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欧阳小弟爱上柳无鸣,然而渴求安逸日子的他并不是那么好过。 柳无鸣不得已插手每一桩“事故”,不料竟是对他爱情的重重考验。 最终两人能否牵手逍遥江湖?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报仇雪恨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无鸣,欧阳小弟,水天远 | 配角:苏颂,苏离 第一章 柳无鸣并非无名,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极少有人知道柳无鸣的长相,但提到无鸣公子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凡贪官无不闻风丧胆,只因无鸣对待贪官绝不手软,每个贪官死后,在尸体旁边会发现一片枫叶,干枯的枫叶。 每个人的死因都会不同,无鸣从未用同一种手法杀死过两个人。只知道,枫叶是无鸣公子的象征。看到枫叶等于知道了谁是凶手,但从来无法捉拿归案。 无鸣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单从死者死因来判断,至少是江湖中顶尖的一流高手。 而真正见识到他武功的人却没办法将这一消息散播出去,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百姓们为之欢呼,视无鸣公子为神一般的存在。 贪官毙命,无不大快人心。 对于贪官,朝廷想管而不能,也绝容忍不了江湖人插手朝廷事。如若有人凌驾于法之上,朝廷未免深感威胁。 朝廷的通缉令发出已有多日,一无所获。杀人现场没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更因为无人知道无鸣的真面目。 比如说,陈县赵县令死在其姬妾的怀中,前一刻还曾雄心勃勃行房事,早上发现的却是一副冰冷的尸体。 枕边一片枫叶,脉络分明。 仵作验出为中毒而死,却棘手于这罕见的毒药。 何时投的毒,投在他吃的哪道菜或哪壶茶中无从得知。没有人会留下自己吃的每道菜喝的每壶茶,因为没有人能预见到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 他并不是当场毒发身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通缉令贴出将近一月时,有人举报,寻得无鸣公子的踪迹。 官差火速赶往城西德云酒楼,看见雅座间一位男子身着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正在优雅的品茗,扇子打开赫然写着“无鸣”二字。 举报之人却不见踪影,这人若不是为了奖赏,为什么要来举报? 也许是不想被人认出,遭众人唾弃。 官差问,“你可是柳无鸣?” 优雅男子转过头,答曰:“你认为呢?” 官差们倒吸一口凉气。那几个字竟是出自这样一位男子,白皙细腻的皮肤,勾魂的双眼,一管挺直的鼻子,鼻子下的薄唇似笑非笑的自然扬起。 这是个比女子更美的男子。尤其是他的眼睛,黑色的琉璃般,深邃不见底。 传说中的无鸣公子是这样一号人物,想必和北齐名将兰陵王一样,怕容貌太过柔美无法震慑住对方。然而,暗杀并非面对面的战场交锋,他为什么要隐藏自身容貌? 想知道缘由,恐怕要问无鸣公子本人。 官差在一瞬间竟然忘记了该怎么盘问无鸣,只怔怔的结巴出了一句话:“你若承认……是,是柳无鸣,我们就,就不客气了。” “噢,呵呵。”无鸣公子那目中无人的笑容倒是佐证了官差的判断。有什么人愿意冒充朝廷钦犯,又有什么人有资格冒充无鸣这样的朝廷钦犯呢? “来人,给我押回去。”官差头头勉强振作下了命令。 “若是如此轻而易举被你们捉住,我还叫柳无鸣吗?”话未说完,无鸣公子折扇一扬,数十点星光打入墙壁里,官差们顷刻间应声倒地,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放心,保证只让你们痛个几天,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这暗器委实太快,力道委实太强,竟然穿过皮肤钉在了墙上。 无鸣公子收了折扇,从窗户跃出。看客们看着这一抹白色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人流中。缓过神来,嘘声一片。 “无鸣竟是如此翩翩佳公子。” “无鸣果真功夫一流。” 但凡看到无鸣公子真面目的少女,只怕晚上无论如何也难成眠了。 从未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的无鸣公子,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意欲何为? 官府的通缉令更加的详实具体,旁边附了一副画像,画像中的男子眉目俊秀,左眼角有痣一颗。 凌季城知府大喜,加大搜寻力度誓要逮捕无鸣归案,向朝廷邀功。 即便全城挨家挨户搜查,仍旧毫无结果。无鸣公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此后没有人再见过他。 坐忘轩是陈县的一间医馆。 医馆在当地小有名气,甚至一些达官贵人也时常来此看病。这间医馆诊金合理,大夫医术高明。 按常理来看,但凡医术高明的大夫,想必年纪不小,必是蓄长须,一副儒雅的模样。然而,坐忘轩的大夫年纪不过二十八,五官分明,身高近八尺,平素身着一袭青袍更显得身材伟岸挺拔。 大夫姓沈,名毓轩。 媒婆踏破门槛,均被婉拒。大夫说并无成亲的打算,无数少女为此黯然神伤。 “大夫,大夫,我家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腹痛难忍,您快去瞧瞧。” 沈毓轩拿起药箱,准备与陈家小厮一道赶往陈府。 “等等,我要一起去。”医馆后面探出一个身子,学徒打扮。 到陈府时,小厮才意识到这个“学徒”容貌清秀,皮肤姣好,不输给女子。然而,他的声音表示这确实是一名男子,不折不扣的男子。 把完脉,沈毓轩拿出纸笔,开好药方。道:“小姐体质寒凉,腹痛是受凉的缘故,只需要好好调理,注意饮食和保暖,并无大碍。” 刚出陈府,替沈毓轩拿着药箱的“学徒”将药箱重重一扔,径直往前走。全然不管身后沈毓轩的追赶。 沈毓轩大跨步赶上,道:“小弟,你又怎么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弟”这个称呼并非因为他是沈毓轩的弟弟,而是他的名字叫小弟,欧阳小弟。 小弟视沈毓轩如无物,不回头,不答话,一直走回坐忘轩。 心里有气,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干脆跑到后院儿劈柴。嘴里不忘念叨:“我劈死你,劈死你……” 阿三是坐忘轩的帮手。看到小弟一直没停手,越劈越卖力,想来这柴再劈就成了木屑。真不知是什么人又惹恼了小弟。 “小弟,赶紧别劈了,你有不痛快和我说说。” “我好得很。”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你看,脸上都写着了,什么好得很?” “我,我……我看着陈家小姐和沈大哥眉来眼去……我……”好容易停手了,小弟喘着粗气,白皙的脸上流了不少汗。不管脏不脏,直接往地上一坐。 “敢情你是看上人家陈小姐了?” “是某人看上了,不是我。”小弟不想多说,起来往里屋走。 “诶,我怎么闻到股子酸味?” 小弟回头,“我怎么没闻到?” 阿三笑道:“你当然闻不到,酸味儿是从你身上飘来的,敢情你吃了不少醋啊。” “你,你……死阿三。” 大堂里,沈毓轩诊脉完毕,正在为个年轻姑娘开药方,一边写,一边叮嘱姑娘要注意些什么,怎样调理好身体。 写完,沈毓轩微笑着递给姑娘,姑娘接过方子,羞红了脸。 要是每个看诊的人都气上一回,恐怕小弟和周瑜一样被活生生给气死了。诸葛亮是故意气周瑜,而欧阳小弟是自己找气受,怪不来旁人。 细细想来,这气生得委实没道理。 沈毓轩如何能明了,只认为小弟是小孩心性,哄哄也就过去了。 小弟当初来坐忘轩时十八岁,如今两年已过。沈毓轩仍记得那个晚上,小弟坐在他家门口求他收留的情景。看着这孩子粉嫩的模样,细腻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委实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他说姐姐重病,没钱医治,后来竟发现小弟精通药理,能分辨千种草药。小弟解释因为家道中落,但小时念过不少书。 入夜,沈毓轩找来两壶好酒。两人就着月色,端起杯子畅饮。小弟年纪虽不大,酒量却不输给向来嗜酒的沈毓轩。 几大杯烈酒下肚,沈毓轩已觉醉意。咕哝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弟……我不能喝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喝大概醉的不是很严重。 沈毓轩在趴到石桌上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张在月光下透着柔和淡红色的脸,几缕发丝轻轻的盖在额头上,好美的一张脸!意识逐渐走远,怕是要睡着了。 他心底也曾这样感慨,要是小弟是个女孩子,一定要娶他。 奈何他是男子! 月高风清。 “别受凉了,还是回房间的好。”小弟站起来搀扶住沈毓轩往屋子里走,两人紧靠在一起,小弟精神恍惚了片刻。 小弟是喝酒人中的例外,酒喝的越多,他的眼睛却越明亮。这会儿,已睡意全无。 想起刚刚沈毓轩问他为什么生气,一个劲儿要他不要再生气的样子觉得心情大好。 第二章 柳无鸣在等。 在等一个一流高手。 这里是凌季城的一个茶馆,他依然坐在茶馆楼上靠窗的位置,这已是他的习惯。 他喜欢看茶馆外形形色色经过的人。 想看别人的生活,来证明自己确实活得心满意足。 这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柳无鸣,他平常到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多看他一眼。他看到街上到处贴满了通缉他的告示,当即他对着画像就笑出来了。 告示上的人,不是自己。是一张眉目间感觉有些熟悉的脸,然而眼角的那颗痣断定了他并不曾见过这个人。 会有人愿意冒充钦犯,实在是不怕死。 谁能把他和柳无鸣联系起来?因为此时的他,就是大街上的任何一个路人甲。 他本无心多做停留,却与人做了一个约定,来此茶楼商议要事。 与他约定的人是谁,他不认识,商讨什么,他也不知道。 昨天深夜,他施展轻功,飞上屋顶。确定了这座院子里的人都已入睡,他找到李老爷的卧房,撤下瓦片,投下一片干枯枫叶,枫叶依着手劲,准确落在了桌上。 月光从屋顶的小洞中洒下来,照在一个杯子上。杯子里还有未喝完的水,在月色的反射下透着磷光。 恢复瓦片,一个声音从背后悠悠响起,在这安静的空旷的上空,只觉说不出的空灵和诡异。 “你就不怕叶子投错了地方,该看到的人看不到,不该看到的却吓得要死?” 柳无鸣当然不怕,每次行动之前他会做好充足的准备。他已经准确地了解李老爷背地里干的勾当,观察了好几天,知道他今天会睡在这个姬妾的床上。 毕竟他是个人,不是神。 柳无鸣不答话,回过头看到屋顶上同样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深色衣服,看不清脸,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单凭声音,柳无鸣猜不出来人的性别。 “呵,不知道在下做事与阁下有什么干系?” “你杀谁当然与我无关。”来人功力不弱,轻功只怕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 他究竟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柳无鸣浑然不知。 江湖中的好手不少,但武功能和无鸣公子媲美的绝对不多。 柳无鸣知道两人相隔不近,那人必定看不清自己的样貌。 “既然无关,那我先走一步了,后会无期。” “想不到传说中的无鸣公子也是个鼠辈。”来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柳无鸣已不打算多说一句话,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激怒,那他就不是柳无鸣了。来人显然用错了法子,柳无鸣不想动手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手。 “明天午后会宾茶楼,有要事相商。” “我若不去呢?” “你会想去的,一个很好玩的游戏。”那人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柳无鸣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感兴趣的,那人的话确实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所以,现在他坐在了茶馆里。 深夜行动被人盯上已非常事,何况那人还知道自己就是柳无鸣,见过无鸣的人很少。这世上知道他真面目的人怕是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深夜,他也会将脸小小的修饰一番,至少已经看不出他本来的样貌。 原因很简单,他怕麻烦。他不想成为官府的阶下囚,虽然这并不容易。 柳无鸣慢慢的啜着茶,那人还没有到,显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他并不急,等待算不了什么,那人不来也丝毫不能影响他。 茶楼里坐了不少人。柳无鸣一个也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纵使凌季城里最有钱的人或最有权的人坐在这里他也没有兴趣。 因为这些人入不了他的眼。 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怀抱一把琵琶,袅袅娜娜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瓜子脸,略施粉黛。在凌季城中算是绝色。 “大爷,要不要听听曲儿?”女子樱唇轻启,声音温婉动人。 美女的请求自然不会有人拒绝,尤其在这群自称怜香惜玉的君子面前。 “来,上这儿来,给爷唱个曲儿。” 女子并没有移动脚步。看着说话的李家少爷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聋了啊,我家少爷叫你过来唱个曲儿!” “我就坐这儿唱就行了。”女子声音已然开始颤抖。 “我家少爷相中你是你的福气,还这么别别扭扭,快点过来。” “我……”女子似乎要哭出声来。 “来,过来过来,让本少爷好好欣赏欣赏你的琴技。” 两个小厮靠近女子,不管她的挣扎,架起她带到了李家少爷眼前。 李少爷伸出手在女子脸上轻佻的摸了一把,又凑近脸作势闻了闻。“真香,我要了。”话刚落使劲在女子屁股上一掐,女子吃痛大叫起来。 小厮们大笑,在场的人看不过眼的走了,剩下的人大笑起来。 柳无鸣在看,但他不想管。 茶已经喝完,约定的人还没有到。 “小二,结账。”柳无鸣起身准备离开。 “公子,帮帮我。”女子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柳无鸣瞬时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李家公子看着他,笑了。 这种戏谑的味道任谁也受不了。可是,他是柳无鸣。为了这种事情动手,他觉得不值。 “公子,救救我。” “贱人,装什么贞洁,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李家公子发怒道。甩手赏了一个耳光,女子嘴角渗出血来。 “公子,救救我。”女子几乎要倒地,任谁也狠不了这个心撇下她不管。 看客们不发一言,女子断断续续地啜泣着。 算了,碰上了,逃也逃不掉。有太多的事情不想管,然而却到了不得不管的地步。 “公子,她不愿跟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柳无鸣极少笑,这次却对着李家公子笑了,虽然这笑容敷衍的味道太浓。尽管脸上被易容物挡住了本来面目,那笑容也依旧能令任何女子心驰神往。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们少爷说话?” “在下当然不是东西。”话说完,全场笑声顿起。 柳无鸣也不恼。接着道,“想必阁下才是东西,不然怎么看不出在下是人呢?” “你……”李家少爷拍桌而起,凌季城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柳无鸣是第一个。 小厮们也不懈怠,作势要给这个冒犯少爷的人一点惩罚。 还没有碰到柳无鸣的身子,小厮便已倒地,嘴里喷出血来。 无鸣操起桌上的杯子,将力量集中在手臂,一摆手,杯子向小厮飞去。杯子的力道绝对不弱,这小厮只怕受了严重的内伤。 其他小厮不敢再上前。 “这条命先给你留着,姑娘我带走了。”柳无鸣拦腰抱住女子,纵身一跃。 李家公子甚至没反应过来,一脸错愕的看着两人消失。忽然大叫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还不给老子追!” 柳无鸣和黄衣女子在城西一间破庙中停了下来。他一直搂着女子的腰,这会儿终于松手。 他不觉得不好意思,即使这仍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 “你走吧,这里应该安全了。” “公子,小女子姓苏名颂,如今孤身一人,靠卖艺养活自己。如果不嫌弃,能不能收留小女子,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苏颂低着头,眼帘上似乎有泪。 身边有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并不是好事,可能是个负担。 但他心软了,殊不知这心软绝对足以致命。 正在犹豫之际,只见苏颂嘤咛一声就往柳无鸣怀里靠,一双纤纤手臂环住了柳无鸣的腰,怎么也不肯松开。 苏颂的大胆让柳无鸣哭笑不得。 她胸前衣襟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敞开,顺着脖颈往下看,酥胸若隐若现。 肤如凝脂,形容苏颂一点也不差。 “公子……我……” 柳无鸣是君子,也是个男人。 那双玉手沿着腰际,慢慢的,温柔的,暧昧的想要解柳无鸣的腰带。 苏颂的脸泛红,抬起头与柳无鸣对视,一双眼睛似乎要挤出水来。 这可能是柳无鸣这辈子碰到的头一遭。 “公子,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苏颂的黄衫滑落肩头,每一丝每一寸都显得魅惑至极。此刻在柳无鸣的眼中,她性感得无可救药。 柳无鸣没有拒绝也没有主动,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苏颂笑了,从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性感尤物竟只是一瞬间的事。那笑容委实太美,是任何男人也抵挡不住的美。 手伸进衣服里,摩挲着。 柳无鸣笑了,呵呵的笑出了声响。他忽然抓住那只在他怀里游离的手。 “苏姑娘,你再往下我恐怕……”他一把拽出这只手,一使劲儿将她的胳膊反折过去。 “痛……你干什么?!” “我要再让你进行下去,我的心恐怕就要给掏出来了。” “啪”的一声,苏颂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好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杀我?” “哈哈哈,不愧是柳无鸣。”苏颂收起了她的楚楚动人,转眼变成了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 短短的时间内就看到了她的三张脸,可怜的,诱惑的,威严的三张脸。 或许还有她的第四张也未可知。 “你不是说找我有要事相商吗为什么要杀我?”柳无鸣问。 苏颂的脸绿了,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人?” “只根据两点,第一,茶楼那么多人你偏偏找上我,我自认为在人群里不会比任何一个人显眼。第二就是你身上的香味儿,虽不浓,可一时半会儿要忘了还真办不到。” “哈哈,果然是柳无鸣,其实我并不想杀你,只不过想试试你是不是像江湖传言中一样。” “那恐怕叫你失望了。” “满意的很。” “我这副样子也让你满意的很?哈哈。” “你不用伪装,洗干净你脸上那些碍事的东西,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呵呵。”柳无鸣干笑。 “我要你做一件事。是我们宫主吩咐的。” “我要是不做呢?” “你不会不做的。” “噢?这么自信?你难道是未央宫宫主的门下?” 苏颂用一声哂笑代替了回答。 “说来听听,要我作什么” “杀一个人。” “什么人竟然得罪了未央宫?那可真是该死。” “这人叫沈毓轩。” 第三章 坐忘轩小小的热闹了一把。 前几天沈毓轩出去采药,期间有人来替他做媒。媒婆极尽能事,把陈家小姐抬到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的高度。仿佛这亲事不答应便是天理不容一般。 稳稳当当的坐在媒婆对面的欧阳小弟神色自若,偶尔露出赞赏之意。 他没有说话,一直没有说话。 裁剪得体质量上乘的着装愈加称托出他器宇轩昂美男子气质。 媒婆看着面前这人,心说,这陈家小姐果然好眼光,看上了这样一号人物。这姻缘要真成了,不知道得要羡煞多少人。 “想必沈公子也见过陈家小姐,不知道……” 欧阳小弟还是笑。 媒婆悻悻的,突然觉得这亲事很悬。 要说外貌和气质,这沈公子哪样的小姐找不到啊。 她终于决定告辞,小弟把她送到医馆大门口。 “咳咳,跟你说,我不是沈毓轩,我叫欧阳小弟,只是这儿的一个伙计。” 小弟对媒婆说完这话转身走进屋里研究起了药材。 媒婆脸青一阵,白一阵。一跺脚“哼”了一声走了。 当媒婆这么多年竟然连说媒对象也没弄清楚,于她恐怕是头一遭。 “你就这么整人家?不应该啊。”阿三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搭腔,任那媒婆唾沫横飞。 “咱师傅真是人见人爱,人陈家小姐才见了他一面,马上就差人来说媒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弟,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为了配合你当了那么久的哑巴,这会儿话也不能说了?” “……” “知道你看上人家陈小姐,可惜人家相中了我师父……” “你!” “你看,气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比她好的多的是。” “可是天下比“他”好的怕是真的没有了。”阿三当然不知道此“他”非彼“她”。 小弟从未这样的难受。 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就算和沈毓轩在一起也是如此。 然而感情来的时候却由不得他来控制。这本来就是超出正常范围的情愫,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喜欢上一个男子。也许他曾在沈毓轩面前表现过他的那么点小心思,但沈毓轩断然不会多作他想的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记不太清了,大概是生病时沈毓轩亲自为他煎药照顾着他直至痊愈开始;大概是很久以前两人一起上山采药他总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保护他不让他摔倒开始;大概是曾经在山上被蛇咬了,沈毓轩不顾中毒的危险用嘴帮他吸毒,为此他自己也调养了好一段日子开始…… 很多次,如此这般的很多次。 有些东西他从小就缺失,比如父爱和母爱。 有些关怀他从来未曾得到,但沈毓轩给了他这种没有心机,没有目的只是单纯对人好的关怀。 他知道沈毓轩对任何人都好,他不是这些人中的例外。 他本应该是个自傲的公子,他拥有的比现在所有的理应要多得多。 唯独缺了些什么。 他在不知不觉中忘了自己的目的。 他甚至想真的忘了自己的目的。 取经途中六耳猕猴化作孙悟空的模样,连观音大士也辨不清真伪。 如何辨得清呢?另一个孙悟空只是他自己的心魔,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战胜心魔该是如何的难?何况他不是上天入地的孙行者。 这魔障究竟怎样才能去除? 沈毓轩终于风尘仆仆回来了,背着一筐草药。 “这次真是幸运,采到不少好药材。”他抹了把汗,道:“小弟,我回来了。” 阿三迎出来,替沈毓轩倒了杯茶,却不见小弟的影子。 沈毓轩皱了皱眉,道:“你们二人都不在大堂内,要来了人总得有个人照看吧?” 阿三忙道:“我以为小弟在外面看着,这会儿却没见着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对了,师父为什么这次采药两天才回?” “途中遇上点事耽搁了。”沈毓轩不想多作解释。 小弟回来了。 沈毓轩在大门内看着小弟从大街的那头走过来,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踏着云霞的仙子一般,全身透着金色的光晕。几缕黑发搭在胸前,他的脸似乎没有表情,可是这黑白分明的对比,让他看呆了。 沈毓轩忘记了苛责,面对这样的小弟他怎么苛责得起来? “沈大哥,你回来了!”小弟脸上堆满了笑容,“我猜你也该回了,特地去买了壶酒。看!”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了酒,酒壶不大,但一个人喝应该足够了。 他本来是为自己买的。 他难过的时候喝酒,喝完了更难过。 可他愿意这样作践自己。 沈毓轩自然不知道,接过小弟手中的酒,拧开壶盖就喝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喝酒。 真是一种奇怪的冲动,好像小弟买了酒自己就应该喝下去一般。 陈家小姐亲自来到坐忘轩。不用看就知道是细细梳洗打扮过一番的,她身后只跟着一个丫头。 大家闺秀出来一趟很不容易。 沈毓轩迎上去,问,“不知道小姐哪里不舒服” 陈家小姐看着沈毓轩,眼睛不眨一下。仿佛为解相思之苦,连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也抛在了脑后。 “小姐,小姐,沈公子问你呢。”经丫鬟的提醒,陈家小姐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羞红了脸。 “我……我来提亲。” 沈毓轩觉得这陈家小姐很是可爱,她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容貌不用说,还有一股子和平常深处闺阁的女孩子比不上的勇敢劲头。 “哦?不知倒是为谁来提亲的?” “为我自己,向你提亲。” 话一出口,这世上怕是又多了一段佳话。 很多年之后,人们会说起陈县陈家有一女子,为了自己的幸福,成了这打破世俗的第一人。 虽然陈家小姐说得话听见的人只有这么几个,丫鬟,沈毓轩,小弟和阿三。 沈毓轩要拒绝的话,似乎会显得他极其不厚道。 小弟在这一刻忘记了怎么去呼吸。他佩服眼前这个女子,如此执着的追求自己的爱情,就理应得到祝福。 他没有看沈毓轩的反应,他猜得到他的反应,可他不想亲耳从沈毓轩口中听到他的回答。 于是他转身悄悄地进了里屋。 男女之间不需要爱情一样可以白头到老。有些人活一辈子,儿孙满堂,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但人都是这样,传宗接代很重要。感情也可以以后再培养。 他知道现在的沈毓轩没有爱上陈家小姐,但绝不讨厌她。他知道陈家小姐的主动在沈毓轩心中是为加了分的。他知道沈毓轩年纪不小了,二十有七八,该是成家立室了。何况陈家是显赫之家,也绝对能和他相匹配。 …… 他只知道阿三很激动,说终于要有位师娘了。 ——他们还是决定要成亲。 柳无鸣是怎么也想不通未央宫为什么要杀沈毓轩。 要杀一个并非江湖中的人,还要如此动干戈差使外面的人来杀他。 未央宫的高手很多。 只是未央宫宫主的弟子就有这样厉害的武功,那黑麋峰必定是藏龙卧虎之地。 未央宫在江湖人眼中一直是块禁地。只知道它在黑麋峰之上,却没人敢上山一探究竟。 因为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江湖人传说未央宫宫主是个天下罕见的绝色,却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她是女人,整个未央宫都是女人。 未央宫的门下只有女人,从来没有男人。 未央宫宫主从来没有下过黑麋峰,她只有极少数弟子在江湖中走动,很少与人发生纠葛。 其他人也许自进宫起就再也没有下山过。 未央宫门下从不轻易杀人,除非你找上门。 二十年前江湖中也曾发生过一次腥风血雨的大事。 在黑麋峰顶。 武林正派人士集结起来围攻黑麋峰。武当,昆仑,峨眉,华山,除了这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外,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小门派。 那一战,上山的人一个不剩。 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围攻的原因是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和心法在几天之内全部被盗。江湖中人心惶惶,却查不出是什么人所为。 直到矛头全部指向黑麋峰上的御水山庄。 因为御水山庄的水庄主在短短一年后使遍了江湖中各大门派的上乘功夫,打遍天下无敌手。 江湖人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江湖中一直正派甚至深得人心的水庄主会做这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他不断挑战江湖中一流高手,很多人在决斗中死在他手上。 冷血到人神共愤。 江湖中几大门派联合,誓要杀之而后快。 然而,结局却是谁也想不到。那一战,全军覆没。从此再没有人肯踏上黑麋峰。 黑麋峰上还住着人,这些人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未央宫宫主的身世,她和整个未央宫都是一个谜。 只知当年那一战两败俱损,御水山庄的人也一个不剩。 江湖上总算平静了二十年,当年江湖各大门派元气大伤,恐怕至今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黑麋峰是一座南方高山。几个山头连绵起伏,山上常年树木茂盛,树木种类随着高度变化泾渭分明。 未央宫就在两个巨大山头的低凹处,那里曾经叫做御水山庄。 当年御水山庄在的时候,从山底下铺了不少路通往山上。山下有傍水而居靠山而建的好几户人家。 如今路被新长的树掩盖了,山脚下的人家一户不剩。 柳无鸣当然不会听苏颂的话,凭什么叫他杀人就杀人。若不是自己愿意,就算是天皇老子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 但这似乎真是一场如她所说“游戏”。 竟玩儿出滋味来了。 他想去未央宫一探究竟。 第四章 日子终于定下来,一个月后成亲。 沈毓轩会同意成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弟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比如三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沈毓轩会不自觉的给他夹菜。 他就那么盯着他,让他很难受,却一点自觉都没有。 阿三看着沈毓轩给小弟夹菜,感叹道,“以后能有这种待遇的就只有师娘了吧。” “沈大哥,成亲之后不知道还要不要两个伙计啊?”小弟不想顺着阿三的话说下去。 “当然啊,你们两个都安心在这儿,我不会赶你们走的。”沈毓轩的脸上露出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小弟想大概是想到自己未来的妻子才笑的吧。 “可是我想回家,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小弟边吃边说。 沈毓轩忽然不笑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难受的紧。 这本不是原来的他,不是那个为感情羁绊的他。 他确信他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虽然他仍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会不会爱上陈家小姐。 可是,他听到小弟说要离开,他难受。听到小弟说要娶妻生子他更是难受得无以复加。 这究竟是怎么了? 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沈毓轩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他甚于郁卒得只想喝酒,喝到大醉。真正会喝酒的人知道喝酒从来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此他们千杯不醉。 沈毓轩是会喝酒的人。 可他想醉,想醉的人事不省。 这是一种很荒唐的状态。明明不久美娇娘就快要进门。 可他想到的是成亲之后小弟就走了。 他是万万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当年那个孩子,就要这么走了,去娶妻生子了。 “小弟,陪我喝酒。好不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好不好,换做以前他会直接把他叫到桌旁,一醉方休。 “好。”小弟陪沈毓轩坐着,拿起酒壶倒酒,首先干了一杯。 沈毓轩忙用手去挡小弟,这会儿碰到他的手,却像遭到触击般缩了回来。只得悻悻道,“你怎么能不等我,一个人就先干了。” “也对,过几天才是沈大哥的大喜日子,总得留着点精神到时候再喝个够本。”小弟在笑,这强挤出来的笑容也让沈毓轩愣神了。 “你……好美。” “啊?” “没什么。” 沈毓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仿佛一切由心而生,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一般。 他是新郎官了。很快就要出门去陈家接花轿,接下来要洞房,要生孩子,要生活。 可是,他不开心。 ——因为生活里没有小弟。 这会儿,如他所愿,他醉了。 “我还要喝,还要喝,小弟……”沈毓轩叫着小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好好,我在我在。” 小弟搀着沈毓轩,想把他扶到床上去。却发现怎么也不能使他挪动半步。 委实太沉了。 小弟无奈。只得暗中运功,好不容易才减轻了压在身上的几分力道。 他的功夫从来没有在人前使过。 沈毓轩也只知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若论在江湖中的排名,毋庸置疑,他算得上是高手。 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每个人都乐意活在面具下。 只因面具能给人安全感,没有被一眼看穿的威胁和窘迫。 有些人很会伪装,甚至在不经意中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这面具怕是植入了皮肤,嵌进了肉里。 沈毓轩醉了,小弟很清醒。 小弟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床边,沈毓轩却抓住了小弟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他的手撅得越来越紧,俨然不像个醉酒的人。 小弟不挣扎,就这么任他握着。这一幕,他曾想了很久,然而只是想而已。 沈毓轩眼神迷离,看着小弟的侧脸。他竟然安静下来了,好似忽然变成了酒品很好的人。 当然,他的酒品不坏。 他知道该怎么掌控局面,怎么也让自己不会难看。 他的醉是伪装出来的。他只是在做这么多年他一直很擅长的事而已。 自己是个中高手,当然能看出别人的破绽。 小弟从床沿上欠身,准备离开回自己的屋子。 可是,他认命似的觉得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也许以后再也看不到眼前这个人,甚至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有些人有掌握生杀的权利。 ——请容许我做一些事,做完之后让我不会后悔的事。 窗外有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地上,沈毓轩眼帘紧闭,似乎真的睡着了。 小弟俯身将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脸上,细致地感受着从他脸上传来的热度。 他的脸只是微烫,小弟却觉得灼人。 用拇指轻轻刮他挺直的鼻梁,试着勾出他鼻子的轮廓。力道一直很轻,他确信不会吵醒一个平常人,何况沈毓轩还是个酒醉了的人。 再然后移到他的薄唇上。软软的触感,仿佛更加灼热。 手不想放开,即便他知道他多么的“大逆不道。” 他甚至想吻他。 左手依旧被沈毓轩握着,挣扎不开。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那张曾经有意无意却细细看过的脸。在光线不甚明亮的屋子里,他的脸是月光似的乳白色。 脸感受到了他均匀的呼吸,温暖中带着酒的醇香。 沈毓轩忽然睁开了眼睛。小弟甚至看到了他漆黑的瞳仁,只是一瞬间他的呼吸似乎停滞了。 太强烈的窒息感。 小弟马上立直了身子。好像还是很镇定的样子,这种镇定一是装出来的,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这种窘迫。 沈毓轩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小弟的脸,不知道盯了有多久,然后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们的手还交握着,好像完全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干脆一使劲儿,把小弟往怀里拉。 小弟完全没有想到这该是事情继续发展的模式。 沈毓轩松了手一个翻身,把小弟压在身下。 他目光如炬。此刻,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醒了。 就这么看着身下的小弟,眼睛未曾眨一下,好像怕小弟转眼间就消失了。 小弟却不敢看他,但也没有挣扎,就这么让一具成年男人的身体压着。他很难受,呼吸一直不顺畅,这会更是连心都漏跳了。 沈毓轩的眼里透出狼的执着,凶狠。小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两年来从没见过。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仿佛料定了小弟不会反抗,沈毓轩什么话也没有说,用行动直接宣告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想要这个男人,想要这个拥有绝世容颜的男人。 他早已确定眼前的他不再是个孩子。也感受到这个男人可能,爱上了自己。 他是有如此这般的自信的。 小弟被沈毓轩堵住了嘴唇,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嘴唇的热度在慢慢的侵蚀自己的意识。对方柔软的唇反复摩擦着自己,然后一个温热的物体闯开自己的唇,顶开了牙齿,侵入口中。 闷哼声也发不出。他的舌头在口中恣意横行,疯狂的追逐自己的舌头,狂烈的吮吸着。 这个吻太深。沈毓轩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背过气去。 他只得大口大口的呼吸,脸上早已染上了潮红。 却不想这在沈毓轩眼中起到了绝佳的催情效果。 沈毓轩压在他身上,眼中有了比狼更多的疯狂。 小弟不想拒绝,他好像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幕。但真正与他靠得这么近时,内心忽然生出一丝恐惧。 沈毓轩轻轻的咬上他的耳朵,一路沿着脖颈吻下来,然后舔着他的喉结,描画他锁骨的形状。 小弟的呼吸更加沉重,他不停的喘息。 沈毓轩扒开了小弟的衣服,小弟的白皙平坦的胸膛完全展露在眼前。他继续吻着,手不停歇,直到小弟整件衣服完全脱离身体。 小弟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口中流泻而出。 沈毓轩觉得他可爱得要命。 他紧紧抓住沈毓轩的背,试图安抚自己,让自己享受此刻的激情,忘掉心中隐隐的恐惧。回应着,想要再去吻他。 沈毓轩没有耐心耗着,他急切的想找突破口。 一把拽掉的小弟的裤子,那裤子怕是成了碎布。 他清楚男人需要什么,他轻重缓急的逗弄小弟最脆弱的部位,进而将小弟的双腿分开,然后一举将自己的欲望挺进了小弟最隐秘的地方。 痛——是怎么也不能忍受的痛,想要死过去一般的痛。 小弟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不是不想拒绝,这会儿是连说“不要”两个字的力气也没有。 沈毓轩终于宣泄了,他很满足。这种满足不只是生理上的,甚至包含着“我就是主宰”的意味。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仿佛一旦开始说话就会打破一些墨守的东西。 沈毓轩怜惜小弟,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恨自己伤了他。 他再一次撅住了小弟的唇,安抚他,逗弄他,然后含住了他可怜的欲望。不久前还挺立着,现在因为痛楚而倒下去的欲望在唇舌的舔舐下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即便沈毓轩已经退出了自己的身体,后面的钝痛感一阵阵传来。 在不断地刺激之下,欲望顶端冒出了液体。 他释放了。然而,这代价委实太大。 小弟觉得和自己爱的人亲近,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两人互相拥抱着,细密的汗珠一直不停的从额头冒出来,早已浸湿了全身,两人疲惫的一动不想动。 小弟忽然开口,他终于开口了。 “究竟哪个是真的你?” 沈毓轩反问道:“那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你?” 第五章 有时候一种酣畅淋漓的性事结束,却在两人之间看不到相知相惜的感情。 两个人谁也不愿打破先前的状态。他们在小心翼翼回避这已经“质变”的事实。 小弟躺在沈毓轩的怀里。怀里已经没有情人间的温度,他们本来不是情人,这场性事,纯属意外。 是设计好的意外。但谁也没有去追问,因为结局并没有失控。 沈毓轩睡着了,睡得很安稳。这么多日子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安稳的睡着过。 小弟始终睡不着,他委屈的很。 他却没有说出来。他要说的,也许超出了沈毓轩的承受范围。 他知道沈毓轩绝对不会说什么。诸如要对他负责之类的话。 因为没必要,他不是女子,没有贞洁之说。 他当然也用不着三贞九烈。 所以离开吧,不舍也罢,怨恨也罢。 因为他遇上的本来就不是一个对的人。 沈毓轩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衣服散在床的角落,小弟的衣服更是已经掉到了地上。睡在身旁的小弟眉头紧皱,像是受了极大痛苦一般。 整个场景告诉他昨夜多么的淫靡,好像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弟身上的味道,小弟皮肤紧致光滑的触感,进入小弟身体时,收缩的内壁让他销魂,灭顶的快感让他无法自拔。 想一次一次的要下去。 可是现在他是沈毓轩,是医馆的大夫,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人。 内心虽然如此翻腾着,他却镇定自若。本来想吻吻小弟的脸颊,还是忍住了。 他心说,我是沈毓轩,马上就要迎娶陈家小姐的沈毓轩。 于是一个人起了床,穿好衣服,神色自若地出了门。 小弟醒着,也许根本没有睡。他着看沈毓轩走出门的背影,想叫住他,移动身体却是锥心的疼痛。可以发出声音时沈毓轩早已经出了门。 喜欢一个人,丢掉了太多东西。 ——恨。 沈毓轩提着热水再次进门时,却没见了小弟的身影。 他马上奔出屋子,总算在院子的大缸前看到小弟用冷水淋自己的身子。他战战巍巍似老者一般,艰难的从大缸里舀水。 天很凉,这冷水更是冻入骨髓。 “小弟。” 沈毓轩看着如此糟蹋自己的小弟,心开始绞痛。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小弟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转过来看沈毓轩一眼。 阿三也已起床,刚出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淋澡的小弟,嘴唇发紫。脖子上肩膀上和胸前有淤红的印子。惨白的皮肤上这般的花花绿绿,倒是头一次看见。 “天这么凉,怎么用冷水洗澡?” 他不是知情人,自然这么问。 真正的知情人站在旁边,没说话。 快马疾驰而过,安静的山林道上,尘埃扬起。 “快快让开,快快让开。” 马背上的人策马扬鞭,像风一般经过柳无鸣的身边。 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不久之前他也看见一个同样着装的男子在火速赶路。难道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颂没有再来找过他,他知道如若不是自己愿意,他不想见的人自然很难找到他。 她的命令,或者说未央宫主的“任务”还在。 去杀沈毓轩。 柳无鸣想到这儿,笑了。 这笑颇值得玩味。 到酒馆里,柳无鸣要了一壶上好的酒。他是会生活和享受的人,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一个人喝酒却有些无聊。 他听到几个丐帮的人窃窃私语。 说的是江湖事。 “听说几大门派又要集结起来……”其中一个乞丐道。 “据说是要围攻黑麋峰。” “真的?” “是的,现在几大门派的人正前往会合地,人到齐了就一举攻上山顶。”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御水山庄不是早就化为尘土,不复存在了么?” “听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他小声的说。 “怎么?”另一个问。 “水庄主曾经从各大门派偷的武功秘籍和心法还留在了黑麋峰顶未央宫内。各大门派都想寻回曾丢失的东西,也怕有朝一日,这些武功又被人悉数学去,武林再一次掀起血雨腥风。” “原来如此,武林又该有一场好戏看了。” “听说,黑麋峰的另一处藏了宝藏。这宝藏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柳无鸣本来不怎么在意江湖事,当听到谈论的焦点在黑麋峰时,他忽然来了兴致。 黑麋峰,未央宫。 ——这恐怕不是武林的浩劫,而是你的浩劫了。 食髓知味,说的是沈毓轩。 小弟因为床事和冷水淋澡病了,发烧的厉害。 沈毓轩为他配好药,煮好了端进小弟的房中。 他本来不知道小弟病了,昨天说是出诊还出去了一天。 小弟比他想象中要弱。 床上的小弟盖着薄被,脸上似火烧般发烫。嘴里在细细碎碎的念着什么。 沈毓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忽然很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俯下身子时,小弟却安静了。 浓密的睫毛盖在眼睛上,因为发烧嘴唇有些干。 忽然看见他的眉尾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那痣和眉毛的颜色太接近。 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美人痣。 终于还是吻上了这张唇,滚烫的唇。他细细的摩挲着,想要侵入他的口腔,大概是沈毓轩的嘴唇让小弟触到了冰凉的感觉,他想要更多,于是伸出了舌头,张开嘴唇含住了沈毓轩。 沈毓轩像是被电流击中。那晚的事情一幕幕开始在脑中回放。 可是小弟是个昏睡的病人啊。 在理智和冲动间纠结。沈毓轩有强烈的无力感,至少小弟让他偏离了正常生活的轨道。 这般纠结在这以前是绝对没有的。对任何人,对任何事也没这般纠结过。 不想承认这是一种失败。 只有一种可能——他爱上了小弟。也是陷在爱中失去主动权的那方。 小弟睁开眼,就看到沈毓轩在微微喘气。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 “我熬好药了,你喝了吧。” “嗯。” 小弟端过药,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手在颤抖。 沈毓轩又从小弟手中接过药,一勺一勺的喂他。小弟配合着张开嘴唇,药还是往外流了不少。 “我真是不会照顾人。”沈毓轩自责,用袖子替小弟拭去嘴角的药汁。 “你不用陪着我,成亲还有很多事要张罗。”小弟故意这么说,他知道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那我先出去了,阿三好像在叫我。” “嗯。” 难过,心被撕裂了一般的难过。 小弟在做一个赌注,他在赌一份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价码,也许一钱不值,也许拿生命也换不来。 有些时候,赌局是强加给别人的。假如说把沈毓轩拉进这赌局,如果于沈毓轩并没有意义,他就不会在乎输掉的是什么,当然也没有兴趣知道赢回来的是什么。 因为小弟不知道沈毓轩在想什么,于自己,到底有没有爱情。 就算他们在床上有过鱼水之欢,沈毓轩还是要做陈家的女婿,小弟在沈毓轩的眼里看不到哪怕一丝丝的动摇。 于是,他设的赌局,如果输了,不只是感情,也许连命也没了。 此时他不在乎沈毓轩是不是沈毓轩,身份总是皮囊,只要那颗心是真的便是好的。 他似乎猜出了沈毓轩和柳无鸣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还是他来坐忘轩很久之后,他发现的一个秘密。 这秘密似乎也不应该让他发现。 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看到从院子里飞出的人影。“嘶”的蹭上屋顶,转眼便消失不见。 一次又一次。 那人影是那么熟悉。 不过他实在难以将一个文雅大夫与一个一流高手联系起来。 他出房门走到沈毓轩的房间,房间里没人,桌子上却有一堆小弟很少见过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做易容之用,小弟却知道。 到后来小弟偶然在他柜子里看到一沓子枫叶,干枯的枫叶。他们被整齐的码在那儿,完成从来也猜不透的使命。 叶子有一种非凡的意义。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而他,在人间幻化出了无数张面孔,骗过了世人,滴水不漏。 绝妙的讽刺。这讽刺不是他知道沈毓轩的多重身份,而在于他无意间闯进这座医馆,无意间闯进沈毓轩的生活,也在无意间成为了一个牺牲品。 ——感情的牺牲品。 他本来不知道沈毓轩身份之外的那个是谁。 但他并不是什么江湖事也不清楚。譬如柳无鸣杀人的习惯。 柳无鸣是一个不是杀手的杀手。他是一个杀了人还博来了美誉的人。 小弟总是在猜,猜他在双重身份之间转换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玩弄世人于股掌的刺激? 他想知道作为柳无鸣是怎样的存在。 于是,他先叫人去向官府告状说看见了柳无鸣,然后自己假扮柳无鸣,上演了一场闹剧。 虽然结局无疾而终。他的画像张贴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而画像上的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小弟并不是个总是很乖的孩子。 他也会为了证明什么而去做这种看似成熟实则无聊透顶的事情。比如假扮柳无鸣。 那次沈毓轩装醉趴在自己身上索取,他嗜血的眸子,他强烈占有欲下的“镇定自若”,几乎可以笃定柳无鸣才是真正的他。 至少他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沈毓轩而不是柳无鸣。 柳无鸣于他太过陌生,柳无鸣于他毫无关系。 曾经假扮柳无鸣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如果这不被称之为一场“闹剧”的话。 第六章 这里是一家饭馆,城中的一家饭馆。 饭馆不大,是柳无鸣青睐的最佳场所。 然而今天似乎不太平静。 一落拓男子从进饭馆就从未说过一句话,他一直微笑着。仿佛自信只是藏在心中,然而他的微笑在柳无鸣看来却是极不寻常。 所以,他必不是一个寻常人。 男子略显凌乱的头发像是赶路而来。身着一身灰衣,似是很久未曾洗过而生出不少褶痕。这衣服该是很旧了,他脸上的英气却未曾因此而减少半分。 男子似是一人,饭馆的似乎没有空位,他刚要坐下,只听见他对面的鬤须男子粗声吼道:“没见着这桌上有人吗!你也配坐在老子对面。” 男子赶紧赔礼:“在下不知,见谅见谅。”说罢赶紧起来往后面一张桌子走去,但见那张桌上的人同样瞪视着他,他又是极不好意思笑道:“见谅见谅。” 看来是没有人愿意跟他同桌吃饭了。他也不恼,一直赔笑着。 柳无鸣道:“兄台,如不嫌弃,来我这桌吃个饭吧。” 男子当然不嫌弃,怕是感激还来不及。 “多谢给在下让个地方,不然这饭也没法吃了。” 柳无鸣道:“举手之劳而已,说不定还可和兄台交个朋友呢。” “自然自然,那可真是在下的福气。”男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这会儿,笑得愈发灿烂。“在下姓水,名天远。不知,阁下?” “姓柳名无鸣。” 天远错愕不已,道:“莫非……” “当然不是,只是恰好同名同姓而已。” “原来如此。” “水兄不是本地人吧?” “在下从麓山而来,进城办点事儿。” ……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 柳无鸣道:“下次再见面不知是何时,今日在此别过。” “柳兄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可否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 “不用不用。”柳无鸣笑道。 “如果是朋友又何须计较?” “我,的确有事要请水兄帮帮忙。只是……” “但说无妨。” “劫狱。” 柳无鸣知道小弟失踪了,他进小弟房间看到叠好的被子,便预感到事情不妙。 开始他不会想这么多,只认为小弟是回自己家,然后成亲生子。 两人从此有各自的家庭,两人从此毫无瓜葛。 他难受,难受的要死。 他无法想象他在别的女人的怀里,他更不能容忍他将别的女人抱在怀里。 这妒火,烧的他仿佛要失去心性。 小弟还不知道他就是柳无鸣。即便他认为就算知道了也并不关乎他们的关系。他们是沈毓轩和欧阳小弟,而不是柳无鸣和欧阳小弟。 柳无鸣气疯了,想到小弟从此离开,他甚至想要找到他,狠狠的拥有他。 他却忘了自己的立场,就算沈毓轩是真的他,他也从来没给过小弟承诺。 可无论如何,骨子里的他是柳无鸣,占有欲极强的柳无鸣。 他差遣阿三去找按小弟原来给的地址去找他的家。 阿三说,他去的那个地方,只有几户人家,没有一户人家姓欧阳,而且没有一个人认识叫欧阳小弟的。 柳无鸣早该想到小弟不是常人,那么他说的话也不可能是真的。 可他还是想试一试,他希望他的猜想是错误的。 他却猜对了,在小弟搀扶他时用的内功就该知道了。他故意不动声色。他也没有立场去问,因为自己就是个伪装起来的人,就算小弟骗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他,那么是不是骗他又有何干呢。 他想起小弟问他,哪个是真的你? 他反问道,那哪个才是真的你? 那小弟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柳无鸣觉得头痛不已,第一次如此心神不宁。他有预感小弟真的要离开他,定然不会让自己找到他。 他亲自上陈家的门,取消掉了这门婚事。他对陈家小姐说:“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从来不知道我爱他,直到他走了。我想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陈家小姐哭得人事不省。她不知道沈毓轩爱上的“她”究竟是谁,如果可以她会去杀了这个女人。 他还是离开了陈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是错的那方,深感歉意。 可是他想见小弟,想的要命。 城里张贴的告示已经全部被人撕去。 官府说,杀人如麻的柳无鸣终于被捉拿归案。官府已判两个月后问斩。 至今为止从未失手的柳无鸣竟然被官府给捉住了!他试图用剑插进某个官员的咽喉时,被官府的人捉住。 他没有反抗,他供认不讳。 各地官员欢呼雀跃,为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高兴的睡不着。 曾经见过无鸣公子的女子黯然神伤,伤心的睡不着。 老百姓为这样的英雄殒命,惋惜的睡不着。 无鸣公子要问斩了,全城都睡不着。 真正的柳无鸣当然也睡不着。 他听见见过这个假无鸣公子相貌的人描述,这人不是小弟是谁?他终于记起很久之前他还在笑这个冒充钦犯的人,他还记得画像上那张似曾相似的脸,不过实在没办法从那人身上联想到小弟。 而这不争的事实是,要问斩的人是小弟。 他要劫狱! 围攻黑糜峰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武林各大门派陆续赶到凌季城共商大计。 凌季城开始不平静,尤其沾染上了太多江湖人的味道。 客栈几乎已经住满了人,柳无鸣和水天远好找了一通,终于找到一间空房。 那家客栈怕是头一次接待如此多的江湖高手,掌柜的诚惶诚恐生怕得罪了某位掀了他的店子。 他们的大有来头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 江湖人的排场,江湖人的沉不住气。 柳无鸣不怕,水天远也不怕。这江湖事本与他们无关。 他们要计划如何就出狱中的小弟。 水天远的确是个朋友,他没有问眼前这个柳无鸣要救狱中柳无鸣的原因。他当然不知道狱中的柳无鸣其实不是真的柳无鸣。 半夜,柳无鸣在半睡半醒之间看见水天远走出了房门。 他回来时,看到醒着的柳无鸣,笑道:“实在是尿急,出去解决了一下。” 两人并排躺着,很快便睡着了。 柳无鸣不知道为何他对水天远有一种本能的信任。一种朋友间的信任,好像他们已很熟悉一般。 他从未对任何人这样,即便是当年刚来坐忘轩不久的小弟。 在一个相识不久的人面前安然入睡,换做以前这绝对不可能。 他也实在想不到当自己说出“劫狱”两个字以后,水天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水天远甚至和他说其实我的功夫还不错。 能从一个好像永远谦卑的人口中说出这种话,那就证明他的功夫确实不错,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错。 柳无鸣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在这家客栈看见苏颂。 他经过客栈某间方时突然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于是他透过门缝看到苏颂正坐在一个男子的腿上,那男子搂着她猥亵的摸她的腿,苏颂笑着搂住男子的脖子,嘴似乎要亲上去了。 但见男子忽然瞳孔放大,然后倒在了床上。 如果猜的不错,男子一定遭了毒手。 柳无鸣是见过心狠手辣的苏颂的。她的美是毒药,要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想必是不会碰她的。 可男人见了女人,尤其见了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不兴奋就不是男人了。 苏颂拔出男子体内的刀,优雅的走出了房门。 打开门,她就看到了柳无鸣。 “别来无恙啊,无鸣公子。”苏颂笑了,那笑容她自认为天下无敌,殊不知见过她凶残另一面的柳无鸣看她就算美成了天仙,也不见得有多可爱。 “还好还好。”柳无鸣道。他没有走开让苏颂看到了他,是因为他想知道,如今未央宫大敌当前她为何还有闲情逸致勾引男人。 除非苏颂还不知道未央宫处在怎样的境况中。 苏颂道:“不知无鸣公子答应去杀沈毓轩有没有做到?” “首先,我更正一下,我并没有答应你去杀沈毓轩;其次,沈毓轩是谁我都不知道;再次,他与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杀他?你们宫主要我杀谁我就杀谁,岂不是很没面子?” “哈哈哈。沈毓轩忽然失踪没见了人影,监狱里又有一个无鸣公子,这可真是,有趣的很。” “我也纳闷,委实有趣的很。那不知苏姑娘知不知道江湖众人要围攻未央宫呢?” “我知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散布谣言说武林各派的武功秘笈和心法藏在了未央宫,还有人传黑糜峰上有宝藏。”苏颂愤愤的,怎么也不像平时那个她,风骚的也罢,楚楚可怜的也罢,杀人不眨眼的也罢。 “竟是有人故意制造事端。可不幸的是江湖人都信了谣言啊。” “都是一群睁眼瞎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不回未央宫?” “哼,我回不回与你何干?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自然自然。” 柳无鸣与未央宫之间没有仇恨,这是自然。 他真正关心的应该是如何将小弟救出来。他要先探清监狱的地形和部署,他要知道小弟关在了哪个地方,他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苏颂走了,这次倒是没有为难他。 水天远出来,看到走远的苏颂,叹道:“真是个绝色。” 柳无鸣笑道:“你要知道她是谁,就算是绝色就算你很有福也不会想要消受。” 第七章 花了几日将关押小弟的监牢布局探了个大概。为稳妥起见,柳无鸣还是决定先见到小弟再制定具体的劫狱计划。 柳无鸣用沈毓轩的身份开医馆是赚了不少钱的。他医术高明,很多达官贵人是常客,而对平常人家收的诊金比别处要少得多。因此生意总是不错,而且口碑很好。 可是当下在凌季城身上并没有带足钱财。正迟疑,水天远递给他几张银票,且数目不小。 “这……” “知道你急需这些。”水天远面露笑容,将银票置于桌上,然后提壶为自己倒了杯茶。 柳无鸣不是在想水天远为何大方,而是他穿着甚是落拓,如何会有大钱庄的银票。 水天远道:“钱是我自己的,干净的很,你放心使吧。” 柳无鸣面露尴尬神色,还是将银票收进了怀中,道:“多谢水兄。” 隔天将银票置换成了银两,换了个平常的衣着,只身来到城中监牢处。道是来探监,给狱卒送上了几锭白花花的银子。狱卒一听是来探朝廷钦犯柳无鸣的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放他进去。只得又塞了几锭银子,才得以进入监牢。狱卒紧紧跟在柳无鸣身后,寸步不离,还催促着要迅速探完。 柳无鸣一边陪笑着,一边不断和狱卒保证说只停留片刻。 朝廷重犯果然被囚禁在监牢的最里面,前前后后绕了很长一段路才听得狱卒道:“人在里面,你可得快点,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好在柳无鸣记性甚好,这条路该是已经记熟。 真正看到监牢里的小弟时,柳无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监狱里的人背对着沈毓轩躺在一堆乱草上,头发也和稻草一般凌乱不堪。钦犯的衣服自然称不上是衣服的模样,和几条烂布差不多。 沈毓轩走近了些,脸几乎碰到了牢门,没办法再往前走一步。 牢中的人一直没什么动静,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站着人。睡了么?沈毓轩轻声唤小弟的名字,狱中的人总算挪了挪身子。 小弟侧过脸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柳无鸣。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小弟的脸,柳无鸣心中气闷,难过的不能呼吸。 何时见过这样的小弟,容颜如同枯槁,嘴唇干裂,如果不是眼珠还能转动,他几乎要怀疑小弟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究竟是为何?”柳无鸣心疼的只想抱紧小弟,可是他们隔着的不只是牢门,还有其他的很多阻碍。这阻碍说是自己设置的也丝毫不假。 小弟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已是气若游丝。 “你终于来了。”他想要站起来,似乎都没有力气。 柳无鸣眼眶红了,任是多么坚强的男子也红了眼。毕竟躺在自己眼前的人是深爱的人啊。他克制住自己把牢门打碎的冲动,只道:“小弟,你等我。” 出了监狱,柳无鸣火速赶往客栈与水天远会合,他没办法再等,他隐约觉得再等一刻小弟就会永远离开他。 当即制定了计划,不顾水天远的劝阻,决定晚上就去劫狱。 “那只能如此了。”水远看着心急如焚的柳无鸣,也没有再多说。他知道柳无鸣不是平常人,但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乱了自己的阵脚难免不会出意外。 但愿上天保佑能顺利将人救出。 终于等到天黑,水天远刚打开客栈房门,抬头看见了柳无鸣。柳无鸣将手上的衣服抛给水天远,道:“赶紧穿上。” 却见柳无鸣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狱卒的衣服,水天远道:“柳兄果真考虑甚是周到。”原来柳无鸣是去借衣服了,他必是打听清楚了交班的狱卒,这会儿这两个倒霉的人恐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被打晕了躺在家里人事不省。 水天远边换衣服边打量柳无鸣的脸,已经和原来的样子出入甚多,如果不仔细看真以为会是另外一个人。 柳无鸣交代道:“换班的时候你不要出声便可。” 两人使出轻功,趁着月色,往监牢方向去。 水天远对柳无鸣的佩服之意又增加了几分。即便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他依旧可以将整件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程度可见一般。 柳无鸣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面前的狱卒道:“时辰到了,我来换班。”他其实是在模仿那个被他偷衣服的人的声音。狱卒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柳无鸣故意咳嗽了几声,没再出声,只将手伸出。话越多越容易出纰漏,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狱卒将监牢钥匙递给柳无鸣,招呼身边的同伴离开了监狱。 事情似乎很顺利,水天远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柳无鸣小声道:“你跟着我走,牢里光线太暗,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找得正确。” 水天远也小声回了个“好”字,便紧紧跟在柳无鸣身后。 迎面走来两个狱卒,那两人经过柳无鸣身边时准备打招呼,却发现柳无鸣身后那人甚是陌生,说道:“是新来的兄弟?” 水天远应声道:“是的。” 其中一个狱卒对着柳无鸣:“小陆啊,新人要好好带着。” 柳无鸣笑得甚是勉强,只点头,没说话。 两个狱卒相互商量着要去哪儿喝点小酒,没有再怀疑水天远。 要是他们再往下问可能就会露馅儿。真露馅了也保不准不会大动干戈。 好容易摸索着到了关押小弟的监牢。他用钥匙打开牢门,手一直在颤抖。水天远在门外等着。 小弟似是睡着了,在某一刻,柳无鸣甚至怀疑躺在他面前的是不是一具尸体。他将手探小弟的鼻息,才终于放下了恐惧。 “小弟,小弟。”柳无鸣将欧阳小弟抱起来,好像完全没有分量,柳无鸣心里又是一酸。 小弟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又闭上了,将脸靠在柳无鸣的怀里。 “我们离开吧。”这是对小弟说的,也是对水天远说。 水天远护着柳无鸣,两人放轻了脚步。不好,对面走来两个巡查的人!水天远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大剌剌的抱住一个人,怎么能不引起注意呢。柳无鸣示意水天远走在他左手边,不让柳无鸣与那两人正面接触。 看来一场恶斗是免不了了。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巡查人叫住了柳无鸣。柳无鸣将身子一闪,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窜到了两人身后。 水天远抽出手中的剑,刺中一个,却给了另一个喘息的机会。那人大叫:“快来人,有人劫狱。” 监牢里立马有了大动静,水天远向柳无鸣示意要他赶快走。怀里抱着小弟,柳无鸣施展不开手脚,狱卒却越来越多。柳无鸣更不想小弟再受颠簸之苦,一时间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形势。 水天远一直护在身旁,两人勉强能朝着出口移动步子。 身后一个狱卒一剑刺过,水天远无暇分身阻挡,剑锋划过柳无鸣搂着小弟的胳膊,柳无鸣吃痛,还是拼尽力气护住了小弟。 在小弟险些从怀里掉下来的一瞬间,柳无鸣急红了眼,杀气登时涌上来。全身内力聚集,一发力将身边的几个狱卒震出几丈之外。 柳无鸣怕是到了穷途末路才放手一博,内力一经使出,全然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应付其他人。趁着狱卒喘息之际,水天远使出几招上乘剑法,剑气穿过咽喉,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这么做,水天远本来没想过要置人于死地。 三人终于逃出监牢,柳无鸣的胳膊仍在淌血,但看着怀里的小弟,他还是忘记了疼痛。 一路疯赶,两人赶到城外一间破庙,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柳无鸣还是决定要返回凌季城中用上好的药养好伤再做他议。 小弟终于醒过来,身上已经换好衣服,脸也洗干净,才看出点本来面目。 虚弱的病态美。柳无鸣本想低头亲亲他干枯的唇,碍于水天远还在身边,于是换为用手去整理他的头发。 小弟对上柳无鸣的眼睛,心里堵得难受,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 听着柳无鸣口中叫着“小弟”,情深意切,想来这兄弟俩的感情委实不错。水天远道:“不知道柳兄有何打算?” 小弟一听这声“柳兄”,便料想到柳无鸣已经吐露了自己的身份,那这人也是可以信任之人。他轻唤了一声“沈大哥”,柳无鸣马上露出关切的神色,问“怎么了,身上难受吗?” 小弟摇头,道:“这人是?” 水天远立即道:“在下姓水,名天远,是柳兄的朋友。” 小弟道:“多谢你救我。” 水天远冷不防看见小弟的脸,虽然脸色不好,但是几分柔弱媚态也让他心漏跳了几下。心叹道:“这人真美,却是个男人。”他忙笑道:“挺羡慕你们兄弟俩的。” 柳无鸣道:“小弟姓欧阳,名小弟,他不是我的兄弟,他是……” “噢?” 小弟此刻也看着柳无鸣。 “他是我医馆的伙计。” 小弟本来有点神采的眼睛完全暗淡了下去。只道:“确是如此。” 三人稍事歇息,又赶回了凌季城中。想来官府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要全力搜查钦犯,但柳无鸣还是不怕,他有信心让小弟得到最好的护理还能安然无恙。 返回客栈,柳无鸣又换上了沈毓轩的打扮,并且巧手一番,将小弟化装成女人。水天远好生将一身拾掇干净,换上上好衣料裁剪的衣服,比原来更英俊许多,更显得年轻不少。 小弟此时安静的躺在床上,柳无鸣坐在床边照顾着。 “小弟,我已经推掉了亲事。我……”小弟头发温顺的散在枕头上,略施粉黛,更是不可方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将话说完整。 小弟道:“呃” “我,想要……”话未说完,只听得门被推开的声音,水天远道:“按你的要求找了城里最好的药,都在这儿了。” “好好,多谢水兄。”柳无鸣马上站起来,接过水天远手中的药,道:“我先去煎药,你替我看着。” 第八章 待柳无鸣走出房门,水天远靠着床边就着凳子坐了下来。 小弟只是笑,对着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本来已心存感激之意,这会儿风度翩翩的样子让他无论如何也生分不起来。 作势要起来道谢,被水天远一把拦住,道:“你体虚,还是躺着吧。” 小弟只得躺着,轻轻的咳出了声音。在监狱里待着的日子确实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再加上一直没有察觉到沈毓轩会来救他的迹象,他更是万念俱灰,连坚持到行刑之日的意念也没有。几乎在垂死之际看到了站在牢门口的沈毓轩,才生出一丝往生的希望。 为何这样折磨自己,到后来他也想不通。拿自己的命来“逼迫”沈毓轩的承诺,这样的做法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但他还是做了,还从沈毓轩的紧张和担心里看到了希望。 水天远看着微微喘气的小弟,道:“我是被你们搞糊涂了,柳兄说他叫柳无鸣,你却叫他沈大哥,官府通缉的犯人是你,而你又不是柳无鸣。” 小弟苦笑道:“真是一言难尽。沈大哥是柳无鸣没错,而我只是欧阳小弟。” “既然不便多说,我也不再问了。”水天远道:“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小弟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小弟又睡了几个时辰,水天远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柳无鸣进屋,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 他将药搁好,道:“外面官府在挨家挨户的查,恐怕很快就要查到此处。”又轻拍了一下小弟的肩膀,道:“来,先把药喝了,能快速帮你复原。” 小弟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水天远立刻帮他立起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一勺一勺的喂着药,小弟抬眼看着沈毓轩,应该说是柳无鸣,的眼中透出无限怜爱之意,让他觉得仿佛回到很久之前被蛇咬后也是这般护理自己的情境。鼻头禁不住一酸。 柳无鸣有很多话要说,奈何水天远在场,所有的话压在喉头吐也吐不出。 药终于喝完。水天远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柳兄帮忙。” 柳无鸣放下药碗,道:“水兄只管提,我已经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在下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水天远笑道:“柳兄可否随同在下一起上一趟黑糜峰?” “难道水兄与未央宫也有什么恩怨?” “不错,当年我水家的武功秘笈被盗至御水山庄,家父一直为此惋惜不已,这次武林攻上黑糜峰,在下认为正是时候拿回我水家的东西了。” 小弟盯着柳无鸣,似乎在暗示他不要答应,这一路想必是吉凶未知。 可是,水天远也并非强人所难,而且他也正好有兴趣踏上黑糜峰顶一探究竟。当下应了水天远,道:“好,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水天远笑道:“那先谢过柳兄,我先离开客栈处理一些事情,待到上山之日再来找你。”说罢,离开了小弟的房间。 小弟眼中隐隐露出不快,柳无鸣这回却是如何也猜不透小弟的心思。 小弟好生调养了两日,加上柳无鸣一直陪在身边,身子想必康复了八九分。 正待离开客栈出去透透气,却见柳无鸣推门进来,满是担忧神色。 “怎么了?”小弟还没来得及将门关上,就被柳无鸣一把推到了床上。“快,上床,外面来了官差在一间一间排查,很快就要查到这里来了。” 小弟只得安静下来。 考虑到小弟的容貌也许给官差留下过极深的印象,这会儿又没有易容物遮掩,说不定很容易给认出来。小弟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柳无鸣脱了鞋子一并上了床。 “呃?”小弟也不知道柳无鸣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要说话。”柳无鸣说话之际手也没有停下来,他将小弟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然后是自己的。 两人很快裸裎相对,小弟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先委屈你,我们必须要做的逼真,才能骗过官差的检查。”他俯身压住小弟,摆出夫妻行房事的姿态来。 果真不久,官差推门而入,但见床上两人,也不禁红了脸。男子身下的人脸上潮红,微微喘气,只露出肩膀以上部位,似是一位魅极了的女子。男子转过头露出愠怒的表情,毕竟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此刻被别人打扰好事。官差连询问也省了,直接退出了房间。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怀疑这大白天的,两夫妻也未免太欲求不满。 官差离开后,房子里的气氛登时变得诡异,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连对方的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小弟打破了沉默:“沈大哥,你压痛我了。” 柳无鸣将九霄之外的神志拉回来,只是看着小弟的微启的唇,竟然没有听见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紧挨着的肌肤似乎在被某种东西加热。柳无鸣甚至感受到了自己下面的那根有了抬头的趋势,只是这样看着他,只是和他肌肤接触,就已经这么不能自持。难道真的欲求不满?还是小弟的确太过诱人? 柳无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小弟终于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大哥,你先起来。”实在是困窘的不知该如何,总不能就这么耗着。 柳无鸣埋下头,唇落在了他的眼角处。他伸出的舌头甚至舔到了他的睫毛,给了眼睛极大的刺激。小弟眼睛眨了几下,而后认命似的闭上。任脸上的潮红范围越来越大,一直延伸到脖颈处。 仿佛给了柳无鸣暗示似的。本来撑在小弟身体两侧的手直接捧住了他的脸,全身重量彻底压在小弟身上。 小弟无比难受,承受着柳无鸣的重量还有他掠夺似的亲吻。柳无鸣是疯狂的吻上去的,他心底蛰伏的欲望瞬间爆发。 他舔着小弟的耳根,喃喃道:“我喜欢你。”小弟没有听得真切,只是用手搂住了柳无鸣的脖子让两人靠得更近。 可是在柳无鸣的爱抚下,他已经难耐的只能发出嗯嗯的嘤咛声。柳无鸣的唇舌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扫过一处地方,都让他难以自持的颤抖。 “沈大哥,沈大哥。” 这几声轻唤让柳无鸣更难以温柔得起来。他自己的欲望已经勃发,甚至于让他难受。滑进被中,柳无鸣含住了小弟。 “沈大哥,你……”预感到事情与自己想象差距太大,小弟心里感动也罢,心疼也罢,可是那灭顶的快感随即袭来,让他忘记了思考。 终于,他释放了。柳无鸣将这些湿润的液体涂在小弟的私密处,将自己的欲望一举顶了进去。 小弟极力想要遏制自己发出声响,但实在是太痛了。柳无鸣的冲撞,让他将刚才的快感忘得干干净净,承受着,仿佛听到了撕裂的声音。那一处,第二次被侵犯,仍是一如以往的脆弱,痛感加倍。 可是,爱着他,就应该让他享受的啊。小弟因为痛苦额头冒出了冷汗。 柳无鸣仿佛已经失去理智,他像一头猛兽。 快到巅峰时,他甚至忘记了要退出小弟的身体,悉数射进了小弟体内。 小弟一直是趴着的姿势,这会儿柳无鸣靠在他身上喘息。他温柔的吻着小弟的背脊,慢慢往上一直到小弟的后颈。他把小弟的身子翻过来,可是看到了小弟满脸泪痕的脸,好不凄惨。 柳无鸣捧住他的脸,道:“小弟,我喜欢你。” 小弟错愕,心里却不知道有多么高兴。道:“沈大哥,我们为何不能回到陈县坐忘轩?我想同你一起如同以前一般在坐忘轩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柳无鸣笑道:“沈毓轩已经永远消失了,得罪了陈县最有权势的人,你认为我们还能安安稳稳住在坐忘轩么?” “我……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推掉陈家小姐的婚事。” “不怪你,是我不好。”柳无鸣吻着小弟的脸颊,道:“弄疼你了,下次我定会注意一些。” 听到有“下次”,小弟脸又红了。 凌季城最近算是闹翻了天,好不热闹。江湖人士齐聚此地商讨围攻黑糜峰计划,官府搜查朝廷钦犯,满城风雨。 围攻计划似乎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武当,少林,峨嵋,崆峒,华山,丐帮几派的掌门人悉数到场。这些人当年曾目睹过黑糜峰上惨案发生后尸横遍野的场景,虽不是直接参与者,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但好歹仗着自己精进的武功,也并不吝于冒险一番。况且,一旦夺回武功秘籍,找到宝藏,必定在江湖上能扬名立万树门派威风。 此时各大门派的代表齐聚在凌季城一处空旷地。由丐帮帮主陈邵卿主持。陈绍卿年不过40,当上帮主不过才两年时间,在江湖上的名望却已经可以和逝去的老帮主相提并论。 “各位在场的朋友,这次围攻黑糜峰意义重大,关于武林各派的荣辱和生死。因此,鄙人想此次行动须得组织各派精锐弟子上山,并推选出一位领头人。不知大家意下如何?”陈绍卿中气十足,雄浑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好!”随即众弟子一齐响应。各派掌门人却是缄默不语。 “既然如此,本人推举华山掌门眉山道人,不知大家有没有异议?”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闹声,大家本以为这人自视甚高,自是让自己担任这领头人,没想到他竟推选了别人。 各派掌门人除了眉山道人之外都表示赞同。眉山道人,武功造诣甚高,虽年过60,在江湖上也是拿得出手的数一数二高手。 柳无鸣和小弟打扮成普通人家模样,此时站在人群的外围。当作一般门派弟子混在人群当中,倒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他透过人群找到了同样是落拓打扮的水天远。水天远站在少林弟子的身后,眼睛直直的盯着陈绍卿,嘴角不时浮现出鄙夷的笑容。柳无鸣自是知道,也许论武功,水天远不会输给陈绍卿或在场的任何一位所谓的高手。却不知他混在人群当中是为何,难道要和他们一道上山? 水天远也看到了柳无鸣和小弟,给了他们一个微笑。 待眉山道人宣布后天正式在此集合攻上峰顶的计划时,众人才在哄闹中散开了去。 柳无鸣道:“水兄难道要和他们一同上山么?这么多人难免诸多不便。” “不错,在没探清形势之前,我不敢贸然行动,毕竟,保命最要紧。” 柳无鸣笑道:“如此也好。” 水天远道:“看小弟的身子必定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柳兄开的药方确有灵丹妙药之效。” 小弟一直站在柳无鸣身边没有说话,这会儿却红了脸。哪有什么灵丹妙药,身子怎么好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水天远笑道:“咱们先去喝一杯,养足精神再说。” 第九章 三人在城中找了一间酒楼,不管有无官差的巡查,这会儿喝酒最重要,任何事也不必去理会。 酒酣之际,柳无鸣仿佛又看到了苏颂,袅袅娜娜向他走来。近了,不是苏颂却是谁? 此刻柳无鸣最不愿看见的估计她苏颂就算一个。 苏颂一如往常,柔弱得让人恨不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可这假象只是给别人看的,他柳无鸣不在这“别人”之列。柳无鸣没有看她,倒是水天远站起来打起了招呼。 “姑娘,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还记不记得在下?” 苏颂也笑了,那浅浅的笑容自是让人销魂。水天远一时间脊背发麻。 小弟也没有看苏颂,他一直看着柳无鸣的脸。 “呵呵”苏颂没有回答水天远的话,道:“柳公子倒是好兴致。” “不知姑娘是何意?” “监牢里的柳无鸣没了踪影,总和你逃不了干系吧?” 小弟心一紧,终于转过头对上了苏颂的眼睛。他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好像对沈大哥的诸多事情知根知底。 本来没把小弟看在眼里的苏颂在与小弟对视后发出一声惊叹,“少……”话未说出口,小弟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柳无鸣心疼的抓住小弟的手,道:“早知道不该喝这么多酒,忘了你身子没有好。” 小弟道:“沈大哥,我不舒服,我们走吧。” 苏颂两眼冒火,看着这三人一起离开了酒楼,把她当作空气一般。就连刚刚一脸谄媚的水天远也跟着离开没有多看她一眼。 众人确是选了个好时候,行动当天,天公相当做美。在黑糜峰的陪衬下,天空越发显得湛蓝。 柳无鸣醒来时,太阳已经当空挂着了。他偏过头吻了吻身边的人,小弟醒过来马上想到昨晚两人的没节操,再加上这个吻,脸马上红了。柳无鸣看他羞涩的样子,恨不得一把把他压在身下肆意侵犯一番。他扣住小弟的脖子,吻又落了下去。 小弟难耐的配合着这个深吻,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舌头却酥酥麻麻的。 柳无鸣终于离开了小弟的唇,故意用舌头舔了舔自己,道:“真甜。”小弟这会儿终于禁不起逗弄,道:“沈大哥,为何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你如此……”小弟顿了一下,似在考虑该用一个怎样的词来形容他。 “欲求不满,是不是?”柳无鸣反倒接下了他的话,道:“那得看是谁啊,要换了别人我不但不会欲求不满,说不定那儿站也站不起来呢。” “而且还越发的甜言蜜语。”小弟下床拿起衣服,道:“根本没把我当男人看待。” “这又是什么话,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那为何像女人一般哄我呢?以前在坐忘轩时觉得你甚是木讷啊。” “这个问题……比较深奥。那这样吧,你要不乐意我不说就是了。木讷么?不觉得。那你为何还是爱上我了?” “我……谁说我爱上你了?”他总不能说其实我很爱听,我就是爱上你了吧。 “那倒确实没人说过。”柳无鸣若有所思道,“要不现在说?” “算了,不和你贫了,还是喜欢你沈大夫的模样。” 柳无鸣笑道:“沈大夫可是要和陈家小姐成亲的,你舍得么?” “我……”小弟红着脸道:“这个时辰水大哥估计已经在等着了,我们还是赶紧穿好衣服下楼。”赶紧转移了话题。 小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柳无鸣表露心迹之后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柳无鸣还是沈毓轩的模样,但性情确是变了太多。他竟然没有觉得陌生,反倒如同以前一般深深的被他吸引。 两人一同下楼,果真看见水天远在楼下大堂,他坐在靠窗的位子,啃着一个馒头。换掉了华服,只着一件青布衫。倒和这粗茶淡饭甚是匹配。 水天远看两人下楼,笑道:“两位真早!” 小弟不好意思,笑得羞赧。心想,知道现在不早,还故意说真早。 柳无鸣倒是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道:“水兄,早。”说罢和小弟一同坐下来。 水天远道:“我们三人跟随丐帮帮主陈邵卿,武当无眉道人,峨嵋静寒师太,少林慧能方丈,武当宋长亭掌门一同从黑糜峰南面上山。这几人俱是各大门派高手,上山想必要稳妥不少。” 小弟道:“难不成此次上山各大门派的人要从四周包抄?” “不错。” “黑糜峰可不是一座小山,纵使人数众多也堵不住所有的路口。”小弟道。 “那自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我也不清楚无眉道人的具体部署。” 柳无鸣笑道:“武林各大高手分为几路上山,力量会削弱不少。那要是未央宫各个击破,最终不还是全军覆没?” 水天远叹道:“这些想来有何用,我只要我水家的东西,哪管得了这么许多?” 柳无鸣和小弟俱不再说话。三人吃完饭,赶到集合地点。 果然人头孱动,各大门派人均已到齐。 无眉道人道:“诸位按照分好的队伍从四面上山。”说罢,千来人,数十个门派瞬间分为四拨。水天远向柳无鸣和小弟使眼色,三人偷偷跟在了无眉道人队伍之后。初步估计这拨人有两百来人,均是各大掌门和当家最为亲密的弟子,想必功夫必定不错。 在黑糜峰南面找到一个入口。众人往里走时,并没觉得山路陡峭,甚至是一段相当平坦的路,只是无数没有规则排列的树和荆棘阻挡了众人行进的脚步。 小弟道:“这完全不像是条路,怕是没人走过这里。” 柳无鸣笑道:“你看地下的荆棘,中间的长得稀疏而且低矮一些,可见这原本是条路,只是近几年这路才荒废了。从此处必定能通上山顶。” 水天远露出赞许神情,道:“我认为正是如此。” 小弟三人跟在队伍的最后,等着前排的劈荆斩棘,自己倒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水天远道:“从前从没爬过山,这倒是第一次。” 柳无鸣笑道:“那感觉如何?” 水天远道:“甚是轻松。” 小弟道:“这不才在山脚下么?往上走你就知道累了。” 水天远不语,看着说话的小弟,心神荡漾了一番。 三人正谈得起劲,但听见领头的无眉道人道:“大家屏住呼吸!”话音未落,便有一阵薄雾吹向众人,因为地方并不空旷,烟雾散开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柳无鸣三人俱是屏住呼吸,还是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正因为在这只有树的地方闻到花香,更觉不可思议。无眉道人道:“小心有诈。” 雾气散去,众人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忽然小弟脚踩到一根藤,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好在柳无鸣暗中运功护住了他,加上小弟本身不凡的功夫才没有惹来众人的关注。水天远本来也看见了,正欲上前搀扶,但见柳无鸣的手已经握住了小弟的手,虽他二人并排,水天远走在柳无鸣的右侧还是看见他们交握的手。当即心里涌上一丝不舒服。他笑道:“这一路上有多少危险还未可知,小弟可要小心一点。”小弟道:“多谢水大哥。”可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柳无鸣。 众人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只觉得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投射进来。好在林子里还有鸟叫,如果只当是来欣赏风景倒也不错。 忽然众人看见一块空旷的地方,这里方圆几丈没有一颗树,只是在黄土上长出了一些草。这些草开着小小的白色的花,香味甚是宜人。难道方才的香味是从这里传来的?但香味却十分不同。 忽见得各门派弟子瘫软在地,低声呻吟。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这些花的古怪么?那为何我会相安无事?但见水天远和各掌门已经盘腿而坐,正在运功。小弟作势要倒,被柳无鸣一把扶住,柳无鸣不想让自己太显眼,只得扶住小弟一起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无眉道人道:“大家想必是中毒了,却不知这毒从何而来?” 慧能方丈亦道:“这白色小花我少林寺后山也有,并没有察觉有何异常。” 武功底子稍欠些的弟子已经晕过去,内功练得不错的人也在强撑着。无眉道人道:“既然大家中毒,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你等先行下山吧,剩下的想跟上来就跟上来。” 诸多同门搀扶住自己的师弟师兄打道回府了。这样两百人的队伍只剩下四十来人不到。“这毒果然厉害”,柳无鸣道。却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一点反应。水天远气息调试好,道:“柳兄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他只当人人均中毒,于是问柳无鸣。 “在下……不清楚。”柳无鸣问小弟:“感觉如何?” 小弟道:“没事了。”说罢站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水天远想,这两人的武功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连我也觉得难对付的毒他们竟能如此轻松化解。 小弟说:“沈大哥,我觉得这毒必是和这些花有关。” “何以见得?”柳无鸣道。 “能让大家一起中毒的也必定只有花香这些在空气里传播的东西了。” “不错,你倒是提醒了我,传闻有不少花香单独闻来并没有何不妥,但不同种花香味混合在一起就能令人中毒。方才我们在山脚处闻到的香味必是这剂毒药的‘功臣’。” 水天远道:“确是如此。” 柳无鸣将水天远搀扶起来,道:“水兄要是没有不适,我们继续上山吧。”见无眉道人,陈绍卿等人俱已调好内息,众人没有多歇息,继续往山上走去。 人一下子少了不少,上山也没有开始那么方便。柳无鸣拿出一把匕首,替自己和小弟劈开挡路的障碍。 黑糜峰二十年前御水山庄还在的时候,曾有多条路通往山顶,也并不似这般死气沉沉。方才那大片空地说不定当年就是一个茶寮,供上山下山的人休憩和喝茶。现如今竟是这样一番空荡荡。 上山的路愈加不像路,而且愈加的陡峭。小弟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滴。 水天远道:“休息一下如何?” 柳无鸣道:“还是坚持一下,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再说。”小弟也点点头,要知道他并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只是大病初愈难免虚弱一些。而且无眉道人也没有要众人休息。 第十章 众人往山上继续走,想来好笑,这么久竟然没人注意到小弟,柳无鸣,水天远三人,或许大家都认为他们虽非自己门派的人,但应该是别的门派弟子。人多和相互间的不熟悉倒是帮了他们不少。三人说话声音也控制得很小,更加不会引起怀疑。可是这人少了,可能就没那么容易瞒天过海。 三人想着,不知不觉又走了很长的路。忽然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弟握紧了柳无鸣的手。 陈绍卿,静寒师太和宋长亭等人拧住了眉毛。眼前出现两条路,形成了一个三角岔路。 宋长亭道:“我认为大家还是分为两拨人。” 无眉道人道:“也只能如此了。敬书,你和师弟与慧能方丈师徒,宋掌门师徒走左边,剩下的走右边如何?” 忽然水天远道:“我认为不妥,这两条道,大家请仔细看一下,右边的路面明显要湿的多,而左边虽有一条路,但是路面上盖满了枯叶。”说罢,水天远将枯叶翻开,道:“这是泥土新翻出来的痕迹,说明不久之前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种满了树,有人特地将树给挖了。所以左边路可能是未央宫做的幌子,离右边的路不远处定会有水流的痕迹。当年山下人必是顺着溪水才找到上山的路,所以右边绝对可以通往山顶。” 众人听罢,觉得甚是有理,但看眼前这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见过。 水天远笑道:“如果大家不放心,可以派一部分人走左边,到时如果上不了山也可回去,这样并没什么不妥。” 无眉道人道:“我们几个门派均派上几个弟子走左边。”说罢,十几个弟子又被分了出来,看到柳无鸣和小弟时,水天远笑道:“我们三人是一起的,不分开。”无眉道人想这年轻人不是等闲之辈,道:“那好,走吧。” 走右边岔路的人人只剩下十三个:柳无鸣三人,五个掌门人和他们手下五个最得意的弟子。 果不其然,众人未走多远便听到了潺潺流水声。虽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众人也为听了水天远的而庆幸不已。要知道,这一路还未见到未央宫的庐山真面目,却已元气大伤。估计顺着这路一直往上走,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陈绍卿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这话却是问的水天远。水天远想这种情况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当即答道:“在下水天远,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柳无鸣,欧阳小弟。” 众人一听得这介绍,吃惊不已。陈绍卿道:“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无鸣公子,久仰久仰。” 柳无鸣顿觉得一丝困窘,虽然声名在外,这般礼遇却是从来没有受过。 水天远看众人的反应,再看柳无鸣,他却并没否认的意思。心道,原来他果真就是传闻中的柳无鸣,不知为何当初向我吐露姓名,却说只是和那人同名同姓? 小弟的脸上倒是显出几分不高兴,不知道他是不高兴自己的名字被众人知晓,还是不高兴柳无鸣的身份暴露。 好在众人没有追问无鸣公子是如何从监牢逃脱出来。 宋长亭道:“几位果真是年轻有为。江南有名钱庄的掌柜水圣东与阁下是何关系?” 水天远笑道:“我们是叔侄。” “难怪难怪,水公子看来就是不凡之人。” 水圣东是何人?但凡与银票打过交道的人不会不知道他,江南最大银号的掌门人,在全国各地都设了分号。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劫狱之初水天远拿出那么一大叠银票。不过,江南水家,一介商人,如何来的武功秘籍,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柳无鸣没有问,只当是水天远的私事,不便多嘴。 但见天色已晚,归巢的鸟儿叫得更欢,也更凄厉。粗略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上不了山。早上随便啃了几口馒头,因为爬山消耗了不少体力,小弟这会儿肚子已经在叫了。 顺着溪流又往上走了些时候,天色愈见黑。本来众人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打个盹当是过了这晚,再加上吃点带在身上的干粮勉强充饥也能够支撑到山顶。 水天远兴奋的叫到:“看,前面有一坐庙!”众人大喜,总算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当年黑糜峰这一带的人都信佛,很多人去山上拜佛在山腰上修建佛堂也不足为奇。山下的岩石壁上就有不少凿好的佛像。虽说这庙弃置不用,但到底比天为被,地为铺要好得多。 众人俱是欣喜万分,赶紧几步进了佛堂。佛堂不大,正门进去一尊如来佛祖的雕像,已是破烂不堪。两个拜佛的草垫因为久弃不用连颜色也变了。佛堂背靠着一座山,正门左右两边均有几间空房。 男女有别,众人除了静寒师太和坐下弟子林君梅住左侧空房,剩下的十一个人挤在右侧空房。 小弟是极不习惯的,不过这种日子也不是没经历过,当初在找到坐忘轩之前也是这般露宿街头,何况此时有柳无鸣在身边。 众人于是将空房随便清理一番,各自靠着墙壁歇息。好在各自都准备了一些干粮,不至于饿着肚子睡觉。 入夜,小弟听到了众人的呼吸声,自己却睡不着,握住柳无鸣的手挣扎了一下。柳无鸣轻声问:“怎么了?” 小弟道:“我睡不着。” 柳无鸣笑道:“忍忍,马上就会天亮了。”说罢,他侧过头在小弟脸上啜了一口。 就着窗外微弱的光,水天远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吻,他却沉住了气,佯装睡着,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小弟脸红不已,没有说话。仍是睡不着,可是又不能说话,只得呆呆的看着窗外。今晚上必是一个好天气,可惜是在这种情况下,料必什么好心情也没有。 小弟站起来想要出去解决一下,尿实在是憋得不行了。柳无鸣早已睡着,他只得轻轻走出佛堂。 终于熬到了天亮,忽然听得林君梅凄惨的叫声:“师父——师父——” 众人大惊,但见林君梅手上拿着一个打水的竹筒,水倒在地上也没有察觉。静寒师太紧闭双目,就着打坐的姿势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血已经凝固。 静寒师太,如果没有猜错,已经死了。 众人惶恐不已,谁能不动声色轻易取了峨嵋掌门人的性命?那这人只怕是鬼魅般的人物了。 林君梅恸哭不止。“是谁?究竟是谁?” 柳无鸣走上前,安慰了一通。道:“姑娘不介意可否让在下查看查看?”当即将手探到静寒师太的脖颈处。僧衣扯开了些,看见一个清晰可见的印记。柳无鸣道:“如果猜得不错,静寒师太是死于少林的金刚指。” 林君梅一听这话,登时红了眼。拔剑就要刺向慧能方丈。“我峨嵋与你何怨何仇,你竟下得了如此毒手?” 水天远道:“姑娘,单从杀人手法来看并不能判定慧能方丈就是凶手,昨晚我们一直在一起……” 慧能不发一言,倒是他的弟子戒尘道:“不错,我一直和师父在一起,众人都可为我们作证。” 林君梅急红了眼,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只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起的?” 水天远继续道:“姑娘,据我所知,会少林金刚指的人并不只有少林寺的人,当年御水山庄的水庄主不是也会么?” “你的意思是?杀我师父的人有可能是未央宫的人?” “不错,当年水庄主将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留在了黑糜峰,未央宫的人学会了也不足为奇,说不定是一招嫁祸的棋,在众人未上山之前产生内讧,不正称了她们的意么?” 林君梅早已泪流满面。道:“我昨晚一直没见师父说任何话,当是她在打坐休息,天蒙蒙亮我出去为师父打水,没想到……回来就……”林君梅泣不成声。 水天远道:“你昨晚一直没离开过,可是静寒师太像是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得到?” “我睡着了,一直到早上。” “按理说,即便睡着了也不可能一点响动都听不到的。” “我一直觉得困,恐怕睡得太死。” 这凶手委实是个了不得的高手,在这么多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登堂入室轻而易举杀了人还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慧能方丈道:“阿弥陀佛,这未央宫恐怕又是江湖一大祸害。”又道:“林姑娘将你师父带下山吧,好生安葬。我等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君梅道:“我先安葬了师父,他日定要来报仇雪恨。” 大家没有注意到,现场少了一个人,柳无鸣下意思要去抓小弟的手时才意识到身边没有人。 小弟哪儿去了? 宋长亭道:“欧阳兄弟呢?”陈绍卿也道:“委实没看到欧阳兄弟……” 那么凶手是?难道是欧阳小弟?众人将目光齐齐射向柳无鸣。 柳无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静寒师太的死绝对不仅仅只是未央宫的一场暗杀而已。可是小弟为什么消失了,他去哪儿了?柳无鸣额头渗出了汗,会不会他也遭遇了毒手? 他马上走出佛堂,他想小弟可能是去打水了,他可能是去干点什么别的事,绝对不会出事的,绝对不会的。 “小弟,小弟!”他对着山林大叫了几声,声音几乎穿透了树林,树上的鸟儿也被惊得扑闪着翅膀。然而,没有,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小弟真的失踪了?是遭遇了毒手,还是他就是凶手? 任何一种猜测都会让柳无鸣心惊肉跳,他怕他的直觉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怕他会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果这次上山赔掉了小弟的性命,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活在这个世上? 水天远道:“柳兄,你先冷静下来,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凶手?” 陈绍卿冷冷道:“若他就是凶手,怎会留下线索让你们找到他?” 柳无鸣一把掐住陈绍卿的脖子,道:“你不要给我胡说!”他急红了眼,失去了该有的风度。任何关于小弟话语,只会让他抓狂。 陈绍卿也给惹急了。道:“说不定你们就是一伙的,那欧阳小弟弱不禁风不像什么会武功的人,可是无鸣公子你就不同了,你一身的功夫可是众人皆晓的。” 柳无鸣有碾碎了这张嘴的冲动。 第十一章 静寒师太死亡,林君梅下山,小弟失踪。 剩下的十个人除了柳无鸣和水天远心中怕是产生了惧意。想来一个武林中的高手悄声无息瞬间毙命,可见这未央宫确实比他们想象中要厉害得多。就算不是未央宫所为,那柳无鸣和水天远于他们究竟是敌是友? 柳无鸣没有解释的力气,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只知道他的小弟没了。 水天远道:“不知各位要不要继续上山?” “那是自然。”慧能方丈道,“静寒师太这件事让老衲觉得找回失去的武功秘籍是迫在眉睫的事。” 水天远道:“在下敢以江南水家的名义担保欧阳小弟绝对不是凶手,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馆伙计罢了,那少林绝技他必然不会。柳无鸣在江湖中的名声想必大家都知道,他只杀贪官,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柳无鸣却道:“在找到小弟之前我不想继续上山。” 水天远道:“好,我陪着你找小弟。” 柳无鸣道:“水兄,你和大家上山吧,不能耽搁你寻回水家的东西。” “好,那柳兄保重。” 柳无鸣仿佛听到了小弟的呼喊,在这个荒芜人间的山林里。他觉得小弟一定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不知道是哪里,但直觉不会错。 昨晚上,小弟是不是出去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可恨自己睡得太死,完全没有留意到。 柳无鸣的头在隐隐作痛,理不出头绪让他觉得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凡人而已。头脑中小弟的影像排山倒海袭向他,他却只看得到他痛苦的表情,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小弟就是凶手,也不愿他这样受苦。 一个人站在佛堂的门外,试图使自己镇静下来,看看小弟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绕着这所佛堂走了一圈,走到屋子后面被一些藤蔓挡住了脚步,蜿蜒的藤条从佛堂背靠着的山上伸下来,遮住了垂直的整个山面,甚至蔓延到了佛堂的墙上。确实是很多年没有人来过这里,才能任这植物放肆生长,丝毫看不出人烟的痕迹。 可是,柳无鸣没有折回去,他好像听到了人的呼吸声。鸟儿安静了,那声音从藤蔓里传出来,好像是在呼喊,对着他呼喊。 柳无鸣小心的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发现了蹊跷。藤蔓虽然杂乱像是天然生长的,可是有一片区域却明显有人动过的痕迹。他用手轻而易举就将藤条给拨开了,委实奇怪。不过更加奇怪的是藤蔓后面那一片开阔的区域。 一个山洞,不深,借着外面的亮光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一个人——不是小弟又是谁? 小弟睁着眼睛,嘴唇一翕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柳无鸣在看到小弟的那一瞬间,“失而复得”远不能用来描述他此时的感受,他甚至不想去计较小弟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只知道,看到他在自己的眼前,一个鲜活的人在眼前强过一切,他真的以为他失去他了,那种恐惧在这一瞬间化作狂喜。 他拥住小弟,不住的亲吻他的脸颊,汲干净小弟的眼泪。小弟就这么躺在他怀里,还是一动不动,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柳无鸣终于在狂喜中恢复了神志。他检查了小弟的身体,道:“小弟,没什么大碍,只是被人点了穴道。”他琢磨了好久,这点穴的功夫委实不错,好像并不是普通的点穴手法。 终于给小弟解了穴。小弟刚能动弹就试图站起来,没想到两腿发软,愣是倒在了柳无鸣的怀里。柳无鸣问道:“你怎么会被人点住穴道藏在这里?” 小弟挣扎着,道:“昨晚我出来,忽然看见一个人影穿过佛堂,往静寒师太歇息的方向去了。我想事情可能不妙,于是想要追上他。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掌,全身登时没有一点力气,倒在了佛堂内,动弹不得。” “究竟是何人所为?” 小弟道:“晚上光线太暗我没有看清楚,而且那个点我穴道的人一直在我身后,我没有看到他的脸。” “那是谁将你藏在这里的?” “也是那个人,他的功夫委实不错,因为他把我扛了起来。” “如此说来,凶手并非只有一人。” “凶手?” “今天早上发现静寒师太死了。” “啊?原来,他们果真……” 事情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会不会是未央宫的人?可是将小弟藏起来的人却是个男人,而未央宫是没有男人的。而且他们为何不干脆将小弟杀了,还要大费周章将他藏起来?点在小弟身上的穴道如果没人帮助在一天之内也会自动解开,这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打算将小弟置于死地。小弟无意撞见了他们的行动,却没有心生杀意,那么他们与小弟会不会也有什么关系? 越是想不通,却越是觉得有趣。 柳无鸣将小弟搀扶进佛堂,给他输送了些内力。柳无鸣道:“小弟,我决意跟上水天远一起去未央宫探个究竟,我倒要看看这未央宫到底是怎样的藏龙卧虎。” “我……”小弟却是在迟疑。 他知道小弟被放在那个黑暗的山洞中是如何的难受,可正因为是这样,他不但想找出凶手,还想要为小弟报仇。 柳无鸣握上小弟的手,攫住了他的唇。虽然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可是他看着小弟的脸,就有要亲吻的冲动。小弟乖乖的配合着,甚至主动将舌头送进了柳无鸣的口中。 吻毕,柳无鸣道:“走吧。” 两人出了佛堂,刚走了没一会儿,便发现两条路,不确定水天远走的是哪条。正迟疑之际,小弟道:“我们已经在半山腰之上,无论走哪条路理应都能到达未央宫,如果不能和他们同路也没关系。”柳无鸣想确是如此,于是两人顺着右手边的路继续往上走。这山路越来越陡,比他爬过的任何一座山还要陡。不过,小弟并没有显出很吃力的样子,大概恢复得很好了吧。想起还在坐忘轩的时候,他们也是经常一起去山上采药的,那是便觉得小弟爬山的本事似乎是天生的,几乎很少听他说累。 未走多远,忽听见人“啊——”的嘶吼,声音划破了天际。 好像有沉闷的落地的声音,那刚才是?难道有人从山上摔下去了? 黑糜峰山腰之上从这头可以看到对面连绵起伏的的山头,有些地方是实实在在的山,有些地方却是耸入云霄的石柱,说是悬崖峭壁也并不为过。 那会是谁摔下了山崖?小弟挣脱了柳无鸣的手,走到了山崖边上。 “小心!”柳无鸣慌乱道。 小弟道:“沈大哥,你看!” 柳无鸣小心翼翼靠近小弟,低头,果然,崖壁上长出来的树上缠着布条,如果可以称之为布条的话,显然这是从那人身下留下来的,树身因为承受不了人的重量,有好几枝树枝被折断。毫无疑问的是,掉下去的人必定凶多吉少。 水天远的声音传来,“柳兄,啊,是小弟,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已经……” 小弟道:“还好沈大哥发现了我。” 水天远道:“适才听得人的叫声,我想会不会是那个丐帮弟子出了事。” 柳无鸣道:“水兄,确实有人掉下了山崖。” 水天远痛苦道:“陈绍卿说是要他探探路,没想到……” “你们不是走这边上的山?” “众人都在那儿。”水天远指了指对面的山头。“我们遇到岔路时走的是左边,我是顺着那座铁索桥过来的。”但见两座山峦之间连接着一座铁索桥,视线顺着柳无鸣所指的方向,那桥不长,铁链上铁锈斑驳,几块朽烂的木板参差不齐铺在铁链上,勉强能让人通过。原来这山岔路不少,却是相通的。 水天远又道:“怎会掉下山崖,难道是失足?” 眼下瞧见了那些碎布,不是他又是谁? 水天远道:“这该如何是好?” 陈绍卿闻声也赶到了这里,顿时泪水纵横。道:“必是有人加害我徒儿,他的功夫不弱,不会是失足掉下山崖。” 柳无鸣道:“确是如此,就算失足,被树挡住时,他绝不可能抓不住树枝自救。” 小弟接着道:“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掉下山崖之前已经遭受了致命的重创,让他无力自救。” “那会是谁呢?柳兄你们是从这头上的山,可有看到什么人?”水天远问道。 “没有,我们本来没到山崖边,听见声音才赶过来的。” 陈绍卿冷笑道:“呵,你们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凶手就是你们两个。这偌大的山里看不见一个人,难道杀我徒儿的会是个隐形人?你们又正好从那边上山,天下没这么巧合的事吧?”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隐形人。”小弟笑道。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连柳无鸣也觉得不可思议。 小弟继续道:“这世上的人不想给你看见他就是隐形人,你又能奈他何?我被藏在佛堂后面的山洞里,亏得沈大哥发现了我,我还想找找那个人呢,你们每一个都有嫌疑!” “你!我定要为我徒儿报仇!”说罢作势就要出招。 水天远道:“大家冷静一些,我绝对相信欧阳公子和柳兄,也相信陈帮主。当下也并不能将未央宫排除在外,咱们的头等大事是攻上未央宫,到时去问个清楚再下定论也不迟。” 第十二章 众人想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也不敢歇息,赶紧过来寻人。但见铁索桥隐在树后的那头出来一个人影,柳无鸣定睛一看,是无眉道人领着众人正踏上铁桥。 铁索桥必是二十多年前搭建的,众人跨上铁桥,铁桥随着众人步子摇摆。众人手紧握住铁链,小心翼翼挪动,那些木板本来就脆弱不堪,被众多人一踩,不少木板当即碎裂,掉下了山涧。 水天远和陈绍卿都是从桥那头而来,料必铁索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听得慧能方丈的声音:“小心,这桥怕是要断了。”话未说完,连着对面山峰的铁链从深埋的土里整个拔起,整座桥似乎往山崖落去,却依靠着山这边的支撑荡在半空中。 走在最后的华山和武当弟子直直的掉落了山崖。无眉道人已经抵达对岸,宋长亭之后的慧能方丈和弟子戒尘及时施展轻功在最后一瞬间飞离铁索桥,安全到达了对岸。 惊魂未定,却是眼见着这两名弟子葬身黑糜峰。 “徒儿……”无眉道人与宋长亭禁不住悲痛几乎落下泪来。 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为何铁桥会断? 柳无鸣等四人立刻赶到铁桥处,眼见悲剧发生却无法改变什么,心里委实难受的很。 柳无鸣道:“请两位节哀,想必是这铁桥年久失修,无法一次承载六个人的重量才酿成悲剧。” 小弟冷笑道:“这可不一定,说不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水天远道:“此话怎讲?” 小弟看了一眼陈绍卿,道:“最后一个过铁桥的人是陈帮主,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你别血口喷人!”陈绍卿怒目相视。 小弟冷笑道:“准你污蔑我,还不准我怀疑你么?”小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阿弥陀佛,是天意也罢,人为也罢,望道长节哀。”慧能方丈道。 水天远道:“不错,到时自会水落石出。” 飘渺的云雾为整个山头增添了静谧之感。它的悠然自得似乎在告诉每一个看到的人要珍惜这大好景色。 景色自是无与伦比,但没有人有看景的心情。 众人艰难跋涉,太阳似乎也越来越毒辣。 要换做以前,柳无鸣还是沈毓轩的时候,他恐怕已经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顺便喝上几口小弟拿来的好酒。 此时没有人有说话的心情,即便是走在小弟前面的柳无鸣也不发一言。 众人只是在极力的维持一种平衡,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想法,事关真相,事关人的性命。 毫无疑问的是,众人会在见到未央宫的人之后打破这心照不宣的“默契”。 头顶的太阳在释放它无穷无尽的能量,伴着山里的鸟叫和虫鸣,让人心开始浮躁。 额头渗出了汗,小弟不断擦拭着汗液,喘着粗气。日光强烈的时候,他甚至睁不开眼睛。只是看着柳无鸣的背,他才坚定了要继续跟上去的决心。 正在此时,极其不和谐的传来了悠扬的箫声。只觉得是从山的那端传来,绵延悠长。箫声似乎蛊惑着人心,振奋着人心,吞噬着人心。在空旷的山里,不安分的心情和这些不时冒出来的伴奏不自觉平添了几分诡异。 箫声来自何方,是何人在吹萧?没有人知道。可是众人强撑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像是在追逐那箫声,看看手握萧管的是哪位神仙。 如果猜的不错,会是未央宫的人。 那么,他们离传说中的未央宫也许只有咫尺之遥了罢。 水天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甚至刻意和柳无鸣与小弟拉开了距离。他不熟悉路,却自愿打起了头阵。看到柳无鸣与欧阳小弟互相传递出来的“情谊”,他心底不只一次起了波澜。也许每一个正常人不会总往苟且的方面想,但他不得不这样想。人们对男男之事持宽容态度,当今世上哪个达官贵人府中没有养几个男宠?但柳无鸣和小弟之间却不同,和那档子猥亵的事完全没有关系,正因为这样,水天远才会越加的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究竟是什么?当一个词从他头脑里冒出来时,他甚至觉得羞耻,继而是不安。 嫉妒? 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生出这种感觉? “看,未央宫!”是水天远的声音,他先于众人登上一座山头时,在烟雾缭绕中看见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屋脊,那处被高大树木包裹着的,只是露出屋脊的建筑在光线强亮的时候能看得清瓦片摆放的纹路。颜色是质朴的深灰,然而在茫茫没有人烟的山中有这样一栋建筑物该是如何的稀有,该是如何的让人振奋。 众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路是越来越难走,却阻挡不了众人向目标前进的步伐。看似不远的路程,却花了不少力气,伸出手仿佛就能触及,它却在天的那一边。众人站在未央宫的正门前时,日头早已落到了山下面。 这是当年的御水山庄。即便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但它外围的墙壁似乎看见了当年这里发生了如何惨烈的事,虽谈不上是断壁残垣,但因为山里湿气重,墙角爬满了青苔。 而御水山庄的大门,就那么敞开着,没有任何一丝会遭人侵犯的自觉。 果然是很多年没有人上来过的明证,在这深山里,试问关不关门又有什么紧要呢?多年下来已经放松警惕,也许是她们太过相信自己。 揣测归揣测,众人却是谨慎的踏进了御水山庄的大门。出乎意料的是,才进大门便看见了一幅江南园林的布景,前院的两边挖出了两口水塘,里面蓄满了水,却没有看到鱼的影踪。黑糜峰最不缺的就是山,而这一片人工开凿出来的平坦之地上也硬生生的摆上了几块假石,立在两潭水中。山上的水是自然的雨水,江南的气候会不时给黑糜峰送上雨水,这也是御水山庄当年建在这深山中的原因。 更加奇怪的是,从进门起,没有看到任何人。这里仿佛就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微型宫殿,它的奢华还在,却没有人气。 在深山中的山庄,竟然成了遗迹,那未央宫在哪儿?未央宫宫主和江湖上流传着整个未央宫的女子们在哪儿? 完全超出了众人的预计,仿佛他们只是听信了某个流言,然后众人集结起来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且,付出的代价不小。 难道这世上本没有未央宫,或者未央宫根本不在黑糜峰之上? 水天远道:“我先打探一下。”说罢,并未做任何部署,径自往右边的回廊方向走去。陈绍卿自是跟上去,无眉道人与宋长亭跟上了陈绍卿的脚步。 柳无鸣叹道:“我们往左边回廊,然后与他们会合,节省点时间。” 慧能方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柳无鸣的意思。 要说这御水山庄是一座宫殿确实一点不假,在门外并不能看出山庄内是怎样的一片天地,越往里走,越觉得别有洞天。走廊迂回一直往里延伸,放眼看去一时间竟无法估算这御水山庄究竟有多大。回廊将沿途的房间依次连接,想来当年这御水山庄确实是一片繁荣之地。 不过,从里面观察,绝对不是多年荒废的样子。院子里,走廊里干净的不像话,连落叶都没有光顾进来,这委实不可能,被树木包围着的地方怎么能这么干净?只有一个可能,这里不久前有人来打扫,至于有没有人住却不得而知。 正想着,小弟忽然抓住了柳无鸣的手。小声道:“沈大哥,我听见了门开动的声音。” 不错,这庄里果然有人。 慧能和戒尘停下了脚步,耐心的等着这门里出来的人,至于是哪张门,他们还未能判断出来,所以,只能等。 四人屏住呼吸,小弟下意识躲在了柳无鸣身后。 他们想要来一个正面交锋,因为怎么也避免不了,还不如直截了当来见见这昔日御水山庄如今会有什么神秘人物。正在凝神屏息之间,只看见走廊不远处忽然从门内伸出的一只脚,脚上盖住的是淡黄的细纱,这颜色的存在感太强,柳无鸣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果然,事情与预料的一般,那人轻轻盈盈向他们走来,嘴巴抹了蜜让人销魂,那樱唇轻启之际,连戒尘的眼中也放出了光。只听得那一声无鸣公子,柳无鸣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竟不知这荒郊野外的地儿迎来了如此贵客,无鸣公子近来可好啊,怎的有空光临这破烂地方?这位想必是德高望重的慧能方丈吧?您老不在少林寺享清福倒有这许多游山玩水的兴致。这位公子,不用猜,是无鸣公子的得力助手欧阳小弟吧。”话音刚落,眉黛间露出的一丝妩媚,秋波不是暗送,却是明送了。 这女子正是苏颂,让柳无鸣极其头痛的一号人物。话说,有些人不惹他总还能躲着吧,这苏颂就是躲也躲不掉的一类。不过,她既是未央宫的弟子,出现在黑糜峰之上当然不足为奇。 小弟隐隐间看出一些危险的端倪。他不认为苏颂能给自己带来威胁,但也是一个不能让人忽视的存在。 柳无鸣开口道:“你们宫主呢?” 苏颂笑得豪爽,顷刻间女子身上的阴柔之气荡然无存。道:“如此容易就让你见着我们宫主,怎么对得起江湖中人给予的‘赞誉’。” “众人这一趟上山可不‘容易’,不过这江湖传说确实与事实天差地别。想来未央宫……” “那就不好意思,让各位失望了。你看这天色不早了,各位既然是客,让小女子带各位去歇息歇息。” “阿弥陀佛。”慧能方丈捻动佛珠,道:“我等来求一个真相,顺便把属于武林的东西带回武林。” 苏颂笑道:“方丈的‘顺便’竟能从凌季城顺便到黑糜峰,确实用心良苦。” 戒尘怒道:“妖女,怎容得你如此和我师父说话?” “哈哈,好一个妖女。”苏颂笑得愈加厉害。“时候到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本来以为会血洗整个黑糜峰,却没想到是这般的凄凉,未央宫与武林的一场对峙,现在看来像是一场独幕剧,出场人物不多,看来也不会有什么惊喜。 死亡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武林秘籍在哪儿?传说中的宝藏在哪儿?竟然丝毫不能将之与眼前的一切联系起来。 第十三章 柳无鸣四人紧跟着苏颂,自始至终只看见苏颂一个人,不免大失所望。 苏颂忽然道:“对了,这声势浩大的围攻上山了的总不会只有四位吧?” 柳无鸣道:“水兄一行人也在。” “随我来,回廊的尽头估计就会看到他们了,你们虽是一同上山,看来并不怎么齐心。”这讽刺的意味太浓,不过并没有对柳无鸣造成什么影响。他似乎不打算顺着苏颂的话继续说,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多走几步,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水天远。 水天远脸上露出焦急和惊恐神态,颤抖着道:“柳兄,宋掌门死了!” 众人随水天远进入一间房,房内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摆设,但靠墙放置的一口大箱子马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宋长亭倒在大箱一步之外,没了气息。 “我们几人分别探查不同的房间,我进来这间房时便看到了这一幕。这时无眉道人和陈帮主进来,也回天乏术。” “你是说你们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不错,但我们却救不了他。”陈绍卿脸上露出伤心神色,甚为动容。 是什么人杀了宋长亭?这趟黑糜峰之行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简单。 众人一下子皆没了主意。 苏颂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子。道:“这宋掌门的尸体该如何处置,你们看着办。别污染了我这清静好地方。” 陈绍卿道:“未央宫脱不了干系。” 苏颂眉头一皱:“有关系无关系又能怎样?是我请你们上山的么!” 陈绍卿愠怒道:“好男不和女斗。” 苏颂笑得更加大声,与这气氛愈加格格不入。 柳无鸣走上前检查尸体。宋长亭嘴唇乌紫,看似中毒,身上却未见半点明显的伤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招致的毒手,光是肉眼瞧不出半点端倪。 倒是那口大箱子委实令人奇怪。可是在场的却没人敢打开箱子一探究竟。 小弟甚至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踏进屋子。显然,他不稀罕谁死谁活,除了他的沈大哥。 无言片刻,水天远抽出手中的剑,利用内力挑开了箱盖。 箱子里的东西让众人傻了眼。整箱金银珠宝在不甚明亮的房子里格外刺眼。 难道江湖中盛传未央宫藏着的宝藏就在这里?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放在这里?好像脱离了一般人的预想。 撇开它蹊跷的身世不提,这货真价实的宝贝倒是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连水天远眼睛里也放出了光。 苏颂倒是未喜形于色,仿佛这财宝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道:“各位,还要随小女子去歇息之地么?” 财宝最终的归宿是个谜,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一个算盘。谁不想将其据为己有?除非他是神仙。 在场的确实有两位神仙,柳无鸣和欧阳小弟。 苏颂本来将两人安排这不同的房间,柳无鸣道:“小弟身体微恙,方便照顾我还是和他一起的好。” 纵有万分不满,苏颂也只得作罢。 稍事歇息,苏颂送来了饭菜。饭菜自然可口,但却没有品菜的心情,两人饥肠辘辘不假,但隐约觉得危机四伏让柳无鸣放松不下来。 小弟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摊开,是一枚银针。 柳无鸣道:“现在才拿出来试菜?” 小弟道:“这银针是我在宋长亭死的房子里发现的,它钉在了门框里。我偶然发现,当时没有声张,偷偷用布包起来了。” 柳无鸣道:“宋掌门死于银针之毒,难怪他身上未见大的伤口。我在他脖颈上发现一个极小的伤口,大概就是这银针穿过皮肤留下的痕迹。不知这使针的又是什么人……难道是水天远?他是第一个见到宋掌门倒在地上的人。不对,宋掌门临死之前见到了他们三人,如果其中一人是凶手,必定有所暗示。而现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小弟道:“会不会是他们三人串通好了?” 柳无鸣道:“你觉得水兄会是这种人么?”他当然不信,这个他视为兄弟的人会是凶手。 小弟只道,我不清楚。 这一夜没有人睡得安稳,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毒手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破晓。 高山之上,寒意渐生。 柳无鸣醒来,便听到了哄闹声。 小弟早已起床,他站在众人之外看着这样一场闹剧。 苏颂坐在床边衣衫未整。同样是衣衫未整的和尚跪在地上,懊恼,后悔,惭愧。 苏颂笑了,一如她当初那魅惑人心的笑着:“方丈又何须责怪,这男女之事乃是人之常情。” 慧能坐在凳上,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他紧闭双眼,仿佛眼前这一切污浊了他的双眼。 戒尘满脸涕泪等待师父发话。 他觉得委屈,可这是既成的事实,一早醒来那么个如花大姑娘躺在身旁,谅他如何解释也没人相信。 他清楚记得苏颂昨晚到他房里给他送吃的,可没想到竟然送到了床上! 色戒!遁入空门之人怎能犯下色戒!六根未清净又怎么成为得道高僧? 苏颂的脸上也不见了笑容:“你个懦弱的和尚,昨晚还说为了我要去还俗!” 慧能方丈气得不善,口中念经已经不能平息他的怒气。 苏颂继续道:“在床上那么生猛,这会儿连虫子也不如。” 戒尘早已羞得说不出话。 慧能道:“你走吧,从此不要再叫我师父,少林寺也容不得你这等败类。” 未说一句话的水天远忽然开口:“方丈,他不叫你师父,难道要叫你爹?” 慧能嗔道:“你说什么!” 一众人皆看向水天远,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原委? “戒尘不是你儿子么?当年你和他娘干下苟且之事,她娘为了保全你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地方,丢下一个儿子给你。” “你!” “确实,这陈年老事拿出来说确实显得不厚道。” 戒尘的羞愧变成了愤怒:“师父,这是真的么?” 慧能气得全身发抖,他以为这是个可以陪他进棺材的秘密,没想到这后辈竟会知晓!他应该否认的,可是他该怎么否认,说水天远诬陷他么,可是为什么要诬陷他?因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苏颂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道:“人怎么没来齐,江湖中的大事啊。” 不错,无眉道人和陈绍卿没有来,难不成没有起床,这等热闹之事怎么能少了他们? 柳无鸣吃惊不小。 这等龌龊事发生在道貌岸然的江湖人身上,更显得天理难容。 “我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慧能说毕,嘴角渗出血来,他青筋暴露,两眼圆瞪,就这么死去了。 羞辱至死,慧能自杀了。就这么一瞬间,谁也没来得及救他,谁也想不到他会自杀。 于戒尘而言,每个人都成了局外人。 他不怪谁,也许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是苏颂设的局。可是现在他不在乎了。师父死了,要武功秘笈还有什么用?他失去了心智,眼里看不见任何人。 柳无鸣似乎在水天远的眼中看到了笑容,邪恶的,“用心良苦”的笑容。 他为什么选择戳破这个秘密,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水天远不简单,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戒尘架着慧能的尸体离开。他要去哪里,没有人在乎。 离开房间,水天远忽然道:“真看不惯这群伪君子的德性。” 小弟道:“那必定还有些真小人。” “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好得多,不知道柳兄怎么认为?” 呵呵,柳无鸣苦笑。 未多走几步,听见苏颂叫了起来。 “又死了一个,慧能死了有他徒弟收尸,这道人死了,又有谁替老娘打扫屋子。” 人只不过是一堆垃圾,甚至比垃圾还讨厌。 三人快走几步,在宋长亭死的屋子里看见了无眉道人的尸体,他靠坐在墙上,口中吐血。 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口大箱子,而现在,它敞开着,里面的财宝不翼而飞。 无眉道人死于丐帮的打狗棒法,这是陈绍卿最擅长的。 陈绍卿没见了人影,连同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 明眼人都知道的。 陈绍卿带着财宝下山了吗?他又如何能拿着那么重那么多的财宝在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不被任何人知晓? 但这一切又有了合理的解释,从上山之前,从推选无眉道人为领头人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一个与未央宫无关的阴谋! 而陈绍卿就是幕后主使者。 不对,还有哪儿不对。 一切似乎太过顺理成章。 柳无鸣在空箱子周围走了一圈。忽然道:“水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水天远笑了。 “你为什么要假借未央宫之名杀害这么多江湖人?”柳无鸣脸上已经显露痛苦的神色,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他推断失误。 水天远道:“此话怎讲?”他还在笑,仿佛柳无鸣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笑话。 “真正的凶手是你对不对?” “哦?” “首先是静寒师太,有人半夜潜入用金刚指将她杀死,那时她和她的弟子早已睡得极熟,事实是每个人都睡得极熟,除了走出祠堂的小弟和你,当然还有一个你的合伙人。” “大家都会熟睡?难不成我下了蒙汗药?” “不错,大家带来的干粮里放有蒙汗药一点也不奇怪。从客栈带出来的干粮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而你也极有机会下手。” “你这么确定?” “到这里我还只是猜测。到后来丐帮弟子摔下山崖,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你。小弟推断他掉下山崖之前必定受了伤,而这伤必须是短时间内能让人致命。其实这时候我仍然没有证据,只是宋掌门的死让我知道银针之类的暗器能瞬间达到这样的效果。” “怎么能肯定凶手就是我?证据呢?” “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苏颂不是活着么?陈绍卿不是也活着么?” “呵呵,不错,苏颂是你的帮凶。” 第十四章 苏颂面露吃惊之色,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道:“这会儿,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小弟在祠堂时看到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水兄。扛住小弟的是水兄,而那时候正在行凶的人就是苏姑娘你了。” “我又不会少林金刚指。” “你不会么?要不要试试看你到底会不会。小弟半夜醒来的确给你们的行动造成了困扰,但是你们又不想小弟死,我想你们没有杀死小弟的理由。” “怎么会没有?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苏颂讽刺道。 柳无鸣轻笑,道:“这会儿你倒是承认了。” 苏颂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好极了,继续说。”水天远依旧是事不关己的高姿态。 “在铁桥上动手脚的也是你和苏姑娘。” “嗯,继续。” “刚刚提过了,宋掌门是死于银针之毒,银针穿过他的脖颈,因为力道委实太大,针嵌进了门框里。有可能是暗器射偏了,或者宋掌门在躲避之时没能逃脱这见血封喉的恶毒暗器。” “为什么暗器一定是我使的?” “暗器不是你发射的,但也是你安排的。所有的机关都在这口大箱子里,想必你也知道箱子这儿的痕迹是什么意思。这里有个安装暗器的小装置,宋掌门在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暗器发射出来,他躲闪不及。昨天,是你用剑挑开的箱子,因为事先你就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当然那时候暗器不会再次发射出银针,你只需要让大家看到满箱的财宝。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人去注意那个小小的暗器,而在大家入睡之后你就可以将暗器装置拆除。” “似乎很有道理。” “钱财是一块“试金石”,你当然懂得,呵呵。” “怎么说?” “因为陈绍卿和无眉道人俩人同时起了歹意,想要将财宝据为己有。他俩战得酣畅之际,我想你一定是背后那个将两人真正送入地狱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陈绍卿的尸体和财宝一同放在了一个地方。” “放在哪里?” “这箱子下面,我刚刚踩在这儿发现下面是空的,那么必定这地底下还有暗格。” 水天远终于变了脸色。 “无眉道人并不是真正死于打狗棒法,而是被人扭断脖子致死。” 苏颂鼓掌。道:“无鸣公子不愧是无鸣公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柳无鸣问。“苏姑娘又为什么愿意以未央宫的名义来和你共同出演这场阴谋?” “哈哈,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交易?” “就是你和小弟。” 小弟脸上的不快因为这场阴谋的水落石出更加明显。 原来他和柳无鸣都是棋子! 水天远缓缓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我爹水志南,就是当年御水山庄的庄主,我当年因为在外学武而免遭于难。水家遭致灭门,都是因为这群所谓的江湖人士,他们攻上山顶不问青红皂白大开杀戒。当年那个盗取秘笈的恶人根本不是我爹,只是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人易容成我爹的样子。江湖浩劫也罢,都死光了也好!” “现在那人呢?” “不知道,也许早死了。我不能原谅他们杀害手无寸铁的水家人,我爹拼死也未能保护御水山庄,庄里的每个人都死了,都死了!一个不剩!最终的御水山庄,你们也看到了,早就不复存在了。就剩这么一个凄凉的空壳子!” 小弟终于开口:“这与我和沈大哥又有什么相关?” “你们是我与未央宫合作的筹码,她们要你们上山,而我正好可以报仇。” 小弟的脸绿了,柳无鸣的脸更加难看。 “被朋友背叛不过如是。”水天远道:“各取所需罢了。江湖上盛传的秘笈和宝藏藏在未央宫是我散布的谣言,没想到整个武林都信了。当然,引导他们山上,如何上山也在我的计划之内。” “为什么在山底我没有中毒,而你们却都中了毒?”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你没中毒么?哈哈,但你装得太像了,连我都没怀疑。我确实中毒了,实实在在的。因为它没有在我的计划之内。高兴的是,一切并没有偏离轨道。”水天远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刚才的激动很快变为平和。 “未央宫怎么甘心被你利用?” “你和小弟就有这样的魅力。” 柳无鸣笑不出,他怎么也笑不出。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猜错了,铁桥我没有动任何手脚,纯属意外。” 欺骗是行走江湖的生存技能。柳无鸣自己也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到最后他甚至不清楚沈毓轩和柳无鸣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自己。他并没有玩弄世人于股掌的嗜好。而这次,他觉得有些气恼和烦闷,他不是神仙能清心寡欲,他喜欢小弟,他乐意结交水天远这个朋友。如果从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除了感叹水天远的缜密计划,还是不是应该心痛自己成了板上肉而不自知。 水天远和他一起劫狱救出小弟,让他给予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莫大的信任。 人生得一知己何其幸哉。而现在的事实是,他们认识之前他便与苏颂串通好了。他刻意制造的相遇,刻意帮他的忙,刻意成为他的兄弟,只是为了将他和小弟引到黑糜峰顶!什么叫他是第一次上山,一个从小生长在御水山庄的人怎么会是第一次上山?什么叫只是为了夺回属于水家的武功秘籍,他就是御水山庄的人! 在这之前柳无鸣甚至没有多加怀疑,他相信他的兄弟! 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他上当了,他害惨了小弟。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水天远和未央宫交易的筹码,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变得这么重要,他当然不知道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他会将小弟置于怎样的境地,他会不会因此而让小弟丧了性命? 上山之前小弟的不安是不是也预示着这一切将会是一场浩劫,真正的关于他的浩劫。 他成了事件的核心。 但他依然像是局外人。 水天远淡淡道:“死这么些人远远没有达到我的目的,我要用他们的命来为御水山庄陪葬。” 原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柳无鸣面无表情道:“你准备怎么办?继续你的杀戮么?” 水天远没有笑:“当然。所以,我要下山了。” 柳无鸣和小弟不是救世主,不是审判官。他们没有权利给世人主持正道。 正义与邪恶早就模糊了界限。 所以,他们在水天远说要离开之后并不能拦住他,并不能像个正义之士惩戒他,甚至无法质问一句,你还拿我当兄弟么? 一个内心被仇恨填满的人,还会把他当兄弟? “柳兄,小弟,祝你们好运。”水天远仿佛没有一丝后悔与留恋。 苏颂站在他们身后,像个看客。 柳无鸣忽然意识到,她是参与者,极为高明的参与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沈毓轩就是柳无鸣的?” 苏颂道:“从欧阳公子假冒你被抓进监狱开始。” 一个身穿与苏颂同样衣服的女子出现。她悄声无息站在小弟的身后,道:“各位,我们宫主想见你们。” 她们其实一点也不像,她长着女孩里少见的一字眉,眼睛大而黑亮,鼻子小小的。外表是个可爱极了的女子。 她的容貌与声音却是如何也联系不起来的极端。 生硬,不带一点感情。 着装一样代表着她和苏颂在未央宫的地位一样。 “她叫苏离,是我姐姐,亲姐姐。”苏颂一反常态也变得温声细语起来。“大家都跟着我俩去见宫主吧,当然包括你,水公子。” 水天远脸上变了颜色。道:“这,并不在我们的交易之内。” “上山既是客,主人要尽地主之谊,你怎么好不给面子呢!再说,交易完成,不得要好好庆祝一番么。” 小弟在躲闪之间抓紧了柳无鸣的手。 他在害怕,柳无鸣感受得到。 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第十五章 九曲回环,曲径通幽。 光秃秃的岩壁是这绿意盎然黑糜峰上的一道独特风景线。没有人怀疑这岩壁到底有多独特,只是在想真正的未央宫究竟还有多远。 它的庐山真面目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显露的迹象。苏颂不说话,苏离不说话,小弟不说话。水天远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个人沿着崖壁下的小道不缓不急走着。 绕岩壁半个圈之后,苏颂道:“我先去禀报宫主,你们在外面候着。” 在这之前,他们离开御水山庄,往北翻山越岭两个时辰不止。 御水山庄又成了一座空楼,正如二十年前一般凋敝。虽然早已没了人气,他们离开后更显凄凉。水天远离开时看了它一眼,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它,完成了它的使命。没有人再属于这里,即便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他们在一个甚为平坦和空旷的地方看见一个湖。湖不大,水不深,清澈见底。 柳无鸣想,假如有一天他和小弟两人靠湖而居不问世事该是怎样一番惬意的情景。湖在深山却不寂寞,正如他和小弟,远离尘世也绝不会寂寞。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笑了出来。 柳无鸣的出息也不过如此。不知道小弟会不会嘲笑他。 苏颂撤下一块巨石,岩壁上打开一扇石门。就着洞外的光根本无法看清里面是怎样一番景况。苏离陪着他们站在洞外,苏颂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石洞。 可见未央宫的人功夫确实厉害。长途跋涉之后她们仍步态轻盈,不显倦意。 又是片刻,苏离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道:“进去吧。” 沿着这黑漆漆的通道,越往里走,越显得深不可测。柳无鸣在黑暗中好像听到了小弟牙齿打颤的声音。 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光线越来越强烈。 见过世外桃源么?这就是一个可与世外桃源相媲美的地方。未央宫的存在简直违背了自然规律,可它就是存在了,出现在他们眼前了。难道这也是为什么未央宫的女子可以一辈子不下山的原因么? 花的海洋,水灵动活泼。 他们看见了瀑布,看见了浅滩里的礁石,看见从苍天大树里露出一角的屋脊,看见几个美如画的女子缓缓向他们走过来。 苏离迎上去和几个女子低语。语毕,道:“宫主已经等着了。” 不难想像未央宫主是怎样的绝色。柳无鸣忽然觉得撇开他被骗的事实这趟黑糜峰之行十分值得。 走进一幢看似小巧实则大有内容的屋子。正前方一方珠帘,珠帘后面传出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久仰各位大名,今日光临寒舍荣幸之至。” 柳无鸣不习惯这样的江湖客套,它们不应该出现在不沾染世俗气息的未央宫内。 声音没有停歇:“三位请坐,本人有事相求。” 未央宫主还能有事相求?柳无鸣忽略掉刚才的不适,坐下。 “无鸣公子,本人向你求一桩姻缘,将苏颂许配给你如何?” “宫主,你……”苏颂的声音也从帘后传了出来。 “别插嘴。”未央宫主提高了音调,“无鸣公子意下如何?” “在下……无心娶妻。” “男大当婚,敢情无鸣公子嫌弃我徒儿?”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小弟坐在柳无鸣身侧,忽然怒道:“不娶就不娶,废话这么多!” 小弟失了礼数,却没见未央宫主发怒,只听得她道:“今天天色不早了,各位歇息歇息,无鸣公子不必现在答复,但我想我家徒儿如此中意阁下,阁下怎好辜负她一番情意。” 声音继续响起,“水公子大仇得报,本人已备好酒水,好生庆祝一番如何?” 谁能拒绝未央宫主好意?如今进了未央宫,就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水天远立刻答道:“多谢。” 屋子由上好陈木建成,散发出一股香味。在西沉的太阳光下,好似要与背后的山石融为一体。形态万千的雕刻嵌进冷峻的暮色中,犹如受了诅咒般要从墙上活过来。 柳无鸣三人随两个妙龄女子离开屋子。女子道:“这边走,酒水已备好,宫主马上就到。”为什么未央宫主不与他们一同出来,莫非她还要梳洗一番才能出来正式见面? 迄今为止三人未曾见得宫主真容,连声音也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水天远道:“我从未见过未央宫主,与未央宫的合作纯属偶然,年前在江南遇到苏姑娘,几经交往才探得她的底细。” 小弟沉闷道:“这老婆子肯牺牲自己来成全你的计划?未央宫要真成了江湖人的靶子,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柳无鸣道:“现在看来未央宫要成为江湖人的目标极不容易,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找到这里?当然,我们也不是自己找来,而是给人带过来的。” 水天远道:“欧阳兄说未央宫主是老婆子,何以见得?” 小弟没好气,但还是收敛了脾气,道:“刚刚她的声音听不出来么,怎么也上了年纪。”他记恨水天远使计将柳无鸣骗上山来,如今吉凶未卜。柳无鸣倒是十分看开,没有流露出任何责怪的意思。 柳无鸣对小弟笑道:“人都是会伪装的。”话似乎有所指,指小弟?指水天远?还是指未央宫主?亦或是指自己? 看见柳无鸣的笑容,小弟脸上的不悦立刻消失,好似回到了坐忘轩时的模样。 所谓客房,离未央宫主歇息的地方远也就罢了,竟然只是凿好的石洞!不过在未央宫算见怪不怪的事,石洞冬暖夏凉,节省了空间,取材也更加容易。 石洞像是密室,不透光,通风性能倒是极好,看来山洞不少,而且相通。 刚坐定,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从背后走进来,姿色不错,从脸上看似乎三十有余。步态轻盈,眉眼之间显出十分沉稳的神态。 女子坐下不过片刻,所有的菜便上齐。柳无鸣倒是十分想知道她们究竟在哪儿做好的菜。白衣女子不说话,保持着微笑。 “各位请吃。”声音一出,柳无鸣心叹道:“原来这就是帘后的未央宫主。” 席间未央宫主话不多,小弟更是一句话不说。水天远担心安危无心说话,剩下柳无鸣,好酒好菜喝够,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好像什么目的也没有,拒绝苏颂的婚事,等未央宫主放行,然后与小弟牵手快意江湖。想到此处,柳无鸣盯着小弟微红的脸颊,笑了。 酒过微酣,心却碎。无关风月,心却醉。 小弟此刻归心似箭。他试图暗示柳无鸣趁着夜色离开未央宫。他惧怕柳无鸣和苏颂所谓的亲事,他惧怕总是藏着猫腻的未央宫主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可是此刻的柳无鸣接受不了任何暗示,他喝醉了。假如他清醒一定会惊奇自己为什么越来越不胜酒力,可他又不能不喝,他很渴,很饿,所以他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食物。说是处变不惊也罢,常人必定清楚的是,任何人都要屈服于正常的生理需要。柳无鸣不会例外,水天远不例外,甚至未央宫主也不例外。只有小弟一人格外清醒。 空旷的石洞里。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好似未央宫主和他们是熟人,好似柳无鸣原谅了水天远的所作所为,亦或是,这陌生的地方没有危机只有祥和。 那么让水天远千辛万苦将柳无鸣骗进未央宫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有人知道,但现在看来没有人说破。 未央宫主意味不明浅笑着离开,让水天远伤透了脑筋。本来,他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三间石室紧挨着。 进来一个绿衫女子,道:“三位公子请歇息。”意思不言自明,小小石室的床铺只能躺下一人,那么三人必定是一人一间石室。 柳无鸣很累。他进了石室便直接躺在了石床上,石头微凉坚硬,好在铺了被褥不至于睡不安稳。 小弟进了屋子,就着昏暗的烛光,躺下。 微弱的烛光里,有太多小弟的想象,这会儿,他在想柳无鸣。男人间的思念,有时候也会细水长流。他试图幻想着柳无鸣的样子入睡,却依然睡不着,柳无鸣就在隔壁,他甚至想去找他促膝长谈。 这是苛求,他知道柳无鸣醉了。 石室并非密闭,可此刻小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蜡烛燃尽,漆黑一片。睡意终于找上了他。 小弟未听到任何响动,此刻却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如鬼魅般靠近他的脸。他感觉到了浑浊的气息——有些未散开的酒味。 “沈大哥,是你么?”小弟轻声道。 来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弟想从石床上欠起身子,却遭遇来人的“袭击”。穴道被封,他动弹不得。 “沈大哥,是你么?”小弟再次问。他依然觉得来人没有恶意,因为他是那么轻柔的在触碰自己。 曾几何时,柳无鸣也这般对待过他。 第十六章 来人嘴里吐出的酒气在小弟鼻尖萦绕,炙热的嘴唇轻轻包裹住小弟的鼻子,小弟能感受到他温柔的舌尖慢慢地向上移,移到眉间的位置,重重印下一吻。 小弟陶醉了,他轻唤沈毓轩的名字,试图用这化不开的柔情来与柳无鸣进行一场灵与肉结合的性事。这正是柳无鸣需要的不是么?“沈大哥,沈大哥”小弟动情地呼唤着。他想用双手环绕住厚实的肩背,可惜穴道被封。“沈大哥,解开我的穴道好不好?”他柔声说道。 来人不发一言,嘴唇离开眉间那刻被“沈大哥”的呻吟声激起强烈的欲望。他渴望得到小弟,从第一次见到小弟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恨极了那声“沈大哥”,可是他不能说话。 亲吻越来越霸道,他舔舐小弟温软的眼睑,然后移到敏感的耳朵周围,舌尖的挑逗让小弟不能自持,小弟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央求着沈大哥解开他的穴道,可是沈大哥却忽然咬住了他的耳朵。来人从喉间压出三个字:“不要吵。” 小弟没有听清楚,他记得沈毓轩喝醉酒后的模样,那是他眼中只有霸道的占有欲,所以沈大哥生气了么?生气了才会这么不耐烦的对我说话? 衣服被来人一件件脱下,小弟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来人的身体完全压在小弟的身上,炙热的体温温暖着冰冷的空气,小弟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小弟能感受到沈大哥胀大的下体在摩擦自己的肌肤,他抬起小弟的腿,慌不择路,横冲直撞。那粗壮的下体终于进入了小弟的身体。 “沈大哥,沈大哥……” 来人拔出他不再坚挺的欲望,踉踉跄跄走出石室。从他的身体离开小弟开始,空气瞬间变得冰冷。 沈大哥,你走了么? 柳无鸣何时变得这么不懂体贴,任小弟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不怕着凉么?为什么不解开他的穴道,却让小弟期望中灵与肉结合的性事变成了一场不能反抗的强奸。 沈大哥,你果真是醉了么? 水天远很痛苦。 他和小弟之间隔着一道石墙,而且这道墙上还有一扇敞开的门。他无法自持的想要靠近石墙外的人。 可是,他却气得几乎走火入魔。 情,是他的软肋。 小弟的穴道第二天清晨自动解开了,烛光将小弟刺醒,他看见苏颂正在摆弄石床边的烛台。待到蜡烛都点燃,苏颂才回头。 “看来你昨晚睡得不好。” 小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你这睡觉的习惯不好,会着凉的。”苏颂靠近他,弯腰替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衣裳拾起,苏颂的笑容越加灿烂。她用手指勾住衣裳一件件递与小弟,那是一种轻佻的傲慢,小弟很不喜欢。 “沈大哥呢?”小弟不愿意与苏颂废话。僵硬了一宿的身子终于可以活动,小弟只想穿好衣裳去找沈大哥,奈何手都抬不起来,他浑身使不出力,软绵绵的,体内似乎有火在烧。 “身子这么弱?”苏颂干脆坐上石床,她将手背探了探小弟的额头,小弟想打开她的手却被苏颂一把擒住,苏颂娇嗔道:“公子,着凉了,就不要这么倔强了。” 小弟不受控制咳嗽,整张脸憋得通红。缓过劲儿,他低吼道:“我要见沈大哥!” “好,好,马上让你见。” 小弟走出石门遇上了正从隔壁石室走出来的水天远。水天远脸色暗沉,似乎昨晚睡得并不好。他看见小弟,先是欢喜,那欢喜却是转瞬即逝,马上又回归倦态。他不知道对着一脸病容的小弟说些什么,这一刻百感交集。 沉默是由苏颂打破的。“两位请跟我来。” “让我去找沈大哥。”小弟厉声说道。 “公子先随我吃个早点?”苏颂变得像个温顺的仆人。 小弟却是径自走开了,他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苏颂。这个女人迟早会把她逼疯。未央宫那么多仆人,为何偏偏要苏颂来伺候? 水天远跟上小弟。 苏颂却是一声苦笑,也跟了上去。 小弟似乎对石洞的通道十分熟悉。途径岔道口,他没有半分迟疑。他也不开口问苏颂究竟柳无鸣在哪里。好像他已经知道柳无鸣早已经不再昨晚安排的石室里而是到了别处。 “你的沈大哥现在很逍遥。”苏离忽然出现在小弟面前。 小弟大惊。 “你们随我来。” 小弟终于看见了柳无鸣,可是,他却宁愿永远看不见。 他透过石壁的通风孔看见幽暗烛光下裸着的柳无鸣骑在一个女子的身上,那女子弓着身子迎接柳无鸣粗大的棍棒,伴随着女子销魂的呻吟那根棒子在女子体内出入,一下一下,将小弟的心脏一锤一锤击得粉碎。 千真万确,这是小弟魂牵梦萦一刻也不想远离的沈大哥。 “宫主,您可真让人销魂。”柳无鸣强有力的双臂握住女子的腰,他试图用自己男性的力量将女子送上天堂。 小弟瘫软在石墙边。 水天远眼睛却没有眨一下。 和柳无鸣交欢的人正是昨晚与他们一起喝酒的未央宫主。即便只是在烛光下,那女子的肌肤紧致白皙一点儿也不像三十几岁的老女人。她曼妙的胴体没有一丝赘肉,一切都恰到好处。她逢迎求欢的姿态怎能不勾起男人的欲望! 光是看着这场面,就让水天远不自觉吞咽下一口口水。 其实,柳无鸣就是个凡人,只是在小弟眼中他不小心成了神。 未央宫没有男人,这里似乎并不需要男人。 但是在看到未央宫主的胴体之后,水天远并不这么认为。未央宫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但是人的七情六欲却并没有因此而摒弃,人的本能在未央宫主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水天远在苏离的眼中看见了杀气。 她想杀了柳无鸣。 小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以为柳无鸣是受人胁迫。 可是并没有,柳无鸣享受其中,似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小弟存在。 小弟心灰意冷,昨晚的温存,柳无鸣曾经的承诺,以及他对柳无鸣的爱恋都化作灰烬。 爱,在诱惑面前不堪一击。 小弟想要离开这里,他却没办法站立起来。水天远向小弟伸手,小弟的眼睛里却没有了任何色彩。他没看见水天远伸过来的手,也看不见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和物。 他不停地咳嗽,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 可是他没有流泪。 水天远干脆抱起小弟,小弟也不挣扎,任他抱着。 水天远觉得小弟很轻,轻得不像个男人。然而他却爱上了这个男人,他却不顾一切占有了这个男人。 他看见小弟看柳无鸣的眼神,脉脉含情。他忽然恨极了自己,为什么他不是那个让小弟专注的人。后来他走到小弟的石室,点中小弟的穴道。他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占有欲,可是小弟的口中叫的是沈大哥,心里想的也是沈大哥。 现在的小弟和昨天在他身下被点穴的小弟一样,好像没有知觉的木偶。但今天水天远却有着未曾有过的满足,只要小弟的心里不再有柳无鸣。 难道上天也在帮他么? 可惜他得意太早,身处未央宫,能不能离开都是一个问题。 沈毓轩佯装轻松,所以他必须假装毫无戒备地喝醉。 其实他没醉,他在仔细观察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处景,每一个通道。未央宫主千辛万苦将他们几人骗上来的目的恐怕不是要他们命这么简单,要杀人早就动手了,何须大费周章? 不过,沈毓轩并不想死。 昨日未央宫主附在他耳边低语,“欧阳小弟似乎很喜欢你?”沈毓轩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算是对宫主的回答。“我也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未央宫主继续说道。一听这话,沈毓轩手上的杯子几乎要从手心里掉下来,还好他稳住心神,才不至于让小弟产生怀疑。 “假如你肯让欧阳小弟乖乖离开你,然后留在未央宫当我的压寨‘夫婿’,我就放他们下山,连水天远也一并放走。” 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沈毓轩笑道:“哈哈,宫主就算不提这样的条件,我也打算留下来,留在这温柔乡可比山下的日子逍遥多了!” “当真?” “当真。” 酒过三巡,小弟微醉,他亲眼看见沈毓轩踉跄着回石室,于是自己也回了,至于水天远和宫主,他根本懒得在意。 可没想到,晚上与他温存的沈毓轩竟然出现在未央宫主的床上! 沈毓轩进了石室不假,片刻之后他从石室出来也不假,只不过他一开始就去了未央宫主在的地方,并且还是由苏颂领着去的。 “偷情”在这里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宫主坐在床边,脸上醉酒的红晕还未曾散去。 “你果真来了?”这一句倒像是情人之间的问候。 沈毓轩笑道:“我当然要来。” “你喜欢我么?” 沈毓轩这时已经靠近床边,尽管他一直观察房中的摆设,看是不是有什么暗器机关之类的会将他送上西天。 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宫主轻解罗裳,一脸娇羞。似一位新婚之夜的新娘,被新郎揭开红盖头后紧张羞涩却依旧有点兴奋。 沈毓轩拉下床帘,顺势躺在床上——宫主的床果真软得不像话。 “你……” “今天累得厉害,男女之事,等我养够了精神再说。”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舍得么?” 未央宫主露出愠色,却奈何不了他。 两人和衣而眠,直到天亮。 第十七章 次日醒来,沈毓轩发现床幔已经拉开。未央宫主的侧躺着,用手支着头,脸上却没有刚醒来时的睡眼惺忪,她似乎已经梳妆打扮完毕了。女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让自己最邋遢的一面展示在男人面前。 “你竟然真的睡了,还睡得这么安稳,不愧是柳无鸣。” 假如沈毓轩解读没错的话,宫主的言下之意应该是身边躺着这么个香艳大美女你竟然还能睡得着。 沈毓轩正欲说话,却被未央宫主止住。她娇嗔道:“昨晚你说太累,现在该是精神百倍了吧。”宫主边说边解开沈毓轩的上衣,沈毓轩用手按住宫主的手,笑盈盈说道:“我可能也会打女人,再漂亮的女人也不例外。”“是嘛?你要不做完你该做的,下床后可能就见不到活蹦乱跳的欧阳公子了哦……”沈毓轩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神色忽然凝重得不像话。 不知为何他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小弟,久到让他有种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错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认为未央宫的目标是自己,和小弟无关。却不想未央宫会利用小弟作为要挟自己的手段。要是这样,他应该寸步不离陪着小弟,而不是放任自己“私会”未央宫主,虽然他的目的是要探出离开未央宫的线索。显然,这次他高估了自己。 女人发起疯来可能比男人更恶毒。 他仍旧没有弄清楚未央宫将他骗上山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宫主在山上久住没碰过男人,所以饥渴难耐? “欧阳公子这一刻可能还在入睡,下一秒就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了。”宫主提醒道。 沈毓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改口道:“这么漂亮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打呢,疼爱都来不及。” 于是,就出现了欧阳小弟看到的那一幕,足可以让小弟崩溃的一幕。 沈毓轩下床欲离开房间。 宫主问道:“你到哪里去?” “找小弟。” “恐怕你找不到他了。” “什么!” “他刚才来过了。那时候你骑在我身上像一头猛兽。” 沈毓轩知道小弟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一刻,不久前再也见不到小弟的错觉这时仿佛成了事实,他回忆所有发生的事情,无论他怎么做,仿佛也逃不开未央宫主的预计。 他越来越糊涂了,未央宫的“离间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毓轩头痛得不行,他发誓再也不想见这个女人,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除非他死了,或者她死了。 水天远想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没有耐心,这和以前的他很不同。 小弟对他说,帮我杀了沈毓轩。 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帮”字,而不是“杀”字。 水天远知道小弟自始至终没有将自己当做是他的朋友,他更加不知道晚上在石室里与他温存的是自己而不是沈毓轩。 如今他虚弱到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是咬着牙央求自己杀了沈毓轩。 爱的越深,才会恨得越深。水天远似乎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小弟对沈毓轩的爱该是要了如何深的地步,才会让小弟知道沈毓轩的背叛就要他的命! “你喜欢我么?”小弟问道。 “啊?” “我猜到了,昨晚的人是你。” 水天远奇怪的是小弟竟然会这么镇静。而且,他俨然把水天远当做了自己人。 水天远找不到沈毓轩,也见不到未央宫主。 他想,跟着苏颂总能找到宫主,要知道,跟踪一个人并不难,尤其是在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地方。两天时间,足够他了解清楚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前提是只要他能到的地方。 水天远轻功不错,江湖中比他好的没有几个。 他跟着苏颂走进第一次见未央宫主的地方,这是一个木质的房子,大堂里有一个屏风。他看见苏颂进到屏风之后,忽然没了身影,他靠近屏风,看见屏风后面有一个通道,通道不长,通道的那头正式他梦寐以求的自由。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瀑布,仿佛还听到了瀑布激打岩石的声音。 他抑制不住兴奋抬脚踏入这个通道,没想到碰到的是冰凉的墙壁,那墙仿佛有魔力似的,将他弹了出来。连屏风也险些倒下来。 他睁开眼睛,那通道依旧在眼前,瀑布似乎更加壮观了。 水天远又试了一次,这次更甚,他直接被打到了屏风上。 “一切都是幻像,幻像!” 但为什么苏颂却消失了,而且就在这屏风之后消失的? 沈毓轩不见了,几乎是在苏颂眼皮底下不见的。 她当然不知道那两个“服侍”沈毓轩的婢女现在正昏倒在哪个角落里,因为她走进沈毓轩住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就发现事情远远不是沈毓轩去茅厕所以不见了这么简单。 她也不认为这是沈毓轩在和她玩“躲猫猫”的游戏。 她甚至忘了呼唤同样消失了的两个婢女。 沈毓轩躲在屋顶上面的大树上。大树枝繁叶茂。 他看见苏颂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强装镇静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要可爱很多。 她完全可以召集所有的人将未央宫翻个底朝天。但这不是未央宫人的作风。 要是底朝天了还是找不到沈毓轩,等待她的可能就是严厉的惩罚。所以,她宁愿先不要太声张。 同时,他在树上也看到了尾随其后的水天远。 这就是为什么机灵的苏颂竟然没有发现水天远的原因,人在心神不宁的情况下容易对身边发生的事失去警觉性。 不久之后,沈毓轩看见水天远从大屋里出来,苏颂却没有出来。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未央宫主了,当然,更加不要说见到小弟。 他进了大屋,只看到屏风,屏风后面是一面与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的墙。 屏风的位置移动了一点,上次沈毓轩进来并没有特别留意它,只是沈毓轩发现屏风没有与墙面平行,竟然倾斜了不少。 这在未央宫应该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不知道负责打扫的婢女将会处以什么样的惩罚,要是未央宫主怪罪下来的话。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水天远,所以屏风才倾斜了。 屏风上有一个女子,和未央宫主有几分神似。她的眼睛如荡漾的秋波,比沈毓轩见过的未央宫主还多了几分妩媚。沈毓轩被魅惑了似的忍不住抚摸了上去。 忽然,屏风移动,归了原位。墙上出现一道通往外界的通道。正如水天远看到的那样。 沈毓轩定定神,并没有急于踏进去。他怕进去了会万劫不复。 刚到未央宫时,小弟曾说,沈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一切都是幻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想起小弟的话,之前他也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的幻像。 他敲了敲旁边的墙。 都很结实,似乎没什么不妥。 她发现屏风上的女人手指着一个地方,虽然这是一幅美人图,仅仅只是一个拿着小扇的美人图。 顺着美人手指的地方,他发现了不寻常,那里似乎有一块砖头与众不同,可是走近了又没什么特殊,难道是幻觉? 沈毓轩决定放弃了,可是,他的脚底下却开了一扇门。真正的秘密不在墙上,而在脚底下。 那是一个地下通道,隐约还可以看见里面透出的微微光亮。 里面肯定有人。 会是谁呢? 第十八章 穿过一条不长的石道,沈毓轩又看到一片让人豁然开朗的“景观”,那是一张巨大的石床,轻纱从天而降,包裹住石床。 苏颂跪在离石床几尺远的地方,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似乎已经跪了很久,而且要是床上的人没有打算让她开口,她还会继续跪下去。 因为她在等,等床上的人做完该做的事儿。 床上有两个女人,一个女人躺在粉色薄纱下面,隐约可以看见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姿;另一个女人赤裸,微曲着身子,头埋在女人的下身。 假如说这是女人之间的“性交”,未免显得太粗俗。 所以,石室里并不安静,女人的呻吟声时急时缓,每一声都让沈毓轩脸红心跳。 他承认,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香艳的场景。 很显然,躺在床上的人是未央宫主。只有她才有权利能让苏颂跪着,也能让苏离在她身下取悦她。 床上的另一个女子是苏离。 沈毓轩想这场女子的春闱大戏他看看就算,正欲离开,忽然看见未央宫主扬手甩了苏离一巴掌。巴掌声在空旷的石室里久久没能散去。苏颂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要不是看在师徒十几年的情分上,我早就将你逐出未央宫了。” “不要,宫主,我错了。” “我未央宫从来不要被男人碰过的女人。” “我错了。”苏离似乎已经流出了泪水。 “要你做戏,你却假戏真做。是不是被沈毓轩上得爽了,连伺候我的功夫都退步了啊?” 苏离只是默默流泪,她承认和沈毓轩的那次,确实让她动了心,也许,她真的爱上了沈毓轩。 “你给我滚。” 沈毓轩终于看清了苏离与未央宫主,苏离仍旧是沈毓轩之前看到的模样,未央宫主也是未央宫主的模样,就是语气和地位掉了个个儿。 做戏?除了床上的戏恐怕从第一眼见到苏离就是做戏,甚至从第一眼见到苏颂就是做戏。 沈毓轩想不懂未央宫主为什么要让苏离假扮自己,这易容术十分了得,沈毓轩竟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 也许正如未央宫主所说,这里的人不能碰男人,尤其是她自己对男人趋之若鹜,担心戏会演不下去,所以派了苏离来冒充自己。 无所不能的未央宫主,假如真是这样,未免太小瞧她了罢。 “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未央宫主恨恨地道。 苏离下床和苏颂一齐跪着,仍旧赤身。 “苏颂,说。” 苏颂声音些微颤抖,道:“沈毓轩失踪了。” “小弟呢?” “在破晓宫。” “你下去吧,沈毓轩走不远。” “是,宫主。” “糟了,退无可退,肯定会被发现。”沈毓轩心里嘀咕着。苏颂已经站起来,他要是不能找到藏身之所,必定死无全尸,对付一个苏颂就已够呛,何况还有深藏不露的未央宫主。 苏颂旋动开关,通往地面的门开了。 可是她却没有看见沈毓轩,因为此刻沈毓轩正在苏颂的头顶,情急之下他发现凹凸不平的石壁能让他支撑着自己悬在空中。 更加幸运的是,他看见了石门开关的位置。 离开已是刻不容缓。多待片刻都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刚刚除了苏颂,还进来了一个人。”未央宫主道。 苏离不解。 “石门开了不止一次。” “属下去追。”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迟早都会死的,见过本宫主胴体的男人,更加别想活着走出未央宫。你去把水天远叫过来。” “是。” 苏离正欲退下,未央宫主叫住了她,“把衣服穿上。” “是。”苏离甚至有些感激涕零。速速穿好衣服,退下。 沈毓轩越来越猜不透未央宫的意图,所有的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就连小弟,也变得神秘起来。 他必须找到小弟,然后带他离开。——当然,还有水天远。 破晓宫?沈毓轩从来没去过,未央宫神秘的地方实在太多,多一个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什么她们要把小弟安排到破晓宫? 沈毓轩继续跟着苏颂,却见苏颂没有回到他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忽然小弟迎面走来,当然不是迎着沈毓轩的面,此刻他躲在某一个石头后面。 只听见苏颂清唤道,“少主。” 小弟微微点头,与她擦肩而过。他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欧阳小弟是未央宫的少主? 沈毓轩懵了,彻底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真的,可是回想起此前的种种,比如小弟准确判断上山的路线,比如别人都中毒只有他丝毫没有受到花粉的影响,可能是小弟知道会遇到路障,所以事先在不知不觉中给他服了解药。而小弟自己,为了不引起怀疑也只是假装中毒。他对上山的路线了然于胸,因为上山下山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对苏颂的态度,以及苏颂在酒馆中的那声未完的“少……”全部都有了解释。原来他是未央宫的少主! 未央宫不是从来都只有女人的么?没想到还有小弟这个唯一的男人。 一切又都乱了,甚至乱得有些离谱。 小弟是少主,那他和未央宫主是什么关系?未央宫主把他骗上山难道只是因为小弟? 小弟精神萎靡,原本俊朗白净的脸上长了些许胡茬,显得很久没有打理过。尤其是他黯淡的眼神,让沈毓轩心疼不已。 忽听得苏颂道:“少主,您去哪儿?” “我去哪儿要跟你汇报么?”小弟的音调忽然提高不少,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沈毓轩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威严的样子,以前羸弱的男子,这会儿确实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 苏颂诺诺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宫主,宫主……可能要见你。” “可能?不就是现在还没想的意思么?什么时候要见我,要她自己叫。我去哪儿你不用知道,反正我也逃不出这未央宫!” 沈毓轩差点就从石头后面蹦出来,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小弟,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小弟拥在怀里。 可是他忍住了,不是怕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是怕小弟始终原谅不了他。虽然只是做戏,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总归是“背叛”。 苏颂想跟着小弟,却被小弟的手一拂,生生挨了一个巴掌。“不要跟过来。” 苏颂忍住泪水,颤声道:“是”。 小弟想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在破晓宫待了有些时日,一直没见过阳光。他脑海中总有一个人的影子挥散不去,那影子驱使他出来见见阳光。 不久之前万念俱灰的他想要杀了他,是的,回忆那不堪的画面,现在的他还是对这个人恨之入骨。 恍惚之间他竟然走到了沈毓轩住的地方。他想,再次见到这个男人要不要送他一掌。小弟在徘徊,比起想念沈毓轩,他更害怕见到他生出要致他于死地的恨意。 “小弟。”沈毓轩在小弟身后轻唤道。 小弟回头,见到眼前的男人器宇轩昂仍似从前。沈毓轩看见小弟嘴角微微抖动,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亦或是,那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小弟仍旧是爱着自己的,沈毓轩放心地想。 正欲开口,从沈毓轩的房里出来一个人,这个女子着黄衫,眼神温柔。 沈毓轩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苏离会从他房里走出来。苏离也很意外见到沈毓轩,不久之前苏颂说沈毓轩失踪了。宫主猜得不错,他没走远,此刻不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么? 小弟嘴角的微笑变成了讥笑:“看来沈公子温柔乡中很自在。”小弟早就知道了当初的未央宫主是苏离假扮的,她也知道那个言语不多的苏离才是真正的未央宫主。 眼前的这个苏离确实是真正的苏离。也许其他的可以做到一模一样,惟独眼神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他知道那晚在沈毓轩身下的就是苏离。 “小弟,你听我解释。”沈毓轩乱了方寸。 欧阳小弟感觉一股血腥味儿从食道冲涌出来。 “小弟,小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毓轩,你我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其实他想一掌劈了沈毓轩,可是一时火气攻心先伤了自己。内力使不出,心脏却搅成一团。 沈毓轩欲扶住小弟,小弟却用仅存的气力推开了他:“不要碰我!”说罢,踉跄着离开了。 沈毓轩的心彻底凉了。假如最终结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听小弟的劝告,上来这未央宫干什么! “公子。”苏离声音褪去了假扮宫主的威严,温柔得不像话。 沈毓轩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眼前的苏离,这个让小弟对他恨之入骨的导火索。 “我要见你们宫主。”沈毓轩终于打算掌握“主动权”了。 第十九章 事实上,宫主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着的。不过这次,苏离没有任何迟疑,道:“跟我来。”她带沈毓轩去的地方沈毓轩已经去过一次,还是那个大堂,那道屏风与通往地下室的石门。 沈毓轩发现石门仿佛感应到有人来似的,苏离往那儿一站,门就开了。既没有他来时的大费周章,甚至都没有触碰任何可能是开关的“机关“。或许他应该装作是第一次来露出一点儿吃惊的神色。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无需拐弯抹角的地步,这些虚招也没必要使了。 苏离只是默默走着,将沈毓轩带到石室门口又默默退下了。 未央宫主低沉的声音传过来,“进来吧。” 这个声音让沈毓轩毛骨悚然,虽然它在威严中不失平和。或许这代表着未央宫主的心情,相比不久之前对苏离的大动肝火,现在早已经将不愉快抛之脑后。 还是那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美人,美人隐在轻纱里,背对着沈毓轩。 “宫主怎样才肯放我们下山?” “这是什么话?我是请你们上来做客的,何谈放不放。再说,你说的你们,是指?” “在下,欧阳小弟和水天远。” 未央宫主忽然笑出声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沈公子想走大可以走,不过水公子和欧阳公子就不一定了,他们,我听说要在这远离尘世的未央宫相守一生呢。和你一起出去恐怕因为世俗偏见会没有安生日子过哟。” 沈毓轩心一惊,未央宫主低沉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搅得他头痛。相守一生,相守一生,这难道是小弟的意思么?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宫主只是帮助有情人成眷属而已。” 未央宫是小弟真正的家,水天远一直喜欢着小弟,小弟恨我……一想到这些沈毓轩再也镇定不下来,知道小弟要和别人相守一生他怎么能镇定得了,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沉稳的,不羁的顶级杀手,这会儿,他只是一个在感情里不如意的落拓之人——他爱小弟,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那我一个人走出这未央宫也没什么意思了。”沈毓轩喃喃道。 “所以,你就死在这里吧。”床上的人一跃而起,剑气直逼沈毓轩的心脏。沈毓轩躲闪不及,循着本能,依旧未能完全避开这一剑。 要致他于死地的人不是一直和他说话的未央宫主,而是躺在床上的水天远。 沈毓轩怎么也没想到,水天远究竟是中了什么蛊。 剑锋擦过肩膀,沈毓轩的左臂被生生割开,血液浸湿了衣裳,顺着左臂淌下来。 水天远却像是疯了一般,一剑刺偏,却仍旧没有停手,剑招狠毒,招招都可致命。 沈毓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他当做兄弟的人手中,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 未央宫主在外面看热闹,当然,里面的人的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就是她想要的,一石三鸟。 “你为什么要杀我?”沈毓轩赤手空拳勉强挡了几招。 “因为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 沈毓轩的身世很简单,甚至再简单不过。他父亲沈之扬是个远离江湖的习武之人,将一身功夫悉数传给沈毓轩,因为天资聪颖,沈毓轩不但继承了父亲的武学,更是融会贯通,青出于蓝。为求生计,沈毓轩自学医术药理,得以在陈县开间医馆以此谋生。父母在他十几岁时相继染病去世,如今他正好无牵无挂。 什么时候父亲竟然成了水天远的杀入仇人了? “是沈之扬当年盗得武林各派秘籍,然后嫁祸于我御水山庄。” 沈毓轩现在是想哭也哭不出,因为他根本没有证据佐证自己父亲与这毫无干系。 “你的武功,杂糅各派之长,你父亲颇懂易容之术。你杀了不少朝廷官员,这么多年还能逍遥在外,证明你偷盗暗杀有过人之处。从来没听说你拜过师父,想必都是你父亲传授。最主要的是……” “是什么?” “你父亲的恶行都有人看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手臂失血过多,沈毓轩招架不住了,虽然水天远也没能占到大便宜。 水天远却是越来越心急,除了杀父之仇,他又想起当时小弟对他说要替他杀了沈毓轩,未央宫主也对他承诺:“小弟是我的亲弟弟,如果沈毓轩死了,你和小弟的事儿我不会阻拦。” 水天远爱上了小弟,在不知不觉中,无法自持地爱上了他。他也知道只要沈毓轩在小弟就不可能完全属于他。 “水兄,你有没有想过告诉你‘真相’的人的险恶用心,他就是要我们自相残杀。” 可是水天远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打斗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不出多久,必定有一个人先倒下,要是倒下的是沈毓轩,他必死无疑。 他始终不相信水天远要杀了自己。 水天远也不相信沈毓轩会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要不是未央宫主拿出水庄主的贴身玉佩,说沈之扬和水庄主素有恩怨,他从御水山庄将玉佩偷出来做嫁祸之用。当年未央宫主还是沈之扬身边的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好一桩陈年旧事,未央宫主二十年前竟然是沈之扬的丫头。如今却是一宫之主。 她说她当年父母双亡,得遇高人相救,才能逃离沈之扬,后来将她与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带上未央宫,那玉佩就是趁沈之扬不注意时偷拿出来的,她甚至还说,现在遇到水少庄主,当然应该将玉佩物归原主。 水天远痛哭流涕,有信物作证,他不得不信。 水天远设局杀了不少当年围攻御水山庄的江湖名门正派之后,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真正嫁祸于人的幕后黑手。 沈之扬,竟然是沈毓轩的爹。 “不要怪我,我水家的深仇大恨必须在今天做个了断。”水天远集中内力,发出最后一击。掌力不偏不倚,正中沈毓轩的心脏。 沈毓轩五脏六腑就是被震碎了一般,胃里翻涌,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只需一剑,我的杀父大仇就能报了。”水天远握紧剑柄,只要一剑刺穿他,刺穿他,刺穿他…… 未央宫主笑了,刚刚的打斗很精彩,却精彩不过这决定生死的一剑。 她在默默等待自己的丰收时刻,要知道这网撒得辛苦,不,也许并不辛苦,她喜欢看别人在她的网中挣扎,越是惨烈越好。 忽然—— 石室里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水天远的剑。 水天远永远也想不到,甚至沈毓轩也想不到,替他挡了这一剑的是——欧阳小弟。 第二十章 那被狠狠插进胸膛的剑仿佛与小弟的身子融为了一体,鲜血顺着剑锋流下来,一滴一滴连成线。他洁白的衣服顿时浸染出一朵慢慢绽放的玫瑰。红得耀眼,红得惊心动魄。 他却是还有气力用微弱的声音说与沈毓轩听,“我不欠你什么了。” 连命都赔上了,何况他根本就不欠沈毓轩任何。 水天远松开剑柄,手抖得厉害,身子抖得厉害。 沈毓轩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仿佛看见那妖冶的红在慢慢吞噬小弟的身子,直到他圣洁的白消失在空气中。他手心里只剩下虚幻,那虚幻中有小弟的轮廓。 原来沈毓轩也会哭。 水天远颤抖着跪在小弟的身边,语气中满是绝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滚!”沈毓轩吼道。他抱住毫无血色的小弟,想带他离开这个地狱般的未央宫。 “你走得了么?”未央宫主的声音从远方的罅隙中传来,嗡嗡的纠缠着。“小弟是我未央宫的人。”沈毓轩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顾自己一步一步朝着通道开口处走。 水天远在想自己做了什么,他怎么一剑刺进了他最爱的人胸口;他怎么想要抢夺视他为兄弟的人的爱人,他怎么听信了未央宫主的话要杀他的兄弟。 难道这一切都是劫数?他对他的仇人可以毫不手软,他可以为了报仇杀害那么多武林人士,但他对沈毓轩,总是不能彻底狠下心,然后阴差阳错让无辜的小弟来承受他上一辈的仇怨。 “我爹从来没有未央宫主这个‘侍婢’”。沈毓轩悲痛欲绝说出最后一句话。 可是沈毓轩却出不了这个地下石窟。 小弟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沈毓轩眼中的眼泪。 眼泪无声,掉在他脸上时竟然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其实他很冷,全身像冰一般冷。 他一直爱着这个男人,真正看到他处于危险的境地,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冲上去,即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怎么舍得他死呢? 从他走出未央宫,进到坐忘轩,就和这个男人朝夕相对。他们曾经耳鬓厮磨,他们曾经肌肤相亲合为一体。 他以为他恨沈毓轩,他恨他的背叛。可是,这个时候,爱还是比不了恨。 沈毓轩走不出这个魔宫。未央宫主已经从他背后使出掌力,这一掌几乎将沈毓轩振得筋脉俱损。 她本不想动手的,她只想看着这两兄弟自相残杀,两败俱伤。 她只想用最残酷的方式来报复当年对她负心的多情郎。 沈毓轩倒下了,连同他怀中的小弟。 那一刻,死亡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 未央宫主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放过? 水天远拾起剑,刺向未央宫主。 或许他才真正想清楚沈毓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被未央宫主利用了。 他没有力气搏杀,他或许只想赎罪。 或者他根本也没打算活下去。就算走出了未央宫又怎么样?他已经与整个武林为敌。 未央宫主不得已,只得来躲避孱弱的水天远。那剑并没有多少力道,她轻松避开,又起一掌拍入水天远的胸膛。 这一掌当然足以致命。 “到底还是要我动手。”未央宫主毫无表情地说道:“好戏没有看够。” 她甚至有些怪罪水天远的尸体弄脏了她的寝宫。 “苏离,把他给我收拾了。” 她知道苏离也在这寝宫里的某个暗处,但是苏离却没有应允。回头一看,躺在地上的沈毓轩没见了踪影,他和小弟就这样消失了。 苏颂有一个深爱的人,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连她姐姐苏离都不知道,而且她们姐妹的关系也不怎么亲密。未央宫中,未央宫主见不得别人亲密。 她宠幸宫中的女婢,就像皇帝宠幸妃子一般。 她所有手下里学武天赋最高的是苏离,虽然苏颂也不差。可是她不喜欢苏颂的性格,苏颂比苏离有心计得多。她曾经召唤苏离伺候却只看见苏颂刻意粉饰的脸庞,她说姐姐感染了风寒,所以由她代替。未央宫主一切都看在眼中,那时候她们的年纪都不大。 未央宫主在苏颂的眼中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她爱慕她高高在上的威严,她爱慕她近乎变态的怒骂和鞭笞。 苏离是未央宫主宠幸最久的侍婢,她仿佛就是有某种魔力让未央宫主享受到无上的快感。 未央宫主喜欢她拘谨的表情和笨拙的性爱技巧,越是这样,越是能让她享受。而换做其他人,比如苏离,她不喜欢她的骚劲儿。在一个风骚的宫主面前怎么可以更风骚?苏离却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明明全心伺候还是比不上苏离。 苏颂曾经和苏离说:“我可以为宫主去死,你可不可以?”苏离没有回答,反正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还有什么权利来决定可不可以呢? 未央宫主不知道为什么沈毓轩和小弟为什么凭空消失了,难道这世上还有她没见过的魔法? 她累了。 也不想继续追查下去。 看着眼前的水天远,她竟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刚刚的厌恶感也消失了。当然更谈不上满足感。 她躺上石床,用薄纱盖住自己,合上眼帘。 很久之后,苏颂进来,她没有打搅床上了未央宫主,只看了水天远的尸体一眼,又退了出去。 未央宫已经很久没有死过人了。 但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颂,让你姐姐来见我。” 听到未央宫主唤自己的名字,苏颂很是高兴,她欣喜回头,却只听见要她去找苏离的命令。 心里纵使如何不高兴,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央宫侍婢该有的行为。 沈毓轩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他只知道自己醒来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阴冷,连空气都是死气沉沉。 小弟躺在他身边,身上的伤口被很好地处理过。 在哪里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小弟还活着,只要小弟还在身边。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只能靠自己调理。当下更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呼吸,他自己的和小弟的。 不过在这里,还没等伤势恢复,也会饿死渴死。 和小弟死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弟的呼吸很均匀,似乎睡得很熟。 沈毓轩想将自己破烂的衣服扯下来盖在小弟的身上,却动弹不得。 小弟在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他睡醒了。 张开眼睛,便是一阵心痛,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是沈毓轩么? “沈大哥。” 沈毓轩立刻振奋了精神,笑了。 “你终于原谅我了,小弟。” 第二十一章 “知道你是未央宫的少主之前,我真的只是想要弄清未央宫主将我们骗过来是什么目的,没想到反被要挟,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但是那时你已经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了。”沈毓轩忍不住一声叹息:“我只有你,你怎么能不明白?”小弟凝神看着沈毓轩的眼睛,责难,心疼,爱恨交织,五味杂陈。或许一早告诉他自己是未央宫的少主就不会产生这诸多的误会。未央宫主将他们骗上来不就是为了要小弟回宫么?可是,在未央宫发生的种种似乎比这单纯的目的要复杂得多,复杂到连小弟都不清楚这个和他待在一起将近二十年的姐姐究竟在想着什么。 小弟能记事起就开始生活在这与外界联系甚少的未央宫中,宫中的女婢都叫他少主,有些人陪伴她十几年,比如苏离和苏颂,也会有人来了就莫名消失,他却始终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宫中只有女人,他是唯一的男人,女人教她识字,女人教他识药理,女人给他讲外面的故事,也因此让他在心中种下对外面花花世界的向往。 终于有一天他得到姐姐的应允可以下山,没想到下山了之后他便不想回来了,尽管宫中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有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也不愿意回来了。他试图逃开未央宫的钳制,所以躲进了坐忘轩。 也就在坐忘轩,他爱上了沈毓轩。 姐姐在他心中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尊主,他甚至不能经常见到她。苏离说宫主潜心武学,虽然他从来不知道他姐姐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宫主也曾教授过他武功,让他背诵心法,可以武学天赋极差的他始终也没能学出成果。倒是药理,他异常精通。 他偶然听见过两个女人在床上忘情喧淫,也看见过裸裎相对的两个女人相互缠绵,但是他并没有觉得羞涩,好似这在未央宫并算不得隐私。性别在小弟眼中并不是感情产生的障碍。虽然那时他不清楚能让人做出如斯亲密的举动是因为爱。 遇到沈毓轩之后,他清楚了什么是爱情。爱情中的两人只愿长相厮守不分离,爱情中的人容不了第三个人插足进来,无论他是男是女。 他始终不清楚未央宫主的过去,他也不曾问过他的父母或其他的亲人,因为这些对他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的姐姐是未央宫主。他也曾想自己是不是要在这世外桃源中安逸度过一辈子。然而,未央宫主却同意他下山。 果然,山下的世界大不同。 虽然他曾经被毒蛇咬伤,差点丧命,他仍旧不后悔离开未央宫。 看到沈毓轩的“背叛”,他才开始有一丝后悔下山遇见沈毓轩,心痛的感觉要人命,绝望的感觉无异于千刀万剐。他也想着退缩,缩回他的未央宫了此余生。 然而,他还是会为了沈毓轩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伤害他的剑锋。 他愤愤地要沈毓轩死,可是他仍旧不忍心他死。 他爱沈毓轩,爱到神经错乱。 他仍旧希望这个男人健康地生活在这世上,无论自己是不是陪伴他终生的人。 沈毓轩说你怎么能不明白。 是啊,小弟明不明白呢。他那时失了理智,换了是谁都会失了理智。 “你是少主,肯定知道怎么离开未央宫。可是,现在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都不知道。”沈毓轩道。 小弟对未央宫很熟悉,可是当下这个地方他没来过,它更像一个自然形成的山洞,洞里的光线竟然来自头顶处几个碗口大的洞,但是那些洞实在太小。人根本没办法出去。 就算出去了,碰到未央宫的人不还是死路一条? 究竟是谁替自己包扎了伤口,又是谁将他们送到这里?小弟脑中将所有可能救他的人搜寻了一遍。 如果是未央宫的人,那么必定不会救沈毓轩,如果不是,难道这未央宫还藏匿着别人? 沈毓轩环顾四周,发现这块“密闭”的空间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他现在没有力气去探查每一处可能让他们生还的线索。 他只能坐着,让小弟靠在自己怀里。 未央宫主那一掌,几乎要了他的命。 “沈大哥,是我害了你。” “怎么这么说?”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是陈县的大夫,有一个漂亮的妻子,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你这是要我后悔的意思么?” 我……小弟欲言又止。 “遇见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小弟紧闭双眼,听着沈毓轩动情的情话,又流下泪来。 “答应我,不管怎样,相信我,不要离开我。” 未央宫主只道:“把水天远给我处理了。”便再无废话。 苏颂当然也不在乎处理的是一个活人或者死人。像处理死人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更下等的人去做,但未央宫主的寝宫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得来。 宫中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就见过几次未央宫主。 所以苏颂理应倍感荣幸。 况且处理一具尸体也不是什么难事,随便埋在未央宫的某处都可以当做花肥。 苏颂和水天远很熟。 在合力将众武林人士杀死以及设法将小弟和沈毓轩骗上未央宫之前便在一起计划了许久。 苏颂知道水天远是个人才,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不风流,不多情。 她险些要爱上他。 就这么死在未央宫未免可惜,她惋惜地看了水天远一眼,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却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宫主要谁死那谁就该死,任你再是人才也不可惜。苏颂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不少。 她本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眼中除了未央宫主谁也容不下。 水天远在御水山庄长到几岁,水志南便将他送出学艺,当然他跟着学艺的师夫在武林中并不知名,武功却比水志南高出许多。 他一直生活在江南,也因此才避过一劫。 苏颂将水天远带出未央宫主的寝宫,却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若不是将手放在他鼻子下探鼻息,这呼吸几乎微弱到感觉不出来。 若是常人早该气绝,而水天远并不是常人。该是内功护体让他保住性命,他本就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虽然没死,不代表他可以活出生天,苏颂只要一个手指头他便可以真正断气。 可是,苏颂此刻却不想让他死。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有让他去做花肥而是让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的房间除了未央宫主她不想让谁进谁就不能进,苏离也不行。 苏离也并不理会能不能进苏颂的房间,从前不理会,以后更加不会理会。因为此时,她自找麻烦地违抗了未央宫主,自顾不暇。 第二十二章 沈毓轩估摸着已经到了晚上,因为头顶上光线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咕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这提示着他们肚子饿了,简直饿得不行了。但他们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或者睡觉。 沈毓轩仔仔细细检查了墙壁,要知道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终于他发现了一道石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就是从这个门进来的。但他现在打不开石门。那道石门和墙壁粘合得十分紧密。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是自己由上而下滚下来的,还是有人抱着他们送进来的。后者的可能性不太大,毕竟要抬动两个大男人不容易。 小弟几乎要再次晕厥。本来就体虚,加上剑伤,没水,没食物,只怕真的扛不住了。 沈毓轩也好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石门忽然打开了。走进来的那个女子不是苏离又是谁? 难道救他们的人是苏离?沈毓轩想不通苏离为何什么要救他,她怎么能救未央宫主要杀的人 苏离的手上有一个竹篮,她未发一言,把竹篮放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忍不住说道:“身体养好才有可能走出未央宫。”说罢,石门又自动关上了。 小弟看见苏离从出现开始到转身视线没离开沈毓轩,而他这个少主在她眼中倒像是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沈毓轩未问一言,苏离未答一语。 小弟心中隐隐不痛快。 竹篮里是做好的饭菜和一壶水。 那饭菜似乎还冒着热气似的,香气扑鼻,小弟的眼睛放光,立马将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饭菜的分量很够,尤其是小弟,狼吞虎咽,全然没有少主的样子。 两人吃了个饱,力气恢复了八九分。 他们并没有跳出未央宫的管辖范围,从苏离的话可以推断出来。未央宫主还不知道他们藏着这里,不然苏离怎可出现在他们面前,最惊奇的是,救他们的人竟然是苏离。 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沈毓轩知道只要自己死了,小弟此刻也应该躺在他的寝宫里好好养伤。就算自己没有死,未央宫主绝不会为难小弟。为何苏颂会选择救他们两个,而不是只有小弟一人。沈毓轩的生死,和苏离有什么关系? “你始终是少主,宫主不会为难你的。”沈毓轩语气中充满爱怜,仿佛自己的生死已无关紧要。 “或许她知道,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小弟答道,“在未央宫当少主,怎么也比不上和你一起共甘苦。” 沈毓轩吻上了小弟的唇。他本想说“你何苦呢?”却终于了解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苦亦是甜。 良久,沈毓轩叹道:“我始终不明白未央宫主为何要杀我。” “从我记事起,我便在这未央宫生活了。假如不是因为别的仇恨,那就是因为我了罢。” “那为何她一定要看到我和水天远残杀?难道你和水天远也有关系么?” “在你认识水天远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听过他。” 沈毓轩隐隐觉得未央宫主的阴谋或许和小弟关系不大。她屡次提到御水山庄,甚至还提到了沈之扬。这似乎是上一辈的恩怨,何以要牵扯到他和水天远。况且,就算是上一辈恩怨,和未央宫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未央宫主手一扬,衣带飞扬。一巴掌狠狠甩在苏离的脸上。 苏离忍住泪水,听候宫主发话。 “这么久了,找两个受重伤的男人都找不到!” 苏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要你掘地三尺,一定要找到沈毓轩和小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苏离应允退下。 苏离脸上火辣辣烧得疼,她知道未央宫主教训起人来绝不手软。刚一出门便碰上苏颂。换做以前,苏颂看见苏离脸上的掌印必会冷嘲热讽一番,但她现在没心思这样做。她本是给宫主复命处理水天远的事,不知为何看见苏离的脸心却猛地往下沉。 她究竟应不应该告诉未央宫主水天远还活着? 苏颂走进去,只见宫主侧躺在石床之上,眼睛微闭,呼吸均匀,倒像是睡着了。未央宫主的睡颜依旧美艳动人,几缕青丝覆于胸前,褪去了平日的威严,更似一个闭目养神的少女。 苏颂本欲退下,却听得未央宫主的声音:“今天你来陪我。” 苏颂本该受宠若惊,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心惊胆战。果不其然,看似平静的宫主内心隐藏着无名的怒火,急于找人宣泄。 不管是性抑或只是一个巴掌。 苏离承受了一个巴掌,那么苏颂就该承受宫主性的欲求。 她从未见过未央宫主如此索取,她似乎颠倒了向来只是享受的角色。苏颂在床上被未央宫主翻来覆去的折磨,上演出位的情欲大戏。 苏颂带着一身青紫,走下未央宫主的床。 她甚至忘记了交代水天远的事,而未央宫主也没有问起。 黑暗之中,小弟似乎睡着了。 沈毓轩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要怎样才能打赢未央宫主。虽然正式和未央宫主过招,但是那一掌,沈毓轩也知道她的武功已经深不可测。 此刻他并不急于离开这个“山洞”。 苏离在帮他,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是出于好意还是有其他阴谋。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弟,你应该知道未央宫主学的什么武功。” 小弟在沈毓轩怀里轻轻动了动:“她以前都教过我,只是我欠缺学武的天资,学不来而已。” “果真?那她教了你什么?” 小弟将未央宫主教授的武功招式和心法背诵了出来。他虽不知道这些武功的来历,也不知道武功的名字,但是内容已经记熟,何况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沈毓轩先是兴奋,到后来吃惊不已。这些小弟不知道来历的武功竟然是各门各派的绝学! 未央宫主从哪里得到了各大门派的武功绝学? 难道当年各门派丢失的武功悉数到了未央宫中?当年那场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毓轩百思不得其解。他却没有和小弟道破,只叹息道:“武林中只怕没有人能胜过未央宫主了。” “沈大哥,你天资聪慧,要是将这些都学会,必定能胜过我姐姐的。” “短期内如何能将所有的武功学会?”虽然沈毓轩知道,各派武功虽各有所长,但是若能融会贯通,武功是会越学越容易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学不会呢?” 沈毓轩暗道:“这也是如今唯一能走的路了。” 毕竟他希望自己能保全一条性命,未央宫隐藏着的阴谋仿佛不仅仅只是水天远的家仇那么简单,连自己的父亲都牵扯在内,那么他如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罢。 第二十三章 多亏苏离,沈毓轩和小弟的伤势都好了七八分。数着头顶日升日落,该是大半个月了。 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嫌长,何况是在这洞中的短短半个月。 沈毓轩武功大进。 他却不急于出去,苏离不让他们出去,他们当然可以不出去。 可是,后来苏离进来送饭菜总是用薄纱蒙住脸。她来的每一次就像她第一次来一般,不发一言。 小弟想留住她,哪怕问问她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苏离却没有任何要说一句话的打算。她只是习惯性望着沈毓轩,眼中充满爱恋。 小弟在薄纱下隐隐看见脸上的巴掌印,他知道未央宫主的一掌可以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永远没办法见人。 她对苏离仍是好的。苏离的脸还没有被毁掉。 苏离转身的时候,薄纱掉落到了地上。捡起薄纱的,不是她自己,不是沈毓轩,而是未央宫主。 未央宫主站在石门正中央,踏着轻盈的步子,手指夹住薄纱,丢到苏离的手上。 她从来不屑于替人做事,这次她替苏离捡起了薄纱。 “脸肿的这么厉害,是我不好,下手重了。”这挑逗的语气让人怎么也无法将她和未央宫主联系起来。 苏离脸上冒出了冷汗,她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死得太痛苦。或者,在沈毓轩面前,她不想死得太难看。 “我最宠的就是你,你却背叛我。”这话倒像是说给小弟听的,“爱情,果真能让你背叛主人么!” 沈毓轩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原来未央宫主早就知道了苏离救了他们,她为何到这天才来拆穿? “我很好奇你们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是我这个未央宫主还不知道的地方。” 原来未央宫还有宫主不知道的地方,比如这个石洞。 “苏离,你杀了沈毓轩,我就留你一条命。”未央宫主嘴角上扬,下了命令。“你要不想活,沈毓轩同样活不了。” 未央宫主或许不知道沈毓轩已经练就了很多其他绝学。也许此刻的沈毓轩不见得比未央宫主差。 苏离愿意杀沈毓轩么?沈毓轩能让苏离杀了自己么?当然不能。 苏离在未央宫主下了命令之后,没有迟疑,对沈毓轩出招了。她的武功不弱,但杀沈毓轩仍旧不行。 沈毓轩不想伤害苏离,但也不能任由自己被宰杀。他和苏离纠缠了几招,却听得苏离对沈毓轩说,快,和小弟离开这里。 这时的苏离一掌打到了未央宫主身上。未央宫主怎么也没想到苏离有此一着,避开这招,心中怒火中烧,未去拦住沈毓轩却是一掌打在苏离的胸口上。 小弟傻了眼,他并不想苏离真的为了他们而死。沈毓轩也停下了“逃命”的脚步。他看见苏离嘴里喷涌而出的血,怎么也动不了了。 从未央宫主出现到苏离倒下,未央宫主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这下她说话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个男人当然是指沈毓轩,她最受宠的婢女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她其实更想问问苏离,问问她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不是对主人的顺从,而是实实在在的爱。 未央宫主不知道自己对苏离有没有爱,但是毫无疑问的,未央宫所有的女子当中,她最中意的是苏离。 她是女人,可是她也喜欢占有女人。 未央宫主笑了,她未等得及沈毓轩说话,她说,你一定要死。你本来就要死,因为你是水志南的儿子。所以你要死,你和水天远一样要死。 我是水志南的儿子? “那个道貌岸然的御水山庄的庄主,那个为了娶得御水山庄千金的男人为了权势地位可以抛弃你的母亲,在成亲之后又引诱我,害我为他失去贞洁,害我怀上了孩子又一脚踢开我的男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沈毓轩不敢相信,这一定又是未央宫主在编故事。他的父亲是沈之扬,他的亲生父亲怎么可能不是沈之扬?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那个教他识字,教他武功,给他的爱超过了世上所有父亲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水志南的儿子是不是该死呢,你说?哈哈哈” 一提到水志南,未央宫主心头无法消散的恨涌上头顶,她如走火入魔一般,嘶吼道:“是你杀了苏离,杀了苏离,杀了苏离……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毓轩知道未央宫主疯了,他知道很难避得开未央宫主强劲的掌力,他只求小弟能不受殃及。 不错,未央宫主的武功确实已经臻至无人之境了。 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简单的招式,变幻莫测的招式与招式已经能互通有无。沈毓轩一瞬间根本找不到破解的方式。 何况他的伤根本没有痊愈。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五脏六腑被再次震裂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未央宫主确实毫发无损,大有愈战愈勇之势。 “不错啊,竟然偷学了我不少武功。” “这武功也不是你的,你不也是偷别人的?” “是又如何,如今你都要成死人了,还有谁知道我就是当时嫁祸御水山庄的人呢?哈哈哈”未央宫主在一阵报复的快感中大笑了起来。 “姐姐。”这惊天大秘密之后小弟又该置于何处。 “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你没资格说话!”小弟的话丝毫没有扰乱未央宫主的心神,她也预料得到不出多久沈毓轩就得倒下永远起不来了。 强劲的掌风扫过,小弟以为这是未央宫主的最后致命一击。没想到倒下的人不是沈毓轩,而是未央宫主。 而这掌风来自另一个人,一个站在石门处的老人。 “爹,你还活着?!”沈毓轩叫了出来。这个人出现给他的震撼让他虚弱的身体没有马上倒下。 “师父。”奄奄一息的未央宫主怀疑地叫了一声眼前的老人。 “我以为你放下了,没想到还是没有。”沈之扬对倒在地上的未央宫主道。 “我如何能放下,大仇没报,我要杀光所有和水志南有关的人!” “杀光了后又如何呢?你可以和你儿子安享晚年?未央宫有谁是真正关心你的?” “不要说了,我活着大半辈子就是为了报仇。”未央宫主强撑起身体,“就算杀不了别人,我也要杀了小弟。我和水志南不想有任何瓜葛。” 小弟傻眼了,他惊呆了。原来自己也是水志南的儿子,原来未央宫主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自己的母亲。 “你何苦呢?”沈之扬道。他没有理会未央宫主,只是扶住沈毓轩,离开了石室。 未央宫主命不久矣,她不是被别人所伤,而是被自己的心魔。 小弟瘫在地上,任泪水决堤。假如和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不就是沈毓轩的弟弟了么?为什么母亲要杀自己?他害怕地躲避未央宫主,他也知道未央宫主完全不能杀自己。 沈毓轩挣脱沈之扬的手,抱起不能动弹的小弟,道:“小弟,我们出去吧。” 阴谋。 沈毓轩甚至都不屑于说这是一场阴谋。 沈之扬为什么要假死?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消失得无隐无踪,他甚至亲眼看着父亲下葬,没想到连这个也是一场戏。 “当年你母亲嫁给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怀了你,后来她临终前终于向我说了实话,我和水志南是多年好友,我最终还是逃不了自己这关。” “所以你假死?” “不错,我接受不了养了十几年的人不是我自己的孩子。” “未央宫主呢?” “我二十几岁时收了她做徒弟,当时她也才十三四岁,后来遇见了水志南,从此……”沈之扬不愿多说,只是一声叹息。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闲云野鹤,四海为家。我回去看过你很多次,知道你过得不错。如果不是这次你命在旦夕我可能永远不会出现。” “对不起。”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这孩子,”沈之扬看了看小弟,“他是你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水天远。” 难怪一开始见面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怪当时放心地把他当做兄弟,原来一切冥冥中注定了。 “我去看看她。”小弟依然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这个她,当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终章 未央宫主躺在苏离的尸体旁边,仿佛也死了一般。 小弟将她抱进怀中,叫了声“姐姐”。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未央宫主气息微弱,道:“我是你母亲。这么多年亏欠你了。” 未央宫主走火入魔,无法自控,外力介入便让她经脉逆转。 物极必反必定是这样的结果。 仇恨过头便只专注恨的本身,为恨而恨,忘了这世界本来还有十分美好的东西。 她亏欠小弟的,怕是还不清了。 除了水志南,未央宫主还爱过别人,这个人就是苏离。 只是有时候她并不知道这是爱而已。 “小弟,去外面好好生活吧。”未央宫主握着苏离的手,死在欧阳小弟的怀中。 小弟泪水夺眶而出,“娘!”只是未央宫主听不到了。 下山的路并不崎岖。 那么多人上山,如今只剩下沈毓轩,欧阳小弟,水天远和苏颂。 沈之扬在救出沈毓轩之后便悄声离开了。他说,你们去过你们的日子吧,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们。 这活着的人也是伤者。 水天远还不能很好的走路,当然他也还没能在英雄父亲的美好幻想中清醒过来。他不能相信,父亲是那样的人,当然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沈毓轩和小弟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有确确实实血缘关系的亲人。 上天始终弄人。 但是他收获了爱情,另外一种爱情,和苏颂。 上天也同样弄人,他和苏颂,仿佛是八竿子打不着,正邪不能两立的两个人竟然爱上了彼此。 他们在山底下分手,苏颂搀扶着水天远。 沈毓轩握住欧阳小弟的手。 也许他们会回到陈县,开一个像坐忘轩一样的医馆。 也许他们从此行侠仗义,浪迹天涯。 也许他们就在这山岭中安家,过着二人世界的逍遥日子。 谁知道呢? “沈大哥,你介意我是你弟弟么?” “小弟,你介意我是你哥哥么?” 假如相爱,是兄弟又怎么样?假如相爱,是同性又怎么样? 只要是有情人,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