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爱的谎言——安闲
安闲  发于:2014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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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的相处到头是分手。 分手的理由烂的要死,是乔知行想结婚了,不陪他金逸希玩下去了。 分手的几年里,两人各自有了孩子。 重逢的两人,带着两孩子,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破镜重圆的背后,又有一个什么样的谎言?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年下攻/正剧 关键字:金逸希 乔知行 第一章:分手(一) “希希,你醒了。” 金逸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果然还是乔知行,自己交往了七年的男友。 父亲从小疼爱他,但自从上次他出柜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他,于是金家上上下下的人也不再为他鞍前马后了。金父虽然气愤他的“不争”每个月的零花钱还是一分不少,这次住院也是金父打点才住进了这样的豪华单间。 金逸希看了眼四周,露出个苦涩的笑容。看到乔知行一脸关切,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颊,奈何抬不起手来。他这才想起昨天为了乔知行被一女人划伤了手臂,现在这么一动,更是疼得太阳穴都在连着筋跳了。 “你本事大了,都跟女人纠缠不清了。”金逸希哼了一声。前几天在公司忙得昏天暗地,连续加班三天三夜不休不眠,昨天下午终于完成了工作,本来接乔知行回家,结果就看到他和一女人在他们公司门口闹得鸡飞狗跳的。金逸希和他交往了七年,深知他的脾性好,不然就自己那臭脾气,换谁受得了。但跟女人闹起来,亏就亏在脾性好,眼看着那女人手拿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水果刀就往乔知行的脸上划,金逸希顿时急了,想一把拉住那女人的手,但哪儿来得及,刀子就这么划在了他的手臂上。金逸希这些天没有休息好,血压偏低,晕血的症状也跟着出现,在丢脸的晕倒之前,他想着什么时候变成他为乔知行不要命了? 乔知行被他问得脸上一白,半天说不上话。金逸希视线没挪,死死地盯着他,被看得久了,乔知行心里一阵阵发虚,终于说了句话:“那女人说怀了我的孩子,要跟我同归于尽。” 这句话金逸希当时也听到了,要不是气急攻心,也不至于那么没面子的晕过去。 七年前,金逸希才二十出头,他家境优渥,刚留学回来便常年流连在各个夜店,无所事事。后来无意中碰到了在店里打工兼职的乔知行。乔知行比金逸希只大上一个月,却毕业了一年多,家里条件不好,白天上班,晚上就来酒吧兼职。这天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碰到金逸希喝得乱醉,在走廊上就被拦住,抱着就往他脸上啃,还夸他长得好看。也多亏了金逸希那张面皮不错,乔知行被占了便宜,还愿意送他回去。刚上出租车,金逸希烂醉如泥,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当然也说不清自家的地址了,于是住了旅馆。 两人怎么滚上床的,金逸希是一丁点儿都记不得。第二天腰酸背疼倒是让他把乔知行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尽了,看到桌子上留的几百块钱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晚上再去那家店,金逸希把那几百块钱丢在了乔知行面前,乔知行捡起来后就放进了口袋里,说:“你想怎么着吧?” 闻言金逸希不气反笑了,“你给我趴着,让老子操一顿,就完事了。” 金逸希那晚没留劲儿,全使在乔知行身上了,乔知行被他操弄得双腿直打颤,嗓子都喊哑了,第二天更是高烧不退。金逸希话都没说一句,就摔门走了。 再后一个礼拜都没在店里看到乔知行,金逸希这才察觉到自己那天是不是过了火。 那晚金逸希还在吧台跟酒保打听乔知行的下落,远远就看见乔知行从后面出来,只是看到金逸希就往回走。金逸希何其狂妄,怎么容得别人眼里无他,顿时两三步追上去,抓住了他。 “有什么事?”被抓住了袖子,乔知行倒是无事人儿一样,抬眼就问。嗓子还是有点哑,金逸希听着却是有点——性感。 金逸希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抽了,居然说了出来,“哟,嗓子还哑着呢,别说,听着还挺性感。” 他这么一说,乔知行的脸色立马变了,他瞪着金逸希,过了会儿才想起甩开了他的手,臭着张脸一言不发地往后面走。金逸希还准备追,恰巧同来的伙伴喊他去玩。 那晚他骂乔知行操都被他操了,还在装道行,把自己当事儿,同伴们一听来了劲儿,开始赌他追不上那个白莲花。 金逸希也是意气用事,就这么当了事儿,每天舔着脸去后门等乔知行下班,送他回家。金逸希那会儿开的是金父送他的一辆兰博基尼。乔知行知道身份悬殊不可深交,也没搭理他,这么一不理睬,金逸希更是来事儿,心想着你这头装什么圣洁,看我不把你拿下。结果——可想而知。金逸希赢就赢在那张面皮好,再加上死皮赖脸的功夫也到家,乔知行到最后真没抗住,败在了他的西装裤下。 金逸希跟他一起了半年也腻了,又开始在外面寻花问柳,起先乔知行还会生气发火,金逸希全然不当回事,照样自己玩自己的,不亦乐乎。中途两人分过一次手,但金逸希习惯了乔知行半年多的伺候,分了两个礼拜又厚脸皮地黏上去了。许是乔知行那会儿对他用情过深,竟然原谅他了,到后来对他外宿也不闻不问了。 谁让金逸希还算知道点事儿,偷人都背着他,回来还是“亲爱的亲爱的”叫,“我爱你”跟市场的白菜萝卜一样不值钱似的让他挂在嘴上。而且那时乔知行的父亲病了,亲戚们都跟躲瘟疫一样退避三舍,金逸希是毫不犹豫地拿钱出来,并给安排了家好医院,还装模作样地去探望病情。乔知行再恨他不专情,但对此还是心存感激的。 乔知行睁只眼闭只眼地过了四五年,也不知道金逸希是在外玩得无趣了,还是真成熟懂事了,居然收了心。刚那会儿,乔知行看着他那辆凌志SUV来接,以为他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没想到就这么接了一个月,金逸希见他惊讶,笑骂是不是坏了他跟别人幽会的好事儿。再后来,除去出差,金逸希几乎每天都接他下班,两人一起回家,日子过得倒是滋滋润润的。 两人甜如蜜地过了不到一年被金老头子揪了出来,那时乔知行还辩解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但金逸希突然跳了出来,说两人是恋人关系。乔知行以为他是为自己正名分,根本没想到是金逸希之前和老头子有过节,故意气金老头子。而收了心是金逸希不拿金父的钱了,就他那些工资只够自己大手大脚地花在生活上了,哪还有余力在外面鬼混。 乔知行后来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反正金逸希对他做的没心没肺地事儿也不少这么一两件。两人就这么接着往下过。 乔知行家境不好,父亲是普普通通的技工,母亲早些年患了哮喘,倒是有个同胞哥哥出息,在国外留学搞科研,但根本没办法补贴家用。于是这担子全落在乔知行的身上。 说到底,乔知行跟着金逸希还是有一部分金钱的原因,这点两人心里都清楚着。 乔知行想着这辈子欠他的,这辈子陪着他慢慢还。金逸希的想法更简单了,无非就是找个不姓金的人伺候着他,心甘情愿地伺候他。 第一章:分手(二) 乔知行想着这辈子欠他的,这辈子陪着他慢慢还。金逸希的想法更简单了,无非就是找个不姓金的人伺候着他,心甘情愿地伺候他。 可如今总是小心翼翼伺候他的人竟然跟一个女人有一腿,金逸希怎么想都是一阵恼火。 乔知行为人耿直,不爱隐瞒,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句坦白堵得金逸希喉咙有一颗鸡蛋似的说不话来,更别说骂他了。 病房里静了好久,见金逸希怒视着他,乔知行先开了口,“你别生气,这事是误会。” 金逸希面色不改地问,“哦?怎么个误会?” 乔知行回视着他,像从金逸希脸上看出点什么般紧盯着。金逸希被看得有些发毛,“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听,你怎么让那女人怀孕了?你是让她强上了,还是捐了精被她撞上了?要不,难道你们还真是一对狗男女,情意相通你情我愿?” 越说到后面,乔知行的脸色越难看,等他把话说完,脸都青了,可嘴里的话还是和声和气的,“真你情我愿,她也不至于来闹了。” “那说不准,说不定是你怕没了我这个金主,所以反悔了,才做出甩包袱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乔知行这下不怒了,似笑非笑地反问他,“我怎么丧尽天良了?” “吃干净了就擦屁股走人,那女人都怀着你的孩子来闹,你还不缺德?” 话刚落地,只听见唰地一声,乔知行站了起来,他白着一张脸,“我们俩到底谁缺德,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 金逸希一下子哑巴了,他以前搞大女人的肚子不是稀罕事儿,而且都是黄花闺女,无非有点拜金,就被他给害了。找上门的也不少,但最后全被金老爷子收拾了。 两人四目相瞪了半晌,乔知行又坐了下来,“搞大那女人的肚子根本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想什么想?”金逸希没好气道。 “想不起来就算了,”乔知行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语气还略带着不满,却是问,“要不要吃?” 金逸希不依不饶,“你给我解释清楚,那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刀子不能挨得这么不清不楚,冤枉的很!” 乔知行皱起了眉,低头边削着苹果,声音生硬,“你这一刀挨得还真不冤枉。” 金逸希一愣,“什么意思?” 这一问下,乔知行没出声。金逸希看他把苹果削好,又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在一旁的盘子上,找来水果叉,递给他,“吃了再说。” 金逸希昏睡那么久,肚子确实饿了,也是习惯了被伺候,连水果叉都没接,张着嘴等着喂。怀着心事吃了几片苹果之后,金逸希就没了胃口。他推开喂过来的手,说:“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乔知行把叉子盘子放好,头也没转过来,就问:“那天你们公司年会,你还有印象吗?” 年会是两个月前的事情,金逸希还真记不太清楚,只知道被高层灌了太多的酒,自己吐到不想吐了,再之后的事情一丁点儿印象都无。 “不记得。” 乔知行见他摇头,也跟着摇了下头,他叹了口气,“你跑到酒吧去找了个同样醉醺醺的女人,两人去了酒店,该干的事儿都干了,等我找来时,你跟我说要跟我分手,你要给金家留后……” 说到这儿,金逸希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虽然和金老爷子有冲突,但是多少年的养育与疼爱,他还是挂在心中。金老爷子前些日子查出重症,管家金博说老爷子就想抱个孙子。金家除去三个千金,就他一个独子,这事儿也非他莫属了。金逸希回了次家,金老爷子还是不理会他,金博旁敲侧推地说,只要他跟乔知行分手了,老爷子自然会搭理他了。金逸希当然知道老爷子的脾性,可是七年的相处,现如今也不是想断就能断的了。 金逸希犹豫了一两个月,甚至故意挑起事端,激化两人的关系,想散得彻底,但乔知行总是容着他,吵架不出三句就低眉顺眼的哄他,根本吵不起来。而自己习惯了他的伺候,更是没有提出分手的勇气。没想到那晚喝醉了酒,倒是把想做不敢做的事情给做了,想说不敢说的话给说了。 虽知道乔知行在他面前不会说谎,但金逸希还是忍不住反驳,“哪有怎么巧?再说,她醉得连我们俩人的脸都分不清楚?不找我跑去找你?” 年会的第二天,金逸希是在自家的床上醒的,不用说肯定是被乔知行弄回来的。那天早上,乔知行确实不在家,金逸希还打了电话过去,乔知行那会儿说在回家的路上了。 乔知行是做酒店经理,有时晚上得值班,所以金逸希那天也没问他,以为又是遇到客人投诉,才回来的晚了些。 “你那天带错了手机,订房间用的是我的电话,登记用的是那个女人的身份证。那女人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让酒店的人让我去结账。我去给了她钱,本来以为这事儿完了,没想到她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她怀孕了。” 戏剧化的一切让金逸希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我说可以给她钱,打掉孩子,但她执意让我跟她凑成一对,你说可能吗?我不知她发什么疯,我一再解释我有恋人,可她还是纠缠不清。昨天更是打听到了我们酒店,跑来闹了,说要跟我同归于尽。” 他这么一说,金逸希想起前些天乔知行接到过一次电话非常烦躁,后来他在公司没日没夜的加班,当然不知道这个情况。 对于那个女人的执着,金逸希猜到几分,也许是看在乔知行的脾性好,但让她神志不清的,怕还是那张应该印在时尚杂志上的脸。或许就是一个单纯的恨嫁女。 “你倒是会勾人,女人死乞白赖地找你做老公。”金逸希嗤之以鼻道。 乔知行看着他,不做声。 金逸希知道他还在为自己那晚的事情介怀,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双略微冰冷的手才被握住,就僵了下,金逸希说:“知行,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这一刀挨得确实值。” 这话让乔知行的眉目都柔软了下来,金逸希又说:“这件事算我求你了,让她把那孩子生下来吧?” 乔知行错愕地抬头,不过很快平静下来。金逸希求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伤他的事儿也没少做。说不准对他金大少爷来说,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是天经地义的。 那晚金逸希醉醺醺地跟他说,要分手要生小孩时,乔知行的心都死了一回,哪知金逸希说完这话,又扑到他怀里哭了出来,说舍不得他,说金父病重要抱孙子。金逸希跟个孩子似的在他怀里哭了十几分钟,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回家,这才安静了下来。这两个月,乔知行过得忐忑不安,他也曾说过要不咱们分手吧,金逸希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开玩笑说,怎么,你要跟别人去幽会?你要是敢,我就打死你,不信就试试。 乔知行知道他是没权利为两人的爱情的画上句话,他只能等着金逸希清醒地跟他谈分手。但到现在,金逸希也没提出一个字。乔知行想,也许金逸希真的跟那晚说的一样,他舍不得离开他,他要跟他过一辈子。 到了此时此刻,乔知行好像明白金逸希为什么离不开他了。因为他已经不会对金逸希说“不”了,只要金逸希高兴,他乔知行往自己的胸口插刀子也二话不说,而且满身的鲜血还依然伺候金大少爷鞍前马后。 在金逸希给乔父打点的时候,乔知行确实暗暗发誓要为他做牛做马,但做到现在,乔知行想,如果这样做一辈子的牛马,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希希,”乔知行放开了金逸希的手,“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金逸希浓眉一皱,“为什么,就因为我要那孩子?” 乔知行默了一会儿,“算是吧。” 金逸希怎能容忍乔知行对他的拒绝,人都坐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容不得我有孩子是吧?我以前玩男人女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吭气儿,现在要个孩子,你就要跟我分手?” 乔知行整张脸都白了,他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我怎么没吭气了,但你在意过吗?当年分手后死乞白赖地来求和是谁?死性不改去鬼混的又是谁?你说你爱我,行,你管不住你老二,我当没看见,我装瞎子做聋子,偏偏就只听得见你说爱我,到头来,你就这么爱我?你跟女人上了床,我帮你处理后事。现在不是如了你的愿吗,你不是要孩子吗,你不是要分手吗,我也正如你所愿!” 听了这一大通话,金逸希想起乔知行说过那晚自己闹着要孩子要分手的事,脸色也不太好看,过了一阵子,语气都低了下来,“原来你还是为我好……” 乔知行打断了他的话,“金逸希,你到底是太自负,还是真的不懂?我这次不是为你好才跟你分手,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受够了!” 说完,他摔门而去,留下金逸希傻了眼。 第一章:分手(三) 金逸希住了两天院,回到家里发现乔知行的东西全部不见了,只有衣橱里还有几件他早期给乔知行买的衣服。 竟然被甩了。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金逸希一怒之下,把那些衣服全丢垃圾桶里,不解气把家里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个尽。等到屋里一片狼藉,他才愤愤地摔了门。 回到金家,在门口碰到了金太太容沁。母亲早些年患病去世,刚走容沁就进了门,金逸希当然视她为眼中钉。容沁比金逸希才大上七岁,年轻漂亮,为人颇为大家闺秀之风,看到金逸希还挺高兴,“逸希,你回来啦?” 金逸希可能要在家里待上一阵子,不想跟她闹得太难看,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提腿往屋里走。走出不到两步,听到容沁对一个下人说:“还不快去叫管家,说少爷回来了。” 首先迎上来的不是金博,而是他的亲妹妹,金铃。金铃比他小两岁,早两年就嫁了,可性情还是跟少女一般冒冒失失的,喊了声“哥”就搂住金逸希的胳膊,“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当然欢迎,全家最欢迎的人就是你了。” “就你嘴甜,爸爸呢?” “爸爸在房里,这些天谁都不见,连老妖婆都不见呢!” 老妖婆是金铃给容沁取的外号,说起来容沁根本没得罪过金铃,得罪金逸希也是因为他为金家的事业累得要死要活的,却发现她缠着金老爷子在度假。为这事,金逸希堵了几年的气,这两年他才想开,金老爷子都那把年纪了,还拼死拼活地为工作也不合情理。 老爷子既然谁都不见,金逸希也不去趟这趟水,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规律的很。过了一个多星期,金博都忍不住来问,“少爷,您跟乔少爷吵架了?” 金逸希当然说不出自己被甩了,“嗯”了一声。金博又说,“要不少爷您借此跟他断了吧,您是老爷子心病的根啊。” 听到这话,金逸希就光火,“你还让不让我去吃饭了?” 金博连忙退开一边,心想着,少爷对乔知行怎么就那么上心。所以过了一个多月,听到乔知行要结婚的消息,他惊得连下颚都快掉了下来。 金逸希怕是朋友圈里最后一个知道乔知行要结婚的消息,刚一听说,脑袋空白了两秒,才问,“对方是谁?” “你不知道?”圈里人虽然明白男人之间分手跟丢衣服似的,但也没想到金逸希这件衣服丢得这么彻底。如今“这件衣服”要去结婚了,他金少连对象都不知道是谁。 他们成双成对的出现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什么狗屁爱情,全都不靠谱。 另个人这时搭了话,“听说是奉子成婚。不是我说,金少,这次是他不对,跟你交往着还劈腿去生孩子,你甩了他是应该的。” 后面的话,金逸希全没听清,脑袋里就回想着“奉子成婚”这四个字。那个傻子不会真的和那女人结婚了吧? 金逸希当晚找到了乔知行的朋友,逼问出了乔知行的地址。车子驶出了郊外,绕绕弯弯好久才找到了那栋小公寓楼。找到房间号,屋里竟然没人。在门外守到了十一点,才听到渐进的脚步声。脚步声一重一轻,是两个人的。果不其然,走近的人除了乔知行,还有那个划了他一刀的女人。 乔知行看到他,起初愣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走过来,那女人看到他也颇为惊愕,还拉了下乔知行的衣袖,说:“知行,你的朋友来了。” 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金逸希听着一阵不舒服。 乔知行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嗯,你先进去,我跟他有点事儿要说。” 那女人乖顺的应了声,往屋里走,经过金逸希身侧时,突然停住了,对他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对不起哦。” 金逸希没料到她会道歉,不等他表态,那女人已经径自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了。 差不多两个月没见,乔知行瘦了一些。眉目依然英俊,脸颊却瘦的显出了颧骨,金逸希看在眼里,竟是有点心疼。 “什么事?”乔知行似乎不想看到他,低下眼去问。 金逸希在他面前厚了那么多年的脸皮,当真是没脸没皮的,“我想你了,过来看看。” 乔知行的眼里没了以往的动容,语气平淡又疲惫,“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我就不能想你了?” 乔知行抬眼盯着他,像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见金逸希一脸坦然,说,“现在说这话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我以为这话挺管用的,我每次说爱你,你就回来了,但这次好像没效果了,不是你的心真被那个女人勾走了吧?但你不是说那女人怀的是我的孩子吗,你干嘛要娶她?不是为了我,你娶她做什么?”金逸希伸手去拉乔知行,却被躲开了。他也没恼,依然往下说,“你上次说不是为了我,到头来你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我,不是吗,你说我自负,那你现在做的一切又是什么,就算我真是一个狂妄自负的人,也是你宠坏的。” 乔知行的目光终于闪了下,金逸希继续说:“我都被你宠成这样了,你现在甩手不干,这算是缺德了吧。我对不起你在先,我道歉,我也保证以后不会鬼混了。你看我这些年也没鬼混,就那天喝醉了酒,再加上点糟心的事儿,才会跟那个女人滚在了一起,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孩子我也不要了,我就要你。” 最后几个字,金逸希说得一字一顿,眼看着乔知行愣了一秒的空当,他连忙抓住了他的手。等乔知行甩开的时候,他握的紧紧的,“我现在非你不可了,你要对我负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乔知行挣了两下没挣脱,僵硬地由他握了两秒,说:“放开我。” 金逸希整个人都欺了上来,语气带了点笑意,“那你跟我回去。” “你先放开我。” “你答应跟我回去。”金逸希还是笑。他一张面皮就好在即使一脸赖笑,还是让人神魂颠倒的。 他这一招,乔知行领教过好几次,也是屡屡败下阵来。 金逸希眼瞅着他在愣神,嘴唇都贴了上去,然后不等靠近,手上感觉到一股大力被甩开,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又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走廊的灯光并不太明白,还是看清了乔知行一张半百半红的脸,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一拳他用了全力,此时喘着气。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拳头还在握着,他瞪着金逸希,说:“我只是想找个人安定下来,正好她非要嫁给我,而且我们已经打算把孩子打掉了!” 金逸希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他捂住肚子,皱眉看他,“你说什么?” “金逸希,我跟她结婚不是为了你,麻烦金大少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们之间早就玩完了!” 直到乔知行进了门,金逸希还难以置信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他们彻底完了? 第二章:再遇(一) 两人之间的朋友都收到了乔知行的请柬,唯独金逸希没有。婚礼当天,金逸希在酒吧泡了一晚,还带了个小男孩去酒店“花烛夜”了。那晚金逸希迷迷糊糊地让那小男孩喊他希希,小男孩喊了两声,他都应了,在彻底释放时,他说亲爱的,你真乖,说着却是视线都模糊了。 乔知行度蜜月是在国外,回来了一趟后,说是妻子喜欢国外的人文环境,于是又举家搬迁了。 金老爷子的病还真是心病,听到乔知行结婚出国了的消息,病情顿时有了好转。金逸希还跟以往一样卖命地工作,不过不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金家的事业,老爷子看在眼里,欣慰之余鼓动他早点结婚,生个一男半女的,承续金家的香火。金逸希果真找了女人,不过是代孕。 孩子出生那天,金老爷子得知是个男婴,高兴得嘴都合不上,只是一听金逸希说给孩子取名叫知行,脸色变来变去,硬生生不知道挂上什么表情才好。 金逸希依旧每天行走在家和公司的两点一线,夜店都去的很少,也曾找了一个男孩作伴,只是不出一个月,两人因为性格不合一拍两散。 眼看着金逸希越来越出息,金老爷子把公司的担子全交他手上了,自己安度晚年。容沁虽然年轻,但好在沈得住心,陪着老爷子无怨无悔的。金逸希看两人关系融洽,也开始考虑着要不要找个人过下半辈子。 金知行在金家人众星捧月下长到两岁,乔知行回来了。金逸希听朋友说,他妻子跟一个外商跑了。当年他出国本来就是随妻子的喜好,现在人都留不住,他也没有留在国外的理由了。 乔知行带回了一个儿子,叫乔年。听朋友说机灵可爱着,像他妈妈。乔知行在国外三年多,也没闲着,继续了大学的生物进修,回来找了一家制药公司上班。 金逸希那天下班,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好久不见,在酒吧一起聚聚。金逸希忙了一天有些累,本来打算拒绝,后来听到乔知行也去,他还是答应了。 金逸希刚进门,朋友就迎上来夸他一身行头不错,他根本没理会,环顾了包间一周,没看见想见的人。乔知行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风声,故意避着他,打电话说临时加班来不了。 一晚上几乎都是闭目养神过去的,着实没什么乐趣,最大的收获怕就是他打听到了乔知行的公司地址。 问的时候,在座的还挺积极,不知道地址还特地打电话搭了几条关系才问来。一个玩的不错的朋友就怂恿他把乔知行追回来算了。反正两人现下都单着,况且看样子他金少对乔知行还挂着心,破镜重圆还是挺好的。 金逸希忙了一个多月,终于空出时间来。那天下午早早收拾了下班,他开着车就走。绕了几条路才找到那家制药公司,恰巧也是下班时间,等了半个多钟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比起上次见面,乔知行胖了些,也许是因为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面容有些憔悴,但也掩不住那一脸的英气。 像看不够似的,金逸希的视线从认出他后就没有挪开过,更是忘了下车去拦他。直到乔知行上了一辆出租车,他这才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以为他会回家,没想到那辆出租驶向了医院。 乔知行到了医院,径直往儿科走。金逸希鬼鬼祟祟地跟到一间病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乔知行从里面出来转而去了医院餐厅。金逸希从门上的窗户看进去,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一孩子,大概四岁左右,白白嫩嫩的,眉目清秀,可爱极了。金逸希想他大概就是乔年了。果然如传言所说,样子一点都不像乔知行,八九成像那个女人。 金逸希看清了门牌号之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在去餐厅的路上看了眼乔知行。 第二天中午,金逸希又守在乔知行的公司楼下,见乔知行一中午没出来,他开车去了医院,中途还不忘买些小孩子喜欢的点心。 敲门时,里面传来的“请进”,声音脆脆的,金逸希倒挺喜欢。 看到金逸希,小家伙有些吃惊,瞪圆了眼睛,问:“叔叔,你找谁?” 金逸希笑容满面,颇有哄小兔子开门的大灰狼的架势,“你是乔年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小家伙的警惕心还挺强,“那你叫什么?” “我叫文斐,我听你爸爸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你。”金逸希随便扯了个朋友的名字,说着把带过来的点心水果什么的放在桌子上。 小家伙似乎根本不信他的话,又问,“那我爸爸叫什么?” 被小孩子怀疑的金逸希苦笑了下,“乔知行,你爷爷叫乔兴,没错吧?” 乔年点点头,“那我妈妈叫什么?” 金逸希怔了一下,心想着他怎么会去记那个女人的名字,恨不得她永远都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那么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了。 他笑了笑,哄小孩的语气,“你爸爸没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乔年顿时像只提高了警觉心的小狗似的,充满了敌意地看着他。 “我真是你爸爸的朋友,不信晚上你爸爸来了,你问他好吧?” 他这句话还是具有说服力的,乔年裂开嘴笑了一下,不过很快歪了下小脑袋,脆生生地说:“那你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我要确认一下。” “……”金逸希心想真是见鬼了,以前没见乔知行有那么多的心眼,怎么教出这么精明的小崽子。 “我今天出门忘记带手机了,要不我……”这时一个小护士进来给孩子测温,金逸希借来手机给乔年,“喏,你打给你爸爸吧,我叫文斐,你爸爸认识的。” 乔年接过手机,低头慢腾腾地按了一串号码,打过去等了好久大概是没人接,递还给他,“我爸爸在忙,不过我相信你了。” 金逸希说:“你怎么就相信我了。” 小家伙的声音还是清脆悦耳的,但是说出来的话让金逸希不禁失笑,“你刚才都不慌,说明没骗人。” “哦,那说不定是我心理素质强呢?”金逸希说完,以为小家伙可能根本都不懂什么叫心理素质,乔年说:“那你都送我好吃的了,我也不亏。” 金逸希边点头边笑,“知行把你教的不错嘛,小小年纪就这么精,以后做生意的料。” 金逸希陪他聊了好久,病房里的气氛还不错。乔年是早产儿,时常大病小病缠身,前不久查出血管瘤,做了手术还得在医院观察几天。乔年说在血管瘤手术之前还得过感冒肠胃炎,听着金逸希都冒冷汗。两人才回国半年,几乎以医院为家了。 眼看着夕阳都出来了,金逸希才离开医院。才出门就给文斐打了电话,所以等乔知行打电话去感谢,文斐笑嘻嘻地接纳了,回头又问金逸希是何必呢。 经过了乔知行两次的拒绝,金逸希对他没有了以往的自信,现下只能采取这样的迂回战略,避其锋芒,攻其软肋。 乔知行的软肋,恐怕就是乔年了。金逸希想,收买了儿子,他爸爸离到手也不会太远。 第二章:再遇(二) 这天还在开董事会,短信突然响了。金逸希趁空闲去看,文斐发来一条——你最近去太频繁了,乔知行都带儿子找我家还礼了! 金逸希笑了笑,低头按下一行——那你招待着就行了。刚发送出去,他突然刷得站起来,使得一会议室的人都跟受了惊吓的猫似的警惕地看着他。 他连说抱歉,冲出了会议室。刚准备打电话给文斐,电话却响起来,一看号码,是前不久从护士小姐那部手机上记下来的号码。心里顿时没了谱。但金逸希没谱的时间也不过两秒,他走到露台上,接通了电话。 “喂。”金逸希微微笑的语气。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这几天谢谢你陪小年。” 只是这么一句话,金逸希却是心头都荡漾了那么一下。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自然,还是笑笑的,“这有什么好谢的,要是没什么事,我这里还在开会。” “那就不打扰了。”乔知行似乎也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听到金逸希要开会,还松了一口气,“那以后再联……”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乔知行顺口说再联系,可他也许还不想联系金逸希。金逸希当然明白,却还是说:“要不什么时候出来见个面吧?” 对方犹豫了许久,“行,到时我请客,这几天真的谢谢你陪小年了。” 这种客气的话,金逸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从来没有从乔知行的嘴里听过,现下心里的滋味酸酸的,带点涩,不太好受。他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嗯,那到时见。” 那通电话后的一个礼拜五下午,乔知行发短信过来说晚上七点在金西楼苑华亭见。 金逸希那时还在开会,会议一时半活儿开不完,到了六点时,他主动提出散会。公司离金西楼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他还是迟到了两分钟。 找到包厢,进去看到的是那个跟瓷娃娃般白白嫩嫩的孩子。 乔年见他,脆脆地叫了声“金叔叔”,金逸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便暗自讪笑,敢情还习惯了他把自己当文斐,这一认出自己,还不适应。 他点点头,问:“你爸爸呢?” “去洗手间了。”乔年说。 金逸希落座后,也不客气就开始点菜,点了三道之后,乔年在一旁说“会吃不完的”,惹得金逸希都笑出来。在医院里那么多天,也了解乔知行一直教他要节俭,于是很和亲地捏了下他的小鼻子,说,“吃不完,我就打包带走。” 乔年一听挺高兴,“那我还想吃东坡肘子、香酥小黄鱼、糖醋刀鱼!” 看他那兴奋劲,金逸希也跟着高兴,但仔细一琢磨他报的这些个菜名,全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他看乔年,问:“你都喜欢?” 乔年早跟他在医院混熟了,可起劲来点头,“嗯。老喜欢吃了,爸爸做的可好吃,但是现在都不做了。上次让他做,结果吃坏了肚子。” 乔知行做菜很拿手,金逸希喜欢的菜色都做得那叫一色香味俱全,全市怕只有金西楼能勉强比的上。金逸希那会儿还开玩笑说,让他开个烹饪培训班,乔知行当时只是笑,什么也不说。金逸希最见不得他笑而不语的样子,凑上去就是死亲,然后亲着亲着就该干啥干啥去了。 “来什么金西楼,让你爸爸在家里做就好了,我也好久没吃他做的菜了。”金逸希说。 乔年瘪了下嘴,“爸爸都好久没做饭,上次做就太辣了,把我肚子都吃痛了!”说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金逸希起先想不能啊,乔知行那厨艺要是没了,那都可惜。后来想想,可能只是他太久不做,一时生疏罢了。遥想自己当年在国外为了哄女孩子,把苹果削得那叫一个漂亮,皮儿薄得当真跟蝉翼一样,后来不也六七年不削苹果,上次心情好想给金知行削个苹果连刀都不知道怎么拿。 “瞧瞧,难怪不见胖。你爸爸不做饭,你们吃什么?”金逸希问。 “请了个阿姨。”乔年用手托着脑袋瓜子,想也没想,“阿姨做的饭味道一般般吧,勉强能吃。” “哟,还挑着你。”金逸希笑笑,看了下表,说,“你爸爸不会掉马桶了吧,这都十几分钟了。” “他还要抽烟,没那么快。” 据金逸希七年的相处得知,乔知行绝对是绝世好男人,不赌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鼾不撒谎脾气好,做的一手好菜,家务样样都行,最绝的是一张脸长得好!金逸希这么一想,心里又不禁讪笑,这真没毛病的,还是人嘛?可是再怎么想破脑子,他也没想出以前乔知行有什么缺点。 现如今不在自己跟前了,竟然会抽烟了。其实抽烟也不是什么毛病,但金逸希深恶痛绝。他妈妈当年就是抽烟抽死的,开始抽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女士香烟,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抽大烟。金逸希还记得他妈死的样子,骨瘦嶙峋的看着就心颤。也是因为吸上鸦片,金老爷子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临走时,她满脸泪水,哆嗦着嘴唇,声音嘶哑得跟破了喉咙一样,她断断续续地用微弱的声音:“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天去吸了那一口……” 声音越来越弱,终究连一句话都没说完。金逸希替她闭上了眼睛,也替她抹掉了眼角的泪花。 金逸希那时想,现在后悔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而且,后悔有什么用呢? 乔年还在折磨着小脑袋瓜子,“嗯……我还要八宝豆腐、茄汁蟹、酱羊排……”金逸希听着直摇头,敢情这小家伙虽然一副精明样子,却是个十足十的吃货。 “够了,吃多了晚上消化不了,小心明天肚子痛。”包间的门大开,乔知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金逸希回头去看,只见乔知行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外搭灰色的针织羊毛衫,一条深蓝的休闲裤,比起他一身骚包的带着金丝线的TEE,一条紧身小脚裤中规中矩的多。 “小年就是喜欢吃,见怪了。”乔知行坐下之前还不忘客套,金逸希有些不太适应,干笑了一声,又勉强挤出了句,“是好事。” 乔知行听他这么说,还是客客气气的语气,“嗯,是好事,就是那肠胃不太好,吃的东西不能太杂,还得少吃点。” 金逸希这下听明白了,菜,要少点点,不然乔年吃坏了,账就算他头上了。 “那就只要三道吧,既然肠胃不好,就给他来晚小米粥,养胃。以前我也是熬夜熬得伤了胃,小米粥喝了一个星期挺有效……”金逸希本来就是这么顺嘴一说,但说到后面,越说越尴尬。他熬夜伤胃那会儿,还是乔知行每天给他炖的小米粥。 他的话才落下,乔年嘀咕了声“我要吃。” 金逸希宠自家儿子这么多年,哄乔年的功夫绝对不比当年哄乔知行差,“你爸爸说吃多了肚子疼,要不你点的这么多菜,我们记下来,以后每天来吃,你说好不好?而且这里的小米粥也很好喝,你保证会喜欢。” 乔年看他说得真挚,瘪着嘴点头答应了。 饭桌上,金逸希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在说笑,乔年都乐得肚子发痛,然而乔知行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偶尔挂上好像是给面子的莞尔一笑。 虽说如此,但能看到他的笑容,金逸希也挺心满意足。临埋单,才拿出钱包,乔知行一把拦住他,“我买,说了我请客。”说着拿出一张卡。金逸希当然不肯,执意递现金过去。餐厅埋单都希望直接收现,毕竟方便,所以打算去接金逸希的钱,乔知行见状一把拉住金逸希的手,金逸希顿时愣住了神,甚至感觉到心跳都加了速。 已经是十一月,房间开了暖气,乔知行的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在以往的冬天,金逸希总是嫌弃他冷,乔知行就开玩笑说他性寒,可以清火解毒。金逸希问清什么火,解什么毒,他还是笑的——欲火和情毒。 在他失神的那么一会儿,服务生接过了乔知行的卡,问:“请问先生有密码吗?” “没有。”乔知行说话的时候,已经放开了金逸希的手。 金逸希见他执意,悻悻地收回手去,很随意地说:“你以前都是设密码的,现在连习惯都改了。” 乔知行也没看他,“在国外这么多年,很多习惯是得改改了。” “那还有些没改吧?”金逸希笑得痞痞的。乔知行转眼来瞧他,笑而不语。 第二章:再遇(三) 其实金逸希还抱着一丝幻想。乔知行的老家并不在本市,但他回国了还在这里安定下来,其中的原因,他自负地觉得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己。 乔知行那时坚决地拒绝了他,不代表心里的没有他,或许恰巧是太在乎他金逸希,才会毅然带着妻儿去国外。然而现在又受伤地回来了。 金逸希甚至想,也许那个势利的女人怀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只是用来找个看起来可靠的男人结婚的借口而已。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再追究这些根本于事无补,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把失去的再夺回来。 至于对乔知行的感情,七年的相处,就算对方是块石头,也磨合出了一定的感情,况且乔知行还是一块良玉。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金逸希还是抵抗不了这块良玉散发出来的光泽。乔知行才回眸微微笑下,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脸颊都热起来。就这么一个笑容,他就把持不住自己了,还谈什么迂回战略。 乔知行没注意他的糗相,或者是装作没注意。转过脸去,对乔年说,“吃饱了吗?” 乔年点点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既然吃饱喝足,当然就要告辞了,乔知行刚对金逸希道别,就被拉住了手腕。 金逸希脸上的热度褪了去,但体内的还在熊熊燃烧。他努力克制着,面上摊着和气的笑,手上的力度一点都没松开,“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太客气了。” 还是那种彬彬有礼的语气。记得第一次分手后,金逸希去求他复合时,他并不是这种冰冷的礼貌,而是压抑的愤怒。或许那会儿他对他的花心还有恨意,而现在……他对他的感情浅淡了许多,甚至可能消失殆尽了。 乔知行推开他的手,拉住乔年说,“快跟金叔叔说再见。” 乔年对金逸希似乎有点不舍,道了声再见后,说,“金叔叔,你答应请我来这里吃饭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闻言金逸希本来还愁苦的心思顿时不翼而飞了。他笑起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没忘记,要是你明天想吃就让爸爸给我打电话。他要是不打,我就给你打过去好吗?” 没有什么比美食让一个吃货更开心的事情了。乔年满脸兴奋点头如捣蒜后,心满意足地跟乔知行回去了。 前几天,金逸希还总是念念不忘地等着乔知行的电话,然而一个礼拜过去了,还是毫无动静。再之后如果不是乔知行的电话,贵人多忘事的他估计都忘记了和乔年之间的约定。 这天还在会上,电话震了起来。还在讲话并没有抽空去看,等到会开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拨过去后,电话很快接起来,乔年的声音脆脆的响起,“金叔叔,我爸爸去洗手间了。” 得知他们在金西楼,金逸希这才想起当时对乔年的许诺,“那我马上就过去。” 办公室有更衣间,他换了身看起来还算精神而且并不骚包的衣服后,秘书蒋欣急急忙忙地赶进来,“老板,晚上您和斯密斯的应酬,我已经安排在了金西楼的丽香亭,斯密斯他们大概七点半到,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蒋欣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应酬,根本不能推脱。犹豫斟酌了会儿,他又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才出了公司。 到了金西楼,在蒋欣安排的空当,他去了乔年那儿。乔年那儿已经在吃了,但见他,还挺高兴,“金叔叔,你可来了。爸爸说我们两个人只能点两道菜,你来就可以再多加一道了,我还要点道红烧狮子头!狮子头!” 乔知行见儿子这样的一副德行,有点苦恼地笑笑,而金逸希被逗乐了,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说:“喜欢吃就多点两道吧,我埋单,吃不下就打包,我们绝不浪费!” 这明显是把乔知行上次的提醒抛之脑后了,乔年的眉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他连连点头,面上更是像开了花儿一样。乔知行看到他如此高兴,也不想扫了兴,于是不再做声。 等到新点的菜上桌,金逸希的电话也响起来。是蒋欣的催促铃声。他微微一笑,说:“我这儿还有点事儿,你们先吃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是马上回来,结果和斯密斯在餐桌上周旋了半天,回到乔年那儿,他们已经准备埋单了。金逸希见状,连忙上前截过乔知行递出去的卡,说:“我可答应了小年,以后请他在这儿吃饭,当然是我埋单。” 乔知行对此似乎没有异议,收回手去,见金逸希付完钱后,对乔年说,“还不快谢谢金叔叔。” 乔年眨了眨眼,有点不太愉快地瘪了瘪嘴,说:“金叔叔,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们等了好久,菜都快冷掉了,我才吃上。” 金逸希一愣,随后道歉。抬眼去看乔知行,他面上的神色有点怪异,像是对乔年的责备有些尴尬,又像是对金逸希的歉意感到讶异。 斯密斯的饭局是借口洗手间才抽身出来,还得回去,所以在将与乔知行他们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再提出送他们回家。送他们出了门,和乔年道别,大概是见他没有走的迹象,乔知行多问了一句,“你不回去?” “我楼上还有一个应酬,怕是脱不了身,不然也要送送你们了。”客气的话,金逸希向来说的不遗余力。“待会儿回去注意安全,要不这样,让我的助理送送你们吧?” 本来以为乔知行会礼貌的拒绝,金逸希才说的这么轻巧。他抽不开身,但助理这时更是要替他应付挡酒,也是不能离开的。然而乔知行居然答应下来,这多多少少让金逸希有些惊讶,同时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剩下他和一个项目经理应付斯密斯一行四个人,有点力不从心。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金逸希觉得天晕地转,八九分醉了。好在对方也尽了兴,这场应酬终于到了尾声。送走了斯密斯他们,又让项目经理先走,金逸希找到一旁的楼梯坐了下来。坐了好一会儿,才去拨司机的电话,还没接通想到司机今天请了假,转而打蒋欣的。 不出两声,蒋欣接通了电话。 “喂,在哪儿?” “在金桥。” “哦,怎么在那儿?” 电话里的女人好笑地说:“老板,可是你让我送人回去,我不在金桥,能在哪儿?” 金逸希随即想起让蒋欣送乔知行回家,重重地点点头,“行,你送完了他们,过来接我。”已经差不多十点了,但金西楼门口还是人来人往。他坐在阶梯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并不清新的空气,隔着绿化带看着不远处马路上明明灭灭的车灯。 好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以及全身都使不上劲的疲惫感让他的意识都不甚清晰。为了让自己不是那么难受,他伸直了双腿,身体却控住不住地想要往后倾。酒楼的迎宾见状走上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用右手撑住上身,摇摇头,口齿清楚地说不用,有人过来接,我只是坐一下。 在说到有人过来接时,他忽然想到了以前的醉酒总是乔知行来善后。架着他回家的臂弯,带着清冷古龙水味道的怀抱,以及递来醒酒汤的修长手指,还有一脸让人心疼的关切,都在他像浆糊一样恍惚的脑海中一一清晰闪现。 也不知这么迷迷糊糊地坐了过久,有人走过来喊他。 “老板?” 听到蒋欣的声音,他蓦然抬起头来,张口的第一句话让蒋欣略微一怔,也让他有些发愣。 他问“他们住在哪儿?” 蒋欣伸手去扶他,一边报出了一个地址。地址是郊外的一个小区。 他点点头站起来,或许还不是很清醒,打了一个踉跄才站稳,然后往车那儿走去,刚走到车门口,他顿了下身形,说:“你帮我在那个小区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楼卖。” 说完钻进车里,闭目养神了。 第三章:邻居(一) 乔知行住的小区离他们公司还算近,但离金逸希那儿几乎是绕了大半个市区。将东西都搬进去后,金逸希看着客厅的那些纸箱子,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并没有着急收拾东西,坐定后的第一件事情却是拿出电脑工作,不知不觉时间就走到了晚饭的钟点,他出门去吃了晚餐后,又在小区里转了转。 在小区里待了近一个小时,并没有碰到饭后散步的乔家父子。金逸希回去后继续工作到了十二点才熄灯睡觉,睡觉之前望了眼对面的窗户,已经熄了灯,怕是早就进入了梦乡。 金逸希的工作依然忙碌,但坚持每周会回这个小区两次,而且晚上在小区里散步。有两次看到乔知行父子俩,一时不知道怎么搭话,于是没有刻意上前去打招呼。 这天他下班回家,在附近的餐厅吃饭时,听到乔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爸爸,我想吃牛肉卤面。” 金逸希一抬头,恰巧就和乔知行四目相对了。乔知行顿了下身形,然后礼貌地朝他微微笑,两人颔首算打照面,乔年这时也看到了金逸希,脱开爸爸的手就往他那儿跑,边喊着金叔叔。 乔年有差不多两个月没见金逸希,刚坐定,第一句话居然是金叔叔你好像瘦了。 金逸希一哑,干笑了两声,“叔叔工作忙。倒是你小年,好像又胖了些?” 乔年嘻嘻的笑,“爸爸现在开始做饭了,我每天都吃得好饱,今天爸爸工作太晚了,说没时间做饭,才出来吃的。”他边说边一直很用力地点头,以示他的话很中肯。 金逸希随口问他,爸爸做什么给他吃,乔年说的全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在他的印象中,即使是些简单的菜肴,乔知行都能做的非常美味。只是他的嘴太挑,吃了几次家常菜后,就点名要吃宴席菜,乔知行有时为一顿饭要花上差不多两小时。当时乔知行只是一家酒店小小经理,时间充沛,每天就为他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无微不至又体贴,而且还能暖床。 那时乔知行很好,好到金逸希这种玩世不恭的公子都满足了,让他都有了两人就这么厮磨到老的想法。然而,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了乔知行,也让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就能有的。 听着乔年报的菜色,金逸希说:“说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什么时候请金叔叔到你家做客吧?” 乔年当然乐意地直点头,金逸希抬头去看乔知行,后者接过话来,“爸爸下周就要出差了,你请金叔叔到家里做客,是你做饭给叔叔吃吗?” 乔年一听,瘪了嘴,“我又不会做。” 闻言乔知行笑了笑,揉揉他的脑袋,模样相当溺爱。 三人就餐安安静静的,吃完金逸希买了单,乔年又是一通道谢。出餐厅门,乔年和金逸希道别,然而看到他跟了一路,也没有出声,以为是送他,等跟着进了小区的门,顿时瞪圆了眼睛,问:“叔叔你住在这儿吗?” 金逸希点点头,“我住六栋。” 小家伙的嘴巴都张圆了,兴高采烈地对乔知行说,“爸爸,爸爸,金叔叔住在我们对面!” 乔知行起初还抬了下眼,后来听到乔年的话,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对金逸希说:“好巧,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买房子。”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主要是我的一个朋友住这儿,方便。”金逸希说的坦然。 “朋友?”乔知行反问了句。 “嗯,是工作上的朋友,有空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他也有个孩子,和小年差不多大,相信你们会相处的不错。” 金逸希说话间,看着乔知行的疑惑渐渐消失,他笑了一下,“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他蹲下去,整了下乔年有点凌乱的衣摆,“小年,有空到叔叔家来玩,我住1005,有事可以按我的门铃,不过我只有周一和周四的晚上会在。” 乔年听到后面,“咦”了一声,问:“家不是每天都回的吗?” “是,小年说的没错,只是其他时间,叔叔要工作,一般都在公司里。” “好辛苦,那周末呢,周末也要工作吗?” “嗯……周末,叔叔要陪爷爷,也没办法回来。” 乔年明白地点点头,“那下周二,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当然。”金逸希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乔知行理的,三七分的小分头,实在不流行,如果不是模样够端正,充满了硬朗气儿,光看发型整一个小汉奸。 周末回家,金知行一如既往在门口等着。也不是多么喜欢他这个爸爸,只是带他的小保姆这么教他,他就这么做。金逸希进门抱起自己的儿子,往他脸上啵了一口,小东西还一脸嫌恶,就差没哭出来。 也难怪,一个礼拜就待那么一两天,那一两天,金逸希还不跟他好好相处,两人之间能有什么感情。大多数金逸希还是繁忙的,根本没空理他,而他,习惯了小保姆的怀抱,对爸爸的概念,大概就是两个黄鹂鸣翠柳,别人有的我也有。 小东西已经上了幼儿园。最近也不知道是哪儿打听到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不但有爸爸,还得有妈妈,于是每天吵着要妈妈。 代孕的那个女人拿了钱就走了,哪儿还能帮他找妈妈,但小东西不懂,吵吵闹闹,金老爷子被吵得脑袋都大了,更是对金逸希说,你赶紧给他找个妈妈吧,这么闹腾,闹到什么时候? 金逸希一乐,说,行,我给他找妈妈。 金老爷子惊讶不已,心想这儿子什么时候想通了要回头。要想半年前,还为了一个小男孩没把他这个老头子给气得半死。好在后来还是和那个小男孩散了。 周二那天快下班,金逸希让蒋欣回金家接金知行。哪知道等他下班了,下楼去看,不光金知行接来了,连小保姆何花都接来了。 金逸希无奈,只能把两人一起载到了郊外的家里。 何花一路上哄着金知行,金知行乐得咯咯笑个不停,等他回头,去逗小东西,小东西立马目光呆滞,只是望着他,什么也不说,更别说笑声了。 “你怎么逗他他就乐,我就不行?”金逸希不懂就问,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同学。 何花虽然年纪小,不过二十一,但在金家做了五年的保姆,对金逸希也不拘谨,说:“少爷,小少爷是没有跟您亲热,您多陪陪他,您笑他也就笑了,特别好哄。” 金逸希挑了下眉,像是没听懂。心里捉摸着,乔年比起金知行更喜欢自己,难道他对金知行没有乔年好? 这么一想,还真是。乔年生病那会儿每天下午去看望,金知行得病了,他顶多抽空看一次,然后就丢给金家上上下下的人去照顾了,哪还会每天跑去陪他,就算去了,怕是站的地方都嫌挤。 三人下车,金逸希看着何花带的大包小包直皱眉,什么奶粉钙粉蛋白粉鱼油都带来了,更夸张的是,他今儿才知道自家儿子快三岁了,晚上睡觉还用纸尿裤。这大包小包还不算,连童车也搬来了。 金逸希一瞧,那好,以后就住这儿了。 何花一听,说不行啊,少爷,您说过只住一晚的,我才带这么点东西,家里还有一些小少爷的玩具没拿来呢。 金逸希眉头直跳,“那明天全搬来,你也搬过来住,带小少爷。” 何花要抱小东西,东西全归金逸希拿。背一包挎一包拎一包,外加推一童车,金逸希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更没有想到会在乔知行面前这么狼狈。 乔知行也是刚回来,停好车一下来,就看见走过来的三人行。乔年张大了嘴,有些不相信面前跟背夫一样的男人是那个平日风度非常的金叔叔。 好半晌,他才发出声来喊“金叔叔。” 乔知行走过来时就一直看着他们,走到面前,说:“回来了?” 醒悟过来这只是邻居的问候,金逸希“啊”了声,才说:“回来了。”半天想起来,对金知行说,“儿子,快喊叔叔,哥哥。” 金知行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往何花的怀里缩,何花摸摸他的后背,说:“知行,听爸爸话,跟叔叔、哥哥问好。” 她这话一出,气氛变得颇为诡异。乔知行看金知行一眼后,去瞧金逸希,金逸希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不听我的话。” 金知行喜欢何花,对她言听计从,当下叫了叔叔、哥哥后,又闷不做声了。 “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上去了,这么多东西拿着不是事儿。”金逸希说完把腿就要走,没想到乔知行叫住了他。 “我帮你吧?” 第三章:邻居(二) 乔知行进门,首先看到的客厅的两箱行李还没拆开。金逸希接过他手上的包裹,道谢后,说:“都没什么时间整理,有点乱,见怪了。” 整一个客厅里就一张沙发,对面墙上连电视都没有,然后就是堆在墙边的两个箱子,说乱也夸张了点。 乔知行没接话,只是友善的笑了笑,金逸希刚说“坐吧”,这时“哇”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看过去,不知道那两小子什么时候站一块了,而这会儿,乔年的脸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十分明显,分明是被金知行抓的。金知行不知悔改,还张牙舞爪地打算再来一下,吓得金逸希连忙拉住他。 何花在厨房里烧水,准备招待乔家父子俩。闻声出来一看,慌慌忙忙地跑过来,捞住金知行,紧张兮兮地说:“我的小祖宗啊,你没事吧?” 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金知行被乔年给欺负了。 乔知行的脸色不太好看。金逸希眉头一皱,责备道:“是他欺负小年,你怎么这么惯着孩子?” 见他责备何花,乔知行礼节性地劝阻,“哪个母亲不为孩子,你也别怪她了。” 这误会大了,金逸希才要解释,金知行却也跟着“哇”的哭出声来,边哭边往何花的怀里钻,钻的时候边大喊:“妈妈,妈妈!” “……”金逸希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过了会儿,去拉金知行,说:“你认错妈了。” 金知行哪管那么多,趴在何花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抽噎,抽噎着不忘念念有词,“妈妈,妈妈……” 何花照顾金知行那么多年,见他哭得伤心,肯定是心疼的,这时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只管哄,哪还会对一个外人解释自己不是孩子的妈妈。她这么一哄,孩子更是黏着她,“妈妈”不离口了。 眼瞅着金知行越哭越伤心,乔年都忘记哭了。这么一来,倒真像是他欺负了金知行。 金逸希无奈,总不能当着乔知行的面,把自家的儿子和保姆呵斥一顿,只得说:“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看他们俩是不适应新环境,过会儿就好了。有时间随时来做客,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家。” 乔年临出门还瞅着哭哭啼啼的金知行,最后于心不忍,说了句让金逸希绝倒的话,“弟弟你别哭了,你看你妈妈多疼你,我都没有。” 最让金逸希瞠目结舌的是,乔知行才下楼,金知行的哭声立刻戛然而止,跟按了开关似的。何花见没事了,去厨房准备晚餐,于是父子俩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气氛颇为诡异。 干坐了几分钟,金逸希拿出电脑准备工作,等待开机的时间去了趟洗手间,刚出洗手间的门,就听到客厅的声音不对,出来一看,好家伙,电脑躺在地上,金知行的小脚丫子还在使劲地踩,边踩边咯咯咯的笑,很是兴奋。 金逸希七窍生烟,抱起金知行就是一顿痛打,小东西被打得哇哇哭,这次何花看到后,没敢上前抱住金知行,毕竟是金逸希的儿子,被他打,她有什么说话的份儿。 金知行看到厨房门口的何花,还是“妈妈妈妈”的叫,何花看了眼地上的被踩得稀烂的笔记本,左右为难,最后走上前去,拉住了金逸希,“少爷少爷,”她的话语中都带着哭腔了,“你别打小少爷了,他还小不懂事……” 本子里有金逸希重要的资料,动辄就是上百万的价值,就算硬盘可以修复,那时间谁又耗得起。何花不懂,所以听到她无知地为金知行求情时,更是怒气冲冠,“你给我滚,这小子就是被你们给宠坏了!” 何花的眼泪唰的就出来了。一脸泪兮兮的,确实有几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金逸希在气头上,哪管那么多,直大骂道:“滚,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何花走后,金知行还在哭。金逸希让蒋欣把本子送修了,叫了份外卖,吃完了就把房门一关,任由小东西在客厅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小东西哭了一晚上,到了后期嗓子都哑了。差不多到九点,声音才弱下去,最后消罄。金逸希听到客厅了没了声才出来。小东西趴在沙发上,虽然睡着了,小胸脯还是一颤一颤的,显然情绪还未平复。把他抱起来,见他哭得脸都黑了,找个条毛巾给他抹了下,又轻手轻脚地帮他脱了衣服,塞进了被窝里。 蒋欣说电脑最快明天上午才能修好,金逸希现下无事可做,只能洗洗去睡。 睡梦中,他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里有鱼有虾,满河里蹦躂,在夕阳下水波粼粼的。金逸希打算在这里钓鱼,然而鱼钩还没下水,水势遽然暴涨,使得他不得不在水里游泳了。可游着游着,一个小孩的哭声传来,他看过去,有小孩溺水了。 心里暗暗一惊,人却清醒过来。 耳边小孩的哭声依旧,不过不是溺水了,而是——尿床了。 金逸希烦躁地把金知行推了一下,自己也脱掉被尿沾湿的内裤,随手丢下床,挪了挪地方,继续睡。 迷迷瞪瞪地才睡着,小东西又哇哇的哭起来。金逸希抓狂地撸了撸头发,掀开被子,打算再把儿子挪个地方,发现儿子屁股下的床单并没有印下“地图”。 金知行还是闭着眼,嘴里嘀咕着“姨姨,喝奶喝奶,要喝奶。” 金逸希傻了会儿眼,等明白是儿子肚子饿了,根本不去理会。小东西的哭声中途停歇了会儿,约莫是等了半晌没喝到奶,继续哇哇的哭,如果不是晚上哭坏了嗓子,估计这会儿能掀了房顶。 金逸希犯困极了,被吵得火冒三丈,刚要骂儿子,敲门声响起来。耐着性子穿好衣服开了门,迎上来的就是破口大骂。门口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脸粗犷的大胡子,不是什么善善之辈。 “我操,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孩子闹你们大人都不管的?哄孩子会不会啊,不会哄,去年买了个表的不要生啊,麻痹吵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让金逸希本来就铁青的脸都黑了,但脾气再大,素质还是有的,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砰的关上门。 屋内是孩子的哭啼声,屋外是伴着大骂声的敲门声,金逸希几乎头痛欲裂,最后夺门而出。那大汉见他潜逃,三步两步地赶上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麻痹,想跑,自己的孩子都不顾,想留家里吵死我们?想得美!” 被外人猜中了自己的心思,金逸希反感到了极点,最后却笑出来,他想甩开对方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于是温声温语:“大哥,我不会哄孩子,所以我要去找他妈回来,你这么拦着我,我怎么去找孩子他妈哄他?” 大汉一听,乐了,“靠你大爷的,敢情你把老婆骂走了,现在孩子没人管了,真尼玛的活该。”他骂骂咧咧的松开手,“快去快去,吵得我老婆都失眠了,你再不快点,我明天就去居委会告你!” 听他这威胁,金逸希哭笑不得,只得点点头,往电梯处走。 到了楼下,金逸希抬头看了眼自家的阳台,夜深人静的,竟然还能听到儿子的哭声。再看对面,不看还好,一看心下一惊。窗户大开,灯也亮着,窗前站的人显然就是乔知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儿子的哭声吵醒的,只是看了会儿他家,又拉上窗帘,熄了灯。 大晚上的出来,没带手机,更没带表。不过看月亮都到了西头,估计已经快天亮了。金逸希在楼下的花坛上坐了会儿,还是决定上楼去了。 不就是泡牛奶嘛! 进门儿子还在哭,不过声势小了不少。找到那一大包的奶粉蛋白粉钙粉鱼油,他拆开一桶牛奶,顿时又是不知所措。瞅了半天的说明,用勺子挖了三大勺放进奶瓶里,发现没热水,又去厨房把下午何花烧开了次的凉水接着烧开。沸腾的水直接冲了奶粉,融化得挺快。好在金逸希还没那么糊涂,把滚烫的牛奶送到儿子的嘴里,放在厨房的冰箱里冻了两分钟才拿出来喂。 小家伙一晚上没吃东西,又哭了那么久,饿晕了头,抱着有点发凉的牛奶就是一顿猛喝,喝得直打嗝都舍不得放下。 心满意足就特别容易睡着。而金逸希也累得倒头就睡,压根顾不上是不是睡在了儿子尿的“地图”上了。 第三章:邻居(三) 早上还是蒋欣的电话把他吵醒的。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下午还有会议,无论如何现在都要起来了。 将手机放好,坐起来一看,面前的景象差点没把他吓傻。那些大包小包的奶粉啊蛋白粉钙粉还有鱼油撒的满地都是,而自己的儿子坐在窗边的地上,抱着一桶葡萄糖往自己的嘴里塞,塞得一脸心满意足。 金逸希简直气疯了,话都说不出来。半晌后理顺了气儿,给蒋欣打电话让她请个钟点工过来。 把小东西抱起来,从带来的行李里找出衣服强制给他穿上,找到他的书包,金逸希恶狠狠地说,“走,上学去。” 上了车一打方向盘,想起来连儿子的幼儿园都不知道是哪家,金逸希打电话回金家问。 问的时候随便问了他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一听都有什么燕窝啊鱼翅啊,就是一阵嫌恶,啪的挂了电话。 车子开出小区,经过一条早餐街。都快十一点了,家家都准备收摊了。金逸希觉得肚子有些饿,找到一家还没收摊的早餐店,买了份煎包,外加一碗粥上了车。 车上的小东西见他下车就一脸雀跃,看到煎包和粥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谁知金逸希没有给他的打算,他眨巴眨巴眼睛,说:“我饿。” 金逸希瞅都不瞅他,“早上吃了那么多奶粉,还饿什么饿。” 小东西嘴巴一瘪,都做哭状了,“我饿。” 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一副可怜兮兮状,他这个做爸爸终于心软了,把放仪表台上的煎包递给他,小东西立马笑眯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啃着包子,啃完一个之后,有几分饱了,说:“我想吃培根卷。” 金逸希眉头都跳了两下,“晚上再吃。” 小东西有点失落地“哦”了声,接着埋头啃着包子。金逸希难得看到这么乖觉的儿子,觉得这小东西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下午的会议到六点还在继续。快要散会时,金逸希才接通了电话,是幼儿园的老师打过来的,让他来接孩子。 急急忙忙地下班,临出门,金逸希交代蒋欣让司机明天开始接自己儿子放学。 到了幼儿园,小东西第一句话,不是叫爸爸,而是“培根卷”,一时间,周围的人还以为是儿子给爸爸取的外号,都偷偷的笑起来。 金逸希打电话问了几个朋友,市内哪家有卖培根卷的,结果全部的答案都是自己动手做。他连锅都端过,哪会做什么培根卷。回到家里,看了眼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房子,又打电话给蒋欣,让她找个保姆来。 蒋欣听他要会照顾孩子的保姆,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 金逸希才跟儿子说,我们明天吃培根卷。金知行立刻闹腾起来,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不行不行,爸爸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好爸爸。” 金逸希深知身教重于言教,教育孩子诚信要以身作则。在网上差了下,发现并不难。于是带着儿子在附近的超市买了培根,问儿子要什么夹心的,金知行毫不犹豫说要奇异果。又买了个烤炉回家,金逸希开始了厨房之旅。 奇异果培根卷十分简单。把奇异果洗干净,去皮切成条状,用培根包好,找根牙签固定住,然后就可以送进烤炉里了。 前期,金逸希做的还不错,可不知为何,烤出来的就是不尽人意。培根不是生的就是糊了,试了几次,终于烤得像模像样,但金知行一吃,嘟着嘴要哭了。 边哭还边说:“好难吃。” 闻言金逸希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尝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奇异果坏了。 “儿子,等着,爸爸再去买,你在家里乖乖待着。”金逸希出门后,看了眼手表,叹了一口气,忙活到了十点,饭都没吃上。 这次在烤之前,尝了下奇异果,觉得没问题了,才包起来去烤。烤熟后,小东西看着盘子里的培根卷,乐得不可开支,吃着感觉味道还凑合,更是手舞足蹈,满屋子乱窜。 金逸希站在旁边看着他那乐呵劲儿,抹了抹汗水,心下竟然感觉到一点点愉悦。 小东西吃完之后,打了个饱嗝,说:“爸爸,明天我要吃意大利烩面。” “行,明天让阿姨给你做。”金逸希想到明天保姆就该到了,答应得也爽快利落。 一说到阿姨,小东西突然瘪了下嘴。金逸希才纳闷,他哭出来,“我要姨姨,我要姨姨!哇哇哇,姨姨,姨姨!” 这小东西一天都没想起何花,现下金逸希一句话勾起了他的想念。金逸希一面后悔自己不该提阿姨,一面愁苦儿子不会还得这么哭下去吧。昨天晚上他可是受够了,不想再重蹈覆辙。 抱起他千哄万哄,金知行还是哭着喊着要姨姨,金逸希没了耐性,把他往沙发上一搁,“要什么姨姨,到时爸爸给你找妈妈!” “妈妈”的吸引力显然比“姨姨”大了很多,金知行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哭声已经停了下来。他抽抽噎噎地说:“我要妈妈,爸爸给我找妈妈。” 金逸希瞥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好,爸爸给你找妈妈。但我们说好了,在找到妈妈之前,你不许哭,你要是哭,爸爸就不给你找妈妈了!” 金知行打小没见过妈妈,想见妈妈的欲望十分强烈,他卖力地点点头,吸了下鼻子,说:“行行不哭,行行要妈妈。” 眼瞅着他把流出来的鼻涕都吸了进去,金逸希嫌弃地皱起眉,找到一旁的餐巾纸,递给他,说:“把鼻涕擦一下,别吸进去了。” 乔知行哪会自己拧鼻涕,接过餐巾纸往脸上一顿乱抹,本来还算干净的脸变成了花脸猫,鼻涕更是沾到了脸颊,让金逸希一阵恶寒。 给他洗完澡,已经十二点了,小区里的灯都熄得差不多,对面的屋也是一片黑暗。金逸希还饿着肚子,见儿子犯困,带他上了床。刚出卧室门想去弄点吃的,小东西就哭出来。 “说好了不哭,哭就不给你找妈妈了。”这句话还挺管用,小东西立马止住了声。 金逸希又要出门,小东西在身后喊,“爸爸,爸爸。” 他不耐烦地转身问:“什么事儿?” 小东西一副欲哭状,什么也不说,还是“爸爸,爸爸”的喊。金逸希气急,坐回床边,“小祖宗,你快点睡觉。爸爸在这儿陪你。” 他这话像镇定剂一样让金知行安静下来,他狐疑地看了眼金逸希,见他坐在那儿没有走开的迹象,于是闭上了眼睛,闭了不到五秒钟,又睁开,见爸爸还坐在那儿,这才彻底地安心睡去。 金逸希也累坏了,在床边坐了半晌,饥肠辘辘地迷瞪过去。睡了不到一刻钟,猛地惊醒过来,从客厅的包裹里找到纸尿裤,看了半天说明,给儿子包好后,才跟行尸走肉一样,倒在床上“躺尸”了。 晚上没有再梦到游泳,只是睡到最后,感觉到鬼压床。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经亮了,小东西正坐在他的胸口前,把他当马骑,嘴里还“驾驾”的喊。金逸希有起床气,这会儿也气不出来,坐起身来把儿子抱到一边,说:“小祖宗,你肚子是不是饿了?” 金知行点头如捣蒜,“爸爸,我要吃意大利烩面。” 金逸希差点没翻白眼,“晚上吃。”边说边下床,看时间还算早,“我们待会儿出去吃早餐,吃你最喜欢的蟹黄包。” 小东西听到蟹黄包,高兴得跳起来,“蟹黄包,我最爱吃蟹黄包。” 金逸希哪知道他最爱吃蟹黄包,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还真瞎猫抓到死耗子了,摸了摸他的脑袋,“赶紧刷牙洗脸去。” “我不会。”小东西毫不犹豫地说。 “行,你不会,你会什么?” “我会唱歌和画画,在幼儿园的老师都夸我!”小东西得意洋洋。 金逸希好笑地瞅他,轻轻推了他一把,“去,赶紧自己刷牙洗脸去!” 在包裹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把袖珍牙刷,又找到牙膏和毛巾,给他挤好牙膏,递给他,说:“自己刷。” 金逸希见他站在原地,说:“过来,我教你什么刷,看爸爸怎么刷,你就怎么刷。” 从接水到牙刷怎么拿、怎么刷,花了半个小时,金知行的第一次刷牙才告一段落。金逸希给他洗脸时,觉得带孩子真他妈的不是人做的事儿。 一人一包,两人出了门。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早餐,直到把金知行送进幼儿园,出铁门的那一瞬,他才觉得他终于满血满魔复活了。 晚上回到家里,保姆已经到了。进屋就闻到饭菜的香味,金逸希本来将要面对儿子的萎靡精神状态恢复不了不少。吃饭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来,保姆开了门,金逸希瞧见乔年犹犹豫豫地进来。 看到金逸希,脆生生地叫了声金叔叔,然后视线就紧盯着金知行,那神情好像生怕金知行突然就扑上去要咬他似的。 金知行顾着吃饭,根本没理会他。 乔知行进门说:“吃饭呢?” 金逸希“嗯”了声,问,“吃过了没,没吃就在这里吃点吧?” “吃过了。”乔知行客气地说,拉过自己的儿子,“小年明天要送到他爷爷家了,他非要过来跟你说再见,我们就过来了。” 见乔年这么记挂自己,金逸希心下挺高兴,嘴里问,“怎么要去爷爷家?” “我后天就要去出差了,为期一个月,没人照顾他,只能送到我爸那儿去了。本来打算让我爸过来,但是我妈还要人照顾,也不方便,只能送过去了。” 乔知行家里的情况,金逸希清楚。他点点头,说,“那孩子不还得上学吗?” “幼儿园嘛,一个月不去也没关系,不用赶课程。”乔知行说,“你们既然还在吃饭,我们就不打扰了。小年,跟金叔叔和弟弟再见。” 金逸希也摆摆手,跟乔年拜拜,眼瞅着他们都到了门口,突然叫住了他们。 “小年!” 乔家父子俩回过头,听到金逸希吞吞吐吐地说,“要不你就在叔叔家里住着,这样每天可以去幼儿园,而且还可以跟弟弟一起玩,做个伴儿?” 闻言乔年紧张兮兮地去看金知行,金知行眉毛都倒竖起来了,使劲地瞪他。乔知行笑了下,“不麻烦了,孩子送回老家也好,我爸妈也挺挂念他。” “你爸妈怕是也不方便照顾他吧,还是留下来吧,我这儿挺方便,照顾孩子还有保姆。”金逸希坚持道。 “真的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们这不是邻居吗,邻里邻舍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麻烦什么?”金逸希除了说两人是邻居关系之外,也找不到其他的套近乎了。 乔知行大概是念及乔家父母确实不方便照顾孩子,迟疑下来。 金逸希连忙上前拉住乔年,说:“都说是邻居了,这点忙该帮,回头等我出差了,孩子还得麻烦你照顾呢!” 话是这么说,真要他出差了,照顾金知行的人一抓一大把,哪还用的着乔知行呢?乔知行更加犹豫,过了会儿,才说:“我回去问问孩子的意见。” “回去问什么啊,就这儿说吧,小年,你怎么想的,跟叔叔说。”金逸希去看乔年,乔年显然比他爸爸还要困惑,踌躇半晌后才说:“爸爸,我不回爷爷那儿,爷爷要是照顾我了,奶奶就没人照顾了。” 乔知行哑了,金逸希也愣住了。 第四章:骗子(一) 乔知行两次主动来他家,金逸希就觉得有戏了,现下他连儿子都托给自己了,更是觉得胜利在望。 本来还以为乔年也跟金知行一样费心费力,没想到照顾了两天,发现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操心,乖巧又聪明。更绝的是,明明起初金知行还视他如劲敌,没想到转眼几天的功夫,金知行就被他讨好的跟着他屁股后面跑,“哥哥,哥哥”的叫。 金知行有了玩伴,金逸希更是省了不少心。 只是省心也不过一个月,悲剧就发生了。 这天,两个小家伙一起玩得挺高兴,可不知怎么的,两人吵了起来,吵起来一般都是乔年让着金知行,谁让他是做哥哥的。可金知行还是不乐意,猛地一推,乔年就把推下了楼梯。金逸希买的这房是复式的,楼梯不高,可也不矮,乔年被推下来,头都摔破了,立马晕了过去,惊得保姆大叫,“不得了不得了!” 乔知行明天就要回来了,金逸希本来还想着这次交个好差,让乔知行对自己的好感再增加两分,为日后追回他奠定基础,哪知道晚节不保,在最后关头出现这种事情。 抱着乔年到医院,金逸希难得心急如焚。推进急诊,不过一会儿,护士出来说失血过多要输血,金逸希想都没想,“我去。” 护士瞧他,问:“你是病人的爸爸?” “是。” 金逸希没想到儿子就这么认了。 从抽血室出来后,焦灼的心情平复一些,他等待着乔年健健康康地出来,至少不要有什么生命危险。坐了一刻钟,手机响起来,是乔知行的,他每晚都会问乔年的情况,今天照例。 金逸希深呼吸了一口气,首先开了口,说:“乔年出事了,从楼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医院。” 乔知行几乎立刻问道,“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与此同时,金逸希听见护士的声音,“乔年的家属在吗?” “我在。” 乔知行来得很快,金逸希连诧异的时间都没有,乔知行就被护士叫到了抽血室。 诊断的结果是失血过多,轻微脑震荡,没有其他大问题,在医院休息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住院的几天,金逸希因为工作繁忙,没有去看他。倒是保姆带着金知行去过,还送了补汤。 金逸希打算在LA开分公司,最近忙于应酬。这天请客喝酒,推杯换盏,不知觉就喝多了。蒋欣送他回家,才进小区门,金逸希就下车了,说自己能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醉了,他进了对面的那栋楼。 乔知行开门,一股浓重的酒味就袭面而来。见是金逸希,便问:“你怎么来了。” 金逸希有些站不稳似的靠在门边,他突然一笑,一副痞痞的样子。他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乔知行的脸颊,却被躲开了。 被拒绝总是有些尴尬,金逸希自嘲地笑了两声,因为醉酒嗓子干哑得跟鸭子样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还有想问你一件事儿。” 乔知行闻言,让开了身子,“进来说吧。” 金逸希还是第一次到他家来,进门连鞋都没换,踉踉跄跄地走进去,环视了下四周,“这么小啊,你们俩怎么住?” 面积大概也就六十平方,而且被隔成两居室,客厅当然有点小。但是收拾得还算整洁,金逸希“啧啧”了两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还打了个酒嗝。 他说有话要问,可是半晌都没有出声。他有些不太舒服地把头埋在手掌中,乔知行站在一旁这么看着他。 “要不,你喝点什么吧?”乔知行首先打破了这片莫名的沉默。 金逸希抬头,张了张嘴,最后动了下喉结,像是把话又吞了回去,他缓慢地点点头,“好。” 乔知行拿出一杯酸奶时,金逸希讪笑了下,“现在就一杯酸奶了?” “只有这个了,将就下吧。”乔知行递给他,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那还是来杯白开水吧,口渴。” 才坐下的乔知行不得不又起身,倒了杯白开水推给他。 水刚进喉咙,一间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乔年还未睡醒的懒懒的声音响起来,“爸爸,我要喝水。” 乔知行回头说:“小年自己去倒。” 金逸希坐的地方恰好背对着那间卧室,乔年没有看见他。啪嗒啪嗒地去厨房倒了水,然后回到卧室又关上了门。 一杯水喝得索然无味。对面的乔知行终于问:“你到底有什么话要问?” 金逸希抬头看他,那张脸依旧熟悉,那眉目还是俊朗如初,甚至岁月都没有留下痕迹似的。可是有那么一瞬,因为恍惚又觉得陌生无比。他坐直了身体,不耐烦地松开了如同束缚一样的领带,他还是哑着嗓子,刺啦啦地问:“乔年是不是你的孩子?” 那间卧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乔知行慌忙地看过去,乔年站在门口,说:“爸爸,你怎么还不睡。”这次显然是清醒了,在担心自己的父亲。 “我马上就睡,你先睡吧。” 酒精还在金逸希的体内灼烧着他的理智,他一声大吼,“回答我!” 乔年被惊得呆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是金逸希,于是叫了声,“金叔叔。” 乔知行说:“赶紧进去睡,没事的,你叔叔喝多了酒,过会儿就好了。” 被打断了话的金逸希非常不耐地瞪着乔知行,声音压低了一些,还是问,“快回答我,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乔年乖顺听话地转身回房。乔知行也低声地回答了,“是。” 金逸希哈哈大笑出来。 当然是。 那天乔年要输血,他以为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想护士告诉他,检测的结果是,血型不符。当时金逸希并不在意,父子俩的血型不同这很正常,孩子的血型可能和母亲一样。然而等到乔知行赶来抽了血,护士说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乔年的血型和乔知行的相符。 这说明了什么? 金逸希觉得好笑。 几年前竟然被乔知行骗了。 乔知行骗他说,是他醉酒搞大了女人的肚子,骗他说他要和女人结婚,要打掉孩子。金逸希一直以为乔知行是为他赎罪,是为了他扛起责任。但事实上—— 他到头来没有打掉孩子。 金逸希一直自作多情地以为,乔知行还念两人的情分,所以留下了他的孩子。却不曾想,那孩子根本就是他乔知行的。 骗子! 让他戴绿帽子,到头来却不敢承认,将一切的责任都嫁祸到他的头上,然后又装作圣人一样地承担所有。 金逸希的嘴唇都哆嗦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指着乔知行的鼻子,“你他妈的骗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我愧疚得要命,甚至觉得对不起你,几天几夜地睡不好觉,直到你回来,我以为我补救的机会到了,然而,到头来这些却都是你的谎言,你设的骗局!” 他愤懑地抡起拳头,乔知行却只是看他,没有任何言语,更没有躲避。 拳头紧紧地握着颤着,没有打出去,“你把我当个猴子一样耍。你是不是特别得意,我金逸希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要让你这样对我?!啊?你倒是说啊?!” 乔知行依然沉默着。 此时他的沉默更像是热油一样淋在金逸希的怒火上。他大力地推了下乔知行,乔知行没有反抗地倒在了沙发上。 欺骗让金逸希出离的愤怒,愤怒到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抓住乔知行的衣领,另只手撕开了他了的睡衣。乔知行没料到他会这么莽撞冲动,挣扎了两下,然而被金逸希紧紧地压着,无法挣脱。 “快放开我,疯子!”乔知行伸手握住了金逸希的手腕。两人的个头差不多,力度也差不了多少,因为被金逸希按在了身下,不好使力,但克制他的行动还是可以的。乔知行握的太紧,让金逸希的手腕生疼,可被阻止更让他气愤得无以复加。 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乔知行的身上,手上的力气大到直接甩开了乔知行的紧握,他不顾身下人的挣扎,一只腿抵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他恶狠狠地去扒乔知行的衣服,眼看着裤子快被褪掉,乔知行突然用力地挣开了。两人几乎是缠斗状的滚到了沙发下面的地板上。乔知行的眼睛都红了,他怒视着醉酒的金逸希,最后握紧拳头,打在了金逸希的脸上。 这一拳用了他全身的力气,金逸希吃痛地躲避,上身不稳地倒在了一旁。乔知行害怕他再次扑上来似的,立刻起身,站在了金逸希的两米开外。 “疯子!”乔知行看着捂着脸颊的金逸希,气息不稳地骂道。 胃部和脸颊都是热辣辣的痛,金逸希分明觉得有一处更加痛,痛得让他呼吸不畅,甚至窒息。 第四章:骗子(二) 金逸希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乔知行从来没骗过他,从来没有。那天得知乔知行和乔年的血型相符时,他一直告诫自己,也许是巧合,乔知行不会骗他。可是对乔知行的在乎让他没有办法再去面对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 他核实了。 核实的结果让他丧失了理智。 他想要报复乔知行,可到头来,只是想狠狠地侵犯乔知行,那是对他自尊的践踏,但更大的是满足他自己的欲望。 只是乔知行完完全全变了,他不但在五年前骗了他,也在此时此刻决绝地拒绝了他。 他骂他是疯子。 金逸希记得在他们俩人第一次分手后,他死乞白赖地去求和。他也强上了乔知行,乔知行虽然挣扎,但还是半推半就地成全了他。那时他还爱着他,而现在—— 他完完全全不爱他了。 金逸希为自己几个月前荒谬的想法感到可笑。他以为他能够和乔知行破镜重圆,他能够让乔知行成为金知行的“妈妈”,能够再次拥有乔知行,但是两人之间的镜子除了一片刀刃一样尖利的碎片,其他的已经碎成了渣滓,根本不可能重圆。而那一片刀刃如今插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 曾几何时,他作为花花大少时,曾信誓旦旦地说,他不会因为爱情受伤。甚至在乔知行提出分手去结婚出国时,他也觉得自己没有受伤。那时他觉得乔知行还是爱他的。可是现在,他金少受伤了,而且是遍体鳞伤。 金逸希呆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不敢抬头。他想再去说些什么,可话像鱼骨卡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去。等到乔知行的脚步声离去,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时,他才低喃了三个字,声音很低,低到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醉醺醺的回到家里,金知行睡得正熟。一张嘟嘟小脸,五官七八分与他相似。金逸希摸摸他柔软的脑袋,最后叹了一口气,倒在了一旁。 他使劲地拉扯着已经松掉的领带,嘴里碎碎念着:“你妈妈不爱我了,他不会回来了,对不起,儿子……”闭上眼睛,窗外的天光照进来,照得他的眼角发亮。他伸手去抹,手却还是干燥的。 金逸希把金知行送回了金家,没有再回那个小区。文斐给他打电话那天,他准备出差去LA考察。 早些时候就跟文斐说过要追回乔知行,文斐也是支持的。文斐是金逸希的好友,好到两人穿过一条裤子。那时,文斐还开玩笑说,如果他不是直男的话,说不定就成了乔知行的情敌了。那时乔知行结婚,金逸希将实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文斐,文斐也觉得乔知行是对金逸希有情的,所以听到他要离开本市时,便第一时间给金逸希打电话。 金逸希听到这个消息,回应很平淡。文斐急了,说:“你丫的不是要追回他吗,他都跑了,你还追个屁啊?” “我追不追屁关你什么事?”本来提到乔知行,心情就不好,被责问的感觉更糟糕。 一听都能听出不对劲,文斐放缓了语气,“不是,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又吵架了?还是你旧事重提?” 文斐和乔知行也有五六年的交情,深知他脾性好,两人一闹矛盾,大多数都是金逸希的错。他了解金逸希,知道他占有欲强,估摸着和乔知行和好了,又会在意他结过婚。而此刻文斐的误会让金逸希更是火光高涨,可他无话可说,“啪”的就挂了电话。 不出一分钟,手机短信响起来,文斐让他晚上去店里见面。 两人碰头,还没坐稳,文斐追问上来,“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金逸希眉头一跳,“别问了,还有我警告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乔知行了。” 眼瞅着他说这时还不忘对着一个抛媚眼过来的女郎丢了一个飞吻出去,文斐愣了下,才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回心转意’,重回正途了。” “不行?”金逸希收回那修长的手指,反问。 跟见了鬼似的,文斐看他半晌,“不对啊,你上个月还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能追回乔知行,我们俩还有赌约呢。” 当时两人逗趣,金逸希胸有成竹,说追不回就送文斐一栋房子。他睥文斐一眼,“成,我那小区的房子送给你了。” 发展到如此,文斐觉得事态严重。乔知行不在的几年里,金逸希表面看着正常极了,但是私底下,最起码在他面前时而对乔知行念念不忘。乔知行回来后,他分明看到金逸希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几分。可转眼,两人就要背道而驰了?以前他们分手好歹还有原因,现在连原因都没有? 文斐不八卦,但对患难与共的哥们,他还是放心不下。 “行了,行了,你那房子我不稀罕,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干嘛中途放弃了,这完全不是你作风吧?” 来之前,金逸希就做好了被他追问的打算,可现下还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都说了别在我面前提到他!” 文斐终于闭了嘴。 两人喝了一晚上的酒,金逸希到底还是说出来了。他来这儿的目的多多少少还是为了发泄,诉说衷肠。他将杯子往桌子重重一搁,打着酒嗝,叨叨絮絮个不停。 “你别看乔知行那样,他根本不是个东西。你说我脾气不好,好,我承认,但我顶多是个大尾巴狼,他却是一个黑心狐狸,他伪装的好吧,你都觉得他是个好人,觉得我们俩合不来肯定是我的错,但是这次——你错了!” 酒精腐蚀着大脑,但金逸希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清醒过。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对不起他,结果大错特错,他妈的全是他的谎话,他骗我!他骗我说那个女人怀的是我的孩子,真是贻笑大方!是我的孩子,血型不和我相符,却和他相符?!笑话!我那天问了他,他承认了孩子是他的,那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妈的,我内疚了那么多年,全都因为他一句谎话,我他妈的傻逼一样愧疚了那么多年!” 金逸希越说越大声,说话时还伴着大笑,酒吧虽然吵杂,还是引得不少人回头来看。 他笑着笑着,突然被呛住的直咳嗽,文斐慌忙地拍拍他后背,给他顺气。他半晌止住了咳嗽,继续说着:“好好,我想了那多天,他骗我就骗了吧,不就是个孩子嘛,我不就是当了几年的傻逼嘛,我气愤可我还是想跟他和好,但是……”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拒绝了我,他骂我疯子,那神情太陌生了,我从他脸上看出来这几年的时间过去,他已经不爱我了,他根本不再爱我了,你知道吗?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把我当做了一个邻居,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熟人,我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了。或许在几年前就不是了,不然他那时为什么会骗我?” 他越来越激动,最后趴在桌子上,男人的坚韧让他没有哭出来,但文斐觉得他的样子比哭还要难受。 文斐等他说完,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劝他过去了就算了,然而金逸希坐起来,转过脸看他。他的眼神依然透露着往日没有的脆弱,他的语气低低的,似乎带着丝毫哭腔,他语无伦次地说:“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放不下他,他这七年对我的好,我时刻都记着,我想回到那时候,即使明白回不去了,可我还是妄想,我放不下他,文斐,你说我该怎么办,忘掉他吧,最好还是忘掉他吧,所以以后,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不要再提他了,我会忘记他的……” 话音到了后面,越来越低迷。文斐拍拍他的后背,他再次趴在桌子上,迷迷瞪瞪地睡去了,在闭上眼睛的一刻,他说:“我现在好累,好累。” 第五章:赢家(一) 金知行跟金逸希住了一段时间,也生出了感情。听说爸爸要出差,有半个月见不到了,哭哭闹闹的,当晚还死活要和金逸希一起睡。 经过了一个月的磨练,金逸希早就会给他穿纸尿裤了。在给他穿好后,金逸希看着自己这么大的儿子,又给扯了下来。 “晚上要尿尿了,跟爸爸说。” 小东西本来就觉得屁股塞个“保暖裤衩”很碍事,见爸爸不让他穿,高兴得直拍巴掌,“行行不穿,行行不穿。” 金逸希见他左右而言他,又重复了一边,“儿子,要尿尿的时候跟爸爸说,爸爸带你去洗手间,你要是敢在床上画地图,就等着挨打,而且以后每天都穿那个,喏,”说着指着地上无辜的纸尿裤,“听到没有?” 这次金知行终于听到了,他大力地点头,然后爬下床去,金逸希纳闷他做什么,只见他把地上的纸尿裤捡起来,冲到门口,将它丢得老远。 这晚前半夜金逸希睡得十分安稳,到了后半夜,却被梦惊醒了。这次梦见的不是在水里游泳,却是真真实实的往事。 七年里,两人没有做过轰轰烈烈的事情,他们只是平静地过着日子,柴米油盐,时而吵着小架。乔知行兢兢业业地用心照顾他,金逸希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照顾,就这么过了人生中的七年。 金逸希记得金老爷子曾说过他名字的由来。金老爷子年轻时白手起家,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过上了好日子,生下儿子后,更是满心欢喜。金老爷子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世事要付出努力,也懂得现有的需要珍惜,他给儿子取名叫“逸希”,寓意为安逸于现在,希望于未来。 二十刚出头事,金逸希贪玩,将所有都置于身后。到了二十五六岁时,他才真正地懂得了金老爷子取名的用意,开始在意和珍惜他周围的一切,包括了乔知行。 或许那在乎是建立在已经不想再去依靠金老爷子,又或许是建立在对乔知行上了心。可是后者,金逸希浑然不知,他以为他对乔知行的喜欢只是因为乔知行帅、听话、爱自己,而不知道原来他也早就爱上了对方。 又或许是因为语言是一种有魔力的东西,他每天对着乔知行不负责任地说我爱你,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真爱上了。 金逸希后悔,后悔五年前信心满满地,以为乔知行爱他,终究会回到他的身边,所以让他那么走了;更后悔十多年前,不该在夜店里因为他的面皮好看而去轻薄他,让两人之间有了交集。 如果没有遇见,现在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他起身喝了一口水,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天色还是幽暗,但东面的启明星已经升至半空。 就要天亮了。 大抵是金逸希前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到了LA后水土不服,肠道感染,不舒服了好几天。等到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他才预约了一家附近的医院,计划下午去看看。 忙碌时总是不记得看看周遭的风景,等到他欣赏了一路的棕榈树,看天上云卷云舒,到了医院,奇怪的是肚子一点也不难受了。 金逸希的英语不太好,即使他留过学。他阐述事情喜欢用一大堆的单词,丝毫没有语法逻辑可言,医生听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微微笑,一会儿皱皱眉,最后哭笑不得地开一盒几美分的诺氟沙星将他打发走了。 在没认识乔知行,金逸希在曼哈顿待了三年,那三年的日子里除去鬼混还是鬼混,在印象中只有那闪亮的夜灯,再无其他的记忆了。 金逸希在花园里坐了会儿,张望着四周,想着难得有空,即使是医院,也还是可以散散步放松一下。可是没想到刚一起身,他就怔住了神。 如果不是在半个月前在市里见过乔知行,他以为那个人就是了。 常青藤下的长廊里,那人坐在轮椅上被个年轻的护理小姐推着,满脸的病容憔悴不堪。他看着远处的花坛,微微笑,还时而回头跟护士说着什么。像是被吸引了,金逸希走过去,在擦身而过时,他听见那人的声音嘶哑,一口美式英语流利又标准,他的语气很诙谐,他说:“瞧,那花儿受不了阳光的强烈亲吻,害羞得低头了。” 护士在笑,她刚准备接话,有人在喊她。 “路,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那人目送护士走开,在收回视线时,和金逸希的交合了,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转向那个花坛,继续赏着春天的花儿。 他不认识他。 金逸希在那个护士返回时,拦住了她。 他问那人叫什么,得了什么病。 护士礼貌地拒绝回答他,金逸希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他和乔知行的合照给她看。 “我想我认识他。” 护士从照片上看出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年轻的她率直地问,“你们是情侣吗?” 金逸希摇摇头,“不不,我的恋人跟他很像,我记得我的恋人说过他有一个哥哥,我想应该就是他了,他叫什么名字?” “知路·乔。” “他是附近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教授,不过很遗憾得了肺癌。” 金逸希临走时,看见护士在和乔知路说话,护士似乎提到了他,乔知路连忙抬头去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时,金逸希微微一笑,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匆忙地离开了。 当晚他又梦到了乔知行。他梦到乔知行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地生活;梦到乔知行为乔年生病而紧张的样子;梦见乔知行对他笑而不语的面容…… 等他醒过来,他的满脑子还是乔知行。乔知行在他眼前的点点滴滴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着,他突然有些担心他。 完全没有考虑地打电话给文斐,他问文斐知不知道乔知行现在在哪儿。在文斐说不知道时,他有些气急地说:“赶紧找,我马上就回来。” 金逸希一路上都在考虑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明是乔知行毫不留情地甩了他,可他还是想和他在一起。那种强烈的愿望让他感觉迷失了自我,却又心甘情愿。 文斐的朋友圈子更广,等金逸希下飞机,他就给了一个地址。 “他回老家了,工作是那家制药公司的分公司,住址是他们单位的宿舍,地址和电话都发给你了,好自为之吧。” 文斐语气颇为深长,金逸希道谢后,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和电话,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微微笑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记得十几年前在夜店的包间里对那些狐朋狗友说过,没有必胜将军攻不下的城,就没有他金少攻不下的人。那时,他把乔知行拿下了,现在也可以。 如果说,现在乔知行不爱他了,就让他重新再爱上他一次。 就当一夜回到解放前,好男人再追一次也是甜。金逸希打电话给金知行,说“儿子,我回来了!” 第五章:赢家(二) 金逸希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回到市里也有两个礼拜了。收拾好行装,他问金知行,“想不想找妈妈?” 金知行小脑袋都快晃下来,一脸的憧憬与期望,“想!” “来,给爸爸一个爱的鼓励,爸爸这次痛下决心一定把你妈妈带回来!” 小东西闻言欢欢喜喜地在金逸希的脸颊上印下一吻,为了给予他最大的鼓励,吻了左脸,又吻右脸,脸颊完了还不忘在嘴唇上来一口。 “嗯嘛!” 乔知行的老家也是省内,是个风景不错的小城镇。金逸希到了那里,并没有急着去找乔知行,而是先把小镇游了一遭。春雨绵绵,小镇更是显得古香古色。镇上的行人不多,绿树红花片片入眼,点点行人点点绿妆;石板路上的透着雨滴,又是点点青白点点墨黑。 从镇上转到附近的农村,经过了古镇的城门,看了古镇的建筑,到了满眼田野时,大荷塘和鱼池也遍地都是。 不错的地方。 金逸希想起乔知行曾经提过带他来这里,但是自己婉拒了。原因记不太清,估计也是说工作忙了。 现在看着这样的景色,金逸希后悔当初没有和他过来。这么美的景色,和最爱的人一起欣赏,才是最好的享受。 在小镇转了两天,金逸希将路线都探了个清清楚楚。 为了打持久战,他在乔知行宿舍附近的旅馆住下。小镇的旅游业不错,住的旅馆虽然简陋但很干净,周围的环境也处处散发着一种淳朴的气息,这让金逸希感觉到非常舒适。 小镇的四月细雨霏霏。 金逸希到乔年的幼儿园,正好是放学的时间。乔知行的下班时间要晚些,乔年每天都要在幼儿园等一个小时,才能和爸爸一起回去。 问了老师,老师熟悉地带他到了园里的游乐场。大概是有两个孩子的情况和他一样,他们在滑滑梯上玩耍。见到金逸希,乔年的小脸满是惊喜,他喊了声“金叔叔”,飞快地跑了过来。 金逸希很自然地抱起他,“小年,有想金叔叔没?” 乔年小脑袋点了两下,“想,爸爸还答应我下个月去看金叔叔,没想到金叔叔来了!太好了!” 金逸希都怀疑是不是耳鸣了,他们要回市里看他? “我来了。走,我们去接爸爸,好吗?” “好。” 一路上,小家伙问个不停。 “金叔叔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们啊。” “那金叔叔明天要走了?” “不,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住到……嗯……住到你们和我一起住为止。” 乔年有些听不懂,他默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终于放弃,转而问:“那行行呢,他怎么不来?” “行行……”金逸希顿了一下,“我到时把他接来好不好?” “嗯,好。”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乔知行的公司门口。在楼下的花坛边等了一会儿,公司的门口才零零落落地下来两个人。 又等了差不多五分钟,乔知行匆忙地出来,他没有看到金逸希两人,只顾着往外走。乔年见了,大叫道:“爸爸,爸爸!” 看到乔年,那张英俊的脸上有了笑容,不过在看到金逸希时,他笑容停了一下,然后稳步走过来。 等他站定,金逸希故作轻松地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乔知行微微笑着,“嗯,好久不见。” “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不了,我们晚上一般都回我爸那儿吃饭。” “你们不是住宿舍吗?”金逸希笑笑地问。 既然都能知道乔年的幼儿园和他的公司,会知道他们住在宿舍也是正常的,乔知行平静地说:“嗯,吃完了回去,也当是饭后散步了。” “怎么不住家里?” 乔知行没有回答,倒是乔年说:“爷爷家好小的,住不下。” 金逸希知道乔知行家穷,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他尴尬地笑笑,“这样的话,那你们回去吃饭吧,再见。” 小镇的绵绵春雨下了半个多月还没有停歇的意思。金逸希每天接乔年,然后带着他去接乔知行,也每天照例请他们吃晚饭,但都被拒绝了。 被他的执着打扰到生活似的,乔知行终于忍不住问他不用工作吗。金逸希还是笑着的,“用,不过现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笑容坦然,好像此时此刻所做的事情真的比工作重要。乔知行看他,默不作声。乔年每天不用在幼儿园等爸爸了,而且还有人陪他玩,当然是高兴的,“爸爸,今天请叔叔到家里吃饭吧,爷爷昨天不是说了要请客吗?” 乔年最近时常在餐桌上向乔兴提起金逸希,乔兴见他对这个叔叔喜欢得紧,于是提出请他到家里来吃饭。 金逸希看了眼乔知行,乔知行抿着嘴唇依旧不出声。 他蹲下去,拍拍乔年的肩膀,揉揉他的脸蛋,“替我谢谢爷爷邀请,但我还有事情,恐怕不能去了。” 乔年张圆了嘴,“金叔叔刚才不是请我们吃饭吗?” “……” “要是事情不那么重要,你就来吧。”乔知行的邀请让金逸希诧异地抬头,突然他笑起来,无奈地微微摇摇头,又点了下,“好。” 从公司到乔家的路程有点距离,三人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到。 乔家住在当地小镇里的一个化工厂里,走进去,绕了几条小巷子,到了一排破败几乎成了危房的小平房,在第一家门口,走在最前面的乔年停下脚步。还没进门,一股饭菜的香味迎面而来。乔年大喊道:“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推门进去,闻到一股阴雨天才有的潮湿味道。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对面的一张床,床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间房间大概只有十来平大,床的旁边是一张折叠桌,桌子前几个塑料凳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桌子的对面一扇门,应该是通向厨房和洗手间的。 听到乔年的喊声,门内传来脚步声和两声咳嗽,从门内走出来一人,那人佝偻着背,看到孙子,满脸欢喜,“年儿,你回来了?” 乔年见是奶奶,抱住她的大腿撒娇,忽然想起什么,拉住金逸希往前面推,“奶奶,我今天把金叔叔带来了,你看。” 金逸希本来要带伴手礼,但路上乔知行根本不等他去买,于是他两手空空地来了。他笑了笑,“伯母好,我这初次登门的,没带见面礼,真是不好意思……”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乔兴这时也从门后出来,在看到金逸希,惊得忙大叫,“恩人啊,竟然是您来了!” “……”金逸希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乔兴病重到市里治疗那会儿,金逸希一直在帮忙打点上下,也经常去医院看望他,乔兴当时就对他十分感激,并教育乔知行说,一定要好好报答。 在乔家老俩口热情招待他时,乔知行一直默不作声,乔父让端茶就端茶,让添水就添水,金逸希见他为自己添茶倒水前前后后忙碌,恍如他那乖巧的乔知行又回来了。 晚上的饭菜并不是很丰盛,但乔家老俩口把养了一年多过年都舍不得宰杀的母鸡给杀了,并临时在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肉。 乔年见到好吃的,开心的不得了。在餐桌上,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那个的,唧唧喳喳个没完没了。 乔兴也高兴,开了一瓶二锅头,还一直要敬金逸希酒。金逸希没办法拒绝他的热情,呡了一口,顿时嘴里又辣又刺激,差点被呛得直接吐出来,好不容易忍着咽下去了,听见乔知行说,“喝不了就别喝了。” “那不行不行。”乔兴急了,“这酒一定得喝,我在敬小金你一杯,谢谢你那年在市内照顾我们,也谢谢你照顾我儿子。” 金逸希一听还要喝,冷汗都冒出来,可是对待长辈,而是还是“准岳父”的敬酒,他怎么能回绝。刚要端起杯子,被拦了下来。看过去,乔知行截下他的杯子,对乔父说:“爸,他喝不惯这酒,你就别为难他了。” 乔兴虽说没有什么文化,但混了这么多年,也是明事理,经儿子这么一提醒,大概是想到金逸希这样的有钱人,喝的酒应该也都是好酒,二锅头这味儿也不习惯喝了。他猛地一拍脑袋,赔礼道:“哎,小金啊,叔这里没想周到,这酒对我来说宝贝着,但你这儿肯定是喝不惯,那好酒我是喝不起,要不,要不,让小乔儿再去给你买瓶你喝的惯的?” 一番话让金逸希听着不是滋味,更何况乔知行。但是听乔父对乔知行的称呼让金逸希心里一乐。 “爸,还没喝您就醉了,说什么喝不起,给钱您,您也不接,这会儿说喝不起好酒,是怪我没出息?” 乔兴见儿子自责,有些着急,“爸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都出息。可你看,年儿还小,你那钱得给他留着,以后他不是还得上大学嘛,得花好多钱。别说,你爸我一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供了你们哥儿俩念大学,你看都出息的!”说着,乐呵呵地笑。 乔母也跟着笑了,“瞧,又高兴上了。小金,别见怪啊。” 金逸希听着这家常话,心里异常温暖,他摇摇头,笑了下,“叔高兴应该的,谁让儿子都那么出息。” 谈及此,乔父想到什么不愉快地叹了口气,“就是大乔儿在国外,很久都没消息,这不孝儿,都不打电话回来。” 话题到这里,乔母也跟着叹气,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金逸希见状,端起杯子,“叔,我这里敬你一杯,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有外人在,家事总不好多说,金逸希的敬酒无疑很好地转移了话题,奈何他近乎是哑巴吃黄连一样地咽下那口酒,刚入喉呛得咳了两声,惹得乔知行看过来。 那一抹眼神投过来,金逸希不知道是不是这酒的度数太高,他有些醉了,使脸颊都滚烫起来了。 第五章:赢家(三) 晚饭过后,乔母带着乔年去厂门口找人唠嗑,金逸希陪着乔兴在家里聊天。乔兴因为喝了酒,很是兴奋地跟他聊着自己的儿子。住在这附近的都是化工厂的工人,收入不高,谈得上贫穷。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周围街坊邻居的,连念大学的都少,像乔家两个高知识分子,更是少得可怜。 “别看我一个工人,工资不高,可我供起了两个儿子读大学!大乔儿在美国读完博士,这在镇子都是有名的啊,小乔儿也不含糊,前些年出国念完研究生啊,现在在镇上的一家药厂上班,工资可是我的十几倍,出息出息!”谈到儿子,乔兴一脸的骄傲,“你看,虽然说现在博士研究生很多,但也不是见人就是,小金你说是吧?” 听他喊大乔儿小乔儿,金逸希就挺乐呵的,他点点头,“是是,我也就个大学生,小乔比我出息多了。” 见他自贬,乔兴赶紧打断,“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小金,你也出息,你更出息!小乔儿当年可跟我说了,你都是公司的老板,要不是咱们俩认识,我见着你,还得喊你一声‘金老板’。老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那都是有大肚量、有大智慧的人!” 简直把他夸出花,金逸希笑着,“哪有叔您说的那么好,我就是幸运,生在了一个好家庭。” “那也是上辈子积德,小金这么好的人,下辈子一定生在一个更好的家里,不仅有钱,还当大官,大富大贵!” 越说越离谱,眼看着面前红光满面的老爷子口沫横飞地夸赞着自己,金逸希到底还是招架不住。要是换作商务上的来往,他一定听得泰然自若,顺便鄙弃对方的拍马屁功力,但这未来的“岳父大人”如此看重自己,他的心里竟然是高兴,还带点羞赧的。 “叔你说笑了,哪有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人就这么一辈子,所以得好好活。” 人就这么一辈子,晃过去了就没有了。金逸希不想这后半辈子去后悔,所以他现在要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他要去追回自己想要的,自己所爱的。 “那不是,凡事都讲究因果,佛祖都说了,万事有因有果,种善得善。看我这辈子什么坏事都没做,但一辈子过得也不是那么舒坦,这是为什么,只能是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偿还了。”乔兴说。 对于有信仰的人,当然是要尊重他的信仰,金逸希笑笑,没再接话,转了话题,“小乔结婚后在美国有没有联系过你们?” 老爷子还处在自己大半辈子的回忆中,大约是没有听到金逸希的问话,只是喃喃地说:“大乔儿虽然出息,但是就没把我们这些个当爹当娘的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就几年都不打电话回来。前些年还是小乔儿去了美国,才捎带着他的消息,说他很好,当上了美国大学的教授,工作忙。但工作再忙,打一个电话时间总有吧,我和老伴儿老想着他那么忙,有没有注意身体,想着他结婚了没,生了孩子没,可担心也没用啊,都没办法告诉他。” 听乔兴思儿心切的叨絮,金逸希想起在LA医院里见到的乔知路,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听他这话,乔知行应该是知道他哥哥的情况,但是没有跟父母说,如此一来,就算自己知道,肯定也是不能说的。“既然小乔说了他很好,您就不用操那么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操心也没有用。保重身体,您看我都知道,哥他肯定也知道;结婚生孩子您更操心不来,有合适的自然就成了。” 听到他劝,乔兴笑起来,“有你这话,我心里舒服多了,让你听我这糟老头半天唠叨,你也不嫌烦。” “哪能。”金逸希才摇头,乔兴问,“小金你呢,结婚没?” 金逸希还是摇头。 闻言乔兴有些着急地连坐姿都换了,“不能啊,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没结婚,虽然说你们都还年轻,但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快五了吧?这还不赶紧结婚生个孩子,这么耗着怎么能行?” 金逸希说:“我有孩子了。” 乔兴说:“离婚了?怎么跟小乔一样呢,你们这些孩子啊,现在都是这样,对婚姻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感情不合说离就离,这怎么能行,男人就是要有责任感,凡事要包容媳妇儿,大男人的怎么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这显然是被误会了,只是解释要从何说起。金逸希笑了两声,问:“小乔跟您说,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合?” “可不是?!”老爷子对于此事颇为意见,谈及此事,一脸的不满。 “那您误会了小乔了,我可是听说是他老婆跟外商跑了,现在很多女人势利的很,您说您儿子那么好,可她偏偏喜欢有钱人,喜欢外国人,是她们有眼无珠,抛弃了您儿子,小乔根本什么错都没有。” 乔兴想了好半天,起初是同意金逸希的说法,过了会儿,说:“怎么没错了,连老婆都管不住,都跟别人跑了,他还没错?” 金逸希哑口无言,片刻后,他轻轻地点点头,重复道:“是啊,连老婆都管不住,都跟别人跑了,怎么就没错呢。”真是大错特错。 乔兴又问了金逸希儿子的一些情况,乔知行洗完碗从厨房出来了。 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乔知行说:“爸,碗也洗好了,我们就回去了。” “行,那你们回去吧,年儿估计在厂门口。还有小金啊,以后有空就来坐坐,来玩,啊?”说着,还是起身送他们到了厂门口,他看着儿孙,又嘱咐,“小乔儿,这些天冷,记得晚上给年儿盖好被子,别让他冻着,不然可饶不了你!” “是。”乔知行应着,拉着乔年的手走了,金逸希忙跟在身后。 这时雨已经停了,路面还是潮湿的,乔知行又带着孩子,走得极为缓慢,金逸希跟了他们一路,路上偶然和乔年说两句话。快到公司宿舍,乔知行停下了脚步。路灯下,见他欲言又止,金逸希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旅馆的方向:“我住那边,也要从这儿过。” 乔知行垂下眸子,下一秒又抬起来,一双形状姣好的眼睛略微闪了一下,说:“饭也吃了,你回去吧。” 很突兀的一句话。起初,金逸希还没明白,等醒悟过来乔知行是赶他回市里,他沉默了两秒。 “这样吧,你先送小年回去,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了,我就走。我在这儿等你。” 在等待的时间里,金逸希不停地想待会儿该怎么对乔知行说,想了无数种说辞,等到见到乔知行,心里的那些说辞又都被推翻了。 “我们找个地方说?”金逸希问。 “不了,小年还在隔壁同事那儿玩,不好打扰他们太久。” 意思再明显不过。金逸希看了一眼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头顶上的路灯不甚明亮地照着两人。空气中,被雨水洗涤过的青色味道都弥散开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乔知行,可还是没有说话,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你知道的,我来这儿,不只是为了和你吃顿饭。” “我知道。” “既然知道,还是要赶我走?”金逸希的神色一黯。 “你不是还有工作吗?”乔知行说。 “我说过,工作没有这个重要。”金逸希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在一丝微光中,看清楚乔知行的面容。 然而,乔知行垂下了眸子,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沉默让金逸希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上次在你家是我不对,我不该借着酒疯对你……我当时也是气急了。当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现在想开了,就算小年是你的孩子也好,我都可以把他当作是我的孩子。” 乔知行依然低着头,金逸希看不到他的表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他有些紧张,“知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我……” 他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句话在脑海中斟酌了几个来回,才一字一顿地说:“知行,这次你赢了。即使我知道被你骗了,也知道你现在可能已经不爱我了,可我还是放不下你。我爱你。” 这番话他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如果是以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去,因为他的“我爱你”从来都是不负责任的承诺。而现在,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却羞于开口。 “你推开我骂我疯子的时候,我真的被你伤了心,我那时难过到会去想,宁愿十二年和你缘悭一面,也不要落到现如今这一败涂地的地步。可没后悔几天,我又改变了主意,只要你没有找到真爱,就让我再次成为你的真爱。” 话音甫落,头顶上的街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下雨受潮严重导致电路出了问题,闪了两下,最后暗了下去。 乔知行抬了头,却是看不清他的表情。金逸希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鼓起了勇气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吻,那吻极浅,一触即离。 第六章:春雨(一) 春雨还在持续。金逸希第二天回到市内,金知行见着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妈妈呢?” “啊,妈妈……”金逸希顿了好一会儿,想着怎么去搪塞他。看着儿子满脸殷切的期望,他蹲了下来,“行行,妈妈很忙,我们过段时间去看他好不好?” 金知行有些失望,还是问:“那什么时候去?” “等爸爸有空的时候就去。” “爸爸现在不是有空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见儿子打算不休不眠也要去见妈妈,心里顿觉凄凉。劝了好久,金知行终于睡下,他却失眠了。 昨天那个吻很浅,两人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暂,但鼻尖的气息是极为熟悉的。还是干净的气味,却又多了一丝丝烟草的冷。想起乔年说过乔知行抽烟,可惜金逸希没有见过,不知道为何,他猜测一定是非常的帅气,而且性感。 在去小镇的前夕,他跟文斐坦白了心声,文斐一听他打算吊死在乔知行那棵树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知道金逸希向来固执,最后一声“保重,好好干!”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 在金逸希回来两天后,文斐打电话过来询问他进程如何。听到进程两字,金逸希眉头一挑,“你怎么不说是战果?” 文斐那头笑起来,“要是有战果,你肯定打电话给我了,要我这厢先问你,那八成还在进行中。怎么样,目前看,好像还挺顺利?” “你怎么知道顺利?”金逸希饶有兴致地问。 “猜的,第六感,第六感你知道吗?” 金逸希心情不错,调侃道:“你不是都用冈本吗,什么时候纡尊降贵用上第六感了。” 那头默了一秒,破口大骂道:“去你丫的冈本第六感!” 金逸希笑够了,正正神色,说:“那天晚上吻了他一下,感觉他没有抗拒的意思,不过现在他那心思,我有点猜不透,顺不顺利不好说。” “靠,亲都亲了,还不算顺利?”文斐笑声很邪佞,“吻得深沉吧,是不是感觉云里雾里,都快要没了气?” 都能看见文斐一脸的坏笑,金逸希说,“去你的,就吻了下他的脸,现在这情况,慢火细炖。” 对方也笑了两声,沉默下去,正当他准备问的时候,电话里的声音是犹豫的,“逸希,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打算追回他然后再甩了报复他啊?还是准备追上后肉体折磨?” 闻言人都有点懵,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文斐,跟他一起玩了近三十年的文斐,他一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不是,文斐,我金逸希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锱铢必较的男人啊?”被文斐的质疑气得脑袋都一团子浆糊,“他,他乔知行对我好了七年,我也跟他睡了七年,我还不了解他,就他那个胆儿,睡了女人不敢在我面前承认太正常不过了,编个借口赖我头上,说真的,我现在想想感觉特别正常。谁让他从小学到工作都是三好学生劳模的榜样,你以为那些模范都是神呐,总有犯错的时候,这时候怎么办?而我,就是一纨!子弟,花心富二代,我一看就是在外乱搞的人。还有,我当了傻逼还念着他的好,实在是看在他那七年对我好的面子上。追他再甩?你他妈嫌我命长时间多,吃爹啃娘地不用养活一大家子啊?肉体折磨?我今儿发现你文斐也挺会逗趣儿,要是追上了不上他,还把他当菩萨供着啊?不上才是对我肉体和心灵上的折磨。” 听他一席话,文斐起初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噗嗤一笑,说,“成成成,还是你那嘴皮子利索,看你真想跟他好,我也挺高兴的。人这一生吧,能够安下心踏实过生日是好事儿,你好好加油,好好加油。”说完笑着挂了电话。 那头挂了电话,这头还在为文斐误会他心里不太爽快,把手机随手往地毯上一扔,想着待会儿吃点什么来解解气。 只是还没想到要消灭什么,电话再次响起来,捡起来一看,他心里的那点闷气顿时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欣喜和期待。 那晚他吻了乔知行的脸颊后,两人就在黑暗中立着,谁也没说话。看不清表情,所以连紧张或者是其他的情绪都没有。金逸希只觉得愉快,又有一点好奇,好奇对方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有着什么样的心态。然而等了很久,乔知行先开了口,“我先回去了,小年还在等着。”声音很平静,至少没有怒意。 现在主动打电话过来,金逸希知道他不但没有怒意,而且绝对没有厌恶那个吻。 只是他高高兴兴地接通,传来的声音却是乔年的,“金叔叔,节日好!” 这个祝贺让他脸都黑了。节日好?这春雨绵绵还能有什么好节日?就算他上午没有去祭奠过母亲,也知道今天是清明了,而这个小家伙竟然祝自己节日好? 如果不是知道不知者无罪,知道童言无忌,他都想回句“同喜同喜”。走到窗前,雨还在下,窗外的树叶被雨滴击打得啪啦啪啦响,金逸希问:“小年,你爸爸呢?” “爸爸出去了,我玩爸爸的手机看到金叔叔的电话就打给你了,奶奶说今天是清明节,那就是节日咯?” “……”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会以为是节日就要祝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金逸希比较想了解后者,便问他。 乔年想都不想,“小年想金叔叔了。” 金逸希心里一乐,听见乔年又说,“爸爸过几天就要带我回市里了,到时金叔叔记得请我吃饭,你答应过我可以每天去那家餐厅吃饭的。” 万万没想到更乐呵的在后面,金逸希笑容满面地说:“好,带小年吃大餐……” 还没说完,听见那头有人柔声问:“小年,怎么用爸爸的电话呢,你打给谁?” 乔年的回答脆生生的,“打给金叔叔,他说会请我吃狮子头和八宝豆腐!” 电话没有被掩,还能听到乔知行用低沉的声音责怪道:“怎么又让金叔叔请你吃饭?把电话给爸爸。” 乔知行接了电话,金逸希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头似乎也在斟酌着言辞,两人一时间静了下来。 “小年他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你别怪小年,小孩子喜欢吃是好事,长身体嘛!” 两人异口同声,等到说完,一下子又静了。 过了足足五秒钟,见对方还是没动静,金逸希终于问:“听他说,你们后天要回来了?” “嗯。” “要接吗?” “不用了。” 话题再次枯鱼涸辙。 金逸希想起刚到他们那里的时候,乔年说他们下个月回来看他,以为是乔知行哄小孩子的,没想到是他们要回来了。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 “我以为你打算在家里定居了。”金逸希说着笑起来。 那头还是沉默,过了一会儿,也是笑笑的语气,“我在市里还有一套房子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轻松松的语气让金逸希的心里像是水洼被雨滴溅起了涟漪,他的笑容更加明朗了,语气也更加轻快,“哦,那欢迎回来?” 窗外的春雨依旧下着,没完没了地跟大地接着吻。 第六章:春雨(二) 跟乔知行过了几年,金逸希知道不管用什么样的浪漫方式去追他,都不及坚持每天见见面更让他心动。乔知行在分公司出差回来后,金逸希就每天准时下班,去接了乔年,然后在他们公司的楼下等着。 每天提出请客或者送他们回家,乔知行照旧拒绝,金逸希也不强求地目送他们离开。 这么又晃悠悠了半个月,到了四月底,雨居然还在断断续续地下。 金逸希这天有应酬,没能去接乔年。在应付客户时,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总是盯着手机看,怕自己有未接来电。一晚上过去了,电话有几通,不过全都是工作上的请示。直到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了,那个号码仍然没有出现。 第二天金逸希去接乔年,乔年问:“金叔叔昨天怎么没来?” “昨天有工作,走不开,等我很久了吗?” 乔年摇摇头,“没有等很久,爸爸一下班就过来了。” “没有问起我?”金逸希问。 小家伙想了很久,点点头,“问了,我让他打电话,他说你可能在忙,就没打了。爸爸果然猜对了。” 金逸希捏捏他的小鼻头,他就皱着鼻子咯咯的笑。金逸希本来也跟着乐,但突然他就怔住了。眼前乔年的这幅神态,分明就像他金逸希,哪里有乔知行半点影子? 当天乔知行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回到家里,金逸希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刚才乔年那神情八九成像自己,绝对不是眼花,可是他和乔知行的血型相符那又是怎么回事? 金逸希第二天中午找到乔年的幼儿园带他到医院去了一趟。 从医院出来,乔年满脸的不高兴。 金逸希哄他,“小年,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叔叔买给你好不好?” “真的吗?”乔年问。 “嗯。” 得到确认,乔年当真托着小脑袋认真的想,想了好久,说:“我还是想吃狮子头。” 金逸希心想这吃货的基因到底是遗传谁的。“好,我们去吃狮子头,但你要记得你答应过叔叔的条件哦。” “嗯,我知道,我不会跟爸爸说的。” 在之前,金逸希就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带他到医院来是两人的秘密。孩子虽然童言无忌,口无遮拦,但对秘密这种东西还是格外重视,金逸希再次得到保证,笑着摸摸他的脸颊,说,“小年乖。” 走到车前,金逸希无意中看到一个男人。那男人紧盯着他们俩,使得金逸希不得不对他很在意。但男人只是看着他们,等到他们上了车离开,才讲视线收回了去。金逸希不认识他,只当对方是认错了人,或许是单纯地对他的服装和车子感兴趣而已。 第二天中午,金逸希收到了报告,当看到结果,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反复地看了几遍,确定没有看错,他呆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乔知行为什么要骗他。 如果说不敢承认孩子是他的,金逸希还想得明白,可能乔知行是害怕他的责备,更害怕他会报复;但乔知行承认孩子是他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金逸希看着那99%,勾起嘴角无奈地笑起来。 到底还是被骗了。可他不明白被骗的理由。 下午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地接他们父子俩。到了乔知行的公司楼下,雨突然下起来,金逸希没有带伞,两人只得在车里等。不一会儿,乔知行打着伞过来了,金逸希打开车门,还是那句话,“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像是知道乔知行会拒绝,乔年人都蹦下车了。 乔知行却说:“好。” 三人来到金西楼,找了一间小包房。点菜还是乔年的事儿,两个大人则喝喝茶,偶然给乔年提点建议。 乔年昨天才来过,像是没吃够,现在依然很高兴,一脸地兴奋。服务生报菜单,他负责点,等到服务生报到红烧狮子头时,他随口接了句,“昨天吃过了,还是咖喱蟹吧。” 金逸希见他漏了馅儿,故作镇定装作不知情,乔知行瞧了他一眼,问乔年:“你昨天什么时候来的?” 乔年眨巴眨巴眼睛,记得来金西楼并不是两人的秘密,于是说:“昨天中午。” “哦。”乔知行没再问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 “来,小年,不是喜欢这羊排吗,叔叔给你夹一块肥的。”说着给乔年夹了一块,完了又极其自然地顺便给乔知行来了一块羊排,说:“挺好吃的,来尝一块。” 一顿饭吃得挺温馨。中途金逸希去洗手间,还没出门,听见乔知行交代乔年乖乖地在包房里呆着,不要出去。 金逸希心想,那吃货,美味当前会去哪儿? 才走出来,乔知行也跟着出来了。 到洗手间的路上,两人随便捡着话题说,而且这话题还特俗特烂。 金逸希说:“也上洗手间?” 乔知行说:“嗯。” 金逸希说:“把小年一个人丢包房不好吧,要不我先忍会儿?” 乔知行说:“不用了,就算有人要哄他,他也不会跟着走。” 乔年这小家伙警惕性确实高,金逸希也领教过了。不过……那吃货,最后貌似还是被他的那些吃食给收买了。 乔知行既然放心,金逸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跟着乔知行到了洗手间,乔知行一句话没说。两人站在便池前,金逸希没来由地老想往隔壁看,可他得忍着,忍到最后抖了抖,拉裤子链的时候,听到隔壁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昨天带他去医院了?” “啊!……”这一声答应完全变了声。金逸希被他问得手一抖,那玩意儿被卡在拉链里了,发出一声悲鸣。乔知行看过来,金逸希赶忙捂着他的根。 在捂的时候,他还在想,干嘛要捂呢,那玩意儿乔知行看了七年了,也用了七年,这捂得也太矫情了。可他还是不自觉地矫情起来了。 就算看不到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乔知行问:“没事儿吧?” 金逸希摇摇头,捂的手都出了汗,他一脸尴尬又痞痞的笑容,“没事没事,那个要不你先出去?” 乔知行也不含糊,听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一走,金逸希还是有些怅然的。 乔知行在洗手台旁等。金逸希洗手时,听到他说:“朋友在医院门口看到你和小年了,我没敢问小年,既然你都没跟我打招呼,肯定是不愿意让我知道,问他他一定会说谎,小孩子养成说谎的习惯并不好。” 听到最后一句,再去掉一个主语,金逸希简直同意得把脑袋都能点掉。 乔知行的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够坦白。金逸希想了一会儿,既然都有人证了,再赖也说不过去,“我带他去了。” 听到他承认,乔知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问,“带他做鉴定了?” 到了这份上,大家都心知肚明。金逸希回头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像是气愤,更像是厌恶。就那副表情,金逸希心里都沈了下去,可他还是厚着一张脸,硬着一张嘴,说:“虽然说目前法律上你是他的父亲,但我是他亲生父亲,带他去做鉴定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反感吧?” 他都如此挑明了说,乔知行更是俊眉紧皱,“如果他不是你的儿子呢,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带他去做鉴定?” 这样的说法让金逸希无法接受,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乔知行的态度,他几乎是顶撞过去,“就凭我知道我一定是他亲生父亲!而事实上也是如此。我倒是想问,你凭什么妨碍我的知情权?” 这话才落,金逸希都瞅见乔知行的身体一僵,嘴都气哆嗦了一下。两人对峙了两秒,乔知行转身就要走,金逸希一把拉住了他。 乔知行才要说别拉着我,金逸希跟只蚂蟥一样,黏了上来抱住他,一脸的讨好,“亲爱的,亲爱的,是我错了,我刚才说话太冲了。我不该没经过你的允许带小年去,我也是怕你不同意,所以才瞒着你的。” 他这一抱一道歉,乔知行的脸都刷的红了,耳根都是红得快要滴血。 金逸希那也是本能反应,谁让乔知行在他心里还是亲爱的,就算隔了五年,那忍不住要扑上去的情愫还在,于是丝毫不迟疑地就抱住了,脱口而出了。 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看着乔知行那羞赧的样子,金逸希觉得就算待会儿要挨打也是十分值得。 第七章:美味(一) 金逸希真的挨打了。他抱得正起劲,心里正得意时,有人推门而入了。 乔知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他推开,并且在他的腹部给了一拳,嘴里还不忘说:“喝多了吧你!” 进来的男人看着他们俩,最后目光完全锁在了金逸希的身上。金逸希瞪乔知行,见他脸还是红得紧,想他是被人撞见不好意思,就把气全撒自己身上了。 见他这样,金逸希真气不起来,整了整衣服,朝那看热闹的人礼貌的微微笑了下,然后就率先走了。两人都出了门,金逸希刚要回头去看乔知行,听见门内的男人自言自语地问:“现在的帅男人真的都去搞基了?” 乔知行的脸红中透白了。 金逸希瞅着四下无人,照着那诱人的脸蛋就是一口,惹得乔知行瞪过来,他笑嘻嘻地,“我喝多了,我喝多了。”说完脚底抹油先走一步。 推开门一看,乔年正在和一条秋刀鱼做着斗争,丝毫不理会因为被人占了便宜而黑着脸的爸爸。 接下来,金逸希喜不自禁地吃着饭菜,见啥菜都觉得香,实在是香,好吃得差点没把舌头也给咽下去。另一方面,他终于知道乔年为什么是吃货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不为之臣服呢。 整个餐桌上,大概只有乔知行食不知味,不过看着乔年那“浴血奋战”的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愉快了一些。 “小年,明天金叔叔带你去另一家去吃好吃的,好不好?”金逸希问。 乔年满眼放光,“好,明天就去。”也不管自己答应的这么快,是把爸爸也给卖了。 乔知行显然不想去,但乔年那么感兴趣,总不能扫了孩子的兴,于是闷头不做声。金逸希看着他吃瘪,心情十分愉悦,偷着乐了一会儿,一脸正色道:“那家店不错,知行也会喜欢的。” 乔知行抬头看他,那脸还是有点泛红,那眼神是好气又好笑的。就这样的神情,金逸希都觉得眼前的男人英俊又好看,恨不得现在就扒了他的衣服,看看他在自己的身下扭动呻吟。只是就目前来看,这显然是非常十分的不现实。 第二天,三人到了一家面点店停下来。乔知行一看,怔了下神,金逸希心里暗暗得意。这家店的冷面是乔知行最喜欢的,虽然店面装修太差强人意,但也掩不住面食的美味。现在到了吃饭的点儿,店里的客人还挺多,屋里屋外都坐满了。 乔年看了看周围破败的建筑,又瞅了瞅店里泛黄的墙壁,问:“这家店好吃吗?” 金逸希说:“这家店不好吃,面倒是挺好吃的,不信你问你爸爸。” 乔年转眼去看乔知行,乔知行说:“不记得了,好久没来过了。” “我就知道,所以今天才带你过来。这儿老板都没换,面的味道还是一点都没变的。”金逸希说。 乔年听完这话,脸上的期待更加明显,看到有人结账,立马匆匆忙忙地跑过去占位置,还不忘脆脆地喊老板。 来了两碗冷面和一碗热清汤,乔年瞅着那满是红油的凉面瞪圆了眼睛。凉面最上面浇了一层红油,又盖了一层三丝,再撒上一把葱,旁边点缀着半只卤蛋,看着十分有食欲,闻着更是香气扑鼻。 可惜,怕辣的乔年只能咽两下口水,乖乖地吃他的热清汤。 乔知行果然还是喜欢吃辣,只是市里的天气干燥又易上火,吃辣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所以吃得少。记得以往两人每个月也就来个一两次,而且每次吃,就浇得红油不算,还得再来两勺剁椒。 这样的店在市里其实到处都是,但乔知行一直没换过其他家。 金逸希曾经问过他怎么会来这里吃,离学校并不近,而且这么辣,怎么吃得习惯。乔知行当时笑着说,第一次来吃是在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早晨。 他赶着去上班,从酒店下来就路过这家店,那天天气挺燥的,他就要了碗凉面。当看到那一层红油,他当时还吓了一跳,想这么辣怎么吃。后来吃了一口,发现这红油的辣味地道,吃在嘴里特别过瘾。看到隔壁一个姑娘也是点的凉面,嫌不够辣似的往碗里又来了两大勺剁椒,然后吃得津津有味。他瞅着瞅,也来了两勺,最后辣得他直伸舌头,可是又觉得特别爽。 那时乔知行笑得不好意思,说爽得想到了两人那天在床上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高兴。 金逸希听着脸都黑了。那次他可是第一次被人上了,也是唯一的一次。 再后来,乔知行发现这家店离住的地方走个半小时就能到了,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散散步过去吃一次了。 再后来的后来,两人在那家酒店做了几次,乔知行带他来过一回,金逸希就知道这家店了。 金逸希在快吃完时,问乔年清汤好不好吃。乔年吃着皮儿薄得都能看见馅儿的馄饨,看着浮着香油虾米和紫菜的汤,点点头,说:“好吃。” “还想不想吃更好吃的?”金逸希问。 乔年的那双眼睛在听到美食总是出奇的亮,亮得不可思议。 “想。” “那金叔叔明天带你去?” 眼瞅乔年又要答应,乔知行说:“晚餐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明天就算了吧。” 金逸希随意地接过话,“晚餐在外面吃没关系吧,那时你还没学会做饭,我们俩不是天天吃外卖吗?” 朋友一起吃饭很正常,所以乔年一点反应都没,但乔知行闻言紧张地看他一眼,见他还在扒着碗,这才松了口气。 金逸希看他这紧张的样子,就觉得有趣,但总不能为难他,于是说:“小年还在长身体,注意点营养没错,那明天我带他去家美味又营养的餐厅,可以吧?” 乔年的嘴里包着一嘴的馄饨还不忘点头,“嗯嗯嗯”直的答应,这让乔知行做父亲的怎么能拒绝? 第七章:美味(二)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金逸希发现市内竟然没有不错的餐厅可以带乔年去了。什么法英俄美意的西餐,日本韩国的料理,中餐的川粤湘楚越浙也吃了个遍。问秘书,秘书报的那些都已经去过,花了一会儿功夫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 乔年现在每天特别期待放学,这天也是如此。见金逸希的第一句话,“金叔叔,今晚去哪儿?” “小年,今天去叔叔家好不好?” 根本不带犹豫的,“好。” 金逸希开着车,到临海的别墅。已经快六月了,路上不少行人,看模样都是去海滨公园的。乔年趴在车窗前看,满是钦羡。 乔知行说等周末带他去,他就开始打算着带泳圈去。 金逸希听着他们谈话,又看了眼天,勾起嘴角笑起来。 到了那栋楼,小家伙直砸吧嘴,“金叔叔不是住我们隔壁吗?” “搬家了。” 进门,金逸希喊儿子,金知行立刻从不知道哪个角落蹦了出来,看到乔年,叫了声哥哥,然后一起欢欢喜喜地去后院玩了。 在回来之前就嘱咐了厨房菜色,现下两人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打发时间,这对于金逸希来说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见乔知行看电视看得认真,于是磨磨蹭蹭地挨过去,两人只剩几厘米的距离了,乔知行回头看见他,他连忙端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子,递到乔知行面前,说:“都洗过了,你吃吧,跟我别客气。” 说着,随手摘了颗葡萄,往嘴里一丢,“味道不错。”屁股又往乔知行那儿挪了一分。 凭着金逸希的厚脸皮,两人几乎是偎在一起地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等到阿姨来喊吃饭时,两个小家伙也风风火火地从后院回来了。 “爸爸,爸爸,后面好好玩,有大水池,还有秋千。” 乔年话音才落,金知行纠正说:“是泳池,不是水池!” “泳池也是水池嘛,有水就对了嘛!”乔年说。 “切,泳池就是泳池,才不叫水池呢。” “泳池就是水池嘛!” “那是泳池!” “就是水池!” “是泳池!” “水池!” 眼瞅着他们为这个都能争执起来,金逸希十分无奈。好在最后乔年“哼”了声,说,“我才不跟你吵,我要去吃饭了。”两人这才又兴冲冲地赶赴餐厅。 晚餐很丰盛,乔年吃得很满足。吃饱喝足,又是一顿玩耍,乔知行提出告辞了。 金逸希说,“我送你们俩。”这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在窗外闪过,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劈下来,吓得金知行都扑进了金逸希的怀里。 乔年也吓了一跳,但不厉害。他耷拉下一张脸,回头去看乔知行,“爸爸,要下雨了,可怎么办?” 乔知行还没说话,金逸希接过来,“没事的,叔叔送你们回家。” 金知行听他要离开,顿时大哭:“爸爸,不要走,行行怕雷。” “这不是还有姨姨他们吗,不怕。” 金知行哪听劝,哭个不停,乔知行说:“要不,我们自己回去吧,这里的出租应该不难叫。” 金逸希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这地方的出租少,而且这天气也不好叫。今天司机没回来,不然可以让他送送你了。”说完,转头又劝金知行,“爸爸送小年和叔叔回去,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连哄带骗地终于让金知行放行了,金逸希去取车。 雷雨下得大,落在地上劈里啪啦的响。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着沿着屋檐落下来的雨水,都像置身于水帘洞一样。 金逸希的车没有停进车库,这会儿要去院子里取。举着伞很快消失在雨帘中,乔年满是担心,“金叔叔会不会淋湿了呀?” 乔知行只是看着,没有出声。 上车后,乔知行看到金逸希的裤子都湿透了,连带着衣服的下摆都滴水。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帮乔年系好安全带。 车子打灯,很快驶出院子。到海滨公园,乔年想起爸爸的承诺,再看窗外的天气,想着明天周末大概是没法出来玩了,不由得有点沮丧。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消极心态的影响,只听见砰的一声响,车子猛地一震,金逸希一个方向盘打住,然后急速刹下车。 等车内的三人稳下来,才意识到车子爆胎了。 “你们坐着别动,我去看看。” 窗外还是瓢泼大雨,金逸希拿了一把伞下去,过了会儿回来,脸色不太好,“爆胎了。要不在这里等等,看看有没有出租经过,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乔知行问。 金逸希抬眼看他,那神色似笑非笑地,多半带着点偷乐,又带了点好笑,“你这是关心我呢?”不等乔知行表示,又说,“我当然是找拖车公司把车拖走,然后也坐出租回家了。” 车内的灯没有打开,看不清乔知行的表情,但金逸希大概能猜到他的模样。 “那你打电话给拖车公司吧。” “不急,万一没车来,这车又拖走了,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淋雨?怎么的也要先把你们安排妥当。” 没有纠结于一家三口这个字眼上,乔知行只是皱了下眉,说:“没车来在这儿避一晚上?” “这倒不至于,等会儿没车来,我就换备胎了,那备胎都放了快两年了。” 乔知行默了下,说:“你还会换备胎?” 金逸希答得从善如流,“做饭洗衣我是不会,但换备胎这种男人的活儿,我当然会,不过懒得做了。”说完,往椅背上一靠,十分懒散的样子。 说是公司的总裁,社会上的金领,但私底下行为举止跟个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乔知行看了窗外一会儿,说:“这里坐着就算有车过来也拦不住,我看我还是下去等吧。” 金逸希“呀”了一声,像是才想到乔知行所说,于是说:“要下去等也是我下去,你在这儿坐着,不许动啊,你在这儿看着儿子。” 乔年心疼爸爸,哪舍得他出去淋雨。至于金叔叔,虽然对他很好,但终究没有爸爸好。正巧这时一个爽雷劈下来,他说:“爸爸,我一个人怕。” 金逸希撑着把伞一个人在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他的身材高大,一身合适的西装,这时笔挺地站在雨幕中,竟是说出来的好看。乔知行看了一会儿,转眼去等车辆。 雨越下越大,隔着玻璃窗都能听清雨水落下的声音。不远处的影子都被雨幕隔住了,有时看不清楚了。 眼看起风,大雨都打在了男人的身上,乔知行打开了车窗。雨势太大,车窗才打开一点,雨水顿时闯进来。喊了两声,金逸希没听见,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那条路灯下不甚明亮的马路。 金逸希虽然不大多数时间表现得玩世不恭,但其实是一个认真的人。而此刻显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乔知行刚犹豫要不要下车,他突然转过身来,疾步走过来。 打开车门,一阵雨刷的洒进来,打湿了驾驶座。他上车后,抹了下脸,说:“雨太大了,这么晚了真没车,看来还得我去换备胎了,不然在这里过一夜可不好玩。” “我帮你吧?”乔知行说。 金逸希笑了一下,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巾擦了下脸,摇摇头:“不用,你帮不上忙,陪小年说话就行了。” 乔知行眼看他把脸擦干了,说:“那我帮你打伞,总可以吧?” 第七章:美味(三) 金逸希从后备箱拿胎,看着大风大雨地全落在两人的腰部以下,不由得感慨,“我一个人淋就算了,你非得凑热闹。” 乔知行举着伞没作声,手却往金逸希那边倾斜了些。金逸希忙喊住,“往你那边打点,视野不好,怎么干活!” 这也能挡视野?也亏得他说得出口。乔知行举着手电,看他松螺丝,用千斤顶把轮胎升起来,打下来拆掉,再把备胎装上去,动作利落。他蹲在那儿,乔知行就是弯下腰给他打伞,他还是被淋得满身的雨水,水从颈子里往下流,胸口都湿了一大片。乔知行的手电无意中打量到那儿,然后就没挪开眼,看着看着,视线就随着那些水珠儿望到颈子下面,蜜色的胸口那儿去了。 金逸希忙归忙,但是锻炼他绝不含糊。现下外套早就扔车里了,领口的扣子也松了两颗,那紧致的胸肌尽收眼底。 “诶诶诶,你灯打哪儿去了。”金逸希干这活儿,突然发现灯光晃走了,抬头去看,看见乔知行慌张的眼神从他的胸口躲开,手电的光线一下子刺进他的眼里,他忙闭上眼,说:“你那电筒打得太不专业了,往我眼里打要我瞎啊!” 这语气中带着点暴戾,乔知行吓了一跳,赶紧把灯光往一边打。金逸希睁开了眼睛。他那双眼认真起来端正好看,一旦沾了点笑意,就是似笑非笑,没点正型,典型纨!子弟的眼神。乔知行一时有点愣神,等到金逸希站起来,他才猛的一退,刷的踩到了身后的小水洼,溅起的水直落落地蹦起,甚至溅到了脸上。 灯光全打在一旁,金逸希没看见,并不知道他被溅了一脸的脏雨水。只是人压迫过去,声音低低的,“看我看愣了,说不出话?” 乔知行的嗓子像被人捏住了,对方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他还是说不出话,只能着急地再次往后一退。但这次就不是踩水坑,而是完完全全地掉坑了。 他这一摔,金逸希也惊得去扯,可惜没来得及,乔知行整个人都坐了下去,还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痛。”从屁股传来的疼痛让乔知行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还没从那刺股般的痛楚缓慢过来,身体已经起来了。乔知行简直又羞又恼。 金逸希以前不是没抱过他。两人的个子虽然差不多,但体格还是有些差距的。金逸希次次抱他都是抱到床上,然后刚干嘛干嘛去,而现在—— “放我下来。”乔知行僵硬着身子,连声音都僵了。 金逸希低头去看他的脸。手电已经落在一旁,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伞也倒在一旁,雨那么大,刷刷地淋着两个人。乔知行的脸迎着雨水,它们打在额头鼻尖脸颊上。他又挣了一下,压着嗓子,“放我下来。” 打在脸颊的雨水突然消失,然后嘴唇迎上了一抹温暖,那暖意来得猝不及防,让他的脑袋瞬间空白了。 吻并不是温柔的。金逸希强制撬开了他的牙齿,舌头侵占他的口腔时,他甚至感觉到嘴在发麻。腔壁被舔舐了一会儿,紧接着舌头也被吮去,像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着,让他挣脱不掉。他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想起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想,但在决定闭上眼睛时,视线中雨幕后的车子霎时间格外明显,明显到他似乎都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他猛地一把力气推开将他紧紧搂住的人,挣脱了那个吻,却还是在对方的怀抱里。 那人的手紧紧地勾着他的背,语气不善:“你要再摔倒了怎么办?” 乔知行踉踉跄跄站稳,呼吸紊乱地,什么都没说。 一时间四周都安静下来,雨声都听不见了。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这样的氛围让乔知行有些慌张,慌张到不知所措。他想转身就走,可乔年还在车里;他想跟对方说谢谢他没让自己摔着,可是刚才的那个吻让他羞于开口。 沉默的时间太久了,雨声渐渐恢复。哗啦啦的喧声中,对方细微的叹气之后,是笑着的语气:“上车吧,小年都等很久了。” 上车后,乔年看到湿透的两人,露出一脸担忧:“爸爸,你不会感冒吧?” 金逸希擦着水,看乔年的眼里只有乔知行,心里自我安慰那声爸爸也包含了他。回到乔知行那儿,已经是十一点的事情。金逸希目送他们下车,乔知行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上去换身衣服再走吧,感冒了不是小事。” 他说这话时,眼神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金逸希明白他的邀请只是过意不去,并非心甘情愿。他看了眼时间,说:“都这个时间点,我就不上去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挥挥手,乔知行带着乔年转身走了。看着他们俩消失在单元里,他扯着嘴角笑了下,自言自语:“都恨不得把你给吞了,你还让我到你家去受煎熬,真是坏心眼。” 车子掉头,金逸希去看后视镜,看到从楼道里出来一个人并没有在意,等到掉好头,再看一眼,顿了下身形,车子也停了下来。那人匆匆忙忙地跑过去,伞也没打。雨劈头盖脸地淋在他的身上,狼狈不堪。 金逸希连忙开了车窗,眉头紧皱。 那人跑过来,气息还不稳,他说:“你还是跟我上去,你这一身湿透了,我放你回去,心里也过意不去,换身衣服暖暖再走吧。” 房子还是那次来时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整齐有致,充满了家的温馨。乔知行找来两套衣服,递给他一套,说:“洗个澡换了吧。” “你先去,我等等也没有关系。”金逸希接过来衣服,视线就凝在上面了。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的衣服,浅灰色的背心和四角裤,是乔知行买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金逸希从以前收到的生日礼物各式各样的都有,贵重的不贵重的,大到房子车子,小到手机避孕套,甚至有一年,狐朋狗友送了一夜美人儿。可他还没有收到过内衣内裤,当时看着这在商场上百来块的一套内衣,他还特嫌弃地笑话他。虽然穿是穿的,只是被带走了,他都浑然不知。 乔知行洗澡时,乔年坐在沙发上看着湿淋淋的金逸希,指着一个小板凳,说:“金叔叔,你坐那儿,不要把沙发弄湿了。” 金逸希本来心里还因为这一套内衣感动着,转眼都被这小家伙扫了兴。他憋屈地坐在小板凳上,无聊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播着一部半年前就上映的电影,看到电影的主角,他想了好久,最后笑了一笑,竟然是乔知行结婚那天,他找的洞房对象。 随便看了会儿,直到被乔年脆脆的声音打断。转过头,看见乔年端着一杯热水,说:“金叔叔,喝水吧。” 接过来后才察觉到小孩子倒热水是件危险的事情,可责备的话还没出口,乔年又说:“喝了会暖和一点。” 金逸希笑着想,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像乔知行了。 从浴室出来,乔年已经去睡了。乔知行坐在沙发上,看着那部还在播放的电影。电影里,主角为救女主被刺杀,女主哭得死去活来,满脸泪痕楚楚可怜。 看着曾经在自己身下呻吟的男人在电视上演着苦情剧,金逸希好笑地摇摇头。坐到乔知行的身边,擦着头发上的水。 “有吹风筒,要用吗?”乔知行问。 回过头,乔知行的脸就在一尺开外。明亮的室灯下,那张脸无限清晰,清晰到毛孔都能看清楚。五年过去,岁月还是在脸上留下痕迹。可那英俊的眉目,笔挺的鼻梁和性感的唇还是没变,还是能够牵引着他的心,让他为之心动。 金逸希好半天答了句,“好。” 第七章:美味(四) 在吹头发时,乔知行认真地看着电视。金逸希拨弄着头发,很自然的语气,“你让我上来只为洗个澡?” 乔知行一愣,耳尖有点发红,那淡淡的红色在灯光下很明显,也很要命。 金逸希只是吹着头发,好像刚才的问题非常随意。他不期待乔知行的答复,因为他已经做了决定。 然而乔知行还是轻轻答了句“嗯。” 头发吹得七八成干,金逸希将吹风筒放在一旁,人坐了过去。乔知行回头看他,那眼神带点戒备,更多的是犹疑。 金逸希知道,一个人如果犹豫了,那么就是等待着你为他做决定。 乔知行几乎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金逸希的吻是浅浅的,不重地在他的唇上辗压着。在分开时,他听见乔知行细不可闻的呼吸中夹杂着混乱的少许急促的喘息。他伸手去摸他的胸口,感受着他那加快的心跳,轻轻揉捏着胸前的红点,嘴唇再次含住了那张嫣红的唇瓣。 “唔——”舌头像条灵动的蛇一般很轻易地钻进了口腔,搅弄吸吮着他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腔壁,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地拨弄着。被玩弄的身体细微地颤着,发出一声声难以抑制的呻吟。 “亲爱的,你还是那么敏感。”金逸希咬住他的潮红的耳根,低低地说。在手指摸索向下,握住那根时,乔知行身体猛地一抖,几乎要挣脱他的怀抱。金逸希迅速拉住他,并且压在身下,“别动,我知道你很久没做过了,会不适应,我们慢慢来好吗,宝贝儿……”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低沉而温柔。乔知行抬眸看他,那眼睛里含着氤氲的水雾,弥散着难以忍耐的情欲,让金逸希有些克制不住地想要违背才许下的承诺。 他胡乱地去褪乔知行的衣服,吻从他的额头直至脚踝,好像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朝圣般细碎地认真地吻着。乔知行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沐浴露味道,那是一种涩涩的,冷淡却又性感的不得了的味道。 在含住两腿间的挺立,乔知行突然抗拒性地往后退,然而背后的沙发让他无路可逃,最后折服在金逸希给予他的快感中浮浮沉沉。 身体都被强烈的快乐包围。突然乔知行猛地颤动了一下,想要逃脱金逸希而拼命往后退去。然而等他才挣脱,一股洪流像是决堤喷射而出,他慌张地去看,看到金逸希满脸都是乳白色的精液和一张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他惊慌失措,却不知该如何去道歉,金逸希还是笑,他比了个静音的手势,然后将他拖过来,又俯下身去将沾了精液的分身仔仔细细地舔舐干净。他的舔舐是温柔的,也是让乔知行害羞的。他的脸依然红通,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他捂住脸,听到金逸希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美味。” 原来爱一个人,他的一切都很美好。 已经软下去的分身和阴囊还被温柔地对待着,在乔知行舒服得即将迷瞪过去,后穴被轻轻吮住。那温湿的触觉让他过电般的僵了下。金逸希的舌头舔弄着那四周的皱褶,毛发已经剔除了,洗得也很干净。 但乔知行还是不自然地退缩着,金逸希察觉到他大力地挣脱,抬头去问:“不舒服吗?” 乔知行几乎立刻摇摇头,在金逸希松了口气的时候,支支吾吾地说:“没有灌肠……” 得知他竟然在意这种事情,金逸希的心里好笑的同时也是愉快的,他的脸上还沾有精液,笑容显得很滑稽,“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就是那样的人,从来都不会考虑到别人是否介意。 或许此刻满心欢喜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对方是介意的。 一根手指的探入让乔知行痛得跟虾一样弓起了脊背,他的腿都颤了起来,牙齿咬得紧紧,甚至能够看到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动。 “宝贝儿,放松放松……”为了让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那儿,金逸希的吻再次缠上他的脖颈,咬着他的耳根,低低地,倾尽全力地说:“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亲爱的……” 或许没有一句话能够比“我爱你”更能让一个人镇定下来。乔知行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但双手还是紧紧地抠着他的肩膀,指甲像是嵌在皮肉里,能够掐出血来。 金逸希想起他们两人的第二次性爱。那次金逸希野蛮又残暴得像是雄狮要吞下自己的食物般在乔知行的身上肆虐,乔知行因为第一次做bottom,而且对方暴力般的性爱让他被飓风摧倒的松,狼狈而毫无生气。那时金逸希看到他的软弱无力,心里油然而生的是胜者的喜悦。那时,他对他是报复。而如今,只是看到乔知行痛,他就不舍,他感觉到体内像是蔓延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那情感攀附在他的心上,并且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心里。他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心疼。 最终他抽出了手指,吻着乔知行潮湿的眼角,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没事了,亲爱的,没事了……” 第八章:同居(一) 还是没有松开怀里的人,两人蜷在沙发上。金逸希吻着乔知行的脸,反复地吻。他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但什么也没说出来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吻他,抚摸着他的肌肤,最后他说:“别动,我只是想摸摸你。” 只是想触碰你。 明明想把他拆骨入腹,可因为他的不适而压抑住了那样的冲动和想法。金逸希不曾会这样委屈自己,然而现在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金逸希的背心和内裤还完整的穿在身上,而乔知行全身赤裸的被他压在身下。知道金逸希不会再对他做那种事情,他只是别开脸去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时间这么静悄悄地溜走,突然他小声地说:“时间不早了。” 金逸希抬头去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好一会儿,他说,“困了吗,那你睡吧。我也该回去了。”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去,又吻了下乔知行的嘴,这才不舍地离开了那张沙发。 乔知行没有动,等到他走到门口,他跟着站起来,一时间没有站稳的打了个踉跄,然后说:“我送你到楼下去吧。”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性事,乔知行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两人到了楼下,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是漂浮着被雨冲刷的泥土气息,那味道在鼻尖浸泡了近两个月,金逸希还是忍不住多了两口,清新的。五月的天气,一件背心和条短裤并不算少,只是在阴绵的夜风中还是打了个哆嗦。 “我上去给你拿件外套吧。”乔知行说。 “不用了。”金逸希伸手去拉他的,在要握住时,乔知行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下,然后还是被握住了。他手心的温度比金逸希还要低,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让金逸希舍不得放手。握了一会儿,金逸希说:“可以吻别吗?” 他问得坦率,乔知行还是有些意外地错愕,不等他表示,金逸希的吻落在了他的嘴上。这一切像是十二年前的重播,金逸希强势又温柔地追求和乔知行半推半就的接受。 那晚之后,金逸希一如既往地下班后接乔年,然后和乔知行一起晚餐,这样的生活他感觉并不坏。餐桌上他也偶尔推给乔知行两张门票,大多数是音乐会的,或者是歌剧。这些乔知行以前都不看,后来跟着金逸希,也慢慢学会欣赏,不想最后完全迷上,到了热衷的程度。钢琴演奏会他尤其喜欢李斯特的曲目,金逸希曾弹过给他听,他评起来头头是道,结果可想而知,金逸希的弹奏被他评得一无是处。 乔知行起初还拒绝收,后来知道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沉默地推一张回去。乔年跟着去过一回就嚷着不想再去,于是每次留在金家和金知行玩耍。 就这么过着,转眼到了炎炎七月。 这天从音乐会出来,金逸希碰见以前的狐朋狗友,看到他们俩在一起,诧异得眼睛都瞪圆了。 “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呢!”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联系了,金逸希碰到他也很惊讶,两人握过手后,乔知行却站在一旁,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乔少不会不记得我了?不至于吧?”对方见乔知行一副生疏的模样,很是失望。 乔知行还是笑,显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正常,你们也就七八年前见过两三次面吧。”金逸希说。 “不至于啊,我可是记得乔少呢,怎么就把我忘记了呢?”对方一脸的沮丧,他拍拍金逸希的肩膀,“我们那会儿不是天天泡一起玩嘛,乔少果然贵人多忘事。” 别说乔知行了,就金逸希也把他的名字忘了差不多,两人握过手,又说了几句话,他才想起对方的名字。自己二十出头那会儿的确和这人整天一起泡吧,不过那时的狐朋狗友太多,真合得来的少。后来没在一起玩了,也淡忘了。这样的关系,乔知行就算见过他十面也未必记得。 又聊了两句,那人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金逸希在车上还说起对方。 “你真一点印象都没了啊,我醉酒时,他好像还送我回来过两次。”金逸希说。 乔知行摇摇头,“没印象了,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记得了。而且那会儿送你回家的人怕不止他一个人吧。” 后面的话让金逸希一哑。金逸希有段时间常常在店里鬼混,混到醉了被人送回家那是家常便饭。听到过期的责备,心情竟然还是愉悦的,金逸希笑了一笑,“这个你倒是记得。” 回到金家接乔年,乔知行又坐了会儿。到了十点,乔知行提出告辞,金逸希送他们。在上车的时候,见到乔年和金知行玩得不舍分离,他随口开玩笑,“小年想不想在这里住下来?” 乔年想到玩伴,想到后院的游泳池,想到那个藤木的秋千,头点得跟小鸡啄小米似的,“想。” “那搬到这儿住好不好?可以天天和行行玩了。” 那简直是好极了的提议,乔年小脸上的光芒都快闪出来了。去看乔知行,他一张脸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等到乔年去问,他说:“你想搬过来就搬吧。” 他的回复,金逸希用脚丫都能想到乔知行是打算把乔年放在金家了。这也说得过去,毕竟是他的儿子,但金逸希的想法当然不单单是这样,他最想要的人还是乔知行。 第八章:同居(二) 中元节乔知行回了老家。回市内的那天,金逸希去接,金知行也嚷着要去。乔知行看到出现在机场的他都习惯了这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也不见什么惊讶,那习以为常的态度使得两人的关系好像回到了最亲密的时候。 回去一趟不免带些特产,截过那大包小包的东西,金逸希去问乔年回老家好不好玩。中元节比起清明不是那么重要,乔兴似乎带着他们去了在农村的兄弟家。小家伙开始述说他们在田里抓青蛙,河里钓龙虾,夜里在外面乘凉入睡,说着还不忘比划那龙虾有多大,乘凉时看到的星星啊月亮是有多么亮,惹得一旁的金知行满脸钦羡。 金逸希见他切切期盼,揉了下他脑袋,说:“下次让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乔年似乎很想带他去玩,说:“行行,下次我再回老家,我叫上你,那儿可好玩了。” 金知行两眼亮了亮,说:“还有爸爸,爸爸也去。” 金逸希十分宠溺的语气,“好好好,妈妈也去。” 谈及妈妈,金知行一脸悻悻然,“爸爸都说给行行找妈妈了,但是到现在行行还没见到妈妈。” 金逸希答得从善如流:“我已经帮你找着妈妈了,但妈妈暂时不认我们,等些日子,爸爸再努力一下,妈妈就该回到我们身边了。” 乔知行听到这番话,脸色变了变,终究没说出话来。 送他们回到家里,乔年邀请金知行到家里玩。上了楼,进了屋,喝了茶,两小鬼玩得高兴,屋里屋外嬉嬉闹闹。乔知行找来水果招待,金逸希看着无聊的电影。一下午的光阴就这么打发了。 后面一连三天,金逸希因为工作应酬没有去接乔年放学,乔知行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第四天下午早早下班去乔年的幼儿园,乔年见到他,高兴地跑过来,然而还没说上一句话,这时一个大妈横空出现,一把拉住乔年说:“小年,于妈接你回家。” 金逸希一愣,回头去看那人。四十来岁,体态微胖,一身棉布衣服样式老旧花纹俗气,她这会儿拉着乔年的手,也不管乔年挣得厉害,语气也是恶狠狠的,“回家,怎么能陌生的叔叔说话,人家是人贩子怎么办!” 人贩子?完全傻了眼,金逸希一把将乔年拉过来,护在身后,对那于妈说:“不是,大妈,什么叫陌生的叔叔,人贩子?你没看见小年他见我高兴着呢,我哪儿像人贩子了?” 于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完了,一脸鄙视:“看你穿得那么好,不是做什么见不得生意的人,哪那么容易发财,说不定就是人贩子了!小年他小没心眼儿,见到你高兴说不准也是你哄他骗他,不知道有小孩被一颗糖都被骗走卖了啊?多亏我看见了,不然被你拐去了,我怎么交代?” “……” 金逸希自认为能言善辩,现下却被对方几句强词夺理哽得话都说不出来。于妈哪管他是不是哑巴吃黄连,伸手就要拉乔年走。乔年还在挣,边挣扎边说:“于妈于妈,金叔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他不是坏人!” 于妈一听,心知大概是真的误会了,但一张脸还是臭的跟霸王花,“小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坏人,这种人你不知道,表面看着正经,内心坏到骨子去了,你没看电视,好多人贩子都是模样光鲜的不得了,实际是衣冠禽兽!小年啊,不说于妈多嘴,人家对你好,肯定有所图,你以后要防着点。” 听她喋喋不休地唠叨,金逸希只觉得头大。仿佛只要她不停地说啊说啊,他金逸希当真会变成她嘴里的衣冠禽兽似的。不过她最后一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他对乔年好,是有所图的。 “好了,于妈,我叫金逸希,是他爸爸乔知行的好朋友,铁哥们,穿过同一条裤子的交情,不是你说的什么陌生叔叔人贩子衣冠禽兽,你放心好了。” 于妈还是瞅着他,眼里没有了刚才的怀疑,但还是抱怨,“我又没听说过,怎么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金逸希没好气地说,完了准备带乔年走,又想起什么转身问她:“我倒想问问,大妈您是……?我上个礼拜还没见过你呢。” 闻言于妈一脸的豪爽,“哦,我是他们家保姆,前几天才来的。” “保姆?” 乔知行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请个保姆也是应该。但是怎么找的那么突然,事先连招呼也不打?金逸希想着大概这几天自己忙于生计,也没时间问及,而乔知行向来是事事被动的主儿,没有告知也是理所应当的。 “哦,这样啊。”他点点头,说他要带着乔年去接乔知行,于妈立刻说她要回去了。 路上,金逸希忍不住问乔年,“那于妈不是你们家保姆吗,不用给你们做饭的?” 乔年摇头跟摇拨浪鼓一样,“她只是负责接我放学,把我送回家就行了。” “啊?”金逸希完全傻了。 乔知行这样的行为,他不可能不懂。就目前的发展,他以为他和乔知行之间的关系算是定下来了,只是时间问题,需要慢慢地磨合。两个人谈恋爱的经历不就是牵手拥抱接吻做爱,然后就彻彻底底地爱了吗。他们俩都直接走到最后一步了,就等着同居彻底定了关系,让金知行喊上“妈妈”了,没想到中途出了这样的变故。 何故? 他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的是,乔年说:“爸爸还说让我不要再麻烦金叔叔了。” 金逸希问:“为什么?” 乔年摇摇头,撅着一张嘴,“不知道,但我还是喜欢金叔叔,想和金叔叔一起接爸爸下班,感觉这才像是一家人。”末了补充一句,“金叔叔像妈妈!” “……” 且不论为何事与愿违,乔知行没成金知行的妈妈,反倒他成了乔年理想中的妈妈,但目前要纠结的肯定不是这个。金逸希一路上心事重重,都不知道怎么到的乔知行公司的楼下。 乔知行像是真打算彻底无视他一样,见面点了下头抱起乔年就走。金逸希眼瞅他们要走出停车场了,这才一把拉住乔知行。 “你是怎么回事?” 乔知行回过头,面无表情,那模样让金逸希一时间回到了五年前甚至十二年前,他拉住他,他回头淡漠地望着,像无事人儿。 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金逸希又说:“我这几天忙,没去接乔年,听说你找了保姆专门负责接他回家?” “嗯。”乔知行说。 “那我现在不是有空了吗,怎么……”金逸希理了理头绪,尽量让自己心平静和,“现在没有接乔年的资格了?” 这样的控诉让乔知行再次沉默下去。 金逸希看乔年委屈地撅着嘴,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不管怎么样,在作出决定之前,你是不是该跟我商量一下?好歹我也是乔年的……叔叔。”心虚地又添了一句,“我挺喜欢这孩子的。” 乔知行终于抬了眼皮,“你不是工作忙,我不想麻烦你。” “再忙也有空暇,我又不是机器,一天二十四小时运转,况且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乔年在场,不是在乔知行公司的楼下,金逸希都想抱住这个此刻让他又恨又爱的男人,告诉他他爱他,追求他比任何工作都要重要。 然而乔知行接下来的话像冷水浇灭了他的冲动。 “我也不管你那什么比工作还要重要的事情,但请不要妨碍我的生活。”最后一句话是一字一顿的,他说完转身就走,不带任何留恋。 金逸希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咬牙切齿。这是什么事儿?! 第八章:同居(三) 金逸希还没有自觉到别人一句话就让他退缩。在第二天照样出现在乔知行面前时,乔知行还是默不作声地无视他。倒是乔年不忘跟他拜拜,才忧心忡忡次地跟着爸爸走了。 这么耗了几天,金逸希耗不起了。LA分公司的事务越来越多,过几天就要出差。这天他带着乔年到乔知行楼下,乔知行还是漠视的态度。金逸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一口气,说:“知行,我们谈谈吧?” 他说话间乔知行去抱乔年,这会儿正好一个同事路过,“哟,你儿子来接你下班啊,真幸福。”这话抢在金逸希前头,也不知道乔知行听见他说的话没。 金逸希心里忿忿,看着那同事矮胖的身材,腹诽着他的智商:他儿子能接他吗? 矮胖的同事转眼瞧到他,“咦”了一声,对乔知行说:“你的朋友吗,很帅呐。” 金逸希正色,伸出手去,他极度礼貌,以至于谁也没想到他下一句话会说:“你好,我是知行的男朋友,金逸希,多多指教。” 起初就觉得他眼熟,听到金逸希这个名字顿时了然。在本市是一家即将上市公司的小开,因为要在LA开分公司,所以最近的商报偶尔会出现他的报道。但是这个认知显然没有他是乔知行的男友那么震撼,让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乔知行的脸色不是用“臭”一个字来形容。 乔年这时却“耶——”的长长地脱着音,问他的爸爸,“什么是男朋友?” 同事尴尬地慌忙告辞。 看着乔知行气急离开的身影,金逸希无奈地笑了笑。 在以前,金逸希不会在外人面前告知两人的关系。那时觉得没有必要,而且人尽皆知也会惹得不少闲言碎语。他金逸希的想法是前者,而乔知行是后者。 果然在外人面前说出两人的关系,他会生气。是因为两人还没有到那种关系,还是因为他害怕流言蜚语?金逸希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我们谈谈好吗,就几分钟。” 在附近一家环境不错的小餐厅,是晚饭的时间点,人格外多。两人找到一个靠角落的地方,乔年吃着香蕉船冰激凌。 两人面对面坐着,金逸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斟酌了片刻,乔知行说:“我们下次再谈吧。”说着视线看向吃得兴高采烈的乔年。多少还是介意他在场,毕竟两人要说的事情,并不是适合让孩子知道。 金逸希后天就要去LA出差一个多月,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我就问几句话。” 乔知行对他的执着像是无可奈何,他垂下眸子,“你说吧。” 气氛很僵硬。 “为什么不让我接乔年了?” “你不是在接吗?” “那为什么这些天对我那么漠视?” 在一旁吃得正欢的乔年,忽然问:“什么叫漠视?” 谁也没有回答他。金逸希死死地盯着乔知行,而乔知行沉默着。他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去回答,为什么会漠视眼前这个看起来优秀的男人。 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你不是要给行行找回妈妈吗,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那天的话让他误会了。金逸希简直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笑了,他的笑容是无奈的,又夹杂着疑惑被解开的欣喜:“我替行行找谁做妈妈?难道你不明白吗?” 对面的男人一愣。 而乔年则是一脸的痴蠢傻呆地看着金逸希。 时间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室内显得十分吵闹拥挤,气温像是骤然上升,乔知行的脸上热得发烫微微发红。 他小声地问:“那行行的亲生母亲呢?” “行行一出生,她就拿着钱走了。” “那天……”乔知行嗫嚅地说,“行行不是喊她妈妈吗?” 根本想不起来金知行哪天喊谁妈妈了,金逸希不负责任地说:“没有吧,他喊妈妈大多数是撒娇,没准对你撒娇也能喊妈妈。” 他对儿子还是了解的,虽然忘记了那天金知行是因为哭闹撒娇而喊何花妈妈的。 “可爸爸是男人,不能做妈妈的。”乔年吃着冰激凌,还记得插话道。 在乔年面前再进行这个话题似乎不太合适了,乔知行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要回去了。” 金逸希说:“我后天要去LA出差,可能要一个多月。”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在医院看到了你的哥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起头,一脸的诧异。那慌张的表情几乎吓了金逸希一跳,乔知行脱口而出,“你见到他了?” “嗯,我听护士说他患了癌症,你也是知道的吧,为什么不跟叔叔说?”那天乔兴一脸痛心谈着乔知路的样子再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乔知行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他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说,说了他们能做什么,只会更担心罢了。妈妈病重,怕她听到这个消息,身体负担不起。”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都负担不起。” 对于这种想法,金逸希完全能够理解。“但他一个人在LA没人照顾也不好吧?” “他好歹是美籍,政府会照顾。而且在那儿他可以接受到最好的治疗,没有什么比留在那里更好的了。”他笑了一下,是有好消息的欣慰,“前段时间听说他已经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等乔年上小学,他的病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这个话题太沉重。金逸希说:“我想我可以去看看他。” “不用了,我想你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毕竟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乔知行说完喝了一口送过来闲置了好久的水,顿了一顿,语气中肯,“不过,还是谢谢你。” 在临走的前一天去接他们俩,乔知行说为他践行一起吃饭。餐桌上的气氛又回到了一个礼拜之前,金逸希安心地出差了。 每天会打个电话给乔知行。两人没什么话题可说,金逸希就跟乔年说。 乔年问他,“我听老师说男朋友是最好的朋友,你是爸爸最好的朋友是吗?” 金逸希笑着点头,“是,我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比任何人都好。” “那金叔叔也当我男朋友吧。” 顿时噗的笑出了声,压抑着好笑的情绪,“每个人只能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也只能做一个人的最好的朋友。” 为了让孩子能听明白,所以说的很直白,结果连自己都有点绕不明白这句话了。乔年迷茫了好久,说:“金叔叔,你不在的这几天,都是于妈来接我,每天把我送回家让我看电视,不好玩。” 光想着他说的情景就觉得凄凉,“那我让司机接行行和你们一起好吗?” “那我能见到行行了?” “嗯,如果没见到行行,就不要上车,知道吗?” “嗯嗯,好!” 在之后每天听着他说和金知行之间的事情,日子这么飞快地过去了。工作忙完了,还是去那家医院一趟,买了不少礼品,也打听到了乔知路的病房,但是护士告诉他,病人很疲惫,不想见访客。 金逸希把东西留下来,并且留下纸条:望早日康复。犹豫了一下,还是署下名字。 转眼金秋季节。LA路边的热带树木依旧葱郁。上飞机前,给乔年打了电话,乔年嚷嚷着要爸爸带他去接机。金逸希听了,满面笑容,如沐春风。 第八章:同居(四) 在机场才到闸口就看见将乔年托在肩上的乔知行。乔知行很平静地看着闸口方向,而乔年一脸期待的张望让金逸希的心情一阵晴朗。 机场建在郊外,离乔知行的家还挺近,金逸希说口渴,想到他们家喝口茶,他只得答应下来。到了小区附近,因为动工修地铁,堵车堵了好久。本来五分钟能到的车程,硬是过了整整半个多小时,还在他们小区外不足两百米的地方堵着。 “这么堵,上班不方便吧?” “还好,早点起来就可以了。” “我在你们公司附近有一间公寓,要不搬到那儿住?我把行行也接去,他们两个小家伙一起也有个伴儿。”说到底还是想着把人讨回家。 “不了,修地铁也就这么几时了。” “这地铁是上个月才开工吧,一般怎么也得修两年,要不先搬过去,到时再搬回来?” 乔知行沉默下来。 “你早起没有关系,但乔年的睡眠时间要保证吧?”缓兵之计不成,再来优先照顾儿童政策。 “他早点睡就好了。” 乔年贴着玻璃在看着窗外的施工。金逸希听到乔知行的话,张了张嘴,准备再说点什么,恰巧前面的车辆已经蠕动了,他闭上嘴松了下刹车。 车内安静下来。 也就几秒钟的空闲,乔年说:“这车走得好慢,还不如走路呢。” 金逸希又踩下刹车,“是啊,还不如走路。” 还不容易爬到了楼下,停好车,金逸希就去翻后备箱。“等等,我给乔年带了礼物。” 整整一个箱子几乎全是买给他们的礼物,金逸希在买的时候似乎一直在重复着一个想法——这个很适合乔知行,这个乔年一定喜欢。就这么着,不知不觉装满了整个箱子。有多久没有给乔知行买过礼物呢,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乔知行家里永远很整洁,就像他们俩在一起时一样,明明每次自己回来都会弄得一团糟,但每次进门还是干净明堂的。 金逸希把箱子搬到客厅的一角放好,乔年从上楼就紧盯不放,这会儿更是跑到跟前去。金逸希从里面拿出玩具、衣服、皮包、手表,还有一些吃食,竟然都是些还算实用的东西。最后他从箱子的最里面拿出一个小绒布盒子,偷偷地塞进了口袋里。 乔年拿着最新版的变形金刚,乐得不可开支。 喊着爸爸,炫耀了一下,他问金逸希,“金叔叔给行行买了礼物吗?” 金逸希笑眯眯地抚着他的头,“买了,已经托人带回去了,现在他应该在拆礼物了。” 听到这里,乔年非常放心地“哦”了一声,想到什么又说:“那你都不在他跟前,他拆礼物好寂寞的。” 金逸希愣了会儿,说:“小家伙,你知道什么叫寂寞?陪行行的人多着呢,寂寞什么?” “虽然行行有好多叔叔阿姨陪,但爸爸只有一个,行行他说爱爸爸,我也是。” 金逸希揉乱他的头发,语重心长,“所以啊,我就希望早点把他的妈妈找回去,然后我们四人永远在一起,这样谁都不会寂寞了。” 乔知行从厨房端了水出来,默不作声。乔年似懂非懂地看着金逸希,金逸希笑开了,“去玩吧,我口渴了,要去喝水了。” 乔年拿着玩具冲进了卧室,乔知行走过来,将水递给他。 “以后不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了。” 他的脸色平淡,显然已经彻底习惯了金逸希把他称作金知行的妈妈。 “我……”话在舌尖转了一转,咽了回去。金逸希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说,“那我走了。” 幼儿园在准备国庆节目,乔年也参加了合唱团。每天下午和小朋友们练到放学。这天练到嗓子都干了,才打放学的铃声。他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水,而后在园里的滑滑梯边玩起来。过了足足一刻钟,还是没人来接。 金叔叔大概又在加班工作吧。 果然又过了半个小时。乔知行才匆匆赶来。 “爸爸,金叔叔又加班吗?” “嗯。”乔知行拿过他的小书包,牵住他的手。金逸希从国外回来后,有近一个礼拜没有来接他了。乔年有些不安,问:“金叔叔以后还会不会来我们?” 乔知行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然后摇摇头,“不知道呢。” “金叔叔说他是爸爸你最最好的朋友,应该不会不来吧?” 乔知行笑了笑,蹲下来,刮了下他的鼻头,抱起他说,“就那么喜欢金叔叔?” “喜欢。”小孩子从来不懂隐瞒自己的内心。他点着头,问,“爸爸,你不喜欢金叔叔吗?幼儿园的老师可都说金叔叔好帅好有钱叻!” 极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乔知行都被逗乐了。 “他们也说爸爸很帅,嗯,我觉得比金叔叔帅!”乔年小嘴倒是甜的。乔知行吻了下他的脸颊。 “爸爸,为什么金叔叔让我们和他一起住,你就是不答应呢?” “我们有家,为什么要和他一起住?”乔知行笑着反问。 小家伙像是恍然大悟,“哦,也是哦。” 乔年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直到两人到了小区附近,他还在说:“我想和他们一起住,这样可以和行行一起玩了。行行虽然爱打人,但他会叫我哥哥,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分给我。而且他会画画,不过他不喜欢唱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听到金知行一声大叫,“谁说我不爱唱歌了,我只是不喜欢唱给你听!” 两人抬起头去看,金知行站在他们的单元楼下,一张小脸因为听到乔年刚才的话不高兴地皱成了一团。他应该也是从幼儿园回来,身上还穿着幼儿园的园服,米黄色的小外套,衬得白白嫩嫩的皮肤十分可爱。他的旁边是一个大箱子,比他还要高,而箱子的旁边站着一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他的笑容带点痞痞的味道。乔年喊他,朝他跑过来,他抱起乔年,说:“想不想金叔叔?” “想。” 他的想字还没落,金知行在旁边直嚷嚷,“快下来,那是我爸爸!” 乔年一脸得意,“那你让我爸爸抱你嘛!” 乔知行根本没有理会两个孩子的吵闹,他走过来,低声问金逸希,“你怎么过来了?” 金逸希还在阻止两人的纠纷,笑呵呵的,他抽空说,说的漫不经心,连头都没转过来,“你不肯搬过去,我就搬过来了,你不会赶我们吧?”说完,他放下乔年,任两个小家伙吵吵闹闹,这才转过脸来。他的脸上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但乔知行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丝认真。他的语气也是轻佻的。 “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大男人,多不容易啊,你们就收留一下吧?” 第八章:同居(五) 乔知行那六十平的房子要住四个人,实在是有点拥挤。以为金知行会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没想到他和乔年相处的十分融洽,更是每晚吵着要在一起睡。两人小家伙睡着后,金逸希才把他抱到次卧去。 因为堵车,这里离金逸希的公司又太远,金逸希只得早起。金知行到了早上睡得浅,起床气又重,于是每天早上被吵醒后都要大哭大闹一场,吵得一屋子人都不得安宁。金逸希本身都有起床气,早起一个小时就够烦躁了,还要被他这么闹,每天恼火得不行。 可到了晚上载着他们三人回家,他的心里又挺高兴,觉得这才是家庭与生活。 日子磨磨蹭蹭到了十一月。两个小家伙一起玩到九点半,然后高高兴兴地睡觉了。等到十一点左右,金逸希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去抱金知行回房间。这个钟点,乔知行该睡觉了,而他还得忙到一点左右。 进了主卧,乔知行在给他们掖被子。金逸希才走近床边,听到他说:“要不就让他们俩一起睡吧。” 金逸希的手都要掀开被子一角了,闻言又缩了回去。抬起来的脸上有点点欣喜,他笨拙地指着隔壁的次卧说:“我们俩一起睡?” 在床对面坐着的乔知行愣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我睡沙发好了。” 金逸希整个人凑过去,紧挨着他,就差没搂住了,“一起睡吧,你是这家之主睡沙发像什么事儿,再说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声音很低,嗓子很沈,蛊惑意味极重。说完这话就真搂住了他。乔知行洗过了澡,身上是干净湿润的味道。他一抱住就吻了下他的脖子,那是乔知行最敏感的地方。果然,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不过金逸希搂得太紧,他没有挣脱掉。 “放手。”乔知行怕吵醒孩子,声音不大。在金逸希听来尤为像是撒娇,顿时撩起了他体内的火。搬进来有一个多月了,离上次足足过了一个季节。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吻住了那张嘴,人也往前欺去。乔知行坐在床头,人被逼到那儿紧紧靠着。他无路可退,因为孩子在跟前,也不敢大力去抵抗。 金逸希的吻深长又缠绵,乔知行不知觉地就像踩进了名为欲望的泥泽里并且以最危险的姿势陷了下去。夜已经深了,外面寂静无声。屋内是孩子的沉睡的呼吸声,还有两人唇舌纠缠的吸吮声。 不知何时,乔知行的双手也被拉在一起被手紧紧扣住。金逸希邪邪一笑,用嘴含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探进了他睡衣的衣摆里。 手慢慢往上游走,身体在轻微的颤动。金逸希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气力才克制住眼前的人。他松开他的唇,低低地说:“亲爱的,别吵到他们了。” 乔知行几乎是瞪着他,眼里带着怒意,“那你在做什么?” 还是笑着的,“做我想做的,乖,亲爱的,你只要乖乖的,我保证不吵醒他们俩。”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乔知行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挣脱,使得床都猛的震了一下,并且带动了一旁的床头柜,发出巨大的声响。 两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望向床上的两个孩子。他们大概是玩得太累,这时也只是皱了下眉,像是想要睁开眼睛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睁不开然后沉沉地睡去。 乔知行离开房间,金逸希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看到他在整理沙发,金逸希说:“如果真的要这样,那我睡沙发好了,你睡卧室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让自己做,金逸希不知道乔知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不满,乔知行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转身去卧室找来毯子。 金逸希两步走上前,一把拽住那张毛毯,“你到底怎么了,跟我一起睡怎么了,我们难道就不能回到从前吗?” 乔知行仍然默不作声。金逸希看了他许久,最后干脆躺在沙发上,拽过那张毯子盖上身上闭上眼睛装睡。 以前他们俩闹别扭时,乔知行也固执地睡沙发。不过那时金逸希的心情不错就把他哄上床,心情不佳就放在那儿不管了,让他睡沙发那是天方夜谭,他还不知道怎么去委屈自己。 在沙发上屈就到半夜,金逸希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又蜷在沙发里,这次紧贴着沙发背,怕一个不小心又扰了他的清梦。迷迷瞪瞪的再次睡着,听到有人喊他。 “别吵。”金逸希只觉得那叫声像是夏季的蚊子一样烦人,伸手驱了驱,却被一把抓住。手的温度不高,略微发凉。 “要不你到床上去睡吧。” 并没有完全清醒,但潜意识到睡在沙发上可能还会再次摔倒地上去,他梦游一样地进了卧室。 早上被闹钟吵醒,他一个翻身,想继续睡会儿。下一秒意识到要去上班,而且待会儿还要面对一个哭闹的金知行,顿时没了睡意。 艰难地睁开眼睛,是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墙壁是暖暖的绿漆,很有家的味道。他决定这次小心翼翼地起床,绝对不发出任何声响。穿衣的动作很轻,皮带和领带干脆到客厅去系好了。等转身去查看金知行,眼前的人让他微微诧愕。 想起昨天金知行和乔年一起睡了。而自己不是应该在客厅的沙发上吗? 床上的男人似乎睡得很熟。金逸希看着那张英俊的睡脸,缓缓倾下身去吻了下他的嘴角,“早安,亲爱的。” 这一天他神清气爽,跟着他的秘书助理也轻松地度过了一天。临下班,金逸希心情不错,说LA分公司项目完成后,组织全公司员工去旅游。几乎哼着小曲去接金知行,在路上经过了一家商场,在等红灯时,他无意中看到了一个身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女人钻进了一辆宝马车里。他看到了女人的正面,只觉得眼熟的厉害,等到想起是谁时,那辆车已经转了弯消失在眼前了。 接到了三人,乔年又开始吵他爸爸,问晚上吃什么。金知行则闷着脑袋在想菜色了。 “乔叔叔,我们晚上吃清蒸鲈鱼吧?” “不要,不好吃!”乔年说,“还是吃小炒年糕。” 乔知行哭笑不得,“这时候哪来的年糕?” “哦,那吃鲫鱼,我要吃清蒸鲫鱼。” “为什么不是鲈鱼啊,鲫鱼刺太多了!” “让你爸爸给你挑刺嘛。” “还是鲈鱼好吃。” “吃鲫鱼!” “吃鲈鱼!” 听着他们吵闹,两大人好笑地直摇头。听到乔年来找乔知行“主持公道”,乔知行说,“你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就吃什么,好吗?” 两个小家伙觉得这个意见不错,开始猜拳,不过因为乔年出慢了一秒,而恰好赢了,金知行开始嚷着他耍赖,两人又吵起来。 到了超市,金知行终于胜出。四人在超市买齐了食材,回到家里,两个小孩子拿着两棵小白菜又冲到阳台去看他们前阵子吵着要买的小兔子。 金逸希对家务活儿是一窍不通,在乔知行厨房忙活的时候,他只能在房间里忙着他那到死都做不完的工作。 吃了晚饭,金逸希陪孩子坐了会儿,随便看看电视,等乔知行洗好碗,四人下楼去饭后百步走。 这样的生活太平凡,但对每天要处理太多太多琐事,要面对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的金逸希来说,是种不错的放松方式。 孩子睡后,金逸希又忙到了十二点。从浴室出来,看到沙发上没有准备毛毯和枕头了,心下暗暗高兴。果然乔知行躺在他的床上,这会儿似乎已经睡了。 小心翼翼地上床,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怀里,金逸希满足地结束了忙碌的一天。 到了十二月份,节日就特别多。圣诞那天,金逸希提出带孩子去附近的游乐园玩,乔知行答应了。 两人牵着两孩子,两孩子又牵在一起,一排下来,看着十分温馨。 一路上的商店门口都摆着圣诞树,树上挂着各色的礼物,色彩缤纷。店里传来的音乐是各种版本的铃儿响叮当,听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唱了一路上。 到了游乐场,两个小家伙彻底乐疯了。偌大的圣诞树,门口的圣诞老人,还有五颜六色的彩色灯……,在他们眼里都是美好的。带他们玩了木马,又坐了碰碰车,孩子高兴地手舞足蹈,最后他们指着蹦蹦床。 两个大人在外面守着。乔知行看着孩子,无聊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金逸希看着他那张性感的嘴唇衔住,然后点火。那橘色的小火苗扑闪扑闪的,照亮了那张俊脸,又瞬间熄灭。一时间,金逸希像是看到海市蜃楼般,觉得那一瞬间的乔知行原来是那么好看。 “给我抽一根?” 乔知行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还没收进口袋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他。等金逸希含在嘴里,他把打火机也递了过去。金逸希没有接,而是把头凑过来。他也没有等乔知行为他点火,只是将烟对着乔知行的,那样子很正常,此刻却是很暧昧,像是间接接吻般让乔知行不敢动,但心跳如鼓。 起初被呛了咳了两声,然后习惯了就安静下来。两人无声地抽完一支烟,拿着烟头找附近的垃圾桶。垃圾桶离他们有点远,金逸希说:“我帮你丢吧。” “不用了。” 两人一起走过去,按熄了火星,正巧这时,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首熟悉的曲子。金逸希跟着调子哼着笑起来,“记得吗,我们跳过的伦巴曲子。blue night,在你生日那天跳的,我可是学了很久,不过很值得,那天你很高兴。” 记忆中那晚的场景模糊了,但他却是记得两个人都是高兴的,而且乔知行在那晚特别的主动。 已经快到十点,游乐场的人已经不多,玩附近项目的孩子也少,而他们这里因为太暗没有人了。不远的跳床有几个孩子玩得很高兴,那里有他们的孩子。金逸希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伸出手去,“想试试吗,这里没有人。” 音乐还在继续,听得不太清楚。金逸希哼着哼着,拉住了还在犹豫的乔知行,跟着舞曲慢慢地挪动了步子,记不太清舞步,于是很随意地在跳。乔知行似乎害羞,只是被他牵着,没有动作。等到脑袋中的舞曲渐渐苏醒,金逸希的舞姿变得热情起来,他步伐款摆,围着乔知行,踩着拍子,挑逗般的跳着爱情之舞。 直到最后,他拉过乔知行,将他拥入了怀里。因为舞蹈心跳开始加速,怀里的人也散发着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远处的舞曲还在继续,夹杂着更远处的圣诞歌声传来。借着天光,金逸希吻住了那张沉默的嘴,尝到了嘴里那涩涩的烟草香味。那烟草味道像是能够麻痹人一样,让他有些目眩神迷。 完结章:名为爱的谎言(一) 圣诞过后元旦来临,前夕金逸希接到电话,让他带着儿子去看金老爷子。金逸希对乔知行说明天出去吃个饭吧,乔知行也就答应了。直到见到金老爷子,乔知行这才惊觉上了当,倒是乔年眨巴着眼睛,叫了爷爷,又祝节日快乐。 金老爷子也是坦然,看到他们来了,好生招待着,还让容沁亲自给他们添茶倒水。金逸希看着,心下高兴,坐了好一会儿,容沁对他说:“逸希啊,你爸爸还特地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跟我来拿吧。” 气氛大好,金逸希舍不得走开,说:“临走再拿。” 金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咳了两声,又看看和两孩子玩得正高兴的乔知行,然后说,“你们都在这儿,我就说两句。” 乔知行回过头来,瞅见金老爷子的目光凝重,停下了和孩子玩耍。 金老爷子对容沁使了个眼色,容沁又招呼两小家伙:“行行,小年,跟阿姨去拿好吃好不好?” 金知行根本不稀罕,准备接着去玩,而乔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往容沁那儿跑,金知行不得不悻悻地跟着一起去了。 金老爷子看着一大两小离开,转脸过来。虽然年过七旬,一脸精神烁烁,身子骨看着也很硬朗。现下紧盯着两人,显然是有话要说,惹得金逸希都跟着紧张起来,问:“爸?” 他点点头,然后吁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你们最近怎么样?” 没想到是这么一问,金逸希笑开了,“好着呢。” 老爷子还是点头,“好着就好。你当年给行行取名时,我就知道你旧情不忘,现在能在一起也是造化,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过。”说着看向乔知行,接着说道:“知行啊,犬子蒙你照顾了那么多年,我是心存感激的,不过以后还得你继续费心呐。” 闻言乔知行吓了一跳,慌忙道:“哪有,叔叔您言重了。”说完这句话,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于是脸都涨红了。金逸希看着好笑,接过话:“爸,我们之间现在好着呢,您就别操心了,现在他成了我的人,照顾我也是应该的。”然后回过头去问乔知行,“是吧,知行。” 本来就被金老爷子的言谢惊得脑袋一片空白,无话可说,金逸希这么一问,本能地去点头,才发现根本就是落在他的圈套里。 见他应得乖顺,金逸希心里高兴,也不顾老爷子在场,拉住他的手,说:“爸,我是打算到时结婚的,不知道您怎么看。” 金老爷子到底开明,听到这,笑呵呵地说:“这个随你们,到时可要记得给我和你容姨发喜帖,我们一定出席。” 金逸希本来是打算求婚给乔知行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在家里一高兴,就直接对着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懊悔,但也是无可奈何。到了晚餐,乔年一看餐桌上大部分是自己喜欢的菜色更是高兴得直接在金知行的脸上来了一个响吻,使得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乔知行有些魂不守舍。金逸希当他是没有消化金老爷子突然示好的态度。毕竟金老爷子以前可是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亲爱的,想什么呢?”既然都决定要去结婚,以后都是孩子们的爸爸了,金逸希也就不打算在孩子们面前隐藏了。 乔知行被这“亲爱的”惊得回头去看两孩子,果然乔年瞪大了眼睛,而金知行只是愣愣地看他们俩。 “金叔叔,爸爸怎么会是亲爱的?” 金逸希没有跟他解释,只是说:“小年,以后你也得叫我爸爸。” 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足够塞进一个鸡蛋一样,“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以后我和你爸爸,都是你和行行两个人的爸爸。行行,知道了吗,以后乔叔叔也是你爸爸了。” 金知行圆碌碌的眼睛只是眨了一下,然后呆呆地说:“我的妈妈变成爸爸了吗?” “……” 金逸希哪记得自己曾经背地里偷偷地跟他说过乔知行是他的妈妈,还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结果被金知行牢牢地记着,如今还漏了陷。 乔知行沉默下去,金逸希以为他是难为情,赶紧说:“行行,你乔……爸爸是男人,不能叫妈妈了,以后叫爸爸,知道吗?” 金知行皱了下鼻子,干脆地说:“乔爸爸还是我妈妈,对吗?” “……”对于他的思维,金逸希汗颜的同时,想着这顽固的地方到底像谁呢。乔年似乎非常乐意叫金逸希爸爸,跟着就脆脆地喊了声,“金爸爸,那你也是我妈妈咯?” “……” 乔年的话一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乔知行终于嗤地笑了一声,金逸希过去看,乔知行对两小家伙说:“好了好了,让你们爸爸好好开车。” 闻言,金逸希嘴角翘起来,哼起了小曲。 回到家里,乔知行去洗澡,金逸希心情大好,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要表现一下,于是去找前段时间准备的套套。翻了两个抽屉,竟然没有发现。怀疑是不是掉到了抽屉夹层去了,把抽屉抽开,摸索了好一会儿,没有摸到套套,却是摸出了一个小册子。 金逸希随手翻了两页,是一些菜谱。想来也是掉进夹层的,并不在意,继续去摸着里面,果然整盒都掉在了最下面。 等他洗完澡回来,乔知行睡下了。套套还静静地躺在半敞的抽屉里,那本本来放在柜子上的册子不见了踪影。金逸希上床后,伸手去摸乔知行的胸口,低低地说:“亲爱的,让我做一次吧。” 想到那本册子全是记着自己的喜好,金逸希心里得意。乔知行虽然嘴硬,但心里还是在乎他的。 这一晚,他格外的温柔,温柔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完结章:名为爱的谎言(二) 除去乔知行不太主动,他也没有强求,日子过得还算美满。金知行对乔知行这个会做好吃的“爸爸”也是十分喜欢,金逸希工作繁忙时,乔知行带他出去,在外面他也不避嫌地喊乔知行爸爸。 LA分公司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金逸希趁着员工们去旅游可以休息上几天。两个小孩已经放了寒假,他这一休息,就是陪着他们玩了。每天早上起床吃过乔知行准备的早餐,然后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公园。在公园里溜达到了中午再在小区附近的餐厅吃中饭,接着就可以回家睡午觉。 一下午糊里糊涂地过去,到了四点,差不多就要出门去接乔知行下班。 乔知行看到他一个人在楼下,还挺惊讶,问:“孩子呢?” “在家里睡着呢,中午玩得太疯,估计累着了。”金逸希说这话瞥见乔知行的几个年轻女同事走过去了还一直回头看他们,不由得朝她们笑了一笑,惹得她们匆匆离开。 “你们同事现在都认识我了啊?”金逸希说。 乔知行看着那几个女同事的背影,开起玩笑,“认识你不是正常的吗,每天出现在这里,模样不错,她们都心仪着吧。” “哦,就她们心仪呐?”金逸希说。 乔知行没了话,等走到车跟前,才说:“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你不喜欢我?”金逸希去看他。 乔知行这下彻底没了声。 此时无声意味着什么,金逸希清楚,他有点失落,却也没表现出来,还是佯装轻松的语气,“以前不见你这么含蓄的,这是怎么了?” 乔知行回头看他,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犹豫了一秒,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情,无论如何是回不到以前了。”在金逸希脸色要沈下去之前,他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慢慢来好吗?” 到底还是接受了他。金逸希虽然不明白这个慢慢来得多慢,但起码知道了乔知行的心意,知道他其实还是在意自己的。 “行,慢慢来。反正我都打算跟你耗一辈子了,慢慢来真不算事儿。”金逸希说着开了车门,上车后,说:“晚上咱们吃点什么,小年中午吃饭时说要吃你做的咖喱鸡。” 在乔知行做饭的时候,金逸希照例在房间工作。电脑还没打开,听见手机在响,随手接起来,也没看来电,喂了一声,对方却是沉默的。 金逸希纳闷,去看来电,才发现是乔知行的电话。 来电显示乔知路。 金逸希见是准大哥,语气都柔和下来:“你找知行吗,他在做饭,要不待会儿我让他打给你吧?” 对方好半晌才“嗯”了声,声音嘶哑。 孩子都睡了,乔知行在阳台给乔知路打电话。金逸希路过,见乔知行正好挂了电话,他从背后一把搂住他,将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上。 “你哥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嗯,我跟他说了。” “哦,这样啊,那好,我们以后要是结婚,估计只能请我爸和你哥参加婚礼了。”金逸希吻了下他的耳朵,说,“我们等你哥的病好了,就结婚吧,好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这句话落下时,听到乔知行的手机嘟的一声响,像是电话才被挂掉。 乔知行愣了好一会儿,说:“我没想那么远。” 金逸希答得飞快,“那我帮你想。” 春节乔知行带着乔年回了老家,金逸希陪着老爷子在宅子里的度过了除夕,初一开始就到处串门,直到初六还没停歇下来。初六晚上是一家豪门举办的聚会,金逸希整了一身行头,刚进门就遇见了主办方的公子。二十出头,一身俊朗阳光气。往厅里一站,回头率刷刷全上来了,可惜他身边还站着一人,和金逸希差不多年纪,五官精致,一双凤眼格外生情。两人的关系早就市内闻名,那些刷刷的回头率全白搭了。 “金董来得好早。”对方本来在跟伴侣私语,见到他便上前打招呼。 “韦少今天这身不错,帅气极了。”金逸希笑呵呵地回道。 这时韦少的伴侣也走上前来,韦少介绍了双方之后,又闲聊了几句,金逸希发现这个男人还真是非常得体,至于那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性格,倒是有几分像乔知行,只是比乔知行又多了一分凌厉。 上了楼,金逸希碰到了死对头。不过对方作为主办方的大公子,金逸希面上还是笑得见脸不见眼。 “韦总,别来无恙。” 对方却是冷淡地回应,“金董才是,别来无恙。” 两人当年因为一块土地,争得双方都不太好看。商人的嘴脸如此,金逸希也是习以为常,可没想到对方为了夺标的胜算更高,竟然收买中止了他一个重要的项目。为了保住那个项目,金逸希不得不分心放弃了那块良地。 在商场上兵不厌诈,输了也怪不得谁,但日后的关系肯定是不太友好的。 何况对方总是一副傲慢的姿态,任谁看着都不太爽快。不过对方三年前出了场车祸,也就算是他为人为事太过嚣张的报应了。 等看到他的助理走来,金逸希的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蹿。那人表面看着青年才俊,腹里的手段比比皆是,甚至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他都不过分。 如果不是三番两次栽在他的手上,金逸希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助理是这般厉害。 这助理也跟主子一个德行,见谁都是鼻孔朝天,不可一世。见金逸希,冷冷地点头,“金董,晚上好。”说完再不理会,只和主子低语,完全视他为空气。 擦肩而过老远,金逸希嘀咕一句“倒霉”,恰巧有人喊他,回过头去看就不察撞上了一人。来人四十开外,面相尚佳,不过不及刚才两人,此时因为被撞眉头皱起,只是等到金逸希道歉,他又一笑,这一笑顿时使得整张脸增色不少。 “没关系,倒是你有没有撞到?” “没事。”金逸希说。 那人闻言彬彬有礼告辞走开。 金逸希随着那人看去,见他走到刚才那两个“扫把星”跟前站住,笑得更是如沐春风,心里顿觉真是糟蹋了这么一个好男人。 叫住他不是别人,正是进门就遇见的韦少。韦少走来,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那三人一眼,说:“我哥大病初愈,心情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大概是看到对方刚才冷冷对待自己,所以韦少多解释了一句。金逸希一笑,“哪能。”心里却说,我是当然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话才落,他的视线一下子凝在了某处。不远处一个女人浓妆艳抹,长裙落地,显然一副贵妇模样。就算如此,金逸希还是乍然想起她来。三个月前在一家商场附近见过的就是她,只是当时没有记起,如今再见,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认识?”韦少也看向那个女人,问。 “认识,好像是我一个朋友的前妻。”金逸希说。 韦少略微惊讶,然后说:“她现在是斯坦森太太。” 斯坦森是美国一家公司的大亨,和韦家来往甚密。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交,知道对方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子。没想到那个女人抛弃了乔知行,果真是钓到了一个大金龟,还是只老金龟。 那女人在和一个男人周旋,笑靥如花,忽然她一个转身,就看到了金逸希和韦少两人,她只是朝他们一笑,又转过脸去继续和那男人交谈,看样子是丝毫不记得金逸希了。 有韦少作陪,金逸希这晚当然喝了不少。正当他有两分醉意时,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立刻让他醉意全消。 在露台上醒酒,那群女人约莫是看到斯坦森太太在男人群中混迹的风生水起,背地里的话语都是尖酸刻薄的。 “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这种没有良心的女人,前夫病重后立刻改嫁,还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我看是那老头子满足不了她,才会一直勾搭着你的达令,这种女人太贱了。” 后面的话,金逸希丝毫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脑子一懵,呼吸都跟着停滞了一秒。他匆匆回头去看那群女人,一个不慎,手中的柠檬水磕在阳台上,发出清脆声响,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完结章:名为爱的谎言(三) 完全不记得怎么回去的。金逸希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天明才混混沌沌睡去。在睡去之前,他想起今天是乔知行回市内的日子,也是乔知行的生日。然而下一秒的想法是——去他妈的乔知行,去他妈的生日,去他妈的求婚…… 手心的绒布盒子还是被他死死地拽着,明明想要扔掉,却还是不舍的。 梦里是这一年的“乔知行”,明明以前拿手的复杂菜色,他一律不做,借口是工作忙;还有那个册子,记载着自己的喜好,本来以为是他对自己上心,现在再想想,都是应该刻在脑海中的事情,怎么还会记册呢;以前见过几次面的朋友,他不认识了;他一遍遍地说:我们慢慢来。他没有办法很快接受自己。如果是相处了七年的乔知行,怎么可能那么难接受自己? …… 乔知行中午回来的,进屋是浓重的酒气,几乎要薰着人了。乔年连忙去开阳台的落地窗户,转身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金逸希。 “金爸爸他睡着了。” “嗯,我们不吵他。”乔知行说着,瞥见了他手中的物什,微微一愣。 两人才进门,又出去逛公园和超市了,直到火烧云染红了半片天才回去。大概是开门的声音吵到金逸希,他们在换鞋时,听到沙发窸窸窣窣的动静。乔知行一抬头,首先看到的是金逸希直视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是少见的暴戾和烦躁。他紧邹着眉,嘴唇也死死抿着。 乔知行顿了一下,乔年叫了声金爸爸就冲过去了。 在走过去时,听到金逸希说了句话什么,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 将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乔知行问:“昨晚去应酬了?” 那边没有回话,亦没有跟乔年玩耍,只是将脑袋扎在手心里,像是宿醉后的不适。 “要不要煮点醒酒汤?”乔知行又问。 金逸希还是不答。乔知行想他是不太舒服,便自行去厨房煮醒酒汤。走开之前,交代乔年:“你金爸爸身体不舒服,别烦他,自己去玩。” 乔年看了看,本来打算问行行的,都没问出口就去房间里找玩具玩了。 在沙发睡了一天,全身难受得要死,可最难受的还不是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头痛使得心里悸动强烈,像是一块巨石压在那儿闷得不行,整个人烦躁得都要爆炸。可他还得沉住气,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碗醒酒汤端上来。金逸希看了好半天还是喝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汤完完全全不是以前的那个味道,为什么这近半年里没有尝出来。还有那些菜色,虽然都自己的喜欢的,但明明味道总是有点差强人意,为什么就从来没有质疑过呢? 他抬起头,男人又转身去厨房。 “知……”金逸希哑了一秒,对方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厨房,男人在准备晚餐。切刀的水平很高,一根萝卜很快就成了丝。 察觉到他在身后,男人回过头,笑了下,“怎么进来了?” 金逸希看着他的脸,明明是熟悉的面容,却又是十分陌生。 他咽了一口唾沫,又犹豫了一下,说:“我有话问你。” 两个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男人的神色如常。 金逸希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 “也是乔知行的,对吗?” 男人本来还在随意收拾茶几上的垃圾,这句话落下,他猛地抬起头去看金逸希。突然他笑了一下,“你酒还没醒吧?” 金逸希的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没醒吗,我倒是真希望没醒。” 男人默了下来。 客厅里安静下来,能听见乔年在房间里玩耍的声音。好像是在玩飞机模型,在那儿“咻咻”个不停。 金逸希起身去卧室,跟乔年说了两句话,然后关上了门。 又沉默了一会儿。 金逸希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依然没有得到回应,语气像是暴怒了,“你们俩的脑子坏了吗,竟然想得出来做这样的事情?” 男人开始还很从容的在微微笑,到了后来是那抹笑容也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他终于开了口,语气低迷,却是稳重的,“那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我欠了他十几年,能为他做了只有这些。何况,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小年好。” 这个理由让金逸希诧异。“为了小年?” “他跟我说不要让小年的童年记忆里只有一个病怏怏的爸爸,所以让我带着他回国了。” 简直是荒谬至极。金逸希好笑又好气,“所以,为了小年有个美好童年,你就做了他那个健康的爸爸?你宁愿放弃在美国的名利,回国照顾一个小孩?” 他不明白,有什么人竟然能够为了兄弟放弃在美国当教授,而去照顾一个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无的孩子。 “能怎么办?”男人说,“虽然我是哥哥,但从小都是受到他的照顾。我能出国也是因为他的资助,虽然在国外努力了那么多年,一下子什么都没了会觉得失落,但那也好过他可能会没命。我放弃了名利,可以让他接受到最好的治疗,我觉得这样很值得。会做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我们谁也没想过,可到头来还是这样做了。再说他过两年就可以痊愈了,我们再做回自己,其实也不难。” 眼前的人像是一个无法理喻的异教信仰者。金逸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被你们骗了的人是什么感受?” “想过,难以置信、愤怒,还有什么,不过到最后一定是理解我们的。” 理解?金逸希无法理解。自己被蒙骗了那么久,他又怎么能去理解?从乔知路回国到现在,整整有一年多,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明明感觉到表达爱意时,对方的回应总是僵硬的,他也一意归结于是他在害羞。到现在才知道,对方根本不是那个人。 乔知路也就罢了,他装得像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感情,可以肆意欺骗,但乔知行呢? 那天在医院里,两人眼神交合,乔知行居然能装得那样逼真,好像两人真的是陌生人一般。明明是睡了七年的枕边人,他竟然能眼睛眨都不眨,就这么看了一眼。 全他妈的都是骗子! “那你……那你他妈的跟我一个男人在这儿演戏,你就不觉得恶心吗,你喜欢男人吗,你为了他乔知行为了乔年,跟我在这儿演,演了快一年了,你就忍的下去?” 乔知路低着头,一言不发。金逸希继续说:“你弟弟乔知行是同性恋,不可能你也凑巧是吧,这样你都能给我忍着在这儿演,妈的,骗我近一年,把我当作猴子耍是吧?”被戏弄的感觉让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耍了我这么久,你们是不是感觉特别爽,口口声声为了乔年,为了乔年,你们骗他?为了乔年,你们骗我?” 说完这些,他已经是气得说不出来话。脑子里闹哄哄的全是被他们耍了骗了,恨不得此刻把乔知行揪出来就是一顿狠干,然后大骂他,老子爱你,就该被你们这样骗?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乔年探出头来,喊了声爸爸。乔知路两三步上前,说:“小年,你乖乖在房间里玩。” 根本忘记了乔年还在家里,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然而金逸希哪管得了那么多,闷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你们吵架了吗?”乔年脆生生地问。 “没事的。” 在他们俩说话的空当,金逸希摔门走了。 完结章:名为爱的谎言(终) 乔知路找来是三天后的事情。金逸希开完会出来,秘书说有人找。忙的焦头烂额,丢下一句让他等着,结果忙到下班,秘书再次来催促才想起来。 “哦,是谁?” “他说姓乔。” 乔知路看到金逸希,说:“见你一面挺不容易的,都等了三个小时了。” 等了三个小时就不耐烦,确确实实不是乔知行的性子。金逸希嗤之以鼻一声,冷冷地问,“有事?” 对方叹了一口气,率先说了句“对不起。” “道歉就算了,既然来了肯定是有话要说,你说吧。” 见他开门见山了,乔知路也不再转弯抹角,“我这次来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知行明年年底差不多就能痊愈,他到时会回来,我希望现在的一切能够维持原状。” 他们到了现在还想继续隐瞒下去。金逸希问:“乔知行也是这个意思?” “他不知道,我没有跟他说。” 金逸希点点头,又问:“他什么时候病的?” 话题突然岔开,乔知路愣了一下,才说:“他到LA度蜜月的时候跟我说他病了,希望我能够好好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跟他换个身份,让他在LA好好接受治疗。他本来不同意,是我劝他接受的。还有那天,你在LA遇见他的那次,他说他第一时间就看见你坐在那儿。当时他犹豫着问我要不要告诉你实情,我觉得没有必要。我让他好好恢复然后回来找你。” “为什么要这样做?”金逸希明白,还是再次问了出来。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我们也想了好久才终于明白。我只是想减轻我们经济上的负担,你知道如果没有政府和学校的补助,在LA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我们很难承担;而他,我想他不仅仅是害怕小年的童年太过灰暗,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你了,当然这是我的猜测。”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过孤立无援的感觉吗?我想你肯定没有过,但是我们都曾经经历过。你是知道的,我妈一直都患病在身,经常发病。我爸一个工人,还得养着两个孩子,根本没有钱给她治病。每次我妈发病了,他就背她去附近的诊所,去央求医生赊欠着打针吃药。久而久之,医生不愿意了,亲戚也被借了遍,不再理会我们。等到我们长大了,爸爸工作忙的时候,是我们带妈妈去医院,去凑钱看病买药,我们受够了他们的冷言冷语,而知行却咬着牙,一直苦苦央求着他们。后来他想辍学赚钱,如果不是妈妈以死相逼,恐怕他就真的辍了学。他为了钱卖报搬砖什么都做过,甚至背着我们竟然卖了肾,你敢相信吗,可他敢做。他卖了钱后告诉我们是别人捐的,我爸妈从此就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乔知路哽咽了一下,“他总是那么拼命,他拼命念书,拼命赚钱,后来他遇见了你,你在经济上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他也因此能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就轻松那么几年,他得了癌症。” 说完这些,乔知路顿了很久,“其实老天挺不公的。我是哥哥,没有做出哥哥该做的事情,什么都让他去承担。当年我出国,他是这样跟我说,他说他供我,供出去了,等我出息了再报答父母。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好笑吧,他多傻。” 金逸希听完如鲠在喉,久久咽不下去。他没想过乔知行的童年是这样悲惨,乔知行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或许是爸爸的名字取得好,我只是知道路,他却知道该怎么走。他敢于承担,他敢于行动,可这都改变不了他内心的自卑。他害怕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跟你过了几年,他告诉我是他一生中最值的几年。他说他了解你,知道你不会面对一个病重的他,与其在他最软弱最无力的时候被你抛弃,还不如先放弃你。” “他还说过,他爱你,可你只是喜欢他。” 一语中的,再也无法忍受,金逸希喝止住他,“别说了!你给我闭嘴!” 乔知行的为人,乔知路的话语,一切都重合起来。可是满脑子除了那个傻子那个傻子,居然没有了其他对乔知行的评价了。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这么多年里,也谢谢你对我们家的照顾。说实话,我的确不是同性恋,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只能努力地装好乔知行。” 乔知路说完这话走了,金逸希愣了良久后,捂住了脸。 当天晚上,金逸希搭上了去LA的航班。 到了LA,他没有直接去那家医院。他在酒店收拾了好半天,直到看起来还不错才出了门。出门前,他摸摸口袋,确认了那个盒子还在。 还是那个常青藤的长廊下。 憔悴的男人。虽然比起上次看到的脸色要好转一些,但因为是乔知行,金逸希格外心疼,觉得他简直瘦得过分。 那张脸还是英俊的,即使脸颊瘦削得凹了下去,但那眉目还是那么传神。金逸希悔恨,悔恨那时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他乔知行当时装的太逼真,看到他竟然只是轻轻一瞥,好像真的是形同陌路的两人。 乔知行远远地看着他,直到他走近,他才微微一笑,“金先生?” 礼貌又生疏的语气。他还在扮演着乔知路。 金逸希也微微一笑,他看着面前神情强装坦然的男人,滚动了下喉结。他想让自己面部尽量不那么僵硬,让自己能够口齿清晰的说话,让接下来的话显得轻松,最后,他又苦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 “傻瓜,我接你回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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