边的索莉笑得不停捶床。 “你就让他说嘛,”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跟我来,我给你们看城堡的其他地方,其实这位……帕什么的先生,倒也算说中了点东西呢。” 她把这两人带到一间像军事会议室的地方,指着墙壁上的一块浮雕。 “看,这是那位主人的家徽。” 鲁伯特觉得浮雕图案有点眼熟。这不是很常见,但他觉得自己一定见过。翅膀中间是狮鹫头部的纹样,下方的纹路汇聚成一把长剑,剑锋和阳光光束融为一体……看起来是把狮鹫和白昼女神的代表物融合了一下。 “你看,这里很古老,现在这个徽标早就被简化过了。我是说在我们的世界里。”索莉的学识和她的年纪倒是很不相符。鲁伯特正想问她徽标的意思,女孩突然想起了别的,抢先说:“对了,我差点忘了问。看起来,你们已经见过死灵骑士瑟普尔了?那你们到底见过我爸爸没有?” “你父亲是哪位?” “诺辛格·莱明,”她回答,并再次露出自豪的神色,“他是我爸爸,也是我的第一个导师,其实我的全名是索林卡莉亚·莱明。我的名字太难记了,还是叫我索莉吧。” 她父亲的名字怎么好像也很耳熟……经过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后,鲁伯特觉得自己的记忆力都要衰退了。 诺辛格·莱明,这辈子曾经被好几个导师赶走的传奇魔法商人,此时正在借用别人的实验室。 不是黑荆棘塔的,不是城内可怜的麦卡的魔法材料店,而是峡谷里的地下遗迹。 两个不同躯体的善神信徒之血,蕴藏强大元素力量的深泉琥珀,绿霜草和黄金兰,牧师们存圣水用的银杯,还有一袋子杂七杂八的、虽然不算贵重但搞到手也很麻烦的材料…… 然后是龙骨研磨池。他从次元袋里小心地抱出来这东西。魔法商人打从心里赞美玛瑞狄斯的手艺。 “你还要多久?”门外,死灵骑士瑟普尔的声音传来。 “别急别急,”莱明回答,“都等了好几百年,还在乎这么一小会儿?” 瑟普尔眼中的火苗闪动着,声音低沉而悲伤:“我不能错过今夜。今天是月圆。而且,今天是十几年才有的一天,是雅卓宾斯枫林里夜光蒲公英飞向空中的时候,是峡谷里的紫罗兰和五色百合能够一起盛开的夜晚……” “你就别吟诗了。我劝你去盯紧了你的老相好,别让他跑了。” “他跑不了的,”瑟普尔似乎在苦笑——莱明从语气判断的,“我把他养的小东西们关起来了,没人能去解开他。你动作快点好不好?把他绑在那里那么久了……” “你心疼?你就直接去和他说清楚呗,也省得他担惊受怕……”法师的双手熟练地忙碌着,嘴巴也没闲着,“你们这些骑士啊,就是不懂变通。为了那么一个所谓的誓约……” 突然,莱明顿了一下,挑了挑眉,然后回头对骑士说:“我设置的魔法警报被触动啦。死灵骑士大人,你该忙起来了。” “敌人?”骑士面罩下双眼的火苗猛地收敛,像蛇信般危险地抖动。 “嗯,敌人。暂时算是吧……” 莱明正把材料倾注进法器里:“一个黑袍法师和一头龙,我劝你小心点。” 14 从被敲碎的砖块中、从松动的泥土中、从因久远的战斗而破损的墙垣边,在几乎将要覆盖整个遗迹的范围内,无数亡骸冲出地面,向着他们的敌人围拢。 死灵骑士唤起了在此处长眠的亡者。他们死于不同的年代,被葬于不同的地方,现在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原有心智,被瑟普尔的黑暗力量召唤,成群结队地出现在遗迹里。 峡谷所在的一带,是古战场,是陵墓,是荒野里孤独死去的冒险者埋骨之地。不死生物们从层叠的土壤中爬出来,几乎要充满了遗迹的通道。 玛瑞狄斯本来是回来找波尔卡、并且商量怎么对付莱明的,离开这里时,他根本没遇到后来才出现的瑟普尔。现在他和骇焰回到遗迹,在入口处还没觉得有异样,可进去后,还没等找到巫妖的私人休息室,他们就被突然蔓延而来的不死生物包围了。 他知道这不是波尔卡干的,一定不是。看看那七个被启蒙了智慧的骷髅僵尸,就知道巫妖对它们的态度不是这样。 骇焰想恢复原型,但玛瑞狄斯说还不是时候。他要把这些东西都引到门口,至少到自己能施法的地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厉害,只是数量太多,骇焰非常想用喷吐龙息把它们烧个干净,但玛瑞狄斯不同意,他说这个遗迹还有价值。 于是,红龙按照法师说的,把这些集群吸引到了遗迹入口外。玛瑞狄斯走出去,立刻用准备好的卷轴把它们一整片地消灭掉。 由于早上刚帮助过波尔卡,现在的玛瑞狄斯依旧是除了幻术什么都没准备,好在他平时抄录过很多魔法卷轴。 在魔法的效果中,不死生物渐渐粉碎、消失,而周围的建筑、甚至身处在集群之中的骇焰,都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这个法术只专门用来消灭不死生物,并且让它们不能再被人唤起。 零星漏网的几只,都被骇焰直接摔碎。现在法师和龙站在终于安静下来的遗迹入口,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玛瑞狄斯已经又在心里把莱明骂了一千次,现在遇到的这些事,不是他搞出来的就没别人了。 还有这该死的缄默领域,进去后无法施法也不能用卷轴,在外面又没法侦测遗迹内的情况…… 清晰的马蹄声传来,像是从遗迹深处,又好像是从外部。 骇焰又一次询问,是不是可以回复龙的形体……玛瑞狄斯依旧不同意。这样太危险了,弄不好会把遗迹毁掉的,之前遭遇魔像时他就捏了一把汗。 “我要去找巫妖,”玛瑞狄斯拔出自己的手杖剑,“骇焰大人,我相信,你就算是人型也能战胜任何敌人。” “等等!”红龙拉住了就要往遗迹里走的法师,“你要自己进去?在里面你都没办法用魔法!” “巫妖不会伤害我。他的死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遗迹里的符文……和他的法术书!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被莱明拿到!”玛瑞狄斯说完,又觉得红龙不会理解的,于是补充说:“除了莱明之前就在身上施放过的防护法术,不然在缄默领域里,他自己也不能施法。别担心,我找到波尔卡就把他……和他的法术书带出来。如果双方都没有魔法,莱明打不过我。” 除非他主动解消缄默领域……玛瑞狄斯和骇焰说话时总是隐藏掉后半句。 如果莱明真那么做,确实是有点麻烦,自己虽然带了不少卷轴,但已准备的魔法全是早上那堆幻术。不过,只要快点找到波尔卡就没问题了,在这时巫妖完全是友方。 玛瑞狄斯挣脱了骇焰的手,跑进了遗迹内。还不忘最后叮嘱说“不要变回龙形体、如果莱明出现别杀他,我留着有用”。 骇焰很想追进去,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守在这里。 遗迹门口的区域中,开始弥散出浓重的死亡气息。从高高的穹顶开始,直到立柱与地板,蓝色与黑色的火苗包围了这里。它们熊熊燃烧着,但却没有热度,甚至在散发寒意。 “我真恨寒冷。”红龙不屑地骂了一句,金色的眼睛看向某个方向。死灵骑士手持长枪,骑在四蹄踏火的骨翼梦魇上,从黑暗中心一跃而出。 玛瑞狄斯在跑进遗迹内部时,多少感觉到了外面发生的事。虽然他依旧没有亲眼看到死灵骑士。 如果在这里喊人就太蠢了……可四周非常寂静,又怎么才能找到波尔卡?或者,那些总围在他周围的骷髅僵尸在哪里?很快,他找到了线索。在安静的通道深处,一些细小的哭泣声传了出来。 最明显的声音就是半身人骷髅,和戴着花的那个女僵尸……终于走到门前时,玛瑞狄斯发现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抽泣,好像是不确定外面站着什么人。 法师有点吃惊,莱明竟然没有毁掉这几个小东西吗?他记得那位同窗喜欢研究死灵,但并不尊重他们。 门被从外面别住了。可能因为在这里根本找不到锁具,门把和墙壁之间卡着一把长马刀。它做工精良,款式古老但依旧锋利。玛瑞狄斯感到一丝古怪,在这里不该有这种武器。 找到波尔卡比较重要。于是他掏出一个隔绝魔法手套戴上(以防那是把诅咒武器),把长马刀抽了下来。拉开门后,里面的小骷髅吓了一跳,看到站在门前的是不久前见过的人类法师,他们小声地欢呼,然后扑了上来。 玛瑞狄斯一闪身躲开了,他一点也不想被这些东西拥抱。 “波尔卡在哪?”他问。小怪物们能够找到主人,因为他们是被主人唤起并赋予思维的。僵尸干瘪的脸作出严肃的表情,带着玛瑞狄斯小心地离开。 波尔卡竟然被关在他自己的起居室里。 玛瑞狄斯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觉得会看到一个被拆了骨头的巫妖之类……但巫妖波尔卡竟然就仅仅是被锁在起居室里! 这里可以叫起居室,也可以叫书房。不同于研究室,这里没有试验器具,只有书架和桌椅,看起来和普通人的房间没什么区别。 巫妖波尔卡被一条长长的刺链捆着,躺在他的书桌上,刺链的一端被大书架压着,挂着链锤的另一端就垂落在地上。 这场面让玛瑞狄斯觉得……很像地方小贵族强抢民女。 如果把刺链换成绳子,把巫妖换成姑娘的话——波尔卡躺在那里,双手被镣铐单独拷着,拉高在头顶,镣铐的铁链穿过桌脚。 “巫妖公主,我来救你了,哪里的变态把你绑成这样的?” 玛瑞狄斯摇摇头,走过去费劲地帮波尔卡剥掉刺链。这东西太重,玛瑞狄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很难拎起链锤,只能把它在地上拖动。 波尔卡自嘲地干咳了两声,在小骷髅们的帮助下,他总算离开了桌子,但还没办法打开镣铐。这是条附有魔法的镣铐,能根据被束缚者手腕的粗细调整宽度。它紧贴着巫妖那硬皮包着骨头的手腕,而且沉得不像话。 为了把那条更加沉重的刺链解下来,玛瑞狄斯累得一身汗。现在他相信这绝不是莱明干的,莱明才拿不动这个。 “我不明白瑟普尔到底要做什么。他把我以前说的话当真了?可是,他已经死了,我也从没同意过那些……我以为他明白……”巫妖躺在地上困惑地说。 “我也不明白,我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明白!”好在有高大些的僵尸帮助,玛瑞狄斯终于帮波尔卡摆脱了那条刺链。 “是瑟普尔,死灵骑士瑟普尔。”巫妖叹气。 “死灵骑士?”玛瑞狄斯抬头盯着他,很想吼一句你怎么不早说有个死灵骑士……但现在说这个也已经晚了,“你跟他说什么了,让他那么恨你?” “他非要在今晚,让我回返生前原貌一次,说……找我有事,”巫妖有点心虚地看着玛瑞狄斯,“但是我觉得,不要给他无谓的希望比较好。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都是躲避和无视他……所以我……” 人类法师突然爆出一句脏话,还用的是木精灵语。这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他每次骂人都肯定要用其他语言。 巫妖倒是听懂了这句粗话,愣在那里,像个被训斥了的孩子一样。 当巫妖说出“回返生前原貌一次”这句话,玛瑞狄斯立刻就明白自己的龙骨研磨池被用来做什么了。这件法器能做很多事,被采集的那些魔法用品也都能做很多事,显然玛瑞狄斯已知的材料并不是全部,本来他不知道莱明要干什么。可现在他明白了。 有个颇麻烦、但又极没用的法术,叫亡灵伪装。它可以把不死生物暂时变回生前壮年时期的样貌,受术者会继续拥有现在的亡灵特性,只有外表暂时被改变。 法术效果只能从日落持续到日出,仅此一次,且无法恒定。 这法术很困难,需要的材料繁多、咒语复杂,而且融合了死灵法术和变化法术,在不改变受术者属性的前提下,给他以真实的变化,而非幻术。 问题是,这个法术……太没用了,一般只有两个用法:邪恶的是,给亡灵一个人类外表,让他们潜入城市,等着大开杀戒;善良的就是,给死者变回旧貌,最后再和家人团聚一次……但问题是,它真的不实用,施法的麻烦程度远远超过有效利益。 “Xsa!”玛瑞狄斯拉起波尔卡被束缚着的双手,把他往屋外拖。 “你好像着急起来喜欢换着不同语言骂人,”巫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很顺从地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还和和气气地说着:“不过,这句卓尔语其实不多见,真正的卓尔很少这样骂人,这是通俗卓尔语言作为地底通用语时,其他种族逐渐发明的说法……” “Zu‘tour phor!”人类法师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为了别人的一点小事让自己忙得团团转。现在,本来对巫妖的那点好印象也荡然无存。 波尔卡当然也听懂了这句话,于是暂时闭嘴。 渐渐的,波尔卡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向着遗迹外拉。 “你……你该不会是想……”他挣扎着,好像意识到了玛瑞狄斯想干什么,“凌晨时,我们还互相换抄法术书呢!你不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我不能?” 玛瑞狄斯回过头,跟在后面的骷髅僵尸都被这人类突然变得很凶恶的目光吓了一跳。 “我不管莱明是怎么掺和进来的,但他不就是为了完成那法术吗?哈,为了这个,为了你,和那个什么瑟普尔的私人恩怨罗曼史,我做的研磨池被偷走,还被偷了一堆施法材料,然后我被人怀疑偷袭神殿,被人怀疑攻击自己的堂妹,她还他妈的该死的是高林城城主……” “你刚才……用通用语说脏话了……”巫妖小心翼翼地说。 玛瑞狄斯没理他,确实一般法师们都觉得骂人很可耻,但现在他没空自我检讨。 “我不关心你们这些人搞什么,总之,我要让这事快点结束,把一切理清楚,最好再找到莱明和那死灵骑士,把他们活生生带给那个驴脑子的骑士看!” 玛瑞狄斯继续把想抵抗的巫妖往通道外拉扯。 “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卷进了什么深刻的阴谋,或者莱明有什么庞大计划,我真是蠢!我还想拉你做盟友呢!现在看起来,我想多了!……别想跑!我小时候上过五年的剑士训练课程,没魔法时,好歹比你强!” 然后他又补充说:“让那小东西别干傻事!我不确定自己会对他们做什么!” 刚想伸手偷袭的小骷髅吓得一抖,巫妖赶紧出言安抚,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穿过长型的拱廊,遗迹大门近在眼前。巫妖不想过去,所以他几乎是被玛瑞狄斯拖着走的。 门外,巨大的爆裂火球吞没了地面,但冲击无法波及门内有缄默领域的范围。 玛瑞狄斯知道,那是骇焰的魔法。龙都有天生的施法天赋,而且不需要像法师一样辛苦读书。 看来红龙很听话地没有取消化形,依旧在以人类形态战斗。玛瑞狄斯微微有点自责,这会让骇焰很吃亏。 当人类法师抓着巫妖出现在门口时,外面的宽阔地区上,两个正在缠斗的怪物——确实都是怪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骇焰,过来,带我们回去!” 玛瑞狄斯拉着巫妖手腕上的镣铐。这东西应该是被那骑士安放的,倒是提供了不少方便嘛。法师想好了计划,让骇焰贴近门口时、直接回复龙型,自己可以攀住他的棘刺,龙息直接破坏斜前方薄些的岩壁,离开地下遗迹。 而在靠近龙背离开缄默领域时,自己就用已准备好的卷轴放一个小型的防魔法力场,以自己为中心,让身边的巫妖不能施法。 他想得倒是很好。骇焰也依言走向他,并眯着眼睛,留意死灵骑士的动作。 停在他们对面的瑟普尔直直地盯着巫妖波尔卡,盔甲面罩中两团火苗激烈地抖动。 死灵骑士看着这个巫妖——此时他正被玛瑞狄斯抓住胳膊,挣扎的动作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缄默领域……法师莱明和瑟普尔说过“缄默领域”。现在,那个人类法师和波尔卡都不能施法……但莱明也给他解释过,缄默领域不能压制超自然的类法术能力…… “放开他,人类!” 骑士怒吼道。他的坐骑也突然长嘶一声,疾冲向玛瑞狄斯和骇焰。瑟普尔斑驳的盔甲每个缝隙中都爆发出尖利的爆破声,那是死灵骑士的深渊怒焰。 冲击爆发向骑士身周的一切。玛瑞狄斯向后退,但心里也明白,自己的速度不可能比它快。这时,强烈的震动把玛瑞狄斯和巫妖都掀到在地。 法师摔倒后抬起头,那本该充满好几百英尺范围的深渊怒焰,没能碰到他一点点。 遗迹门外,骇焰恢复了龙的形体。 两翼的伸展击碎了立柱,嘶吼震得天花板上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他庞大的身躯彻底遮蔽住石门,利爪死死扣住地面。 ****** ~不看也可以的小姿势~ *深渊怒焰:是死灵骑士的一个超自然能力。效果有点小改动。反正是为情节服务…… *防魔法力场:就是字面意思。不像缄默领域一样,是让人不可以去施法、否则会被反噬,而是强行压制一切魔法和魔法物品。根本没有施法的可能。但范围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长时间。 *卷轴:法师们可以抄录奥术卷轴,上面的法术用一次就没了,不占用自己的每日法术位,方便好用。缺点是这东西多了也要钱的,而且抄卷轴花时间花精力。 咩嘿! ****** 两句卓尔语的意思分别是,前一个相当于 “dammit!”,后一个是“shut up” 卓尔的发声类语言分为高等卓尔语、通用卓尔语(世俗语、地底通用语) 前者只有高级祭司、贵族会,后者是地底常用语言。 玛瑞狄斯很少直接说粗话,骂人都尽可能用别的语言……卓尔语是因为我自己喜欢才搞了一点|||||| 15 有那么个短短的瞬间,玛瑞狄斯觉得自己真是无情到家了。 一开始,是自己不让骇焰恢复龙的形态的。当骇焰为保护自己而被深渊怒焰击中时……玛瑞狄斯察觉到,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骇焰大人死不了,但是遗迹要塌了。” 这个想法还没从他脑子里滑开,随着巨龙的咆哮,又是一阵剧烈震动。骇焰使用了龙息,不知道对死灵骑士造成了多大伤害。玛瑞狄斯很希望莱明也在地下的某处,这样他为了自我保护也会不得不解消缄默领域。 法师揪着巫妖的袍子,摇晃着跑回门口。一根巨大的立柱倒下来,挡住了他们的路,也挡住了长厅大门。从门外传带来石墙碎裂的巨响,似乎是龙的扫尾攻击打穿了某一侧的墙壁。 玛瑞狄斯很想大声告诉外面的那两个家伙这里快塌了……但显然他们不可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现在四壁都在震动,让人很难站稳,小骷髅们一边抖一边趴在地上,在巫妖的招呼下,爬到他们的主人身边。 巫妖从法袍的内袋里掏出一把宝石粉:“玛瑞狄斯,你如果没办法把镣铐解开,至少放开我的胳膊。” “你要施法吗?你疯了?”玛瑞狄斯没有放开。现在他们被堵在入口以内,没法脱离缄默领域。 巫妖不确定地低着头,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最高法术位上都有些什么。 但是玛瑞狄斯还是没能阻止他。巫妖挣脱他的手,尽可能靠近大门,并把小骷髅们也都带在身边。他把宝石粉扬上天空,念出一个咒语。 像巨大蕈盖的伞状力场墙壁及时扩散开来,承受住了坍塌下来的所有碎砖甚至大块岩石。它是如此宽大,且坚固,不会被任何东西破坏。 它不仅覆盖住了巫妖和法师,更穿过正在塌毁的天花板,延伸到门外,也笼罩了龙和死灵骑士。 巫妖波尔卡是个逆转了生命的法师。是以精灵寿命度过几百年,又转化为巫妖形态度过上百年的施法者。看到这如此巨大的力场障壁时,玛瑞狄斯突然想起了这一点。因为波尔卡的态度和言谈太柔和了,让人总忘记他是个巫妖。 人类法师惊叹着,他从没见过直径超过几十英尺的同类效果。同时他也看到,正维持着专注的巫妖低着头,让魔法力场继续扩大、并向下包覆,笼罩了玛瑞狄斯看不见的区域。 障壁能安全承受住山岩,但却不能阻止它们因承重结构被破坏而继续塌落。玛瑞狄斯没见过这个法术,但从他所知道的同类魔法来推测,它能维持的时间肯定很有限。如果它消失,头顶的岩石会继续落下来埋住他们。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玛瑞狄斯看到一道黑光突然凭空出现,如同一把利剑刺向波尔卡的身体。 它没入巫妖胸口后就消失不见,没留下任何痕迹。玛瑞狄斯认得这个法术。吸能术,削弱受术者的生命能量,甚至能抹杀掉一个人花费多年才得到的魔法。 在波尔卡还维持着专注时,就被自己的另一个法术反噬,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这会导致他的法术维持时间立刻减少,随时都有可能中止。接着,头顶上的所有岩石就会砸下来。 斜后方有什么东西在动。玛瑞狄斯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一抹暗红色的东西,趴在土堆砖块里。 顾不得巫妖,他走过去,一把把那个“东西”抓了起来。 一个中年男人,正紧紧抱着个布包,笑嘻嘻地看着他。 “诺辛格·莱明!” 玛瑞狄斯很想动手打人,但目前危急的情况没留给他思考怎么揍莱明更解气的时间,“解消缄默领域!” “我解消了,刚刚。”莱明继续摆出一脸笑意。 “你他妈的……就不能早一点解消吗!” “海菲尔德先生,一个法师最好不要说脏话。” “闭嘴!”玛瑞狄斯把他也扯过来,“波尔卡的法术快撑不住了,和我一起来做保护力场!做魔法监牢也可以!” 虽然不愿承认,但玛瑞狄斯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巫妖一样独自做出那么大范围的力场。 魔法商人莱明歪着头,非常真诚地看着玛瑞狄斯:“不行哎,我是专精法师,你忘了吗。塑能类法术是我的禁制学派,我用不了……” 已经没有时间继续骂莱明了。 波尔卡的法术消失了,巫妖跌倒在地上,他的小骷髅们跑过去护住他。 玛瑞狄斯取出一个卷轴。卷轴上是个他早就会用的法术。那个法术能影响的范围可大可小,现在他几乎没有时间能判断自己带着的是哪个版本的卷轴。但愿是范围较大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莱明也从施法材料袋掏出了什么东西。 希望能有用。在玛瑞狄斯快速念完奥术文字后,莱明也完成了施法。 最先将这个法术射向天顶的,竟然是波尔卡。他艰难地撑起身体,三位法师不需沟通地同时使用了同样的法术。 岩石在失去承托,不断下落,也在过程中不断变为泥浆。就算他们三个一起能把至少一千立方英尺的山石都变成泥水,即使不被砸伤,也有可能被淹没。这个法术能软化山石,但不能影响人工石砖,遗迹内的砖块也还是可能会造成伤害。 玛瑞狄斯看不到波尔卡的踪影了,连莱明在哪里也看不清。他只感觉到巨大的震动仍在继续,自己在砸下来的泥水里下沉,然后又上浮。 有东西在托着他。玛瑞狄斯的手摸到了温度略高的坚硬物体。 是骇焰……他闭着嘴巴,不能说话,头靠在龙的前爪趾边。龙回应般轻轻握了握他的身体,像在和他对话,以及安慰。 红龙巨大的身躯挣脱泥浆,振翅而出。玛瑞狄斯微微睁开眼,看到骨翼梦魇从另一方向的碎石之中冲出来,死灵骑士瑟普尔驾驭着它,而巫妖波尔卡靠在他身前。 遗迹本身位于峡谷里面。靠法术也好,龙的力量也好,都很难让他们全身而退。浓雾在碎石和泥水中缓缓浮现,像从四面八方伸向他们的手。 白色、灰色、黑色裹挟在一起,浓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也隔绝了山石。 荒凉平原上的焦黑废墟边,浓云变成迷雾,缓缓落下并弥散到城墙内侧。 死灵骑士和巫妖同乘在骨翼梦魇上,从雾中走出来。 然后是浑身爬满了东西……的红龙。 骇焰的两只前爪一边握着玛瑞狄斯,一边捏着莱明,尾巴的棘刺上还挂了七只呜呜哭着的不死生物。 一落地,红龙就把尾巴上的东西甩掉了,他们滚得满地都是。巫妖从死灵骑士怀里钻出来,不顾自己安全地跳下梦魇,跑去关照那些小家伙。 玛瑞狄斯都不想知道现在自己惨成什么样子……被从泥浆里捞出来的人还能好到哪去。骇焰把莱明扔在一边,一只爪子轻轻扶着玛瑞狄斯的身体,另一只爪子贴近他的脸轻轻抚摸。估计一般人都难以想象龙的爪子竟然能做出这么精细的动作。 “骇焰大人,你不用帮我擦脸了,我有空时准备个魔法就能弄好。”玛瑞狄斯亲了龙的指腹,并且看到了他的前肢、肩膀和一侧翅膀上的灼伤。红龙是不会被火焰烧伤的,但来自死灵骑士的深渊怒焰并不是单纯的火。 而这里……玛瑞狄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结合刚才穿越迷雾的体验,他几乎立刻就能确定,这是个半位面。 它存在于真实世界之外,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类似恐怖小说般的虚构之物。半位面大小不一,它们有着虚假的历史和不稳定的力量。玛瑞狄斯只在书本上看过这些,实际上他并没有任何在迷雾之地冒险的经验。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地方的一切到不是那么难理解。 他回过头,想对那位死灵骑士说点什么,却看到了十分诡异、不适合出现在半位面的一幕: 草丛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女孩子,她年轻而生机勃勃,是个活生生的人类。她提着裙子,眼角闪着泪光,甩着凌乱的刘海,向这边跑了过来。 诺辛格·莱明从地上爬起来,同样眼角闪着泪光,甩着满身的泥浆,不知是哭是笑地向女孩子跑过去。 眼看就要有什么感人画面上演了,但女孩“呀”地尖叫了一声,闪开来,让莱明抱了个空。 “爸爸你脏死了!这么恶心不要扑过来!” 莱明一只手依旧紧抱着那个布包,另一只手去拉女孩的胳膊:“我的光!我的花朵!索林卡莉亚!你爸爸回来救你,你就这么对待爸爸吗!” “你再靠过来试试!我要放魔法飞弹了!” “爸爸好伤心啊!!!” 现在,一群骷髅和僵尸轮流扎在巫妖怀里哭泣,连那个七英尺高的也不例外。死灵骑士站在巫妖身后,尽管隔着面罩也能看出他大概一脸茫然的寂寞,就像也很想加入似的…… 红龙因为受了伤,老老实实地趴下休息,占了好大一片地面。黑袍玛瑞狄斯一副头痛欲裂的表情,靠在龙的前肢旁。 魔法商人莱明被他的女儿索莉命令原地坐下,年轻姑娘正念起咒语,要给爸爸用个清洁术。 在之前的遗迹门口,波尔卡设置过的传送法阵被莱明悄悄改造,在死灵骑士的允许下把它改为通往这块魔域。本来这是要留着让他自己方便随时回来看女儿用的。但它却带来了两个本可以远离这件事的人。 草丛里的地下城堡入口处,鲁伯特和帕拉多斯(弟)刚刚钻出来,像两只刚钻出地下的土拨鼠。 他们看着这些几乎可以用温馨来形容的画面,努力判断着此时此刻冒出来的危险性如何。 “半位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野蛮人一脸向往,“就是指这种,感情深厚的人们能团聚的地方吗?” “我觉得不是……” 当鲁伯特回答完时,身为人质的索莉已经带着绑匪瑟普尔走了过来。姑娘向死灵骑士介绍着这两个闯入者,语气就像在介绍自己的远房亲戚似的。 站在乌云与闪电遍布天空的魔域里,死灵骑士瑟普尔却急于回到主物质位面。他不怎么理会人质女孩的话,只无声地向莱明伸出手,示意对方交出约定好的东西。 “等一下!”玛瑞狄斯走过去,无视了草丛里大动物般的蛮族和诗人,毫不畏怯地站在死灵骑士面前。 “莱明偷窃了我的私人法器,擅自拿走我的珍贵施法材料,并且偷袭高林城内的很多魔法用品店甚至神殿。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但我的损失又该怎么补偿?” 死灵骑士看了看笑眯眯的莱明,显然他不介意手段是什么。这个金发人类法师此时的质问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他根本不理会玛瑞狄斯,继续向莱明伸出手。 骇焰走过去站在法师身后,还张开了双翼,露出一脸凶恶模样。他的龙威对巫妖或死灵骑士都没什么用,倒是促进了一下莱明父女之间的感情。 “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完成那个誓约!”死灵骑士用低沉阴冷的声音说,“我不能错过今天,今天是我实现誓言的日子。” 他身体周围的黑色火焰张牙舞爪,像要吞噬任何一个敢于进犯的敌人。 “为了让他——”玛瑞狄斯看了看波尔卡,“仅有一次的回复本来面貌?你们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法师!” 瑟普尔因为这句话而愤怒,面罩下的火苗嘶嘶闪动,黑暗气息几乎要喷薄而出。 骇焰迅速伸出一只前爪,把玛瑞狄斯向后拽了几步,用自己的翅膀把他盖起来,并对死灵骑士亮出利剑般的尖牙。 但瑟普尔不会因这威胁而退却。他的右手抚上前胸那一片斑驳而看不出本来形状的纹章:“你们不能理解。骑士立下的誓言是生命的承诺,即使所有人都轻蔑以待,我们也不会放弃那份神圣。” “波尔卡,在沿河之战前夕,我问过您一句话。当时您答应了我,尽管也立下了苛刻的条件。” 他说着,也看向巫妖波尔卡。 “而我将用灵魂实现承诺。即使背离光明,投身黑暗,即使骨枯殁命——我以我本人、我的家族、我的心脏起誓过……” 玛瑞狄斯被骇焰盖在翅膀底下(虽然他不觉得现在需要这样),觉得这用语听着很耳熟……似乎海菲尔德家的受封骑士誓言就差不多是这么说的。他的两个哥哥都没活到成为骑士的那一天,但他见过骑士拉纳森这样立誓。 接着,他立刻就听到死灵骑士说: “我的名字即是誓言。精灵波尔卡,我依旧是曾经的那个——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 巫妖微微张着嘴吧,依旧是一脸的呆滞。但红龙翅膀下的玛瑞狄斯,以及姑且算见多识广的诗人鲁伯特,都顿时发出了“什么!”的惊叫。 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 在高林城还从属于其他政权时,在枫林附近还没出现法师塔时,在余烬山脉还没住着龙时,在几百年前的旧王国和敌国的最终决战中——率骑士团浴血奋战的骑士领主,孤独死在边境的悲情英雄。 玛瑞狄斯把脑袋探出来,仔细观察骑士胸前那难以辨认的家徽。虽然已经脱离家族,但玛瑞狄斯实际上是前任领主如今唯一的儿子。 沿河之战,他在历史书中无数次读到过。海菲尔德家族的军队在白昼女神的保佑下,帮助当时的帝国取得了胜利。好几百年过去了,那位英雄领主的雕像现在还矗立在高林城中心广场上。 “……依我看根本就不像。” 法师的嘴角抽搐着,从龙翼下走出来。眼前的死灵骑士,是他家族的……祖先。 ****** 关于半位面和魔域的小姿势(随意一看,不看也成……): 不管是什么世界设定,人们生活的叫做主物质位面,而半位面是一种……类似夹缝里的空间、不属于任何一个宇宙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其实来自DND的魔域传奇战役设定,也被成为迷雾之地。通常的用法就是拿来把人抓进去迷路(喂 可以有很多的魔域,每个魔域都由一位魔域领主。这些半位面的数量不是固定的,有很多很多很多…… 半位面和真正的位面不同,位面旅行类的法术不能把人带出这里。 (以及其实,位面领主既是它本身、它的核心。按说,领主本人也是不能离开的……但也并不能算完全不能。彻底离开,去主物质位面过日子,那肯定不行;但偶尔带着迷雾一起抓人还是可以的……说白了就是……看设定……OTL) 16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一群骑着马、提着长枪的骑士包围,柔弱的精灵女子就更是会吓得花容失色。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当时,晨雾娇弱地尖叫了一声,抓着帕拉多斯(姐),众目睽睽下用魔法传送逃掉了。 安全地站在草地上时,女蛮族茫然地问:“我们干了什么?” “什么干了什么?”晨雾警戒地看着四周,确认在枫林里没有事先埋伏的骑士。 “我们干了什么吗?为什么需要见到他们就跑?” ……是啊,我为什么要跑来着?晨雾当时看着蓝天白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确实没必要跑。 以前的高林城之战中,骑士团还掌握在那位其实血缘存疑的领主家长子手里。晨雾有好多次差点被骑士抓住,养成了见到全身甲就紧张的好习惯,直到现在也改不过来。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骑士说“我们不能容忍黑荆棘塔做出那些邪恶的行为!这会让高林城再次陷入恐慌!”,就算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至少是和黑荆棘塔有关。 晨雾拉着女蛮族,想用个传送卷轴。可这时,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能直接到塔门前。万一那里有一群骑士怎么办? 这一次,少有地让她猜对了。 两人悄悄接近黑荆棘塔时,老远就看到了一大群的士兵和骑士,把高塔四周围个水泄不通,还支起了帐篷,看起来打算长住似的。 “他们要做什么?”帕拉多斯(姐)感到难以置信,“玛瑞狄斯是我们的朋友,是个正直守信的人。他们不能这么对待他!” “嘘!小声点。”晨雾蹲在灌木丛里,正在思考究竟玛瑞狄斯在不在塔里。身边的女蛮族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似乎要离开。 “你去哪?” “塔甘人都愿意为保护玛瑞狄斯而战,”黑发的强壮女人压低身形,目光越过植物,轻蔑地看向那些骑士,“我不能坐视不管。他们太欺负人了。那个城主的权力,是玛瑞狄斯给的。但他们却厌恶他,怀疑他。” 女蛮族在密林里无声地潜行离开,晨雾没有阻拦。实际上她还有点开心,似乎事情会越来越热闹。女术士启动了手上的隐形戒指,走出灌木丛,找了条杂草稀少的小路悄悄靠近高塔。 骑士们支了帐篷、栓好了马匹。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一下午。 不管怎么说,玛瑞狄斯也是海菲尔德家族的人,他们不能为难他。法师想要离开时,本来骑士团长拉纳森也是想给他个台阶下……没准他是去取赃物的。 不过,本该住在余烬山脉的红龙竟然把法师抓走了,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不知道该担心自己的任务还是该担心法师。 拉纳森依旧穿着盔甲,但摘掉了头盔。已近黄昏,他抬头看着黑荆棘塔,塔里有的窗口亮起了烛光。 没有人想擅自走进法师塔,拉纳森明白这一点。但如果到第二天玛瑞狄斯还不回来,大概办法也只有强行闯进去搜查了吧…… 骑士团长看着那刻满神秘文字的大门,开始忧心这件事怎么收场。 士兵和骑士们都训练有素,不怕艰苦。在“以三个小队为一组轮流警戒”的命令下,能自由行动的人都开始掏出军用干粮啃。夜晚就快要来临了,到时候温度会迅速下降,骑士们规整地点燃一堆堆篝火,每个之间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这时,高塔的大门打开了。拉纳森的身体绷直,仔细留意走出来的人。 是之前跟着玛瑞狄斯的十四岁小学徒。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龄更大些的法师。 女学徒走下高台阶,抱着胳膊走到骑士们面前,大概是非常了解这些人不会对女士无礼:“龙虾们,枫林夜晚非常冷。你们何苦呢?” 拉纳森不知道龙虾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想说什么。 男性法师接过话说:“你们有锅吗?你们是要烧开水吗?” 少年跟着说:“要是没带,我们可以借你们一个。很大的。” 以前玛瑞狄斯说过,越是表面强硬越容易吃亏,稍微殷勤点会让别人不好意思伤害你。这个少年记得非常深刻。 一小时后,骑士们在高塔前的空地架着锅煮东西。篝火烧得很旺,帮他们抵御着寒冷。女法师从塔里拿出来一些盐巴和香料,骑士们起初不敢用,但少年学徒用真诚得让人颤抖的眼神望着拉纳森,骑士就屈服了。 只是可怜了晨雾。她一会儿躲进树丛、一会儿启动隐形戒指跑来烤烤火。因为她穿得又薄又暴露,领口的绒毛只是装饰用,一点保暖效果都没有。 她想找个机会溜进塔内,但门总是及时地关上。玛瑞狄斯不允许任何人以传送法术进入黑荆棘塔,最多只能传送到塔门前。当然除了他自己以外。 月亮完全升起来时,晨雾已经快冻得受不了了。她恨自己没有一个保暖的法术或卷轴。骑士们离火太近了,她只是隐形、又不是气化,不可能挤过去烤火。 这时,精灵察觉到了枫林中的响动。有人过来了。 许多人从四面八方安静地靠近。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帕拉多斯(姐)带着她的族人来了。 晨雾兴高采烈地顺着声音找过去,在女首领面前嗖地现身,顾不得她的惊讶,直接抢走了对方的毛斗篷。 当骑士们发现时,他们已经被塔甘人完全包围。 野蛮人们的家就是枫林,他们虽然强壮高大,但却极善于在密林中无声地行动。 听到动静,塔里的学徒走出来。当看到是晨雾带来了塔甘人,女法师直接和她吵了起来。 女法师埋怨晨雾给玛瑞狄斯找麻烦,唯恐天下不乱;晨雾反驳说,那也总比你们就会躲在屋里什么也不干强。 晨雾指责法师学徒们轻易就被人偷袭高塔,毫无警惕、学业不精;女法师则回斥精灵明明是个术士却整天在混在法师之中,除了给黑荆棘塔丢人外什么也不会干…… 骑士和野蛮人们本来已经拔出了剑,架好了弩,现在全都目瞪口呆,看着高塔前台阶上她俩吵架。 这算不算内讧呢……身为一个骑士该不该去劝架呢……骑士团长拉纳森陷入了思索。 在吵架的两人开始换上精灵语继续吵时,少年学徒最先发现了异动。 在空地的篝火旁,一缕雾气突兀地出现。 他指着那方向提醒旁人,大家都望向那边,精灵和女法师也停下了争吵。 雾气维持在一定范围内,并不四下扩散,而是形成了一道高大的门扉。骑士们又纷纷重新持好武器,整理队形,严阵以待。塔甘人也呼叫着森林之神埃尼蒙的名字,力求驱逐邪恶。 帕拉多斯(姐)握紧了战锤,走到突然形成的门前。她以为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走出来,但是……穿过灰色的烟雾,走到大家眼前的,竟然是鲁伯特和帕拉多斯(弟)。 “埃尼蒙在上啊!你还是活的吗?” 女首领惊叹着。她的孪生弟弟和那个外来诗人看起来都毫发无伤。 “当然!” 刚一走出半位面,就看到自己的姐姐、温暖的篝火、一如既往花哨的晨雾、一堆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骑士、还有自己的族人们,帕拉多斯(弟)心情好极了,环视四周爽朗地笑着。 “我和鲁伯特经历了许多。旅程非常精彩。有惊险的场面,还有感人的爱情,姐姐,同胞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停!不要讲故事!”诗人及时地阻止了他,然后转向骑士们,“我是鲁伯特·杰德尔。是受……黑袍玛瑞狄斯,以及一位尊贵的爵士之托,先到一步,来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拉纳森问。 “是这样的……等一会儿,黑袍玛瑞狄斯会亲自出现,并且带来证明他清白的人证和物证。” 诗人一边解释一边想,大概自己是这些人里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所以正好适合这个传话的任务。 “还有龙也会出现,以及……人证和物证好像看着比较可怕,希望大家不要惊慌。” 说完之后,他和帕拉多斯(弟)站到一边,并让所有人都后退,让出一片较大的区域。 红龙骇焰巨大的头颅从门中探出来。原本已经退远的人们纷纷发出惊呼,又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巨龙从雾气的门中钻出来时,门也随着他的身躯扩大。等他彻底走出来,就又恢复了本来尺寸。 玛瑞狄斯坐在龙背上。他已经把自己清理干净了,黑袍又恢复了一尘不染的状态。 法师并不急于给出一个解释,只是坐在那里,微笑着扫视众人。 接着出现的,是一匹长着骨翼的黑色独角兽,它背上的是依旧手持长枪的瑟普尔。他现在所做出的并不是攻击动作,而是在重大仪式上的仪仗姿态。 同样已经把袍子弄干净了的巫妖走在死灵骑士身边,低着头,想隐藏自己的容貌。但他那紧贴着骨骼的灰色皮肤、和骷髅没什么区别的脸还是被大家看到了。 骑士们本来还在忙着稳住被龙吓惊的马匹,现在看到这两个只应该存在于传说中的不死者,都完全惊呆了,一时连祈祷都想不起来。 死灵骑士环视四周,跳下坐骑,对穿着首领纹样盔甲的拉纳森行了个骑士礼。拉纳森看着这邪恶生物,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回了礼。 骑士团长觉得对方的盔甲款式非常眼熟,和历史上海菲尔德家使用过的款式差不多。在他想尽可能显得威严些并开口质问前,对方先说话了: “年轻人们,尊敬的骑士们,勇敢的战士们,施法者们。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在此聚集的原因。出于道义与诚实,我要来为玛瑞狄斯·海菲尔德作证。他和他的法师塔,是无辜的。” 死灵骑士的声音低沉、威严。一时间竟然没人敢接话。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继续说,“是我为了得到一种魔法药剂,雇佣了其他施法者。他们不重视秩序和法律,才造成那些误会。黑荆棘塔也是受害者。” “但是……你……你是……”骑士拉纳森稳定了一下心神,勇敢地直视对方,“你要达成什么邪恶的目的?” “我承认,我已经堕落为邪恶的生物。” 死灵骑士一斗披风,左手拿着一个细筒状的东西。他把巫妖拉到身边,后者依旧低着头,并拼命把骷髅化的脸藏在兜帽下。 “我的生命已经消陨,只因执念而继续存在。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我追逐和等待,等待实现承诺。” 瑟普尔高举手中的东西,并捏碎了它。 那瞬间,从他的手里迸射出刺眼的白光,让所有人都迫于生理反应而遮挡住双眼,连玛瑞狄斯都不例外。 唯一睁着眼睛看到全过程的是骇焰,得知事情的起因时,他还挺敬佩这位骑士。 在让人无法视物的光芒中,瑟普尔和巫妖波尔卡的身躯发生了变化。 巫妖的双手变得修长而细致,重新有了血肉与皮肤,兜帽下露出柔软的长发,正如曾经晨雾所说一样,传说中只有某地区的精灵才有的金丝银发。 他抬起头,那是一个英俊精灵的面孔,唯一依旧与真正精灵不同的是,他的眼瞳中依旧闪烁着红色的火光。 死灵骑士瑟普尔仰着头,摘掉了头盔。站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面色严肃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眼睛里也同样藏着橘色火光。 除此外,他还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就像海菲尔德家族所有的成员一样。 “我授意外来的法师,偷走黑荆棘塔的魔法物品,抢夺城市里的圣器,搜集善神信徒的鲜血。” 光芒渐渐淡去,金发骑士和精灵波尔卡站在大家面前。骑士身上之前那套乌黑斑驳的盔甲变成了干净的银灰色,那是一身款式古老的全身甲,胸前有海菲尔德家族曾经的旧纹章。 “尽管斥责我吧,年轻人。我并不后悔。对我来说,誓言高于生命,甚至……高于我个人的尊严。” 金发骑士高大而英俊,面孔严厉且有一种沧桑感。他微微皱眉、挺直脊背的样子,就像一尊英雄雕像。 “月亮要到最高处了。” 坐在红龙背上的玛瑞狄斯提醒说:“尊敬的先祖,感谢您为我作证。您数百年的愿望将可以实现了。” 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抬起头,也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对那位龙背上的后代点头致意,然后翻身骑上骨翼梦魇,对波尔卡伸出手。 “数百年前,甚至近来数十年前,我曾经做出许多令您困扰、难堪的事情。今天,我诚心地向您道歉。”骑士看着波尔卡的目光非常温柔,旁观的玛瑞狄斯觉得这眼神都有点神似那位堂妹了。 巫妖突然被变回生前的模样,正愣在那里,检查自己的施法能力有没有出现问题。除了之前被自己的吸能术反噬造成的损害外,似乎没别的改变,他松了一口气。 骑士伸出的手还等在那里,但波尔卡却在暗暗分析莱明制作的魔法物品原理。然后,精灵巫妖突然被一只手整个提了起来。 波尔卡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瑟普尔拎到了骨翼梦魇背上。骑士抒情了半天,还伸出手等着他握,但半天他都不给一点反应,于是瑟普尔也就觉得不需要等反应了。 拉纳森以及大多数的骑士们都愣住了。从他们看到金发骑士的面孔、以及那身古老盔甲时起。 这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他们每个人在英雄传记的插图上、在骑士教院回廊的巨幅油画上、在高林城中心广场的雕塑上看到的那个人。 玛瑞狄斯从龙背上滑下来,学徒正在他耳边低声讲述着之前大致发生的事情。 晨雾盯着变回精灵容貌的波尔卡,真的感动得哭了出来。 帕拉多斯(弟)默默地开始哼歌。他身边的几个蛮族听到后也跟着唱起来,接着所有赶来的塔甘人都开始唱歌了。 “这是什么?还挺好听的。”鲁伯特真心地称赞。他们的歌曲调简单,很容易唱,又显得很庄重。 他的蛮族学生忙着唱歌,没有回答。帕拉多斯(姐)迷茫地对诗人说:“我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唱这个。这是塔甘人祝福死掉的夫妇的。” “什么?” “你听说过了吧,塔甘人的婚姻不像你们那样是一生的。但是,偶尔也有夫妇正好死在了一起。这首歌是祝福他们的灵魂被神带走后,能各自找到更好的情人的。” “这算什么祝福?祝分手吗???” 鲁伯特强烈地感觉到了不同文化带来的冲击。 17 月圆之夜,山谷与森林都被染上一层银霜。 骨翼梦魇踏着青蓝色火苗在天空中驰骋,如同奔跑在平原。 从群山到数十英里外的峡谷,夜光蒲公英飞向空中,紫罗兰和五色百合先后开放。 “我曾无数次请求您来海菲尔德领地。我承诺给您最好的条件,满足您一切作为施法者的要求……” 骑士的双眼直视前方,瞳中依旧有不死生物形态时那种抖动的火光。 “您不彻底回绝,也不同意。一次次敷衍我。当我死去,并醒悟时,我曾怨恨过您。但后来我想清楚了,不论您的答复如何,我都要履行誓言。” 波尔卡坐在瑟普尔身前,茫然地看着脚下飞逝而过的风景。骑士在他耳边说的话没有半点提示效果,他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所谓“誓言”是什么。波尔卡的记忆力很好,但有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想去记住。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变成看似活人的身体后自己的精灵耳朵过于敏感,有人贴着它说话时,感觉痒痒的,非常奇怪。 死灵骑士驾驭着骨翼梦魇离开后,篝火前的烟雾也消失了。 站在塔前的人们久久望着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拉纳森长吁一口气,对着玛瑞狄斯连续说了四次“那是谁”,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失态。 “夜晚寒冷,如果想知道他是不是所想的那个人,就和我们一起进来细说?”玛瑞狄斯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我知道骑士不畏惧区区夜晚,但我们是冷得受不了了。” 拉纳森犹豫了一会儿,为了不至于被嘲笑胆小,最终他和副官一起走上了台阶,跟着学徒们先走进去。 帕拉多斯姐弟在忙着安抚族人——他们竟然还不打算走,听到玛瑞狄斯要讲死灵骑士的事,蛮族弟弟迅速丢下手里的事情,目光矍铄地跟了上去,还不忘拉着鲁伯特。 骇焰受了伤,玛瑞狄斯不建议他也变成人型跟进来。巨龙低下头,让法师抚摸着他的面颊,两人用龙语小声地交谈。 对龙的飞行来说,从黑荆棘塔到余烬山脉的龙巢只需要很短时间。最后红龙换通用语对玛瑞狄斯说:“明天我来找你。”然后轻轻蹭了蹭他的身体,退开一些距离,振翅飞远。 回到塔内,学徒们已经领着骑士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进来的)蛮族和诗人坐在会客室里。拉纳森第一次来,有点吃惊于这间专门招待客人的屋子竟然非常朴素简单。 玛瑞狄斯坐在单人沙发椅上,从便利袋里拿出个破旧的卷轴匣,上面嵌着白昼女士的圣徽,金色和银色的涂料都已经因岁月而斑驳不堪。卷轴匣里,是被保护得很好的一叠羊皮纸,以及一枚玺戒。 “相信您也认出来了,拉纳森爵士,这是海菲尔德家祖上早已遗失的玺戒,卷轴匣上的图样是普林汀修娜的圣徽。”玛瑞狄斯先是展示了这些东西,然后把它们递给骑士,“您可以放心接过去,它们是无害的。您可以阅读它们。” 拉纳森接过卷轴匣,看着里面的羊皮纸以及玺戒纹样——那是旧时代海菲尔德家族的家徽。 “等你们回到高林城,可以把这些拿给神殿,叫他们分辨真伪。” 玛瑞狄斯接过学徒递来的茶,满意地看到两个骑士都在表情肃穆地阅读羊皮纸上的字。 在帕拉多斯(弟)很焦急地盼望法师快点讲故事时,骑士终于看完了第一张羊皮纸。“那位真的是英雄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光明啊,他怎么会……” “我受他之托,向你们转述他的目的。毕竟他为我作证,不得不现身在你们这些骑士面前,而这是以前他一直避免的……”玛瑞狄斯说,“然后,怎么看待他,则由你们决定。” 两位骑士都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像是在接受领主或神殿的教诲。玛瑞狄斯则尽可能简洁地开始讲述。 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是白昼女士神殿的首席神殿骑士,也是家族领地的领主。他非常英勇,为领地和王国立下过赫赫战功。 他在十五岁时与贵族之女结婚,二十岁继承领地宣誓成为领主,后来还和妻子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他三十岁的那年,妻子重病而死。他个性严肃,这之后的好几年过去,竟然没有女人敢主动追求他。海菲尔德家族——也就是现在的高林城,毗邻旧王国边境,那时枫林有一半并不属于当时的王国。瑟普尔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姐妹,常年驻守在沿河的卫城,很少回到家里。 当时,经常有人从邻国逃亡到卫城附近,只要不是什么危险分子,骑士们就不会为难他。甚至大多数骑士很同情那些人的悲惨命运。 瑟普尔听说过,在靠近两国边境的一条峡谷附近,有个常人很难找到的地下遗迹,一个叫波尔卡的法师躲在那里,帮助流离失所的人们,把他们送到枫林,帮他们逃离被追杀肃清的命运。 邻国像对危险物品般统一管束法师,要求绝对服从,且完全不能容忍术士,畏惧其血脉中不确定的力量。那个王国禁止牧师救治一般人,要求他们只服务于军队,而且还试图征服境内的德鲁伊——当然,不肯服从的就只能杀死。 邻国对待施法者的态度,让同样并不喜欢那些人的海菲尔德家族骑士们都觉得太过残酷。瑟普尔一直很敬佩那位“躲在地下遗迹里”的法师,如果传闻是真的,他一定拯救过许多人的性命。 在一个月亮被浓云遮挡的夜里,瑟普尔独自在外面巡视。其实他不需要这么做,他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散心。 他路过一片坟场,很多住在附近的村人、以及近年因交战死去的士兵都埋葬在这。坟场里飘荡着夜雾,瑟普尔突然想去拜访军队里牺牲的旧友。 当站在简单的墓碑前时,他警惕地听到了坟场里的异常动静。 有人……或者也可能是动物,就在距离他不到十五尺的地方。 那里生长着茂盛的植物,对方隐蔽在其中。瑟普尔拔出剑,他很清楚穿全身重甲的自己不可能悄悄靠近,于是索性直接冲了过去。 然后他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因为冲得太猛,向后跌了个跟头。 树丛后站起来一个穿着厚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兜帽中垂下来的是近乎银色的头发。对方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鞠了一躬: “很抱歉,爵士,我不想打扰您的。” 他的嗓音很年轻,所讲的通用语不带有任何地区口音。 “你是谁!”骑士迅速从地上站起来,用剑指着穿斗篷的人。对方叹口气,轻轻褪下兜帽。墓园里几乎没什么光线,再加上有植物的荫蔽,瑟普尔看不清他的模样。这时,一束细小的光亮起,对方走出了树丛。 这是一个穿着深蓝色斗篷的精灵,有浅绿色的眼睛和一头金丝银发。他又鞠了一躬,说:“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来采集植物的。也许我看起来太可疑了。” 瑟普尔感觉到了对方的谦和,于是也礼貌地回了个骑士礼:“不,是我很抱歉。我应该先询问一声。我是骑士领主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请问阁下是?” 精灵简短地回答:“叫我波尔卡就好。” 骑士的心几乎停跳了一拍。这就是那个一直躲在遗迹里的法师?他想到,从自己还是少年起就听说过关于波尔卡的传闻,直到今天自己已经三十五岁,就在前些天,还有个自称被法师救过的少女术士来到卫城寻求帮助呢。 那少女才十四岁,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施法能力。但是她并不强大,能做到的最厉害的事情就只有在黑暗里点个很小的光球、让一份菜变得没味道或者更加咸。除了这些,她几乎干不了什么别的。即使如此,她还是被人告发,被抓住审问,甚至差点就被以此为乐的邻国士兵侮辱。 在被卫城的骑士们收留并照顾时,女孩很多次提及法师波尔卡,言语中透露着崇敬。 瑟普尔一直以为,神秘的法师一定是位睿智的老人,但就是没想到竟然是个精灵。他不记得这附近有精灵的行踪,甚至他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精灵。不过,精灵都长得很年轻,让人分辨不出年龄。也许波尔卡其实并不年轻。 精灵波尔卡和骑士领主瑟普尔站在墓园里谈话,一直到凌晨。分别时,瑟普尔邀请对方去卫城休息,法师拒绝了。不过波尔卡给了骑士几张羽符,说使用这个可以随时联系到他。 渐渐的,瑟普尔经常在城镇里帮波尔卡找他想找的施法材料,还一起熟悉这一带植物的分布。瑟普尔很多次对精灵说,在海菲尔德领地内也有少量的法师居住着,甚至有几家魔法物品店。他希望精灵将来能到这边定居,至少生活的环境好得多。 但波尔卡拒绝了。他说不想和人类有太深的牵系。 两年后,在卫城附近发生的就是历史上的沿河之战。当然身在其中的瑟普尔不知道这场战役意味着什么。 波尔卡已经不需要守在遗迹里了,最近也不再有难民需要救助,瑟普尔又一次邀请精灵,精灵依旧拒绝。 在战役前夕,瑟普尔的大儿子,年仅十六岁但像父亲一样严肃认真的年轻人,开始参与处理领地内部的政务,他不像父亲那么强壮善战,但有着和瑟普尔一样的勇气。年轻人想跟瑟普尔前往前线,但瑟普尔让他留下,他必须负担起照顾姑母们及弟弟妹妹的责任,还必须学着成为海菲尔德领地内新的希望。 骑士们疏散了附近的村庄居民,和旧王国的其他军队会合,准备迎战。 波尔卡亲自给瑟普尔加持了一些防护魔法,还用精灵特有的礼节祝福他。瑟普尔听不懂精灵语祈祷词,他只记得在祈祷的最后,波尔卡扶着他的肩膀,垫起脚尖,在他颊侧轻轻地一吻。 分别时,瑟普尔想让精灵同意等战役结束后一起去海菲尔德领地,他说哪怕以法师们的立场来看,波尔卡也应该好好利用自己的知识。 波尔卡没同意,也没拒绝,说“等你凯旋后我才会考虑”。 战斗中,骑士领主瑟普尔以及他的骑士团作战英勇,不畏惧敌方数量庞大的军队。他们的剑和长枪在阳光下闪耀金色的光辉,银色盔甲的勇士们高呼白昼女士的圣名,像闪电般撕裂敌军阵型,击退进犯者的攻势。 作战间隙,瑟普尔用最后一枚羽符和波尔卡交谈。他说,如果我活着回去了,就要去找你。我发誓,以我本人的名义、我家族的规章、以及我的心脏起誓。我将用灵魂履行诺言。 波尔卡依旧没正面回答、也没拒绝。他对瑟普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不要放松警惕,祝福你。我还要去抄卷轴。 从这个时候开始,瑟普尔渐渐回忆起,精灵波尔卡几乎没在任何事情上给过他肯定的答复。可一直以来,波尔卡提出的任何要求自己都一一应允。 战争结束了,海菲尔德领地的骑士们和旧王国军队取得了胜利,他们战胜侵略者,后来还逐渐收服了一些领土、迫使邻国接受谈判……这都是后话了。 瑟普尔并没能亲自参与到其中。 取得胜利后,他骑着马,手持旗帜站在卫城已经塌损一半的城墙上。 麦酒的气味开始渐渐飘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天空,微笑着感谢诸神,感谢所有勇敢的人们。 在欢呼声中他高举起旗帜……然后连人带马从只剩一半的城墙上摔了下去。 骑士们都吓坏了。他们在英雄的带领下赢得了胜利……英雄却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谁都没想到的方式,提前结束了生命。 骑士领主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和他的盔甲、所有常用武器一起,被葬在卫城附近的墓园。在沿河之战中死去的人们大多都沉睡在那里,远远守望着他们曾为荣誉和正义而拼杀的战场。 直到五年后,英雄的长子宣誓成为领主时,波尔卡才知道瑟普尔已经死了。精灵没有刻意去墓园,也没有像瑟普尔生前所请求的一样去海菲尔德领地。 很多年过去了,波尔卡已经不需要再救助什么人,他依旧留在那遗迹中,那已经是他的住所和研究室了。 后来有一次墓园遭遇了天灾带来的泥石流,很多坟墓惨遭横祸,骑士领主的埋骨之所也在其中。 又是近百年过去,“精灵法师波尔”卡早已经不存在了。 他已经用法术把本来已经行将就木的自己转化为巫妖,成为不死生物,继续在遗迹里和峡谷生活,沉浸在对法术的研究、对知识的解读中。 当需要完成某个法术而却缺少某种植物时,他不放心让身边的小骷髅去取,就亲自到外面寻找。 他又一次来到曾遇到瑟普尔的坟场。那里已经面目全非,幸好想要的植物还生长在四周。 在他忙于采摘时,泥土中升腾起黑色的雾,本来就缺乏光线的夜晚更加漆黑。在波尔卡身边不远处,半空的雾里跃出一匹黑色独角兽,驾驭着它的骑士手持长枪,一瞬间就冲到了巫妖面前。 波尔卡惊呆了。瑟普尔也已经转化为了不死生物。 即使不看容貌,他也能认得出这个人的灵魂。显然对方对他也是一样。 “您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吗,波尔卡。我找了您很久很久。” 死灵骑士的长枪变成剑的形态。他骑在骨翼梦魇上,居高临下地站在波尔卡身边,用剑尖拨掉巫妖戴着的兜帽。 波尔卡叹了口气,手揣在袖子里施法。他只想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他告诉骑士:当雅卓宾斯枫林里夜光蒲公英飞向空中的时候,当峡谷里的紫罗兰和五色百合一起盛开的夜晚到来,如果这时还正好是月圆之夜,而你在这一天又能找到我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骑士沉默了。他并不埋怨对方的苛刻,正相反,这是波尔卡第一次清楚地说出条件。 “很好,城堡为你敞开大门。我会让你等到那一天。我将用灵魂履行这个承诺。” 死灵骑士收回剑,伸出手想抓住波尔卡,想把他带回魔域。 但是巫妖的法术已经完成了,他消失在原地,逃离了瑟普尔。 这之后数年,死灵骑士曾无数次出现在峡谷下方的遗迹门口。波尔卡做了魔法防护,瑟普尔每一次都没法进到遗迹内。 波尔卡说的那些条件,并不是轻易就能达成的。毕竟,谁能主宰气候和自然本身呢? 直到一对法师父女在冒险途中误入魔域。他们被扣押,为证明自己有活命的价值,诺辛格·莱明听了死灵骑士的一小部分烦恼后,提出了些颇有趣的建议…… “卷轴匣里是先祖大人亲笔写下来的书信,”玛瑞狄斯喝了口茶,“虽然没说写给谁,但我相信您也看得出,他是写给我们这些后人的。他写的比我说得还更详细。” 书信最末尾还有玺戒留下的印章,玺戒本身也躺在旧卷轴匣内。 “先祖大人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他虽然堕落入黑暗,但也只是为了自己长年的执着而已……小帕拉多斯大人你别哭了!” 本来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玛瑞狄斯在说话。从他说到一半时,那个热爱此类故事的野蛮人就开始流泪,还发出“呃呃哦哦呜呜”的声音,真不知道怎么有人哭也能哭得像熊在低吼似的。 被斥责后,野蛮人干脆一扭脸,抱住身边的鲁伯特,把头埋在对方肩窝上,继续哦哦呜呜地哭。 骑士拉纳森把羊皮纸和玺戒收好,和副官一起站起来对法师行礼:“感谢您的招待。我们大致了解了……具体的,我要回去和城主以及神殿商量。” “我明白,”玛瑞狄斯站起来欠身回礼,“替我向堂妹问好。” 等待在塔外的骑士们看到拉纳森和副官走出来,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他们当然没有,甚至还面色凝重、眉头微皱、目光中有一种奇妙的神圣向往感。 塔甘人已经离开了。至少是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也许还埋伏在密林里。帕拉多斯(弟)顺着门缝看了一眼,愉快地回头问:“我姐姐走了,今天我能不能住这?” “随便。你就住在会客室。”玛瑞狄斯带着学徒以及晨雾转身离开。 鲁伯特很想问一句“我呢”,毕竟这次他觉得自己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又觉得法师不会给他好脸色。 还没等开口,他就被野蛮人学生一把搂住,感动的热泪继续滴落在他肩头。 “我的老师鲁伯特!你教我写今天听到的词好不好!”帕拉多斯(弟)直接把鲁伯特拖回了会客室,“我太感动了!我要把这个故事传承下去,你不想吗?这么感人的故事……” 我不想!没有诗人会想唱死灵骑士和巫妖的爱情故事!鲁伯特挣脱那双胳膊,但又被拦腰抱起来,两个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鲁伯特坐在对方腿上,热泪盈眶的野蛮人把脸往诗人胸口一埋,一边蹭一边磨磨唧唧地从这段故事的每个细节带给他的启示开始讲起…… 鲁伯特绝望地想着,这一晚上又没法睡了。明天别人会看到一个虚弱且挂着黑眼圈的自己……他可以想象会有什么样的误会在枫林的人们之中传播。 玛瑞狄斯回到私人书房时,看到窗口敞开着,差点以为骇焰又偷偷溜进来了。但并没有。红龙回到了龙巢休息,那里的温度和环境才最适合他。这扇窗户是骇焰之前突然跳出高塔回复原型前打开的。 晨雾接过学徒拿来的热饮,亲自端给玛瑞狄斯。她抱着托盘看向窗外的月亮,一脸担忧地说:“很多骑士都看到瑟普尔和巫妖了。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两个人有分寸,”玛瑞狄斯说,“你不了解骑士。他们见到这种一根筋到死的同类时会敬佩得不得了,根本不顾另一方——比如那个巫妖,是怎么想的。” “那您不担心波尔卡吗?”晨雾撅着嘴,想起那个俊美精灵就心里一阵阵的颤抖。 “不担心。如果不是为了他就根本不会有这些麻烦。我为什么要管他死活。” 此时此刻,骨翼梦魇降落在地上,四周是在满月下同时盛开的花朵。 瑟普尔带着波尔卡一起下马站在地面上,然后在巫妖面前后撤一步,单膝跪下。 “您的条件我做到了。我在这样一个夜晚找到了您,请您也务必履行约定。” 波尔卡茫然地看着他,似乎稍微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你就是想……让我和你在一起?” 金发的骑士郑重地点头:“我希望您来我的城堡,我的世界。为了您,那个仿造卫城主塔的城堡是结构向下的,它深埋于地下……” “啊?那是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还都有真正的生命时,我记得您说过一句话。” “哪一句?”波尔卡真的不记得自己到底都说过些什么。瑟普尔记的比他还清楚。 “当时我像现在一样,邀请您来我的城堡,但您坚持要留在地下遗迹。我问原因,您告诉我说‘一个法师如果没有自己的法师塔,至少也得拥有自己的地下室’……” 波尔卡笑了出来。这句话根本就是个玩笑,很多法师都喜欢这么说。其实到底为什么要有地下室,谁也说不清。 而瑟普尔抬头看着精灵,一动不动。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种笑容了。不是面无表情的走神,不是目光专注地念着神秘文字,也不是丧失了“表情”这种东西后的骷髅。 “您同意吗?”瑟普尔摘掉铁手套,用暂时恢复血肉的手拉住波尔卡的手。 “不同意又怎么样,遗迹已经塌了,你让我还能去哪里呢?” 精灵的话音刚落,激动的瑟普尔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他。波尔卡的头被撞在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骑士尴尬地赶紧松开胳膊,检讨自己的过失。 “您当初说过,如果我做到了这些,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嗯,我跟你去你的城堡。不过我要带上那些孩子们……”波尔卡指的是骷髅和僵尸,“还有,在那之前我要回峡谷一趟,看看还能找出来什么没损坏的东西……” “当然,当然可以!” 这次瑟普尔动作轻柔地拉近波尔卡,扳着对方的肩,让正在思考怎么搜寻倒塌遗迹的巫妖回过头。 “另外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骑士的手穿过那些柔软的银发,低下头亲吻精灵的嘴唇。 波尔卡起初有点吃惊,想往后退一步,但没成功。骑士一手揽着他的肩,把他死死固定在怀里。 这是瑟普尔几百年都没能达成的夙愿之一。 三天后,诺辛格·莱明和索莉在峡谷里,用法术搜索埋在遗迹里的魔法物品。 索莉一个劲地抱怨父亲,说他做人实在是太过分。 “你只是做出一个回返之灯,偷了黑袍玛瑞狄斯的研磨池不算,竟然连偷带抢,在法师塔和高林城搞到那么多魔法物品!”索莉正清点着挖出来的附魔弩矢,“现在你竟然还带我来偷巫妖的东西……你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回返之灯……” “谁说我只做了一个?”魔法商人狡黠地说。女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是啊,我弄到手的材料和法器足足够做几百个。于是我就做了一百个整。都给那位骑士了,他非常开心。” “那剩下的材料呢?” “我先留着呗?说不定他将来用完那一百个,还要把我抓进鬼雾。那东西的持续时间只能到天亮,很不经用……”莱明耸耸肩,“我制作的魔法物品永远都是这么受欢迎。” 索莉摇头叹气,把手里的便利袋扔给父亲:“爸爸你真是个无赖。不过我倒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位骑士一定要使用回返之灯?想要抓巫妖去看什么月圆,直接去也可以的嘛?” 莱明抿着嘴笑,没回答女儿的疑问。她太年轻,不懂得这些大人之间的事情。莱明自己是非常的明白。毕竟,死灵骑士和巫妖只不过是两具骨架,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 想到这,他竟开始担心起精灵形态的波尔卡来。几百年的怨念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全平息的。 “唉……我可清楚得很,并不是每个法师都有玛瑞狄斯那家伙的好身体。”莱明一脸笑意地自言自语。 索莉不明白神经兮兮的父亲到底在说什么,不再理会他。 她有个小小的计划在隐藏在心里,它才刚刚形成。索莉还没告诉父亲。 18 位于峡谷的遗迹倒塌了,包围黑荆棘塔的骑士们撤离了,惹人厌的莱明也远离了。 玛瑞狄斯本来以为可以安静一阵,但他没能如愿。 本来骇焰和说要来找他,但却没来。玛瑞狄斯自己用传送法术去了余烬山脉的龙巢,看到骇焰正睡得昏天黑地、忘乎所以。龙的睡眠很极端,浅睡时警惕性极高,但深睡时哪怕有人摸尾巴他都不一定能察觉。正是因为这样,听说不少盗窃龙洞财宝的冒险者都是趁龙熟睡时下手。 玛瑞狄斯没叫醒骇焰,只是检查了一下龙洞附近的防御魔法,又在不同位置多添设了几个,才安静地离开。他知道上次骇焰受伤很重,如果是人类可能会因那个攻击而直接死去。 回到黑荆棘塔时,学徒和晨雾都满脸为难。他们指指会客室,一个小姑娘正坐在那里。 看到玛瑞狄斯回来了,索林卡利亚·莱明起身行了个屈膝礼:“阁下日安。我是索莉。相信您已经见过我了。仅代表我自己和我那令人生气的父亲,向您问好。” 玛瑞狄斯本来以为是那位无耻的老同学派她来干什么的,但并不是。索莉说话谦恭、机灵又礼貌,她表示,自己的父亲是个专精法师,有两个学派的魔法都不能使用、也不能研究,而她不希望这样。她想到黑荆棘塔来学习。 晨雾用精灵语说“小心她是个间谍”。玛瑞狄斯从这小姑娘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听懂了,只是不想回应而已。 索莉的自我推荐涵盖了衣食住行,她说:她会做饭,会各种家务,还擅长绣工,熟悉基础药剂知识,掌握大部分低等级法术,字迹工整,求知若渴,身体健康,能驾驭一般马匹……说完,她从随身的小背囊里掏出一个黑色罐子,递给玛瑞狄斯。 “您的研磨池。我爸爸不打算把这个还给您,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 接着,她又拿出个布包,里面是一小把宝石。 “这也许并不能补偿我们给您带来的麻烦和损失。它只是我的一点歉意。” 其实这些都是之前她和父亲在倒塌的遗迹里找到并挖出来的,以她自己的能力也还无法使用它们,把它们送人她一点都不心疼。 玛瑞狄斯一时也不明白女孩是真心的来学习,还是这对父女俩有什么坏点子。他对索莉的印象倒是不差。晨雾极力阻止玛瑞狄斯留下索莉,不停地在用精灵语说她坏话。索莉假装没有听懂,她眼神里的变化只有玛瑞狄斯留意到了。 “好吧。在同意之前,我们来做一些小测试,好吗?”于是,玛瑞狄斯微笑着示意她坐下,恢复了一个贵族青年而不是一个法师的神态。如果她是真的想留在黑荆棘塔,玛瑞狄斯认为她其实天分不错;如果她是被莱明派来的,玛瑞狄斯也很乐意等着看这父女俩有什么诡计。 所谓的测试其实很简单,索莉都可以完成。在这过程中,女孩和塔的主人开始渐渐说起诺辛格·莱明,两个人激烈地谴责他、鄙视他,在一起说坏话的过程中,索莉能够留在这里做学徒的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这之后的第二天晚上,骇焰还是没有来。玛瑞狄斯关好窗户,但并没反锁,然后换上睡袍爬上床继续看书。 深夜的高塔周围很安静,塔里面的说话声显得比白天大很多。玛瑞狄斯能清楚地听到晨雾尖细的嗓音,她正在为一杯蜂蜜茶的冷热而不依不饶。不用想也知道,正在被责骂的人一定是索莉。 从留下女孩开始,晨雾就雄心勃勃地开始指手画脚,这个精灵当恶毒后妈的天分高得令人震惊。塔里的学徒们都没说什么,只有她在处处咄咄逼人。玛瑞狄斯懒得理她,反正索莉并不是傻女孩,不会吃太大亏的。 卧室的床边,灯光来自玛瑞狄斯自己发明的小魔法。房间内光线不足时,当他靠近魔法烛台五尺以内——也就是爬上床,足以提供读写亮度的灯火就会自动亮起;而当玛瑞狄斯困倦、意识模糊时,灯就会自动熄灭。当然,即使不困,他也可以直接熄灭它。 法师把书放在一边,翻个身闭上眼。比起突然出现的索莉,他更担心骇焰的情况。 灯光熄灭了,连晨雾大喊大叫的声音都渐渐模糊。窗外传来枫林里金荆鸟的歌声,因为开着一条窗缝,玛瑞狄斯不得不更紧地裹着毯子。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次醒过来时,天还没有亮。有脚步声从卧室的外间传来,那人踩着柔软的地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但玛瑞狄斯还是能察觉。 床铺一侧被压住,有人坐了上来,并从背后伸过来胳膊,环住玛瑞狄斯的身体,并握住他的手。 “你竟然醒着,睡得太浅了,比我还浅。” 骇焰躺下来,调整着姿势。即使化形成人类,他的体温也还是比真正的人类高,熟悉的温暖感让法师发出满足的叹息。 玛瑞狄斯在心里说,论睡得是深是浅,大部分人都不能和你比……不过睡眼朦胧的他没说出来。现在玛瑞狄斯困得不行,凌晨正好是人该熟睡的时候。他决定彻底不答话,就这么继续睡过去,免得红龙以为他有精神而开始动手动脚。 骇焰钻进被窝后就暖多了,玛瑞狄斯可以把绒毯弄松一点。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注视着入睡。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浑身是伤,晕倒在龙巢里,骇焰就是在旁边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睡觉…… 不得不说,这一晚他睡得非常不安稳。 半途醒来本来就很让人心烦,因为看到似乎骇焰状况还好而安心,所以上一次被弄醒时玛瑞狄斯并不生气。天蒙蒙亮时,他再一次被弄醒了,这次他清楚地感觉到骇焰的手正不安分地乱摸,鼻子还磨蹭着他的脖子。 黑荆棘塔内没有任何人会这么早就起床。玛瑞狄斯装睡、不理睬,但对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甚至还撩起了睡袍,把手伸进去。 骇焰当然知道玛瑞狄斯在装睡,他吻了法师的耳后一下,然后贴在耳边说:“前些天我一直很累很没精神,现在终于稍微好了一点,我很久都没和你在一起了。” 玛瑞狄斯翻过身,想说一句“但我真的很困……”,可骇焰没给他这个机会。当法师刚翻过身,就被紧紧吻住了嘴唇。 天还不是特别亮,但窗口已经投射进来了一些阳光。骇焰像这辈子只能接吻一次般地不停纠缠玛瑞狄斯的嘴巴,同时法师的睡衣已经被堆在了胸口。人型的红龙身体热得发烫,让玛瑞狄斯不得不考虑今天是不是得中午再起床……就算他现在躺着装死鱼,这头红龙也不会停下想干的事情。 因为光线不够,再加上睡眼朦胧,玛瑞狄斯看不太清楚骇焰,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为什么觉得骇焰的肤色有点变淡了…… 骇焰的人类形态是个深红色头发、金色眼睛的青年,肤色是微微发红的古铜色。玛瑞狄斯现在看着对方脖子边的皮肤,虽然依旧是微红的古铜色,但又似乎变得稍微浅了一点…… 不过,刚睡醒的人眼神都不是很好,法师记得自己在的学徒时代就曾因为困倦导致眼睛模糊,搞错了相似药剂颜色。 ——等等,还有一点!当被整个翻过去、被趴伏着压在柔软的床铺上、并且被进入身体时,玛瑞狄斯又察觉了另一个问题。骇焰今天的体温真的不对劲。光是手掌、躯体的温度还不算,他的……某个地方,热得异乎寻常。 正想开口询问,红龙竟然自顾自地开始了前后的晃动。法师的疑问被迫吞了回去,虽然那个高温的东西带给他的刺激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即使做工细致精良,四柱床也还是细微地吱呀作响。整个房间里只有这逐渐加快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喘息声,这时,突兀的敲门和话语声出现在走廊里,让卧室里的人一时停了下来。 “阁下,很冒昧,您醒了吗?”是索莉的声音,“我做了烤腌肉和野莓酱华夫饼,还煮了红茶,晨雾说您喜欢这样的早餐。”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她又说:“除了早餐,我起床后想到一个关于魔法卷轴的问题,很想请教您,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她又等了一下,里面依旧没人回答。在卧室里,骇焰听到她没有进来的意思,就开心地继续做他正在做的事,玛瑞狄斯当然不会回答,且不论现在他正在做些什么,就算真的是在睡觉,这个时间他也绝对不会理睬敲门的人。 走廊里安静下来了,也许她已经走了。骇焰的动作幅度变得更大,让玛瑞狄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关于体温的事情。当然,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很多次亲密行为,玛瑞狄斯很早以前就觉得骇焰的温度很高,无论什么部位。但毕竟也并没高到今天这样。 那只同样高温的手服务着法师的前端,几乎让玛瑞狄斯有会被从内到外灼伤的错觉。 骇焰喜欢在最兴奋的时候咬着玛瑞狄斯的后颈,如果是面对面的,就会咬他的锁骨。这也许是龙类的什么本能。因为觉得门口的人大概已经走了,他们的声音都更大了些。在快结束时,骇焰还留在法师的身体里,而玛瑞狄斯随着那些细小的动作而颤抖着,以及轻声地舒气。 “你怎么回事!站在这里干什么?你是要送早饭吗?这么早就跑来这里站着,才不会有人给你开门!” 突然,晨雾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玛瑞狄斯浑身一抖,连在战争中他都没被这么惊吓过。 门口另一个声音恭顺地回答晨雾:“我起得太早了,就提前做了早餐。抱歉,我还不清楚大家的作息。” 是索莉……她根本就没走!她一直都站在门口! 玛瑞狄斯趴在床上,被骇焰搂着,在这有点烫人的热度中都觉得浑身一冷。 法师在心里又把莱明诅咒了无数次,为什么这无耻的家伙会生出如此行为诡异的女儿。如果站在门外的是晨雾,玛瑞狄斯只要吼一句滚开就够了,根本不用在乎她听到了什么、或猜测什么。但索莉不一样……想到她会告诉她父亲,玛瑞狄斯就觉得有种自己被众神遗弃了一样的悲凉。 骇焰满足地躺回玛瑞狄斯身边,并帮助法师也翻过身:“我的玛瑞狄斯,看着你睡觉看了一晚上,我现在也困了……我睡一会儿……” 门外还在不停传来索莉和晨雾的声音。不过,现在玛瑞狄斯无暇顾及那些犹如后妈和灰姑娘的对话。 他看着身边的骇焰,震惊地张大了眼睛。 骇焰的肤色变浅了。这并不是光线不足时的错觉。 不仅如此,他的发色也更加暗淡,变成了一种锈迹般的红色。他金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浑浊,但依旧带着笑意注视着玛瑞狄斯。 骇焰很快就睡着了,都没来得及重新把玛瑞狄斯搂过来(他以前喜欢这样做)。看起来,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玛瑞狄斯跳下床,都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被揉得皱巴巴的睡衣走出去拉开门。 晨雾立刻闭上了嘴。还带着明显情欲气息的玛瑞狄斯一脸严厉,让人几乎忘记他此时穿着的只是睡袍,而不是以往的黑色法袍。 索莉倒是小小地“哇”了一声,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回复一脸的温柔可爱,端着餐盘对玛瑞狄斯微笑,就好像她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给我滚去研究室!立刻!” 玛瑞狄斯冲她们吼着:“晨雾去调灰霜草药水!索莉去储物间!把标号写着七的那罐棘豆给我剥出来!种皮也留下,不许弄碎!听到没?听到还不快滚!” 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玛瑞狄斯,年轻女孩把托盘放在墙边的矮柜上,就被晨雾拖着离开了,精灵还一边走一边不断说着什么“敢弄坏一颗罚你少吃一顿饭”之类的。 玛瑞狄斯摇摇头,意识到现在自己也像晨雾一样露出了一副恶毒后妈嘴脸……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到屋里,他坐在床边低头仔细观察已经睡熟的骇焰,然后披上衣服,顾不得扎起头发,到私人书房里寻找收藏过的典籍。 这不该是死灵骑士造成的,深渊怒焰根本就不可能留下这种奇怪的效果。玛瑞狄斯再一次感叹自己的学识是这么限,而且尤其不擅长研究伤病。 ****** 小番外: 瑟普尔放开波尔卡时,后者表情僵硬地侧头,避免眼神接触。 波尔卡并非不了解这位骑士的心意。很久之前他就猜到了。那时,他是一个精灵,对方是个即将开始步入中年的人类,他觉得无视那些好意才是正确的。 即使自己并不年轻,也一定比一个中年人类活得久。更何况,当时的波尔卡已经有了对抗死亡的念头,他有隐隐的预感,觉得自己不论利用什么手段,也一定会尝试用魔法延续生命,只为了能够继续安安静静地做研究。 波尔卡决定和人类保持距离。不论是瑟普尔爵士还是任何人。同时,他告诉自己,这个人类的时间是有限的,自己的时间同样是有限的,不应该纠缠在某些事情上,浪费彼此的时间。 反正瑟普立封斯?海菲尔德会胜利,会继续做一个优秀的领主。等他死后,他的大儿子也会做一个好领主……波尔卡觉得这一切很完美,自己不需要参与到这段故事里。 直到精灵也年老垂暮,成功地用复杂魔法把自己转化为巫妖,他都没想到瑟普尔会变成不死生物。 一个死灵骑士,甚至一个魔域领主,那并不是像成为巫妖一样由个人意志加上某些法术塑造出的。他们生于刻骨的执着和悲伤,黑暗的神明在那些死者额前轻吻,赋予他们从邪恶中重生的力量。 于是现在波尔卡既惊讶又慌张地想到,自己的一切借口好像都不能用了——生命的长度,他们俩等同;研究的时间,波尔卡会有很多;瑟普尔自己的人生,也早已经不存在了。 波尔卡习惯了敷衍瑟普尔,现在一时却想不起新的敷衍理由。 “您承诺过我,”瑟普尔的两手按着波尔卡的肩膀,“当雅卓宾斯枫林里夜光蒲公英飞向空中的时候,当峡谷里的紫罗兰和五色百合一起盛开的夜晚到来,如果这时还正好是月圆之夜,而我在这一天又能找到你的话,你可以答应任何事。” 波尔卡很想回答:那是因为,当时你用剑指着我……但他没什么这样说的底气。 于是他决定先搞清楚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和人类法师要那个东西?”他指的当然是回返之灯。 瑟普尔露出有些难为情的微笑:“您知道,我也早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类的外表,两个骷髅没法……接吻。” “严格来说也并不是不可以……”波尔卡真的见过骷髅接吻,还发出“碰”的一声。 “但是现在这样更好。”骑士轻轻捏着波尔卡的下巴,再一次碰触精灵的嘴唇。 即使不算刚才的那次,他也并不是第一次接吻。其实波尔卡也不是。但当他们深深贴近彼此时,一种战栗从脊背上升起,不死生物不该有这样的感觉。 回返之灯带给他们的并不是虚拟的肉体。他们能感觉到自己和对方的心跳,甚至呼吸。如果不是这样,波尔卡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在呼吸。 巫妖不知道接吻时应该做什么。他年轻时也有过这种嘴唇贴嘴唇的行为,不是和现在眼前的人;但那时,接触没有这么紧密,只是皮肤碰触,并没有被撬开嘴唇、被对方的舌头轻轻抚摸牙龈。 瑟普尔察觉到,波尔卡的舌头在躲避。他并不急于寻找它,只是细细地舔过精灵的牙齿、舌头下方和上方,并不时用力吸吮着,直到波尔卡僵硬的身体放松一点。 “我不会再给您机会敷衍我。” 波尔卡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感觉到瑟普尔握住了自己的手。 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精灵被转了个身被绊倒在地,手被扭到背后,在跌倒的瞬间瑟普尔托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没有真的摔在地上。 骑士的擒拿动作很利索,但控制了力气,没弄疼波尔卡,他把巫妖的两只手反剪在背后时,让小臂交叠,使两只手不能互相碰到,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皮绳捆住了波尔卡。 这当然还不够,当看到精灵的嘴动了动时,骑士飞快地掏出一块重绸布塞了进去。 “人类法师替我制作了回返之灯,而他的女儿教了我怎么对付施法者,”瑟普尔把精灵从地上捞起来,扛着走向骨翼梦魇,“不能让你们的手自由,不能让你们说话。抱歉,我很怕您又像以前一样用魔法逃走。” 在被抱上坐骑时,波尔卡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我的命匣还藏在遗迹更深处的秘密隔层里我还没把它换个地方呢”。 不过,它所在的小小空间有扰乱一切魔法效果、阻挡侦测法术、阻挡物理破坏的异界材料保护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骨翼梦魇起飞时,波尔卡被捆着手靠在瑟普尔怀里,不停思考着回返之灯的持续时间,以及……其实即使被捆着手堵着嘴,他也并不是就没办法逃走。 但波尔卡觉得,也许几百年都不作出任何回应的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 回到那片天色昏暗的魔域,回到结构倒置的地下城堡,瑟普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老觉得在中途波尔卡就会逃跑,施法者们一向很难捉摸。 在他的空间内就不同了,在这里一切传送类法术都会失效。 瑟普尔拿掉了堵住精灵嘴巴的绸布,但依旧绑着他的手。当波尔卡进入这个魔域、看到倒置的城堡时,他不停左顾右盼,时而皱眉深思,时而露出赞叹的眼神。瑟普尔能想象这个常年把自己关在地下的巫妖感兴趣的是什么:是魔域本身也好、魔法物品也好,反正目前不是自己。 “我履行自己的承诺了,您也履行您的,对吗?” 当瑟普尔把他压在倒置城堡的大厅双开门上时,巫妖波尔卡正在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高处门轴上的魔法机关。 他根本没听瑟普尔在问什么,就随便点了点头。反正他也知道瑟普尔的意思。 骑士脱掉自己的铁手套、护臂,卸掉变回银灰色的全身甲以及内层的软鳞甲。 变回人类形态后,连里面的皮衣、衬衣都一起回复了崭新的模样,他解开巫妖手臂上的皮绳,一边慢慢帮他揉着胳膊,一边低头吻那卡正好扬起来的脖子。 波尔卡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已经快看出那门轴到底是魔法材料附加效果、还是普通门轴进行附魔了……就快看出来了,但骑士狠狠咬了他的喉结附近一下,非常迅速地剥掉了他的斗篷、法袍。 波尔卡不满地看了瑟普尔一眼,瑟普尔也同样很不满。骑士一点都不希望让自己的做爱对象一直抬头看着门轴。 可惜的是,自从落入黑暗的怀抱,瑟普尔就从不需要睡眠。他的倒置城堡中没有自己的卧室,倒是有像仆人房的地方。平时他都只在架着一排排兵器的训练室和这间大厅里活动。 于是,骑士把巫妖扯到大厅前部,远离了那该死的魔法门轴。他把波尔卡压倒在柔软的多层厚毯子上,他感觉到平时足不出户的巫妖在仰面躺下时有点畏惧,这倒是意料之中。 瑟普尔低头吻他的前额、鼻梁、眼睑,温柔而且庄重。 在尝试脱掉波尔卡的贴身衣服时,瑟普尔自己的手也有点发抖。以前还活着时他都没妄想有这样的一天。虽然现在知道两人的身体都是魔法的暂时效果,但触感和质感全都是真实存在的,瑟普尔有点激动得难以自持,差点撕坏那些精巧的小贝壳扣。 很久以前瑟普尔觉得能和波尔卡谈话就很好;后来又觉得谈话不够,很想把他带进自己的生活里;再之后又很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当波尔卡施展某些防护法术时需要碰触瑟普尔,那时骑士感受到的并不只是魔法带来的保护,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现在骑士不得不感慨,欲望这个东西果然是无止尽的。他扯掉波尔卡的衬衣,用力吻他,探索抚摸他的身体,可是这竟然还是让人觉得不够。 波尔卡一开始不回应也不阻止——就像他以前的态度一样,但这并不是因为抗拒,而是因为巫妖真的不太清楚怎么回应比较好。他的身体现在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虽然不觉得冷,但瑟普尔的眼神让他吓了一跳。 波尔卡是个来自寂静树海的精灵。当然,瑟普尔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城市精灵肤色和人类类似,在精灵中有最玲珑性感的身材,发色通常是黑色或棕色;兰索山谷精灵(也就是晨雾女士那一种)通常是浓金色或金棕色发头发,无论男女都比较娇小;而寂静树海的精灵肤色很浅,像是乳脂一般,且不像兰索精灵那么娇小,他们身形修长,有淡金色头发,或者是像波尔卡这样的金丝银发。 瑟普尔看得出了神。自己的吻留在那白皮肤上的痕迹让人浑身发热。瑟普尔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在渐渐有某种变化,这是他几百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为了避免行为太快太粗暴,他不再盯着波尔卡看,而是继续吻他,从下巴到后颈。这时,波尔卡突然抬起手,捧住了瑟普尔的脸。 “以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死……不,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就死……不,这也不对……” 他抿着嘴想了想,又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死,可不知道你会死得那么快……不对,我也不是这意思……” 波尔卡的嘴巴说这些时,远不如念咒语时流利。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表达真实的意思。 瑟普尔摇摇头,微笑了一下。他自己也躺在地毯上,从背后环住波尔卡,让他侧过身,手臂从他的腰间伸过去,摸到精灵的两腿之间。 也许因为生前的波尔卡就不是太注意保养自己,他面部的皮肤其实并不像人们印象中的精灵般那么细致,反倒是手指更加柔软一些。但是,他私处和大腿内侧的皮肤非常柔软,骑士带着剑茧的手摸上去时,波尔卡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但却更加贴近身后的瑟普尔了。 骑士一只手抚摸着精灵赤裸的胸口和腰部,指尖磨蹭着小小的乳头,以及轻轻揉着他的腰部、在肚脐附近画圈;另一只手则开始为两腿间目前还沉睡着的性器服务,手掌覆盖住它,用手上的茧子故意碾过顶端,再整个握住它,开始有节奏的活动。 波尔卡用手抓住了厚毯上的长绒毛。下身传来的快感一波波荐蔓延到整个腰部和大腿,让他很想用力抓住点什么。当手指碰到那毯子上的绒毛时,他突然张大眼睛。 ——雪岩大雁的内层绒与北地驼兽的毛混织的! 这种材料不仅能保暖,甚至能保存热量,然后在气温较低的时候散发,只要不是面积太小就能永远保持这个效果。而且这两种动物的绒毛不仅能做出好用的织物,听说很多北方的法师都把它们用在本来不需要材料的某些控制温度法术里,能让法术效果翻倍甚至翻几倍…… 他的思维被身体上的刺激一度打断,但他努力找回了中断的思路,手指开始细细地捻着那些织物。 瑟普尔能感觉到他身体兴奋的变化,同时也能看出来,这个奇妙的巫妖正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走神着……骑士皱眉,含住住精灵的长耳朵,用牙齿咬着,用舌头舔舐耳尖。 毫无防备的巫妖“啊”地叫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瑟普尔啃咬着他的耳朵,从耳尖到耳垂,以及下颚一带,同时,一只手用力搂紧波尔卡的腰,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另一只手加快了动作。 手里的器物已经挺了起来,但瑟普尔认为这只是正常的身体反应,他觉得波尔卡似乎没有自己这么兴奋。要知道,此时骑士腿间的东西已经抵在波尔卡的身后,尽管还隔着裤子,他猜波尔卡应该感觉得到。 因为被掰过来脑袋、被舔咬着耳朵,波尔卡的目光一动,正好看到大厅侧面、柱子后的一副挂画。 ……曲魔红宝石粉。这个名称立刻就钻进了巫妖的脑海。 这可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材料啊,它能用来误导侦测和误导定位,无论施法者要侦测什么,这红宝石粉都会跟着发光,让人真假难辨。墙上那幅挂画上的花朵就是用这个东西调和在颜料里画出来的,波尔卡光是看那个光泽就能认出来,甚至都不用费劲地辨识。 天哪,瑟普尔一定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仅仅把它当做一幅画……波尔卡正这么想着,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人暂时放开了自己的身体。 实际上,瑟普尔又无奈又气恼,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一个施法者的脑不停走神想着别的事情时,他多半在想魔法或者魔法物品,尽管瑟普尔不知道那些具体是什么。 没人喜欢做爱时自己很投入、而另一人边接吻边背法术! 所以瑟普尔抓过来一条软腰带,那是波尔卡的,刚刚才被自己剥掉。他扳过来巫妖的肩膀,把软腰带帮在他的头上,蒙住了巫妖的眼睛。 “啊?这是干什么……”波尔卡伸手想拉掉那腰带(这么做时,甚至他另一只手还在捻着那绒毯上的长毛),但手被骑士抓住,整个人被翻了过来,趴在柔软的地毯上。 本来瑟普尔期望的是一次浪漫、柔情、深情款款的亲密,而不是蒙着眼睛绑着手的……但看来不这样也不行了。 他又用皮绳绑住了波尔卡的双手,为了不让巫妖的胳膊太难受,这次他把它们绑在了身前。 不能继续看曲魔红宝石粉的波尔卡终于开始认真对待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不安地动了动,却被瑟普尔禁锢在身下。瑟普尔搂住他,一只手从后面分开他的腿,稍微有些粗暴地探进还很紧涩的后穴。 波尔卡因为疼痛而弓起身体,在骑士的钳制下,他竟然趴在那里连想向前移动一点点都做不到。瑟普尔的手指感觉到内部的紧密和湿润,他分开波尔卡的银发,沿着精灵的脊柱亲吻,手指留在对方身体里慢慢地探索。 波尔卡的身上似乎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头顶在毛绒绒的毯子上,手撑着地,身体随着那正在一边模拟性交的动作、一边缓缓前进着的手指而晃动。他甚至没能留意到,在异物进入身体带来的短暂疼痛中,自己的分身不但没有变软,甚至还比刚才更加挺立。 瑟普尔不动声色地加了第二根手指。这次波尔卡的身体完全绷紧了。骑士再次用另一只手握住波尔卡的性器,和进入他身体的手指一起配合着动作着。 瑟普尔曾经听说过男性可以给予男性某种快感,连女人都不能在亲密中得到那种感觉。但是,瑟普尔缺乏找到那方法的经验,只偶尔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书中看到过而已。他想让波尔卡沉浸,而不是走神,所以一直在心里严厉地要求自己要耐心。 可是他快等不下去了。自己的腿间像要烧起来一样,简直要头晕脑胀。现在他已经把第三根手指探进去对方的身体,波尔卡的声音一直不大,现在呻吟声更多地是因为手掌对阴茎的碾磨,而不是身体里手指带来的疼痛,瑟普尔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等了。 骑士抽出手指时,停在对方性器上的手也暂停了动作,改为轻揉着下方的小球和会阴处。波尔卡曲了曲胳膊,下意识地想要用自己的手去碰触阴茎,但手被绑在一起,他做不到。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解决这种感觉,只知道非常想触摸到那东西。在他还正意识模糊着呼气时,感觉到身后有个发热东西贴了上来。 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波尔卡的肩膀一紧,仰起头几乎平住了呼吸。瑟普尔坚硬的阴茎直接顶了进来,已经进去了一半。 其实波尔卡早就明白瑟普尔想做的是什么,毕竟他生前是个几百岁的精灵,就算因为沉浸在魔法里而几乎不与人交往,也还不至于连这个也没听说过。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血都要冲到脑子里了,即使是被蒙着眼睛闭着眼,他都觉得眼前有一阵阵的花斑,甚至有点听不清那骑士呼气的声音。这时瑟普尔搂紧他,一点点地把在外面的部分也都刺进他身体里。 麻木与疼痛共同折磨着波尔卡,在对方的性器蹭过他身体里某一点时,他感觉到种放射的酥麻,但又转瞬即逝,毕竟他是第一次被人进入身体,没那么容易适应。 瑟普尔尝试着晃动了几下,幅度很小,手回到波尔卡的腿之间继续进行服务。精灵用手肘撑在地上,先是用手托着头,又放下手抓着地毯的长绒毛,额头顶在手背上,身体无所适从地颤抖着。 骑士的手和分身都动得越来越快,从小幅度的碾磨变成了深深的撞击,波尔卡的头发随着那节奏晃动,喉咙里传来轻声的呜咽。 精灵当然也知道亲密行为的快乐来源于什么,但同样的,他想不到这东西来得这么快。套弄着他性器的手几乎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那部位敏感得近乎疼痛,但又传来遍及全身的快感。当瑟普尔一只手握紧它、一只手划过它的最上端时,波尔卡不能自控地挺起背,把差点就脱口而出的叫声吞了回去,大腿根和阴茎都一阵痉挛,依旧正在被抚弄着的器官抖着开始射出白色液体。 瑟普尔能察觉得到精灵的状态,不仅是因为他的手能感觉到,更因为深埋在对方体内的部分被兴奋的身体包得更紧。这时骑士没有停下来,他就这么继续着一次次的刺入,让精灵正在射精的器官也随着这动作晃动。 在波尔卡的性器都开始软下来时,瑟普尔的动作还在继续。刚刚高潮过的身体几乎变得更敏感,当骑士进行抽插时,波尔卡几乎快忍不住喉咙里的声音了。 他觉得腰发软,如果不是因为被瑟普尔搂着,就会立刻趴倒在地毯上,而且……波尔卡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个骑士的力气太大了,虽然在身体深处某种自己不熟悉的感觉确实时有时无,但瑟普尔前后穿刺时的力气还是让他很痛,像是就要被钉在那里甚至刺穿一样。 波尔卡缺乏这方面的实际经验。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希望的是让对方快点找到那个微妙感觉的来源。当然瑟普尔其实同样缺乏找到那地方的实际经验,其实他现在头脑也不是很清晰,甚至连一开始想得好好的“要慢一点温柔一点,因为波尔卡是个法师出身而且比较瘦弱”都基本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瑟普尔射精时,他把自己埋在那身体的深处,头贴在精灵因为汗水而显得略冰凉的后背上。他们侧着身倒在地毯上,过了好一会,瑟普尔才离开波尔卡的身体。骑士的金发贴在额前,他打量着波尔卡侧躺着、张着嘴呼吸的样子,然后挪到波尔卡另一边,拉开他的双腿。 依旧被捆着手、蒙着眼睛的精灵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当然是合上腿。“我看看有没有受伤。”瑟普尔解释说。他抚摸精灵的大腿内侧,抬起波尔卡的腰放在自己跪地的膝盖上。 瑟普尔有一点自责。他能看到,那刚刚经历过激情的穴口处不仅挂着一些带出来的浊白液体,在这些液体中还混杂了一点点血丝,虽然很少。 也难怪会受伤……骑士碰了碰沾着液体的入口,精灵轻微地哼了一声。瑟普尔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这方面的大师,波尔卡也没经历过。 他低下头又一次和波尔卡接吻,分开嘴唇时带着歉意说:“抱歉,弄疼您了?您的法袍和腰包里有适合的药水吗?我这里完全没有……” 波尔卡很久没有“呼吸”过,现在快忘记怎么呼吸了。他花了好一阵才能正常地说话:“我没有……哪有巫妖用治疗药水的,你真爱开玩笑……” 瑟普尔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明白这玩笑到底哪里好笑。不过考虑到自己也确实是用不到那东西,也许波尔卡说得对。 “波尔卡,我……”瑟普尔解开蒙住巫妖眼睛的软腰带,注视着精灵被水雾弥漫着的绿眼睛。 不过波尔卡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瑟普尔,我有事想问你。” 即使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波尔卡语气急迫。这让骑士忍不住也严肃了起来。他扶着波尔卡坐起来。 波尔卡把头靠在骑士的颈窝上,眼睛望向这大厅另一侧的墙上——那里有个通往侧厅的门,门上有金色符文。 “你介意我在你的城堡里侦测魔法吗?” 巫妖的语气是那么温柔。精灵的嗓音很好听,即使刚刚经过情欲而有点低哑也一样。瑟普尔完全地愣住了。 波尔卡以为骑士是没懂自己的目的,于是解释说:“瑟普尔,我对半位面也算有一点了解。在研究者们之中,关于位面领主的独立魔域形成后的细节还有很多存在争议……” 他靠在瑟普尔身上想换个姿势,却因为腰部和身体深处的不适而皱了皱眉。于是,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你还回忆得起来,你能说说这些吗?这种恒温毯、曲魔宝石粉颜料画的油画、还有那个……那个门上的符文好像是自动判断通过的人的阵营的,我猜是……但不确定,哦……我是说,你能告诉我,这些是你身为死灵骑士之后才得到的,还是本来海菲尔德家族的城堡里就有?” “啊……?” 瑟普尔依旧呆呆地看着巫妖。 “这两种来源可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这些是你家城堡本来就有的,那么现在它们真的在半位面被重组……或者说复制。我一直坚持认为魔域的景物或者细节物品是真实的,但也有学说认为这些其实是虚幻的,来自魔域领主的幻想……” 波尔卡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不过瑟普尔已经完全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把波尔卡一把扛起来,站起身走到大厅里的长桌边,把精灵仰面放在上面。 这次你总摸不到什么恒温毯了吧,而且从这里你也看不到那扇门和那幅画! 瑟普尔在心里恨恨地说。 “还有什么想问一起问算了。”骑士看着一脸不解的巫妖,并站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俯下身把手撑在他两侧。 “好吧……”巫妖顺从地说。他觉得大概是自己说了太多魔法上的东西,骑士听不懂,任何人听着自己不懂的话题都会烦的。波尔卡心里暗暗想着,那些东西将来可以慢慢研究,还是问点两个人都关心的事情吧。 于是他问:“人类法师给你回返之灯时,说了持续时间吗?法术材料我倒是大概了解了。” 没想到他还真问! 瑟普尔无奈地看着精灵,回答说:“从我们变成这样开始,直到那个世界的清晨。” “哦……时间和主物质位面一致。那到清晨后我们是直接恢复原样吗?如果在现在这样子期间获得恒定在身体上的魔法,或者获得长时间的异常状态,到时是跟着消失,还是继续留存?” ——没想到他竟然还继续问! 骑士觉得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咬牙咬得嘴巴直酸。 不过,类似的问题,莱明还真说起来过。因为瑟普尔担心因为回复人类身体后的自己会增加弱点,所以莱明简单地解释过一点。总之就是,一旦魔法消去,在效果存续期间一切对身体的影响都会消失,只恢复被回返之灯影响之前的那个身体。当然,如果是弄掉了东西什么的还是该丢也会丢。 托波尔卡一堆问题的福,一向正直严肃的骑士领主心中浮现出一个恶意的想法。 如果不是巫妖的提醒,瑟普尔几乎差点忘了这一点。 他差点忘了“我们其实并不是真的活人”这一点。 “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讨论,”瑟普尔猛地一拉精灵的大腿,把对方的臀部抵在自己胯间,“现在是做其他事的时候。” 波尔卡终于明白那件事还没结束。他有点慌张,想坐起来,因为被绑着手不太好活动而没能成功。 刚才的一次他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虽然他们依旧不会困倦,但波尔卡还是想安静地休息一下。 瑟普尔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在精灵第二次尝试支起身子时,他抵住波尔卡的腹部把他按在桌子上,然后再一次把挺立起来的性器刺进了精灵的身体。 因为毫无准备,波尔卡喊了出来,然后又立刻用蜷在身前的、依旧被绑着的手捂住嘴巴。 这次瑟普尔一下子就进到了最深处,带着一点惩罚般的恶趣味。波尔卡闭着眼睛,才刚被开发过一次的身体内部不但没有变得更习惯,甚至还变得更加敏感,无论是对疼痛、还是对酥麻的快感。 刚把波尔卡带回倒置城堡时,瑟普尔还挺担心万一弄疼他……但多亏了波尔卡的走神以及侧面提醒,瑟普尔想到,就算他们做上一整夜,波尔卡也不会真正的被伤害。 他暂时停在那里,伸手抚摸精灵轻颤着的身体,玩弄那颜色比人类的浅一些的乳头,甚至故意揉着精灵的腹部,提醒对方注意到体内那紧密的部分。 波尔卡觉得很痛,怕瑟普尔动,但又不希望他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于是他睁开眼,躲避骑士的凝视,但目光却不停搜寻视线范围内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其他东西……哪怕是任何值得观察的魔法物品或者有趣的雕刻都好…… 骑士立刻就明白了波尔卡是在干什么。他把那双修长的腿又抬了抬,轻轻后撤一点,用力顶进去。听到波尔卡的呜咽声他觉得很满意,于是退出来更多,但并没有离开,慢慢地重新进入深处。 当他磨过某个地方时,波尔卡挺着腰发抖,眼神一瞬间几乎有些失神。尽管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但瑟普尔知道了这位精灵的弱点。 瑟普尔尝试着继续刺激那个区域,疼痛但甜蜜的陌生感觉不断刺激着波尔卡,他好几次想抗拒这种令人大脑空白的东西,想尝试观察一下大厅高处的水晶吊灯用的是什么水晶……但他失败了。 骑士抓着他的腰部,把他固定在那里,开始比刚才更用力地刺入。刚才那次亲密中,波尔卡已经觉得对方的力气太大了有点吃不消,他没想到这次瑟普尔一次次狠狠顶进来的力气更大。 坚硬的性器摩擦着紧密且略有些肿胀的内壁,并不停地撞在那个令波尔卡想要喊出声的地方。一开始波尔卡一直用手捂着嘴,但最终还是忍不下去,用被绑在一起的手伸到自己的下腹,想碰触那微微抬头但还暂时不能硬起来的东西。 在手离开嘴巴时,他先是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正做都做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波尔卡模糊地想着,他的呻吟声和对方抽插的节奏几乎一致,本来他担心自己会大喊,但最终没有。 瑟普尔拉住了那双无意识地伸下去的手,并把它们拉过精灵的头顶。 “我帮你。”他俯下身,在波尔卡耳边温柔地说。同时,他依言握住精灵的性器,同时继续着前后晃动的动作。 可能是刚才的一次比较累,这次波尔卡没有先射精。虽然身体里敏感的地方传来的快感令他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阴茎顶端也有一些细微的小水珠冒出,但那东西其实并没有完全硬起来。 瑟普尔用手为他服务了一会儿后,又放开了它,改为继续握着那纤细的腰,专心地进行冲刺。快乐从深处一波波遍及全身,但是像要被穿透般的疼痛也同时在折磨波尔卡,他觉得自己也许喊了出来,但又好像没有,不知道是自己的声音太微弱了还是因为听不清。 波尔卡想让对方停下,但嘴里说不出完整的单词,刚说出一个音节就被重重的冲刺顶得直抽冷气。 波尔卡是个即使不看机械钟也能准确地估算时间的法师,这得益于他常年对配置药剂的研究。但是现在,他几乎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连天花板都看不清,想集中精力看看顶灯是什么水晶做的都看不清楚。 瑟普尔早已经解开了对方手腕上的皮绳(波尔卡都没发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十指交叉,两双手都指节泛白。 当再一次射精时,瑟普尔用力按在波尔卡体内那个敏感的地方,精灵的腿挂在他的腰两侧,微微地颤抖着。 波尔卡的性器依旧半软着,滴出的液体粘在根部,顺着大腿根流下去,划过两人交合的地方。精灵大口大口喘着气,紧紧握着瑟普尔的手,感觉到对方正在退出他的身体。 瑟普尔又一次俯下身,亲吻波尔卡的额头和眼睑,然后是尖耳朵。波尔卡侧过头,在骑士的面颊上回吻了一下。 “我继续来帮您。”瑟普尔在精灵的耳边说。当然,波尔卡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不用了……我……” 波尔卡握住对方的手,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太出乎想象,他怕再继续下去自己会受不了。他仰面躺着,没有尝试坐起来,睁开眼正好看到刚才一直没能看清的吊灯。 骑士拉近波尔卡的身体,让张开着的腿间更贴近自己,这时他发现巫妖又在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了。 “啊……泉水水晶。” 波尔卡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他之前扫到一眼时就觉得吊灯是这东西做的,现在好好看了一眼,良好的精灵视力果然让他看到了泉水水晶特有的质地。 “啊!”但是紧接着,他的身体差点弹起来。强烈的刺激同时从阴茎上和后穴处传来。 瑟普尔观察到了刚才巫妖的一系列表情。他微笑着低下头亲吻了那红润的顶端一下,巫妖因恍惚而没做出反应前,他轻声说:“我只是以前听说过,不见得做得好。不过,我说了,我来帮您。” 说完,他尝试着吸吮住了那性器的前端,同时把两只手指又刺入了波尔卡的身体,直接找到了刚才那个会带给精灵颤抖的地方。 “别这样!你……”波尔卡再一次想坐起来,又再一次失败。接下来的语言又全都化作了破碎的喘息。 没过几下,本来已经快到了临界点的波尔卡就又一次射出液体,比上一次稀薄一些。它们沾到瑟普尔的嘴边,但骑士只是温柔地笑着。 瑟普尔看出来了,现在巫妖又想要逃避快感、找东西转移注意力。于是他抽出手指,身体压在波尔卡身上,胸口贴着胸口。 “波尔卡,你喜欢水晶和宝石吗?”他问。 巫妖老实地点点头,然后很多余地说:“当然,我只是喜欢有魔法的。要是纯装饰类的也就算了。有的宝石得研磨之后才有作用,它们的内部有着魔法力量……唔!!” 说到一半,他惊叫一声,不由得抓紧了瑟普尔的肩膀。骑士趁他在说什么魔法宝石时,把一支顶端是金卵石的高等照明杖插进了精灵的体内。 本来瑟普尔是用不到这东西的,他不需要照明杖。这是他抓住某对法师父女时从“俘虏”那里扣留的,他把装备还给那两人时忘了交还这东西,它一直别在自己的腰后。 直到摸到它时,瑟普尔才刚想起自己都没脱掉贴身衣服。 波尔卡的手抓住桌沿,身体随着骑士握着照明杖的动作而扭动着。两次的高潮后他几乎快没一点力气了,但体内某处被碾按时,还是会升起一种令人绝望的刺激感。 瑟普尔一边小心地让杖子在精灵体内移动,一边单手扯掉了自己身上也不太整齐的衣服。他把波尔卡抱起来,重新放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拉着精灵的手覆在自己的阴茎上。 “您答应了的事要做到,”瑟普尔看着波尔卡的眼神十分深情,虽然语气让现在的波尔卡觉得有点担心接下来的事,“除了做这些之外,我还得请求您不要总是分神。” 说是这么说,但对波尔卡来说不那么容易办到。现在他倒是不想明目张胆地看墙壁看符文看吊灯了,但为了不被体内的异常感觉抓住,他正在紧紧闭着眼睛,尝试回忆从零级开始的每一个法术所需要的材料…… 插在后穴的照明杖又是猛地抽动,向内时刮擦着他的敏感处,向外时会带出来一些瑟普尔留在里面的液体。瑟普尔看着他闭着眼的样子,托着他的下巴,又一次深深地接吻。 “记得刚才我是怎么帮助您的吗,换您帮助我,好吗?” 他继续用照明杖挑逗波尔卡的身体内部,让几乎没力气叫出来的波尔卡不得不抓紧着他的肩膀,“这之后,我就把它拿出来。我保证,一定。” 说完他吻了精灵的耳尖一下,先是引导着那双手平日里能灵巧地作出很多手势的手指,然后又抚着精灵的银发,让他低下头凑近自己胯间。 把它拿出来后、再把我自己的放进去。光算今天的夜晚,我们也还有好几个小时呢。瑟普尔在心里补充说。 19 玛瑞狄斯带着晨雾去了烟幕火山。那是红龙烈光、炼熔住的地方。他们是骇焰的姐姐和姐夫。 红龙很少结伴行动,通常都是独居。雌性和雄性结合并生育后,也许会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可能几年或几十年。在人类看来这就像婚姻一样,但其实这点时间对龙来说相当短暂。 烈光正趴在她的洞穴里休息,两个还不满三十岁的年幼儿子像巨大的红色球体一样在洞里滚来滚去。而雄性的炼熔则在另一座洞窟中,正在一次又一次清点金币。这对红龙夫妻有各自的宝藏,绝不与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配偶也不例外。 经常与烈光打交道的晨雾先摸进洞穴打招呼,然后两只红龙颇礼貌地接待了玛瑞狄斯。 黑袍法师开门见山地提出:“我想去霜原火山。” 两头龙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有人类会这么说。霜原火山在遥远的南方,是寒冷荒原里的火山。在近千年前,这座火山曾喷发过,当时冰原一度溶解,又是几百年过去后,冰雪重新凝结,可火山灰却染黑了冰川。靠近火山的地方很炎热,稍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这里是巨龙集会之地。只有年轻的龙才会在大陆上随便找个舒服的山就住下来,那些年长的老龙、甚至上古龙,都常年留在霜原火山。 “为什么?你去哪里做什么?”烈光问。她知道并非没有人类去过那里。去过的只有三类人:一种是古老的神话年代中的远古精灵(他们早就销声匿迹了,和现在的精灵并不相同),一种是巨龙的半龙眷后代,还有一种是被巨龙在战斗中凭着兴致捉走的俘虏、奴隶。显然玛瑞狄斯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那是我自己的事。非要简单形容的话……”玛瑞狄斯轻笑了一下,“魔法。我不需要具体描述什么魔法吧?” 的确。在那片冰原上住着些有着强大魔法血脉的龙脉术士。玛瑞狄斯用这个当理由,是因为不想说出真实目的。他猜,骇焰会觉得丢人的。 骇焰是成年的红龙。本来玛瑞狄斯只要让骇焰带自己去就可以了……但现在的问题是,骇焰不能飞行。 从发现这头青年红龙发热且褪色后,玛瑞狄斯查阅了很多典籍。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种只有龙才会得的疾病,可他只能找到一些模棱两可的描述,却查不到细节。幸好从各种描述来看这只是个小问题。 人型骇焰在黑荆棘塔睡醒后,玛瑞狄斯立刻用传送法术把两人带到了余烬山脉。在那里,骇焰恢复了原型,他的鳞片、瞳色都同样严重褪色、灰暗,而且没一会儿就又想睡觉。 在玛瑞狄斯的强烈要求下,骇焰到山边试着起飞——他失败了。 他现在无法驾驭风,只能像只飞鼠一样滑翔。 红龙终于开始惊慌了。并且反复强调不能说出去。可玛瑞狄斯必须请求帮助才能去霜原火山,他查到了一种能治疗龙的植物,它只生长在那里,在那个原始元素能量交汇之地。 骇焰的姐姐烈光同意带玛瑞狄斯去。但她不打算陪法师一起找东西,玛瑞狄斯也同样这么希望。他们约好一天之后在这里见,这里比黑荆棘塔更接近南方。 “到时候我还会带着另一位法师。您没有意见吧?”离开前,玛瑞狄斯问。 “当然可以,”烈光摇头晃脑地说,“实际上我很感谢你,黑袍玛瑞狄斯。你让我那愚蠢的弟弟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不再来伤害我的幼子。我愿意做出一些回报。” 回到枫林后,晨雾开始叽叽喳喳地问为什么不打算带她去。她是个术士,南方那片土地上有很多和她一样的血脉施法者,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你跟我来。” 黑荆棘塔内,玛瑞狄斯把晨雾叫进大图书室。在那里他们看到了索莉的背影,她正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利用这机会看书。 “我需要你留下,”玛瑞狄斯用眼神指指那个小姑娘,“晨雾女士,你得留下盯着她。我离开的几天里你要帮我打理很多事。黑荆棘塔不能没有我信任的人在。” 这句话完全是胡说八道。玛瑞狄斯离开黑荆棘塔不止一次,哪次也没轮到让晨雾帮忙。 不过这句“信任的人”倒是打动了女术士,她的眼睛都开始闪烁晶莹的泪花了:“真的……?我真的可以……” “你可以随便打扮成虹光法球的样子在塔里走来走去,但是,不许打扰索莉以外的学徒,也不许把你看中的男人或女人带进塔里。总之,你得帮我盯着索莉,帮我管教她。” 这就够了。晨雾最爱管教别人了。她趾高气昂地走向正在擦书架的女孩,大声斥责有哪里擦得不够干净。 玛瑞狄斯一点也不担心索莉受委屈,当年他和诺辛格·莱明同窗学习时,自己也没少受委屈……这倒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因为玛瑞狄斯能看得出一个人真正的心情是怎样的。索莉根本就不在乎晨雾的刁难,这挺不可思议的。 然后,玛瑞狄斯去了余烬山脉。骇焰正趴在财宝堆上,嘴里咬着一只吃了一半的死鹿,睡得很香。 还能捕猎,至少说明确实没什么大问题……玛瑞狄斯摇着头,捏着鼻子靠近。他贴近骇焰的眼睛,轻轻抚摸红龙侧颊上的鳞片,慢慢地叫着骇焰的名字。 红龙的喉咙里打着咕噜,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把法师的身体又向自己拢了拢,依旧没有睁眼。 “骇焰大人,醒醒,”玛瑞狄斯继续说,“我也许找到了治疗方法。我们得去霜原火山。你姐姐带我们去。” 骇焰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吐掉那只鹿。 “什么?”变得接近锈色了的眼睛用力眨了几下,以恢复清醒,“为什么我姐姐要……” “是我去请求的。我没有告诉她你的情况,她还以为我要去找施法材料,”玛瑞狄斯继续摩挲着红龙的鳞片,抬起头用缓慢、安抚的口气说着:“她不会在那里陪我的,所以我还是需要你也去。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骇焰大人。” 红龙看起来垂头丧气。他依旧卧在那里,抬起头,让法师贴在自己颈间,那是龙类不肯轻易被他人碰触的地方。 “玛瑞狄斯,我想保护你,但我却因为奇怪的毛病而不能飞……”实际上除了这些,最近几天他还发现自己的龙息力量变弱了,更可怕的是,他的魔法力量也在衰退,他几乎做不到化形……但因为怕玛瑞狄斯更担心,他就瞒着没说出来。 法师贴在龙的脖子下方,整个人都趴伏在上面。现在骇焰的体温还是很高,比以前还要高。 “我知道。所以我请求了烈光带我们去。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是,骇焰大人,如果你靠自己的力量化形,不管是变成以前那样子,还是稍作改变,我担心烈光她会认出你。毕竟这次出行的目的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不能知道。” 法师的描述方式让骇焰很喜欢,这是秘密。而且法师所担心的也正是龙在担心的。于是骇焰主动问:“我的玛瑞狄斯,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变成不一样的模样吗?我很喜欢你的魔法。” 玛瑞狄斯等的就是这一句。他知道,如果一开始就直接说“我想把你变成莱明的模样”,骇焰是不会同意的。 于是,法师掏出一条金色的发带。 “我自己的法术能持续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得借助这个东西。” 玛瑞狄斯顺着骇焰的抓着和前臂,慢慢爬到他背上。 “骇焰大人,这是个变形发带,能把你变成某个人的样子,而且不会别人识破。如果拿掉这条发带就会恢复原形。不过,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能从你身上拿掉它。” 骇焰点头:“好吧。它能把我变成什么样子?” 法师的回答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你不能变得太英俊。因为你本身十分威武英俊,就得变成一个反差很大的形象。” “好的,确实是这样,”骇焰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哪怕要变成个半兽人他都能接受,“你要把我变成一个法师的样子吗?和你一起去找魔法材料,一个法师最好了。” “是的!那么就把你变成一个法师吧!”玛瑞狄斯把金色发带绑在了骇焰背上的棘刺上,然后念了一个简短的启动咒语。 金色的发带发出一阵刺目的光,包裹了红龙整个躯体。在光芒里,他的身形缩小并改变形态,变成一个人类。 其实这是玛瑞狄斯和莱明共同的老师做出的魔法物品。当时做了三个,一个只能变成老师自己的样子,一个能变成玛瑞狄斯的样子,一个能变成莱明。这三个里,变成老师的那个还在老师自己手里,另外两个则都被送给了玛瑞狄斯。 光芒散去后,出现在龙洞的财宝堆边的,是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黑袍玛瑞狄斯正跨坐在莱明的身上。 “天哪……一定没人能认出你。”在从骇焰身上站起来时,玛瑞狄斯由衷地感叹着。 “我现在一定变得很卑微、弱智,对吗?”骇焰也站起来,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法师袍,从财宝中掏出一个黄金磨成的镜子照起来,“这个人我见过,就在不久前。果然是和我本人差距很大!” “你变形后显得越弱智,就越能成功隐藏身份。” 法师点头评价说。 和玛瑞狄斯一起被传送到烈光的洞前时,骇焰心里还稍微有点打鼓。他很担心被自己的姐姐认出来而遭到嘲笑。 之前玛瑞狄斯和他谈过这个问题。“无论她背后说你的坏话也好,还是对一些事情发表愚蠢的意见也好,你都不要回应。你应该沉默着欣赏她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当时玛瑞狄斯是这么说的。骇焰觉得他说得对极了。 烈光迎接到的是两个法师。站在玛瑞狄斯身边的中年黑发法师总带着仿佛非常得意的表情左看右看,这让烈光不太高兴,恨不得早点带他们离开自己的洞穴附近。 她载着两个法师起飞时,玛瑞狄斯征得她同意后用了个小法术,在她背上安置了一个隐形的固定鞍具。这样在长途飞行中他们就不用一直紧紧趴在龙背上。 烈光越过群山和峡谷,向着南方飞去。这次旅途路程遥远,即使是像烈光这样能每天全速飞三百公里左右的龙,也要飞行三到四天才能到达目的地。玛瑞狄斯没有去过霜原火山,甚至连详细地图和能依靠的描述都没有,所以不能用传送类法术赶到。 不过回程就不一样了。法师在龙背上想着,到达后就让烈光立刻离开,回程时与可以直接使用魔法,以自己的能力,正好能够得上这个距离,再远点恐怕就不行了。 “玛瑞狄斯,”第一天的午后,坐在玛瑞狄斯身后的骇焰——现在是莱明的模样,突然把头伸到法师耳边,“我困了。好想睡。需要的时候,叫醒我就好。” 刚一说完,他把头靠在玛瑞狄斯的肩膀上,手臂从后面环住法师,就这么立刻睡着了。 睡得安心无比的人型红龙身体上依旧散发着温暖,玛瑞狄斯却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蔓延全身。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算大、但也不小的错误:把骇焰变成莱明的模样。 虽然没什么不行,但如果这一路上……乃至到达目的地后,骇焰都不停做出这样的亲密动作,甚至比这更亲密的动作,那可真是实在太糟糕了。 他现在可是莱明的脸和身体啊…… 玛瑞狄斯扶着额头,努力说服自己:既然早已投身于魔法之中,就要坦然接受魔法带来的效果。 飞行的第一天晚上,烈光把“两个人类”放在一个避风的山坳边,她自己找了个更适合龙的地方去休息,并打算过了午夜就来接他们。 玛瑞狄斯惴惴不安,十分担心骇焰提出什么那方面的要求。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俩、反正他姐姐听不到……幸好他并没有。他睡了一整个白天,主动要求醒着守夜,让玛瑞狄斯安心休息。 凌晨时玛瑞狄斯醒来,发现骇焰其实已经睡着了……他晃醒了对方,烈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天边。 第二天的飞行中,烈光很疑惑地问为什么那个中年人类总在睡觉。玛瑞狄斯说这个人身体差,还中了一点奇怪的魔法,但是很聪明,所以要带他去。这些交谈都发生在骇焰熟睡的时候。 当晚休息时间下起了雨,烈光找到一个巨大的谷底洞穴,他们一起躲了进去。总是困倦的“人类法师”被玛瑞狄斯一勺一勺地喂食物,烈光看着这一幕叹了叹气。 实际上玛瑞狄斯也很想叹气,这个“莱明”的模样实在是太逼真了。 第三天,他们已经来到了南部的沿海,打算利用从下午到晚上的时间跨越海峡。海上的雾气被烈光的龙翼割裂,她开始情不自禁地沉醉在“我靠近了上古巨龙聚集的圣地”的心情里。 最让玛瑞狄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骇焰坐在自己身后,因为即将抵达目的地,可能有点兴奋,他完全醒着。并且他一只胳膊搂紧法师的腰,一只手颇亲密地拂过胸口、脖子,还尝试把玛瑞狄斯的下巴掰过来接吻。 ——这可是在你姐姐的背上啊!玛瑞狄斯咬着嘴唇,差点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现在骇焰被变成莱明的样子……尽管其实本质上还是骇焰,但被莱明的脸亲吻可真是太恶心了。 ……但我是个法师,我是个法师,我不能像还没长出大脑的战士一样用外表判断本质……玛瑞狄斯在心里默默劝了自己很久,最终接受了这个吻。 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闭上眼睛就只能感觉到:是骇焰、而不是别人。那个本来就偏高、现在更高的体温,以及那个喜欢很用力地吸吻脖子的习惯,除了骇焰没有别人了。 不过,在毫不收敛的骇焰正尝试把手伸进黑袍里面时,法师还是迅速掏出了一小瓶药水,倒进对方嘴里。 “会冷的,帮你防寒,等一下我自己也喝。”玛瑞狄斯温柔地撒着谎。 骇焰点点头,突然觉得困意又一次袭来。于是他把头抵在法师肩上,安心地迅速地入睡。 ****** 注释: *霜原火山: 这个概念其实来自《轰杀巨龙手册》(《The Slayer‘s Guide to Dragons》), 借鉴自巨龙们聚集并召开会议会之处,对这个地方的功效有很大改动。 在对地貌、地理位置的描述上,则完全借鉴自R’saknakus。 原文节选: 在世界的遥远南方,冰与雪的荒原里,有一座规模极大而且出名猛烈的火山。从它的火山口中喷出的烟染黑了拥挤在它较低的坡地上的冰川,而它火热核心散发出的热量融化了它较高坡地上的冰霜。群龙就聚集在这天地交泰、水火既济的原始元素能量之地。 在龙的语言里,这地方叫作R’saknakus,红色的山坡,得名于定期从它的边缘流下的岩浆,当这岩浆遇到冰雪时就会把大团的蒸汽送上天空。它被冰雪覆盖的低处坡地被众多的弄得坑坑洼洼的,这些洞口连着内部宽敞蜿蜒的通往山顶的隧道。探险者们应当小心,因为红热的岩浆时常从这些隧道里流下。据说这里的竖井向下通往世界的中空区域,无底的幽暗地域;当R’saknakus的大会临近的时候,有些龙就是沿着这些隐秘的小道而来的。 巨大的无敌龙们到来的时候,受到太初法术的保护而免于火山的狂暴的庞大洞穴为它们提供了休息区。这些洞室在它们的眼里是绝美的——多彩的突出岩石,形状奇特的石笋、钟乳石和石柱,映射出水晶地面的池塘和其它自然奇观为每个高傲的居住者构建了一座宫殿。 (感谢译者,但我……真的不知道翻译者的名字OTL……) *关于玛瑞狄斯的传送法术 传送法术可以把施法者带到他想去的地方,但如果这个地点他从没去过,则可能会传送到错误地点,甚至有可能发生危险。 另外,还有高等传送术。它可以把施法者带到从没去过的地方。但即使如此,施法者也必须了解关于这地方的一些信息,比如地图啦描述啦。如果施法者对目的地毫无概念,法术也可能会失败,只不过,高等传送不像普通传送一样会因此出危险,只会无法进行传送而已。 当玛瑞狄斯到达目的地并想要回家,因为黑荆棘塔和枫林是他熟悉的地方,所以当然可以直接传回来。 传送法术可以携带其他人,能携带多少个人、多大个子的人,则和施法者自己的能力(也就是施法者等级……)有关。 一起传送的人之间必须彼此接触。比如抓着手臂。 而传送法阵则不需要抓着。 传送法术并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是有距离限制的。同样和施法者的等级有关。 *龙裔 ……咳,在前几页貌似曾经吐槽过,因为龙是一种高等魔法生物,他们能化形,还几乎能和任何生物留下后代……所以在传说里,很多人有着龙的血脉。这血脉有的浓,有的薄,有的会让人看起来就是个半龙人,也有的什么差别也没有。 当然这里说的半龙人不是龙枪里的“龙人”……更接近3r的怪物图鉴1里的半龙人吧。 也有一些术士,由于其具有强大的天生施法能力,被认为血脉中有龙的痕迹。甚至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不同种族的龙的特征。 *龙的飞行 在这里,烈光姐姐的飞行速度我略微给她加快了一些些。其实总觉得她这样的龙一天不能飞行300多英里……总之龙一天飞行的速度从一百多到三百多英里不等。 烈光姐姐的巢穴并不挨着骇焰弟弟的巢穴,玛瑞狄斯是把自己传送过去的,然后和烈光姐姐从她的巢穴动身。 目的地霜原火山距离动身的地点,大约两千公里。(约一千两百到一千三百英里) *照明杖 咳……这是那段番外肉里面的。 最后瑟普尔插进波尔卡体内的那根……棒子…… 它顾名思义就是照明用的……不用点燃,它的顶端上有黄金,可以发出光芒,照明时间大约6小时。 而提到的“金卵石照明杖”,是我胡改的一个奇物,因为使用了罕见材料,所以照明时间加倍,其他都一样。 另外,照明杖这个东西,其实并不算粗…… 20 在法师之间流传着这么几句谚语: “如果你不能拥有自己的法师塔,至少也得有一间地下室。” “法师只会丢火球,导师听到要跳楼。” “如果你不生孩子就别指望别人把你当孕妇。” “没天分的学徒只会抄卷轴,或者只会挖野菜。” 当年在学院里时,玛瑞狄斯就被认为是“只会抄卷轴”的那种,而诺辛格·莱明被认为是只会挖野菜的。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太注重理论、把自己困在无尽的书海里是不好的,而一味强调经验、热爱实践,忽视基础的东西也是不好的。 被卷入领地的变故中以后,玛瑞狄斯逐渐改变,他在对人类来说并不算长的时间里迅速地成长了起来。 “你为什么一直在说野菜?” 被变成莱明的模样的骇焰站在一边,看着正跪在地上挖东西的玛瑞狄斯。 玛瑞狄斯现在确实是在挖野菜,不禁想起了那句话,随口就念叨了出来。 “它们也不算是野菜……作为野菜未免太娇贵了。”法师小心地采下一颗软趴趴的植物,放进专门准备好的袋子里。他要找三种植物,这在一望无垠的冻原上可是件难事,因为它们都非常稀少。而且根据书上的记载,每一种的采摘方式都非常有讲究,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它变得功效全无。 也正因为这样,玛瑞狄斯拒绝让骇焰帮忙。人型的红龙最多只会拔萝卜,如果让他动手,估计一颗完整的也采不到。 他们距离霜原火山的黑红色冰川还有一定距离,从这里能远远望见它。烈光把“两个人类”放下后就回去了,玛瑞狄斯并不是很担心在这里遇到危险。 巨龙聚集之地的龙类通常从山崖起飞、直接跃入高空,他们不喜欢在冻原上行动。而因为巨龙的遥遥震慑,这一带也没有任何强盗或兽人、地精一类。 骇焰有点焦躁不安。他和玛瑞狄斯都因为法术而能保持温暖,连防寒衣物都不用穿,但这里冷冷的迷蒙雾气令他视线受阻,使他看不清远方,也看不清天空。龙的警戒范围不仅包括自身四周,更重要的是上空。 如果我一直好不了,就不能好好保护玛瑞狄斯了……骇焰很少这么皱着眉头思考问题,这一次,看着玛瑞狄斯不停低头搜寻的身姿,骇焰一直在发愁。 他很担心在这里会出现同类。身为成年的红龙,他很清楚巨龙的强大,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明白现在的自己几乎没有力量了。 玛瑞狄斯也事先说好了这一点:如果真的有其他巨龙出现,我来交涉,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带着你暂时地撤离——不是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因为我们得保护药材。 骇焰认同这一点,但一直摆脱不了某个感觉:他觉得一直有谁在监视着自己。 既然玛瑞狄斯没感觉到龙威,那么附近就应该没有其他巨龙。骇焰很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雾气越来越浓,两人暂时停下来休息。骇焰越来越焦躁,几乎是抓耳挠腮。 “你怎么了?”玛瑞狄斯安慰说,“没事的,我不会有危险。” “我当然不会让你有危险。”骇焰努力警戒着四周,这里安静得什么都感觉不到。尽管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喷吐能力、视力下降、魔法削弱……但他认为,自己始终是最有威严的龙类,代表火焰的红龙。 玛瑞狄斯看到“莱明”吸吸鼻子挺直了脊背,然后把手摸向脑后的发辫。 “你干什么!?”法师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赶紧扑上去阻止,“现在不要回复原型!人类的外表比较不具有威胁性!” “威胁?”骇焰死死握着那金色发带不松手,尽管得了奇怪的病,他的力气也比玛瑞狄斯大很多,法师根本抠不开他的手指,“对,龙的外形比较有威慑力,玛瑞狄斯,我得……” “白痴!”玛瑞狄斯被推开。他不明白为什么骇焰突然有些一反常态。 还没等他再次走上去阻止,红龙已经在一片金光里恢复了原型。 他把玛瑞狄斯护在翅膀下,原本光亮的深红色鳞片像蒙着厚厚的尘土一般,金色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黄灰色。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几乎就在骇焰刚刚恢复原形态时,气压瞬间变得很低,好像气流都开始凝固一般。 毫无准备的玛瑞狄斯跌倒在地上,越过红龙脖子和翅膀边的空隙,睁大眼睛看着被雾气笼罩的天空。 龙威……强大的龙威! 龙类对附近的其他生物能产生极大的压迫感,不论那生物是否能看得见龙的身形。即使天天和骇焰相处,玛瑞狄斯始终是个人类,不能抵抗其他巨龙的恐惧威慑。 玛瑞狄斯曾经练习过对抗它。他知道,只要再多几秒的时间,自己就能挺过去。但是浓雾后天空中的敌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在他还没能让手脚恢复灵活前,一道绿色的射线从空中直刺下来。玛瑞狄斯不敢相信这条射线能如此准确,他被骇焰遮挡着,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他! 法师已经被击中时,红龙才刚刚发现有魔法偷袭。他怒吼一声,无助地观察四周,同时更努力地用翅膀遮挡玛瑞狄斯的身体。 “我没事,我没事!骇焰大人……”玛瑞狄斯爬起来,抚摸着骇焰的前肢,“这是个次元锚,不是攻击类。我没有受伤!” ——但是我却没办法用传送类魔法逃走了!这一点倒是很让人焦急。 此时,他们依旧看不到对方,但龙翼划出的风声已经清楚地响起在浓雾深处。在附近的,不止一头巨龙。 从斜上方传来一个柔和、充满磁性的声音:“黑袍的人类,你竟然敢折辱真龙的尊严,报上你的名字。” 话音落后,龙的形体也从空中靠近,逐渐从雾中现身。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龙非常庞大。和骇焰比起来,他的身体没有那么健硕,但却更加修长、高挑。他的眼睛是闪着蓝色光泽的银灰色,鳞片像闪亮的银色盔甲。 一头银龙……玛瑞狄斯稍微舒了一口气。他没遇上过银龙,只在文献里看过,听说这种龙并不凶暴,甚至可以讲通道理。 从其他方向又出现了几头龙,他们比银龙以及骇焰的体型小得多。一共六只蓝龙,嘴里都正含着闪电,在半空悬停着。 法师以前就听说过,霜原火山的龙和大陆上的龙不同。今天果然很快就见识到了。银龙和一群蓝龙……这样的组合在任何书本上都不可能存在。这两种龙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蓝龙是一些守序邪恶的群居者,而银龙穿梭于气流,愿意和其他种族交好。 “滚开!” 在玛瑞狄斯还没想好措辞前,红龙骇焰恶狠狠地对银龙吼道。 玛瑞狄斯很想阻止他继续用这种口气说话,但在龙面前斥责另一头(即使不同种类的)龙,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他想从红龙翅膀下钻出来,可骇焰竟然一把抓住他,不让他往前走。 银龙和蓝龙们盯着骇焰,显然他们能看出来这红龙目前的不健康。骇焰凶狠地露出尖牙,前爪护着玛瑞狄斯,张开翅膀威慑敌人。 “孩子,你的状态很不好。黑袍的人类对你做了什么?”银龙的语气充满担忧。 “他是我的东西!你们滚开!”骇焰扫动着尾巴,身形不是很稳定。 银龙和六只蓝龙眼神交换,体型小而敏捷的蓝龙们突然发动佯攻,分散骇焰的注意力,而银龙昂起头顿了顿,一股带着微微寒意但并不冰冷的雾气喷吐袭向骇焰,正好笼罩在他的头颈以及被握着的玛瑞狄斯周围。 玛瑞狄斯缺少对银龙的了解。他知道这种龙除了能让人瞬间死亡的寒冷的气流外,还有另一种喷吐攻击。 当觉得身体发沉、无法集中精神时,玛瑞狄斯意识模糊地想着……这大概是催眠气体。 骇焰本来可以对抗它,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则不行。在红龙左右摇晃、最终倒下的瞬间,银龙用身体撑住了他,并从他松开的前爪边轻轻接住了玛瑞狄斯。 昏睡中的玛瑞狄斯闻到一股清凉的香气,这气味渐渐抓住了他的意识,让他逐渐清醒。醒来时,他躺在微微倾斜的躺椅上,并没有被捆绑——显然巨龙们觉得没必要捆绑一个人类。他随身携带所有东西都被拿走了。 一个银色长发的青年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片墨绿色的叶子。 “报上名字。”从声音可以听出,这就是刚才那头银龙。他此刻穿着银色的软鳞甲和白色长袍,银色长发垂至腰间。 “我是玛瑞狄斯·海菲尔德。尊敬的大人。”法师恭顺地回答,虽然他其实正在心里想着“你怎么不先报上名字”。 “你的身份。” 玛瑞狄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个黑袍法师。忠于红龙——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大人。” 法师暗暗钦佩自己,竟然还记得骇焰的全名,要知道他都已经好多年没叫过了。 人型银龙挑了挑眉毛,没有表达对这句话的评论。他指了指此时所处的房间四壁:“这里是我们专为人类准备的房间。不论他客人还是俘虏都一样。人类法师,你可以称呼我为雾之祭者。” 出乎意料的是,银龙竟然伸出手,很温柔地扶着依旧有点头昏的玛瑞狄斯坐起来,还帮他放好身后的靠垫。 “我们误解了你,现在我要向你致歉。也为我刚才的试探,以及为暂时扣押你随身物品的行为,”银龙说,“我们监视着你和红龙。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人类。看到他恢复真身,我又以为他的屈就和疾病是你造成的。搜查你的行囊后,我们明白了,你是来帮助他的。” 玛瑞狄斯点点头:“所幸能得到您的谅解,大人。” “我不得不说,”雾之祭者叹口气,“他的状况很严重。幸好你们发现得早。” “很严重?您了解这个疾病吗?” 祭者问:“他体温变得非常高,比通常红龙的体温还高。对吗?而且他的龙息囊出了问题,无法进行喷吐攻击,力量略有下降,魔法能量被削弱,鳞片和瞳色晦暗,嗜睡,甚至精神状态也有点改变……” 法师一直随着银龙的话点头。其实龙息的事情骇焰从没说过,只是现在听到也不太吃惊。以及,来到这片冻原后,玛瑞狄斯确实发现骇焰变得更焦虑。 “虽然红龙一向又粗暴又神经兮兮,但照这么下去,他的状况会越来越严重……”银龙从腰间拿出一个卷轴匣,“好在,你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类,对草药学还算有了解。这是关于这种疾病的治疗方式,你可以好好看看。” 玛瑞狄斯颔首感谢,并没有急于阅读那些卷轴。他心里有个疑问,五色龙和金属龙之间关系并不和睦,银龙为什么会主动帮助黑袍法师和红龙呢? 在他没想到用什么语气询问比较合适前,屋外传来敲门声。银龙走过去,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只巨大的蓝龙眼睛……他竟然能用这么小的力气敲门,也真是不容易。 “雾之祭者,红龙到处打滚,一直在撞山岩,说要见这个人类。”蓝龙说。 “就说人类睡着了。” “我说了,他不信,他说我们会虐待这个人类……” 银龙回头问玛瑞狄斯:“你效忠的红龙以前也一向智商如此吗?” 法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尴尬地笑了笑。雾之祭者让蓝龙去继续安抚骇焰,让他说清楚人类没事,只是还没睡醒。 蓝龙走开后,玛瑞狄斯顺着还没关上的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外面是极宽阔的空旷洞室,石柱和穹顶镶嵌宝石,适合巨龙居住行走。这间小房间确实是专门为人类这么大的生物准备的。 银龙关上门,皱着眉重新走回法师身边。他打量着玛瑞狄斯,还不时凑过来闻闻。 “巨龙之间有着远古的协议,互不侵害,帮助同族。尽管在大陆上很多年轻的龙早就不按这一套行事了,但在霜原火山,我们依然谨遵旧制。” 雾之祭者坐在躺椅边,一边说,一边向玛瑞狄斯伸出一只手。 玛瑞狄斯不知道该不该躲开……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不知道活了几个世纪的银龙,他不想显得不敬。而且就算不说体力,光说魔法——被拿走施法材料的自己也绝不是银龙的对手。 “我们会帮助那个年轻的孩子,”银龙指的当然是骇焰,“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确认另一件事。” 雾之祭者的手抓住了玛瑞狄斯的脖子,卡住两侧、而并不对喉咙施力,龙经常对比自己地位低下的另一头龙这么做,就和人类拎着另一人的领子差不多。 银龙把法师往身边一拉,然后捏住了他的脸颊。 在玛瑞狄斯又震撼又惊恐的目光中,雾之祭者强迫他打开嘴巴,吻了上去。 21 玛瑞狄斯被按回靠垫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银龙也会耍流氓”,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这不是接吻,至少不是人们通常概念上的那种。 “慢性中毒,”雾之祭者面容平静地说,“你闯大祸了,人类。你想想你都给那孩子吃了些什么?” 玛瑞狄斯一边咳嗽一边悲愤地说:“您……咳……您就不能直接问吗?” 他几乎忘记了什么要尊敬要彬彬有礼,甚至第一反应不是“什么东西中毒”。毕竟,突然被银龙按在躺椅上来个深吻也太恐怖了。 “呵……我不相信人类的记忆力和智力。我习惯自己尝。” 雾之祭者一手拿起刚才的卷轴匣,一手揽着玛瑞狄斯的腰把他从躺椅上拖下来。“来吧,人类。要帮助个孩子,你得来帮忙。” “请您不要扛着我,多谢!拜托您不要扛着我行吗?您可以不要扛着我吗?” 法师尽可能克制的声音回荡着空旷的宝石洞穴里。 玛瑞狄斯在霜原火山住了五天。每天他都在抄药典、照顾骇焰,以及在银龙的指导下出去找材料。 在帮雾之祭者整理龙语卷轴时,玛瑞狄斯想起了以前做学徒的时光。坐在地、板上面对庞大的书目,按照首音检索的步骤本来枯燥无味,但想到那些未知,又心有向往。 正如银龙所说,骇焰所遇到的问题是一种慢性的中毒。这说起来有些可笑:因为他和玛瑞狄斯在一起很多年,经常吃人类的食物,特别是红茶或奶茶。 每天,黑荆棘塔的学徒都会给玛瑞狄斯端来早饭和茶,这是贵族出身的法师长年的习惯。和龙有交情的人类很少,和龙过日子的就更罕见,所以,没有人、也没有书籍表示过——红龙不能喝人类的茶。准确说,除了这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是龙不能吃的,就像人类也不能大口吞硫磺烟一样。 而且每种龙都不同,比如银龙,他们就可以喝茶,人能吃的他们几乎都能吃,反倒是不能长时间闻薰衣草。 除积累的毒素外,在被死灵骑士的深渊怒焰击中时,骇焰的龙息囊还受了伤。伤处和疾病一起发作,让他更加虚弱。 “你不但给他喝茶,你还给他吃蛋糕!吃蛋糕还不算什么,你竟然还让一头红龙喝咖啡……”雾之祭者以银发人类的形态坐在石台边缘,忧心地看着正在抄东西的玛瑞狄斯,“不管怎么说,好在你发觉了不对劲。人类嘛,还能怎样呢。幸好你姑且还算不傻……” 就连导师都从没鄙视过玛瑞狄斯的智商,最多是说他太容易急躁而已。法师沉默着,一直在告诉自己,人类不能和龙的思维一样……同时,他多少也有点觉得不可思议,骇焰的那些毛病竟然源于这么简单的道理。 以前总觉得龙是无所不能的。这可能是太多诗歌、传说造成的误解。他们确实是一种强大的高等魔法生物,但毕竟还是有弱点。 很多年前,在红龙洞穴里遇到骇焰时的玛瑞狄斯觉得龙威武、强悍、无所不能。现在他也同样敬畏真龙,但又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你笑什么?”银龙疑惑地盯着他。这时玛瑞狄斯才发现自己正一边抄药剂名称一边挑着嘴角。 “没什么,只是有些兴奋。毕竟这里是霜原火山,我还身在满是龙语魔法卷轴的洞窟里。” 除了采集需要的植物、研磨药剂、偷偷学习从没见过的知识外,玛瑞狄斯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骇焰。骇焰被关在……或者应该说被安排在很大的洞室里,那里足够体型庞大的他自由活动。洞室有个较大的、适合龙类出入的洞口,还有个较小的、高十尺宽五尺的洞口,那小洞……让人想起人类宅邸的猫洞狗洞。两个出入口都被魔法封住,不能自由穿过。 当玛瑞狄斯第一次被银龙送进洞室时,骇焰正在用翅膀不满地反复拍岩壁。刚一看到出现在小洞口的法师,他就立刻伸出爪子把对方抓了过来。“你没事吧!”红龙的另一只爪子去掀玛瑞狄斯的衬衫,想检查有没有伤痕,幸好被法师及时阻止。 “我一点事都没,什么伤都没有!没人虐待我!”玛瑞狄斯推开爪子尖,观察着骇焰的情况:他倒是没怎么恶化,但因为据说一直在打滚和撞山岩,身上的鳞片擦伤了不少。 这五天里,玛瑞狄斯经常在红龙巨大的身躯上爬上爬下。除了内服的药剂外,还有不少药是需要涂抹在龙的棘刺、尾鳍、脊鳞上的。玛瑞狄斯非常庆幸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然自己这个挽着袖子、穿着贴身衬衫和长裤、甚至为了方便爬上龙背还脱了靴子光着脚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 第五天的下午,玛瑞狄斯靠在骇焰的前肢上睡觉,骇焰也趴在巨大的软垫上休息。红龙看起来好多了,颜色还是有点晦暗,但体温恢复了正常。 洞室内没有天空,不太好区分昼夜,玛瑞狄斯只靠身体的疲劳程度来休息。他被没收了法术材料和法术书,没法准备魔法,每天除了留在洞室照顾骇焰,就是去之前抄录药剂的地方尽可能地学习。 身上没有法师袍,手边没有魔法物品,每天不停地读写……也许因为这里是巨龙的领地,身为人类,玛瑞狄斯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学徒的年代。 骇焰的左前肢一动不动,怕吵醒刚睡着不久的法师。他想起了玛瑞狄斯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也曾经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睡觉。 雾之祭者悄悄靠近,以人类形态穿过那个小门。骇焰盯着他,仿佛提醒他不要开口说话。 银龙笑笑,走进用手指点了一下红龙的前额,他的声音就直接响起在骇焰的脑海里: [看来你非常喜欢这人类哪。哦,你可以直接用意识回答。] 红龙本来就并不喜欢银龙,不管是其他红龙还是骇焰。于是骇焰的回答是:[关你什么事?] 雾之祭者并不生气,这答案在他意料之中:[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说说某个感受,关于他的。] [是什么?] [你觉得他关心你、忠于你吗?看起来确实是的,但我不这么认为,]银龙看着睡着的人类,[我看得出来,他对霜原火山本身的兴趣更大,大过对你的。他确实担心你的健康,但也许那是因为你可以长久地保护他,他就希望你健康。] 骇焰把头在地上蹭了蹭,打了个哈欠:[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雾之祭者有些惊讶。他并不是想故意来说难听的话,只是不愿看到真龙被人类指使。虽然玛瑞狄斯说着什么效忠,但银龙轻易就能看出他们真正的关系。 [我本来就是要保护他,]骇焰用意识回答,[以前我救了他的命,从那时起他就属于我。他的生命肯定比我短得多,他在意的那些事我都不怎么看重,他还有点人类特有的小家子气,这些我都知道。他是我的财产,我本来就要保护他,这很奇怪吗?你保护自己的宝石和金币时,难道还要求宝石和金币效忠你吗?] 银龙听着这些,笑着摇摇头。 [好吧,我明白了。你看起来好多了,明天你们就回去吧。霜原火山不适宜外来者居住得太久。]顿了顿,他又补充说,[等人类醒来后叫他来见我一下,我和他谈点关于魔法的事情。] 骇焰点点头表示感谢和同意,雾之祭者脚步轻巧地离开了。 在这五天里,留在黑荆棘塔的晨雾曾经三次用短讯术联系玛瑞狄斯,但都没得到回应。因为霜原火山的内部会隔绝这类魔法。 第一句出现在第一天: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恒定的升降碟解除掉了。 第二句出现在第三天:亲爱的阁下,请您快回来,有两只蓝龙突然在附近盘旋。 第三句是在法师和红龙准备回程前的一天发出的:阁下,快回来,一只蓝龙走了,另一只带着个小孩强行住下了。我赶不走。 第六天,骇焰又被玛瑞狄斯系上变身发带,变成了莱明的模样。他们离开洞室,回到冰原上,法师启动了高等传送术,回到枫林。 枫林的上午阳光灿烂,骇焰的身体变轻松,心情也好了许多,在准备拉玛瑞狄斯的手时,法师迅速扯掉了变身发带并后退,让骇焰不得不回到龙的形态。 “为什么?”红龙很委屈地看着自己还没完全痊愈的鳞色,“龙的形态我很难吻你!” “你用莱明的脸这么做太恐怖了!我宁可你是龙的形态。”玛瑞狄斯走上前伸出手,骇焰自觉地低下头,让法师抚摸并让他亲了一下。 “雾之祭者后来和你谈了什么?” “他说,并不是无偿帮助我们。有头龙前阵子也得过和你一样的病,所以叫我在帮你调理身体时也照顾下那一位。” “你同意了?”骇焰并没有雾之祭者的所谓‘帮助同族’的情怀,听到这个消息,他觉得挺不乐意。 “不然呢?要不是早计划好了把这个麻烦甩给我,他才没那么大方让我整天泡在古籍卷轴洞室里。放心吧,只是每天多调制一份药。不耽误我什么时间,我可以叫别人帮忙。” 说是这么说,但玛瑞狄斯心里还挺好奇的。雾之祭者说会让那病人去找他们,不知道会是一头什么样的龙。 此时此刻的黑荆棘塔,所有学徒以及仆从都躲在图书室里,轻易不肯出来。坐在客厅里的人偶尔大言不惭地提出要有人接待伺候,唯一的术士晨雾被所有法师学徒从门里推了出去。 她一边恶狠狠地想着刚才索莉那个笑眯眯的模样,一边努力挤出笑容来到会客室。 软椅子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少年,他旁边坐着身穿修身的长祭袍与深蓝色软鳞甲的男人。他摆出像此地主人一般的态度:“精灵,去拿点热水,不要茶。如果有坚果也拿点,最好是杏仁,松子仁也要,要剥好的。还有,去催你的主人。那个法师不是早动身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22 从前,有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有一头名叫玛格罗提亚娜·阿斯塔希克斯的少女红龙,邂逅了一头娇小可爱的、名叫费力克欧佩·迪亚斯的白龙。 少女的世俗名叫红山,白龙少年的世俗名叫冰弩。少女把少年驮在背上飞翔,少年按照少女的形象做了一座座冰雕。他们相爱了,但却因为红龙与白龙的巨大体格差异而无法幸福地生活。 于是,他们请教了一位长者,长者为他们想出了都化形为人类再一起生活的办法。为了让他们的化形更加稳定,长者使用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神术,把这对恋人的形体禁锢在人型之中,除非他们不再相爱,主动想要回归自己的生活。 意外发生了,红山有了冰弩的孩子。这个孩子在父母双方都化行为人的情况下被孕育,出生后看起来也是一个人类婴孩。但是,孩子的本质始终是一头龙。混血的小龙面临的问题是,他的父母无法教他做一个真正的人,也无法教他做一头优秀的龙。 这对“夫妻”因为该按照白龙还是红龙的方式养育幼崽而大吵一架,先以人类的形态互殴,继而双双回到龙类原型,和平分手了。 可怜的混血小龙被抛弃,成了一个缺衣少食、无人爱护的孤儿。 蓝龙希列克安第斯·弗拉斯沙伊德,俗名秘影,此时化形为黑发蓝眼的人类,正双手做出祈祷的姿势,结束了这个故事。 “哪里凄美了?这能算是爱情故事吗?” 玛瑞狄斯紧紧攥着沙发木质扶手。现在,他和骇焰都看到了银龙所说的“需要调理身体”的患者。 当然,不是蓝龙秘影。患者是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皮肤苍白,身形消瘦,看起来弱小得让人心酸。他的外貌十分引人注目:银灰色的眼珠,俊俏的面庞,以及……一头粉红色的短发。 ——白龙与红龙的混血儿。如果直接按照颜色的混合来理解,大概就是一头……粉红龙。 此时,骇焰恢复了不少魔法能力,已经能重新自己化形了。红发金瞳的青年正好奇地死死盯着粉头发小孩,后者像小动物一样整个身子缩在椅子里,怯生生地躲开目光。 “不感动?”秘影露出谴责的表情,就好像玛瑞狄斯的反应有多么冷酷无情似的。 “为什么会感动?我该感动哪一点?感动先互殴再离婚的父母?还是感动那个添乱的什么‘长者’?” 玛瑞狄斯几乎怀疑“长者”就是银龙雾之祭者……那种没事找事的作风像透了,不然为什么故事里死活不肯点名道姓呢。 “注意你的用词,人类。不要觉得这是你的地盘就得意忘形!”秘影不满地说,“别忘记霜原火山给你的一系列帮助。” 玛瑞狄斯知道他说得对。雾之祭者对骇焰的帮助、以及无私地让玛瑞狄斯接触藏品,这些援手并非毫无代价。黑荆棘塔的将来的名声不知道还会变成怎么样,和红龙结盟、与霜原火山的龙洞交好……还收养混血龙……听起来竟然还不错。 “好的,已经同意的事情我不会食言,”玛瑞狄斯问,“那麻烦您能直接说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吗?” “有牛奶吗?要热的。你这屋子太暗了吧,大白天的还亮着烛火,有病么?” “……那是不灭明焰。” 我没让你说这么具体的事!玛瑞狄斯的嘴角一抽,他有点期待骇焰发个脾气什么的,但现在红龙似乎对粉色的小龙更感兴趣,正尝试伸手指戳他的脸。 “哦,不管那是什么吧,”秘影抬手指指站在门边的晨雾,“精灵,去准备一间暖和的房间,也不用太热,人类觉得合适的就可以,要有窗户,向外开的。还有倒杯热牛奶来,快去啊?” 晨雾绞着双手咬着嘴,脸蛋都皱成一团,委屈地看着玛瑞狄斯。玛瑞狄斯耐着性子,挥挥手叫她去做,然后问:“还有吗?” “还有我的房间。我是他的责任人,在他服药和受教育期间我要随行。我的房间就随便就行。这一带没有我喜欢的地貌,我只能凑合以人类的形态、住人类的房间了。不用给我点那么多灯,不要太软的床,我会睡不着。房间最好挨着他的……” “您打算在黑荆棘塔住多久?” “起码等他好起来,以及完成雾之祭者的托付吧。我并不怎么想长住,就勉强忍耐一下而已。” ……那你就别那么多事行不行。玛瑞狄斯在心里说。 “雾之祭者的托付是什么?” 秘影露出“人类怎么领悟力这么差”的无奈表情:“你不明白吗?这孩子以人类的心态出生,由于‘那位长者’的神术,他的基本形态是人类、化形形态才是龙,同时却有龙的本质和能力。” 蓝龙伸手摸了摸小孩粉色的头发,孩子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大概因为有些害怕骇焰。 “他得学会怎么当一头龙,也得学会怎么做一个人。雾之祭者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我是蓝龙,不能教导红龙或白龙。” “我很期待!”骇焰听到这话竟然突然变得开心起来,“我会教他怎么成为真正的红龙!” “白龙的部分呢?”秘影问。 “白龙那么弱智的东西就算了吧?” “嗯,我同意。红龙至少比白龙好。” 玛瑞狄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眼前正上演着五色龙之间的种族歧视。 粉色小龙只有绰号,没有名字。人们叫他平克,取通用语里粉色的谐音。在学徒们不情不愿地去收拾房间、玛瑞狄斯钻进研究室不出来、蓝龙秘影坐在沙发上对这一切指手画脚时,骇焰走到外面的空地上,舒展身体,回复红龙形态。 平克惊叹地看着他,尽管此刻他的鳞片还颜色稍暗。 骇焰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化形能力、恢复了飞行能力,但龙息囊还有点不舒服。他满足地抓起粉色的小少年,抖抖久未舒展的龙翼,慢慢腾空,向余烬山脉飞去。 在研究室里的玛瑞狄斯看到了这一幕,有点同情那小家伙。红龙们骁勇又粗暴,要学习做真正的红龙可并不容易。 晚餐时,蓝龙去睡觉了,谁都没去叫他。直到月亮升到最高处他也还没起来。学徒们纷纷去休息,只剩下玛瑞狄斯在图书室看书、晨雾和索莉在熬药。 玛瑞狄斯没有研读新抄写的东西,一切安顿下来后,他反倒觉得心浮气躁,看了一会儿历史典籍和诗歌,就合上书揉着眉心准备去睡。 刚一出门,一股强大的力道把他拽住,狠狠撞在墙上。在对方打算伸手扼住他的喉咙时,一阵麻痹的防护法术被激发,让对方不得不松开了手。 “平克在哪。”蓝龙秘影冷冷地注视着法师。 这会儿你倒是醒了……和所有人的作息时间都不一样。玛瑞狄斯感叹着这个麻烦,恭敬地回答:“如您委托的,红龙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大人带走了平克,教导他如何做一头红龙。” 秘影轻哼了一声,指指亮着灯的图书室内:“把桌上那盘白杏给我拿来。” “啊?” “拿来。” 不想和这个说话全是命令句的家伙太计较,反正他又不打算长住……玛瑞狄斯依言拿来白杏,蓝龙点点头:“嗯。很服从命令。不错。” 法师托着额头低声叹息:“魔法之神在上啊……” “和魔法之神没关系,”秘影的人类形态很英俊,面孔棱角分明,甚至看起来有点冷酷,“作为龙的仆从,也许你还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轻视主人。红龙太纵容你了。” 说完这些,他不打算给玛瑞狄斯接话的时间:“解消掉身上的防护魔法。” “为什么?” “少废话,照做!”蓝龙不满地皱眉,“我的立场不代表自己,代表雾之祭者。我不会轻易伤害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 玛瑞狄斯消除掉身上的防护魔法后,其实已经暗暗想好了其他法术,手拢在袖子里抓着一个卷轴,同时另一只手心里就捏着攻击法术所用的材料。 好在蓝龙确实没有做什么,只是伸手攥住了法师的小臂:“传送术。去红龙的灰烬山脉。” “啊?” “照做。快。我要看看平克怎么样了。” 去骇焰那边总比留在这一个人面对秘影要好。玛瑞狄斯依言启动了去往红龙洞穴的传送术。他落脚的地方是个山岩缝隙,就是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骇焰的那附近。 法师带秘影走进龙巢,看起来骇焰此时在最大、宝藏最多的洞室里睡觉,鼾声清晰可闻。秘影径直向右侧的洞穴走去,好像能凭空感觉到平克似的。 果然,粉色的小龙正在这里休息。他现在恢复了龙的形态,只有马匹那么大,正蜷成一团。平克没有睡着,看到秘影走进来,开心地凑过去卧在他脚边。 秘影抚摸着小龙粉色的鳞片——这种特征在龙类之中往往被认为低贱、邪恶,除了巨龙聚集地的年长者们外,几乎没有大陆上的龙会接受混血儿。 “他对你好吗?”蓝龙掰开小龙的嘴巴,检查牙齿。 “他没有为难我。但是……飞行很可怕。”平克说着一抖。他的第一课就先是被抓着飞、又是训练自己独自飞行,想到那些高度,平克就觉得头晕目眩。 小龙一直都不会飞。就算变回龙形也做不到。秘影细声细语地安慰他、讲一些关于飞行的窍门什么的,和在法师塔里的态度判若两人。 “是谁!”大洞窟里传来骇焰懒洋洋的声音,看来他睡眠时的警惕也已经回来了。 玛瑞狄斯开口回答后,红龙慢悠悠地磨蹭过来,看了看正在拿白杏给平克吃的秘影,摇头叹气。 他挥挥爪子叫玛瑞狄斯靠近,然后小声说:“蓝龙的精神一定不正常,他太宠那只小杂种了。” “不过你竟然完全没伤害他?”玛瑞狄斯问。 “他的红龙母亲被白色的低能龙诱骗了!他是个受害者,我觉得,应该把他变成真正的红龙!” 玛瑞狄斯叹口气。不知道怎么的,从带着骇焰去寻找治疗方法时起,就总有种让人不踏实的焦虑感笼罩自己。 “你不喜欢他?”骇焰低头问。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他们很多人。骇焰大人,我觉得这一切很麻烦。” 玛瑞狄斯是认真这么说的。黑荆棘塔坐落在枫林时以后,他以为将来可以远离家族事务、远离高林城的政治麻烦、远离懒得理的一切人与事,但却总一次次被卷到哭笑不得的局面里。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我们私奔吧?” 玛瑞狄斯噗地一下笑了出来:“骇焰大人,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龙有这个词吗?” “那小东西说的。他说他的父母就从各自的生活中私奔了。” “法师玛瑞狄斯!”这时,小洞窟里的蓝龙高声叫着,“过来一下!” 骇焰不满地看着玛瑞狄斯走回去。蓝龙坐在岩石上,抱着双臂翘着腿:“法师,平克不能跟着红龙。他得跟着你。” “但我是人。我不能教他怎么当龙。” “那么就教他做人!”秘影说,“我说过了,这孩子是以人类形态降生的,甚至不是从蛋里出来的。他的翅膀如果飞不起来,你就教他用法术飞。他无法像龙一样运用魔法,你就教他学习人类的法术。” 这麻烦在头顶上越积累越高了!玛瑞狄斯听出来,秘影似乎是非要他把粉色小龙留在黑荆棘塔……像人类学徒一样。 秘影补充说:“你不愿意吗?教导一头龙可是人类的荣耀!你就把他当成你和红龙的孩子。” 玛瑞狄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知道这说法是秘影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雾之祭者也这么说过。 听到这句话的骇焰到是挺感兴趣地把头伸进小洞室:“喔!这听起来还不错!” “什么叫不错?”法师无力地扶额叹息。 秘影挥挥手:“法师,把平克带回黑荆棘塔。就这么决定了。” 从此,粉头发的平克住在黑荆棘塔。索莉和另外一个女法师给他找来合身的衣服,每天他跟着十几岁的人类学徒一起读书。 蓝龙秘影看起来总是不愿意走,在这里对一切指手画脚。因为他从霜原火山来,玛瑞狄斯又不太好很直接赶他走。 大概过了两星期,骇焰已经痊愈,粉红小龙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那一天,高林城的方向传来奏乐与歌咏的声音,骇焰飞过山脉和枫林时,用龙的视力远远地看到了城门前的马车队,以及城中扬起的花瓣。 林地里有人在喊他。骇焰低头,看到塔甘人的年轻首领、帕拉多斯(弟)正一手拎着鲁伯特,一手挥来挥去打招呼。 “红龙大人啊!很久不见你啦!高林城那边好热闹!” “是啊,”红龙降低高度,盘旋着回答,“似乎是迎接什么人,或者是庆典。野蛮人,你是在这里做什么?” 帕拉多斯搂着之前被他拎着后衣领的诗人:“也没什么。我的老师鲁伯特总是瞒着我偷偷离开,但是我怕他遇到危险,就到处抓他啦!” “你得加强对私人物品的看护,他是玛瑞狄斯送你们的,也等于是我送的。” 红龙摆出长辈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教导了几句,然后重新飞高,飞向黑荆棘塔。 现在的黑荆棘塔有些奇怪,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法师塔是这样子: 魔法商人之女索莉留在这里,甘愿被晨雾呼来喝去、每天干一堆仆人才做的事,而晨雾又经常被玛瑞狄斯骂得一文不值。玛瑞狄斯一边为粉色小龙配药一边出于好奇和他聊天,神出鬼没的蓝龙秘影则对一切挑三拣四,指挥玛瑞狄斯时的态度就像晨雾指挥索莉。 骇焰并不是每天都来黑荆棘塔,但只要过来,就总要看到这些。他觉得是时候和秘影谈谈了。 今天,当他以人类形态从窗户跳进去时,正好看到晨雾从一间房间里捂着脸嘤嘤哭着跑出来。接着,房间里传出秘影不满的声音: “法师玛瑞狄斯,你不要派这种神经兮兮品味低俗的精灵敷衍我!我希望的是你亲自教导平克。” “下面有客人在等我,我们稍晚点再谈这个问题。”玛瑞狄斯的声音。 “站住。我不管什么客人,现在你必须解释自己的行为。” “平克毕竟是龙,就算更习惯人类形体,他也是龙。我觉得由术士来教他怎么引导血脉里的力量更好。” “你觉得?你不用觉得!你只需要服从龙的决定就好!” 骇焰完全听不下去了。他推门进去,玛瑞狄斯正站在门口,看来是刚想出门时被秘影叫住的。 他把有些吃惊的玛瑞狄斯拉到身边,对一脸严肃的蓝龙说:“希列克安第斯·弗拉斯沙伊德阁下,一直以来出于礼貌,我没有纠正你的一个错误。但今天我不得不指出它。” “什么?” “玛瑞狄斯不是我的仆从,当然也不是你的。雾之祭者没和你说过吗?他是我的私人财产,我希望你不要总这么大呼小叫。” 秘影愣住了,仿佛不太相信,疑惑地看着被龙拉着的人类。玛瑞狄斯点点头:“正是如此,大人。” “原来是这样……”蓝龙站起来,表情有些尴尬,“那么,红龙迪塔尔德鲁洛斯·特里斯斯特雷姆·夫拉姆司帝德阁下,我向你致歉。” 玛瑞狄斯终于得以去会见客人。走过拐角,准备用垂直浮碟下去时,晨雾正藏在拐角眨着眼睛。 “天哪,亲爱的阁下,为什么他们那样说话你不生气?”她听到了刚才龙之间的对话,“我知道,他们是龙,很难应付,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友好点……但……” “你的学识和你的个子一样短,”玛瑞狄斯笑着说,“对龙来说,异族仆从的地位低于一切真龙,不需要珍惜和保护,谁都可以随意支配。但是,私人财产则不容侵犯。龙不会擅动另一头龙的私有物,除非宣告彼此为敌。” 晨雾恍然大悟地点头,和玛瑞狄斯一起站上浮碟。 “你刚才说,客人是高林城来的?” “是的,阁下。您堂妹,城主大人邀请您去城堡。您不去使者就不走。” ****** 注释: 紫龙已经有了,是异彩龙(黄、橙、紫)之一,异彩龙是五色龙神提亚马特(不少彩色龙信仰的邪神)已经世人被遗忘了姓名的姐姐死前分裂诞生出来的种群。 紫龙的龙息有三种分别是锥形灼热能量、致盲的爆裂闪光和忽视物理障碍的能量刀锋。号称“在彩龙中只有红龙的力量和体型才能与其(紫龙)匹敌。”(顺带一提,橙龙吐的是被唾液包裹的爆炸混合物,吐出后唾液迅速挥发混和物遇到空气或水就会爆炸;黄龙则是可以把敌人固定住的……盐……还特别提到附带毁容效果……) 另外克莱恩(就是《龙枪》的世界)里有被改造过的白龙亚种灰龙,更聪明更擅长掌握魔法……也更小只(与标准白龙的差异是*力量 –2 ,体质 –2 ,智力 +4 ,魅力 +2;*青少年龙施法者等级为1级,青年龙3 级,成年龙5级,壮年龙7级,老年龙9级,极老龙11级,古龙13级,上古龙15级,太古龙17级。),灰龙中有一部分由于担心万色返空龙塔克西丝的愤怒(因为它们没有理会绝望之年代时塔克西丝的呼唤)而自愿转化为接近(但并不是)不死生物的霜龙保护族群,外形是龙形的大冰块……被霜龙用喷吐(负能量)或特殊攻击(属性伤害)杀死的敌人会完全消失,包括别人对他的记忆。 排除罕见的外挂型龙类比如虹彩、灾业、彩虹、卷册、力能、时光龙,常见的龙里最善于施法的金、银龙太古龙施法者等级19,并且天生会使用部分牧师的领域法术。 目前所有非神的凡龙里最擅长施法的是卷册龙,外形有点像鱼比较接近海龙。 而最强非神龙类是时光龙和力能龙,它们的名字就说明了它们开挂的方向,前者超越时间后者掌控力能……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虹彩和彩虹龙是两种龙,前者掌握光的力量而后者是强大的彩色龙。 除了象征邪恶阵营的彩色龙和象征善良阵营的金属龙外,还有中立的宝石龙族(翡翠、水晶、蓝宝石、紫晶、黄玉龙和黑曜石龙,还有多元宇宙唯一一头的红宝石龙),不过它们使用的不是魔法而是心灵异能,所以很少被提及,值得一提的,水晶龙和白龙有冲突,并且也爱偷白龙蛋养大(你们是有多爱玩白龙啊,真是够了……)。 如同彩色龙对应金属龙,异彩龙也有基(宿)友(敌),象征混乱的它们对应的是守序的亚铁龙族(重金属龙族),铬、钴、铁、镍、钨龙。 铬龙喷吐线形坚冰冷气和锥形的寒冷结晶碎片(前者寒冷伤害,后者敏捷属性伤害),还会类似石化术的“冰化术”,并且和白、银龙有偏好领地上的冲突,同时经常奴役、统治着白龙(……白龙真是可怜孩子),长相酷似银龙却凶暴了许多;钴龙可以在水下呼吸和发射(……)线形磁性力场,被力场打到除了受伤害还视为被它撞到,是酷爱主宰一切生物的暴君,爱好玩陷阱的抖S虐待狂,性格烂到连其他亚铁龙都不喜欢它们,通常住雨林中;铁龙喷吐锥形的灼热电火花和催眠气体,和银龙一般天生能变成人,会使用“铁化术”,最强亚铁龙,热衷于建立龙类帝国,是在各处以人形旅行的大龙族主义者,和红龙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敌(红:“入侵者!”、铁:“败坏龙族名声的败类!”),热爱囤积铁矿(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巢里肯定有许多“铁雕”……),只要不闯进它的巢穴,基本上倒还算是好说话的龙;镍龙可以水中呼吸,拥有锥形的酸性腐蚀气体吐息,可以通过强酸空气场激怒(有皮肤的)对手和引发各种皮肤病(属性伤害)……和黑龙经常为了领地战个痛快;钨龙住沙漠里,使用锥形火焰和物理混合伤害的爆裂沙石喷吐,讨厌蓝龙黄铜龙,却意外的是恋家的好男龙…… 亚铁龙族都能感知一定范围内的金属,所以穿着盔甲想偷袭它们几乎不可能。 前面提到的卷册龙,基本上可以用“龙类魔法师”来概括,没错就是“我很好奇~”、“嗷嗷嗷,那边那个门上附着未知的新魔法!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种……的…… 灾业龙倒有趣许多,其实它们应该叫女巫龙或巫咒龙,因为它们叫“HEX 龙”,Hex也指代巫婆。 灾业龙本身战斗力(在外挂龙们中)一般般,但每次被伤害都可以对伤害它的人发动一次诅咒(临死前还可以群发一次……),诅咒效果根据龙的年龄从恶心到剧痛、失明甚至直接抹消都有,对于屠龙勇者们来说还真是麻烦到爆的棘手能力。 这种龙精通附魔和死灵系法术,基本上就是最标准的“邪恶魔法师背后隐藏着的统领亡灵大军玩弄人心的大BOSS”的形象,顺带一提,这货也对魔法物品兴趣十足,热爱变成人或无害小动物跟着冒险者的队伍挑拨、群体定身后强迫他们目睹同伴被屠杀,在荒野筑华丽宫殿,还超级、超级挑食……少年你一身的天赋异禀不当个BOSS被推一推真是可惜了…… 彩虹龙是罕见的号称·最强彩色龙,谣传是五色龙神后裔,基本上就是五种彩色龙使用了一张融合卡后的产物,免疫多种能量,使用可以闪瞎狗眼的彩虹喷吐和混合能量吐息,鳞片闪闪发光堪称彩皮卡。 力能、虹彩、时光龙挂开得实在有点大,所以没什么意思…… 战斗力来说,大概是红宝石龙>神与凡龙的不可逾越之壁>时光龙、力能龙、虹彩龙(排名分先后)>>>>卷册、灾业龙(排名略分先后)>>霜、金、银、红、铁、翡翠龙(这个和之后都是不分先后)>其他异彩龙、亚铁龙、宝石龙、金属龙、灰龙以及混血龙们>白龙(……)>亚龙们。彩虹龙有点特别,按挑战等级来说,它比卷册龙要高,可按数据来算,它打金龙要赢都很勉强,也就是所谓虚名无实…… 这么一看,其实红龙先生也是很厉害的嘛…… 最后为白龙们鞠一把辛酸泪…… 23 高林城的人们都在忙于准备忘忧节。 这一天,只要是有人迹的地方都会彻夜点亮灯火。按照习俗,身在异乡的游子们无论离家多么遥远,也会赶回亲人的身边。忘忧节的主旨是忘记忧伤与悲痛,停止纷争,感恩三善神,所以在三天三夜的欢庆中,人们之间不管有何种不快,都会被暂且放置一边。人们唱歌跳舞喝酒,半夜时聚集在一起,等到月亮升到枫林最高的山地上那颗老树树顶的一刻,人们彼此拥抱:各自先从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开始,尽可能地拥抱每一个人,越多越好。 这是民间的普遍做法,而高林城的领主府邸也要在这一天举办盛大的舞会。他们邀请了卫城里的骑士们、邀请了远亲、邀请了世代结盟的维罗家族,黑袍玛瑞迪斯也在宾客名单之中。 他毕竟是城主的堂兄,甚至其实他才是本来的城主人选。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权力,菲丝蒂安才成为城主。 高林城的使者十分恭敬地把请柬交给玛瑞狄斯,并强调请他一定来参加,转述了一大堆那位女城主的恳请之言。 玛瑞狄斯同意了。他还挺想回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看看,只是还不明白堂妹为什么突然想见自己,以前她可巴不得玛瑞狄斯躲在塔里别出来。 “那我能去吗!”骇焰兴奋地问。 “如果你的化形已经稳定了,当然可以。但恐怕到时候你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堂妹也许会需要我作为家族一员出席。” 玛瑞狄斯找出了自己很久没穿过的礼服,丢在椅子上看了又看,还是决定不穿它。就穿着法师袍参加舞会也没什么不好,还能让靠近自己的人少一些。 “我懂,”骇焰笑道,“人类的繁文缛节嘛。其实我还挺想看你跳舞的,和女孩跳也没关系,我不嫉妒。” ……我没问你嫉妒不嫉妒。玛瑞狄斯笑着摇头,找出来一身绣边更精美、衣料更上等的法袍。尽管不想穿礼服,但还是得稍微区别于日常。 晨雾从门口探出头:“那我能去吗?” “能。实际上请柬上有你的名字。枫林的晨雾女士,呵,其实高林城里想见你的男人不少,只是他们不敢直接说。” 女精灵兴奋地高举双手跑走:“我要去找一身参加舞会的衣服!” “你每身衣服都花哨得可以参加舞会了。”走廊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发出声音,吓了晨雾一跳。她定睛一看,发现是索莉正藏在这里,手里还拿着书。这小姑娘干任何活都从不抱怨,学习法术的态度更是认真至极。 “而你不能去!”晨雾立刻拿出后妈一样的气质,纤细的手指指着小姑娘的鼻尖,“你得留下磨药!誊写旧文献的活儿也还没干完吧?你连能参加舞会的像样衣服都没有,哈!” 距离她们说话的地方不远处,就是粉色小龙平克的房间。小龙平时总喜欢缩成一小团,现在也不例外。他拿着玛瑞狄斯推荐的书,抬起头聆听着外面的声音。 “别理她们,那个精灵根本是疯的。”蓝龙秘影厌恶地看看门口。 “昨天我在法师塔的图书室看书,”小平克的声音很软,和人类还没变声的小男孩是一样的,“我看到一个关于魔法幻术的故事,感觉很像那个女孩子的事。” “什么故事?”秘影靠过来抚摸那粉色头发。小龙在玛瑞狄斯的照顾下有精神得多,因为他是胎生,第一形态是人类,所以和龙相处时反倒不自在。 看着话逐渐多起来的小孩,秘影觉得,雾之祭者把平克放在人类为主的环境里还真是有道理的。 “那故事讲述一个女孩子穿着幻术形成的衣服,从异界召唤生物拉马车,去皇宫参加舞会。那个女孩子就像她——”平克指指门外人类女孩发出声音的地方,“被别人欺负。” 听到晨雾说话的当然不止平克和秘影。玛瑞狄斯关上门,他知道,被自己呼来喝去了很多年的晨雾一有指使他人的权力就得意忘形。 他正收起来小法杖、换掉经常戴在手上的戒指,高林城的城主府邸不比以前,现在他们禁止携带魔法物品和武器的人进入宴会厅。当然玛瑞狄斯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带,所以他要用上能干扰侦测的特制腰包。 “玛瑞狄斯……”骇焰从身后捏着他的长发,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嘘——”玛瑞狄斯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压低声音说,“骇焰大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说话。索莉在走廊里。” “她听得懂精灵语吗?”骇焰已经换了精灵语说话。 “很不幸,我觉得她听得懂。”玛瑞狄斯用卓尔语回答。 “呃,什么?这是什么语言?”这次换骇焰没听懂。回答用的是通用语。 玛瑞狄斯低头叹气,拉着骇焰的脖子让他低头,耳语说:“别管她怎么样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这段日子你生病很辛苦。不管怎样,等明天那舞会结束后再说,好吗?” “但是生病时你都不让我……你说我体温太高你受不了……”骇焰也小声耳语。 “不仅如此!你那时不能化形,要是系上变形头带就变成莱明——索莉的父亲!骇焰大人,你觉得我能忍受和莱明做那些事吗?” 听着这话骇焰觉得挺开心,但还是有些不满:“但现在我好了。” “平时,我也只是坐在那里读读写写的,所以随便你,”法师一边说,一边在龙的下颚吻了一下,“你看,你也知道生病的日子很辛苦。所以你不会满足于稍微亲热一下就够吧?明天我得去高林城参加舞会,你想让我没法走路吗?” “我不会……” “你会。”玛瑞狄斯推着骇焰来到打开的窗子边,大有送客之意。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等到从舞会回来不行吗?那时就随你便。” “那说定了!”骇焰跳上窗台,发现自己更加期待舞会了。他从窗口跃出,回到龙形,向余烬山脉飞去。 玛瑞狄斯关上窗,轻轻走回套间的外间。现在他逐渐开始确定,索莉确实不是莱明派来偷东西的,因为她感兴趣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读书学习,一个就是偷听这房间。 就算没有过大的危害,这也是天大的麻烦。玛瑞狄斯一直纵容着晨雾的欺负行为,也多少是有些好奇索莉会不会忍不下去离开。可这一直都没有发生,甚至小姑娘还每天都神清气爽的。 第二天中午,高林城的马车来迎接客人了。看来庆祝忘忧节的舞会真的是规模庞大,他们不仅邀请了玛瑞狄斯,甚至邀请了高地的野蛮人首领。大概因为塔甘人也算是近邻,得多少表示一下友好。 他们只邀请了两个塔甘人,可是蛮人姐姐却自愿不参加,因为她厌恶那些琐碎的礼仪和说话连勾带绕的贵族。所以,坐上马车的是帕拉多斯(弟)和他的私人教师鲁伯特。 玛瑞狄斯和晨雾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骇焰以人类形态骑着魅影驹跟在旁边——他对于身为红龙的自己骑着另一头动物感到十分新奇。 “亲爱的阁下,您知道吗,那个诗人竟然很痛快地同意和野蛮人一起去!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出双入对了!?”晨雾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快。当初把鲁伯特绑到帕拉多斯姐弟面前时,本来她期待的是……能发生一些更加邪恶和带有强迫性的事件。 “要知道,那头熊几乎是亲自看着鲁伯特,如果熊不在,其他塔甘人又不敢轻易动首领的老师,那将是诗人逃跑的最佳机会!但他竟然……” “闭嘴。”玛瑞狄斯仰头靠在软椅靠背上。 “我是真的觉得很奇怪,难道其实他们已经……” “闭嘴。不然我洗掉你的妆。” 晨雾委屈地撅着嘴乖乖坐好,手扶着膝盖。 半路上玛瑞狄斯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这次堂妹请了这么多人。最终他认为,一定是因为宾客里面有维罗家族的人。 维罗家和海菲尔德家是世交,结盟的历史不下百年。与海菲尔德家统领着高林城不同,维罗家是世代效忠于帝国的,每一个继承家业的人也会继承这份责任。在自己还小的时候,玛瑞狄斯见过帕克·维罗爵士和他的儿子,当时那小孩还是婴儿呢。 堂妹想向野蛮人展示自己的盟友,也想向维罗家展示自己现在的势力……除了这之外可能没有更好的解释。现在玛瑞狄斯很期待那些宾客看着自己时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不能不尊敬海菲尔德家的儿子,又必须面对他是一个曾亲自杀了长兄和其党羽的黑袍法师。 城主菲丝蒂安穿着礼服长袍、而不是女性的长裙,她忙于和贵客们寒暄交谈,从下午到傍晚,完全没和玛瑞狄斯说一句话。但是,玛瑞狄斯清楚地看见她好几次不时瞥来几眼,又匆匆收回目光,好像是故意隐瞒着什么。 骇焰跟在玛瑞狄斯身边,高傲地扬起脸,满意地看到人们都向他投来不解和敬畏的目光。这个红发的青年非常英俊、高大,而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外来的客人普遍认为他是玛瑞狄斯的随从,但又对其身份无从推测。 骑士团长拉纳森对法师把龙也带来感到不满,但他又没办法赶走骇焰。与其因此引起乱子,不如安静地容忍。 宴会在花园里举办,借着还未下沉的夕阳,宾客们低声交谈,互相祝贺忘忧节的到来,同时低声猜测着陌生面孔们的身份。 “那就是曾经和和高林城为敌、现在变成盟友的塔甘人!” “那粗野的样子和这里格格不入。他身边的金发小伙子看起来是南方人。” “看,那人带着小鲁特琴,也许是个吟游诗人。” “那小伙子看起来很不安呐。” “也许他和那塔甘人的关系很有问题……” “看!海菲尔德家族的三子!” “不,是次子!你忘了吗,长子的血统……” “听说他是个法师,海菲尔德家真是神奇得很哪!” 在这样的窃窃私语中,从花园的拱门外又走过来一男一女。一个年轻的骑士和一位穿着水色连衣裙的少女。 “向您介绍我的儿子和女儿。”帕克·维罗爵士带着他们俩走到城主菲丝蒂安面前。 玛瑞狄斯没有去留意他们之间的寒暄,反倒被那个“女儿”吸引了注意力。年轻骑士应该就是维罗爵士的儿子,以前他见过的婴孩;但那个女儿……她很年少、很美丽,而且,她有一双灰绿色的杏眼,以及短短的尖耳朵。 竟然是个半精灵!维罗从未娶妻,但常年征战的经历中少不了各种罗曼史,只是人们都想不到他竟然会和精灵有孩子。 “玛瑞狄斯,你看,”骇焰也盯着那边,“那个女孩很奇怪。” “半精灵确实很奇怪,维罗爵士的过去一定很传奇。” “我指的不是精灵血统……” 骇焰努力地观察着,他看一个类人生物时的方式异于人类,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因为贵客的到来,人们纷纷端着葡萄酒,聚到了年轻女城主和客人的身边。这时,女城主今天第一次突然对玛瑞狄斯打起了招呼:“玛瑞狄斯,感谢你愿意百忙之中回家来。我向你介绍夏侬·维罗小姐。” 此时此刻,在安静的黑荆棘塔,粉色小龙平克独自在图书室阅读。走廊里一串轻巧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打开门看过去,刚刚走过的背影是被命令留在塔里熬药的索莉。 “嗨……”小龙怯生生地打招呼。 索莉回过头,愉快地走过去:“你好。你叫平克对吧?什么事,要喝热牛奶吗?” 平克觉得这个人类真是坚强,并再一次想起了关于幻术礼服的故事里那女孩。于是他鼓起勇气说:“你想去舞会吗?我……我可以带你去。” 索莉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但看到平克一脸的认真就突然来了兴趣。 “我能飞。最近我能飞了!”平克拉着索莉走到窗边,“只是不能长时间的飞。如果不远的话,我送你去。” 当宴会结束,舞会开始,玛瑞狄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堂妹想打什么主意。 拉着菲丝跳舞时,玛瑞狄斯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什么见鬼的旧誓约!我怎么没听说海菲尔德家要和维罗家联姻!” “你没听说过的可多了,以前除了法术你还能记得什么?”城主维持着优雅的表情说。 “你自己怎么不和他们家长子结婚!” “我是城主,不能去联姻。他家长子也需要继承家族,同样不能被招赘。” “所以你就要我娶那半精灵?你也不问问她愿意不愿意?”玛瑞狄斯觉得,没有人想嫁到法师塔里……其实城市里的魔法商店店主们人缘很好,并非所有施法者都不受欢迎。但通常,久居法师塔的、和常年出门冒险的这两种法师,最被敬而远之。 “不是你娶又怎么办?我是女的又不能娶她!只是要你和她结婚而已,你们的任务只是联姻,甚至不需要有孩子……” “谢谢,我不需要你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到!” 玛瑞狄斯没等这一曲音乐奏完,就离开了堂妹身边。 同样蹙着眉头的还有半精灵夏侬。她正在和拉纳森跳舞,却一直心不在焉。 显然她也早就被告知过这次行程的目的。 提着裙子对骑士行了个屈膝礼、道了声抱歉,她转身跟着一个身影走到藤萝长廊里。 夏侬开口叫住了前面穿着露背礼服、头上戴着夸张的七色羽毛帽子、头发染成左右两种颜色的女士,用的是精灵语: “帮帮我,拜托你。” 晨雾惊讶地回过头。她总和其他种族打交道,并不像那些树海精灵一样歧视混血。只不过,她知道,不少半人类——人类则称半精灵,并不太愿意和真正的精灵交谈。所以她一直没有凑到夏侬身边。 “帮帮我,我要逃走。你是术士晨雾女士吗?”夏侬继续用精灵语说,“详情以后我可以告诉你,但现在我只想离开舞会现场。我不能求助黑袍玛瑞狄斯,而这里拥有强大魔法的人只有你了。” 这句话让晨雾十分受用,她立刻就亲切地拉起了年轻半精灵的手:“可怜的姑娘!我其实偷听到了你父亲和菲丝蒂安城主的对话!你一定不想嫁给黑袍法师,对吗?” 夏侬没想到精灵术士这么好说话,慢慢地点点头。 “你的家人一定把你看管得很紧,”晨雾摆出正在和女孩跳舞的姿势,并慢慢向着人少的地方挪动,“太远的地方我不敢说,也不知道你要去哪。但先离开舞会我还是做得到的。” 24 如果从地面看去,粉色小龙飞行时就像月光下的一片粉色花瓣。他体型不大,索莉可以环住他的脖子。 高林城近在眼前,可他不敢降落。在练习飞行时,他从没在坚硬的地面或可能有人的地方落地过。好在,今天所有人都沉浸在节庆气氛里,而他飞得又比较高,掠过城市时没人注意到他。 索莉指指被各种颜色冷焰装饰着的城主宅邸,小龙盘旋着靠近。花园和大厅以及回廊里都正在举行舞会,主厅另一侧的后花园则安安静静,而且还有茂密的树林。 平克在树丛里降落,非常狼狈,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索莉倒是敏捷地及时跳了下来。 “到了!城里的舞会!” 平克满足地看着亮起灯火的方向。能够帮助被欺负的少女,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为故事里的仙子了。 在索莉摸着他的头表示感谢时,两人都听到前院的舞会中传来一阵惊呼。 十分钟前。 又一曲奏完之后,维罗爵士发现海菲尔德家的金发法师只是坐在一边,并没邀请夏侬跳舞,就主动走过去谈起了这件事。 当然,爵士非常礼貌,但那种死板、无聊的腔调让玛瑞狄斯只想草草应付。问题就出在,维罗爵士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您年轻英俊,而且睿智,会是我女儿引以为豪的丈夫。” 周围并没有奏乐,附近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玛瑞狄斯觉得很愤怒,这简直是一种胁迫。其实他完全可以不顾这些人、转身就走,但也许……因为这个宅邸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只要身在这里,总觉得自己的决断力都下降了。 “啊?我的玛瑞狄斯不会结婚啊,”一个声音从法师背后传来,“我允许他拥有喜欢的一切,只除了妻子或丈夫。” 是骇焰……玛瑞狄斯觉得头疼以及胃疼,隐隐预想,到今天这个舞会算是完蛋了。 “什么?”维罗爵士是真的一时没懂这个红发、金色眼睛的青年在说什么。 “除非不是妻子,而是奴隶,那样我还能允许。”骇焰补充说。 “够了,不是这么回事!让我处理……”玛瑞狄斯用手肘向后推了推骇焰,“你去吃东西吧。” “你竟敢侮辱维罗家的女儿!”维罗爵士厉声斥责道,“你是谁!” “黑袍玛瑞狄斯的主人。” 红龙理直气壮、声音洪亮地说出这句话。 ……我作为法师的、或作为贵族之子的名誉,全都完了。玛瑞狄斯觉得浑身脱力,带骇焰来真是个错误。 周围一片安静,直到罗维家的儿子说:“父亲,夏侬在哪?我怎么看不到她?” 女城主和骑士团长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因为没人邀请共舞而一直不停吃东西的帕拉多斯(弟)也停下了啃烤火鸡腿的嘴,甚至都没留意到鲁伯特此时不在身边。 玛瑞狄斯继续推着骇焰往外走:“够了。我们回黑荆棘塔。你们不用送了!” 刚被说了那些失礼的话,而且到处都看不到半精灵女儿,维罗爵士拦住了他们:“站住!我女儿在哪?” “我怎么知道?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注意!”玛瑞狄斯回头说。 “你们要羞辱我们到什么地步!”维罗家的长子站到父亲之前,更加义愤地迎上来。 看到这场面,菲丝蒂安城主不得不赶紧跑过来安抚两人,同时不满地盯着自己的堂兄。 维罗家父子、女城主、骑士团长拉纳森开始就这个问题而进行着根本没什么用的交谈。甚至在女城主的目光示意下,还有卫兵来拦着玛瑞狄斯。 然后骇焰终于不耐烦了。 在和平安乐的日子里过久了,大多数人类都没真的和龙打过交道,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一头红龙觉得自己不耐烦了”是什么意思。 毫无征兆地,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浑身一冷。他们的心脏像被什么握住了一样地抽紧,毫无来由的恐惧感像狂风般席卷整个花园和大厅。 “收回你的龙威!” 起初玛瑞狄斯也被吓了一跳,但因为习惯于和骇焰相处,他没有受到影响。他抚着骇焰的手臂,希望对方冷静,但骇焰却只是一脸厌恶地盯着那些贵族。 “我自己能处理!收回你的龙威!”玛瑞狄斯的手更加用力,可是,骇焰是红龙,他如果劝不住,就更不可能拖得走。 “我不觉得你能处理,玛瑞狄斯,”骇焰慢慢地说,“我看得出来,你排斥这些,不想陷身其中。可你真是非常优柔寡断,我简直看不下去了。” “这不是优柔寡断,这是人类处理问题时必须的一些……我以后再慢慢讲!收起龙威!”玛瑞狄斯用力推着骇焰。这次,红龙好歹是愿意移动了,但还是充满敌意地看着其他人。 法师连推带拉地把他带到回廊里,然后穿过藤萝架,走向安静的屋后。 “你担心我杀他们?才不会,我知道那样对你不好。”骇焰说。 “并不是这样……骇焰大人,你让我没法面对很多东西了!” 玛瑞狄斯一遍遍在心里重复从前导师对自己的教导:不能急躁、不能急躁,要做一个随时保持平静的人。他一直在努力做到,做不到这一点,就会是他身为施法者最大的缺点。 “比如什么?声誉?” 玛瑞狄斯吃惊地回过头,看着被自己拉着手臂的骇焰。红龙轻笑着摇摇头:“唉。人类啊。” 他吃惊的并不是反问本身,而是骇焰竟然一语中的。 在他们停下脚步时,舞会现场的人们脱离了龙威的影响。骑士拉纳森明白发生了什么,且不想让维罗家知道更多。他家的人刚一恢复心绪,就执意要到处寻找女儿。 “我们私奔吧。”骇焰在玛瑞狄斯耳边说。 “够了……” “我是说真的。” 突然,骇焰收紧手臂,紧紧搂着玛瑞狄斯,在光芒中骇焰直接这么变回龙的模样,原本被搂着的法师就变成了被龙爪握着。 红龙急速地上升,在人类们走到屋后之前,就冲跃到了高空。在夜色的掩映下,并不知道他是龙的人们甚至没看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当然,迅速上升对人类来说非常难受。玛瑞狄斯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但还是紧紧抱住了骇焰的爪趾并闭上眼。 红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行,风让他的声音显得比较小:“其实我心里有些不舒服,玛瑞狄斯。你难道不属于我了吗?一头伟大的真龙往往不屑于向人类坦白真实想法,但我就是想说出来,就是很想说出来……” 疾速远离了高林城的他们没能看到后花园里接下来发生的事。 索莉轻手轻脚地拎着袍子,好奇地靠近大屋,平克想跟上那女孩,但尾巴却笨拙地扫倒了一排花盆。 他们身后的空地上,两个尖耳朵的女人凭空出现。索莉吓了一跳,发现是晨雾正拉着一个半精灵少女。 这个后妈现在是开始拐卖少女了吗?索莉愣在那里,晨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粉色小龙和女学徒。 嘈杂的脚步声从两侧回廊深处传来,维罗家的人和城主府邸的人来了。半精灵夏侬紧张地看向晨雾。 索莉看到她俩的表情时,毫不犹豫地闪身钻进了树丛。能从小细节发现麻烦,这是她跟着父亲到处走渐渐拥有的本领。 “晨雾女士!”夏侬哀求着。 女术士窘迫地看看她,赶快又给两个人都施法,再次消失在原地。 平克呆呆地看着,虽然她们的身形消失了,但小龙却能听到她们的脚步、能看到她们的裙子拂过草叶。追来的人已经就要绕过大屋来到后院了,平克立刻就猜到了所发生的事:一定是那些人想抓这两个尖耳朵。 他迅速作出判断:既然我要成为一头龙,龙经常干的事情之一就是抓起人飞走。殊不知,这是他在图书室看了太多通俗小说造成的误解。 夏侬看不到晨雾、但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让她回过头,看到那只粉色的硕大的生物正迅速追上来。 刚才还以为这是什么魔法兽……不过现在那个年轻的女法师又上哪去啦?夏侬听到,远处赶到后院的人们又一次纷纷惊呼,这次是因为他们看到了粉色小龙。 平克停下脚步,转过身,怕得连尾巴都在发抖。可是他又不停地想着,我是龙,我是龙,我怎么可能会怕人类呢? 那些人类的表情很奇怪,喊话的语气也很凶。平克想起在霜原火山时短短的几天,比较年轻的龙也曾经这么恶狠狠地对自己说话。银色长发的雾之祭者安慰他说,所有生物都会面对善意以及恶意,你可以厌恶那些,但不能怕。 还有,被那位健壮、帅气的红龙教导飞行时,红龙说过:龙是天空的王者,你身上红色的部分就是火焰和血的颜色。从来都只有别人害怕龙,龙则无所畏惧。 “站住!人类!”粉色的小龙稳住身体,露出尖牙,虽然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柔软又青涩,“我命令你们!” 晨雾感觉到手里拉着的人挣脱了,她差点不小心开口说话,还好及时记起来自己还在隐形状态。夏侬,你在做什么?女术士能看到杂草被裙拂倒,半精灵正往回走。 平克竭尽全力做出凶狠的模样,但那些人的脸上似乎困惑大于恐惧。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在他的背上。 夏侬轻声说:“飞吧,勇敢的龙。带我离开!” 平克感觉到,对方已经敏捷地爬上了自己的背,还环着自己的脖子。 他被那句“勇敢的龙”激励,身上肌肉绷紧,翅膀伸展并扇动,借助奔跑冲向高空。晨雾缩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追来的人们、维罗家的父子起初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小龙已经升空,他们才突然看到龙背上有个穿着水色长裙的身影。 “夏侬!”维罗爵士条件反射地想拔剑,但腰间空空如也——宾客们都不允许携带武器。 城主府邸里的卫兵们倒是举起弩或长弓,瞄准着逐渐飞远的小龙,但菲丝蒂安对他们做了个手势,士兵们纷纷放下了武器。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误伤半精灵。菲丝蒂安非常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多让人不愉快。 “谁!”这时,拉纳森突然看向草丛。晨雾慢悠悠地站起来,隐形的时效已经过了。 她抿抿嘴,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就让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了下来:“城主阁下!拉纳森爵士!不好了!我找不到玛瑞狄斯了!刚才我看到一道光!他很害怕地消失了!” 这并不完全是撒谎,她一边抽泣一边想着。 拉纳森示意仆人过去搀扶她,并看着女城主征求意见。菲丝蒂安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这个精灵女人的说法还蛮聪明的,至少在维罗家的人面前不至于太尴尬。 维罗家的父子此时也是惊慌失措:“夏侬被怪物抓走了!” “怪物?哪里有怪物?”帕拉多斯(弟)晚到后院一步,满头是汗,看起来同样焦急。之所以他现在才跑来、而不是第一时间就来看热闹,是因为…… “你们谁看到鲁伯特了?就是我的老师,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全场最俊美最可爱的男性!” 高林城城主私邸的舞会上,城主的堂兄、贵客的女儿、盟友的老师,全都失踪了…… 城主菲丝蒂安叹气。她和黑袍玛瑞狄斯有着一样的金发,也有着一样的头疼以及胃疼的宿疾。原本好好的舞会一片混乱,这些人却都没发现另一个闯入者:依旧在树丛里蹲着的索莉。 索林卡莉亚·莱明和她父亲一样好奇心过剩。她现在必须考虑该怎么离开这地方。 平克背着夏侬掠过城市,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了枫林里老树的顶端,街道上热闹非凡,人们正忙着按照习俗互相拥抱。 他们一心想着飞远、想着在月光下翱翔的快乐,并没去注意在一团团人群中那个不和任何人拥抱、一心趁乱到处钻的金发诗人。 粉色的小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行,半精灵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扯开自己的盘发、扔掉头上的银丝发饰,让金棕色的长发随风扬起。 平克不能飞太长时间,等到了森林里,就又找了一片树丛落地。夏侬的身上挂满了降落时勾到的叶子,但她一点也不介意。拎起长裙,踢掉有小细跟的丝绸鞋子,她赤脚站在草地上。 “你好,我叫平克。”小龙对半精灵地打招呼,刚才的行为让他非常兴奋,终于开始有了一种“我是真正的龙”的自信。不过,更习惯当人类的他觉得维持龙的形体很累(这一点和别的幼龙正相反),所以一边说就一边变回了人型。 当粉色头发的男孩出现在夏侬眼前时,半精灵惊奇地吹了一声口哨,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娇弱的小姑娘。 在人类形态时,平克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而夏侬摆脱了庄重但很老气的盘发后,看起来也是个不超过十四岁的少女。 “你好,谢谢你。其实我是第一次见到龙!除了书里的……”夏侬愉快地和平克握手,“我叫夏侬,夏侬·维罗,另一个名字是夏诺·湖水。”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平克老实地问。 夏侬哈哈笑起来:“随便。不过,大家都叫夏侬,你也这么叫吧。名字就是个称号嘛!” 平克点点头,小脸上还带着兴奋未消的红晕:“你好,夏侬先生。” 两人握着手,此时半精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红龙骇焰也没能立刻看出这一点,因为他接触过太多类人生物,受到太多他们的习俗的影响。但平克不一样,他不够了解龙,也不了解人和精灵之类的。他看别人的目光还没有受到服饰、语调、称呼的影响。 夏侬先生把相握着的手往回一拉,让粉色头发的男孩向前跌了一步,贴近自己。 “很高兴认识你,粉色的小龙。看来,我们两个都是混血,而且非常有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