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偏头痛 上——青浼
青浼  发于:2014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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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海盗契约法则》 一:每个船员都有权利参与重大问题的决策,即使只是抢到了一点新鲜的食物或者酒精饮料。 二:每个船员都应当按照先排好的顺序来到船只的甲板上,以便使他除了获得一份战利品外还能获得一套新衣服。 三:船上的人一律不准用骰子或纸牌来赌钱。 四:晚上八点必须熄灯,想要继续喝酒的人,必须到甲板上去喝。 五:每个船员务必使手枪、马刀和大炮保持清洁和完好无损。 六:禁止女人和孩子住在船上。 …… 十一:严格禁止对船长产生尊敬以上程度的其他情感。 十二:暗恋也不行。 ****** “你好,我叫麦加尔,一个即将成为你男人的男人。” “甲板刷好了?” “没有。” “滚去刷。” “……哦。” 这是一行渣货船员受暗(明)恋海盗头子渣攻的故事。 避雷指南 ①注意!内有渣攻出没! ②……其实也不会太渣啦!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麦加尔、凯撒┃配角:┃其它: 第一章 他,商业巨头之子,富可敌国。 ……不过现在穷得一比。 他,十八岁弃商从天(……),于高考之战一战成名,抛金融,弃IT,一脚迈入气象大学。 ……可惜还没毕业。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强劲的臂弯风流而不下流,十八番武艺样样精通。 ……唯独不会爬树。 他,虽没有七彩瞳孔,却有惊人智慧,横扫中(……)、英、泰、越、高棉、缅甸等东盟十国语言。 ……无奈听不懂半个标点符号的阿拉伯语。 他,是一个中华人名共和国专用户口本上曾用名已经不重要的穿越者。 他,现在叫麦加尔。 一个在深深思考之后依旧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穿越才穿越得这么猎奇的穿越者。 公元1488年地中海突尼斯杰尔巴岛 腥咸的海风从热闹的码头吹过,碧海蓝天之上,海鸟扑朔着羽翅发出动听的旋律,它们从地中海的另一边长途跋涉而来,划破白云,途经这座令人望而生畏却充满了生机活力的岛屿。 杰尔巴岛,海盗们的乐园,最好的归属地。每年,它用自己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成百上千的海盗来到这里,登岸,补给,享乐,离开。 从空中鸟瞰,这座繁荣的岛屿如同地中海最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地中海海岸——它有最自由的港口码头,有最丰富的物质资源,有最迷人热情的妓女,同时还有着无数的年轻壮汉,每一年夏天,海盗归岸补给的高峰期,他们逗留在这里,试图为自己找一份能好好生存下去的活计。 “罗姆酒!小麦啤酒!火辣的威士忌!奶酪来一份吗壮士?——” “新鲜运来的椰子酸枣,买椰子送硬面包啦!” “——地中海海盗之王巴伯路斯兄弟的船招人啦——水手十二名,厨子俩名——带脑子的舵手来一个——” “哟!海盗之王?放你娘的屁!巴伯路斯算个鸟的王?” “谁不要命啦!我们船长刚胖揍了一顿德国佬,就要拿到女王的私掠许可证了——这他妈在地中海我们的船要横着开谁敢竖着挡我们的道?!” “哈哈哈,老子今天就指望你这笑话渡过了!上个星期巴伯路斯打退的那几只德国船那不过是凯撒手下的一只小分队罢了你他娘的快醒醒——” “凯撒已经死了!我们在船舱发现了他烧焦的尸体!德国佬的海盗生涯结束了!” “别天真了,老子听说凯撒当时根本没在船上——” 热热闹闹的码头,人群里几个声音乱哄哄地相互叫骂—— 麦加尔揉了揉耳朵,有点蛋疼地瞥了眼躲在一箱子朗姆酒后面时不时探出一个脑袋对骂得起劲的壮汉,迈了迈步子,离他远了一些。 “我的海盗我的梦~我的烧杀劫掠我的使命~在暗蓝的海上~海水在愉快地泼溅~” “……”眯起眼,麦加尔抬头看了看远处蔚蓝的海水。稍稍犹豫片刻后,在欢快唱歌的老头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整个笼罩住了忙活个不停的老头子,他将一箱子货物往身后挪了挪,面无表情地伸出俩根手指,举到老头鼻子跟前。 “我们的心如此自由~长风吹拂之地——” 老头的歌声戛然而止,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一跃而起,身手灵活地往旁边窜了窜,骂骂咧咧大吼—— “没得商量!麦加尔!四个金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这船是我儿子昨天冒着生命危险从海边拖回来的极品货,又快又稳,换一个帆阴天出海都没问题——” 麦加尔皱起眉,他只有三个金币了,如果全部拿来买船,明天的早餐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且…… “皱眉也没用!别冲老子装可怜你他娘的又不是女人——”老头絮絮叨叨地将擦亮的刀扔进货物箱子里,无视了面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露出的为难神情。 老凡特今年六十五,前半辈子向往海洋,但是因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多次被拒于各式各样的船队。于是老老实实在杰尔巴岛活了下半辈子,都快临死了才惹来了生命里的小高朝——好吧……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小高朝——至少凡特自己认为,他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当年才多管闲事把这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男人从海里捞起来……当然,凡特把麦加尔像个死狗一样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挺白的。 不过现在不了,生活让他变成了健康而富有魅力的小麦色(……)。 话说回来,自从有了这个连说话都说不利索的男人,这麻烦叫一个无穷无尽!吃他的喝他的,好不容易今年年初从他家里搬出去独立了,现在像个讨债鬼似的来挡他的发财路。 德国佬的大船他居然想拿俩个金币就买走! 抬头一看,年轻人一副茫然无辜地瞪着自己,俩个手指头还像个傻帽似的伸着——很明显一副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老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去做海盗呢,麦加尔?——烧杀抢掠你他妈只差烧和杀了——不对!年初你临搬走之前最后一餐烧了老子的炉子……麦加尔,你怎么不去做海盗呢?你真是太有做海盗的潜质了——” 阳光下,听懂了被老头子刻意放缓语速的调侃的青年脸红了红——虽然在耀眼的光线下并不明显。他尴尬地摸了摸打着赤膊的上身,伸出手画了个圈圈,薄唇轻启,用发音别扭的阿拉伯语认真地说:“……我晕船。” 凡特:“……” 麦加尔:“……?” 凡特:“除了会吃和捣乱你还会什么?” 麦尔加:“钓鱼。” 凡特:“……闭嘴。” 麦尔加:“钓鱼,要船。” 凡特:“闭嘴闭嘴!” 麦尔加:“凡特。” 凡特:“我听不到!你别欺负老人家!回头叫我儿子揍你了!” 麦加尔:“凡特。” 凡特:“……” 麦加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肩跨了下来:“……凡特,拜托。” “操操操操操!”凡特看上去气的半死,用力将手中正在擦拭刀的抹布扔回木箱子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有多少?” “……三个金币。”麦加尔缓缓地说,“昨天,搬货,钱发了。” 老头仰天长叹:“三个金币!强盗!加一桶淡水——金币拿来!船拿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老头终于松口,麦加尔笑了,整齐的白牙晃瞎人眼……这小子语言不通像个傻逼却异常受到镇上妓女姐姐们的疼爱是有原因的。凡特被他一口白牙晃得脑袋疼,凶狠地补充了一句:“笑个屁!见一次打一次!打完前胸打后背!”说完,伸出干瘦的手狠狠地在年轻人结实的胸口上抽了下。 麦加尔轻而易举地拉住老头的手,轻轻握了握表示感激。 心里的喜悦怎么样都掩饰不住。 他有自己的船了嘿!有了船,他就可以在海盗远航的时候在近海打渔,再也不用倚靠干面包和难吃的酸枣过活,搬运货物得到的金币可以留下来买过冬需要用到的物资,可以买一双稍稍不那么烂的鞋,哦对了,还有简单的消炎药……而且……比起干面包,海鱼汤比较有营养。 穿越之后,从来没觉得啥时候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未来的灿烂曙光。 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充满了令人讨嫌的对于生活的热爱之情。将三个金币交给老凡特,麦加尔喜滋滋地提着一桶老头在他临走前塞给他的淡啤酒往回走,绕过了几个晒渔网的渔民,路过了一堆嘻嘻哈哈唱着歌的水手,脚下踩着柔软细腻的海砂,在太阳落山之前,麦加尔终于看见了他立在一片椰树阴下的简陋小屋。 那是他在来到了十五世纪奋斗一年之后,拥有的唯一私有财产。 一年有房! 一年零六个月有房有船! 想想就觉得自己特能干啊!麦加尔乐滋滋地想着,手下动作却放轻了不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他先探了个头进去。 房中黑乎乎的,没有点煤油灯。有一股海风沤出来的潮味儿,闷兮兮的。房中央放着简单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孤零零的盘子,里面有一点早上吃剩下的干面包屑。除此之外……麦加尔一眼就望见了正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屋中唯一的木床上的男人,胸前乱糟糟地缠着绷带,呼吸匀长、双眼紧闭——他好好地躺在那里,很显然正安静地沉睡着。 看样子昨个儿的高烧是退烧了?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轻轻走到床边,麦加尔轻手轻脚地推开位于床上的窗,让海风吹进来吹散了一丝闷热。 开了窗,他缩回手低下头细细打量沉睡中的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曲线完美的下巴,过于高达健壮的身形塞满了整张床,因为太高了,男人不得不一只脚不得不憋屈地掉到了床外,另一只稍稍弯曲踏在床沿——这是一个非常非常英俊的雄性生物,他身上到处是战斗中留下的疤痕,有一些很显然已经结疤了,但是痕迹却如同功勋一般永远地留在了身上。 不过男人身上有一点疤痕倒是没什么关系,那些女人就爱为这个疯狂。麦加尔有些嫉妒地撇撇嘴,他蹲了下来,盯着沉睡中的男人看了会,然后伸出手,恶劣地戳了戳他的太阳穴——那里缠满了绷带,覆盖住了双眼,整个绷带上面带着斑斑血迹。 “起床。”麦加尔嘶哑着声音,用中文说。 没反应。 “HI,MAN,WAKEUP?” 没反应。 “挫货,起床。”换回中文。 还是没反应。 嘿嘿。麦加尔挠挠头,自顾自地笑了笑,这种可以随便说中文的感觉好爽。 还没等他笑完,低沉沙哑带着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暗哑的德语听起来异常性感,可惜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 “吵什么?” 麦加尔脸上傻笑一僵。 “我在睡觉。” 麦加尔:“……” “滚出去。”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大概是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他闷哼了一声,但是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是打算继续睡的意思? 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当然也没有滚出去的麦加尔挠了挠头。 起床气不小啊大爷?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年轻人将冰凉的淡啤酒倒了一杯,贴在男人赤裸在绷带外结实的背部上—— 感觉到液体透过杯子的凉爽,男人动了动,但是并没有转过身来。 麦加尔想了想,对着男人的背,用阿拉伯语认真地说:“酒。” 还是没动静。 ……干得好,兄弟,至少你已经完全用冷艳高贵的姿态向我说明了一个道理:这就是你个王八蛋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拽个屁。”麦加尔拍拍屁股站起来,用中文哼了声。 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一口,冰凉解渴的爽感让麦加尔笑眯了眼,不顾某个人刚凶狠地表达完自己的睡意,年轻人舒服地依靠在柜子边,怪腔怪调地哼唱—— “如果我救了你~不用太感激~也别再缠问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第二章 喝完啤酒,麦加尔将房中唯一的小板凳拖了过来,坐在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后双手捧着下巴,出神地盯着正在床上沉睡的男人——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在这个男人出现之前,天一黑,麦加尔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睡觉,现在床被占了,他只好委屈自己把娱乐活动改为看帅哥。 话说回来,这家伙真的很英俊。 就算态度恶劣天生一副薄情白眼狼相,也不能影响他的英俊。 英俊到麦加尔愿意将早餐最后一块硬面包分给他一半。 捧着大脸看了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猥琐的事情,年轻人黑色的双眸轻轻眯起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将盖在男人额头上降温的湿毛巾翻了个面,顺手摸了摸,只是有一点低烧。麦加尔松了口气,昨晚这位大爷高烧不退,害的他也跟着一晚上没睡——生怕闹个不好这家伙就因为伤口感染死在自己床上—— 死?哟,开什么玩笑,他就这一张床! “你叫什么名字?”麦加尔嘟囔。 没有回应。 很显然,对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算听得懂,大概也懒得理他。 伸出食指,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在男人的额角戳了戳,力道不大,但是却足够将他的头戳得轻轻摇晃了下。睡眠中受到打扰的男人轻微地啧了声,抿了抿唇,似乎想发火又压抑了下来。在僵持中,最后他败下阵来,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房中另一个无聊的人。 “总不能总叫你‘喂’吧?”麦加尔无视了对方的态度,笑眯眯地单手撑着下巴,自顾自地继续絮叨,“叫狗剩好不好?” “……” “你别嫌弃这个名字乡土,名字土好养活,最合适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人了……不喜欢狗剩的话,狗蛋也是不错的?” “……” “要么叫二狗?” “……” “你真挑剔,半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挑剔?”麦加尔埋怨,犹豫了下最后道,“看在你那么大坨的份上,还是叫大狗吧。”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健壮结实的背部以一种坚决的姿势对着麦加尔,完全没有一点儿要转回来的意思。自言自语得过于无聊,麦加尔站起来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淡啤酒——他是懂情趣的男人,所以决定找一个现在双方都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酝酿了片刻,麦加尔转用了阿拉伯语,从这几天的观察语言来看,他知道大狗能听懂阿拉伯语。 他凑到大狗的背后,脸颊几乎都要贴上对方的皮肤,勾起唇角,用非常低的声音说:“听说,凯撒死了。” 麦加尔说“凯撒”时的发音很奇怪,他是模仿今天在码头那个乱叫的壮汉现场学来的,那家伙大概是从意大利来的,说的阿拉伯语还带着意大利口音。但是他知道大狗听懂了他说的话,因为原本丝毫不动的男人忽然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动作很快,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但是麦加尔全程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当然没有错过这个。 麦加尔承认自己是个专门捡着别人痛处戳的小贱人╮( ̄▽ ̄”)╭。 他满意地眯起双眸,同时心里有些微妙。 他猜得不错,大狗果然是一个海盗。 …… 麦加尔是在德国船的废墟边上捡到大狗的。 那是三天前,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 热闹的码头人们正在忙碌地搬运从意大利北部运来的干酪和牛油。麦加尔摇摇晃晃地把一箱子牛油扔到运货商的拖车上,忽然,从不远处的近海岸边传来一阵惊天巨响。 那声音大的连海水都跟着动荡了起来。 一声巨响之后,是短暂的宁静,码头上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货物向海那边看去——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如雷动般的欢呼声。 一个搬运工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从不远处跑来,嚷嚷着什么——他的语速太快了,麦加尔没能听明白,大概就是一伙阿拉伯海盗把德国海盗打垮了。 不过有一句话他算是听懂了——现在那伙阿拉伯海盗正在分赃。 码头的人开始急躁起来,个个摩拳擦掌,面容上露出一丝饥渴的向往。 分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那伙阿拉伯海盗分赃之后,剩下的东西就都是他们的了——他们很可能在那里找到遗留下来的好衣服,食物,淡水,甚至是冷兵器。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搞到一艘破旧的船只——不过这轮不到普通人,就算是去拿东西,按照杰尔巴岛不成文的规矩,也轮不到那些新来的搬运工先去,他们中间总有那么些地位比较高的工头,头一层的肥油,按规矩是由他们去搜刮的。 老凡特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幸运的存在。 而麦加尔么,就属于那种天黑了以后自己提着煤油灯去捡漏梢的——虽然通常轮到他这大概连毛都不剩了,按照之前那群王八蛋的尿性,海盗尸体的衣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人家常说德国海盗是很有钱的,穿的衣服自然也不错。 所以为了不吃亏,麦加尔还顺手带了一把斧头……如果实在捡不到东西,他决定从船上偷偷砍点木头回来烧火用——贼不走空嘛,煤油里的煤油也是要钱的不是? 当夜,月黑风高捡漏夜。 麦加尔提溜着煤油灯摸黑上那艘被搁浅在海滩的烧焦了半边的三栀船——这是时下最新最牛逼的船,体积不大,以吃水部分形状特别尖为显着特点,是这个时候开起来最快的一种海船。凯撒有点本事,听码头的搬运工说,这家伙的船队是现在所有的海盗里拥有三栀船数量最多的。 如果不是这艘船被毁得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巴伯路斯兄弟不可能把它遗留在这里。 麦加尔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成功地找到了一张还算完好的矮脚凳(就是他屁股底下这个),一盒用破烂的铁皮盒子装着目测是哪个海盗私藏的茶叶,还有几颗散落的金属钮扣。 茶叶大概是从中国运过来的,在这个年代,就算是最劣质的茶叶也能卖个好价钱。 麦加尔心情不错,本着见好就收的保守观念,满意地打算就此收工打道回府。下船的时候心情飘忽了下,一个没留神,踩到了一具软绵绵的尸体。 那尸体居然还呻吟了一声。 “!” 这一脚把麦加尔吓个半死。 “兄弟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你衣服不是我扒的我没那么下作连死人衣服都不放——咦?” 麦加尔声音一顿。 舔了舔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将装着茶叶的盒子揣进怀里捂好,放下手上拎着的板凳,蹲了下来,手里的煤油灯稍稍提高了些——里面的煤油已经快烧完了,光线澄黄昏暗,他又凑近了些,眯起眼,将煤油灯举到尸体的旁边。 这尸体居然还有气唉? 麦加尔有些惊喜地想。 随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在惊喜个屁? ……不过这个“随后”来的时候,这具尸体已经躺在他干干净净硬硬邦邦的床上了。 当看着自己干净的床单被沙子、海水、血水弄脏时,麦加尔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当他用第二桶淡水为男人清晰伤口的时候,他开始正式后悔。 当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扒拉为数不多的金币,开始盘算这些够买多少简单的药物和绷带的时候,他忽然很后悔。 当他想起藏匿一名海盗在自己家将引来多少无穷无尽麻烦的时候,他终于产生了一种极其想把床上的男人原姿势摆回海边的冲动。 不过最终麦加尔还是将大狗留了下来。 因为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煤油灯没有煤油了。 因为海风挺大,外面有点冷,麦加尔不想被海风吹得头疼。 因为他长得帅能就着吃饭……呃,不对。 因为他花了俩桶淡水为这个死狗一样的男人清洗了以后,发现这货长得挺英俊,就连眼睛上那一道被刀划伤的伤口都显得特好看。 死了怪可惜的。 “——说到底,还不是你这张脸救了你。” 回忆结束,蹲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戳了戳男人的背,嘟囔着说。 大狗很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最开始,麦加尔跟他说凯撒的死讯时,他有那么一丝的反应之后,他一动不动,好像又睡过去了一样。 而他确实又陷入了一片迷糊的意识当中。迷糊间,只听见那个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声音,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唠唠叨叨。那声音忽高忽低,有很多种声调…… 还蛮好听的。 他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上来,柔软的头发碰到了他的胸膛,有点儿痒。男人挠了挠,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那个玩意用力推开。 闹什么? 绷带下,他不耐烦地皱起眉。 “白眼狼,睡了老子的床,还不分我一半。”麦加尔揉了揉被推得差点脱臼的脖子,又老老实实地坐回自己的凳子上,趴在床边,盯着大狗看了一会,不死心地继续自娱自乐—— “你觉得黑胡椒配鱼汤怎么样?” “……” “啊,说到鱼汤。差点忘记跟你说了,今天老凡特把他弄到的船卖给我了,嘿嘿……唔,虽然说是卖,不过我觉得那应该说是送更合适,那个老家伙心底就是那么善良,是不是觉得特亲切?对,没错,因为和我一样。恩,总得来说,就是明天我们可以喝鱼汤了,开心不?” “……” “开心就笑一个,明天咱要开荤了埃?” “……” “开荤了哦!” “……” “我这人特好,肯定不会欺负你看不见,总会把有营养的留给你的。所以明天我吃鱼,你喝汤,妥吧?恩,就这么说好了,不用谢。” “……” “大狗?” “……” “汪个来听听?” “……” 夜里海风很凉,吹在脸上咸咸的,带着潮湿和些许的海藻味,却异常地让人心神宁静。小小的木屋内,煤油灯烧尽了最后一滴煤油,灯芯在忽闪了一瞬后,彻底熄灭了…… 没过一会儿,屋内响起了年轻人轻微的鼾声,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无意间地喷洒在男人放置在床边的指尖。男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 犹豫片刻之后,又轻轻放了回去。 屋外,杰尔巴岛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那些海盗们沉醉在温柔乡中,欢歌载舞,用热情的歌声歌唱着威士忌和葡萄酒,他们狂饮高唱,快乐得就像没有明天一般淋漓畅快。 第三章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 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 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 美丽的姑娘~请你来我的怀抱~ 我们是海盗~自由自在的海盗~” 晴朗的好天气总是相同的。在突尼斯沿海这片地中海蔚蓝宁静的近水海域中,今天似乎有了一名陌生的访客——那个忽高忽低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哼唱着,歌声的音调并不标准,吐词也模模糊糊。可是唱歌的人却津津乐道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好像不会厌烦似的。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 我们是海盗~没有明天的海盗~ 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飘荡的海盗~” 烈阳之下,呼吸到的空气都充满了咸味。麦加尔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抓着鱼竿,他目光厌倦地盯着平静的海面和偶尔随着洋流飘动的浮漂,嘴里哼出来的音调更不成调子了。脚边放着的那个由破旧的货物箱改造的储物箱,里面装了半箱海水,几尾瘦小的沙丁鱼在里面飞快地游来游去。 这是他今天一个上午的战利品。 不愧是三金币超值价,老凡特卖给他的船其实很小,小到里面放下一个大狗,麦加尔就只有缩在船头的份了。而现在,麦加尔保持这个委屈自己的姿势几乎俩个小时,就为了给旁边那个频频皱眉的男人稍稍躺得舒服一些。 “——别以为你眼睛用绷带盖着老子就看不到你皱眉。” 在大狗又一次悄悄皱眉时,麦加尔不客气地用脚踹了下男人,“多晒晒太阳对你身体有好处,杀菌消毒懂不懂?” “……” 没有回答。 麦加尔将视线重新移回无力漂浮的鱼鳔上,习惯了大狗对自己的无视。 被称作大狗的男人也习惯了眼前这个家伙用奇怪的语言对自己的絮絮叨叨和……动手动脚。 此时此刻,大概是终于唱烦了那首他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海盗之歌》,对方正用手指在他的身上戳来戳去。终于被戳得不耐烦了,男人猛地一把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微微蹙眉,薄唇轻抿,低沉地说:“别动。” 他用的是阿拉伯语。 这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因为那只手终于安分了。片刻沉默后,被他握在大掌中的手腕扭了扭,似乎在提醒他放手……男人翘起唇角,不知为什么忽然起了戏谑的心情,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加大了手力。 “……” 操你大爷,吃饱了有力气闲得慌了是吧。麦加尔心中破口大骂,眉一挑,本着男性尊严不可挑战的原则让他也拧上了,鱼竿旁边一搁脚一踩,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男人之间的战争中去(……)。 小小的木船因为俩人的使力而微微晃动,圈圈水波随着船身的晃动渐渐扩散出去。头顶的海鸟拍着翅膀飞过,羽翅仿佛卷起了风的流动,闷热的空气中,终于从礁石群岛的那边吹过了一阵夹杂着海草腥的凉爽海风,这时,宁静的海面上,浮漂终于猛地往下沉了沉! 仿佛勾住了什么,浮漂开始在水面上有规律地画着弧线——水里的生物显然不甘于就此被捕获,它在水中灵活地穿梭着,浮漂的浮沉变得更加明显,忽然,浮漂猛地往下拽了拽。 三秒后,它重新浮上了水面。 它安静地漂在那里,海面上再一次地恢复了平静。 而这一场小小的插曲却完全没有被船上的俩个男人察觉,他们相互握着手,一言不发地整整较劲了五分钟——终于,麦加尔没有力气了,他率先松开之前往死里搬大狗手指的手,轻描淡写地拍了拍男人麦色皮肤的手腕,用一种“死小孩不懂事老子不跟你计较”的语气说:“别玩了,鱼跑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这一次他用了俩人之间的标准通用语阿拉伯语。 “……”大狗沉默片刻后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阿拉伯语说得很糟糕。” 麦加尔:=口=。 这是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挑衅! 虽然看不到,但半天的沉默让男人立刻了然,唇角勾出一个欠揍又好看的弧度:“看来是没有。” 现在你不是说了么,真是谢谢您大爷的善意提醒啊。麦加尔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恶狠狠地转过身重新抓起自己的鱼竿:想当年老子横扫南盟十国语言的时候…… 大狗:“你的歌也唱得很糟糕。” ……你他妈还在玩儿泥巴。 麦加尔:“……” 默默地将鱼竿提起,果然上面的鱼饵已经不复踪影,麦加尔低下头,重新在鱼饵袋子里摸了一块蚌肉勾上去,甩杆。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说话,男人换了个姿势,将修长的腿伸直搭在这艘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得可怕的船边上,躺舒服了,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会唱海盗的歌?” 哟,这是想展开友好而正式的对话了吗? 可惜老子不乐意理你了。 麦加尔愉快地想着,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就算知道大狗看不见,他还是把屁股挪了挪,现在,他的屁股以一种坚决而嘲讽地方式冲着四仰八叉躺在船只上的另一个人。 一只大脚不客气地踏上他的腰间,在他裤腰上踹了踹,懒洋洋磁性声音再一次在他身后响起:“你想当海盗吗?” 这个问题让麦加尔愣了愣,他张张口想回答,但是一瞬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什么,于是他闭上嘴,最后用力把对方嚣张踏在自己腰上的脚揍下去,简单地回答:“不太想。” “为什么?” “我晕船。” 身后传来男人爽朗的大笑。 笑声在空荡的海域显得异常大声。 麦加尔皱起眉,稍稍转过身,回头去看那个笑的浑身像个疯狗似的抖动的男人:“笑什么?” “你撒谎。”大狗笑够了,他伸手挠了挠身上结疤开始发痒的伤口,还没挠上几下,就被轻轻拍开,“别挠啊……”对方漫不经心的声音让他顿了顿,倒也没坚持继续去挠,手指有些无聊地在船边的木渣上画了画,男人淡淡地说,“我的船又快又稳,不会让你晕船。” 你的船?你个小破海盗哪来的船?真他娘的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咋不说你叫凯撒算了—— 说不定老子一个激动就上当受骗把你当大神供起来。 ……不过可惜,少年,你爷爷我走理智派路线的。麦加尔及其轻蔑地哼了声。大狗看不见他的表情,听着轻哼只是当他不信,于是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换上了认真的神情——他的眼睛被干净的绷带覆盖住了,那是今天早上刚换上的,而此时此刻,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完美曲线的下颚,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更英俊了。 阳光照在他麦色的皮肤上,隐约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麦加尔看了又看,终于看得有些呆了……以至于男人说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等他回过神来时,只听见男人在做结束语—— “如果你坐小船不会晕船,那坐大船一定没问题。” “啊……”好歹是听到了中心语,麦加尔尴尬地摸摸鼻子,装作自己一直有认真听的样子回答,“是么?” 问完之后他随即想到,这还是大狗第一次跟他说那么长的句子。……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受宠若惊再回去写个日记纪念一下——不过可惜的是,在这值得纪念的时刻,他居然开小差了……有点儿蛋疼地将视线重新放到了浮漂上,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坐在船另一端的男人。 我操。 麦加尔默默地将脑袋拧回来,不禁暗叹:英俊的男人就算成了瞎子,也依旧帅得光芒四射,英俊得一塌糊涂。 “……”捏了捏自己的脸,麦加尔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饥不择食了。 他倒是清楚自己有喜欢雄性生物的毛病,但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没节操的人——三天之内火速看上一个人,这……不仅不科学,并且没道理啊。 更何况老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狗血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不能乘人之危啊喂。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现在暂时看不见,肯定也不会乖乖躺下让我操。 在大狗莫名其妙地将脸转过来时,麦加尔异常纠结地仰天长叹,他认为自己,大概是那种“自己一个人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过得……太寂寞了。 咦? 寂寞? 等等等等,我这是寂寞了? ……不应该啊! 咚。 “……妈的,鱼又跑了!“ 第四章 麦加尔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思考关于“寂寞与人生”这个合适写八百字的话题。 时间越靠近正午,太阳就变得更加火辣,当麦加尔脚边的小桶里越来越多的小鱼在游动时,船上的另一个男人正在不耐烦地第八次翻身。 大狗自认在海上漂泊了十来年,从来没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那么难挨——小得连腿都伸不开的小木船,脑袋底下垫着的是破渔网而不是柔软的丝绸,身边只有一个唱歌走调喜欢毛手毛脚的变态渔夫(……),还有一个没有一丝海风闷热糟糕至极的鬼天气。 “啧。”再一次不耐烦地咂咂嘴,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地坐了起来——他摸索着将手往前探了探,准确地抓住了船头正蹲在小椅子上钓船的男人的手腕,挑起眉,霸道地命令,“回去。” 麦加尔唇角含笑,淡定地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他抬起头看了看没有一丝海风的碧蓝天空,不远处,一群海鸟飞来,它们似乎正在追赶一个大型鱼群,海面上变得不那么平静——不时地有海鸟俯冲而下钻入水中,飞快地捕获一只猎物后破水而出。 一时间,游鱼破水和海鸟鸣叫的响动乱成一片,安静的海面难得热闹起来。 “到暗礁那边去。”年轻人拍了拍男人的肩,将他轻轻按回原来的位置,麦加尔皱了皱眉,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表达清楚地说,“雷雨快来了,明天不能出航。” 雷雨?大狗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显然不知道麦加尔在搞什么鬼名堂,他耐着性子坐回船上,感觉到小船开始缓缓地划动——浆划动海面时发出诱人的水声,如果不是有伤在身眼睛也不方便,他简直想立刻脱光了衣服跳到海里好好地凉快一下……这真是个见了鬼的天气,闷热的咸湿气息蒸腾而上,就算划动小船也感觉不到一点儿凉爽,整个人都像被罩在一个大蒸笼里。 汗水顺着男人结实的背部往下滑,最后没入小腹的肌肉缝隙。 小船行动了一段时间后停了下来,在船头传来一点儿不清楚的响动,忽然,一个有些冰凉的手附上了的自己的手背。大狗下意识地挣了挣,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那个变态渔夫,于是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往前带了带,手接触到一个木制的圆滑棍子,大狗琢磨了下,立刻意识到这是船桨。 “在这等着。” 对方带着笑意的难听别扭的阿拉伯语响起。 还没等男人撇嘴对此命令表示不屑,忽然旁边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海水甚至飞溅起来,点点水滴弄湿了他正抓着船桨的半边手臂—— 大狗愣了愣,他抿唇警惕地侧耳倾听,只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一个湿润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替他抹去了手臂上的水珠,与此同时,变态渔夫的声音在他非常近的地方响起:“很快,回来。” 见大狗敷衍地点点头,麦加尔满意地微笑,又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一眼,这才从海水中探起身子,敏捷地一把抓过放在船头的匕首叼在口中,一个漂亮的翻身,如同一只游鱼一般敏捷地向着礁石群游去—— 那是一片掩盖在蔚蓝海域之下的礁石群。平时总有一些人来这里采集一些贝类——听老水手说,礁石群的后面更深处是一片珊瑚树群,珊瑚树上长满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贝,每到月中月圆的时候,那些老贝会张开嘴露出里面价值连城的巨大珍珠,吸收月亮的精华,届时,海上一片珠光宝气,晅如白昼。 可惜这个动人的故事一直没能被证实。 第一,礁石群的存在让专业渔船无法靠近。 第二,与珊瑚群传说同时存在的还有关于美人鱼的传说,这些同样喜欢月圆黑夜出现的生物,她们也同样喜欢珍珠,当珍珠吐纳的时候,她们也会聚集在这里,如果这个时候出现水手,这些美人鱼会毫不犹豫地把水手拖进深海里淹死然后与之交配。 这个故事很显然是有漏洞的,比如:人都死了还怎么交配? 但是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因为…… 大海上总是不缺各式各样的神奇故事嘛╮( ̄▽ ̄”)╭。 在即将靠近礁石群时,麦加尔终于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即使水性不错,他依然没敢深入礁石群,虽然是大白天的,但谁也不不敢保证那漆黑一片的岩石缝中究竟里面藏了什么危险的海洋生物。他只是在外围最浅海水最清的地方活动,踩着水,微微眯着眼在礁石壁上,偶尔上前去,用手中的匕首撬动附着在岩石壁上的牡蛎。 这些外表几乎和岩石一模一样的狡猾家伙掩藏得很好,只能靠它们偶尔呼吸冒出的一串水泡来判断它们的大致位置——如果不是老凡特的儿子把找牡蛎这一手活儿大方地传授给他,麦加尔还真不一定能搞定这些伟大祖国夜市摊上两块五一个附送蒜蓉的破玩意。 他的动作很快,每当采集一个牡蛎就立刻扔进背后的破渔网里。采集了十来个牡蛎,手中的小刀刀刃已经有一点卷起来了。手上因为不小心被划了几道口子,当淡淡的血迹在海水中划开时,除了被海水浸泡的疼痛,麦加尔也随之相当的小心,他几乎每隔五秒就像强迫症似的注意自己的周围有没有不明海洋生物的靠近——虽然这是近海海域,但是通常礁石群里也有可能会藏着小型鲨鱼。 大约二十分钟后,当麦加尔觉得背后的重量终于开始影响自己游动速度时,他抬头看了看天气,艳阳高照。不远处,小小的木船在海中飘摇成了一个小点,想到船上还有个人在等自己,麦加尔傻笑了下,伸出手抹了把脸上因为海水晒干被晒出的盐粒。 有种养成的快感。 年轻人重新将小刀叼回口中,在礁石壁上轻轻一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游动。 大狗听见水声渐渐变大,随后,咚的一声,穿上似乎被仍上了一小袋石头类的东西。变态渔夫粗喘的呼吸声随即在自己耳边响起。 “今晚加餐。” 变态渔夫听上去有点儿兴奋地说。 面对殷切的语气,过去几年里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男人沉默片刻,按照他的一般模式,做出了来自上级的中肯评价:“你体质好差。”游了那么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 手中的船桨被恶狠狠地抢走,大狗合作地松手,挑起唇角。 归航一路无话。 …… 将船只交给专门看管的码头工作者,麦加尔将装着贝类的网兜塞进大狗宽大的手中,自己提起装满了钓来的海域的水桶,空出来的一只手牢牢地牵住了大狗的手腕,牵引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积攒的集市中来往。 他花了几条海鱼换了一卷绷带和一点儿干香草,在酒馆的水手那里要来了一个柠檬,然后用所剩无几的金币向黑商买了一点儿劣质的消炎药,在他做交易的过程中,偶尔有沟通不能的,就把大狗往前一推——这家伙跟自己简直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只要一个简单的单词他就能明白自己要什么,最棒的是他的阿拉伯语说的不错,SO,不用白不用。 麦加尔愉快地决定以后出来买东西都带着他家大狗—— 走哪带到哪的随身翻译,特牛逼,有木有? 当俩人满载胜利品往家走时,已经接近下午了,太阳越来越烈,只有路过一些树荫时,身上裸露的皮肤才不会被烤得发疼。麦加尔却一路好心情地哼着变调的歌,于是害的大狗耐着性子听难听的歌听了一路。 当俩个人终于踏进了自己的小窝时,忽然,从天上毫无预兆地滴落了一滴巨大的雨滴。 随即,就如同上帝踢翻了水盆一般,大雨倾盆而下—— 大狗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天边就响起了一道巨雷。 门外,商人们乱七八糟收拾摊子的声音和路人避雨的声音乱作一团。 麦加尔这时放好了东西,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杵在门口的大狗,有些莫名其妙:“蹲那做什么?” 然而门边的男人却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思考狗狗的一生?” “……” “别弄湿了。”麦加尔伸手去拽他,“生病。” 这一次,大狗顺从地转过身来,他的双眼被覆盖在泛黄的绷带之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麦加尔却觉得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凌厉而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不敢呼吸。 “你怎么知道会有雷雨,看云?” 麦加尔花了一点时间琢磨男人的意思,终于弄懂时,对方显然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年轻人撇撇嘴,习惯了他的态度恶劣。想了想,自己是根据上辈子大学必修课之一《海道经》所说的作出猜测: 占云门,风静郁蒸蒸,云雷必震烈。占海门,鸟鲜弄波,风雨必起。 ……老祖宗的东西,多么文艺,多么值得炫耀,可惜……词汇量说:低调! 所以以上内容被概括为标准版回答:“不是。鸟飞,鱼游,雷雨。” “……”大狗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他娘的叫什么狗屁回答?想了想不死心又问,他声音始终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你会看海象?” 麦加尔愣了愣,有点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于是傻乎乎地点点头,想到大狗看不见,又老实地补充回答:“会一点。” 大狗看上去有点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样的人很少见,年纪也轻,去做水手的话,可以拿很多金币。” 可惜麦加尔丝毫不动心。 将男人拽进屋子里,结结实实地关好门,年轻人懒洋洋的声音这才响起—— “都说了,我晕船。” 第五章 “就算不晕船,我也受不了海盗们那种粗糙的生活啊,大爷我可是个生活非常精致的人。”关上门,麦加尔用中文自言自语道,“而且又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让我去向往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生活。” 大狗没有再提起关于海盗的问题,他放松地坐在桌边,手不经意地擦过有些木渣的粗糙桌面,他注意到屋子里变得有些凉。 就算是夏天,在这个突尼斯沿海的岛屿上,只要下起了雨便会骤然降温。雷雨交加的天气将一切变得更加糟糕,如果这样的天气还要持续下去,恐怕那些暂时靠海补给的海盗们也不得不在这里做长期的休整。 ……啊,“补给的海盗们”中当然包括袭击了大狗他们的巴伯路斯兄弟的船。 在屋子里生好了火,又仔细地关好窗将风雨关在屋外,在一切办妥之后,麦加尔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屋子中央的高大男人。此时此刻他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张破旧得要散架的木桌旁,面无表情,像是极认真地侧耳倾听着屋外的风雨,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半边英俊的面孔上,阴影随着火焰的跳动忽明忽暗。 哎呀,麦加尔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希望凯撒的船队不要急于为老大报仇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靠岸才好,听老凡特说,杰尔巴岛可是有十几年没发生过海盗的登陆战了呢。 取过一些干净的纱布,麦加尔走到大狗身边,用一只手挑起男人的下巴,仔细地将他刚在呆在门边被溅到脸上的雨水擦干净,用力很大,却小心地避开了那些还在愈合的细小伤口。 “绷带快可以取下来了。” 麦加尔放下纱布,拿过靠立在周边的火棍,蹲下来翻了翻正燃烧旺盛的柴,心不在焉地说。然而,他说话的对象似乎对此毫不关心,只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比麦加尔更加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麦加尔拖过装牡蛎的网兜,从里面取出几只牡蛎,看也不看地随手扔进燃火的炉子里,又问:“不开心?” 按道理应该很开心吧?毕竟做瞎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却意外地听见身后的男人低沉地嗤笑了声,似乎麦加尔问了个很可笑的问题。这家伙……麦加尔愣了愣,随即微微蹙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低沉而显得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无所谓。” “哦,”麦加尔认真地点点头,也不管对方压根看不见,他用火棍戳了戳埋在柴火中的牡蛎,“说的也是,反正总会好的。” 说完,麦加尔扔火棍站起来,取过屋里唯一的那口锅,用从淡水桶中舀了俩大瓢淡水,将锅架在炉火上。 “之后呢,要去做什么?”提过装鱼的桶,从里面捞出几条沙丁鱼,蹲在地上的人摸了摸腰间,将那把已经有些卷了口子的小刀拿出来,沙丁鱼的肚子刨开内脏洗干净,当锅中的水开始沸腾时,将沙丁鱼扔了进去。 这一次,身后陷入了一片沉默,大狗没有回答他。 “呵。” 麦加尔却再一次微笑起来,只是如果大狗可以看得见,就会这次发现笑意并没有达到那双晶亮的黑色双眸中。他转过身,背对着火光,投下的阴影因为拉伸几乎笼罩住了整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可惜在阴影的黑暗中却也让麦加尔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叹了口气,麦加尔懒洋洋地靠在了炉火边上,那把卷了口的小刀在指尖翻转:“想报仇?” “……” “凯撒已经死了。”年轻人语气平淡地说,“报仇有什么用?” 如同麦加尔所预料一般,凯撒这个名字对大狗总是有用。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口令一般,原本不动如山般坐在桌子旁的男人微微动了动,长腿伸开,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在桌边,鬼使神差地,麦加尔让了让身子,当火光投映在男人的脸上时,果不其然,他看见了在对方脸上浅浅勾起的唇角。 那真是一个……非常狂妄嚣张的角度。 “那又如何?” 像是在回答麦加尔的话,又更像是自言自语男人压低了声音,此时此刻,他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了,几乎是一字一顿缓慢地,嗓音沙哑而阴森—— “只要一想到巴伯路斯搜刮我的财产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让我火冒三丈到忍不住想将他们亲手送上绞刑架——连同那些追随他的残渣一起,统统杀掉。” 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忽然染上了阴沉的暴戾。 “……” 啧,这家伙,你以为你把巴伯路斯送到绞刑架时那些士兵会对你说“谢谢”嘛?不,人家只会说——“再多来一副锁链,你也一起上路吧!” 麦加尔蛋疼地转回身,随手拿过放在灶台上的木勺,搅了搅正咕噜咕噜沸腾着,已经开始泛奶白色的鱼汤,拿过搁置在灶台上的盐和胡椒洒了一些,又顺时针搅拌了两圈,麦加尔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报恩,想过没?”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秒停顿,然后那种吓死人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虽然脸上的表情也并没有因为提到“大名鼎鼎的救命恩人”而变得稍稍柔和一点。 “……果然没有么。”麦加尔面无表情,完全不觉得遗憾地说。 将鱼汤汤锅取下,蹲下来,用火棍将埋在柴火里的牡蛎扒拉出来。 缺了一个口子的碟子和上周新买的碟子放在左右手,麦加尔思考对比了一番后,将完好的那个粗暴地塞到了大狗的鼻子底下—— “喏,以后这就是你的狗盆了。(中文)”奶白色的鱼汤舀进自己跟前那个旧盘子里,年轻人口中还在碎碎念,“嗤,要不是怕你智商低被割伤那张嚣张的嘴……(中文)” 全然不知自己得到了一个崭新的“恩惠”的男人对冒着热气的食物表现得不以为然,在对方胆大包天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催促时,嘲讽地冷哼一声说:“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面对陌生人递来的食物,要——” 温暖湿润的感觉沾湿了正勾成一个嘲讽弧度的薄唇唇角。 男人愣了愣。 胡椒和鱼汤的香味钻入鼻中,无限放大,明明只是碰到了嘴唇,却好像已经吃进了肚子里一样,味蕾在无数天干硬的面包待遇中忽然觉醒了一般——最可恶的是,那只盛了汤的木勺又往前戳了戳,就好像在提醒他:乖乖张嘴。 “……”面部肌肉妥协地变得柔和,男人合作地张开嘴,让麦加尔将那一勺鱼汤喂进了嘴里。 鱼汤很浓,很香。 麦加尔:“妈妈说要怎么样来着?” 大狗:“要说谢谢。” 嗤,王八蛋。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年轻人笑眯了眼:“汤怎么样?” 大狗:“比干面包好。” 麦加尔:“比起海盗的伙食呢?” 大狗:“像狗食。” 麦加尔:“……” 所以这种猖狂并且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合适扔进海里喂鲨鱼。 恶狠狠地收回自己的勺子,吩咐一声“自己吃”,麦加尔起身取过自己做的那双简陋的筷子,借着屋里炉火中那唯一的一点光亮,将锅里的沙丁鱼夹出来,放在盘子里,用筷子把肚子那块完全没有刺的鱼肉剥离下来,扔进男人的盘子里,“鱼肉也吃掉。”他气哼哼地命令。 对方很合作,用勺子舀起,先是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在发现那完全是鱼肉之后,动作终于变得大方起来—— ……吃像很好,虽然吃得很快,但是喝汤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麦加尔叼着鱼刺,一手撑着下巴毫无顾忌地盯着大狗,比起那些在酒馆里动不动就闹得鸡飞狗跳的粗鲁汉子,这家伙真是海盗里的优质产品。 在大狗抓着木质的勺子优雅地喝着他的汤的时候,麦加尔低下身将先前扒拉出来的牡蛎翻了出来,碰了碰如同岩石一般的表面,发现已经不再滚烫了,将一个牡蛎捡到桌子上,抽出那把之前用来刨鱼的小刀,麦加尔开始专心致志地壳紧紧闭合的牡蛎口。 当大狗放下手中的木勺时,他成功地撬开了第一只牡蛎。 这时候小刀用来切柠檬都变得很勉强了。 木柴烤出来的原只牡蛎肉很厚,肉是乳白色的,因为缺少调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微微黑色的边缘。干净的海洋生存环境让它散发着海洋特有的腥味,有点臭,又有点香。柠檬的清香扑鼻而来,将泛着酸味儿的柠檬汁挤上还冒着热气的牡蛎上,麦加尔抓起半边牡蛎轻轻吸了口—— 淡淡海水咸味和鲜甜的的牡蛎汁水吸入口中,动动舌头将嫩滑的牡蛎肉卷入口中—— 麦加尔:“……” TAT。 ……好吃得简直要见了佛祖。 麦加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悉悉索索地吃干净半边牡蛎,麦加尔抬头,发现大狗正歪着头听自己这边的动静。 那样子真的就像一只毛茸茸又听话的大型犬。 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一揉他的头发,却因为手上带着明显的柠檬味,在碰到他的发梢之前就被感官敏捷的男人一把抓住手腕。麦加尔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回来,将另一半牡蛎塞进大狗宽大的手中,同时一本正经地教训:“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所以其实比起不要脸来,他和男人不相上下。 俩个人一共吃了七只牡蛎,一锅鱼汤,麦加尔喝了一点朗姆酒,大狗喝了整整一大杯。酒足饭饱,身上暖洋洋的。俩个身材并没有哪个比较瘦弱的雄性生物胡乱擦擦嘴,并排躺倒挤在屋内唯一的床上。 麦加尔伸手,混乱拍了拍身边人——大概是拍到了小腹那个美好的位置,总之结实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多摸了俩把—— “还是考虑下报恩的事吧?” “恩。” “我要一把匕首,够锋利的那种。” “好。” “嗤嗤。” “笑什么?” “大狗,我猜你至少应该是凯撒船队一只战船上的水手长。” 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男人撑起半边身子,看上去难得有了点兴趣:“怎么看出来的?” 麦加尔:“因为我捡到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非常认真的语气。 大狗:“……” 对话因为其中一个人的无语暂时停顿了半分钟。 当麦加尔揉着吃饱的肚子迷迷糊糊几乎要入睡,他听见身边的人淡淡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再次响起—— “我能比你想象的,给你更多。” “啊,”麦加尔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含糊地说,“那也要看我愿不愿要。” 反正,我要的你肯定给不起。 第六章 麦加尔要的是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就比如他曾经思考的那样,一个人生活真是太寂寞了——就比如他坚持认为,再破烂的桌子上,也应该摆上俩副以及以上的餐具才有开饭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当迷迷糊糊的麦加尔从大狗身上爬起来,默默地擦掉自己流在人家结实完美的小腹上的口水时,他开始认真地思考今后是不是真的要跟大狗拼桌凑合过日子。 不幸的是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你以为你真的捡了一只狗吗?”将手中的绷带塞给满脸漫不经心的年轻人,老凡特觉得自己心都他妈的操碎了,“那是凯撒的人——‘黑色海狼凯撒’听说过吗——算了除了吃你还能知道什么……你自己也说了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水手,我听人家说,凯撒的船队每一份职位都是船员自己拿命拼上去的,那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你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想把他圈养起来的?” “啊,”麦加尔将绷带揣进口袋里,满脸不耐烦地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慢吞吞地说,“说太快了,凡特,你说,他是凯撒的人,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老头子深呼吸一口气才忍住操起手边匕首将面前的人捅死的冲动。 而毫无自觉的某人还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干净的容器,有没有?” 凡特立刻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大狗要拆绷带了。”麦加尔说,“我要问隔壁雷斯太太要一点母乳。” “眼睛好了干嘛要喝奶庆祝?”老凡特一脸被雷到的震惊,“而且还要人奶,好变态!” “用来滴眼睛。”年轻人翻了个白眼,一脸“见识浅薄不跟你计较”的拽样。 “你不要乱搞啊,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治疗方法,人真的被你弄瞎怎么办?”老凡特一边抱怨着,还是从灶台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罐子塞给麦加尔,“自己去要,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最后还是被麦加尔死拖活拽的弄去充当翻译。 当年轻的雷斯太太羞红了双颊将装满了小半母乳的罐子递过来时,凡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清誉都毁在了麦加尔的手上,而罪魁祸首则是满脸淡定还在郑重其事地跟人家雷斯太太说“谢谢”——话说回来,在麦加尔的所有阿拉伯语中,他的这句“谢谢”最为标准说起来也溜,老凡特认为这大概是因为他说得实在是太多遍的原因。 像是抱着一罐子宝贝似的,麦加尔小心翼翼地捧着罐子,慢吞吞地跟在凡特身后东望望西望望懒洋洋地屁话多:“莱克呢?” 莱克就是老凡特唯一的儿子。人高大健壮能干得要死,是码头的一把手,重要的是还特别孝顺——这种雷雨天气码头不开工的日子居然没有在凡特周围看见那个大孝子,还真是蛮难得的。一时间没有得到回到,麦加尔好奇地回头看了看,谁知道正好看见凡特眉头紧锁的样子,老头心不在焉地抹去滴在额头上的雨水,不太情愿地回答:“他去公会那边了。” “公会?”今天不是休假?麦加尔有些惊讶,“去送订单?” “雷雨天气,人都闲得慌。巴伯路斯兄弟的船在公会招人,今天是第二天了,”在自己家门前站定,老凡特推开门,头一次露出了不想多说的烦躁表情,“他就去了,说是想去看看。”说完,老头就毫不留情地想关门—— 不过麦加尔眼疾手快,长腿一伸卡在门缝里,“他想当海盗?!”年轻人惊讶地说,“疯了么?” “嗤,谁知道,你觉得老子拦得住他吗?大概是遗传问题,老子活到五十五岁发现自己已经连海盗招人简章的第一条“五十五岁以下以及不包括五十五岁”都不符合时,才彻底放弃了海盗梦,”老凡特送开门,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听不出太多情绪地说,“他要去就去,老子一把老骨头拦不住他!” “你说太快了,慢点。”麦加尔毫无愧疚感地要求。 凡特:“……你的阿拉伯语真是像狗屎一样。” “这句听懂了。”麦加尔点点头,淡定地说,“狗屎也是你教的。” 凡特:“……” 麦加尔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刚才说是巴伯路斯的船在收人?” “……”老凡特头一次觉得正常的对话也能搞得人心很累。 “他们干嘛招人?” “和凯撒的船队打仗死了一部分,况且他们还搞来了俩条凯撒的船,人当然不够,”凡特瞥了麦加尔一眼丢给他一个“你好烦”的眼神,“而且凯撒的人肯定会杀回来报仇,巴伯路斯兄弟要人,不然怎么打仗?凯撒的船队最喜欢玩接舷战,没有人,巴伯路斯兄弟拿什么跟人家玩?” “凯撒都死了!” “可是他的手下还要在这片海域上吃饭。并且凯撒的大副是个忠心耿耿的疯狗,”老凡特皱起眉,向看白痴一眼看着麦加尔,“而且老大被人害死了,他要是不报仇,以后谁还会跟他的船队?” 麦加尔语塞,他抱紧了怀中装着人奶的瓶子,想的却是另一方面的事—— “没错,你捡回来那个流浪狗到时候也会变成见人就咬的饿狼,而巴伯路斯兄弟会被凯撒的人剁成肉酱——”似乎看穿了呆立在门前的人在想什么,老凡特假装特别轻蔑地冷笑一声,“突尼斯最近要有大动静了,擦擦眼睛拭目以待吧,蠢货!”说完,他再一次想关上门—— 麦加尔腿伸了伸,被夹得嗷嗷叫还不忘猛瞪老头:“你知道巴伯路斯兄弟会输你还让莱克去!” “我他妈拦得住?你拦得住你去!” 在一声震天的怒吼声中,麦加尔的腿被粗暴地踢了回来,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在他的鼻子跟前重重拍上! …… “——于是就是这样。” 一边摆弄大狗眼睛上取下来的绷带,麦加尔漫不经心地说着,在解除绷带的时候,他花了一点时间把下午巴伯路斯兄弟正在招人的事情跟大狗说了。而他说话的对象,此时此刻还沉浸在他糟糕的腔调和乱七八糟的用词中,努力地整理一切有用的信息。 过了很久,闭着双眼的男人才沉声道:“让你的朋友别去。” “我倒是想,”麦加尔看了大狗一眼,发现对方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也很好看,“可是他亲爹都拦不住,我凭什么?——躺下。” “干什么?”坐在桌边的男人谨慎地说。 麦加尔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拖到床边将他摁到床上。大狗眉头紧锁整个高大的身躯僵硬地要命,他发誓这辈子也没人敢这么对他动手动脚过—— 正准备爬起来把变态渔夫拖过来暴揍一顿,一只冰凉的手摁在他胸膛上,拍了拍,“别乱动啊。”对方的声音响起,男人愣了愣,拍开他摁在自己胸上的手,满脸不情愿地皱眉躺了下去—— 房中变得很安静,只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大约一分钟后,大狗觉得变态渔夫在凑近自己——对方呼吸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自己脸上,以往的经验在告诉男人,如果不是几乎连脸都贴上,绝对不会有这种效果。 “滚开。” “啧,别动。” 麦加尔皱着眉,冰凉修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男人紧紧闭上的眼皮,感觉到对方的眼珠在指腹下跳了跳,年轻人不自觉地翘起唇角,轻轻摩挲了俩下,当对方再一次几乎不耐烦地想要来拽他的手时,他伸手拿过吸取了一点乳液的容器,悬空在对方的眼上,点了点。 冰凉滑润的触感让男人微微一愣。 “眼睛,张开点。” 耳边的嗓音低沉,仿佛梦呓一般地说——这声音听上去极具诱导性,让习惯了发布命令而不是听从命令的男人也不自觉地松动了眼皮—— 敏锐的嗅觉让他立刻辨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哪来的羊奶?” 麦加尔:……羊奶? 闭着眼,任由麦加尔将奶汁一点点滴在眼睛上,大狗感觉到对方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他蹙眉,不满意地问。 “……老凡特家院子里有养,呃……羊。” 考虑到说实话可能会让对方一跃而起然后把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狂揍一顿,麦加尔同志选择面不改色地撒谎。 ……他坚信大狗是不会有闲心去证实老凡特家到底有没有后院的。 拿过一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多余留下来的乳汁,从怀里取出绷带,细心地扔掉了最外面沾上了灰尘的一圈,他低着头,耐心地重新给男人缠上绷带。 “老凡特说,暴风雨一停,凯撒的船队就会立刻进港口。” “哦。” “眼睛,最多后天就能拆绷带了。” “恩。” “会去吗?” “……” 坐回桌边,单手撑着下巴,对方的沉默让麦加尔有些烦躁地用指尖轻轻无节奏地敲击桌面。 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将长腿嚣张地抬起来,踢开了原本紧闭的窗子——几丝凉飕飕的雨飘了进来,也驱散了一些闷热。 “恩。巴伯路斯必须死。” …… 麦加尔:“哼。” 大狗:“干什么?” 麦加尔:“没什么,记得报恩。匕首,要上等货。” 大狗:“哼。” 第七章 暴风雨席卷了杰尔巴岛屿的港口整整三天。 在第三天夜里,风雨终于停了下来——在这盛夏时刻,经历了风雨洗涤的空气忽然降下了温度,推开窗,木屋外的植物上滴落下新鲜的雨水,夹杂着腥咸海洋气息的风从四面刮来,吸一口气,满满都是泥土的气味。 麦加尔关上窗,脱了鞋,厚颜无耻地挨着霸占了整个床的男人身边躺了下来——在床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时,大狗撇了撇嘴,习以为常地侧过身背朝外,让出了一半的领地。 跟着大狗面朝同一个方向,麦加尔单手支撑着脑袋,双眼死死地盯着男人的后背,观察他背部每一块完美的线条——对方显然已经习惯了接受这类视奸,当麦加尔看的正津津有味时,对方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 这是睡着了? ……你大爷我还没睡,你睡什么睡?清了清嗓子,麦加尔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面前的结实后背,清清嗓子换上“天真无邪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语气:“停雨了。” 那个门板似赤裸的后背纹丝不动——只是忽然一顿的呼吸声让年轻人在黑暗中翘起了唇角。他保持着手指戳在对方背部的姿势,非常耐心了等了大概三十秒—— “恩。”低沉的男音响起,“手指拿开。” 大狗闭着眼,觉得这几天里自己几乎用尽了这辈子所剩无几的全部耐心。感觉到原本深陷在背部的指尖稍稍离开,还没等他放松一些,那个指尖居然得寸进尺地在他背后沿着某一个有规律的曲线轻轻滑动起来,“啧,变态渔夫。” 黑暗中,男人用德语低声咒骂。 完全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某人却乐呵呵地浑然不觉,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他整个人的注意力放在了大狗身后:“你背后,有纹身?” 没想到对方是在观察这个,大狗背部僵了僵,然后放松了,他哼了声,算是勉强做了回答。 麦加尔却来了兴趣:“……是宝藏地图?” ——不过哪个小岛叫“玛格瑞塔”? 指尖忽然触空,随着咚一声床板的声音,大狗转过身来——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麦加尔保持原造型的的手指令人兴奋地(……)戳到了大狗完美的胸膛肌肉上。 麦加尔:“……矮油。” 大狗:“……” 一把拍开戳在自己胸上卡油的毛手,男人就算眼睛上缠着十几圈的绷带,却依然动作准确无比地一把捏住了面前救命恩人的下颚,那力道很大,麦加尔反射性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当他触摸到对方紧绷的腕部皮肤时,他发现这家伙似乎在考虑把自己下巴卸下来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听那些蠢货说故事听太多了?” “哈?”被捏着下巴,麦加尔发现自己很难发出一个正常的声音,他十分想提醒大狗,再不放开他的下巴,他的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那不是藏宝图。”放开麦加尔的下巴,大狗淡淡地说,“是女人的名字。” 麦加尔沉默了片刻。 “……你把女人的名字刺在身上?” “是。” “一个名叫‘玛格瑞塔’的女人?” “是。” “……” 麦加尔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就像你捡到一条以为没有主人的血统纯正的德国黑背,当有一天你抱着它睡觉到时候,你不幸地发现在它毛茸茸的脖子底下居然有一个刻着主人联系方式的狗牌。 他完全不要求大狗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但是他至少希望大狗是一个不会把女人的名字刺在身上的正常男人——除非这个名叫“玛格瑞塔”的娘们已经领便当了,否则这他妈得爱得有多深刻多伟大才能搞出类似“把你的名字刻在身上放在心里”这种中二而脑残的行为?! 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几乎快瞪出血泪的牛眼正瞪着自己,男人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将枕头拖了拖压在自己脑袋底下。他背着光,麦加尔却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于是麦加尔更加愤怒了——瞧瞧你二大爷这小伙子春心荡漾的,老子伺候你像伺候老佛爷似的几天了也没见过你露出过这样圣母的微笑! 沉默地从床上爬起来,今晚神展开得太开了,现在大爷需要喝两口朗姆酒冷静一下。 “海盗四海为家,在海上,除了自己的船队,任何东西都是敌人。对于我们来说从来没有‘明天’,只有‘今天’。” 麦加尔仰头对着酒瓶子灌下一口酒,放下瓶子想了想,还是拎出一个杯子,倒了半辈子酒塞到大狗鼻子底下。 “然后呢?”他毫无诚意地问,天知道其实上一句话他只听懂了四个单词,分别是“海盗”、“敌人”、“明天”和“今天”。 “很多海盗选择象征着能让他们回到家乡的日常生活标志作为身上的纹身图腾。在身上刺上情人的名字,旁边再刺上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据说,拥有这样记号的人可以免遭任何灾难——女人和孩子不被允许呆在船上,但是传说女人却天生具有使航船速度加快并且使它安然回到故乡海岸的本领。” ……情人。 咚! 酒杯重重被放在木桌上的声音。 呵。黑暗之中,在麦加尔看不见的地方,男人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恶劣笑容。 透过绷带的缝隙,当意识到屋内重新亮起了橙黄的光时,原本存在于他脸上的笑意几乎立刻消失,就好像这些情绪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当麦加尔端着点上的煤油灯走到床跟前时,昏黄的油灯亮光下,只能看见男人那张如同完美的雕刻一般冰冷而僵硬的面容。 麦加尔顿了顿,绕到了大狗身后,提起了煤油灯,凑到他的背部面前。 “看见了什么?”宽阔的背部一动不动,男人似乎准备十分大方地让他打量这个秘密。 “十字架。” 大狗点了点头,十分有耐心地说:“除了这种图腾,另外常见的还有另外一种——如果你能看见雷克,就会发现他的背部刺上了一个女人的肖像,这个肖像被刺在一副帆船和灯塔之间,帆船是三栀杆的,因为‘3’是个幸运的数字——” “雷克是谁?” “我……们的大副。” “老凡特说他是疯狗。”或者说是忠犬系疯狗,麦加尔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个比喻还算形象,”背对着麦加尔,大狗短暂地笑了声,“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他。” 将煤油灯放下,麦加尔撇撇嘴:“你怎么不用女人的画像,听起来蛮厉害的。” 大狗:“哦,那个太复杂了,刺青会痛。” 麦加尔:“……” 那就狗屁都不要刺上去啊,王八蛋! 熄灭了油灯,屋内重归一片黑暗,麦加尔翻身上床。 “看够了?” “看够了。” “不看了?” “不看了。”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如果你要当海盗,我亲手给你刺。” “谢了,不用。” “我手艺不错。” “拉倒吧。”闭着眼,麦加尔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怕痛。” “……” 屋内终于重归于宁静,只是偶尔能听见窗外雨滴从树叶上滑落发出的滴答声。 麦加尔翻了个身,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睡着了——可是脑袋好像又有点兴奋——因为这个无意间的翻身让他的左手紧紧地挨着大狗的右手,轻轻接触的那一块肌肤火热而滚烫——烧的他脑子都快要沸腾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麦加尔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坑的问题:如果刺青的时候,背上名字的拥有者本身也是在海上,那岂不是象征着他要在海上漂来漂去漂一辈子? ……我操!=__=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天空居然放晴。老天爷一个晚上就瞬间翻脸不认人,就好像前三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完全不是它似的,一夜之隔,太阳烤的整个杰尔巴岛快热得起飞。 麦加尔是被热醒的。抹了把汗,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打水,面无表情地洗脸,面无表情地刷牙——直到坐在餐桌旁,面对桌子上硬邦邦的黑面包和一个孤零零的盘子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屋内少了一个人。 大狗不见了。 昨晚被麦加尔随手放在床边的煤油灯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不过它的旁边多了一圈明显使用过的绷带——可以想象这个可怜的绷带经历了什么,麦加尔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脑补出它被主人随手取下,然后随手丢在那里的悲惨命运。 有够悲惨的。 和亲手把它缠在男人眼睛上的某个人一样。 屋内的一切几乎都没有变化。年轻人木着脸,将桌子上的盘子拿开,毫不意外地,他在盘子底下发现了一张用粗犷字体潦草地写了一句话的羊皮纸,那张羊皮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上面沾满了油腻腻的痕迹,背面被记录了一些阿拉伯数字—— 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狗从某个倒霉酒馆的记账薄上顺下来的。 麦加尔拿起那张脏兮兮的羊皮纸,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打开窗户,让阳光从窗外射入—— 高高地举起羊皮纸,年轻人微微眯起深色的瞳眸,认认真真地透过光研究了一遍羊皮纸。 然后他默默地放下了它。 因为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就着凉水吃了俩口面包,麦加尔带上羊皮纸敲响了老凡特家的门——大孝子莱克似乎已经出门了,见鬼的巴伯路斯兄弟居然要求他们临时学习一些战斗技巧,当麦加尔来到凡特家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桌子边享用他柔软的早餐面包。 看了一眼打从进屋开始就面色阴沉满脸写着“我被抛弃了”的麦加尔,老头一把拽过他手中捏的快被捏烂的羊皮纸飞快的扫了一眼—— 麦加尔拖过一张椅子,在老头身边坐下,俩人脸对脸互相瞪了一会儿,终于,前者忍不住寂寞,僵坐原地,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了握拳咬牙问:“说什么了?” “我记住你的脸了。” “……落井下石是不对的,凡特。”麦加尔说,“虽然我现在脸大概确实很臭。” “你的阿拉伯语突飞猛进,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可能是刺激太大让我忽然开了窍。” “哦。”老头将羊皮纸塞回年轻人鼻子底下,“再看一眼,能看懂吗?” “……看不懂。” “收回那句话,你的阿拉伯语依然很烂。”凡特老神在在地说。 “……你快说上面写了什么啊!”麦加尔抹了把脸,表示自己实在是没心情跟凡特玩。 “就是‘我记住你的脸了’啊。” “……” “你得罪什么人了?还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凡特满脸迷茫,“不然为什么被人威胁要寻仇?” “啊,哦。” 看着麦加尔一脸放空的表情,老凡特冷笑一声,玩够了。将羊皮纸塞回他手里:“那个海盗跑了?” “恩。”麦加尔回过神来,点点头,“跑了。” “噢,”老头贱兮兮地拖长了音,“那跟你说谢谢了没?” “没有,只说‘他记住我的脸了’。” 凡特:“……” 麦加尔:“凡特。” 凡特:“干嘛?” 麦加尔:“……快安慰我。” 凡特:“我就说了你想圈养他简直是在做梦。” 麦加尔刷地站起来:“走了。” 凡特:“去哪?” 麦加尔:“找莱克,让他安慰我。” 凡特:“我儿子的暗恋对象是隔壁酒馆的那个会跳艳舞的大胸妞。” 麦加尔:“老子暗恋的对象是一个海盗。” 凡特:“我儿子就是一个海盗,前天新鲜出炉的。” 麦加尔哼了一声不屑状:“大狗比莱克英俊多了。” 凡特:“大狗?那又是谁?是你给那个海盗取得名字吗?这是什么狗屎名字?换做是我我也跑,现在我完全可以理解那个倒霉鬼了。” 回答凡特是一声饱含愤怒的震天响关门声。 …… 麦加尔在公会附近的那块空地上找到了正在联系挥剑的莱克——重新介绍一下莱克,外表高大并不英俊,老凡特的孝顺儿子,曾经的码头一把手,现在的新鲜刚出炉的海盗…… 直的,比定海神针还直。 麦加尔找到莱克的时候,他正挥舞着一把马刀和一个陌生面孔大胡子海盗练得满脸通红,冷兵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金属制的护手盘和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刀刃无疑不在说明这是一把品质不错的欧洲马刀——这样的好东西放心给一个新来的使用,要么是巴伯路斯兄弟在之前和凯撒的船队之间的胜仗让他们狠狠地捞了一笔费油,要么就是这对兄弟已经被即将到来的复仇战逼得狗急跳墙。 叼着一根野草懒洋洋地靠在空地旁边的木头护栏上,看着场上挥汗如雨的汉子们,麦加尔看来看去也不明白海盗的魅力到底在哪。 将手插进口袋,麦加尔转身走进附近的酒馆,当他将口袋里最后三枚银币放进老板娘的手心时,酒馆门口的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于是整个门被塞满了,莱克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头熊一样的汉子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正在寻找些什么—— “这里啊,”麦加尔拖长了声音,“这里这里。” 他拎了拎手上还冰凉的小麦啤酒,毫不犹豫地整杯递给了莱克。后者笑得更加灿烂了,用大扇子似的手使劲地拍了拍黑发年轻人不怎么结实的身板,接过那杯解暑最佳饮料仰头喝了个干净。 单手撑着下颚,麦加尔懒洋洋地问:“喝完了?” “来干嘛的?”莱克抹了抹嘴边的液体,吆喝着酒吧的老板娘那一块能擦汗的毛巾来。 “来看看海盗的生活啊。”麦加尔戏谑地说。 莱克似乎被这个说法惊到了,他放下空了一大半的啤酒杯,转过身,用和老凡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麦加尔,最后,他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摸了摸鼻子:“巴伯路斯的船不招人了,再说,你这身板也当不了海盗。” 麦加尔差点把口中那一口啤酒吐回杯子里。 “我说真的。”莱克说,“你就呆在码头,好好工作,我会让德尔斯好好照顾你,三年你就能当上一把手了。” 麦加尔放下杯子,目光固定在了酒架角落的一处斑驳处,冷笑:“顺便帮你照顾你老爸?” 莱克意外地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莱克?”麦加尔皱眉,“当了海盗,一年你恐怕也不会靠岸一次,凡特年纪大了,没有你他怎么办?” “你阿拉伯语进步了。” “……谢谢,今早开窍的。”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 “麦加尔,你会好好照顾我父亲的,对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轻笑起来,他动了动脖子,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用眼角瞥了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狗熊一样的年轻男人——他脸上的汗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有一些顺着他的额边流了下来,将他原本就不白的脸衬托的更加黝黑。 “我不会。” 话一刚落,领子被一股蛮狠的力量拽起—— 桌子上的啤酒杯被扫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原本热闹喧哗的酒吧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但是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小小的酒吧很快又恢复了热闹。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杰尔巴岛是什么地方?是一个海盗横行,流氓地痞成堆泛滥的地盘,在这里,一言不合立刻干架简直变成了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我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莱克咬着牙,赤红了眼,“我不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 “我知道,”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衣领,麦加尔冷静地说,“你老爸不久前才乐呵呵地告诉我这是遗传——听说你们家遗传‘人生不甘于寂寞’的伟大基因。” 眼睛黯淡下去,莱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放开麦加尔,整个人像是一个泄气的气球似的蔫回了椅子上,他垂着头,就像一只偷蜂蜜不成被蜜蜂蛰了鼻子的狗熊一样沮丧:“巴伯路斯兄弟的契约有一条是退出自由,我想干上几票,然后让父亲过上好日子,你说得对,他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让他去码头工作。” “前提是你得在凯撒的复仇战里活下来。” “我会活下来的。” ……电视剧里这么宣誓的男配角通常在下一集就要领便当,麦加尔抽了抽嘴角,有点不忍心地想。 “对了,麦加尔。” “做什么?” “你家里那个海盗呢?” “……跑了。”麦加尔咬着后牙槽,终于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了,“啊啊啊啊快安慰我快安慰我!” “呵呵,我就知道会这样。” 麦加尔:……去你妈的。 “不过不用伤心,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等到凯撒的人来,如果我遇见他,就把他用绳子绑起来扔到你的床上去。”宇宙第一直男莱克信誓旦旦地说。 “……那,先谢谢了?” 这时候麦加尔除了一句可怜的“谢谢”什么都说不出了——虽然方式有点诡异,可是他居然好像真的有被莱克安慰到。放下空荡荡的啤酒杯子,麦加尔跳下高脚凳子拍拍屁股:“回去了。” 莱克眨眨熊才专有的眯眯眼,望着麦加尔微微撅起屁股拍来拍去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忽然坐直了身体,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尽管背对着他的麦加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当他叫出对方的名字的时候,正大步往外走的人立刻就停了下来。 乱糟糟的酒吧里,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人微微偏头,侧脸柔和的曲线不同于周围的任何一个人—— 在老凡特将这个名为麦加尔的男人从海里捞起来之前,莱克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是长成这样的。 比男人柔和,比女人刚硬。 如此这般结合,却完全不矛盾的、大概是由上帝亲手创造的完成体。 “麦加尔,如果我死了,请你照顾好我的父亲。” 莱克郑重地说。 “呵——” 他听见背对着自己的麦加尔,懒洋洋地回答道—— “等你死了再说吧。” 午后的阳光毒辣异常,下午的训练马上又要开始了,莱克捡起了靠放在酒吧旁边的崭新马刀,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时,离开了酒馆的麦加尔手插在口袋里,走起路来歪七扭八,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走在快要烤焦的泥土路上,当歌词进行到了“也别再缠问我的名字”时,他放慢了脚步,面前残破的三栀船残骸告诉他,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曾经他在这里捡到了一条浑身是伤的流浪狗。 然后? 然后流浪狗伤好了,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朝着蔚蓝的大海……展翅高飞? 恩,就是这样。 …… “也别再缠问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 后来日子就这么如同无味的白开水一般,静静悄悄地过了四天。 港口一片宁静,凯撒的船队没有来。 大狗走的第一天,想他。 大狗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大狗走的第三天,想干他想干他想干他。 大狗走的第四天,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九章 Q:你夺走了我的感情夺走了我的心还有我的钱,你怎么还怎么还怎么还?! A:拿你的狗命还。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由于老凡特的酒后口无遮拦,杰尔巴岛大大小小二十七个酒馆所有的特殊行业姐姐们都知道了她们的小心肝、细皮嫩肉干干净净的小宝贝麦加尔被一个臭海盗始乱终弃的故事。 特殊行业姐姐A: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啊。 特殊行业姐姐B:通缉他!让那个臭男人要么滚出地中海特殊行业圈去对面岸找快乐,要么一辈子和自己右手作伴! 特殊行业姐姐C:姐姐抱抱,我可怜的麦加尔! 特殊行业姐姐D:我要你,娶我吧! 在麦加尔满脸冷汗地拦下了一个要掀了裙子就要找巴伯路斯兄弟要人算账(完全搞错对象)的特殊行业姐姐后,他从这个拥挤的酒馆里的酒鬼口中得知,守着这个小小的突尼斯岛屿整整一个星期的巴伯路斯兄弟的船队终于要准备放弃这块最佳战略位置整装上路了。 “听说凯撒确实已经死了,他的大副疯狗雷克也没有像是准备要报仇的动静。”笑眯眯地喝下一口冰凉的淡啤酒,那个船队同样是趁着雷雨天在杰尔巴岛做休整的小船队海盗扯着嗓门说,“我的信息来源绝对准确——听说巴伯路斯兄弟花了三千个金币买这个消息!” “放你娘的屁!”另一个身材胖硕的水手笑骂,“三千个金币的消息能让你在这里嚷嚷?” 胖子水手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因为消息已经过时啦。”被嘲笑的那个海盗涨红了脸,他放下杯子,脸上因为不胜酒力而变得通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而且也没人说三千金币买到的就一定是真消息——” 在他即将踏出酒馆时,忽然手臂被一个人从后面抓住。 “恩?”醉酒的男人迷迷糊糊地往后看去,只看见一个黑发黑色瞳眸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啊,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东方人,我曾经在我们船长的一副画上看见过,你们应该生活在另一个大陆——” 这个海盗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说:“啊哈,环绕整个地球而来的年轻人,你想知道什么?——” “真消息。”麦加尔淡淡地说。 “真消息。”邋遢的男人嗤笑一声跟着重复了一遍,脚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身体,“真消息也不是我能知道的,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半个铜币不要就免费送给你——啊,是的是的,就算你拥有一副和我们不一样的外貌也不行,如果你是个娘们,我还——” 麦加尔挑挑眉,松开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海盗倒下去。鼻子砸在酒馆前面坚硬的石板路上,三秒后,麦加尔蹲下身子将这个醉得半死不活的海盗翻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鼻孔里流出来的鲜红血液,拍了拍对方的脸,年轻人勾起唇角不带太多情绪地问:“你还怎么样?” “还、还个鸟!没有还了——我告诉你!小鬼!‘黑色海狼凯撒’的时代结束啦!” 那个人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到嘴唇上自己的鼻血,还津津有味地吧唧了下嘴,他躺在地上双眼迷茫地瞪着湛蓝的天空,完全随遇而安地伸长腿挺尸状,像是在跟蹲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说,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加入这个男人的船队——不过我不争气,入不了那个人的眼……可惜了,没有凯撒的‘怒风号’什么也算不上……啊,说起来——雷欧萨应该开心了,恩,他是应该开心了,凯撒死啦,他的时代就来临了——说实话,巴伯路斯兄弟算什么?他连雷欧萨都比不上,凭什么跟‘怒风号’比——结果偏偏凯撒死在这种人手上,命运啊,我们海盗哦……” 这个醉醺醺的海盗还在地上碎碎念,麦加尔已经兴趣全无地站起身来,那个一直被说到的“雷欧萨”是谁,他居然一点也提不起求知欲。 在他身后,只剩下那个海盗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烂醉如泥、口齿不清地唱着属于海盗的歌曲——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嗝,为了生存而辛劳……我们,嗝,是海盗……没有、没有明天的海盗,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嗝、飘、飘荡的海盗!” …… 当天,巴伯路斯兄弟的船队出发,顺便带走了大孝子莱克。 当晚,餐桌边剩下俩个被抛弃的雄性生物。 一个叫凡特,现龄五十八,惨遭最孝顺的儿子抛弃。 一个叫麦加尔,现龄二十一,惨遭自己养的宠物抛弃。 凡特:“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麦加尔长腿一伸:“假装是你儿子。” 凡特:“我要是有阿拉伯语那么烂的儿子,就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然后我自杀。” 麦加尔:“……” 凡特:“我用不着你安慰!” 麦加尔:“谁说我来安慰你了,我安慰你谁来安慰我。” 凡特:“那你来干嘛?” 麦加尔:“吃饭!” 凡特:“滚回你自己的狗窝吃去!” 麦加尔:“狗都跑了!那里不叫狗窝!” 凡特:“你他妈养了他才一个星期不到,我儿子我养了二十五年!” 麦加尔:“一日夫妻百日恩!(中文)” 凡特:“什么?” 麦加尔:“……操过就得过一辈子!” 凡特:“你这贞洁烈女的观念是要吓死老子么——等等,你被他糙了?!” 麦加尔:“……没有。” 凡特:“滚。” 整整一夜,麦加尔喝到要胃穿孔——其实并没有那么悲伤,只是当俩个被抛弃的雄性生物对着大眼瞪小眼时,很容易就产生某种负面情绪共鸣,把老凡特这么多年来的藏酒一扫而空,干杯的理由从“祝你长命百岁”到“庆祝你被抛弃”,到了半夜时分,当杰尔巴岛的夜晚真正来临时,俩个人却已经醉死在了这个静谧简陋的小屋中。 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晚能有这么大变故。 当黑夜中火把亮起的时候,麦加尔翻了个身,从桌子上掉到了地上。 被他砸到的老头哎哟一声,醒了,随即他发现今晚屋外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人跑动,也有人叫骂,比平常热闹了不止一倍——这是干嘛?老凡特踢开压在他身上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爬到桌子上颤颤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水,老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拉开门,发现屋外岂止是热闹,简直是人仰马翻。 “杰尔巴岛要沉了?”凡特顺手抓过一个举着火把要路过他的年轻人。 “‘怒风号’出现了!” “怒风号”三个字简直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令人畏惧,凡特心下猛地一沉,意识到他的莱克所在的船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魔鬼的复仇,忽然就酒醒了。 “凯、凯撒没死!没死!”那个被拽住的水手激动得全身都哆嗦了,“巴伯路斯兄弟的船在往东开出不到三海里的距离就被拦住了——你没听到么?那炮声第一下就震得整个岛都听见了!听说他们已经开始接舷战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疯狗雷克不会善罢甘休!好样的雷克!好样的凯撒!‘怒风号’万岁!!!”一个水手狂笑着狂奔而过。 ……干你娘,巴伯路斯兄弟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老凡特面色铁青:“距离开战到现在多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三个小时了。大巴伯路斯已经死了,小的还活着,正带着船队往回撤——噢哟老头你脸色好可怕——喂你不会有亲戚在巴伯路斯的船上吧?——喂喂你干嘛——去哪?——回来!!——” 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水手的是老凡特头也不回往停船口岸奔跑而去的背影。 …… 就算是许多年后,见证了这场海战的人依旧记忆犹新。 在他们的回忆里,黑色海狼就像一个真正举着镰刀的死神。从放假消息到偷袭,再到他最擅长的接舷战,这名大名鼎鼎的船长用他的方式宣布高调回归—— 将指挥任务扔给了他的大副,凯撒亲自加入战斗,跳上对方的主船亲手割下了大巴伯路斯的头颅。 这一夜,黑色海狼对巴伯路斯兄弟进行了最为疯狂的反扑——海战历史上从来没有过那么惨烈的一笔,鲜血染红了整个地中海海域…… 当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的麦加尔划着他的小破船终于吭哧吭哧地划到主战场时,这场海战终于接近了尾声,乱七八糟的各种海盗船横七竖八地停在海面上,用船桨挑开一具半张脸都烧烂了的海盗尸体,年轻人抬起头—— 视力良好的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艘最华丽、最巨大的三栀战船上,大巴伯路斯的脑袋正在迎风飘荡。 麦加尔:“……” 于是,单纯路过属性的麦加尔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船往回划,因为,他很确定自己不想挂在任何一个地方迎风飘荡。 不过很快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迎头一个粗糙的渔网落了下来—— 麦加尔:“咦?” “队长!抓到了一个!活的!看上去正准备逃跑!” 麦加尔:“……我操。” 第十章 麦加尔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扔到一艘单桅船上——这种船是从商船改造而来的古老标准海船,桅杆上升起一张四边形的大帆,拥有厚实的龙骨和船壳板,非常牢固并且使用寿命极长,最重要的是,这种船载重量高达俩百吨—— 用来装战后被劫持的奴隶真是刚刚好。 麦加尔被粗暴地拎上船,抓住他的海盗随手将他捆得像个粽子后随手扔进人堆里,又激情地加入了下一轮打斗中去——好不容易一拱一拱地把自己的脸从脏兮兮的甲板上拿起来,屁股还没坐稳,麦加尔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少了半边耳朵的大胡子男人,他的半张脸都被干涩的血迹糊上了,正奄奄一息地靠在一堆空酒桶上,同样是被五花大绑,他的脸上却不见一点惊慌,反而嘲笑般地打量了一番麦加尔,哼了声:“逃兵。” “……我只是一个码头搬运工而已。”麦加尔无奈地说。 “‘上了敌船第一件事就说自己是附近码头的搬运工或者临时路过的渔夫’这招是你大爷我玩儿剩下的。”大胡子含糊地说,“看看这群王八蛋德国人抓上来了一个什么,赖斯!一个撒谎技术拙劣的小骗子!” “逃兵!”酒桶另一边那个叫赖斯的阿拉伯海盗立刻起哄嚷嚷,“为和你曾经同船所不齿!” 他们的话得到了一系列的复合声。 “……”不知道海盗们都在流行玩什么真是对不起,下次我试试说自己是偶然游过的美人鱼好了。从脸着地被扔上船开始还没来得及说上第二句话就被奴隶们排挤孤立,这他娘的也太新鲜了吧?麦加尔无语地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莱克,也没有看见老凡特。 火炮的声音通过船体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夹杂着脏话和惨叫的厮杀声显得非常近又异常的遥远。麦加尔微微眯起双眸,他抬起头看见了挂在自己所在的这艘船上的黑色海盗旗,被烧焦的半天却依然能看见图案,白色骷髅头和骨架,非常标准的海盗旗。 桅杆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面装着被染成鲜红色的海砂,此时此刻,海砂已经完全漏到了下半部分——沙漏中血液一般的海砂仿佛默默地说明了当船长耐心用尽,最终将会发生什么。 “那是‘快乐的杰罗’。”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麦加尔耳边响起,他有些惊讶地收回目光,看见一个拥有暗褐色头发的少年正艰难地往自己这边蹭,看见麦加尔注意到自己,他脸上绽放一个露出大白牙的笑容,“嗨,我是贝瑞,杰尔巴岛人,我知道你是搬运工,我在码头看见过你。” 麦加尔看了他一会,最后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 “介绍一下,”完全没有作为奴隶意识的贝瑞心态良好地说,“现在我们在疯狗雷克的战俘船上,因为听说黑色海狼的整个船队里,只有雷克的船队和凯撒的船队才会带有沙漏,但是凯撒的主船使用的是黑狼旗,只有雷克才喜欢用‘快乐的杰罗’这种大众款。” 麦加尔:“然后呢?” 贝瑞笑眯眯地说:“然后,我想说我们很倒霉,死定啦。” 麦加尔:“……” 贝瑞:“要是被凯撒的船队抓住,说不定‘黑色海狼’还会放我们一条生路,雷克就算了吧,那家伙——” 贝瑞的话说了一半就噤声了,因为甲板上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麦加尔脸朝下落地时发出的声音自我对比来看,那声巨响倒是显得从容不迫,如果仔细分辨,就能毫不费力发现那是某个穿着厚重马靴的人从高空落下双腿稳稳落地才会发出的震动。 整个甲板还因为来人的这个动作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粗狂张狂的男音几乎掩盖住了炮火的巨响从甲板处传来,在乱七八糟的厮杀声中,他旁若无人地怒吼—— “——贝利克!贝里克在哪——操你娘的!老子的海象员被狗娘养的巴伯路斯扔进海里去了——鼓号手居然也少了俩个!到时候凯撒问老子要人我去哪变俩个鼓号手给他——贝里克!老子的冲锋队长呢吃屎去了?!——给老子滚出来!” “干什么!雷克!”略带喘息的声音伴随着俩声沉重的枪响从上层桅杆上传来,名叫贝里克的冲锋队长满脸不耐烦,将手枪插回口袋,单手拽着绳索敏捷地落到船队的大副面前,叫骂道,“人都还没清干净,你跟我要什么鸟鼓号手?!” “你跟我吼个屁,有本事跟凯撒去吼啊!”拥有一头张扬红色头发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粗着嗓子嚷嚷,“小巴伯路斯跑了,阿拉伯人主船那边已经升上白旗——清点奴隶,准备到杰尔巴岛做一周休整。” “……啊,果然输了。”贝瑞凑在麦加尔耳边小声地说,“也不知道黑色海狼的船队招不招人。” 节操在哪?你家老大的尸体还没凉透呢。麦加尔无语地瞥了少年一眼,顺便看了看刚才还忙着团结群众排挤自己的大胡子等人,在听见了雷克的话后,此时此刻就像老了二十岁一眼,一群刚才还叫嚣个不停的海盗面如死灰地沉默着坐在原地。 “巴伯路斯的老船员一个不留。”脚步声传来,麦加尔伸长脖子,发现那个传说中的雷克正在往他们这边走,“巴伯路斯兄弟在杰尔巴岛招了不少水手当新船员,那些人如果想留下就重新填写奴隶契约留下——我听说你们抓到了他们的冲锋队长?” “大概是,被老子砍掉了一个耳朵,现在仍在那边。”贝里克回答。 “杀掉。” 这是雷克毫不犹豫的回答。 俩人边说边往这边来,当雷克走到麦加尔他们跟前的时候,麦加尔承认自己震惊了。 他没想到闻名整个地中海的忠(疯)犬系大副雷克居然这么年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除了那一头红色的头发过于非主流之外,长得居然也还算利落……一看就做工精良的马靴,还有腰间佩戴镶嵌大颗完整红宝石的马刀,那一身价值不菲行头……这家伙,不会是凯撒的儿子吧? 如果不是脸上暴戾气息太重浑身溅满了喷色状的鲜血,一眼看过去没准还以为他是哪个离家出走的纨绔子弟。 “叫那些信息员往外放消息,就说主船队重新招聘一名海象员——还有什么来着哦对对了还有俩名鼓号手——啊啊啊啊啊啊操你娘的凯撒怎么那么烦——” 雷克抓了下头发不耐烦地抓狂道。 贝瑞:“我会吹小号,先生!” 麦加尔:“……” 下次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之前麻烦提前说一声我好离你远点。 雷克放开自己的头发,翘起唇角扫了眼满脸跃跃欲试的少年:“咦,这里怎么有个乳臭味干的小鬼?” “我会吹小号,先生!”贝瑞被捆得结结实实像个兔子似的原地蹦跶,“我会,我会,我还是杰尔巴岛的人,我的家在那里,我母亲可以为我证明——” “啊,很积极嘛小鬼。”打量了一圈少年,雷克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说,“把他放到一边去,贝里克,这个小鬼可以暂时不列入鲨鱼午餐名单——咦,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黑,被阴影完全笼罩住的麦加尔眼皮一跳,下一秒,下颚被一双有力的手捏住往上抬了抬。 深黑色的瞳眸和赤红的双目对视。 “噢,东方人。”嗤笑一声,雷克粗哑地笑了,“贝里克,这回老子要给你加工资了。” …… “加你娘的工资,放开他,垃圾。” 刷—— 刀锋入鞘发出的刺耳声音。 麦加尔微微眯起眼,他偏头看向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此时此刻背着初生阳光的高大身影,他沉默地看着那个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向这边走来。 来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雷克,粗糙的大手接替了雷克原来的姿势——更加用力地,强制性地将麦加尔的脸往上抬起—— “喂,变态渔夫,凡特老头家压根没有后院,哪来的羊?” 第十一章 当你日想夜想吃饭想做梦想就连蹲茅坑也会抽空想一想的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能会奇怪地发现,你好像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想他——这种感觉很微妙,心脏微微一抽,膨胀并且开始分泌某种不知名的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让人有点难过,又有点开心。 此时此刻,麦加尔就是这个状态。 当他试图抬起头去好好看看大狗时,麦加尔惊讶地发现在过去的所有相处时间里,他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大狗的眼睛具体是什么样的——这双狗招子很漂亮,尽管此时此刻男人半边脸飞溅上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血液,但是在这种鲜红色的映衬下,哪怕是背着初生的阳光,也让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显得又亮又神气,男人居高临下微微眯起眼,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就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波斯猫。 嗤,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老凡特说得没错,看来凯撒的船队里确实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哑巴了?”男人粗哑着嗓子,手上的力道加重,他手腕一动往上提了提,麦加尔顺着他的力道往上站了起来,双脚被捆绑的姿势让他在摇晃的船上有些站不稳,在重重地往大狗身上撞了下后,麦加尔懒洋洋地站稳了身体。 黑发年轻人挑着眼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巴伯路斯兄弟在大狗的右眼上不深不浅地留下了一个如今已经完全愈合的刀痕——现在他们为这一刀付出了超出想象的惨痛代价。他穿着马裤和黑色皮甲,头上戴着一鼎不知道从哪个倒霉的海军军官头上抢来的羽毛帽,左边腰间佩戴同样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马刀,右边挂着一把镶钻的短火枪——整个人华丽得就像一只移动的藏宝箱。 小腿被马靴不耐烦地踢了踢,麦加尔冷笑一声,想起对方半夜跑路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想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老凡特在哪?” 男人嗤笑一声,像是看笑话一样打量了麦加尔一眼:“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休想我回答你。” “真是小气得要死,”麦加尔懒散地扫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吃惊这家伙忘恩负义的尿性,姿势不太优雅地顺势靠在了船边缓缓道,“想知道答案,去问老凡特家隔壁的雷斯太太啊。” “你脑子坏了吗?那整整一条平民窟似的房子没有哪一家带后院,老凡特家的隔壁只有一个年轻的孕——” 麦加尔翘了翘唇角,凑近了些:“恩?” “……” 大狗的声音被他自己吞回了肚子里。 沉默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笑得满脸灿烂的黑发年轻人,男人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红了变白再变红,捏了捏拳头,他移开视线扫视一圈正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的船员,想起了自己“海上优雅绅士”的美好赞誉(并没有),他终于……还是没下去手。 伸出手用力地捏了捏年轻人的下巴,英俊的男人怒极反笑,轻轻道:“给我记着。” 怒风号所有船员只看见他们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清点奴隶”,甩开那个长相有点不同的战俘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雷克懒洋洋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一进船舱,立刻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黏糊了上去,哥俩好地捞过自家老大的肩膀:“可以嘛老大,东方货在这儿可不多见,啧啧,想想一块东方的丝绸能卖多少钱——现在忽然出现这么一块有血有肉的——哎哟,那可是会走路的丝绸啊!” 不耐烦地皱皱眉,男人不耐烦地说:“闭嘴把垃圾,想钱想疯了?那家伙不是巴伯路斯的人,是杰尔巴岛的搬运工。” “现在他人在你的船上,是什么还不是你说得算。” “哼。” “而且我又没说要卖了他。”雷克笑眯眯地像个流氓,“放在船上摆着看我也开心。” 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船舱中属于雷克的位置,长腿一伸搭在桌子上,听了大副的话,男人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最近才认识的吧?失踪那么多天,原来是在杰尔巴岛藏了这么一个好货。” “……雷克。” “有何贵干,尊敬的船长?” “你好烦,滚出去。” “抬抬您高贵的眼睛往窗外望去——除了蓝天白云和初升的阳光,看见桅杆上飘扬的‘快乐的杰罗’了吗,我亲爱的船长大人——这好像是我的船,你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也是我的专属座位。” “啧,烦死了,快滚。” 雷克欢快地笑了:“好,我滚去找那个东方人聊天。” “去啊,大胆去。”男人仰着头闭目养神,眼皮都没颤抖一下,“等老子想起来找你算账的时候,别哭着喊妈妈就行。” 雷克认真地看了一遍自家船长的俊脸,然后遗憾地发现对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海风从微微打开的窗户吹进,男人脸上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的双手自然地安放在小腹处,呼吸均匀得就好像他真的睡着了似的。雷克站在原地,有点儿尴尬——留下来,房间里唯一一把舒服的椅子被无耻的人占据了;走出去,无耻的人之前又正儿八经地威胁他。 直到船舱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眼罩的胖子海盗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他恭敬地看了雷克一眼,然后也没敢正眼看船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船长,刚才那个东方人要求松开他。” “恩。”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应了一声,“不松。” 雷克:“……” “他,他还说!”胖子海盗更加拘束了,有点搞不清楚自家阴晴不定的老大,“他说他晕船!” “那就给他一个木桶抱着吐啊,”男人慵懒地说,“还用我教你?” 胖子海盗:“……” “反正吐不满一桶就到码头了。” 胖子海盗:“……” 雷克:“老大,您真是人渣。” “恩,”男人十分受用地点点头,“还行吧。” 船舱外。 太阳完全升起后,即使船只在全速前进,海浪还是显得有些大,麦加尔靠着一根桅杆头晕眼花——一想到自己他妈的居然打从起床他就马不停蹄地划船上赶着跑来当奴隶,他就想抽死自己。 他闭上眼,动了动唇角:“能不这么看着我吗,贝瑞?” “你以后会罩着我吧?” 我操……少年的话让麦加尔无语地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手腕,他嘲讽地挑起唇角斜睨贝瑞:我拿内裤罩你行不? “我说真的啊!”贝瑞凑了上来,整张脸都快贴上麦加尔了,有些不习惯地往旁边挪开了些,麦加尔慈爱模式全开才勉强耐着性子听着少年在自己耳边唠叨—— “你居然认识凯撒——你为什么会认识凯撒?——你一个码头的搬运工竟然可以认识凯撒!” “……”麦加尔转过头盯着喋喋不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问,“谁是凯撒?” “就是凯撒啊!”贝瑞满脸憧憬,“‘黑色海狼’凯撒!‘海上绅士’凯撒!” 麦加尔:“哈?” 贝瑞:“凯撒耶!” 麦加尔:“咦?” 贝瑞:“他居然和蔼可亲地跟你说话!” 麦加尔:“我……等等……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和蔼可亲’?” 贝瑞:“羡慕死了!” 麦加尔:“……操啊啊啊啊啊啊啊!!!” 贝瑞:“你、你怎么了?” 麦加尔:“我失恋了!!!!妈蛋!!!” …… 说好的大狗呢?!!!! 为什么会变成凯撒!!!!! 说好的乡村种田恋呢?!!! 为什么变成豪门世家!!!!! 妈了个巴子的!换导演!!!剧本明明不是这么写的啊!!!!!! 第十二章 麦加尔,二十一岁,相信世界一切神明的存在,他坚定地认为,他的穿越都是报应……是的,报应。当年他二十岁,他年轻张扬前程似锦(……),一脚迈入气象大学,是个正直的、完全不迷信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一切的不幸开始于大二下半学期的期考挂科后的某个初冬。 那一天,他走在那个小风乱吹冬风萧瑟的小路上,眼里心里脑海里歌声里全部都是那一张赤红的五十八分试卷,这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仁兄拦下了他。 眼镜兄:“年轻人,请你等等。” 当时还年轻还不叫麦加尔的麦加尔:“?” 眼镜兄凑上来,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年轻人,你信神吗,入教吗?” “……”当时还年轻还不叫麦加尔的麦加尔露出了一个轻狂邪魅的笑容,他深深呼吸一口气,问来人,“我信共产主义,少年,你入党吗?”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他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船上,浑身湿透,眼前阳光明媚,浪花声声入耳,旁边的人,都在说阿拉伯语。 麦加尔相信,他被穿越了是报应。 穿越了以后看上了一个就连晕船都只愿意塞给他一个破木桶抱着吐的人渣海盗头子,这也是报应。 现在他落得一个抱着烂桶吐成一朵绚丽的傻逼的下场,这他妈都是报应!! “……这木桶不会是呕吐专用的吧?”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头脑昏沉的麦加尔和颜悦色面色铁青地问将木桶塞过来的胖子海盗。 胖子海盗可能不是德国人,他的阿拉伯语说得不错,只见其咧嘴一笑:“有什么区别啊?” “……要是呕吐专用的,我就决定不抱那么紧了。” “船长见不得脏东西,我们要吐都吐海里,放心抱着吧。” 见不得脏东西?麦加尔嗤笑一声,装,凯撒,趁着你还年轻,可劲儿装。 贝瑞:“凯撒先生真是个讲究的人,和我们这种粗人果然不一样。” 讲究?年轻人,下限被狗吃了么?“先生?你居然叫一个海盗头子先生。”麦加尔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少年一眼,嘴巴里苦涩得要命——是真的苦,早上他什么也没吃,现在吐出来的也全部都是昨晚喝下去的酒精。 “叫他先生怎么不行啦?”贝瑞一副父母都被人侮辱了的德性。 “没什么,”麦加尔冷笑,“只是老子从来没见过脸上黏糊着别人脑浆的‘先生’。” 后来贝瑞再也不肯跟麦加尔说话了,麦加尔乐得自在,自己抱着破木桶找了个角落吐了个昏天暗地。 凯撒确实没有吹牛,他的船队很有效率,四海里不到的距离船几乎没用多久就到了杰尔巴岛的码头,在此起彼伏水手们的吆喝声中麦加尔放下桶站起来低头看去,只见码头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一群人,欢呼雀跃得就好像特赦日提前来临了似的,他抽了抽嘴角,有些没搞懂为什么这些阿拉伯人的本土海盗被海对岸的家伙干掉了他们还高兴成这样。 大巴伯路斯的脑袋被挂在主船的黑狼棋下迎风飘荡,小巴伯路斯跑了,他们的大副死在了三个小时以前的接舷战中,疯狗雷克亲手砍掉了他的左手,然后将刺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对共同掌管一只船队的阿拉伯兄弟,或许他们曾经能算得上是地中海一代数得上号的大海盗,不过现在,属于他们的故事就要彻底结束了。 当那些阿拉伯人唱歌属于海盗的歌曲,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最后一个冲锋队长的脑袋随着鲜血喷洒在码头的空地上时,凯撒打着呵欠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一个木桶从不远处滚动着,男人闭着眼脚一抬,在最恰当的时候一脚踩住了那只圆桶。 “呵。”他翘了翘嘴角,懒洋洋地睁开眼,下一秒就对视上了一双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晶亮的黑色瞳眸。 此时此刻,被五花大绑的麦加尔正站在远处姿态不低地看着他,黑发年轻人下颚扬成了一个完美的四十五度角——除了明媚忧伤,这同时也是一个极其挑衅并且欠揍的弧度。 凯撒顿了顿,下一秒,他忽然将将脚下的破桶和麦加尔完全联系上,嫌恶地皱皱眉一脚将木桶踢开,男人不悦地说:“你把呕吐物弄得满甲板都是。” “又不用你擦。”麦加尔完全不愧疚地说。 “但是老子要擦,”雷克的声音在凯撒身后响起,“看见飘扬的‘快乐的杰罗’了吗,这是老子的船。” “你看,孩子,你的任性会给我的船员带来麻烦。”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他忽然收起了不悦的姿态,转而慵懒地靠在船舱的门栏上,背后码头上一片凄厉惨叫和血液喷溅的响动似乎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笑得温和极了,只是看着麦加尔,“我是个体贴的好船长。” “……”麦加尔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头疼地发现如果他再和凯撒对话下去,他可能在今天就会把胃酸洒满甲板的每一个角落。 雷克的反应比较直接,他冷笑三声,嘲讽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垃圾。”凯撒弹了弹响指,“我们已经靠近码头了呢。” 雷克微微一愣,忽然预感要不妙。 果然,下一刻,男人哼笑一声:“海盗旗飘得真好看——三百金币,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我亲爱的……大副。” 海上公约第十五条:当靠近岸口、码头等公共区域,为了表示友好,必须将海盗旗帜收起挂上本国旗帜。同理,当在海上遇见未知船队时,如果需要表达友善的来意,同样需要这么做。 海上公约第十六条:海盗旗必须只有在开战或者开工的时候使用。 “每触犯一条公约处罚一百五十个金币。”男人慢吞吞地说着世界上最可恶的话,“我真是个公道的好船长。” “去你娘的,最后那些钱还不是进了你的口袋。”莫名其妙被扣了整整一个月收入的大副先生几乎要呕血。 “喂,你们俩说够没?”麦加尔蹦跶了下——这一年的折腾让他变得有些解释,所以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少年贝瑞做起来显得那么活泼可爱,整个甲板被他跳的啪啪响,“放开我!” “放开你?”凯撒微微眯起眼,他偏着头打量着麦加尔,看上去正在十分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令人尴尬的沉默和凝固的气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雷克几乎就要以为他的老大正在想什么“他最擅长的”“也是最无耻的”“同时也不失霸(xia)道(zuo)的”破烂理由拒绝这个会走动的东方丝绸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凯撒动了,他先是不急不慢地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了卷好的烟草,点燃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后,烟草叨在嘴边,他半眯起眼,接着冲他的大副懒洋洋地招了招手,有些含糊地吩咐道:“去松开他。” 雷克:“咦?” 凯撒:“装什么可爱?叫你松开他,你的甲板要被他跳穿了,蠢货,修理费自己出。” 雷克:“住脚!别跳了!” 麦加尔不跳了。 事实上,他也跳不动了。 晕船是项体力活。 他背过身去,非常配合地让雷克给他解开了身上捆得结结实实的粗麻绳。活动了下已经被勒出淤血的手腕关节,麦加尔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凡特在哪,还有莱克?” “我还以为你会先对我说‘谢谢’。” “少废话,他们在哪?”老子救了你的狗命你他娘的好像也没跟我说“谢谢”,现在凭什么跟老子要求那么多? 麦加尔挑起眉,下巴比被绑着的时候扬得更高了,那副模样看在黑色海狼眼里,让他原本没有多少情绪的眼中染上了一丝戏谑的笑意。摘下唇边的烟,随手熄灭在手边的门框上,烟尾仍在脚边踩了踩,男人头也不抬地说:“上我的船,我就告诉你。” “想都别想。” “唔,新鲜啊。”男人摸了摸下巴新生出来的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青色胡渣,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还没人敢这么直接的拒绝我呢……” 语落,他伸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朝船下的方向指了指。麦加尔一怔,随即情不自禁地跟随者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当看清楚了船下所发生的一切时,年轻人的双眸微微收缩。 他看见了一个失去了一边手臂的年轻人,他的手臂被胡乱包扎了起来,此时此刻,那个身材原本应该高大的年轻人却弓着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另外一个人——很显然,那个人已经上了年纪,他背对着麦加尔的方向,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受伤,在年轻人的搀扶下一步步,极其缓慢地往前走着。 麦加尔站在甲板上,沉默地看着失去了一边手臂的莱克扶着老凡特慢慢移动。 他没有过错老凡特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动作都显得特别踌躇—— 这种行为他只在三种人身上见过。 第一种,忽然失去了眼睛的高度近视。 第二种,夜晚中的夜盲症患者。 第三种,盲人。 “……你们把他怎么了?”当他再一次开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涉的可怕。 然而凯撒的回答简单却异常实在:“刀枪无眼。” 麦加尔头也不回地以最快地速度从船上直接跳上码头——那动静有些大,就连莱克也微微一惊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当他看见麦加尔的时候,显得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麦加尔迅速地和父子俩人汇合,他们低声交谈着,黑发年轻人的脸色绝对说不上是好看,大概不到五句话的时间,他们之间似乎就产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 船上,雷克趴在船边,单手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恋恋不舍,当只剩下他和凯撒的时候,他选择用德语低声道:“你居然就放他走了。” “有点出息,垃圾,我不知道你还有兴趣强抢民男。”凯撒嗤笑一声,他背靠着船周,似乎完全不关心身后码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摸了摸口袋,又点上一支烟,“我要他自己乖乖回来。” “真恶劣啊,船长。” “废话,能拒绝老子的人……” “恩?” “还没出生。” “……” 第十三章 目送“会走路的东方丝绸”残扶着另外俩个老弱病残离开,雷克接过凯撒递过来的烟卷叼在嘴边,并不点燃,只是咬着烟卷含糊地笑了一声:“船长,你邀请他上船时的表情和我上个月在西班牙的某个酒吧看见你邀请舞女上床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怎么样?” “性感得要死。” “我也觉得。”哼笑一声,凯撒像是被勾起了一些兴趣,“不过别爱上我,垃圾,我只爱有胸有屁股的生物。” “就好像你从来不挑剔脸一样。” “当然,”轻轻地吐出烟雾,烟雾中面部显得有些朦胧的男人勾起唇角凑近他的大副,缓慢地说,“……因为关了灯都一样。” “哦不不不别别别——虽然我性取向不定,但是对着你这张专业克扣金币的脸老子肯定硬不起来——所以劳驾把您的脸挪开一点,船长。”疯狗雷克投降地举起双手后退半步,凯撒低沉地哼了声,俩个男人互相沉默对视片刻,同时恶心地移开了目光。 凯撒:“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在这跟你废话。” “真是狗脾气。”雷克宽容地耸耸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那个少了个手臂的好像是巴伯路斯的人。” “啊,我知道。”男人眯起眼,结实的麦色肌肉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泽,他像一头慵懒的猎豹一般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船只上,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眯起,始终锁定在那三个离去的人背影中的其中一个人身上,他稍稍一顿,随即慢吞吞地说,“手脚挺快,我抓住他的时候他正准备跳海——真是聪明的孩子,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要动手抓他的人是我。”男人理所当然地说。 雷克一顿,看向他的头儿,面无表情地说:“跟你说话真是要令人疯狂,船长大人,您究竟哪来的自信?” 男人哼笑一声,手轻轻地摩挲着腰间佩戴的心爱的火枪:“跟你们这群垃圾比,闭着眼张手一抓都能抓到一手的‘自信’。” “啊哈,我倒是还记得你划着一艘不知道哪偷来的小破船跟我们汇合时的样子,”雷克摸了摸下巴,“为了看你那副狼狈的德性,那天晚上我们整个船队都兴奋得没睡好觉,贝里克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享受到站在大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往上爬的样子——” 面对下属兼好友的嘲笑,凯撒嗤笑了声,贝里克?主船队的冲锋队长是吧……小鞋专用名单记上一笔不用谢。 “不过再英俊威武也不是你放跑奴隶的理由。”雷克又说,“来个理由,头儿,不然这次要收其他奴隶的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我们不能被人家说不够一视同仁。” “理由?”凯撒顿了顿,然后淡淡地回答,“我亲眼看见他把你的海象员扔进海里的,我记得你的那个奇葩海象员不会游泳——所以他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头也不回地沉进了大海里。” 雷克一愣,当他意识到凯撒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立刻炸了:“什么?!——你居然不去把他捞上来!老子就那一个海象员!” “因为当时我正忙着把我的马刀取出来,它卡住了。” “卡在哪了?” “大巴伯路斯的颈椎骨里。” “……” “还记得我们的规矩吗?谁杀了海象员,谁就必须是下一任海象员。” “荒谬,凯撒,我们没有这么可笑的规矩。” “我们有,就把它加在契约的最后好了,”凯撒眯起眼,“把它记下来,大副,这是你的船长刚刚做出的决定。” “……有时候觉得我们的船队维持到现在都没解散真是奇迹,”自家船长的理所当然和任性让雷克用力翻了个白眼,“以后我们走出去就可以自豪地告诉别人,在‘黑色海浪凯撒’的船队里,我们学会的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包容心’,每天早晨起床我们都必须告诉自己要忍耐,才会在接下来一天的工作里克制住无数次砍死任性自大暴力外加有些变态的船长的无理要求。” “这不是无理的要求,雷克,是你向我要求你需要一个‘会走动的东方丝绸’摆放在船上作为你的吉祥物,”面对下属的指责,男人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而我恰恰正在想方设法地满足你这个奇怪的要求,作为你砍伤巴伯路斯兄弟大副的奖励。” “呸!那个少了一边手臂的才不是吉祥物!” “啧,他早晚会变成你要的吉祥物的——以某些人的烂好心习性来说,”凯撒笑了笑,“相信我。” “等等,你是说,我将会得到一个崭新的海象员?黑头发,黑眼睛那种?” “大概吧。” “太棒了,”雷克兴奋得俩眼放光,看上去万分期待地说,“我可以玩弄他吗?” “如果你不怕他指挥着你的船队冲进漩涡里和你来个同归于尽,”将手中的烟头弹入海中,看着卷着白色泡沫的海浪将烟头上的点点星火完全吞噬熄灭,男人笑了笑,无所谓道,“就随便你。” …… 而在这华丽而庞大的海盗船船队的另一边,丝毫不知将会有些什么糟糕玩意在等待自己的麦加尔正在进行一场绝对不那么愉快的谈话。 他们没有直接回到老凡特的家,尽管麦加尔认为老头子现在需要立刻回去,他用码头借来的、沾了淡水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老凡特的双眼周围,凝结的血块让老头的睫毛都变成了一撮一撮的,而他的左边眼球在眼皮下面颤抖着,每一次触碰到冰凉的湿布,都会轻微地动一动。 老凡特闭着眼,这样人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眼皮被某种力气从左边的太阳穴一直划到右边,那个利器非常糟糕地刺入了他右边的眼球,所以现在他的右边眼睛完全地瘪了下去,谁也不敢要求他睁开眼睛好看看他右眼究竟怎么了。 他们之所以不能立刻回家的原因是莱克说凯撒要求他们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不能离开码头。 “我以为你早就应该做出决定了,莱克。”麦吉尔语气淡漠地说,“凡特为了你变成这样,放弃你的海盗梦,你的父亲需要你。” 此时此刻,大块头莱克坐在沙滩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用剩下的那边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十分痛苦,他看了麦加尔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他将目光放在了行刑场上,某个水手正举着他的马刀将巴伯路斯船上的老水手的头痛快地砍了下来—— 当鲜血飞溅一地时,麦加尔清楚地看到莱克也跟着抖了抖。 “你少了一边手臂,”他再接再厉道,“你不会想让巴伯路斯那些人的老水手变成下一个你,莱克,凯……那个人给了你们一个机会。” “我知道,”莱克声音嘶哑,“并且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常有。” “我尊重你的选择,儿子。”凡特平静地说,“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不,你不能,凡特。”麦加尔立刻反驳到,“现在你连从这里单独走回你的狗窝都做不到。” “这是我的家务事,麦加尔。”老凡特坐在阴凉的地方,他的声音平淡得就好像失去了双眼的完全不是他似的,而当他脱口而出时,词组的内容也几乎让黑发年轻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单词——然而,莱克同样迷茫惊讶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哦,是啊!”将手中的湿布恶狠狠地塞给莱克,麦加尔站起身来,“当然是!”他顿了顿,换成中文道,“就当老子咸吃萝卜操淡心好了。” 莱克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他已经习惯了麦加尔,每当他气坏了或者有什么需要抱怨的时候,他总会用对于周围人非常陌生的语言絮絮叨叨地说上一阵子,就算没人听得懂他究竟在抱怨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莱克却觉得不安了起来,他搞不懂他的父亲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至少搞懂了,这个正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现在大概非常伤心。 或者说,对他非常失望。 我不想这样。莱克舔了舔干涩的双唇,麦加尔就好像他的兄弟,他不能让他的兄弟对他失望。莱克开始觉得自己失去手臂的那个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这种痛沿着血脉延伸到了他的心脏,当目光扫过他的父亲血肉模糊的双眼时,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榨住了他的心。 莱克的呼吸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麦加尔的把巴伯路斯兄弟给的契约撕个粉碎。 “我发誓,我绝对是最想离开的一个……但是我不一样,麦加尔。”他决定说实话,压低了声音,强壮的男人头一次看上去那么沮丧,“我必须留在凯撒的船上,没得选择。” “为什么?” 听上去热情不高的反问。 莱克苦笑一下:“因为我把雷克的海象员扔进了海里,那家伙现在大概淹死了——” 不会游泳的水手,精彩极了,大狗,真是惊喜重重。 。“然后呢?” “我必须代替他成为新的海象员。” 麦加尔啼笑皆非嗤了声:“荒谬。” “我也希望是假的。” “你又不会看海象。” “凯撒说,可以学。” 麦加尔:……操你大爷,从零学起的海象员?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大狗还好心到要开包吃包住发工资的航海知识兴趣班? “是这样的,”莱克轻轻地说,“在离开之前,凯撒亲口对我说的。” “哦,那我倒是要问问了,”麦加尔挑起眉,及其嘲讽地说,“如果他这么喜欢玩这种继承制度,那么当初人人以为巴伯路斯干掉他的时候,他怎么没把船长的位置也如此慷慨地让出?” 莱克一愣,似乎被问到了。 “所以他在坑你,白痴。”麦加尔用力翻了个白眼,“照顾好你父亲,大孝子,剩下的交给我来。” “你要怎么做?”莱克抬起头,背对着光,他看不清此时此刻麦加尔脸上的表情。 “恩……” 看了眼满脸老实上了船指不定被骗得内裤都要当掉的莱克,目光顺便一扫而过假装漫不经心其实竖着耳朵在听的凡特……还真是一家子的老实人。 麦加尔笑了。 “你们说如果诚心诚意地来一段脱衣舞,那个变态会不会老老实实把你的契约交出来?” 第十四章 如果说到脱衣舞,就必须要说到脱衣舞最佳舞台——酒馆。绝不限于一个小小的杰尔巴岛,要说整个突尼斯,巴巴特拉绝对是最好的酒馆没有之一——不掺一滴水的纯正威士忌,口味最棒的麦芽黑啤,还有漂洋过海而来的法国葡萄酒。 当然,如果只有这些,那巴巴特拉绝对不能在这个酒馆横行开满了大街小巷的时代打败众多同行,在这个海盗横行的欲望世界,巴巴特拉所拥有的最火辣、敬业的特殊行业者成为了它获得最终胜利的最佳原因。 然而,并不是只要你交出手中的金币就意味着你能拥有这些——要进入这里,你还需要拥有身份——金币?哦,抱歉,那只是最肤浅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能拿命换来的,都不值钱。 想要踏进这个酒吧,或许你必须得跟那个每个月只有三十个金币工资的门童证明,你拥有一支船队,又或者,你拥有一支军队。 杰尔巴岛的夏天热的令人难以忍受,当正午太阳暴晒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在炎热的街上乱晃——本来酒馆应该是最好的消遣处,然而不幸的是,尊贵的船长和大副们却发现在这天下午,杰尔巴岛的巴巴特拉闭门谢客。 只是因为特殊行业姐姐们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现在让我们将镜头前移,紧闭的大门当然让人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酒吧后台化妆间早已乱成一团,原本应该昏昏欲睡的下午,此时此刻却鸡飞狗跳。 特殊行业姐姐A:“哦,如果不是你强烈要求,我的小宝贝麦加尔,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就要放弃‘黑色海狼’,他的肌肉早就让我疯狂了。” 特殊行业姐姐B:“走开,爱丽丝——试试这条裙子,亲爱的,别忘记还有这个小披肩——” 麦加尔:“……现在是夏天,我为什么要用披肩——这个裙子腰太小了。” 酒吧老板弗加:“这裙子不错,爱丽丝去改改让他穿上。” 特殊行业姐姐C:“披肩是为了遮住你没有胸的事实,虽然如果你要表演的是脱衣舞意味着你最终会把它脱掉,但是没关系,我们会控制住光线不让你曝光——” 特殊行业姐姐A:“别忘记这个裙撑,亲爱的,虽然让裙子蓬起来是西班牙妓女的低俗品味,但是如果它能遮住你强壮的大腿肌肉,我们就需要用到它——” 特殊行业姐姐B:“哦,天呐——丽莎,能把你的刀片拿来吗,我确定我们不需要一个长着腿毛的脱衣舞娘——” 酒吧老板弗加:“嗯哼,细节决定成败,白佳丽。” 麦加尔:“弗加你这个混蛋只是在看热闹罢了——不不不白佳丽我不刮腿毛——嘿——住手——我后悔了,或许我还有其他的办法能骗到莱克的奴隶契约而不是——” 特殊行业姐姐C:“相信我,我可爱的麦加尔,在床上的男人才是最好骗的生物——如果他还喝醉,那就更棒了。” 酒吧老板弗加:“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反对这个,这就是为什么巴巴特拉永垂不朽的原因,姑娘们,为你们的敬业干杯。” 特殊行业姐姐C:“谢谢,弗加。现在过来这里,宝贝儿,让我看看,唔哼,这个耳环果然很适合你的眼睛,它让你就像是整个地中海最漂亮的黑珍珠——” 麦加尔:“……我没有耳洞——嗷嗷嗷嗷!!!!!!!!!” 特殊行业姐姐C:“现在你有了。╮( ̄▽ ̄”)╭” 麦加尔:“……流血了!” 特殊行业姐姐C:“你今晚会流的更多,听说凯撒那里很大。” 麦加尔:“什么?!等等咱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要骗到莱克的契约,骗到就走人,没有人准备要到那一步!” 特殊行业姐姐A:“哦,哪一步?”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让我流血的那一步。” “我会告诉莱克你的牺牲的,”举着威士忌走过的酒吧老板懒洋洋地靠在后台化妆间的镜子上,看着自己手下的姑娘们将眼前的年轻人一步步地装扮成一个除了过于高大壮其他一切合格的漂亮脱衣舞娘,他微笑了起来,举起自己的酒杯,“祝你们的友情长命百岁。” 当丽莎将一头黑色的假发带在麦加尔头上,再系上桃红色的缎带在头顶固定,巨大的蝴蝶结垂落下来——哦哦,是什么人说过来着?黑色和桃红色简直是最完美的官方搭配。弗加晃了晃酒杯,冰块在空荡的杯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个年轻有为的、杰尔巴岛最富有的酒吧老板,他眯着眼绕着麦加尔转了一圈。 “如果你是个姑娘……”他缓缓地说。 “我就会脸红。”麦加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平静地说,“但是我是个男人,你猜我会怎么样?” 弗加:“怎么样?” “把你揍到今晚没办法接客。” 弗加笑了,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放在一盒香粉旁边,轻佻地拍了拍和自己一样高的强壮脱衣“舞娘”,“据我所知,我是酒吧的老板。而今晚要扭着并不怎么灵活的腰去接客的,不是我……”在麦加尔的耳边吹了一口气,酒吧老板轻轻地说,“是你。” “……” 弗加的这句话让麦加尔忽然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傻瓜。 但是一切都晚了,事实上,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因为弗加不可能允许他临时跑路砸了他的招牌。 而最糟糕的大概是……邀请“黑色海狼凯撒”的那张鸿门宴请帖,此时此刻已经到达了收信人的手中。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面对整个地中海最诱人的邀请,伟大的凯撒船长的回答是—— “不去。” 将手中还透着劣质法国廉价香水的邀请函随手一扔到桌面上,凯撒将脚搭上桌子,顺手扯开了白色衬衫上面的俩颗银质扭扣,他闭上眼懒得去看一旁满脸期待的红毛大副,不耐烦地皱眉—— “这种闷热的天气让我失去了跟任何人滚在一张床单上的兴致,雷克,你可以去问问那些舞女,如果她们谁愿意跟我在水里做爱,那么我可能考虑答应她们。”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会有正常人愿意跟你泡在海里做那档子事,船长大人。”大名鼎鼎的怒风号的大副此时此刻一脸无奈。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男人哼了一声:“所以我的回答是,不去。” “你会想去的,船长。”雷克将被丢掷在桌面上的邀请函一把抓在手里,“听说弗加弄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新品种。” “哦?长了尾巴?” “喂!” “知道我不会配合那就不要试图跟我卖关子,垃圾。” “好好好,你这个混蛋。”雷克叹了口气,投降地举起双手,“我听人说,弗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来自东方的脱衣舞娘——” “唔?”男人睁开一边眼睛斜睨他的大副,慵懒地卷了卷唇角,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味,“这个时候?” “进货还需要看季节?你以为是卖水果吗?”雷克没好气地问。 “啊,你继续。”挥了挥手,船长大人大度地示意下属继续。 “听说是个漂亮的好货。”雷克面无表情地说,“说完了。” 十指交扣轻轻放置于小腹,凯撒拉长了声音发出一声类似于叹息的长音:“东方人啊——” “你难道不想试试把我们未来的海象员压在身下的感觉?哦哦,眼看人鱼公主的童话就要上演了你怎么能错过——来吧!凯撒!你自己说的,关了灯都一样,你只用想象那个舞娘拥有一头短头发——” “我对救命恩人没有那种想法,雷克,”凯撒低沉嗤笑,“我想把他弄上船,是因为他绝对将会是一名优秀的海象员——而不是像你,色情狂大副,你的存在拉低了我的船队的整体素质。” “哦是吗,船长大人,把整个作战指挥任务丢给我自己跑去割巴伯路斯脑袋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这句话?——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 将脚放下桌子,沉重的马靴在船舱的木板上发出厚实“咚”的一声,高大的男人一改懒散以敏捷迅速的动作从他柔软的船长专用座椅上站了起来,一把夺过红毛大副手中散发着刺鼻香味的邀请函,黑色海狼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最令人期待的笑容—— “告诉冲锋队长以上职位的人,让他们注意好自己的裤裆,今晚准备开张了。” 第十五章 世界上最难缠的船长大人终于松口,还不等他可怜的大副露出一份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凯撒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完全失去了微笑的欲望—— “提醒一下,黑头发黑眼睛的舞娘是我的,”男人边往外走边说,“就像我们即将骗来的新海象员一样——都是我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船长大人?”跟在男人身后,雷克咬牙切齿地说,“而且少了一个海象员的人好像是我,你凑什么热闹?” “啊,”这个问题似乎很好地提醒到了凯撒,男人停下了步伐,他转过头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大副,最后点点头微笑着说,“把比利换给你用怎么样?——那可是我的御用海象员。” 雷克:“……你怎么可以保持这副‘你占便宜了’的表情跟我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凯撒:“因为我是船长,你是大副。官高一级压死人啊,可怜的小雷克,感谢我让你从男孩变成一个男人,是时候让你看看大人们的游戏规则了。” 雷克:“谢了,真不用。我十四岁那年在德国港口的某家酒馆,一位不知名的姐姐已经好心替我完成了这个过程。” 凯撒:“下流。” 雷克:“无耻。” “看来你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个合适又合理的定位,垃圾。” 下午的杰尔巴岛太阳大到让人讨厌,懒洋洋地将那顶他喜欢的海军军官帽子随手带在头上,男人眯起眼,耳边海浪声中夹杂着的叮叮当当船队专业修理师工作的声音让他由衷地感到身心愉快—— 海风吹过,停靠在岸口的船只飘扬着清一色的德国国旗,这是他的船队;随手接过某个小队的队长送过来的物品统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列满了他从巴伯路斯兄弟身上刮来下的肥油究竟有几斤几两重,这是他的财富;当那些可爱的水手们带着尊敬和欢快朝他挥手致意,大声地问候“日安!船长!”的时候,凯撒勾起唇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帽檐—— 蓝天白云,太阳依旧,这是个不错的天气。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黑色海狼凯撒的国度。 海盗、小偷、强盗、妓女、赌徒还有商人,各式各样的职业混迹在杰尔巴岛,这让这座面积本身不大的小岛几乎每一日都热闹非凡。穿梭在商人们叫卖的声音中,俩眼不着痕迹地扫过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劣质宝石,劣质武器,还有大概已经不能使用了的火枪,水粉,香水,还有各种新鲜水果,而这些东西显然没有一样能入高贵的“怒风号”船长大人的眼,只是在前往巴巴特拉的路上,凯撒一直显得从容不迫—— 直到一个卖胡椒的小贩认出来鼎鼎大名的凯撒曾经跟自己为了俩个银币讨价还价了十分钟。 “真是有趣,船长大人。”跟在面色铁青的船长身后,雷克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居然还会用嘴讲价——还记得上一次的西班牙船队吗?我还以为你的一贯模式是嚣张地用枪抵着对方的太阳穴来达成讲价的目的。” “那叫‘谈判’,垃圾。”男人沉声说,“在你给我丢人之前,你最好给我老实地去看看《海洋公约》然后把它们背下来,我不想被人家说‘怒风号’的大副是个狗屁不通的白痴。” “我不想去看那些没用的废纸,而且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没人会用枪指着对方的太阳穴进行‘谈判’。”雷克翻了个白眼。 仿佛非常受用一般,男人露出一个慵懒而霸道的笑容:“那是因为《海洋公约》上没有详细到要求我们用什么姿势进行‘谈判’,所以我只是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的。” 雷克撇撇嘴,保持沉默已经是他表现自己修养的最好方式。俩人到达了目的地,推开面前这扇挂着闪闪发亮“巴巴特拉”招牌、令人向往的酒吧大门,里面的喧哗与欢声笑语还有酒瓶碰撞的声音让门外俩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发现,他们绝对不是今天最早就等待在这里的客人。 而更加明显的是,很显然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收到了喷满劣质香水邀请函的不止“怒风号”一家。 凯撒顿了顿,提脚往里走,酒吧里挤挤嚷嚷,海盗们坐在楼梯上地上椅子上,弹着琴唱着世界各地的水手歌曲,特殊行业者们袒胸露背笑声招摇,酒馆里封闭的环境和昏暗的烛光让人产生了已经到了夜晚的错觉,尽管这是大中午,已经有人开始喝高了胡言乱语。一路上有人认出了他举起酒杯跟他致敬——他们嚷嚷着“黑色海狼”的名字和各式各样的祝福,在外人面前,黑色海狼是“海上绅士”,所以无论对方拥有的究竟是大规模船队还是一只小帆船自封船长,凯撒都点头微笑人模狗样地回礼。 将邀请函递给酒保,对方将他们引到了一个正对着舞台的沙发上——那里没有人,在一圈热闹非凡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静,很显然是特意留出来的。 桌面上已经摆满了苦艾酒、威士忌还有传闻黑色海狼最喜欢的樱桃白兰地。 舒舒服服地坐进沙发里接过雷克递过来的小半杯酒,当凯撒正双指夹着一块冰块扔进酒杯时,一串急促的鼓铃声响了起来,意义不明地哼笑了声,男人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 酒吧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喧哗的声音也变小了些,酒吧里的酒客从妓女们的胸脯中抬起醉眼朦胧的双眼,原本因为醉酒而变得浑浊的眼睛此时此刻也有了强打起精神的光芒—— 在昏暗的灯光中,舞台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舞女,长长的长直发及腰,不同于白种肤色的小麦色肌肤,她的脸上半遮着一块精美的白纱,只露出了黑亮如同珍珠一般的眼睛,巨大的白色蓬裙摆的衬托下,头上用桃红发带扎起来的蝴蝶结显得触目惊心—— 台上的舞女开始以缓慢的动作扭动起来,更多的舞女们嬉笑着跳上台加入了她,此时人群开始变得沸腾了起来,有的人吹着口哨欢呼,他们迫不及待要在这个地中海最好的酒馆里看一场精彩的脱衣舞表演。 “怎么样?”在隐约声中,雷克用手肘捅了捅自己老大。 “果然稀少,”凯撒耻笑一声,琥珀般的瞳眸中闪烁着戏谑,“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强壮的舞女。” 雷克:“……大概是种族不同。” “你真的应该多看些书,雷克,”手中的酒杯发出冰块撞击的脆响,男人漫不经心地用抓着酒杯的手往台上指了指,“东方少女纤细柔软着称,弗加弄来这个……呵。” 雷克:“……你冷笑个什么劲。” “这位高大壮姑娘,她刚刚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摔死。”凯撒从喉咙发出愉悦的笑声,眼中也浸染上了一丝笑意,红毛大副惊讶地看了凯撒一眼,搞不清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真心实意地笑得那么开心—— 而与此同时,舞台上,在快速的舞蹈和变换队形之间,谁也听不见舞娘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特殊行业姐姐A:“麦加尔,站稳了,你不能在台上把自己的脚拧断!” 她话一落,就看见眼前黑长发纷飞,麦加尔一个利落的下腰,啪啪俩下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把高跟鞋脱下来甩了出去——这个动作引起了一系列沸腾,喝得醉醺醺的酒客们鸡飞狗跳地哄抢着那双尺码过大的舞女鞋。 特殊行业姐姐C:“……脱衣舞里好像不包括脱鞋这个举动。” “我是新来的。”麦加尔耸肩,一个转身,顺手将裙下的白纱裙撑拽了下来,底下的人群再一次兽血沸腾地嗷嗷叫了起来,他们用手中的酒杯兴奋地砸着桌子,看着那个裙撑在舞女的指尖旋了俩圈,之后随着一声急促的鼓铃声顺着趋向力甩飞出去—— 当一群船长大副们嗷嗷地去哄抢那条裙撑时,台上其他舞女们的光芒瞬间被压了下去。 特殊行业姐姐A:“有本事脱光!” “……”麦加尔艰难地扭了扭腰,朝台下抛了个媚眼,回头尴尬地说,“不行,我穿的是四角裤衩。” 特殊行业姐姐B:“你可以告诉他们那是新型贞操裤。” 麦加尔:“……凯撒呢?爱丽丝快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去抢我的裙撑!” 侧过头向着黑色海狼所在的方向抛了个飞吻,特殊行业姐姐A懒洋洋地脱下自己的胸衣,用唇角道,“没有,”她顿了顿,“不过好像他笑得蛮开心的。” 麦加尔:“……我在跳脱衣舞,不是在讲相声,他笑什么笑?” 特殊行业姐姐C:“加点猛料,亲爱的,把你的披肩脱下来,让他们看看你小麦色的性感锁骨。” 光线变得更加的暗了,特意安排的烛光此时此刻全部集中在了麦加尔的上半身,在台下人激动的目光下,他撩了撩大腿,转身慢悠悠地解着披肩上的扣子—— 扣子终于解下,酒客们屏住呼吸正准备迎接这神圣的一刻的到来—— 忽然台上的舞女们发出一阵纷乱的惊呼,众人晃神之间,只见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身手敏捷地俩步跨上舞台,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只比他矮上一个头的东方舞女打横抱在怀里。 “叫弗加开个价,”台上,就像抱着一堆棉花似的那么轻松的黑色海狼拖长了腔调,懒洋洋地说,“这家伙我要了。” 第十六章 “……” “五十个金币,送二楼套房和早餐服务,祝您使用愉快,尊敬的凯撒船长。”酒吧老板弗加笑吟吟地靠在吧台后面,冲凯撒所在的方向举杯示意。 弗加的话仿佛点醒了在座所有楞成一坨的酒客们,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开头爆出一声口哨,七嘴八舌的调侃和内容下流的祝福声响成一片。 “干得好!凯撒!” “给这个小妖精一点颜色看看!” “干哭她!干哭她!” “向你的老二致敬!!黑色海狼!” 在酒客们兴奋得嗷嗷叫的欢呼声中,谁也没有看见凯撒怀中的舞女用力翻了个白眼,“小妖精”将健壮的妖精手臂拦上了男人的颈脖,然而……哦,谁他妈在乎这个呢?总之起哄就好,欢呼声更大了,简直是要掀翻了巴巴特拉的屋顶。 “物美价廉。”男人慵懒地底笑一声,在众人的祝福(起哄)声中,大摇大摆地抱着怀中“佳人”走上了通往二楼套房的楼梯。 没人知道,当酒吧的喧闹被隔音效果不错的厚厚木地板隔绝在一楼狭窄的空间,我们尊敬的“海上绅士”凯撒船长终于恢复了他地痞流氓的本质——长腿一伸粗鲁地踹开套房的门,当他一眼扫到摆在房间正中央巨大的床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将怀中的人以抛物线状无情地扔上了床。 呯—— 这是套房门被用力摔上的声音。 咔嚓—— 这是套房门被上锁的声音。 调整了下降落姿势以免四脚朝天有辱斯文,麦加尔坐了起来,清了清嗓音正准备说些什么,当他抬起头时,意外发现他的大狗正瞪着琥珀色的狗眼盯着某处看,顺着狗眼的目光看去,麦加尔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地拉下因为降落姿势而不小心掀起来的裙摆,挡住了他的四角花内裤。 “该夸奖你敬业吗?还刮了腿毛。” “讨厌,人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还玩?” “……” 冷笑一声,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靠近床沿,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小块,当麦加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凯撒高大的身影已经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男人半跪在床边,身体前倾——哦,强调一下,他们几乎脸贴着脸,鼻尖就要碰到鼻尖,总而言之,超过了“男士之间应该保持的安全距离”。 麦加尔冲男人天真无邪地一笑顺便撅了撅嘴,还没等他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下巴就在第一时间被一只大手用力捏住。 “敢把你那劣质的、鲜红的、血盆大口一样的唇印落在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黑色海狼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威胁,“相信我,你就死定了。” 被压在床上,身体的俩侧是男人健壮的手臂,麦加尔的双腿岔开——介于他穿着裙子,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看的姿势,然而他不得不保持这样,因为凯撒的膝盖正卡在他的双腿中间,从容地放松四肢,麦加尔从下往上仰视男人—— 对于平常人来说,低下头的姿势容易让面部肌肉下垂,所以通常这是一个死亡角度——而很显然,这对于我们伟大的凯撒船长来说是行不通的,他再一次用实力说明了,英俊,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代名词。 “如果你决定要把脱衣舞男的工作进行下去,就为了一晚五十个金币的廉价报酬,为什么不到我的船上来?”注视中黑暗中依旧晶亮的那双深色瞳眸,凯撒压低了声音,极具诱惑地缓缓道,“我可以每个月支付你三百个金币。” “我是不是该提供你,每个月有三十天。”麦加尔笑眯眯地伸出手捧住大狗的脸,捏了捏,“偶尔还会有令人惊喜的第三十一天。” “别得寸进尺,变态渔夫,这是我给大副开的价位。” “对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我实在很难动心。” “少废话,不然你今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凯撒凑近了些,现在,他和麦加尔又一次地近得可以呼吸到彼此周围的空气了,“我不相信你只是想勾引我上床。” 其实这也勉强可以算原因之一啦。麦加尔想了想,直白地说:“莱克的卖身契约?” “想都别想。” 拒绝得真是干脆,王八蛋。麦加尔不怒反笑:“事实上——” 男发年轻人的手顺着男人的脸一路下滑,划过他曲线完美的下颚,划过他性感因为发音而震动的喉结,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胸前,在男人猝不及防之时,他一个用力——床板发出了一声不堪承受的吱呀声—— 现在让我们擦一擦镜头,然后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发现房中情况有变—— 一片凌乱的床上,穿着蓬群的赤脚舞娘正撅着屁股,死死地压在地中海最牛逼的船长身上,他的腿一边蹭在身下人的大腿边,另一只脚膝盖不轻不重地顶在了男人下身那个敏感又脆弱的重要部位。 “一命换一命,船长大人。”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麦加尔抬起另一只手,轻佻地用指节勾了勾凯撒的下颚,“我救了你的狗命,现在用它来换莱克的自由,是不是公平的很?” 拍开对方不老实的手,凯撒危险地笑了。如果你常年在地中海一代行走,那至少应该知道“黑色海狼从来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的小规矩——但是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决定暂且原谅这个不知死活的变态渔夫。 “听起来是很公平,”凯撒懒洋洋地应了声,“不过我记得,大概俩周前你自己跟我要求的是‘一把完美的匕首’,变态渔夫,我特地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我的那些收藏品中为你挑选了你要的——‘鬼才工匠’甘德沃夫的绝世之作,镶嵌了三颗蓝宝石和十八颗一等品猫眼,上万金币的黑市价格。” “……”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麦加尔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 “没错,我还记得。”这一次,换凯撒笑容灿烂,“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良心?” “匕首可以不要。”麦加尔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他从男人身上移开沉下脸说,“放莱克自由,他不能再当海盗了。” “为什么?”凯撒顺势坐了起来——现在,俩人坐在床上,似乎终于有了一个谈判时应该有的正常姿势,“只是少了一边手臂,我的船上有无数可以让他替换的假肢——” 短暂的沉默。 “……哎呀呀,”盘着腿,单手支撑着下颚,男人露出了一个可恶的笑容,“看来是有难以说出口的麻烦啊,啧,父慈子孝啊,真是令人感动又羡慕。” 伸出手,学着刚才麦加尔的样子勾了勾对方的下颚,稍稍用力强制让对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我曾经承诺过给你更多,”凯撒唇角勾起双眸中带着温和的笑,可惜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琥珀色瞳眸的眼底,“是你自己拒绝了我。” “……” “在我面前,从来没有人能说后悔,这是我的规矩。” “……” “不要紧张,变态渔夫,我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 短暂的嗤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响起,在楼下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喧哗声中,显得近在咫尺却又异常飘渺—— “拿你自己来换吧。跟我上船,我放他自由。” 第十七章 回答船长大人的事一阵短暂的沉默。 忽然伸出手去漫不经心地摸了摸麦加尔耳垂上的黑珍珠耳环,还没愈合的伤口让后者轻轻地嘶了一声,冷笑一声,凯撒收回手舔了舔留存在手上的血腥,勾起唇角缓慢地说:“看来我们的意见达成了统一。” 而当麦加尔抬起头看他时,船长大人发现,今晚他花五十个金币买来的舞女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尤其黑亮,再配上他耳垂上的黑珍珠耳环……呵,如果不是脸上的粉刷的那么厚的话。哼了声,长臂一伸,凯撒将原本被放置在床边的木桌拖了过来,地板被笨重摩擦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咚、咚——” 坐在床沿边的俩人一愣——看来是有哪位喝撑了的正在用拖把柄在下面用力地捅了捅天花板,噢,也就是二楼的地板。俩个盘腿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的雄性生物默默对视一眼,“楼下失火了?”终于耐不住寂寞,屈指在桌上敲了敲,男人低声问。 “不知道,”麦加尔伸出小拇指,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可能只是让你别着火,哦,我的意思是,所有客人都看到啦,毕竟今晚的我是那么地……” 凯撒:“那么地什么?” 麦加尔没回答,他低笑一声瞅了凯撒一眼,然后拉起自己花内裤缘边的松紧带,再然后,松开—— “啪——” 这是松紧带弹性良好打在白花花没有腿毛的大腿上发出的声音。 黑发年轻人收敛起笑,脸上很认真:“那么地惹火。” “……” 现在,地中海最大的海盗头子忽然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坏掉了——比如说思维能力——不然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招一个变态狂上船来着?……还许诺给他三百金币一个月?……不,这绝对不可以。 “你的工资降为俩百金币每个月了,”换了个姿势,凯撒挑起眉面无表情地说,“为了我的正确判断力,和你的花内裤。” “我只是今天出门凑巧穿了这一条而已,我也有纯洁的白色。”麦加尔说,“还有令人面红心跳的清纯蓝白条纹……” “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凯撒终于没有耐心地打断了他,“你的阿拉伯语听上去忽然突飞猛进。” “……大概是开启了异能,”黑发年轻人耸耸肩,看上去终于准备至少好好回答一个问题,“你知道的,有些人如果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或者挫折,又或者受到了身心上的折磨,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会猛然掌握一项新的技能。” 凯撒再次冷笑表达了他对这番鬼扯的蔑视程度。 “我的宠物一声不吭地跑了,我被抛弃在这个冰冷的小岛上,一想到我为了它的眼睛曾经连脸皮都不要去问一个年轻孕妇要母乳——” “你想死?” “……跳过这段。总之它跑了,当我千方百计划着船划出四海里的距离终于从一片血海中把它捞起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它来个失而复得的拥抱,我发现我居然晕船了,于是我的宠物冷酷无情地塞给我了一只空酒桶,叫我‘抱着吐’,而不是‘抱着我吐’。”麦加尔摊手,“所以,身心受挫——你怎么看?宠物。” “我认为一个酒桶已经是恩赐,通常我会叫他们滚去海里吐。”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黑发年轻人的额头,凯撒淡淡地说,“还有,叫我船长。” “船长,至少我们还来得及来一个失而复得的拥抱?” “非常好,你正在逐渐摧毁我的爱心——以后你也滚去海里吐。”屁股往后挪了些,男人无情地说,“别弄脏我的船,不然我会扣你薪水。” 还没等麦加尔回答些什么,凯撒站了起来。高大的男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他赤着脚在房屋中来回走动似乎在翻找着些什么,抽屉被他打开又重重关上,落满了灰尘的梳妆台都被他的动作弄得整个儿震动了起来—— 于是楼下又开始用拖把捅天花板。 麦加尔笑眯眯地倚靠在床头:“听见没,他们叫你轻点儿,别把我弄疼了。” 凯撒转过身,他的手中抓着一杆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羽毛笔和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羊皮纸,粗鲁地将笔和纸扔到床边那张小桌子上。随即床垫再一次陷下去一整块,男人回到床上,他率先拿过这些工具,思考了片刻之后,飞快地在纸上面写下了长长的一句话。 最后一个标点重重地落下,在纸条的右下角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刷地抓起纸条,塞给麦加尔要求他签字。 麦加尔拿起纸条,发现那是德文。 “上面写的什么?” 凯撒冷笑一声,抱臂掀开被窝躺了进去:“你提醒了我,上船以后我会找人负责你的德文学习。” 麦加尔正费尽心思地压着一边被子以防被全部抢走,听了男人的话猛地抬头瞪眼:“我刚学会阿拉伯语!” “很好,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开始你可以彻底忘记它也没人会骂你。” “你亲自教我德语?” “想得美。” “你亲自教我我就学。” “没得选。”凯撒闭上眼,“你的回答只需要是‘是的,船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变态渔夫,而是在要求你——哦,这当然是比较温和的说法,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违抗就会死的命令’。” “我发誓不会借着上课的方便对我的老师进行性骚扰。” “很可惜,这样的保证就算把你的俩只爪子剁了我也不会相信。” 男人翻了个身,用背对着麦加尔——在大狗的姿体语言词典里,这是一个拒绝继续废话的姿态。 麦加尔盯着他结实的背部肌肉看了一会儿,忽然猛地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确实是这样,毕竟,至少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他都是面对着这个背部开始一天美好的睡眠的。忽然觉得有些泄气,麦加尔嘟囔了声挠挠头发,再一次举起羊皮纸:“至少现在你能告诉我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片刻的沉默,随即,黑暗中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承诺你明天早上在清点人员和奴隶的时候会到场。” 麦加尔:“骗人。” 凯撒:“……” 麦加尔:“这一句话能用上这么多标点?” 凯撒:“……在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船员契约上的同时,我会把莱克的契约一把火烧成灰烬。” 麦加尔:“你怎么不一次说完?” 凯撒:“我乐意。” 麦加尔:“可是这样对比起来纸条上这一句话又太短了。” 凯撒:“少废话,签上字,然后睡觉。” 麦加尔撇撇嘴,然后做了这辈子所有做过的事里堪称最蠢的一件事——他老老实实地在一张他完全不知道具体内容的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签完字后,手中的羊皮纸被凶残地抢走,男人看也不看一眼将羊皮纸叠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麦加尔伸出手,戳戳那个手感良好的背:“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 沉默。 令人尴尬的沉默。 可是真正的勇士怎么能被尴尬打倒? 麦加尔:“对于你即将获得整个地中海最优秀的海象员这个令人震惊而兴奋的好消息,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凯撒:“要么睡,要么滚。” 麦加尔:“不睡也不滚呢?” 凯撒:“那就去死。” 麦加尔:“……” 楼下,作为地中海最棒的酒吧,巴巴特拉的欢歌笑语还在继续。 人们或许还在关心着楼上的这对今晚已经换了几个姿势,或许已经投入了一番新的艳遇——而谁又知道这些呢?窗外夜幕降临,至少今夜的杰尔巴岛,依旧歌舞升平。 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阳光在说明,杰尔巴岛的早晨阳光明媚。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黑发年轻人将脑袋从柔软的毯子里挣扎着探了出来,黑色双眼微眯,长腿一伸,他面无表情地将夹在双腿间的枕头踢到了床底下。 笑话,天真的大狗——你以为偷偷塞一个枕头给我我就不知道昨晚我夹着的其实是你那诱人的腰际了吗! 空空如也的床的另一半,至少褶皱的床单说明了它曾经被另一个人蹂躏过的现实。第二次被变相仙人跳的麦加尔保持僵硬表情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当他打开房门看见摆放在浴室旁边小桌上的衣服时,微微一愣,提起那件白色的衬衫在指尖拎了拎,他笑了。 弗加从来不是一个贴心的好老板。 那么…… 不知道穿着大老板亲自准备的衣服去面试,是不是获得工作的成功几率也会跟着直冲云霄……呢?╮( ̄▽ ̄”)╭ …… 今天的港口绝对热闹非凡,人群因为黑色海狼的船队招聘而聚集在这里,挤挤嚷嚷地呼吸着本来就不怎么新鲜的空气。清凉的海风从海上吹来,海鸥掠过海面发出愉悦的鸣叫,这本该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早晨——如果不是一大堆的臭男人聚集在这里集体骂娘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招人?老子昨晚一宿没睡就为了早点来占个好位置!——去你娘的,谁摸我屁股!”一个浑身是汗肌肉晒得黝黑的男人粗鲁地嚷嚷。 “不要说脏话!伍德!听说凯撒的规矩是在甲板上禁止说脏话。” “可是有人摸我屁股!”肌肉男炸毛瞪向他的同伴。 “习惯这个,船上几个月没有女人这就意味着有很多基佬——想想看,如果凯撒要摸你屁股你让不让?” “——呃,打扰一下。就我个人认为,黑色海狼是一个比望远镜还直的直男……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 “……望远镜有时候还挺弯的。” “闭嘴,杰克!——你又他妈妈的是哪位?”身材粗壮的肌肉男一把拎过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年轻人的衣领,后者笑眯眯地拍开他的手,将自己的领子拯救出来—— “正高兴能看见你这张朝气蓬勃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小脸,伍德,我叫麦加尔。”麦加尔说,“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的男人。” …… 在震惊于麦加尔的不要脸之前,现在,让我们将年轻人豪迈而可怕的宣言放一放,将镜头回拨——这样我们将会看见就在十几分钟前,当麦加尔达到这人山人海的码头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码头上站满了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每一个都比他更像一名预备海盗。 这些人委屈地、怨气冲天地挤在码头的这一边,码头的另一边倒是意外地空空荡荡——凯撒的船队就停靠在码头边,常见的大桡船、单桅船,几乎已经被人遗忘在历史舞台的体态庞大的大桨帆战船,还有几艘时下最流行、最快的三桅船。 以上,所有的船只清一色飘扬着的德国国旗,国旗随着海风飘扬在碧蓝的天空中。而就在这些船只投下的阴影下面,舒舒服服地躺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悠闲地翘着腿,海风轻轻吹拂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当站在空地中央的疯狗雷克拿着一张清单高声宣布伤亡情况和奖励时,他正眯着眼,懒洋洋地将装了半瓶晃荡酒液的酒瓶放在旁边的地上。 “失去了右手的可以得到一千个金币或者六个奴隶的补偿。 失去了左手的可以得到八百个金币或者五个奴隶。 失去了右脚的可以得到八百个金币或者五个奴隶。 失去了左脚的可以得到五百个金币或者四个奴隶。 失去了一只手指或者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可以得到一百个金币或者一个奴隶——” 雷克撇了撇嘴,啪地合上手中的清单,“弥补失去部分的假肢将由船长免费提供,由船队医生进行安装加固,假肢三个月定期维修,一年免费换新,有意见的可以跟本船队大副——也就是我,雷克进行申讨,本船队尊重一切船员的意见和建议。” 吵闹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雷克等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都没意见?很好,因为你们大爷我讨厌一切讨价还价。现在我们开始按照名单顺序分配奴隶的战利品——第一位……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等等,我搞不懂,凯撒,你来凑什么热闹?!”红毛大副转头冲躺在阴凉处喝酒的男人嚷嚷,“理由是‘失去了一只眼睛’,见鬼,你只是多了一条伤疤!” “我差点失去了一只眼睛。”阴影中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声,“保住了它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垃圾,知道什么叫天照洪福吗?” “好,行。一百个金币或者一个奴隶——”雷克额角青筋凸起,“恭喜你,现在你可以选择从你收藏室的右边箱子里拿出一百个金币放进左边的箱子,也可以选择在那边署名“凯撒”的奴隶名单上随便谁的名字前面画个个勾勾——” 咚—— 酒瓶落进海里发出的闷响。 哼了一声,高大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从旁边瞪着眼的人员管理专职船员手中拽过奴隶名单,随便在上面勾了一下,然后他举着那张纸条,来回浏览了一遍—— “别看了,就算你是船长也只能勾一下!除非你另一边眼睛也来一个对称的伤疤——”雷克暴躁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我想你可以躺回去了,而我要继续我的工作——贝里克!贝里克在哪!你那边可以开始招新了——如果你狗胆子够就顺便再招个新的船长好了,我会给你申请加薪的!” “呵。”面对下属公然叫板,被挑衅的男人只是勾起唇角冷笑了声,然后,在躺椅上慵懒地翻了个身。 招新工作是在凯撒的面前进行的——船长有义务知道今年的甲板上又多了什么样的新物种——就算这位地中海上最任性、最不靠谱的船长对这项工作显然并不感冒,但是,那群等待已久的暴躁水手们都老老实实地在他面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麦加尔和之前交谈过的肌肉男伍德被挤到了队伍的后面。 看着前面长长的、歪歪扭扭的队伍——麦加尔站在队伍的末端接受阳光暴晒,而他从海边捞起的宠物,此时此刻正拽得二五八万地在队伍前端的阴凉处闭目养神,顺便对他们评头论足。 直男上司和色情狂下属——多么完美的较色扮演专用变态剧本。 完全忘记了昨天的自己是多么不情不愿,在麦加尔燃烧的热情中,长龙一样的队伍正在缓缓地缩短……当时间终于接近午餐时间,雷克也结束了他那边的战利品分配,他走到凯撒身边,毫不犹豫地摇醒了他已经睡死过去的老大,抓着他强迫他尽职尽责地对每一个前来应聘的水手做出评价。 …… “太胖,占吨位。” “太瘦,你拉得动旗绳吗?” “身材不错,啊,脸蛋也不错,告诉我,年轻人,你害怕在你擦甲板的时候有人忽然对你的菊花进行袭击吗?——害怕?哦,真遗憾,再见,下一个。” “——船长!” “……不要在我耳边嚷嚷,耳鸣了,垃圾。” “去你娘的!你认真一点!我们正在招新!我们需要招新!” “扣工资,五个金币,说了不许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脏话,垃圾——下一个。” 在凯撒吃了三个水果喝了大半瓶酒后,当他从一旁的船员手中接过一杯酸枣汁时,麦加尔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雷克一愣,刷地跳了起来——动作大得差点酸枣汁泼到凯撒脸上去:“你来干什么?!” 麦加尔:“应聘。” 雷克:“你通过了,下一个。” 麦加尔:“……” 凯撒:“负责点,雷克。” 雷克微妙地瞥了凯撒一眼,挥挥手,下面立刻有人点头随即搬来一棵碗口粗的热带树木树干。 雷克伸出大拇指,摸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砍断这棵树,就让你上船。” 麦加尔:“……” 黑发年轻人木着脸,将平静的目光投放在雷克身边躺椅上的男人脸上,而此时此刻,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对视。 平静的对视。 然而,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麦加尔的心里在呐喊—— 砍树算什么?!你大爷的王八蛋!!要不要老子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 ——说好的后门呢?! ……船长!你还记得那年地中海岸边的麦加尔吗?! 凯撒的目光就像一朵漂浮的浮云一样从麦加尔的脸上扫过,然后他偏过头,面无表情地跟他旁边红毛雷克低声说话。 ……很好,船长,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第十九章 ……王八蛋。 麦加尔:“……我是来应聘海象员的。” 凯撒停止了和雷克的低声交谈,他不耐烦地抬起头,挑起一边眉:“所以呢?” 麦加尔:“为什么我还要砍树?”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小鬼——因为你即将要上的是一艘海盗船,”男人笑了,他动了动脖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倚坐在他那个放满了做作得要命的天鹅绒软垫的躺椅上,“而不幸的是,这艘海盗船的船长,也就是我,最喜欢的是接舷战——这就意味着将会有无数的敌人杀到我的船上来——虽然通常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过……以防万一嘛……雷克,你来告诉他,上一个连餐刀都握不稳的海象员的下场?” 雷克面无表情地说:“被你的好朋友扔进海里喂鲨鱼了。” 麦加尔:“……” 凯撒摊手:“明白了吗?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我是个会关心每一个船员身心健康的好船长,确保你有能力再让你上船,是我对你们负责的行为。” 黑色海狼的话引起人群里发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欢呼。 “呵。”虚伪外加含有些许炫耀成分的演讲发表完毕,重新躺回躺椅上,凯撒喝了一口酸枣汁,勾起唇角缓缓道,“我由衷地希望你今天记得带上了你的匕首。” 麦加尔一愣。 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那里确实挂着一把……呃,一把今天早上他在身上的这些衣服上“捡到”的一把匕首,就如同它被介绍时的描述一样,镶嵌了三颗蓝宝石和十八颗一等品猫眼……为了防止走出门就被打晕抢劫,麦加尔问弗加要了一块抹布把它包了起来——现在,那把‘鬼才工匠’甘德沃夫的绝世之作就包着一块擦吧台的抹布,随随便便晃晃忽悠地挂在麦加尔的腰间。 轻轻摁住掩盖在抹布中的华丽精致刀鞘,麦加尔感觉到了他背后的一片沉默—— 此时此刻,无数个预备海盗正站在他的身后,死死地盯着他……不是祝福,这群暴躁的汉子被暴烈的阳光晒得太久,他们当然希望眼前这名黑发的年轻人立刻失败,然后灰溜溜地滚蛋为他们挪开一个登船的名额。 咽了口唾液,麦加尔觉得有些紧张。 他当然不能丢人。 因为…… 他可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的男人! 唰—— 锋利的刀刃摩擦刀鞘所发出的声音。 “哗——这匕首不错啊!” “瞧瞧,瞧见那雪亮的刀刃了没!一点锈迹没有!” “……至少得五百个金币吧?!” “他奶奶的!这种好东西有钱也买不到!怎么会落在这个弱鸡手上?” “看见上面的双血槽了没!啧啧,要被这玩意捅上一下够喝一壶了!” …… 人群中议论纷纷的声音嗡嗡响成一片,谁也没注意到,举着盛着酸枣汁的杯子后面,淡淡的笑意染上了黑色海狼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唇角勾起的弧度边大了些——当遮掩的物体移开,他恢复了冷淡的表情,瞥了麦加尔一眼,就好像耳聋了完全没有听见人群对于匕首的赞扬似的,他平静地朝着热带树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麦加尔瞪了他一眼,举着匕首走到树木前,高高举起匕首,然后猛地刺了下去! 咔嚓—— 第一刺,整个匕首轻而易举地深深刺入了树木中,干枯的木材发出了一声非常干脆的碎裂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那个黑发年轻人动作稍稍一顿——没有人发现他飞快地瞥了阴凉处一眼,下一秒,他拔出了插在树木中的匕首,再一次高高举起,用力刺了下去—— 啪—— 这一次,树木应声断了俩半。 在一片叫好声中,麦加尔站了起来,抹去匕首上的沾上的树皮将手中的匕首飞快地塞回了裹在抹布中的刀鞘中去。他转过身,站在烈焰之下,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躺在阴凉处,满脸漫不经心的船长大人。 短暂的沉默,耳边只能听得见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还有海鸥翅膀扑簌掠过海面的轻微响动。 “贝里克,带他到船舱里,把契约拿给他签字。”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在一片沉默之中响起。 这才像是睡醒了一般,在凯撒语落的那一刻,人群里爆出一阵疯狂的叫好和掌声,人们疯狂地打着口哨,就连原本站在麦加尔身后的肌肉男也兴奋地冲过来揽过他的肩,死劲地用粗糙的手揉着他柔软的黑发! “干得不错!小鬼!” 他大声地嚷嚷着,恨不得把麦加尔举起来放在自己肩上,被人群推搡着揉来揉去,黑发年轻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清晰灿烂的笑容,他激动地向人群挥舞着手臂,觉得自己终于达到了人生的最高峰(并没有)! ……弱爆了!!!╮( ̄▽ ̄”)╭ 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吗!!!死狗!!!!! 快来下跪!!!快叫皇上!!!快来给我颁奖吧!!!!! 作为一名标准的杰克苏穿越男!老子不但拥有强大的语言天赋(并没有)!!还拥有无人能敌的强筋臂弯(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脱衣舞都跳过了!!你以为砍大树能难倒谁!!!你这破船老子今天还就正上定了!!!老子可是要成为海盗王的男人的男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嘛?!!告诉你,NO!!!!!! 此时此刻的麦加尔内心狗血奔腾,然而,即将给他颁奖的那位显然不在状态。 看了眼被肌肉男整个搂在怀里蹭来蹭去的黑发年轻人,男人皱了皱眉,之后又放平开来,“……好热,”地中海最任性的船长从他的华丽躺椅上站了来,无精打采地冲旁边的另一名冲锋队长招了招手,“来,艾比克,你来继续把关,我要回去睡个午觉。” “什、什么?——”将目光从得意洋洋的未来船队吉祥物身上收回,雷克瞪大了眼睛,“睡你娘的午觉——你给我把招聘看完!混蛋船长!” “不看了,你好烦。”凯撒嫌弃地瞥了他的大副一眼,“我去船舱里看看他们的签订契约情况,你来不来?……不来就自己在这里晒着吧。” “签契约有什么好看的!你给我在这呆着!” “再见。”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他转过身,挥一挥袖,将一切热闹留在了他的身后。 “干!”红毛大副一把拽过那名名叫艾比克的冲锋队长,将满脸“臣惶恐”的他摁到了凯撒刚才的座位上,然后叫骂着跟上了他的老大—— “喂,混球船长,那家伙不错啊!真没看出来他居然腕力惊人。” “啊……算是吧。”正走上甲板的男人蔫蔫地应了声。 雷克:“一颗碗口大的树杆——我都不敢保证一刀过——那小胳膊小腿的,居然能就用一把莫名其妙的匕首俩刀砍断!——怎么办,舍不得让他只当海象员了!你说如果——” “……”凯撒翻了个白眼,“才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匕首,白痴。” 雷克:“让他在甲板上工作怎么样?我早看艾比克那个呆瓜脸不爽了,正好找个人威胁他的地位一下,还有……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凯撒:“你眼睛瞎了吗?那是‘鬼杀’。” “……咦?”雷克呆滞脸眨眨眼,“什么鬼杀?……有三个蓝宝石,十八个猫眼石的那个‘鬼杀’?” 凯撒:“恩。” 雷克:“‘鬼才工匠’甘德沃夫最后的作品,号称‘最后一把匕首’的那个‘鬼杀’?!” 凯撒:“呃……” 雷克:“放在你收藏室左边起第二个箱子里的那个‘鬼杀’?!!” 凯撒:“曾经。现在像个酒囊一样挂在你的吉祥物的腰间了……上面大概还包着一块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雷克:“……” 意外发现雷克的呆逼样十分能让人身心愉悦,凯撒冷笑一声:“现在还想不想让你的吉祥物上甲板?” 雷克:“……我要杀了他,然后把我的‘鬼杀’抢回来——他居然敢用它去砍树!!!那是什么!!!劈柴刀吗?!!!像吗?!!!!” “……嘶,吵死了,嚷嚷什么?”无情地踹了愤慨的红毛大副一脚,船长大人冷淡地命令,“滚去把那叠契约拿过来,为了防止再签到你这种垃圾,今年我要亲自监督这群菜鸟签订契约,快去!” 第二十章 当黑色海狼船队唯一的大副大人老老实实地抱着上百张契约书返回主船,试图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下寻找他的老大时,面对空无一人的船长休息室,红毛大副心很累地发现,一旦面对船长的无耻,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显得太天真—— 黑色海狼已经跑得狼毛都不剩一根,连带着那几十个新招来的船员一起。 “船长?他去圣君号上了啊!”被询问到的主船上的水手停止了擦洗甲板的工作,抬起头满脸无辜地对他们面无表情的大副残忍补刀,“难道船长没有告诉您吗?” 雷克:“……他大概只有准备去死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跟我报备。” 圣君号? ……圣君号。 雷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凯撒行动之前给他唱一首摇篮曲让他乖乖滚去睡午觉……或者干脆抱着这个混球船长一起跳海淹死? 圣君号,对于绝大多数船员来说,这个陌生又令人熟悉的船只在黑色海狼的船队中一直拥有非常特殊的地位——这归功于几乎所有的船员都对它闻之色变。出于某个人的恶趣味,圣君号的名字取自于圣经中的地狱君主路西法,听说这哥们在堕天之前是天国唯一的圣光六翼大天使,称号为“天国圣君”——放下这些不提,总之无论你有没有信仰,上了这艘船,这就意味着你即将非常接近上帝他老人家。 圣君号带你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 恩,圣君号就是一艘专门处理犯了大错的船员的专用船只。 伟大的凯撒船长,在新人报告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所有人拉去了这个老船员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见到的地方——真是诚实得令人痛哭流涕。 当雷克抱着那叠契约书一脚踢开行刑室大门时,英俊威武的凯撒船长正在跟未来的船员们介绍著名的“九尾猫皮鞭”—— “从古希腊和罗马的大桡船时代起这种皮鞭就名声鹤起,介于它的优美与艺术性,我们庆幸地发现,这种美好的东西至今仍然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男人的声音优雅而低沉,他垂着眼,就像看着爱人一样温柔地看着手中的黑色皮鞭,“皮鞭手柄上有九根皮条,这就是这个小可爱名字的由来——每抽打一下它就会在背上留下九条血痕,几鞭子下去,就算是那些皇家正规军也会疼得喊妈妈。” 新船员众:=口=。 雷克:“……” 完全无视大副饱含怨恨的目光,凯撒微笑着,琥珀色的瞳眸淡淡地在新人中扫了一圈,薄唇轻启开缓道:“到我的船上,就学会做个乖宝宝……我相信你们不会想尝试的。” 新船员众:=口=。 雷克:QAQ快住口啊混球船长!!!!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话语间,男人那双如同宝石一样漂亮的瞳眸最终停在了人群中那个黑发年轻人的身上——凯撒几乎毫不费力,一眼就在那群惊恐的脸中找到了他的船队未来的吉祥物—— 倒不是说麦加尔的外貌有多出众,只是,在一群惊慌失措的丑脸中,如果有那么脸突兀地写满了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期待和爱慕,那么就算是斗鸡眼,也能把他一眼找出来。 当凯撒充满着爱意地看着他的小九尾猫咪皮鞭时,麦加尔充满爱意地看着凯撒。 …… 以上,未来走向几乎清晰可见。╮( ̄▽ ̄”)╭ 而此时此刻,黑色海狼恶劣内心正在为某个人的淡定表现而小小的失望。 居然没被吓到? 兴致缺缺地将手中的九尾猫皮鞭扔回匣子里,随手拎起一副手铐,银光闪闪的手铐在男人漂亮修长的指尖转动,让人移不开眼睛,“我会教会你们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海上绅士’——当你们的生活张弛有度,彻底分清了船上与岸上的区别时,你们会发现自己已经非常接近这个称号……” 男人懒洋洋地拖长了腔调—— “在船上,好好干活,尊敬船长,牢牢记住,我,就是你们的法律;在岸上,你们的时间、金钱、身体都属于你们自己,除了几条基本规则,如果开心,你们不需要遵守任何法律——无论来自我还是任何国家。” 他缓缓地竖起一根手指:“规则一,禁止强迫任何不愿意与你们发生关系的女性。” 第二根手指:“规则二,禁止跟非指定人员透露怒风号的任何信息。” 第三根手指:“船长就是船长,就算下了船,老子也还是你们的头。” 在竖起第四根手指时,男人明显犹豫了下,然而,当他的目光划过某个人的脸时,他撇了撇嘴:“无论在岸上还是海上,我不管你们是三年没碰女人还是死得化成了灰,用你们的脑袋给老子记住:永远禁止对船长产生尊敬以上的任何感情。” 麦加尔:“……” 凯撒顿了顿,随即补充:“暗恋也不行。” 雷克:“……以前好像没有这一条规定啊?” “现在有了,白痴。”凯撒面无表情从雷克手中的那叠契约中拿了一张,折起来随便扇了俩扇,说,“以上,船上船下通用规则——具体的船上规矩已经写在了你们的契约书上,睁大眼睛看好了然后背出来,除了这一次,我由衷地祝福你们这辈子再也不要踏上圣君号——雷克?” 雷克:“在。” “带他们回怒风号,准备开始签订契约。” 雷克:“噢。” 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新人跟在他们的红毛大副身后准备离开这艘令人毛骨悚然的船只,不料却听见身后的船长大人又有了新的幺蛾子…… 凯撒:“等等,那个流着口水的黑头发——没错就是你,你过来。” 在新船员们互相瞪视企图找出那个“黑头发”的倒霉蛋时,麦加尔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缓步走向男人,在雷克的吆喝声下队伍缓缓移动,当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离开行刑室时,他下意识回头一看,只听见咔嚓一声银光一闪,他们伟大的船长毫不犹豫地将指尖转动的手铐啪啪俩下干净利落地戴在了那个新来的倒霉鬼手上。 “……”麦加尔一愣,他动了动手腕,锁链因为震动而击打在手铐部分发出悦耳的撞击声,慢吞吞地将被铐住的手举到男人面前,黑发年轻人这才开口,“大狗,这……不合适吧?” “这手铐简直是专门为你打造的,”船长大人不为所动地说,“最后提醒你一次,叫我‘船长’。” 说话间,凯撒将手伸进怀里,满脸不耐烦地摸了摸,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老契约——上面写满了阿拉伯文,一看就知道不是“怒风号”的契约,麦加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张契约动,在晃得眼睛都快花了之前,他终于看见了契约书的右下角写着莱克的亲笔签名。 变态渔夫这副双眼一亮的德性让男人觉得非常不顺眼地冷哼了声。 啪地一下用力将手中“怒风号”的契约拍在行刑室里唯一的那张桌子上,凯撒神情淡漠:“签了这张契约书,你的朋友就自由了。” 麦加尔看了男人一眼,带着手铐的双手“怒风号”的契约书体贴地使用了英语——整整一大版,条条框框无一不说明了这个船队的船长究竟是一个怎样龟毛的存在: (1)每个船员有权利参与重大问题的决策,即使是只抢到了一点新鲜的事物或者含酒精的饮料,每个船员都有权利得到他们。 (2)每个船员都应该按照预先排好的顺序(目前参考标准是职位高低)来到船只的甲板上,以便使他除了一份战利品外还能获得一套新衣服。 (3)船上的人一律不准用骰子或者纸牌来赌钱,船长心情不好的时候禁止在他耳边说脏话,违者罚款,如果本月工资为负,就累积到下个月。 (4)在晚上八点钟必须熄灯,如果想要继续喝酒的人,必须到甲板上去喝。 (5)每个船员务必使手枪、马刀和大炮保持清洁和完好无损。 (6)严格禁止女人和孩子住在船上,如果有人将女人乔装打扮带上船来,将被处以极刑。 (7)擅自离开船只或者逃离战斗岗位的人将要被处以死刑或者流放。 (8)禁止船员在船上打架,所有的争吵和矛盾都应该在岸上解决。 (9)在打仗时失去手足或者变成残疾的人可以从船长处获得额外的八百个金币,受轻伤也可以得到相应的补助。 (10)乐师们星期天可以休息,在其他时间里,他们都应该奏乐供船员们消遣。 “就这些了?”手铐叮叮当当地响,将契约从对着阳光的方向收回来,麦加尔放下契约书,从凯撒手中接过一直沾好了墨的羽毛笔,因为手被拷在一起,他只好用双手同时抓着它。 “在空白处签字。”男人的语气公事公办得没有一丝起伏,在麦加尔耸耸肩弯下腰准备签字时,他忽然说,“等等。” 一把从麦加尔鼻子底下拽过契约书,凯撒挥笔飞快地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加了俩项: (11)严格禁止对船长产生尊敬以上程度的其他情感。 (12)暗恋也不行。 麦加尔:“……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有多认真了。”凯撒面无表情地看着麦加尔不情不愿地在新增的俩条规矩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过来吹了吹就胡乱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他又从口袋中掏出另一张羊皮纸—— “喂,”麦加尔皱眉,“有完没完?” 凯撒动作一顿,挑眉。 “……”麦加尔狗腿赔笑,“至少去阳光充足的地方继续啊……” 凯撒再一次将羊皮纸拍在桌子上:“奴隶契约书,你害我的船队少了一个奴隶,现在由你补上。” 唰地一下在麦加尔没能反映过来之前从他的腰间抽出了“鬼杀”,男人拽过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在他的掌心上划了一道,黑发年轻人痛的下意识缩了下,但是这不影响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汹涌而出。 “在上面画押,你就可以滚了。”拽着麦加尔的手在那张契约书上晃了晃,将匕首送回他腰间的刀鞘里,男人语气中终于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割手指就好了啊!干嘛搞得那么鲜血淋淋。”麦加尔抱怨着伸头去看那张契约书。 凯撒:“哪来那么多意见……你还在看什么?” “等等,等等。”麦加尔手指虚点了下奴隶契约书上的第二项,“国籍那里好像有点问题,我不是德国人。” “你是我的人,我说你是哪国人,你就是哪国人,少废话。”面对抗议,男人霸气回答。 ……妈了个蛋!炎黄子孙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麦加尔昂首挺胸:“我的国家不承认双重国籍。” “没有哪个国家拥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我说有就有!” “……随便你。快签字。” 船长大人让步。 抓过羽毛笔,国籍项旁边的“德国”单词上重重划上俩杠,在旁边断断续续地用英语写上“CHINA”,然后在契约的空白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麦加尔的果断让凯撒多少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变态渔夫对于“奴隶”的身份会有所抗拒,看来…… 是他高估了他的节操。 麦加尔抬起头,将手中的奴隶契约书胡乱塞给凯撒:“这就好了?” 凯撒:“好了。” “哦。” 黑发年轻人淡淡地应了声,然后他举起被手手铐铐住的双手,用力一挣—— 啪—— 接缝处应声断开。 哐—— 金属制造的手铐落在了行刑室的地面上。 “匕首是不错……” 活动着被铐得勒出红横的手腕,一只脚嚣张地踏上桌子,从窗子里洒进的阳光照在麦加尔笑得灿烂的狂霸拽脸上—— “不过,也不要小看人啊,船、长!” 第二十一章 招新之后的怒风号在杰尔巴岛还有三天的停港时间。 谢天谢地,只知道捣乱的船长大人的圣君号一行没把这些菜鸟吓得尿裤子,这一次招新,黑色海狼的船队一共招到一百三十二名船员,其中包括一名海象员还有俩名鼓号手。剩下的水手质量参差不齐,被其他前来凑热闹的船队捡了去,虽然是捡了别人选剩下的,但是也让这些船老大们着实开心了几天。 在剩下的时间里,新手船员们将不会再回去杰尔巴岛的家中,在大副雷克的要求下,他们必须尽快熟悉船只的每一个角落——毕竟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相伴他们的不再是夜夜笙歌的快乐小岛,他们即将告别过去的安逸生活,把脑袋收拾干净了挂在裤腰带上,而从这一刻开始,船只就是他们唯一的家。 至于那个已经骗上船的船队吉祥物…… 在雷克强烈的抗议下,麦加尔最终被留在了缺少海象员的大副的船队,“那家伙是我的奴隶,”船长休息室中,男人臭着脸对他的大副说,“只是暂时借你用用,等在下个港口招到了新的海象员就立刻还给我。” “你的表情就像是只护崽子的老母鸡,船长。” “那是因为你先表现得像个猥琐的黄鼠狼。” 获得了一枚新海象员和人身攻击无数的雷克在凯撒得意的目光下愤怒摔门而去。 而此时此刻,作为船队吉祥物的麦加尔正进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翘班——这是怒风号停靠的最后一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摸黑下了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船队,当他笨手笨脚地踢翻放在码头的集装箱发出惊天巨响的时候,全然不知道有早起习惯的船长正站在怒风号的甲板上,面无表情地把他的窜逃行为尽收眼底。 目送着那个老鼠一样悉悉索索的背影离去,心情不错的船长大人勾起唇角,宽容地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老凡特家中。 “你们能不能假装得喜庆一点?”麦加尔咬着黑麦面包,含糊不清地说,“老子是去当海盗,不是去死。” 失去的双眼的凡特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安静的屋子内,煤油灯照在他已经结疤的双眼上,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他终于必须承认自己是老了,当年那个对大海向往的凡特死在了几天前海盗们的炮火下。 麦加尔故作轻松的话没人让他轻松起来,半个月前在码头上为了一只小渔船吹胡子瞪眼讲价的那个凡特消失了,扬言见他一次揍他一次,打完前胸打后背的凡特消失了,仿佛坐在桌边的,只是一个瞎了眼的糟老头而已。 好在莱克打破了沉默,用完好的那只手臂给麦加尔倒了半杯朗姆酒,他端着一碟硬面包,挨着黑发年轻人坐下:“你被分配到哪个船队了?” “好像是雷克吧,”麦加尔搞不清状况地挠了挠下巴,“我记得大狗的船只的海盗旗和雷克的不太一样。” “凯撒的旗帜是‘黑狼旗’,那是他本人的象征。”沉默已久的凡特终于出声,他的声音沙哑,头微微偏着像是在侧耳倾听着桌边俩个人的咀嚼声,“雷克用的是‘快乐的杰罗’,你连这个都分不清楚,是准备把鞭子当饭吃?” “雷克脾气暴躁,但是听说他是个好头儿。”莱克心不在焉地搭腔。 麦加尔干笑一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于是房间内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记得黑色海狼的船队签的也不是终身契约,”凡特说,“……我儿子没用,连累我这个老子不说还害了你,我知道你宁愿去跳脱衣舞也不想去当什么海盗……找机会干俩票,还了莱克的债就回来吧,我一把骨头,眼睛也瞎了,哪里也去不了,就在这里等着你好了。” “……不要乱讲话啊臭老头,就算说出了一朵花,你的名字也不在我背后刺青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麦加尔沙哑着嗓子笑道,在凡特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和莱克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是凡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直接提起麦加尔替莱克上船的事,而在这之前,他们几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尽量都不会提起它。 莱克眼中闪烁的愧疚也让麦加尔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开始思考今天的翘班跑来听这俩父子唱苦情戏到底值不值得。 “要不是你把我从海里捞起来,老子早淹死个屁的了。”晃了晃杯中的酒水,麦加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板凳拖在地上发出了长长的刺耳摩擦音。 拉了拉衣服,想了想,将腰间的抹布掀开,精致的刀鞘挂在年轻人的腰间,刀鞘上的黑曜石在光线昏暗的房子里,就和他的主人的瞳眸一样闪闪发亮。 “我走了。” “那么急?”莱克终于从死人表情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窗外,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这才刚刚要天亮。” “恩,架不住船长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变态啊……睁开眼睛看不到老子在旁边伺候着第一反应就是扣工资——船还没开呢老子这个月工资已经被扣了三分之一了。” 一口喝干净酒杯里剩下的酒液,麦加尔俩三步走到门边,当将手放在门把上时,他的动作终于顿了顿,接着有些含糊地说:“你们俩父子好好过,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说完,不等屋里老弱病残一干人等回答,他用力拉开门,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麦加尔从头到尾也没跟凡特他们说,为了顶下莱克的位置,他不仅签了一份船员的契约,顺便还签了一份奴隶契约。 离开船队? 只有俩种可能。 他死了,又或者,凯撒死了。 …… 麦加尔迎着第一缕晨辉回到了杰尔巴岛的码头。 早晨,天色阴沉沉的,海风吹在赤裸在空气中的皮肤上有些凉。整个码头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码头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到工作的时间,而那些停靠在码头边的船只也静悄悄的,船上的船员们横七竖八地抱着酒瓶躺在甲板上,有一些甚至才刚刚从特殊行业姐姐们的怀抱里爬起来,他们扯着胡吧唧着嘴,以梦境中的美好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周围安安静静,默默地扶起早上摸黑走时踢翻的木箱,这时候,橙黄色的晨光从从薄雾中零碎地洒落,照在麦加尔麻木的脸上,年轻人眯眯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他举起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瞧,多么美好的一幕,海鸥,晨光,码头,慵懒的东方人…… 哗啦—— 直到从天而降的冰凉海水将沐浴在阳光中的黑发年轻人浇了个透心凉。 麦加尔:“……” 咚。 “未经许可擅自离船,扣工资,五十个金币。”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自头顶响起,手中的木桶随手扔开,怒风号的船长大人慵懒地靠在船舷边,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站在船下的黑发年轻人。 从头湿到裤衩的麦加尔张了张嘴,将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咧嘴,被抓了现行的信任海象员兼船长私人专用奴隶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早啊,船长。” “上船。” 毫不领情的船长大人哼了一声,言简意赅,随即转身离开船舷,只给他的奴隶留下了一个华丽的背影。 五秒后,一声火枪震天响彻底划破了宁静的晨曦,海鸥惊叫扑簌着翅膀划过水面—— “起床,大垃圾们——都给我集合!拉紧绳索,扬帆起航!” …… “拉紧绳索,准备起航!” “帆手已到位!祝您长命百岁,船长!” “日安!船长!” “全体就位!舵手回到岗位上去!” “鼓号手呢?他娘的敢不敢来点音乐——” 船头破开白色的浪花,赤裸的胸膛,带血的长刀,当进攻的号角吹响时,肆虐的海神也在为这群人颤栗! 在这个清晨,他们带着骄傲和自由在鼓乐声中再次扬帆起航! 第二十二章 这一天,是麦加尔上船的第二天。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海风徐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地中海不再如同往常那样平静。 宽广无垠的蔚蓝大海上,俩艘华丽的二十四门炮三栀大桡船乘风破浪,并驾齐驱在前,几十只各式各样的船只紧随其后,庞大的船队打破了海面的宁静,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向北航行。这是地中海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黑色海狼”凯撒的船队——在之前与大下巴伯路斯兄弟一战中,黑色海浪凯撒起死回生,怒斩敌人首领首级,从此更是名声大振,威名传遍整个地中海岸。 俗话说得好,英雄从来不形影单只。现在,让我们把镜头拉近,对准领头的俩只船中的左边那艘——这是凯撒的左右手,疯狗雷克的船只——而此时此刻,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在这艘过于庞大华丽的大副领航船上,一个寂寞的身影独立在船头,沉默地了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赤红的发,在海风中飘扬,沧桑的心,在浪声中碎裂。 ……八年来,工作从未有过疏忽,而此刻,刚被船长狂批一顿的雷克站在寂寞的船头,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如果上帝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到杰尔巴岛,然后把他船上的这尊吉祥物……从哪儿抢来的,扔回哪儿去。 在过去的一昼一夜间,雷克从骨髓里深刻地认识到麦加尔并不是所谓“吉祥物”,短短的二十四小时,让年轻的红毛大副看清了他“瘟神”的本质——把记忆里的八年算上,打从他踏上怒风号船队的第一脚开始,雷克一直觉得自己充其量只是被凯撒当佣人在使用,而在这神一般的二十四小时里,怒风号大副惊恐地发现他正在脱离佣人阶级,无限向奶妈行业靠近。 就像雷克自己所说的一样,在面对凯撒的无耻时,他总是显得太天真——如果是真正的吉祥物,那个狡猾的男人会任由自己把那个黑发年轻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抢过来? 答案是,NO!! ……这绝壁是在坑爹啊混球船长!!!!QAQ 看着海鸥从头顶自由自在飞过,只有上帝才知道此时此刻的雷克是多么想就这样跟着乘风归去。背着手,红毛大副表情肃穆地站在船头望着前进的方向,甚至不想回头看一眼甲板上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队伍—— 鼓号手的音乐还在继续,但是却掩盖不住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里的那一个字—— 那是一个拟音字。 举例说明:呕。 …… 事情是这样的。 在开船的第一天,雷克就知道麦加尔可能会晕船的问题——事实上,在开船之前,这名刚上船的年轻人就非常腼腆地主动跟他坦白了这个事实,当时,自认为宽宏大量的大副还笑眯眯地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大风大浪的天气,一般的水手都会扛不住吐俩下,所以偶尔的晕船,还是可以接受的嘛! ……事实证明是他太傻太年轻。 在开船不到五海里的时候,当雷克猛然想起凯撒交给他“教会吉祥物德语”的教学任务而亲自去船舱找人的时候,麦加尔正抱着小桶吐得直不起腰来—— 雷克:“……” 本着让新人适应环境的温柔宽容的怀柔政策,略微无语的大副体贴暂时撤退,顺手替他带上了门。 中午,太阳高照,海盗们开餐时间,麦加尔不见踪影——当然,他继续在吐。 下午,太阳落山,麦加尔依旧消失,拿着一瓶淡啤酒去慰问他的海象员的大副推开船舱门——麦加尔他还是在吐。 晚上,月亮掩在云层之后,缺乏娱乐活动的海盗们滚回船舱睡大觉,在此起彼伏的扯呼声中,心很累的大副侧耳倾听,麦加尔……他依旧在吐。 大风大浪掀得船都要起飞的天气吐一下就算了——这种平静得船航行在海面上就跟停靠在陆地上没区别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出海好天气有什么好吐的?! 半夜被若隐若现的声音折腾得睡不着觉,就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还是体贴地送去一桶洗漱的淡水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看着麦加尔终于在自己爱的光辉下稍稍安静下来之后,本着不能白牺牲的精神,雷克索性在麦加尔床头坐下来,耐着性子教了他最简单的俩句德语—— “日安”和“船长”。 于是,就有了第二天早上的这一幕。 早晨,晨光熹微,海上的雾霭朦胧。当水手们还沉睡在梦乡时,凯撒已经醒来,船长专用的三栀大桡船甲板上,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握马刀,正一板一眼地进行着战斗技巧训练——炎热的夏季,晶莹的汗液顺着他在微弱晨光下的麦色肌肉一路下滑,最后顺着小腹分布完美的肌肉沟壑,最后隐入腰间的腰带下。 俩艘主病驾船行驶,间距保持在十米左右以确保不会发生船吸现象——这十分方便了另一艘船上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进行偷窥活动……比如此时,一夜没睡好的麦加尔正靠在船舷边上,撑着下巴欣赏着这一切—— 晨光下的肌肉男。 啪—— 随着一个有力的回身,锐利的马刀深深刺入船舷一侧,男人放开刀柄,微微放松了下被震得隐约发痛的虎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懒洋洋地抬起双眼,视力良好的船长大人一眼就看见了隔壁船上,正趴着他笑眯眯的奴隶同志—— 这一边,麦加尔被老大的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忽然觉得隔船沉默相望是一件有点浪漫的事。 于是他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为了汇报和炫耀自己的工作进展,用昨晚新学的俩个德国词语汇成了一句用在此刻再恰当不过的句子—— “日安,船长……呕。” 凯撒:“……” 【麦加尔的航海日记】 在大狗船上的第一天,就像第一次脸着地登上他的船时一样,抱着桅杆,我吐成了一朵绚丽的傻逼。 …… 在大狗船上的第二天,天气晴朗,虽然对我有点凶,但是,雷克是个好人,纯的。大狗对我早上问好方式心存不满,依然不肯理我,死狗,纯的。 …… 在大狗船上的第三天,今天,隔着船,大狗终于忍不住和我有了良好的互动。 我:“啊,好晕。” 大狗:“今天没浪,还晕?” 我:我不是那种晕!我是坐着这样的船,航行在这样的蔚蓝大海上,我开心得晕了,陶醉得晕了,享受得晕了,所以,我就晕船了。其实,我自从上船,就一路晕。我进了你的船队,我晕。我看到了碧蓝的海水,我晕。看到庞大的鱼群,我晕。看到活力四射的水手,我还是晕。看到你,我更晕。反正,我就是晕。 大狗:“雷克。” 雷克:“老大?” 大狗:“……扔他下海。” 幽默都不懂╮( ̄▽ ̄”)╭,死狗,纯的。 …… 在大狗船上的第四天,我们大概会在未来俩天内在西班牙靠岸顺便干上一票。晕船情况好转,请祖国人民放心。 第二十三章 麦加尔上船第五天,黑色海狼的船队并没有按照计划直接前往西班牙,他们一路向北选择了直线方向来到卡利亚里——这是属于意大利国土的港口,位于意大利和突尼斯正中间,独立岛屿,作为多年后撒丁区的首府,这座岛屿的富裕程度可想而之。 舞女、商人、佣兵、小偷还有个别船队的海盗在这里聚集,或许它比不上作为“海盗者天堂”的杰尔巴岛那么自由,但是一旦船只靠近,远远地在码头就能感受到这座意大利岛屿的繁荣热闹。 船停靠码头后,嘴里淡出个鸟来的海盗们争先恐后地下了船。人生地不熟也一点不懂意大利语的麦加尔老老实实选择留守船上,百般无聊最好的消遣就是骚扰脾气暴躁的奶妈雷克——在大副的专属船舱,从雷克不耐烦的鼻子底下抢来海图看了眼,随即,麦加尔惊恐地发现他们的下一站居然是阿尔及尔—— 麦加尔:“……是我打开海图的姿势不对?” 雷克:“怎么了?” 麦加尔:“难道我们不是要去西班牙?” 雷克:“船长说,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去阿尔及尔做个休整。” 麦加尔:“……” 正常航线:突尼斯——西班牙。 现在的航线:突尼斯——突尼斯对面的意大利——意大利对面、突尼斯隔壁的阿尔及利亚——西班牙。 地中海半月游…… 原本四天的“俩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航线,被生生折腾成了俩周才能完成的天国阶梯——看着这成九十度大直角“之”字形非主流航线,麦加尔不由叹息大狗这个奇葩,他要么是大脑有坑,要么就是钱多烧得慌。 雷克:“……奇葩吧?” 麦加尔:“奇葩。” 雷克:“可是他是船长。” 麦加尔:“船长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变态的事实。” 以上。 天真的新任海象员感叹着船长的大脑构造时,完全不知阎王已经杀到,他即将大祸临头。 船队一进码头,黑色海狼的船长大人就亲自登上了大副的船,在一串惶恐的“船长”“老大”之类的问安声中,神情淡漠的男人连平常勉强会施舍一个的点头都没有,一路大步流星目的明确—— 阎王爷的步子在海象员专用休息室门口停了下来。 沉默三秒,男人脚一抬,粗暴地将门一脚踹开。 舱门吱呀呀无力摇摆的呻吟中,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船舱里装饰很简单,个人物品稀少,显然他的主人才刚刚入住不久——一个呕吐专用橡木桶被认真郑重地摆放在了床边的地上。平静的目光在休息室中环视一圈,最终停留在那个可怜的橡木桶上——男人面无表情地朝身后招招手,后面立刻杀进三个狗腿水手。 狗腿水手:“船长!” 凯撒:“扔掉,不要再让我看见它。” 言罢,船长大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又一路畅通无阻杀到大副船舱室。 大副船舱室的门招摇地敞开着,当凯撒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况—— 他的大副坐在桌子后,手里正拿着圆规在海图上比划着玩(并没有)。而他的奴隶,正撅着腚,双手捧着下巴,天真无邪状(并没有)趴在桌边看大副玩圆规。 ……一副狗男男狼狈为奸的和谐景象。 脸黑了黑,心中那股无名火被添了一把柴。男人三两步跨进船舱,在船舱内的俩狗男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像拎鸡仔似的一把拎起桌边撅着屁股的那位,在雷克目瞪口呆的瞪视中,将一米七五上下的麦加尔玩儿似的打横抱起来,然后…… 毫不犹豫地扔到了距离桌子大约五米开外的沙发里。 麦加尔:“别——又扔!妈了个蛋!” 凯撒:“闭嘴,下回扔你到窗外。” 窗外是一片蔚蓝的大海,雷克沉默,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点眼熟——比如说他的老大似乎在不久之前曾经以同样的姿态举重似的扛起过一名身材过于高大壮的舞女,然后狂霸拽地宣布了她的初夜权。 “……”看了眼沙发里被撞得爬不起来的麦加尔,红毛大副揉揉额角,决定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长手一伸将靠窗放置的扶手椅拽到屁股底下,船长大人不需要任何人邀请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懒洋洋地翘起一边腿,当海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时,凯撒的心情稍稍变得好了那么一点——只是一点而已。 琥珀色的瞳眸微动,男人冷着脸在船舱中另俩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忽然笑了,专注老大情绪变化三十年雷克背脊一凉,心里琢磨着这尼玛恐怕是要大事不妙了,果然…… “刚才在说什么,看你们笑得像朵花似的。” 微微眯起眼,晒着太阳的黑色海狼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野兽——可惜就算他再装得和蔼可亲,那种血盆大口一张吓尿众生的杀气还是扑面而来—— 麦加尔和雷克迅速交换了一个惶恐的眼神。 麦加尔:你笑了? 雷克:我没笑,你笑了? 感谢凯撒他祖宗,我们都没笑。沟通完毕,俩人一齐将无辜的视线献给了船长,麦加尔揉了揉腰从沙发里爬起来:“我们没笑,你看错了。” 凯撒不置可否地哼一声。 “再说笑一下又怎么啦,”不止哪来的勇气,麦加尔语气一转故作轻松地说,“笑一笑,十年……” 雷克:闭嘴!猪队友!Σ(っ°Д°;)っ 被凯撒一个平静的斜睨逼得自动噤声,麦加尔沉默片刻,仔细研究了下男人面部表情后,忽然眼角一勾,微微惊恐状语出惊人道:“你在吃醋?” 雷克:“……我忽然觉得有点尿急。” 凯撒:“……” 麦加尔瞪眼:“……你真的在吃醋?” 凯撒:“……” 麦加尔瞪圆眼:“大狗!你在吃醋!” “我没有。”将腿放下,凯撒抿抿唇角,“还有,叫我船长。” 雷克:“……我尿急。” 凯撒:“坐下,垃圾,我有事找你,你以为我来干嘛的?” 我以为你来找茬的——凯撒专用吃饱没事干娱乐活动,难道不是吗?雷克惊恐地坐稳了屁股,椅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 船长清了清嗓子,终于恢复了一点人类的模样不再显得面目狰狞:“今天在主船上开了一个晨会……” “……晨会?我是大副,为什么我不知道?”雷克满脸迷茫。 “啊,这个,”男人面部肌肉四平八稳,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大概是我的通讯员忘记通知你了,真是不中用的垃圾,回去我会给他吃鞭子的。” 雷克:……不用,这小鞋我穿上了,谢谢船长。 “会议内容主要围绕关于海象员的问题,”仿佛没看见红毛大副的表情,凯撒缓缓地继续道,“因为现在我们船队的海象员短缺,所以我们决定取消海象员的假期,采取轮班制度,月底多发一层薪水作为奖励——比利作为首席海象员一三五还是我的船上,二四六七和这家伙换班——” 手指就像指船舱中的不明生物似的,随便在麦加尔的方向比划了下,男人继续道:“这样的轮班制度也更加确保了航行的安全性——如果他们俩其中的一个海象员犯了错误,那么在第二天的换班中可以让另一个人及时地纠正过来。” 麦加尔:“咦?!真的吗?” 凯撒:“你的表情看上去像个白痴——敢在我的船上吐来吐去你就死定了,给你最后一天的时间给我改了,什么破毛病!” 麦加尔:“晕船也是我能控制的?” 凯撒:“跟着船在海里游几圈你就不晕了,怎么样?” 麦加尔:“……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我改。” 争吵声中,雷克沉默片刻。 然后他决定接受船长大人这个勉强站得住脚跟、听上去还算有点道理的提议。 至于背后西斯空寂的真正原因……雷克能安全地在凯撒眼皮子底下健康存活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男性的第七感告诉他——船长的变态独占欲在咆哮——于是,他明智地放弃追寻真理。 而且这么一算,一周他能过上整整四天送走瘟神的安稳日子。 多好_(:3)∠)_。 简直求之不得_(:3)∠)_。 雷克心中撒着欢儿地正准备调整出一个正常的表情答应下船长的新规矩,忽然,面前的桌子响了响,凯撒危险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怎么,舍不得?” 雷克茫然脸抬起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扶手椅上站起,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桌边,高大的身影将整个雷克笼罩在阴影之下。 ……此时此刻的姿态,大概也能算是红毛大副的人生写照。 “完全舍得,”雷克真诚地说,“遵命,船长。” 凯撒:“很好,现在我们来解决下一个问题。” 雷克:“……船长,我尿急。” 凯撒:“刚才你们在研究什么,凑那么近。” 雷克:“我们的海象员对现在的航线提出了疑惑。” 麦加尔:“我没有。” 雷克:“何必不承认呢?有问题就问,凯撒一向是个体贴下属平易近人的好船长,他又不会骂你。” 麦加尔:“……”红毛狗腿子。 凯撒笑了,重新坐回柔软的扶手椅,这一次,他放松地斜靠在靠背上:“奇怪我为什么绕圈子到卡利亚里?” 屋子中的人没人吃了豹子胆敢回答这个问题,俩人的识相让男人愉快地眯起眼,唇角轻勾:“三天前我接到消息,阿巴吉有个商队要在这里进货,交易内容包括质量上层的黄金和一小批火枪,这一批货会运送到阿尔及尔高价卖给那些海盗散户……” 火枪?!雷克立刻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 麦加尔:“?” “不过就我的个人习惯而言,那些线员的话听一半总是没错的,我一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凯撒满吞吞地说,“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了……雷克,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都给我伪装好一点,谁要是坏了我的好事,他一定不会想知道将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呵。” 麦加尔轻笑着,单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大狗。 灼热的目光让男人不自在地皱起眉。 “做什么?” “没什么。”麦加尔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觉得你他娘的没在说真话罢了,死狗。 第二十四章 大狗在底气不足的时候喜欢移开视线,有时候还会假装不屑地哼一声。 比如每天早晨麦加尔笑眯眯地隔着船跟他说“船长,日安”的时候。 比如刚才他把明晃晃给大副船小鞋的行为推到通信员脑袋上的时候。 再比如,他说他来卡利亚里只是为了亲眼目睹目标货物上船的时候。 在看到那张九十度大直角“之”字形非主流海图的时候麦加尔就想到,这样的走法不像是在追什么,更像是在拖延时间……准确的来说,是大狗在试图躲什么——哎呀呀,这就不得了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条死狗害怕的东西? 黑发年轻人坐在沙发里,唇角微微勾起,那副摇着尾巴算计的模样让人打心眼底的想抽他。凯撒撑着脑袋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打消了把他拖过了揍一顿的念头——因为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高大的男人从扶手椅中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冲沙发上的奴隶招宠物似的勾勾手:“走,跟我下船。” 自动翻译机来了!麦加尔双眼一亮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哪?” 将他的兴奋看在眼里的男人撇撇嘴,含糊地应了一声,缓缓道:“听说卡利亚里有一家酒吧卖的桑乔维亚葡萄酒很棒,把你卖了,价钱大概正好可以换一桶。” 麦加尔:“笑话,葡萄酒能有我值钱?” 凯撒:“比你值钱多了。” 麦加尔:“老子是稀有的海象员!卖了我你们就准备把船开进大海沟里吧妈了个巴子的!” 凯撒轻蔑一笑:“笑话,试试?” 雷克:“……等等,冒昧问一句,你俩年龄什么时候惨遭倒退二十年的?” 麦加尔:“什么?我今天才二十岁。” 麦加尔的难得老实非常好地取悦了他的主人,船长大人发出爽快的大笑,伸出大手用力揉乱年轻人柔软的黑发:“干嘛那么老实承认自己没大脑?” 麦加尔:“……” 凯撒:“你这么老实搞得我这个做主人的也很没面子。” 麦加尔:“滚。” 凯撒:“要说‘对不起让您蒙羞,船长’,今天心情不错,就不扣你工资了。” 麦加尔:“滚!滚!滚!” 凯撒:“扣工资,十个金币。恭喜你,这个月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了。” …… 俩个人边说边往船舱外走,当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偌大的大副船舱中终于重归了宁静。独自坐在桌边的红毛大副愣愣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一阵湿润凉爽的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海浪声中,雷克双眼一眯打了个长长呵欠……真是个难得清静适合睡午觉的好天气。 海神保佑,这俩个吵死人的家伙晚餐之前都不要回来才好。 卡利亚里是个典型的意大利城市。 十四世纪正是文艺复兴运动开始的时候,而意大利作为文艺复兴的发祥地,除了哥特式服装的盛行,弗洛伦萨的艺术家们开始研究罗马艺术,这使得意大利在此时盛行的服装开放、明朗而优雅。 热闹的街道上,妇女们穿着华丽的吾普朗多,长长的裙摆肥大,高腰身,深V的领口让她们胸口白花花的皮肤大方地袒露出来。男性则偏爱紧身长裤,上衣着一种名叫“普尔波万”的用料豪华讲究的衣物,这种衣物根据季节的不同用料有天鹅绒、织锦、丝绸和高档的毛织物等,自十四世纪中叶起,一直到十七世纪中叶的路易十四时代,普尔波万作为男子的主要上衣延续了整整三个世纪之久。 即使是大白天,酒馆早早就开了门,热闹的街道上充满了葡萄酒的香味。放眼望去,街道俩旁充满了圆拱顶、巨型门窗类的特色建筑物——不像杰尔巴岛,卡利亚里在意义上更加接近于意大利人生活的城市,随处都可以看见街头艺人和那些追逐打闹的熊孩子。 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街道上,双眼几乎应接不暇的麦加尔东张西望的模样让凯撒想到了土包子进城。 清了清嗓子压了压在头上用作伪装的尖顶船帽,男人动了动唇角,沉声道:“以前没来过意大利?” “没有。”麦加尔说,“所以也不要指望我会意大利语。” “……”男人沉默半晌,抬手用粗糙的拇指腹轻轻拈了下唇角,忽然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然后从他的口中忽然蹦出一句长而娴熟的意大利语。 麦加尔:“什么意思?” “如果走丢了,就随便找一个巡逻的军官,告诉他这句话,他会把你送回码头。” “……” 简单的来说就是走丢了找警察叔叔,我懂。 麦加尔想了想,一抬头,冷不丁地就看见大狗唇边还没来得及收敛的恶劣笑容,立刻警惕起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低头,懒洋洋地斜睨瞪着自己的奴隶一眼,非常诚实地翻译:“‘长官,我走丢了,请送我去港口,我父亲在那里等我。’” “……这句话的适龄范围是五岁左右吧?” “你刚刚才承认自己零智商,五岁是抬举你了。” “我没你那么年轻的老爸。” “棒极了,我也没你那么老的儿子。” “哼……咦,等等——你有儿子?!” 正翻看地摊年轻少女在卖的一颗精致纽扣的男人动作顿了顿,随即漫不经心地将纽扣扔回了盒子里:“啊……可能有吧,谁知道呢。” 麦加尔:“……” 在闲聊中打开新世界。 至于这种狗屎一样的回答如果从大狗的嘴巴里说出来,还真是合理得让人完全不想去追究它本身的不合理性。 “雷克有俩个儿子一个女儿——尽管不知道妈是谁……不过想爬上我的床的人比雷克那个大垃圾只多不少,他们之中又总有那么几个会成功的,啊,虽然我通常很小心,但是难免会有安全措施失败的时候……干什么那种眼神?”男人笑了,伸出手勾了勾直愣愣盯着人自己的年轻人的下巴,“我是正常男人,也有生理需求的。” 一边说话随手拿起街边摆卖的一瓶葡萄酒心不在焉地看着,男人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下,那样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在下船的时候,凯撒换掉了他做船长时喜欢的那套狂霸拽装备,打扮成了一副普通德国商人的样子,整条街上,知道他的靴子里塞了一把短式火枪,腰带里藏着一把匕首的也只有麦加尔一个人而已。 直到港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哗。 放下那瓶在黑色海狼来说完全不能入口的劣质葡萄酒,男人站起身来,动作依旧慵懒缓慢,唯独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中露出的锐利目光,让人察觉了一丝不同。 男人伸出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脑袋,用对宠物说话的语气和颜悦色道:“自己玩,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回来接你。” 麦加尔:“去哪?” 凯撒笑了笑:“财神爷来了,我去接驾。” 这才想起被凯撒用作幌子的那伙军火商人,这家伙难道还真准备去看着人家军火上船?麦加尔琢磨片刻后皱眉道:“我也要去。” “小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凯撒淡淡地说,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在这等着,别乱跑,这里有人贩子,你这副模样……虽然不好看但是也挺值钱的,所以别跟陌生人说话……哦,算了,忘记你压根不会意大利语。” 麦加尔:“……”去你二大爷的“虽然”不好看。 交代完,船长大人转身就要离开。 刚往外走了三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男人脚下迟疑片刻,随即一个转身又回到麦加尔面前,俩根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强制性地往上抬了抬让那双黑色的瞳眸对视上自己的眼睛。 俩人对视片刻,男人用前所未有严肃的语气命令:“玩你自己的,不要多管闲事,被我发现,扣光你下个月工资。” 麦加尔:“知道了,快滚吧。” 凯撒:“要说‘遵命,船长。’” 麦加尔不耐烦地拍开对方的手:“遵命,爸。” 凯撒笑了:“儿子乖。” 然后船长大人放心地走了。 然后麦加尔也转身,往着相反的教堂建筑方向去了。 然后当他迈出第一脚的时候,就把船长大人的话忘去了后脑勺。 第二十五章 在文艺复兴初期,设计师们似乎更注重于建筑的建设而非教堂建设——这使得在这个年代的意大利,教堂始终保持着哥特式的建筑特色,精致华丽,色彩浓重,这个时候的建筑还没有因为历史而覆上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大理石建筑美轮美奂,耳边传来教堂里隐约的颂歌声,浓郁的艺术气息被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和以前在电视上看的那种复原文艺片不一样,这种感觉很新鲜,就好像亲自走在了某段不得了的历史里一样——此时此刻,历史不怎么好觉悟却很高的麦加尔同志脚步缓慢地在教堂前面的草地前晃悠,教堂里的钟声和草地上扑簌着洁白翅膀的鸽子让他觉得自己的身心得到了洗涤—— 比如他决定,在神圣的土地面前,暂时放下“如何调戏并干翻船长”的长期计划。 让身心回归成一个纯洁善良纯粹的海盗。 而不是一个一心想要干翻自己船长的海盗——顺便解释一下,“干翻”,字面上的意思,恩。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相对于僻静的地方——抬起眼往上看,麦加尔这才发现他居然走到了教堂的图书馆旁边。 有些新鲜地绕着这个建筑门口走了俩圈,在发现图书馆门口值班的神职人员目光似乎不那么友好时,麦加尔终于不得不忧伤地接受一个事实:图书馆不对外开放,尤其是海盗。 无所谓,瞪什么瞪,稀罕你啊嗤,老子又不喜欢看书。撇撇嘴,年轻人转过身就要往回走时,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呵斥。 微微一愣,他停住了往回走的步伐,往四周看了看,终于发现在图书馆和另一个建筑中间居然有一条阴暗的小巷子,而刚才的那声异动大概就是从这个小巷子里传来的。 爱管闲事的雷达竖了起来——几乎只用了俩秒犹豫“下个月的工资还剩多少”这个问题,俩秒之后,麦加尔得出了“算了不要了反正还有下下个月的”这个美好的答案。于是脚下一转,将双手插进裤口袋里,黑发年轻人踮起脚,一路小跑从阳光下轻手轻脚地摸进了那个黑暗的巷子附近。 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掩在墙后,麦加尔探出半个头,往巷子里飞快地望了望—— 狭窄的箱子里面挤挤嚷嚷,还挺热闹。三个衣着破烂的壮汉正背对着巷子口——看不到长相,刚才发出呵斥的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从他们摇摆不定和含糊不清的吐词大概能听出来,这些人肯定是喝醉了没错。 至于这些人结结实实地围着的是什么玩意……麦加尔动了动嘴角,发现完全看不见——某个倒霉的生物被这三个不算高大的壮汉围得严实得很。 这时候,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三个汉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嘿嘿嘿地猥琐笑声,在这过程中,其中的一个因为不胜酒力往前踉跄了下,在他的脸撞上旁边的墙时,除了一声蠢爆了的闷响之外,狭窄的小巷子里也终于不再被堵得那么结实,麦加尔抓紧机会,飞快地看到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个什么东西—— 正对着麦加尔方向,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倒霉鬼身材似乎很瘦小,大概不超过一米六五的身高,他微微低着头,身穿长长几乎到地的亚麻色斗篷——斗篷有很大的兜帽,兜帽将他的半张脸都掩盖了起来,只露出了尖细的下巴。 麦加尔眯起双眸,在缝隙间,他看见那个这个人动了动,然后,一缕酒红色的长发从他的兜帽里掉了出来。 居然是个妹子! 妹子啊!!! 麦加尔震惊了。 那群醉汉高朝了。 一阵嘻嘻哈哈的兴奋叫嚷,他们含糊不清地叫嚷着意大利语,笑声更大了,其中一个摇摇晃晃地伸出手,脏兮兮长满了野猪毛的爪子就这么捏住了那个妹子的下巴——哦我操,麦加尔心想,同样一个捏下巴的猥琐动作,大狗做起来就是邪魅狂狷,给这群猥琐男做出来还真就恢复了猥琐的本质。 悄然无声地弯下腰摸上了腰间冰凉的匕首鬼杀,麦加尔舔舔下唇,弓起身子,整个人兴奋得就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猫。 完全不知道后面有人靠近的醉汉们摇摇晃晃,他们呲着黄牙,喷着恶臭的酒气,伸出手就要扒掉眼前这个看上去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小姑娘身上的斗篷——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被一击重创,几乎就要把喉咙里的酒给吐出来! 三人之后身材稍稍高大一些的那个醉汉怒骂一声,猛地回头,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他对视上了一双冰冷的黑色瞳眸,下一秒,面前黑影一闪,迎面飞来的是少年重重一拳! 捂着脸哀号一声,醉汉下意识抬起手去试图抓住进行攻击的年轻人的手臂,指尖却只是在温暖的皮肤上一擦而过,下一刻脖子上感到冰冷的触感——心下猛地一沉,就连酒都惊醒了一大半,不知道惹了哪位阎王的醉汉大喝一声,垂死挣扎一般挥舞手臂——粗壮的手臂还真的被他一扫而过,碰到了正在他身后进行伏击的年轻人的面颊。 “唔!” 面部被胡乱挥舞的手肘狠狠地揍了一拳,麦加尔怒从心起,高高举起手成刀状,对准全身臭烘烘的男人的后颈用力劈下,长腿抬起对准他肥大的屁股踹了一脚,被敲晕的醉汉就这么贴着墙倒了下去。 等麦加尔转过头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发现另外俩个混混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整个英雄救美的过程中,美人一动不动——要么就是情感缺失症,要么就是已经吓傻了。 麦加尔叹息了一声,走进那个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妹子,当他靠近的时候,身材并不算高大的他也能整个儿地把这个妹子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麦加尔看了她一会,发现对方好像没准备要理自己,于是长手一手,非常不客气地把人家的兜帽给掀了。 酒红色的长发从兜帽里散落,柔软地洒落在有些肮脏的斗篷上。 红发妹子:“……” 麦加尔:“不用谢,叫我红领巾。” 红发妹子:“……” 俩人终于对视。 麦加尔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有一双金色的瞳眸——金色,纯金。对方微微抬起头,尖细的下颚,皮肤白皙,面容精致透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太符合的冷漠。 ……小美女。 被这么个小美女直愣愣地盯着,麦加尔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麦加尔有些尴尬,自来熟地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然后小美女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他揉成了鸟窝。 麦加尔:“……” 小美女:“……” 僵硬地收回手臂,这诡异的气氛让麦加尔有点儿HOLD不住了,作为英雄使用尿遁作为退场似乎好像不太合适,于是他尴尬的眼睛四处乱瞟,最后生硬地用英语挤出一句:“小妹妹,跟家人走散了?” 对方不回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麦加尔被看得浑身发毛,妹子才大发慈悲,从嗓子深处恩了一声。 麦加尔:“能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小美女的瞳眸亮了亮。 麦加尔郁闷得想抽自己一巴掌——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糙汉子一枚,现在,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连糙汉子都不如……大概应该被划分到“智商偏低的糙汉子”那个等级里。 不远处,教堂的钟声重重响起,这似乎提醒了僵持中的俩人什么——深受打击的麦加尔恍惚响起跟大狗说好了在哪见面,于是揉了揉被揍得大概淤青的面颊,黑发年轻人四处张望了下,最终悻悻地把手插回口袋。 “那,我走了哦。”他低下头,目光收回从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子脸上一扫而过,不尴不尬地说,还强迫自己装出恶心死个人的哄孩子语气,“快点去找你的家人,这里……坏人很多。” 对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然后再一次从嗓子里恩了一声。 麦加尔叹了口气,服了,转身就要走开去找他的大狗—— 忽然手腕从背后被拉住。 黑发年轻人被拉得踉跄了一下。 娘的,这妹子力气那么大不怕嫁不出去啊?麦加尔莫名其妙地回头,忽然感觉到掌心被扒开,一枚冰凉的东西被放入手心。 低头一看,是一枚硕大的蓝宝石戒指。 硕大。 非常大。 麦加尔:“……” 小美女面色冷淡,重新戴上兜帽,在麦加尔正在组织语言应该怎么拒绝她的谢礼时,对方已经毫不留恋地与他擦肩而过,往巷子外阳光正好的地方走去。 麦加尔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美女人都跑得没影了。 麦加尔滚回跟凯撒分开的地方,看上去已经早就完成任务的男人正满脸不耐烦地站在原地等他——在看见麦加尔脸上的淤青时,那副臭狗脸变成了阎王脸。 “去哪了?”啧了一声,伸出手捏住奴隶的下巴左右翻看了下,“怎么被揍成这样?” “见义勇为,解救被困贵族少女。”麦加尔含糊地说着,顺手拍开凯撒的狗爪子,“接好你的财神爷了?” “恩,”凯撒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琥珀般的瞳眸中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愉快,“出了一点小麻烦,不过不碍事——哪来的贵族少女?” 麦加尔老老实实地从裤口袋里掏出那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 凯撒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忽然一顿,目光猛地停在麦加尔手心的蓝宝石上,然后,沉默。 三秒后。 “扔掉。” “哈?什么……” “扔进海里。” “……你疯了?!” “现在到处在传播黑死病毒,怎么什么陌生东西你都敢要?扔掉。” “黑个鬼啊!看见这蓝宝石了没,闪亮闪亮的!比你狗眼还大颗!” “我那里有比这个好一百倍的宝石……虽然不会给你,但是这个你也给我扔掉。” “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 “少废话,现在就给我把它扔了。” “神逻辑你好!神逻辑再见!” …… 广场的另一边。 一路鸡飞狗跳,一名右眼带着眼罩,衣着讲究的高大壮汉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出,气喘吁吁地跑到不远处身着斗篷、身材瘦小的人面前。 “船长!”走到那人面前,壮汉脸上的凶神恶煞立刻变成小心翼翼,“消息都收到了。” “……” “船长?!” “知道了,吵死了。” 懒洋洋地脱下兜帽,酒红色的长发一泻而下,下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白皙精致的脸庞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乍眼一看,或许人们还会误以为这是哪家溜出来游玩的小姐,但是只要凑近了,就会发现对方的下颚曲线或许并不那么像是一名少女。 少年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些戏谑。 “船、船长?” “……” “雷、雷欧萨船长?” “走吧,”拖长了腔调,笑眯眯的少年拍了拍满脸惊恐的随从的肩,“让底下的人准备好,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凯撒吃瘪的脸了。” 第二十六章 在太阳从海平面彻底消失之前,麦加尔跟着凯撒屁股后面回到了船上,尽管已经靠岸,他们的晚餐却依然是在船上进行的,至于原因嘛—— 凯撒:“酒馆里的那些垃圾能吃吗?” 看,原因就是因为船长是个喜欢穷讲究的男人╮( ̄▽ ̄”)╭。 晚餐内容可以用华丽来形容——因为靠岸的关系,食材变得丰富了起来,凯撒专用的厨师终于得以大显身手——撒着香草黑椒汁的牛小排,炸得恰到好处、散发着新鲜柠檬鲜味的鳕鱼块,松软可口的巧克力蛋糕,还有作为开胃菜的生海物,甚至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杯刚从酒馆里买回来的上好的意大利葡萄酒—— 在座的都是船上有职位的高级船员,但是光是身份地位的不同显然不能成为他们面对美食依旧保持姿态斯文用餐的最好理由。 因为凯撒的规矩,在海上航行时,无论是船长还是擦洗甲板的最低级船员,当在海上航行时间过长,所有人能得到的都只有发霉的面粉,偶尔会有腌乳酪改善伙食,搭配的配菜是咸肉与鱼,还有必须搭配的不新鲜发黄的蔬菜。当淡啤酒和朗姆酒全部喝完,他们只能用不新鲜的淡水来解渴,最糟糕的时候,每个人都尝过老鼠和海鸟烤起来是什么滋味。 能吃到一餐新鲜、可口的晚餐,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看见黑椒汁牛扒的麦加尔更是感动的几乎想去感谢上帝。 当凯撒带着一群船员碰杯的时候,麦加尔在吃牛扒。 当凯撒优雅地切开自己的牛扒时,麦加尔正在刮空盘子上的黑椒汁。 当凯撒将最后一点牛扒放入口中时,麦加尔已经转身扑向了巧克力蛋糕,目前进度三分之一。 当凯撒决定休息一下放下餐具的时候,麦加尔喘着粗气将罪恶的勺子伸向了桌面上的苹果布丁。 “你是准备吃死在这张桌子边上吗?”当黑发年轻人用颤抖地手将苹果布丁塞进嘴巴里时,闹哄哄的餐桌边,船长大人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身体微微向他的奴隶方向倾斜,用嘴角低声警告。 “我饿了,”冰凉爽滑的苹果布丁好吃得几乎让麦加尔眼里喷出眼泪,“真饿了。” 被年轻人真诚委屈的腔调震撼住,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麦加尔看了一会儿,一向认为自己待船员不薄的船长大人用略微震惊的语气问:“雷克不给你饭吃?” “给啊,”麦加尔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但是吃不饱,只有蔬菜和苹果,我想吃肉。” 凯撒:“……” ……以上,红毛大副躺枪。 沉默片刻,亲自使用自己的刀叉,优雅地从果盘地取了一块木菠萝放进麦加尔的盘子里。期间凯撒还悠闲地转过头,跟闹着要敬酒的冲锋队长碰了下杯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重新看向麦加尔,用投喂宠物的语气宽容地说:“慢慢吃,还有很多——还有,木菠萝要吃掉。” 修长的指尖朝着他放在麦加尔盘子里的菠萝点了点。 麦加尔动作僵了僵——在某一天他亲眼看见掌管伙食的船员将锈迹斑斑的铁钉扎进木菠萝,把那些好端端的木菠萝统统扎成刺猬以后,相比之下比较爱饮食卫生的他就对木菠萝绝了想念—— “不要挑食,”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凯撒淡淡地命令,“那些铁钉是为了在水果里加入铁质来防止贫血,还有,每天例份的白兰地、茶、柠檬汁和香料调制而成的饮品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偷偷地倒进海里,加入柠檬主要是为了避免坏血病与佝偻病,长期航行的时候,这些病会要了你的命。” 麦加尔狂塞动作一顿,露出欠抽茫然脸:“我把那玩意倒进海里你居然也看见了?” “第一天似乎是喝掉了,第二天开始就都偷偷倒进海里了吧。”船长大人平静地说,“看见了。” 麦加尔:“……你天天闲的没事尽偷窥我了?” 凯撒:“放你的屁,老子忙得很。” 麦加尔:“那怎么我干点儿坏事都能被你抓到?” 凯撒哼了一声:“那是你蠢。” 麦加尔:“……” 愉快的晚餐一直进行到月亮高挂。期间,凯撒的通讯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一次,他趴在凯撒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当时,船长的脸色没有多大改变——基本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面瘫脸,看不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过事后,所有人才知道,凯撒这是把满腔怒火勉强容忍到了用餐完毕。 当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全体高层吃得俩眼翻白毫无形象地打饱嗝时,船长大人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从桌边站起来,宣布了一个吓吐众人的消息—— “那群阿巴吉商人勾结了雷欧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跑路了。” 众人:“……” 五秒后。 “什么!!!!!”餐桌那边,一个红毛窜起来掀桌大吼,“那个死矮子!!他就是要来给你找不痛快啊老大!!操他祖宗十八代!准备起航!追!” “追!”雷克的直属冲锋队长艾里克也蹦跶了起来,手中的叉子哐地一下插进木质餐桌里,“让那群商人好看!敢勾结雷欧萨!把他们抢得内裤都不剩!” ……原本还准备给人家剩一条内裤的么?真是业界良心……成功激起众人情绪的凯撒已经慢悠悠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而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麦加尔坐在桌边,看着桌边一群海盗热血沸腾嗷嗷叫,挠了挠下巴,心想雷欧萨这名字挺耳熟,在哪听过来着? 伸出手,用手肘捅了捅坐在他身边的随便哪个人—— 那个猛地一震人僵硬了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麦加尔:“?……你怎么了?” 坐在麦加尔另一边的是凯撒的直属冲锋队长艾比利。此时此刻,他瞪大眼,非常慌张地看了麦加尔一眼,而下一秒,他立刻恢复了镇定,就好像变脸似的,脸上的表情变化快得让麦加尔几乎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没什么。”艾比利笑了笑。 俩人谁也没注意到,餐桌的主位上,单手撑着下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船长懒洋洋地笑了笑。 艾比利仿佛若有察觉,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凯撒,然而,此时后者已经移开了目光,稍稍放下心来,冲锋队长转头跟满脸莫名其妙的新任海象员说,“雷欧萨是西班牙人,听说是个落魄贵族之类的人物,三四年前忽然崛起的一股新势力,他用非常短的时间就把西班牙一代的散海盗们收拢在了一块。在上一次海盗公会排名里,他排在第二,人们都说他是地中海的第二把交椅……而且,他跟我们船长……非常合不来。” “哦。”麦加尔思索着应了声,正当艾比利以为他会问出什么高端问题时,黑发年轻人忽然看上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凑近他悄悄问,“那家伙长得怎么样?” 艾比利:“……什么?” “英俊不?” 艾比利:“……应该还行吧,就是有点矮。……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防止敌对关系最后变成相爱相杀嘛,这种狗血韩剧桥段在现实上演一点也不好玩,大狗可是老子的所有物。麦加尔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手腕被大力拽住,抬头一看,雷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餐桌的另一边饶了过来,正试图把他往外拖:“走走走走,回咱们自己的船上,准备起航了——” 被拖来拖去的新任海象员正准备跟他的上司强调自己会走,下一刻,衣领一紧,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拎着他轻松地把他放回桌边。 “明天周四,这家伙是我的。”低沉的男音响起,船长冲着桌子边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对船队里另一个海象员命令,“比利,你到雷克的船上去。” 麦加尔将目光放在那名瘦高的同僚身上,只见他应了声,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雷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了下然后冲着雷克招招手:“还不快点,红毛。” 雷克一愣,随即放开麦加尔,骂骂咧咧地赶了上去。 船舱中的高层一拥而散,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原本还热闹得要命的船舱里只剩下麦加尔和凯撒大眼瞪小眼。 麦加尔:“……” “看什么?”没好气地抬脚踹了下黑发青年人屁股底下的凳子,“还不滚回你的岗位上去,给你三分钟,迟到了扣你工资!垃圾!” 第二十七章 “嚣张什么!死狗!” 当麦加尔在好心船员的指引下,连滚带爬地赶到顶层海象员工作船舱时,里面的奢华装饰还有夸张的设备让他有那么一刻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大约一分钟后,他相信了。 屁股刚幸福得难以置信地坐上那张铺着兽皮的扶手椅,大门就被人哐地踹开,厚重的羊皮靴子踩在船舱地板上铺的地摊上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迈着长腿走进来,琥珀色的瞳眸飞快地在船舱里扫了一圈,最后在麦加尔身上定格。 “从我的座位上滚起来,垃圾。” ……所以,这里同时也是船长专用船舱。 唯恐再被以奇葩理由扣工资的麦加尔屁滚尿流地从扶手椅上爬了起来。凯撒没有理他,只是径直与他擦肩而过,然后伸手用力推开了办公桌后面的那扇窗户——那是一扇由活动木门做成的落地窗,稍稍一弯腰,迎着海风,凯撒从船舱中走了出去,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平台——这是整艘主船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足以看清船上每一个角落里所发生的一切。 “起帆!” “拉紧绳索,风向报告一下!” “收锚!收锚!再加把力,没吃晚饭呢吧?!” …… 底下的人忙碌着,收锚,拉起风帆,舵手各就各位,炮手们也开始搬运起炮弹以备不时之需。 “雷欧萨船队的平均速度是八节。顺风,他们用的是用三桅船改造的商船,顺风速度很快。我们的船队里面因为有比较慢的大帆战船,顺风下比他们速度慢一点,大概是六点五节左右……”麦加尔抱着一堆下面领航计算师们送上来的资料,颠颠地跟在船长大人屁股后面报告,“从这里到阿尔及尔,走西南方向,现在吹的也是西南风,非常正点的顺风,大狗。” “兴高采烈个什么劲?” “我没有啊。”麦加尔无奈,“这是对职业充满了热爱——我只是想提醒你,这只是普通情况下雷欧萨船队的资料,今天他们可是带了一大批货,船吃水太深速度当然会变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追上他们。” “这才是人话。” “……我只是在报告工作而已,船长,不是在给你讲笑话取悦你。” 凯撒不为所动地点点头,这时候,船上已经准备就绪,只差船长一声令下立刻起航。 勾了勾唇角,正准备下令开船,忽然,从不远处一阵海风吹来—— “恩?” 在众人打了鸡血般奇葩的目光下,男人却迟迟没有下令,放下唇角,高挺的鼻尖动了动,随即他深深地蹙起了眉。 麦加尔:“怎么了?” 片刻的沉默。 “让他们重新抛锚。” 黑夜中,昏黄的月光看不清男人的脸色,只是听着语气,船长大人似乎情绪不佳。麦加尔一愣,以为自己阿拉伯语再一次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 “抛锚,然后让他们全部滚到甲板上来。”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离开了领航的位置。 在一起准备就绪时候忽然停航,主船上,所有的水手都聚集到了甲板上。他们有些不安地面面相觑,其他船队的人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纷纷抛下锚聚集在船舷上,趴在边上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凑热闹。 当麦加尔收拾完资料,从楼梯上走下来回到队伍时,几乎轻而易举地就发现,背着手站在队伍前面的船长大人脸色很不好看。 “不会是下午我不小心吐在船上的事情被船长知道了吧?”麦加尔身边,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小地响了起来,“不要啊,我会不会被扔下海喂鲨鱼?” “……”满头黑线的麦加尔扭头准备看看他不幸站在了哪位活宝旁边,谁知定眼一看,居然是个熟人—— “居然是你!” “怎么是你!” 俩人异口同声道。 暗褐色头发,脸上的雀斑,还有大大的耳朵,关键时刻毫无节操,蹦跶起来像个兔子似的少年贝瑞——此时,他正瞪着大眼瞪向麦加尔,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还活着——啊啊,我知道了!我听说他们弄来了一个东方人做海象员,不会就是你吧?” “……没错,不幸的,就是我。不会把你的船搞沉的,放心吧,老子自己也怕死。”麦加尔黑着脸无语道。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情!”贝瑞立刻进入熟人模式,“听说你跟船长很熟,甚至是他的个人奴隶!你一定可以帮我——我不是故意吐在甲板上的,真的不是!”褐色头发的少年满脸急切地说。 “搞清楚少年,我是奴隶,不是男宠,每天自己都在被扣工资扣得死去活来,哪来的资格帮你求情……而且……放心吧,只要不是吐在他脸上,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个专门停航的。”麦加尔干巴巴地说着——可能是声音大了点,立刻地,他就感觉到了凯撒心情欠佳的刀子眼刮到了自己脸上,鲜血淋淋,于是满脸是血的奴隶乖乖闭上了嘴。 凯撒面无表情地在船员队伍中来回走动,然后毫无征兆地,他在一个船员面前猛地停下了步子。 动了动唇角,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船长的话被面前的胖子海盗哭号着打断—— “船长我错了!我承认我昨天熄灯以后还窝在吊床里喝了一口朗姆酒!对不起船长!船长放过我——” 凯撒:“……” 众人将同情的目光投向这个被抓包的死胖子。 凯撒:“……九鞭,就地行刑。” 在水手们紧张的瞪视中,凯撒的步伐继续移动,于是,随着他的步伐停顿,甲板上出现了此起彼伏的—— “对不起船长!纸牌被我藏在枕头里了!呜呜呜我错了船长,跟我一起赌钱的还有比尔、麦克和来佳特!” “……每人十五鞭,就地行刑。” “老大饶命!我昨天就不应该胆大包天地在您窗子底下说脏话!不过绝对不是骂您,我觉得我值班的时候看见了脏东西,要辟邪!” “……扣五个金币工资。” “报告船长!我偷偷吐在船前面甲板之后用雨棚盖住了!我错了船长!船长饶命!” “……现在就给我滚去擦干净。” …… 男人沉重的羊皮靴子踩在甲板上,木头发出可怕的咯吱声,在贝瑞非常应景的倒抽气声中,凯撒终于缓慢地走到了麦加尔的面前。 微微低下头,俩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麦加尔:“……要说犯规,好像我只是不小心在暗恋你而已,这个算不算?” 额角青筋凸起,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微微扭曲,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那我就不道歉了哦?”麦加尔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凯撒背后远远地飘来,“‘船长对不起’什么的,反正今晚你已经听得够多了吧。” …… 今夜注定是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凯撒定下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龟毛规矩几乎被这群不够自觉的海盗翻出来犯了个遍——其实相比起被这群不守规矩又有点蠢萌的海盗们完全蒙在鼓里,麦加尔更加相信,凯撒对于这些并不一定就毫不知情,大概多数情况下,男人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定下这些规矩,也只是为了在海上能更安全、团结地航行罢了。 而此时此刻的甲板上,无数个汉子被扒了裤子摁到甲板上的一张小板凳上,十几个白花花的屁股整齐摆成一排朝天映着月光,看的其他船的同僚喷喷称奇。 侵了盐水的鞭子刷刷落下,鬼哭狼嚎一片。 这些平常在海战里被砍了半拉脑袋都不带哼一声的海盗今晚就像炸开了锅似的,一半人在哭爹喊娘,另一半人在喊“船长我错了”“老大求放过”。 雷克带着他那群手下在另一艘主船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其他船队的人虽然不敢笑得那么张狂,但是也看得津津有味——这种不痛不痒的鞭刑,几乎没人准备把它当回事,权当凑热闹在看。 众人天真地以为这只是船长大人今晚吃饱撑了心血来潮的一场闹剧。 直到所有人行刑结束,七零八落地从板凳上爬下来接受同伴的嘲笑,人群闹哄哄地乱成一片,没人注意到,凯撒独自一人走上了二层的掌舵位,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长期被摩擦已经变得光滑的木质舵盘。 在笑闹声中,男人低沉而显得有些阴冷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 “契约书上第六条,谁还记得?” 笑闹的声音变得小声了些,众人收敛起调侃,有些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隔壁船,雷克也停止了大笑,挠着下巴想了想,随即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红毛大副脸色大变。 “说啊,垃圾们。”凯撒懒洋洋地命令。 站在麦加尔旁边的狗腿分队小队长贝瑞刷地举起手:“报告船长!‘严格禁止女人和孩子住在船上,如果有人将女人乔装打扮带上船来,将被处以极刑’。” “一字不差。” 凯撒赞赏地点点头,在众人的瞪视中,用漫不经心地语气砸下一枚重弹—— “船上藏了一个女人,在我发火之前,把她出来。” 第二十八章 一瞬间,除了耳边的海浪声,船上安静地几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刚才还在捂着屁股哀号的海盗们此时此刻仿佛都在前一秒弄丢了自己的声线,他们瞪大惊恐的眼,互相望着彼此,似乎企图从彼此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天呐,女人!是我的耳朵出毛病了吗?谁把女人带上船了?” “这是被诅咒的!谁想要害死我们!还好船长发现得快!船还没来得及开出码头!” “去找她!她肯定藏起来了——甲板上的人也动起来——剩下的人跟我到酒窖和储物室里去找!” “船员休息室也不要放过!” 所有的汉子们提上裤子,骂咧咧地解散,一副势必要将整艘船翻出个底朝天的模样。麦加尔原本顺着人潮方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在经过楼梯的时候,黑发年轻人一个灵活的闪身,飞快地窜上了楼梯,凑到了大狗身边。 “你也给我滚去找人。”凯撒皱皱眉,不动声色地说。 麦加尔不理他,只是径自从腰带里拿出一捆纱布,将纱布打开,高举过头,轻盈的纱布立刻就顺着海风的风向飘扬起来,少年漆黑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随风飘荡的白色纱布,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扎抓一抓。 “搞什么?”有些受不了站在神经病一样的海象员旁边,凯撒皱起眉,走开了些。 “嘘。”麦加尔压低声音,“我在工作啊,听,风在说话——” “你在发神经。”私藏女人或者孩子上船时大罪,此时的船长大人心情不可谓不恶劣。 “……”放下手中的纱布,随便卷吧卷吧塞进裤腰带里,麦加尔撇撇嘴,“听不到它们说话了,你太凶了,把人家吓跑了。” 凯撒:“……”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他搭话。 放好纱布,麦加尔拍了拍腰间,漫不经心地说:“你也信女人和孩子会给船队带来厄运这种事?” “……”短暂的沉默,大约十秒后,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不相信,大多数时候我是无神论者。但是大部分船员相信这些,女人和孩子在航行途中出现会让他们陷入恐慌,这不利于船队的安定。” “就这样?”麦加尔笑眯眯地追问。 “这次出航,我们是要去劫下那批货,既然那群商人找到了雷欧萨进行庇护,海战势必是会发生的。”凯撒淡淡地说,“海战对于海盗来说稀松平常,我现在站在这里,下一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会打来一枚炮弹企图炸碎我的脑袋——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有小孩或者女人在船上拖家带口的,合适吗?” 说完,男人稍稍偏过身子,琥珀色的瞳眸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晶亮。麦加尔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与之对视上,海风将男人的声音吹散在空气中,他的声音显得非常近又非常遥远,而那张英俊刚毅的面容就近在咫尺,抿了抿唇,麦加尔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 凯撒:“如果你现在敢凑上来吻我,你就死定了。” 麦加尔:“……咦,被你发现了。” 凯撒不置可否地哼了声,他偏过头,眼中酝酿的怒火稍稍变淡了些。将一切收进眼底的麦加尔懒洋洋地靠在二层的栏杆上,撑着下巴望着他家大狗傻笑——这美好的气氛没能维持多久,大约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麦加尔忽然啊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楼下甲板示意凯撒:“好像找到了。” 男人搭在栏杆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俩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往下看去。 月光下,平常生活习惯乱七八糟的海盗们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他们之中俩个身材比较魁梧的夹着一个穿着简单裙子的妇女——乱糟糟的褐色卷发和脏兮兮的裙子在甲板上拖动中溅上了泥,在那个妇女的大吼声中,俩个汉子还算轻柔地把她扔到了甲板上。 “我不要下船!我要跟我的男人在一起!” 坐在甲板上的女人大哭着,那哭声震天响,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在月光下,众人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这个女人高高隆起的腹部——居然还是个孕妇。 “吵死了。”男人不满地揉了揉耳朵,“来个人让她闭嘴——等等,先让她说她男人是谁。” 楼下甲板海盗得命,压着这个女人将凯撒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而很显然,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看上去非常清楚作为船员私自带女人上船将会受到什么惩罚,于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甲板上挤挤嚷嚷站了一圈的男人们,在一片瞪视中,她颤抖着双唇,伸出手,飞快地往上一指—— 汉子们齐刷刷的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扭头。 麦加尔:“我?!” “呵。”站在他旁边的男人愉快地勾起唇角。 麦加尔:“开什么玩笑!这位姐姐,我只对我们船长硬得起来!” 凯撒:“……” 好想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众人:“……” 凯撒怒火冲天:“喂,你们都给我摆出这副什么死人表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啧,该死,变态渔夫,你说什么鬼话!” 麦加尔也跟着炸毛:“妈了个蛋,老子一年没碰女人了!少冤枉我!” 楼下甲板上,那个女人插腰,就好像真的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人似的,撕心裂肺地边哭边快速地用意大利语骂。 “啊,”凯撒被女人哭得心浮气躁,整个人脸色都黑了下来,伸手霸道地推了麦加尔一把,“说点什么,然后让你婆娘闭嘴。” “我老婆没说话!他在推我叫我让别的女人闭嘴!”麦加尔没好气地说。 奴隶的胆大包天让凯撒微微瞪眼,冷笑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楼下甲板上有了新的神展开—— “塞琳娜!这是我的错!你不要冤枉其他人!”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在甲板上的人群忽然不约而同地从某个地方分开,一个浑身是肌肉、身材粗犷的水手从人群中走了起来,在听见他的声音的第一时间,那个女人立刻停止了哭泣,她睁大眼,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双唇飞快地抖动着,随即,她整个人都无助地颤抖了起来—— 出来的人麦加尔记得,这人是船上的炮手,专门负责远距离狙击的,是个老船员,在他手下的炮无论远近,准头很大。 “是我的错,船长。”将那个女人扶起来抱在怀里,那个男人转过身抬头看站在二层甲板上的凯撒,脏兮兮沾上了黑色炮灰的脸上显得非常平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塞琳娜快生了,女人又总有点任性……我一时说不过她……总之,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船上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高处的凯撒,等待着他的判决。 只有麦加尔没有看他,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正趴在栏杆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对死死地拥抱在甲板中央的男女,他注意到,那个女人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深深陷入她的爱人肌肉的指甲出卖了她的情绪。 少年眨了眨眼,然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踹了凯撒一脚。 “……先把这个女人送回码头。” 终于睡醒过来似的,凯撒终于缓缓开口——众人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隔着一艘船,雷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闹剧。”扔下这么一句简单的评论,红毛大副拖着步子转身离开了船舷。 一步三回头,那个名叫瑟琳娜的女人被送回了码头。 怒风号主船的二层甲板上,船长大人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颚,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场不怎么动人的离别戏——当他淡漠地下令收起踏板,那对苦命小鸳鸯被迫分离时,女人的哭泣声让麦加尔不由自主地瞥了凯撒一眼……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名叫法海的死秃驴。 水手们重新回到甲板上。 “狙击手杰克,触犯契约第六条,按照规矩,处以浸水船底拖曳处罚,天亮行刑。” 甲板上,男人低沉而充满了魅惑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动作顿了顿,所有人都看见,那双修长而优雅的手轻轻离开了栏杆,黑色海狼最终只留给了所有人一个离去的背影。 “开船。” …… 声名狼籍的“keelhauling(船底拖曳)”,行刑时间二十四小时。绳通过船底从右舷拉到左舷,将受惩罚者剥光衣服,捆进双脚,固定在船底的绳上从左舷拉到右舷,使其受到来自龙骨的摩擦,而大多数的木制船底满是剃刀般锋利的毛刺与碎片——拖动的速度慢了,身子上的人会被淹死,拖动的速度过快,又很容易撞上船底凸出的部分——大部分接受了这种刑法的人都直接在行刑的过程中就流血而死,侥幸能活下来的,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感染而死。 历史上能在这个刑法下能活下来的人,几乎为零。 凯撒离开后,甲板上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仿佛是无声的哀吊。 而只有即将接受行刑的那个名叫杰克的男人显得非常平静。 直到半分钟过去,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忽然重复了一句,船长说……开船。 人们仿佛这才从噩梦中惊醒——在一片行航前准备的吆喝声中,难以再听出前一刻发生了什么。水手们死死地拉起绳索,卖力地拖拽到手臂上青筋凸起,他们在一片乱糟糟的吆喝声中仿佛发泄一般地大吼出声。 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到,砰然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声。 船长室内。 “……就这么拿去拖了?”坐在铺着兽皮的扶手椅上,麦加尔打了个呵欠,“居然没有老员工福利?” “这是海盗船,不是圣母院。”站在窗边,一动不动抱臂望着窗外的男人平静地说,“后悔了?海盗船上就是这样,能担得起这个船长,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 “……”麦加尔沉默片刻,在凯撒回头看他时,黑发年轻人冲他露出了一个清晰的蠢笑,“居然曾经有人以为你是乐善好施的好人?” 男人拧开头,移开了视线,从鼻腔里轻轻哼了声。 “哼什么哼。” “你最好是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变态渔夫。” “不然怎么样?” “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然后用带着倒刺的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你屁股下面的这张椅子上,扔进海里,沉底,或者喂鲨鱼。” “……” “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不听话的统统给我去死。” “……我要下船。” “船已经开了,啊,又是个不错的夜晚。” “……” “滚下去问问那群吃饱了不干活的领航计算师,我们拉下我的猎物有多远了。” “遵命,船长。” 第二十九章 在一场舒心的晚餐与鸡飞狗跳的船队罪孽清洗仪式之后,现在可以让我们来看看,距离狡猾的中二少年雷欧萨,凯撒的船队到底被拉下了多远的距离? 科学数据表明,雷欧萨这次所使用的船只——也就是那艘三桅改用商船,在顺风的情况下,速度可以达到八节的逆天高速,而不幸的是,拖家带口的怒风号船队平均速度只有六点五。换句话来说,如果这场西南方向的风不停,就算怒风号马力全开,也只是距离雷欧萨的船队越来越远而已。 但是如果逆风的情况下,三桅船的缺点就很容易可以暴露出来——因为这种船只刻意追求速度,所以它的龙骨和整个船只的构建都选用相比之下比较轻薄、贵重的木质材料,一旦遇上逆风有大浪的天气,为了确保有效的使用寿命,三桅船必须立刻大幅度降速然后倚靠其他大型船只才能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依旧在刮西南风。”麦加尔合上资料,面无表情地说,“天亮了,船长。” 坐在办公桌身后面的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卡利亚里到阿尔及尔正常船队需要四天时间,我们要在他们到达码头之前赶上他们。” “请不要提出任性的要求,船长,”麦加尔跟着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中的资料扔到大狗鼻子底下,“我是海象员,只会告诉你现在窗外刮得什么风,但是不能呼风唤雨还真是对不起啊船长。” 凯撒温和地说:“没关系,反正托你的福,我未来几个月都不用付你工钱,这么一想,我忽然就不想追究你的各种缺陷了。” 麦加尔:“……” 仿佛没有看见可怜的海象员满脸纠结的表情,船长大人径自推开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顶层甲板上。耳边,海鸥清脆的鸣叫和船只破浪前行的浪花声声声入耳,盯着航海图企图寻找一条近路未果的男人一夜未合眼,在船员们开早餐的吆喝声中,他疲惫地活动了下筋骨,决定早餐之后就去补眠,然后…… “船长!大事不妙了船长!” 凯撒:“……” 麦加尔:“船长,有人在叫你,他说大事不妙了呢。” 凯撒:“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收起来,变态渔夫——知道什么叫奴隶吗?字面意思就是,我不睡,你也休想合眼。” 一句话带你体验从天堂到地狱。 于是当某个基层船员蹬蹬蹬连滚带爬地跑上顶层甲板时,等待他的是俩张怨气冲天的死人脸。 “说。” 缺少睡眠导致心情不太美妙的船长大人言简意赅。 “今天早上值班人员到底下货仓拿东西的时候,发现货仓进水了——十八袋面粉泡了水不能用了,而且那个漏洞似乎越来越大,看上去像是人为破坏的!船工说要修补必须立刻停船,他们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 凯撒皱起眉:“而且什么?一次性把话说完。” “而且破洞的地方是昨天发现杰克他婆娘的地方。”通风报信的船员说完之后立刻闭嘴,一个劲儿地用小眼睛去瞟凯撒的脸色。 麦加尔:“……” 命题:论一个孕妇的破坏力_(:3)∠)_。 令人意外地,闻言凯撒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沉默片刻后举步走回船舱内,麦加尔和那个倒霉的船员对视一眼,屁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船舱内,船长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小型沙漏——和挂在凯撒和雷克俩人主船旗杆上面的那个沙漏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十几倍而已,在缺乏计时器的年代,作为最好的计时工具,每当这个精巧的沙漏中白色细沙完全走完,就代表一个小时已经过去。 修长的指尖将沙漏拿起来,放在掌心漫不经心地把玩,随着时间的推移,船舱内气压越来越低,就在麦加尔认真考虑要不要尿遁时,男人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 “杰克呢?” “五分钟前雷克老大让人绑好开始行刑了。” 通信船员的话刚落,麦加尔立刻眼疾手快地一把从凯撒手中抢过那个沙漏,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面上。 手中一空的男人一愣,抬头挑眉:“发什么疯?” 麦加尔:“计时。说好了行刑时间是二十四个小时,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听了麦加尔的话,男人不怒反笑,冷哼一声沉声道:“别说一分一秒,我现在就想让他再给我多泡上个二十四小时——传令下去,停船修补,把杰克给我拉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 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杰克被从船底重新拉上来扔到凯撒脚边时,他刚刚在船底走了一个来回——这似乎已经够他受的了,鲜血顺着他被船下钉子碎片划破的背部一路混着海水流成了一股小溪,染红了周围的一小片甲板,他喘息着剧烈咳嗽,看上去是被海水呛了个够本。 杰克的狼狈没有让凯撒的心情稍稍好一些。 站在可恶的西南风中,远处是跑得连屁股都摸不着的雷欧萨,脚底下是雷欧萨放下的小奸细和他挖出来的大窟窿——此时此刻,男人的心情恶劣得简直想把那个难缠可恨的红毛死矮子拆了喝血吃肉。 皮靴动了动,用脚尖抬起杰克的下巴,船长大人皱着眉脸上写满了“老子耐心缺乏”,问道:“雷欧萨给了你多少钱?” 令人惊讶的,杰克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他虚弱地喘息着,眼睛疲劳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面无表情的凯撒脸上,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毫无感情的琥珀色瞳眸令人心惊肉跳。 缓缓地闭上了眼,即使身上的伤口浸过海水的剧痛也没哼一声的杰克此刻却如同真的见了阎王一般,颤抖着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船长,我没有背叛您。”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 没有人敢说话。 嗒。嗒。 楼梯边,麦加尔心不在焉地用手戳了戳他顺手带下来的白色沙漏。 “你戳它它也不会流的快一点的。”贝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凑到麦加尔身边,神秘兮兮地说,“真的,我试过。” 面瘫着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屁孩一眼,咚,黑发年轻人默不作声地将沙漏放回平稳的楼梯上。 “放下去,继续拖。” 不远处,凯撒平坦无起伏的嗓音响起。 “啊,凯撒先生果然是个好人。”麦加尔耳边,贝瑞笑嘻嘻地仿佛自言自语道,“他相信杰克了,是我的话,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呢。” “所以他是船长,你是打工的啊,蠢货。”翻了个白眼,将精巧的沙漏揣进口袋里,被贝瑞絮絮叨叨得烦躁的麦加尔顺手把早上从餐桌上顺来的苹果塞给贝瑞,“拿好零食,小鬼,再见。” …… 船只停驶一小时,一小时后,船队继续开航。 傍晚,趴在船长的办公桌上,麦加尔第十二次小心翼翼地将走完的沙漏掉了个面。在他的不远处,闭着双眼小歇的男人身上盖了一件夹克,他高大的身躯深深地陷入柔软的扶手椅中,呼吸均匀,每一次胸膛震动,长而浓密的睫毛也会跟着微微颤抖。 麦加尔撅屁股趴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找不到其他的事好做,直到……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扶手椅上,闭着眼的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道。 趴在桌子上的黑发年轻人瞬间笑眯了双眼:“醒了啊?” “被一个变态狂蹲在旁边守着,什么人都不会睡得踏实的。”凯撒缓缓睁开双眼,琥珀色瞳眸中原本的疲倦一扫而空,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休息,就足够让黑色海狼重新恢复活力。 而面对人身攻击,厚脸皮的抖M海象员表示十分受用。在男人警告的目光下从桌面上爬起来,走到窗边,黑发年轻人望着外面,海平线方向,一轮红日正在渐渐下沉,这象征着又一个白天即将过去…… “还是西南风?”男人因为刚睡醒有些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麦加尔身后响起。 “恩。”低低地应了一声。 船舱里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麦加尔东张西望了下,开始他最擅长的没话找话说。 “大狗?” “叫我船长。说。” “你的船员似乎都很喜欢你啊,都觉得你特别了不起的样子。” “哈?”麦加尔身后,打呵欠打了一半的男人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嚣张地勾起唇角哼了声,“废话。” 笑了笑,年轻人向前迈了一步,将手伸出窗外,感觉带着丝丝阳光余温却已经变得清凉的海风从指间穿过,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颤,麦加尔猛地抬起头,珍珠一般晶亮的黑色瞳眸中,倒映着如火烧一般通红的云层,云层远远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一般,朝着头顶的方向滚滚而来。 他的身后,凯撒还在自言自语—— “不想追了,吹吹吹吹你娘的西南风——操他祖宗的死红毛矮子,那批火枪就给他赚好了,老子这样马力全开追个三天三夜说不定连本都回不来——” “追吧。” “死红毛矮子别被我撞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到时候老子一定要——什么?” “追吧。” 转过身,麦加尔背对着阳光,从凯撒的方向望去,黑发年轻人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圈淡红色的光晕中,光晕中,只听见对方异常平缓的语调。 “……要变风了,一个小时内。” 眼前的景象不知怎么的让男人难得一时语塞,微微眯起双眸,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说什么蠢话?” “我说要变了就是要变了。”变态渔夫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对方嚣张并且不耐烦地对他的顶头上司说,“你要不信我,还让我上船做个鸟?” “……” “……” “……那把恶心的羽毛扇你从哪摸出来的?” “……你的桌子底下,可能是哪个妓女姐姐落在你这的。” “又不是娘们,你抓着扇什么扇,给我扔了!” “这叫气势!你懂个屁!” 人生得以抓到机会装一回诸葛亮先森,何其难得! …… 一小时后,麦加尔懒洋洋地摆放在桌面的沙漏第十三次掉了个头。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船员一片狼嚎—— “船长!变风啦!东北风吹起来啦船长!” 船长船舱内,一片寂静,船长和他的奴隶大眼瞪小雅。 某奴隶潇洒一笑,放下沙漏:“以后,请叫我的外号:赛诸葛。” 第三十章 在东北风的笼罩下,第二天天一刚亮,船员大呼小叫地用渔网打捞上了一条…… 还带着油星子的鱼骨头。 身上聚集着全体船员们期盼的目光,俩根指头捏着鱼骨尾巴,凯撒将鱼骨拎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在麦加尔嚷嚷着“你要是敢舔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的碎碎念中,男人冷哼一声,将鱼骨头扔回了海里,转身走上最高层甲板—— “追上了。上桅帆解开,全速前进。” “遵命!船长!——解开上桅帆!全速前进!” “炮手准备!” “怒风号万岁!” 清晨的阳光中,地中海最巨大完善的改良船只上,德国旗帜缓缓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黑底白色狼头旗帜,怒风号终于卸去了它的伪装!桅杆上,巨大的白色沙漏随着海狼轻轻摇晃,黑色海浪的旗帜迎风飘扬! …… 与此同时,另一艘船上。 “船长!风向依旧是东北方向!领航员说这样下去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要被凯撒的船队追上了!” 咚咚的奔跑声在清晨宁静的甲板上显得异常突兀,一个壮硕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推开船长休息室,休息室中,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张过于豪华的大床,床上柔软的羽毛被下,高高地拱起了一个大鼓包。 “啊啊啊船长——” “唔?哦哦……” 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随着声音鼓包动了动,一缕酒红色的头发从被子下滑出,忽然,被子缓缓蠕动的动作猛地一顿!下一秒,顶着鸟窝头的少年大力掀开被子,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睡觉时被手上戒指印出来的痕迹,雷欧萨鼓起腮帮,将整张脸鼓成了包子状:“烦死了!爱德华!我好不容易睡一个懒觉!” ……船长,你明明天天都在睡懒觉。面对船长的幼稚指控,大副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地想。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爱德华觉得冷汗都顺着背脊留了下来:“船长,那群商人叫嚣着让你想个办法,说他们付了钱的,现在凯撒的船就要追上来了——” “谁管他们啊!”红发少年瞪大眼,“付了钱就了不起吗?” 爱德华:“……可是我们确实收了他们钱=_=。” “啊啊啊啊真啰嗦!”被烦的不行,雷欧萨一个翻身从柔软的大床上爬了起来,“忽然变风向我也不想的嘛,真是讨厌!爱德华,我们的船队吃水比较浅,对吧?” 爱德华再一次擦擦汗:“对,对。” “那就往礁石那边开啊!现在又不是在海中央!”不耐烦地将擦脸的手帕扔给大副,雷欧萨满脸不耐烦地说,“这种小事就吵醒我,下回……杀掉你哦。” “是,对不起!船长!”强壮的成年人浑身一僵,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下滑。 正是七月盛夏,凉爽的船长休息室中,爱德华却觉得如同身处冰窖——少年的声音中仿佛还带着稚气的天真可爱,可是只要抬眼望去,就能毫不费力地发现,在那双漂亮的脸庞上,金黄色瞳眸里彻骨的冰凉。 短暂的沉默过去,收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雷欧萨再一次鼓起脸,提了大副一脚任性叫嚷开:“还不快去!等着被凯撒追着屁股打吗!” “是!遵命!船长!” …… 二十分钟过去,小小的望远镜镜头中,运载着无数黄金和火炮的船只终于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他们把船往礁石区开了,看样子是想利用船只轻巧吃水浅的方式甩开我们——啊,那个死矮子真是很了解你啊,凯撒,这是摆明了不想跟我们打接舷战。”主船队上,雷克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几百米开外那十几艘船只的动向。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黑色海狼,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眯起,指尖轻轻在船舷上敲击:“还有多远能进入大炮的射程?” 雷克:“大概七码左右。” 凯撒:“继续前进。” “咦?”雷克放下望远镜,有些惊讶地望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在确定对方并没有开玩笑后,无奈地耸耸肩,“好吧——贝里克,传令下去,继续前进,进入射程就拉起主桅杆,准备开火。” “让他们伸出长桨。”凯撒淡淡的声音传来,“这世界上能让我凯撒搁浅的人,还没出生。” 雷克愣了愣,随即懒洋洋地笑了。 “面对敌人的时候,我发现你这副得意洋洋的臭屁模样还满赏心悦目的,赞一个呀,船长。” “闭嘴,垃圾。” 昔日平静的地中海上,今天注定掀起腥风血雨! 俩边船队同时打开炮口,在船员们的吆喝声中,几十口黑漆漆被打磨光亮的大炮从炮口处伸出,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对方的船只,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海面上忽然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且心惊胆战的对峙! 怒风号上,船长亲自掌舵,手轻轻地搭在舵上,凯撒第三次不耐烦地抬头看了眼挂在桅杆上的沙漏,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下,船长大人皱皱眉,总算是想起还有某号大活人,视线巡视周围一圈:“麦加尔呢?” 麦加尔:“到!” “到什么到,蠢死了。”嫌弃地瞥了满脸亢奋的黑发年轻人一眼,“滚去摇下那个沙漏,怎么那么慢!” 麦加尔:“摇它是没用的,不然杰克早上船了——对了,杰克呢?” 凯撒:“……我怎么知道,去问雷克。” 雷克:“问我?有没有搞错老大,我还以为你已经让人把他拉上来了!” 凯撒:“人是你放下去拖的,当然是你负责拉起来。” “所以他还在船底?你们这俩个没人性的禽兽!”瞪大眼大吼出声,新任海象员毫无顾忌地对船上的第一把交椅和二把手人身攻击了个爽,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叼在口中,在众船员崇拜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转身跳入海里—— 凯撒挑了挑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传来大炮开火的声音,随着这声巨响,在怒风号不远处,一朵巨大的浪花应声炸开! 雷欧萨的船队率先开火了! 对方的嚣张态度让怒风号上顿时响起怒骂声一片! “居然敢先开火?胆子不小。”男人冷笑一声,“大炮准备,给老子往死里打!” 雷克:“可是船长,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沙漏还没走完啊——” 呯—— 啪—— 俩声清脆而提神的脆响,桅杆上,原本缓缓流动的巨大白色沙漏炸裂开来,白色的柔软海砂四溅而出,撒了站在桅杆下的船员满头满脸。 在众人囧囧有神的目光下,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将火枪踹回腰间:“现在,走完了。” 众人:“……” 雷克:“……开火。” “开、开火——!” “上趟!准备开火!!!” “瞄准对方侧船舷!打他们的炮台位!” “开火!狗娘养的雷欧萨!洗干净脖子等着爷爷!” 船只的速度越来越近,俩只船终于双双驶进了双方的炮程范围内! 此起彼伏的炮火频繁地响起,落空的水花在周围频频炸开! 一片混乱中,几只小船纷纷从双方的大船上放下,几十名亡命水手争先恐后地跳上这些小木船——随着船只越来越靠近,一场雷欧萨极力想要避免的接舷战眼看着在所难免!谁先利用这些小船靠近对方船只混进对方的船上,谁就获得巨大的先机! 动荡的海浪中,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黑发年轻人泼水而出,他口中衔着一把制造及其精巧的匕首,往四周望了望,就在大概五米处炸开的炮弹让他瞳孔微缩,然而,只是几秒的犹豫,他一头重新扎进水里,灵巧轻快地划开水面,像是一条游鱼一般飞快地向他的目标游去—— 在怒风号的船侧,前任狙击手杰克奄奄一息地被捆绑挂在那里。 “妈蛋,太可怜了兄弟,生不逢时啊。”麦加尔嘟囔着游过去,取下口中的匕首,先伸手探了探对方鼻息确定自己要救的是一个活人,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频率却足够让麦加尔满意,“……要不是我还挂念着你,你可能就要在这水里泡死了……” 喘着粗气,伸出手抓住船边挂着的粗网,年轻人另一只手抓着手臂飞快地切断束缚着杰克的粗糙麻绳,锐利的鬼杀切割这类粗糙编织物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地,失去了束缚和支撑的杰克从捆绑上脱落,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毫无反应地海底沉—— 麦加尔啊啊惊叫俩声扑腾进海里将眼看要被海水淹没的杰克托了起来,呸出一口苦涩发咸的海水,“……不用谢,叫我红领巾。”露出一个苦笑,年轻人双脚踩着水将毫无知觉死猪一样沉重的成年男人带到船边—— 现在到处乱糟糟的,想带着杰克重新上船是不可能了,麦加尔在等,等一艘怒风号的冲锋船下来,然后把杰克放上去—— 然而,过于精神集中的黑发年轻人却忽略了身后,清晨的薄雾中,一艘小船正借着雾霭和耳边炮火惊天巨响的掩饰,无声地靠近了他的身后—— 然后。 迎头一个粗糙的渔网落了下来—— 麦加尔:“咦?” “——队长!抓到了一个!活的!看上去正准备逃跑!” …… 麦加尔:“……我了个操!又来?!!!” 第三十一章 呯—— 脸着地四仰八叉地被扔进那艘破烂的木船里,刚一落地,趁着船上的敌方海盗们还没反应过来,麦加尔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扯开嗓门毫不客气地朝船上大吼:“大狗!救命啊大狗!!!!!!——凯撒!!!你妈了个蛋快点往下看一眼啊!!!喂——船长啊啊啊啊啊啊——” 轰—— 不幸的是,与此同时,一枚炮弹在他们不远处爆裂,掀起的水花和爆破声掩盖了他的歇斯底里。 伴随着哗啦啦的浪花声,小小的木船被掀起的波浪推开,硬生生将原本只处于船正下方的冲锋船推离了怒风号。 “……”这位不知名的稀烂炮手同志,真是谢谢你大爷了。无语地抹了把脸上的海水,麦加尔仰天长叹,不叫你红领巾应该不介意吧? 船上,满头满脸水花的麦加尔沉默,满头满脸水花的敌方海盗们沉默。 三秒后,海盗们不约而同目露凶光。 那刀子似的目光搞得麦加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别……兄弟,我不喊了,我发誓不喊了,我宣布我投降——不要动粗,我跟你们走——啊!” …… 麦加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他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没有大狗,没有红毛大副,没有阿拉伯人,没有雷欧萨,更加没有该死的渔网——而他终于从这场荒唐梦中醒了过来! 窗外正是盛夏,大学高高的梧桐树上,知了“吱吱吱”地叫个没完,他的头顶上是吱呀呀慢悠悠转动的吊扇;他的手里抓着的不是鬼杀,而是一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又十分符合他身份的2B铅笔;他的脸下垫着的不是硬邦邦铺满了干燥海草的冲锋船,而是一张流满了口水的试卷,试卷上的标题很大,是美丽又亲切的方块字——论航海气象学。 他是罗沉舟,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气象大学大学森。 老子这是……在考试?茫然脸从桌子上把自己的脸拿起来,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教室最前方的监考老师。 英俊的脸庞,笔挺的西装,装逼的名表。 讲台上,男人手中的粉笔准确弹出,飞射到黑发年轻人的脑门上。然后,这个男人傲慢地抬起下巴:“名字敢更不吉利一点吗?你这科挂了,垃圾。” 然后,那个男人从讲台上走下来,当着教室所有人的面,把他的大裤衩连带内裤一扒,摁在桌子上,干了。 …… 等等,这是什么狗屁神展开! 于是,当那个不知廉耻与下限的罗沉舟抱着凯撒教授的脖子,东蹭西蹭地要求再来一发时,麦加尔被自己雷醒了。 “……呃……” 缓缓睁开眼,这一次,真实的感觉伴随着恶臭扑面而来。周围很安静,头痛剧烈的黑发年轻人动作缓慢地从铺满了杂草、湿漉漉脏兮兮地地面上把自己的脸拿起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周围摇晃的频率提醒了他,他还在海上。 船外时不时响起的炮火声让他隐约想起,他现在大概身处何方。 麦加尔沉默片刻,再回味了一遍那个荒唐(并且攻受有误)的春梦之后,忽然想起在他被揍晕之前,那群该死的海盗狞笑着举起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铁锤,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 一定是被揍傻了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梦。囧着脸伸手摸了摸脑袋,后脑柔软湿润的黑发下,麦加尔摸到一片不同于海水的粘稠。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将手在地板的稻草上擦了擦。 老子不痛。 麦加尔告诉自己。 真的不痛。 ……真的,一点都不痛QAQ。 一屁股坐回脏兮兮的稻草上,忍着后脑勺剧痛的麦加尔开始尝试接受自己熊了吧唧被敌人抓走的事实——他用自己逐渐恢复清晰度的视线扫视周遭的一切——毫无疑问的,前方五米开外处的生锈铁栏杆告诉他,此时此刻的他正身处某个牢笼之中—— 这大概是某个船只的下层,船舱侧面不知道被哪个准头有问题的王八蛋打出了个大窟窿,每当船只剧烈摇晃的时候,就会有一小股海水灌进来,而麦加尔就坐在这么一堆泡水的稻草里,脑袋哗哗地流着血,思考人生。 这时候,嘻嘻嘻的笑声在麦加尔身后响起。 “小宝贝~欢迎来到雷欧萨的牢笼~” 麦加尔:“……” 能叫我小宝贝的,都不是好人。 回头一看,果然,站在他身后满脸亢奋的是一个面容丑陋猥琐的海盗——这个海盗的头发因为常年没有清洗结成了一坨,脸上脏兮兮的,牙齿少了几颗,剩下那几颗歪七扭八黄得像玉米,他的左眼戴着一颗做工非常敷衍的假眼球,当他凑近麦加尔的时候,那个眼球的眼珠因为主人兴奋过度转到了眼睛的后边,于是当麦加尔一回头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非常一不小心的”大白眼。 “看看,莱森!过来看看!他们抢来了一个什么好宝贝!” 在用仅剩的那只眼看清楚麦加尔的脸后,这位牢友兴奋得几乎背过气去:“一个白白净净的东方人——比小妞还漂亮的脸蛋!啧啧啧,莱森,快来看看!我一个巴掌就比他的脸还大!” 这位牢友的不靠谱形容让麦加尔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了另一个倒霉鬼身上。 于是当黑发年轻人木着脸低头试图在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象征时,他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个噩耗——鬼杀不见了。 大狗的定情信物,不见了。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麦加尔觉得自己的小宇宙被吞进了黑洞。 神经里有根什么重要的线路啪地一下,断了。 下一刻,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牢房中,所有人看见那个连坐都坐不稳的东方人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几乎不费丝毫力气就将流着哈喇子的独眼巴罗摁倒在地——那个相比起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过于白皙的皮肤从他敞开的衣领处一览无遗,他就像一只忽然发怒的猎豹一般,完美的腰身,结实挺翘的臀部,他扑倒在巴罗身上,手肘死死地顶住了这个猥琐丑陋的海盗的喉咙。 “离我远点,垃圾。” 黑发年轻人神情淡漠地警告。 然后他松开了巴罗,自己找了个角落蹲着去了。 ……大狗给的定情信物不见了QAQ。 ……嘤嘤嘤,操你祖宗十八代的死海盗QAQ。 牢房中,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内心的少女在哭泣。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冷艳高贵状的麦加尔,一个汉子口中叼着的稻草从他唇边无力滑落,他双眼发直,愣愣地说—— “操,老子这辈子第一次对着一个男人,硬了。” 有的人,他就是长得一张大众脸。但是当他一不小心把小二逼本性掩饰起来,形成冷艳高贵的假象时,那一瞬间,在某些品味猎奇的人眼里,他可以变得风华绝代。 片刻的沉默后,不知道谁先起得头,牢房中,海盗们嗷嗷提着裤子冲向麦加尔。 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被四个人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上。 麦加尔:“……干什么?” 海盗一号:“我先来!” 海盗二号:“你资历不够!老子在这关了俩年了!我先来!” 海盗三号:“直男统统散开!让专业的来!” 自动开启自问自答模式的麦加尔:“请问……这是要,干我?” 海盗三号嘿嘿笑着一把撕开他的衣服作为最好的回答解决了他的问题。 当那几只粗糙的手乱七八糟争先恐后地摸上黑发年轻人的皮肤时,麦加尔动了动手指,正准备再一次开启外挂小宇宙时,意外它……又发生了。 一颗硕大的、做工精细的、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戒指,叮叮当当地从被撕裂的衣服口袋中跳了出来。 海盗是什么? 为钱活,为钱死的奇葩生物。 追寻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简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视线从麦加尔的身上移开,牢房里陷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寂静,这样的宝物让牢房里所有人的人都看直了眼——他们盯着它,看着它在船身的摇晃中,一路滑向了牢房的角落。 “……” “……我、我的!” “放你娘的西屁!我先看到的!” “衣服是我撕开的!我的我的我的!” 牢房中,海盗们嗷嗷提着裤子冲向蓝宝石戒指。 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麦加尔无语地看着一群海盗为了那一颗曾经差点被扔进海里的戒指抢得你死我活。 我家船长说,那上面可能有黑死病毒哦亲。 唇边勾起一抹微笑,麦加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靠在栏杆上。 在海盗们的哄抢声中,谁也没注意到,船舱的大门被人呯地一脚踹开,那沉重的皮靴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至少说明了来人是个身份不一般的人,麦加尔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回头。 “凯撒要求交换奴隶。”爱德华粗声粗气地说,“你们这群狗,谁来自黑色海狼船上的,举手!” 没人理他。 “喂!一群死猪!你们在搞什么!” 大副恶声恶气地踹了下牢笼栏杆,栏杆脆弱地震动了起来,连带着靠在上面的麦加尔的脑袋也跟着震了俩下,爱德华甩开了他的皮鞭,带着倒刺的鞭子在风中呼呼作响,啪地一声伴随着一个海盗的哀号,独眼巴罗鬼哭狼嚎地滚落在地,一枚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从他手中飞了出来。 “恩,这是什么?——” 雷欧萨船队的大副皱起眉,弯腰捡起那枚戒指,在翻过来看到戒指里面所雕刻的字母时,凶恶的大副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谁的戒指?!” “……” “我的。”麦加尔站了起来。 唰——啪—— 一条皮开肉绽的血痕出现在说话人的手臂上。 “我操!”被揍得莫名其妙的黑发年轻人吃痛一声猛地一缩,勃然大怒,“抽我干鸟!”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东西!”鞭子粗暴地卷上了满脸怒容的年轻人的脖子,爱德华拽着他往前拖了拖,“跟我去见船长!看他不扒了你的皮!小贼,等着哭着叫妈妈吧!” 第三十二章 炮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大概是凯撒或者雷欧萨,其中的一方要求谈判—— 《海洋公约》第二条:当对方要求谈判时,立刻停止攻击,尊重对方的谈判意愿。 当麦加尔被爱德华连拖带拉地跟着一群同样被抓的熊孩子一起被拖上甲板时,作为这只偌大船队的主子,雷欧萨正坐在他那张与周围完全格格不入的华丽扶手椅上懒洋洋地打瞌睡。就好像现在不是地中海的夏令时间一样,少年半张小脸埋在厚实的毯子底下,当锁链拖在地上哗哗的响声响起时,洋娃娃一般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了下。 阳光下,那双骄傲带着不耐烦的黄金色双眼缓缓睁开。 “搞什么,爱德华,你不把这些人拿去跟凯撒交换,跑来我这……” 少年的话语在看到队伍最前端的麦加尔时,猛地一顿。 他瞪大眼,惊讶地用力眨巴了下漂亮的眼睛。 麦加尔:“……” 雷欧萨:“……” 麦加尔、雷欧萨:“搞什么!你居然是海盗!” 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雷欧萨站起来走到麦加尔身边,乱七八糟地去扯他脖子上的鞭子,一边大声抱怨:“爱德华,你怎么这样!快放开他,是他从一堆流氓手里保住我的贞操的!” 船长你的贞操……不是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没有了吗?可怜的爱德华目瞪口呆,在他回过神之前,手中的那枚蓝宝石戒指被一把抢了过去!举起麦加尔的手,红发少年满脸认真地将戒指套进了麦加尔的中指,然后他握着黑发年轻人的手,抬起头露出一个天使的微笑:“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黄金色的瞳眸闪啊闪,就差要求举高高和么么哒。 于是,整天泡在粗糙汉子里的麦加尔被闪瞎了狗眼,闪坏了智商。 “妹纸,你……”脑中闪过白蛇传七仙女聊斋等一系列女神嫁屌丝的经典神话,麦加尔老半天大脑回路跟不上步伐,“你怎么是海盗?” “咦?”大眼忽闪忽闪,雷欧萨疑惑地偏偏,红发少年凑近了他微微弯下腰,干净小巧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坐在地上的麦加尔的鼻尖,“可是你不也是海盗么?” 麦加尔面无表情:“被逼的。” 当然还有船长无耻使用色诱术,不过在纯情的妹子面前,略过不提。 雷欧萨:“好巧!我也是被逼的呢!” 麦加尔:“啊?” 爱德华:“……” 雷欧萨船上众:“……” 船长,你被什么不好的东西上身了吗船长!你一定是中暑了啊船长!!你是谁啊你到底是不是船长啊船长!!!看着吹牛不打草稿瞬间变身纯洁少年的老大,众人心中草泥马咆哮奔过。 雷欧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抓你?!” 爱德华:让我们放下冲锋船去抓人质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船长你醒醒啊船长!!=口= 麦加尔:“大概就是……你船上的人放下了冲锋船来我们这抓人质,然后那时候我刚好在怒风号下面救人,然后就被抓了。” 救人?又是救人?雷欧萨心中嗤之以鼻,表面上却假装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再一次地冲麦加尔露出天使微笑,拧过头,在面向爱德华时,他鼓起脸:“爱德华!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明明叫你派人去跟凯撒要求谈判的啊!” 所以那个下令对准凯撒脑袋开火的疯子船长是不幸死在历史的尘埃里了,对吗?爱德华木然点点头:“……是,对不起,船长,我没有听你的话擅自行动了,请给我相应的责罚。” “所以啊!”少年漂亮的小脸气鼓鼓地皱成了一团,“快点把他们放回去!然后跟凯撒求求情也把我们的人要回来!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很难过的!” 这是……唱哪出? 麦加尔茫然脸——这是在现场演绎【论软妹纸是如何用“爱”征服海盗世界的】? 雷欧萨船队众人茫然脸——救命,和平常的船长不一样! 被抓来做俘虏的怒风号众熊孩子茫然脸——救命,和传说中的雷欧萨不一样! 整艘船上,只有大副爱德华HOLD住了死人脸——随便吧船长,随便=_=。 “哦对了!”雷欧萨仿佛响起什么似的双眼一眯,“还有——” 爱德华:什么!还有?不要有了船长你快住口!Σ(`д′*ノ)ノ 凑近麦加尔,也不嫌弃他身上全是牢狱里的泥巴和海水还有稻草,红发少年捧起他的脸……麦加尔只觉得那张漂亮脸蛋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然后唇上感觉到了柔软的触碰——吧唧一声响彻甲板,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雷欧萨在黑发年轻人唇上用力啾了下,随即笑眯眯地说,“我是男的!” “哈?”麦加尔脸部表情僵了下。 雷欧萨撅起嘴:“我是男的啊!” 麦加尔:“……” “咦?!”雷欧萨可爱地佯作不快瞪眼,“你不相信我是男孩?” ……我信。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啊!!——哦操!!这句话是哪位大神的总结,大神老子要给你上香啊大神!! 不过已经晚了,在麦加尔忙着摆震惊脸的时候,雷欧萨已经做出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举动,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了麦加尔的手,然后牵着他一把摁在了自己的下身! 麦加尔:=Д=! 雷欧萨:“看,是真的吧!” 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死在了甲板上的大副爱德华:“船长……你……” 被抓着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麦加尔立刻感觉到掌心下,在那条时下流行的紧身裤里某个相比起面前漂亮的少年脸庞过于不协调的尺寸和热度。囧着脸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手下的东西猛地跳了跳,黑发年轻人一愣,手上的触感告诉他,他抓着的那个玩意似乎正在变硬—— 于是,请原谅此时此刻的麦加尔什么都说不出了。 因为他整个已经震惊得成了一个傻逼。 “……” 咚地一声轻响,这时候,甲板上传来人重重落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是负责进行谈判通话的水手顺利地返回了,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水手飞快地走到雷欧萨身边,微微弯下腰,十分恭敬地说:“船长,凯撒那边要求立刻交换人质,否则谈判破裂。” 雷欧萨立刻阴沉下小脸,沉声道:“不换。” “恩?”麦加尔一愣。 意识到什么的少年顿了顿,脸上的阴沉好不做作地转为沮丧:“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 “……不要任性。”麦加尔愣了愣,随即伸出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他的脏爪子摸了摸雷欧萨的脑袋——在众人眼中,他们仿佛看见了一只猫在伸爪子去扒拉老虎须,偏偏那只不知死活的猫还满脸慈祥和蔼地说,“雷欧萨,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如果不是演戏要演全套,雷欧萨船上的人大概已经躺倒了一地——一半是被吓死的,另一半是被生生吐死的。 “可是我不想你走!”雷欧萨皱起脸,眼角居然真的开始泛红,“人家不想你走啊!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们都没有你好!” “凯撒是个占有欲强烈的变态,”麦加尔摸了摸下巴,心里补充虽然老子就是喜欢他的变态没错啦,“一天看不到我他就浑身憋得难过想要跳海。”吹牛不打草稿也是必不可少的,哄小孩嘛,相信大狗不会介意被黑一下的,是吧,大狗?……恩,不回答就当你同意了。 而此时此刻,麦加尔不知道,在雷欧萨心里想的是:那就让他去跳海去死好了,正合我意。 麦加尔数了下手指,艰难而勉强地继续找理由:“而且我是海象员——海象员你知道吧,就是告诉你今天会不会刮风,会不会下雨的那种人,所以如果没有我,船队寸步难行——” ……哦呀呀,居然还是个海象员呢。啧啧,看看本大爷捡到了一个什么宝贝啊你们这群只会泡妞的蠢货。雷欧萨心里乐简直开了花,脸面上却还是装着不开心地垮下脸,绿豆大的泪珠就挂在他的眼角,只要谁数个一二三,就可以立刻往下掉! “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会来找你玩的。” 恩?什么……这回雷欧萨是真的愣住。 “真的。”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麦加尔发现自己哄小孩的技术也是烂的惊天地泣鬼神。 “你会回来找我?” 瞪大眼,雷欧萨一把拽过麦加尔的手握在手心——他发现对方好像不太喜欢被这样抓着,然后他就偏偏要对他这样做。 麦加尔下意识皱皱眉想把自己的手从红发少年手中拿回来,可是动了动,却发现一点也拽不动——搞什么,这小鬼力气会不会太大了点?不过这一丝疑惑很快就在对方可爱的、期盼的目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麦加尔想起了穿越之前家里的弟弟。 那个熊孩子也喜欢这么忽闪着大眼睛瞪着老妈已经送到他嘴边的鸡腿,然后—— “恩,我会来找你。” 然后通常情况下那个鸡腿就进了熊弟弟的嘴里。 无奈地叹了口气,麦加尔伸出手,揉乱了雷欧萨的头发:“不过以后不要再跟我们船长开战了,不然他不会批准我来找你的。” “恩,好的!”才怪。 雷欧萨笑起来很好看,黄金色的瞳眸眯成一条缝,唇角也勾起成一个愉快的程度,整个人就好像泡在阳光里一样……麦加尔想,这样的人,在粗糙凶残的海盗堆里,还真是异常扎眼啊!偏偏当了海盗……啊,对了,刚刚他说是被逼的,为什么呢?……算了,来不及问了,而且大概是隐私吧? “怎么了?”雷欧萨疑惑地问。 “没什么。” 麦加尔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帮自己的同伴解下了那些沉重又锈迹斑斑的镣铐。当所有人获得自由后,他们一同来到了船下的小木船里,麦加尔眯起眼,发现不远处从怒风号上也下来了这么一批人。 麦加尔站在小船上,抬起头,冲趴在船舷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雷欧萨挥了挥手。 对方没有回应,他背对着阳光,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 交换人质很顺利,双方的船都渐渐平稳地划向自己船队的船只。 雷欧萨的黄蜂号上。 爱德华:“船长……?” “干什么?”平坦无起伏的嗓音。 刚才的娇嗔少年死去了哇爪国,是平常的船长……爱德华松了一口气,微微躬下身子让自己的身高与船长平行:“就让他们走了?” “不然怎么办?”雷欧萨用手指梳了梳方才被弄乱的头发,露出一丝不耐烦,“我们被围攻了,你没看出来吗?” “那……那个海象员呢?” “急什么。”漫不经心地瞥了满脸小心的大副一眼,红发少年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 “愣着干嘛,还没玩够吗?下令,开船。” 淡淡地吩咐一声,雷欧萨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船舷,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怒风号。 第三十三章 不远处,雷欧萨的黄蜂号渐渐航离礁石区,带着一箱箱结实的高纯度黄金,还有几箱令人令人垂涎的火枪——可惜,它没能顺便带走黑色海浪的怒火。 第一个倒霉蛋顺着船绳嘿咻嘿咻地往上爬时,迎接他的不是众人的掌声,也不是同伴动人的微笑和拥抱,当那名可怜的船员好不容易爬到船舷处,一抬头,迎面而来的,是船长毫不留情地一脚。 哗啦—— 这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苦逼熊孩子横着掉下海里,海面溅起浪花,好大一朵。 “抱歉啊,”面无表情地一脚踏在船舷上,男人微微弯下腰,懒洋洋地看着海里那个满脸无辜瞎扑腾的水手,毫无诚意地道歉说,“脚滑了一下。” 接下来凯撒脚滑了很多下。 至少从第三位同胞横着掉进海里开始,再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真是早上起床没带大脑出门了。尽管如此,每一个船员还是老老实实、吭哧吭哧地顺着海绳往上爬,他们排着队乖乖地来到船舷处,然后摆好姿势,让凯撒一个个地把他们呈自由落体状踹回海里游一圈。 小小的冲锋船边,麦加尔默默地看着这群难兄难弟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他站着看了一会儿顺便观察什么姿势下落比较英俊,谁知道船上的那位大爷还不乐意了,身子往外探了些,凯撒点燃一支烟草叼在嘴边,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热闹,还不滚上来?” 麦加尔无奈,只好跟着往上爬。抓着粗麻绳,双腿夹紧,还没找到爬绳子要诀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姿态不太好地跟着麻绳荡啊荡,好不容易接近了船舷,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斜睨自己的凯撒:“杰克呢?” “船医那,没死。”男人简单地回答,他低下头,扫了变态渔夫一眼,立刻发现了一点不一样,“衣服呢?” “……天气热,脱了,然后一个没拿稳,被海风吹跑了。”麦加尔面不改色道。 凯撒挑眉:“你准备跟着船游到阿尔及尔?” “……打架时候撕破了。”麦加尔满脸无奈。 凯撒点点头:“看来你是想游到西班牙了。” 用力翻了个大白眼,黑发年轻人略没面子地说:“我被抓到雷欧萨的船底牢狱里,里面的牢友是一群八百万年没开荤的变态——和你一样。” “真抱歉啊,打从知道怎么吃肉开始,老子就没被饿着过。”船长大人淡淡地说,“被上到屁股开花了?” “我脖子要断了,能不能让我上去再回答你的诸多问题?”麦加尔抓着麻绳,晃悠得有点头晕不说,整个人挂在一条没有任何施力点的光秃秃的麻绳上抬头说话,实在是费力地很。 可惜凯撒没理他,船长大人深深地吸了口烟卷,然后将火星摁灭在麦加尔抓着的那根麻绳的末端——干燥的绳子被烟卷的火星烧的卷曲发黑,那焦黑最后于海风中熄灭的火星在眼前无限放大,麦加尔在下面看得毛骨悚然——他觉得大狗烫的不是绳子,仿佛那烟屁股就这么摁在了他的脑门上。 “少废话,说,有没有。”男人沉声问。 “没有,”麦加尔一个激灵吓得就差喊报告了,“老子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这回凯撒难得没跟他抬杠,男人高大的身影动了动,因为背着光,麦加尔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只知道对方伸出手,像平时他最喜欢的那样,招宠物似的对着黑发年轻人勾了勾手。 感受到主人爱的召唤,完全没有节操的麦加尔一咧嘴,乐颠颠地往上爬。 然后右脸迎接凯撒的鞋底,横着掉进水里。 哗啦一声,海面溅起浪花,依旧好大一朵。 …… “妈了个蛋,他居然踹我的脸!” 晚餐时间,麦加尔第四次抓起一块湿水的手绢擦脸,边擦边对他身边的红毛大副抱怨,而坐在他不远处的正是他抱怨的对象,此时此刻,男人头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切割着自己面前的牛小骨。 “只是踹脸而已,你应该庆幸自己回来的时候船长已经气消了。”雷克厚道地说,“你该看看当我们发现杰克半死不活地挂在船底,号称去救杰克的你却完全不知道被抓到哪去时,船长那张黑脸,啧啧,我觉得当时他可能把你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真的?”麦加尔有点惊喜,“他那么担心我?” “……”餐桌那边,凯撒的餐刀滑了滑。 “并没有。”雷克面无表情地看了麦加尔一脸,在发现对方居然满脸期待之后,又略觉得同情地说,“只是我们都无法背负‘每打一次海战都要搞丢一名海象员’的罪孽,海象员宝贝似的稀有又难找,这种消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怒风号?” 麦加尔:“……” “当然啦,你可以当做是凯撒在担心你的嘛。”雷克拍了拍满脸呆滞的黑发年轻人的肩,“所以你就不应该问出口,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比较幸福啊。” “闭嘴,垃圾。”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不吃就滚出去。” 雷克做了个闭嘴的手型,低下头去啃他的大麦面包。麦加尔抬起头看了看凯撒,略觉得心情复杂——只是他看来看去,被他看得那个人怎么也不肯抬头给他一个心灵上的交换,于是无奈地低下头,麦加尔拿着叉子对着面前的木菠萝戳来戳去—— “啊对了,听说你被雷欧萨那个死矮子亲了?” 吱—— 咔—— 餐刀在盘子上打滑的声音,乘以二。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凯撒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的餐具,优雅地提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而扔下一枚原子弹却毫不知情的雷克无辜脸:“怎么了?” “……在卡利亚里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勉强算认识——哎呀,”被凯撒的怪异搞得全身发毛,黑发年轻人满脸无语地挠了挠头,“小屁孩一个,跟他计较什么?真吓哭了我又不会哄,所以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吓哭?雷欧萨?他有泪眼那种东西吗?”雷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而且,那个死矮子除了身高哪点像小孩?” “从头到尾都很像啊,”麦加尔莫名其妙地看了雷克一眼,似乎搞不懂他干嘛这样说那个红毛小子,“一言不合就要哭,赖地打滚舍不得我走,眼泪都挂在眼角了,吓死个人……个性,也蛮单纯的。” “啊,看来我们说的大概不是一个人。”雷克面瘫着脸打断麦加尔,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宣布放弃对话。 “所以最后他怎么答应放你走?”勾起一边唇角,男人淡淡地问,可惜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琥珀色瞳眸的眼底。 “……我说以后会去找他。”麦加尔说,“……当然,如果你批准的话。” 凯撒冷笑:“我当然不会批准。” ……简单直接粗暴,不愧是我麦加尔看上的男人,果然狂霸拽。 “只是个小孩而已,他说他上船当海盗都是被逼的。”连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过的黑发年轻人打了个呵欠,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是个疯子,离他远点,少给我惹麻烦。”凯撒哼了一声,皱起眉,“还好长得只是有些起眼并不算漂亮,不然不知道还要给我惹多少事才算完。” ……这种突如其来又显得完全顺理成章的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谁不好看啊妈了个蛋,老子勉强也算得上是……清秀吧!……至少比你这一船的糙汉子清秀,呸! 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呯地一声巨响,在麦加尔原本放置右手的地方,笔直笔直地、深深地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干什……!!!!!!” 在看清楚匕首上那十几颗闪亮的猫眼石后,麦加尔嗷了一声,屁滚尿流地扑上去把那把匕首从桌子上拔了出来,“鬼杀!”黑发年轻人泪流满面地从臭着脸的男人手中接过刀鞘,将匕首放回刀鞘中,恶心巴拉地用脸蹭了蹭,“我的心肝小宝贝!” “再弄丢,就跟它一起沉海陪葬好了。”看不下去地撇开脸,男人面不改色地哼了声,长腿一伸踹了面前这抱着匕首哼哼唧唧个没完的变态渔夫一脚,“明天周五,滚回雷克的船上去,少在这碍老子的眼,看着你就眼睛疼。” …… 第二天,作为被敌方捕获的熊孩子的一员,麦加尔被罚擦洗甲板。 这是一项简单又枯燥的工作——将海水打上来——泼在甲板上——用专门的木刷子死命地刷——刷干净了——一个水手噔噔噔走过——十几个擦洗甲板的熊孩子对着那个留下一串泥巴脚印的水手背影狂骂——然后将海水打上来——泼在甲板上…… 唯一的乐趣就是学会各种新鲜的骂人词汇和八卦。 “听说这一次去西班牙,我们船长是有意想要和西班牙的皇室见面。” “咦,真的呀?(⊙o⊙)” “真的啊真的啊!” “可是船长想要干什么呢?我的老天爷,你说那些皇室不会骗船长过去以后把他抓起来吊死吧?” “说什么蠢话快闭嘴!西班牙才不敢这么干——那些大贵族和我们私底下的勾当可多着了,听说船长就是想从他们手上拿一个什么东西,才会去西班牙的呢!” “咦,真的呀?(⊙o⊙)” “真的啊真的啊!” …… 麦加尔听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听得蛋疼,一边机械地进行着擦洗甲板的动作,他的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了木刷子刷在甲板上刷拉刷拉的声音—— 直到“匕首”作为关键词飞进他的耳朵里。 船员甲:“我看见了!船长当时就是从怒风号的桅杆最上端,拽着一根棋绳荡到了大副的黑狼号上——啧啧啧,那一路啪啪啪的火枪,瞬间解决了一只整整冲锋船上雷欧萨的人!一发炮火都没浪费!我有一个在黑狼号上的朋友告诉我,那些尸体扔进海里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脑门上都被轰开了花——啧啧啧,那是多高的距离啊!船长就这样飞身上了黑狼号,咵嚓一声!就——” 船员丙:“就怎样就怎样?” 船员甲:“就拧断了那个小贼的脖子——听说那个小贼不知道从哪偷走了船长放在箱子里的宝物,就是一把匕首,我倒是不识货,只听他们说是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匕首工匠师的绝世之作呢!” 麦加尔:“咦,真的呀?(⊙o⊙)” 船员甲:“真的啊真的啊!” …… 第三十四章 黑色海浪的船队向着阿尔及尔一路挺进。顶着暴晒的烈日擦了俩天的甲板,麦加尔深刻地认识到作为海盗,在航海的日子里究竟是多么的无聊——而当你不幸地作为一名最底层的海盗时,这种无聊必须翻倍……因为在你绞尽脑汁应付自己的无聊的时候,你恐怕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来自顶头上司的无聊。 比如甲板刚刚擦干净,你揉着弯了一上午的老腰准备去后仓偷点水果犒劳自己时,闲的蛋疼的水手长来了,他满脸煞气地把甲板挑剔了个遍,就好像每天他是用自己的脸在甲板上走路似的。 根据麦加尔总结,这种疯狂而暴躁的表现通常说明这位水手长刚被头上的上司——也就是某位冲锋队长消遣过。 由此类推,冲锋队长想找人消遣平衡的冲动哪来的?毫无疑问,那通常来自船队唯一的那个无聊又蛋疼的红毛大副。 至于红毛大副的怒火哪来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跟年期吧。反正不可能是凯撒。 船长就是船长,优雅的船长大人从来不将自己的无聊单纯发泄在一个人头上——只是当他无聊起来想没事找事干时,那通常意味着整个船队都即将面临毁灭性灾害。 “知识普及?这是什么狗屁?” 呸地一下将口中的铁锈吐出去,对于卫生习惯已经没有了坚持底线只要求三天淡水冲凉每天海水擦身的麦加尔同志面不改色地将木菠萝吞下肚子,在那盘偷来的水果被其他同胞抢光之前,他又飞快地伸出爪子抓了半个苹果握在手里,“当海盗还要学知识?” 船员甲:“废话!你看不起海盗啊?” 麦加尔:“没有,哪能呀!” 船员乙:“那就是你对船长有意见?” 麦加尔:“没有,哪能呀!” 贝瑞:“船长说,知识普及每个船员必须参加,我们要做高素质的海盗,凡是知识普及不通过的船员,全部都要在甲板上工作一直到下次知识普及合格为止,哦对了,还要扣一个月的薪水。” 麦加尔:“我操,不能吧!” 这种“我始终相信你的下限你却将下限喂了狗”的感觉! 贝瑞:“你别怕啊,知识普及很简单的……每个船上都有这种规矩呢!当年在巴伯路斯的船上也存在过。雷克老大说,我们的考核绝对公平公正公开!内容包括简单的德语翻译,船体知识,《海洋公约》的常见条列,还有海盗历史常识题目,你看,是不是很……你怎么了麦加尔?”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余生都要在擦甲板上度过了而已。麦加尔心很累地抹了把脸,心想也不知道大狗会不会嫌弃我只是个擦甲板的低端货配不上他的冷艳高贵。 “人生那么长,总会有一题让你答对的。”贝瑞同情地拍了拍麦加尔的肩,“如果你撞到雷克老大手上,说不定他会看在你头发颜色和我们不一样的份上让你翻译德语的‘你好’怎么说就让你过关。” “可是‘你好’怎么说……老子只会说‘早安’!”麦加尔抽了抽嘴角满脸风中凌乱,“……而且介于那个红毛大副自己都不知道《海洋公约》里写了什么玩意,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准备欢迎旗欢迎大副加入我们擦甲板的队伍了。” ……乐于编排自家顶头上司的麦加尔完全没注意到他口中的红毛大副已经晃着悠闲的步子晃到了他身后。 于是屁股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黑发年轻人嗷了一声,回头,在看清楚来人后抱怨:“轻点!我头上还有伤!” “你的头又不长在屁股上。”为海象员的神逻辑感到好笑,雷克嘲讽般地嗤了一声,“而且真抱歉让你失望了,作为有官职的船员,我是有权利不参与凯撒这个无聊活动的,我是你的考官,孩子,知道什么是考官么?现在来抱我的大腿或许还来得及。” 官职?抓住了重点的麦加尔双眼一亮:“听说老子也是高贵的海象员呢!算官职吧?” “啊,当然算。”雷克拖长了声音,在看见麦加尔眯成一条线的笑脸之后,恶劣地补充,“不过听说你还有另外的奴隶身份。” 红毛大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麦加尔觉得接下来他会听到不好的事情。 果然。 “所以当你作为海象员的那一半确实可以不用参加考核,但是一个星期以后,劳驾提醒你作为奴隶的那一半准时参与考核不要迟到哟么么哒,”红毛大副越发开心地说,“最讨厌等人的船长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呢。” 麦加尔:“……” 斜睨满脸僵硬的吉祥物一眼,雷克愉快地眯起眼摸了摸下巴,“啊,说起来,这个船上能把《海洋公约》那种龟毛的东西背个滚瓜烂熟的只有凯撒了呢……恩,还有海盗的历史,那简直就是他的发家史啊——至于怒风号的构造,啧啧,那可是那个变态亲手画的改装设计图啊,恐怕,只有‘土生土长’的‘德国’人才会喜欢研究这种奇怪的东西啦!” 贝瑞举起手,开始像兔子一样蹦跶:“大副!大副!难道您不是德国人吗?” “……”雷克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回答了这个不识相的问题,“我是,不过我是偏远山区的,不算。” 将苹果叼在口中,麦加尔转身打了一桶海水,泼在甲板上,刷刷刷——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要到阿尔及尔了,兔崽子们。”似乎并不在乎赤果果的暗示被无视的结果,今日消遣完毕的红毛大副心情舒畅地提高声音,“准备好你们的金币,在到西班牙面对那群贵族装腔做调之前,你们还有最后的机会放纵一把——” 麦加尔:“大副,劳驾抬脚,挡着我刷甲板了。” 挪了个地方,雷克不受影响地继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过船长倒不是个喜欢放纵的人,听说,靠岸之后,他只需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面,就会,一直,留在,船长休息室呢!” 麦加尔:“……” 雷克:“……呢!” 麦加尔:“……” 雷克:“呢!!!!!” 麦加尔扔开刷子,满脸无奈:“……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克:“你不会真的准备刷一辈子甲板吧孩子?抽查到‘日安’和‘船长’这俩个唯二你会的词汇的几率是一百五十八选二……你是我船上出去的人,麻烦别给我丢人,所以去勾引主考官吧,虽然他比主桅杆还直,但我相信你擅长这个。” 麦加尔:“说好的公平公正公开呢?” 雷克面不改色:“骗小孩的。” 麦加尔:“……” 下午。 麦加尔自身肉体报时器肉测,大约四点左右的时间,黑色海浪的船队成功在阿尔及尔码头靠岸。码头上已经停泊着很多船队的船只,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雷欧萨的黄蜂号。 于是,雷克口中凯撒准备会见的神秘对象简直要清晰地浮出水面。 扔开刷甲板的木桶,麦加尔一溜小跑,蹭着人群混乱摸上了船长大人的怒风号。 傍晚。 当船长大人回来的时候,那张死人脸虽然依旧很是英俊,不过上面却毫不掩饰地写着“心情不好,生人与狗勿进”——于是当夜幕降临,在所有人不约而同对船长绕道走,就连雷克也只愿意留在自己穿上啃面包将就晚餐的情况下,某位自觉自己和船长很熟的海象员不知死活地凑了上去。 麦加尔:“大狗,心情不好啊?” 躺在自己扶手椅中闭目养神的凯撒沉默装死。 麦加尔:“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就要把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不对,是让大家陪你一起不开心,你的不开心就会减少一点啦。” 躺在自己扶手椅中闭目养神的凯撒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此等站不住脚的歪理嗤之以鼻。 麦加尔:“来,说,快说!” “……雷欧萨答应转让五箱火枪给我。” 咦?这么大方,果然是好孩子。麦加尔一愣:“……那不是很好么?” “恩,”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上去就像在说今天大白菜涨价了一样,“他说前提是拿你去交换。” “……” 船舱里陷入短暂沉默。 将盖在脸上的帽子扔开,长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凯撒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扫向麦加尔——令人惊讶的是,变态渔夫的反应居然平静得令人惊讶,只见他单手撑着下巴,屁股撅得老高地趴在办公桌上,老神在在,非常自信地挑起眉:“然后呢?你怎么拒绝他的?” 哼,原来如此。凯撒心中嗤笑,面上却故意面无表情地回答:“拒绝?五箱火枪呢。” 麦加尔:“SO?” 凯撒:“我答应他了。” 麦加尔:“……” 单手优雅撑着脑袋,有些好笑地扫了满脸崩溃的海象员一眼,船长大人悠哉地说:“不过我有附加条件,我让他拿他的海象员跟我来交换。” “……”麦加尔大怒,“这叫什么附加条件!喂你凭什么还有种给我摆出一副‘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毫不犹豫地抛弃你果然很有良心吧’的表情!(╯°Д°)╯┻━┻” “啊……” “啊什么啊!这种条件雷欧萨怎么可能不——” “他拒绝了。” “……哈?” “他拒绝了。” “……” “他大概也觉得……作为海象员,你看上去不太靠谱吧……唔,这点倒是不能怪他,说起来,难得跟他观点一致了一次。” “……” 恩,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没人疼,没人爱,小心单身成公害╮( ̄▽ ̄”)╭。 第三十五章 凯撒:“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指责我,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我就是在指责你,死狗。 凯撒:“恩?” 麦加尔:“……当然是错觉,我怎么可能指责你呢,爱你都来不及。” 不怎么感动地冷哼一声,船长大人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长腿一迈,走到了海象员面前,微微弯下腰,那英俊的面容就这么在麦加尔眼前无限放大……某位海象员没出息地下意识后退一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怎样地弱爆了时,已经来不及了。身材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勾了勾唇角:“怎么,怕我不要你了?” 麦加尔忽然体会到“吓尿了”究竟是一种怎么样……具体的感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但是转头想一想,就又觉得凯撒好像不会堕落到来调戏他的地步。 似乎玩够了,男人满足地直起身子站开,长臂一伸顺手推开了船长室紧闭的窗子,夜晚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股海藻的腥味,吹在脸上,非常惬意。他背对着麦加尔,后者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其嗓音低沉地问:“今天是周二,你不在雷克的船上,跑来我这干什么?”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随口乱说话的臭毛病也给我改掉。” “……那个……” 回头上下打量了吞吞吐吐的黑发年轻人一番,月光下的黑色海浪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看上去可恶又流氓:“是为了一周后的知识普及考核吧?” “……也没有啦……” “那就滚出去。” “好吧,就是为了这个。”麦加尔为男人的无情无义用翻了个大白眼,“雷克说,抽到我会的题目的几率是一百五十八选二,为了避免擦一辈子甲板——” “为什么不擦?” “呃?”麦加尔一愣。 凯撒满脸理所当然:“你长得就像是擦甲板的,这份工作很适合你。” “……”麦加尔意识到自己期盼凯撒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真是自己太天真,于是忍住胸闷,强迫自己当做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继续道,“为了避免擦一辈子甲板,我决定要好好学习考核可能会出现的题目,我不能依靠那一百五十八分之二的几率——” “你居然还会俩题,真令人惊讶,说说看,你都会什么?” “‘船长’和‘日安’……的德语版。” “那是去年的题目,今年没有。” “……” 王八蛋,纯的。 “因为有船员反应这样的题目是在羞辱他们的智商,”男人懒洋洋地说,“你也知道,我是个非常好说话并且明主的船长,就算这显得有些无理又任性,但是如果有人要求取消这种题目,我就会取消。” “那么明主的船长,我真诚地要求……啊不,是请求你取消这种变态的知识普及考核。” “真诚地拒绝你。” “……” 王八羔子,纯的。 “虽然你的奴隶契约上在主人的那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但是说到底,船队的人几乎都认为你是雷克船上的人——如果他不想丢脸,为什么他不亲自教你?”凯撒有些疑惑地问,问完之后,他顿了顿,又补充,“虽然他自己也是一塌糊涂,有官职的人员不用参与考核这条规矩就是他在我办公室里赖了一个晚上强加上去的。” 麦加尔:“……那我也在你办公室里赖一个晚上,在考核结束之前请你暂时忘记我的奴隶身份。” 凯撒:“打滚都没用,死心吧。” 麦加尔:“那就教我啊!!教我!教我教我教我啊!” 凯撒:“我不收毫无希望通过考核的学生。” 麦加尔:“可是雷克说!只有你才背的下全部的《海洋公约》;只有你才熟悉海盗的历史就像熟悉自己的发家史;只有你才是怒风号船只改装设计图的设计师;只有你……好吧这个不是只有你,但是你的德语是那么地标准如同贵族——” 凯撒:“勉强教你三天,只要进度老子不满意,就立刻给我滚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狗,你这个虚荣的男人╮( ̄▽ ̄”)╭。 “我的学费很贵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看着面前变态渔夫满脸放光仿佛找到了希望的眼神,男人无奈地笑了笑,伸手重重戳了戳他的额头,“先看看你的程度——我的船只上的海盗旗叫什么名字?” 麦加尔立刻举手:“黑狼旗。” “雷克的呢?” “快乐的罗杰!” “啊,忽然产生了你还有得救的错觉——快乐的罗杰是一款什么类型的海盗旗?” “大众款!” “嗤,就连你都知道那是掉价的大众款,真该让雷克来补补课。下一题,‘快乐的罗杰’的来由?” “……” “来由?” “……” “……错觉就是错觉,你还是去擦一辈子甲板吧。” …… “快乐的罗杰”,海盗们在进攻前升上桅杆的黑色旗帜之一,骷髅头和骨架是它最基本的构造,尽管如今已经没有几只船队在使用这种旗帜,它依然是地中海海盗们最著名的象征标记。 在最开始,海盗们的海盗旗是红色为主色调——然而随着历史的推移,红色的海盗旗越来越频繁地让位给黑色海盗旗,“快乐的罗杰”就此成为了古老海盗们的最爱——很多人认为,这面旗帜的来由就是来自于法语单词“JOLI”,就是“非常红”的意思。 然而,却有更多的人认为,这面旗帜的名称应该来自于东方海域,封号“AliRaja(阿里拉贡)”,也就是“大海之王”。而英国人习惯把这俩个词都城“OllyRoger(奥里罗杰)”,他们认为,这一说法源自于“乞讨的流浪汉”的解释,之后,“OldRoger”在词典中被翻译成“魔鬼”。 “在抢夺商船的时候,海盗通常会升俩面旗帜,首先是‘快乐的罗杰’,之后是一面红色旗帜——第一面旗帜是友好地邀请对方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如果这种邀请被拒绝,第二面血红色的旗帜代表着一场屠杀即将开始——”坐在木桌后,船长大人的腿又不规矩地放到了桌面上,他的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说起这些复杂的历史时面无表情,显得毫不费力。 “我从来没看见过船上存在过有红色的旗帜。”麦加尔说。 “因为我们有沙漏,蠢货。”凯撒面不改色道,“沙漏走光我们就开始攻击,在这之前的等待时间足够对方把内裤都脱下来了——红色旗帜是穷鬼船队才用的东西,而且我个人认为站在桅杆底下升起一面又一面的旗这种行为麻烦又掉价。” “……”麻烦又掉价?……所以这才是根本原因。撑着下巴想了想,麦加尔又问,“刚才你说,地中海已经没几只船队在用‘快乐的罗杰’了?” “没错,因为雷克脾气臭,没人想跟他混为一谈。” “……啊!” “你的表情看上去是在嘲笑或者暗示我什么,奴隶?” “没有啊,你想太多了。”揉了揉脸上的表情,麦加尔非常顺便地转移话题,“没几只船队的意思是,还是有船队在不知死活地跟雷克对着干喽?” 似乎没想到麦加尔会把话题绕到这上面,凯撒一愣之后,撇开目光,心不在焉地恩了声。 ……出现了,凯撒标准心虚表情。 麦加尔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似乎问到了重点。 于是不依不饶继续问:“谁啊?” “……” “谁啊?” “……” “到底是谁啊?” “知识科普的第二种提醒是德语,历史题目太多,放一放,先教你简单的日常短语翻译吧。” “这么简单粗暴地转移话题你当我傻的么?” “德语,不学就滚出去。” “……” 好吧,就勉强被你糊弄一回,反正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还有,别太任性了,死狗。╮( ̄▽ ̄”)╭ …… 第二天早上,美好地睡了一晚,怒风号的红毛大副刚从床上爬起来。 打着呵欠往外走时,一抬头,就看见了某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吊在桅杆上跟着德国旗帜迎风飘荡的某位海象员同志——啊,说起来,每当凯撒变得不耐烦的时候,确实会做出类似于把人吊起来这种惊人又变态的惩罚呢。 红毛大副噗地一声裂开嘴笑了,崭新又愉快地一天即将开始。 雷克:“嗨!先生,日安!上面的风景还好吗?!” 麦加尔:“@#¥%*&……” 雷克把手放在耳边:“您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麦加尔:“Gratuliere(恭喜)!AllesGute(万事如意)!GuteReise(一路顺风)!HerzlichenGlvckwunschzumGeburtstag(生日快乐)!” 雷克:“……” 这尼玛……难道是要学傻了节奏?——而且这都教的什么啊,船长是以为自己养了一只热带彩色大鹦鹉?虽然这个通常是海盗船长标准搭配没错啦……顿了顿,红毛大副试探性地问:“Wieheitdu(你叫什么名字)?” 麦加尔:“IchheitAnne(我叫安娜)。” “……” 安娜……哪位啊亲? 至此,雷克终于非常立体地意识到,凯撒究竟是一个能把恶劣加恶趣味发挥到什么地步的无下限存在。 第三十六章 在全体船员起床围观之前,麦加尔被凯撒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可惜这个时候,他整个人被吊成人只会说“恭喜发财”的傻逼。……用麦加尔自己的话来说,自从被凯撒威胁“再晕船就把你扔进海里挂在船边拖着走”之后,他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吐得如此痛快。 连雷克都不忍心地啧啧道:“太过分了,船长。” 麦加尔:“呕——” “如果你想挑战这份工作的话,可以把他接回去。”坐在船长专用扶手椅上,仿佛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角落里抱着酒桶吐得昏天暗地的某个人,男人琥珀色的瞳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后墙纸上的一处污渍,面无表情地说,“这家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 ̄▽ ̄”)╭。 以上,在“聪明的学生”,“愚蠢的学生”,“调皮的学生”和“乖巧的学生”之后,我们又学会了新的形容词——“令人忍无可忍的学生”。 麦加尔:“呕呕——呸——呕——……” 凯撒:“……” 雷克:“……” 短暂的沉默。 “……吐饿了,”从呕吐专用橡木桶上抬起头,黑发年轻人满脸茫然,目光在船上最尊贵的俩位人士身上来回移动,“早餐开餐了吗?” 船长大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他带走,雷克,这个月给你加薪水……尽管开价。” “……金钱是不能打动我的,您留着慢慢享用吧,船长。今天星期三,好棒哦,忽然觉得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星期三。”红毛大副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飘出了船长休息室。 黑着脸从手边的铜盘里挑了一个没有扎过铁钉的原装苹果,凯撒想了想,在麦加尔期盼的目光下,又将苹果放了回去,当对视上那双忽闪忽闪饿得发绿的黑眼时,男人气笑了,无奈得很:“滚去漱口,问他们要一点薄荷叶含一下再靠近我——还有,把这个桶扔掉,别让我再看见它。” “有本事别吊着我啊……老子被倒吊一个小时啊,在桅杆上挂着观赏了完整的海上日出。” “漱口完毕之前不许再说一个字……标点符号都不行。” “……” 麦加尔撇了撇嘴,边小声嘟囔边往外走——他的头发因为倒挂在桅杆上的姿态被风乱糟糟的,脸上因为反胃变得有些苍白,他的眼底因为整夜恶补德语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就像刚从女巫的塔罗牌里爬出来似的——啊,那张牌叫什么来着?恩……倒吊人。 真是生动又贴切。 坐在柔软扶手椅中的男人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他的目光落在年轻人的后脑勺上,当后者摇摇晃晃地抱怨着走出他的视线时,面上的表情稍稍一顿却没有多少变化,伸手将盘子中那个完整的苹果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苹果的旁边,端正地摆着一本手写札记。 这是一本很古老的船长日记,由海盗公会统一收集抄写然后再分发到每位船长的手上。札记上面记载了之前百年里地中海所有数得上名字的海盗的发家史—— 凯撒的名字排在第三十七章,雷欧萨紧跟其后,在第三十八章。 男人的手指微微弯曲,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我还是想知道,用‘快乐的罗杰’的还有哪只船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麦加尔的声音在男人头顶响起,随后,是咬苹果的咔嚓咔嚓声,还有吧唧嘴的声音。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凯撒露出笑容,并且笑得很和蔼:“想知道?” “想啊,”才不管船长已经露出了可怕的信号,好不容易吃到原装口味不参杂铁锈的苹果,麦加尔感动得几乎要落泪,顺便大脑也跟着不怎么好使了,“你越不想说,我就越想知道。” “打开窗户从这里跳下去,淹死自己,上帝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 “坐下,我们继续上课。” “休息一下吧,我一宿没睡了。” “我睡过了。” “……嗤,人渣。”眯起眼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麦加尔伸出手揩去唇角流出来的苹果汁,挂着一滴果汁的拇指举到面前看了几秒,想了想,非常小市民地伸出舌头舔掉。吧唧吧唧地把拇指舔干净,一抬头,发现桌子对面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自己。 “干嘛?”麦加尔莫名其妙。 “一周后,你敢在西班牙皇室的餐桌上这么干,我就拧断你的脖子。”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说,“坐稳了,今天不用你当差,我会把雷克那边的航海分析拿过来用——你把这本札记背下来,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船长大人下巴扬了扬,点了点手边的那本比麦加尔拳头还厚的札记。 麦加尔:“……等我背完已经是后天了吧。” 凯撒:“是吗?真遗憾,那你就后天再睡。” 麦加尔:“我不要你教了船长大大,我自学!自学还不行!求放过!” 凯撒:“笑话,所有人都看见你在我的休息室里呆了一夜,你以为他们怎么想?” 麦加尔:……(⊙o⊙)?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凯撒:“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我花费了整整一晚上来教你糟糕的德语,现在你的脑门上已经刻上了我的名字,一周后的考核如果你不能通过,相信我,让我丢脸你就死定了。” 麦加尔:“船长,我都不好意思说了,关上门独处的时候比起刻苦努力学习正常人更加喜欢做点会啪啪啪响的事——” “啪啪啪?你想让我打你耳光?” “……”直男你好,直男再见。 男人冷笑一声,不装了。一只脚嚣张地搭上了桌子,另一只脚稳稳地踩在地上——这个并不太文雅的姿势却恰好能让人具体地感受他的腿有多长腰部线条有多结实整体身材有多完美,伸出手,懒洋洋地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掏出一根烟卷叼在唇边,男人点燃烟草整张俊脸都模糊在了袅袅升起的白色烟气后面,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思想健康点,变态渔夫,我还暂时不想上你。” “那换我上你?说实话,我还蛮想的。” “……我看你是想死。” 话是这么说,不过从语气听出来船长大人其实不怎么生气,眯起眼神情慵懒地吸了口烟草,长腿动了动,将那本札记推到麦加尔鼻子底下:“快点背,天阳落山之前背出来我可以考虑勉强上一下你。” 麦加尔:“……” 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_(:3)∠)_? 但是身体先于大脑理智行动,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剁掉自己爪子之前,在凯撒满意的目光下,他把那本手抄札记抓在手中—— 翻开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海象员恭敬地将札记递回给船长大人。 凯撒:“?” 麦加尔:“看不懂,不过我个人认为,你真人长得比第三十七章你的画像好看一点。” 也就是说,整整一本书,麦加尔只看懂了第三十七章的标题——那是凯撒的名字。 多么令人感动。╮( ̄▽ ̄”)╭ 黑着脸将那本手抄札记拽过来,不耐烦地翻了翻,最后,船长让步:“我念,你听——去哪?” 一溜小跑飞窜到船长休息室靠墙处的华丽长沙发边,黑发年轻人爱怜地抚摸着柔软的沙发垫:“反正都是听,我可以躺着听吗?” “……” 最后的姿势是,麦加尔趴在长长的沙发上,整个人半张脸陷进柔软的坐垫中。凯撒坐在船舱柔软珍贵的兽皮地毯上,他的背后靠着沙发的扶手,男人一手捧着那本手抄札记漫不经心地翻着,头也不抬地说:“敢睡着你就死定了。” 脑袋凑过去——被无情地推开,麦加尔撇撇嘴,将脑袋规矩地放回沙发上,单手撑着大脸笑眯眯地催促:“快讲啊!” “从第十五章开始,前面章节的那些老头子死得连骨头的挖不出来了,可以不用记。” “好。” “十五章,罗维朋夫人号,海盗旗帜标志是‘快乐的罗杰’……跳过这章,从第十六章开始好了。” “……” “第十六章是大力士波塞维尔的船,啊,我见过这个老头,在阿尔及尔养老,现在大概老得连苹果都咬不动了——” “大狗。” “叫我船长。干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床头故事讲得很烂?” “……” “我要听罗维朋夫人号啊啊啊!干嘛跳过!我要听这个!第十五章!罗维朋夫人号!” “有什么好听的,”吵死了,凯撒面无表情地合起札记,淡淡地说,“反正你这辈子也不会遇见这艘船的。” 麦加尔微微一愣:“为什么?” “因为罗维朋夫人号并不存在,它是一艘幽灵船。” “……”这是要开始讲鬼故事的节奏? “知道为什么那些垃圾在海上的时候,提到女人就像提到恶魔一样怕的发狂么?” 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男人转了转脸——这时候,坐在地上的他的脸和沙发上的麦加尔靠的很近,近到俩人几乎在交换对方的气息,麦加尔屏住呼吸,他发现凯撒的声音忽然听上去缓慢又飘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女人在海上会带来噩运’的传说,就是从罗维朋夫人号开始的。三十五年前,罗维朋夫人号的船长刚刚结婚,并决定在船上庆祝,他带着自己的爱人上了船。然后那艘船在恶名远播的帕尔马岛屿附近触礁——原本在航海图上,帕尔玛岛屿附近并没有标柱礁石区——事实上,人们至今都没有找到那一片礁石区所在。罗维朋夫人号整个船底被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船沉了,所有船员全部遇难。” “然后呢?” “然后?然后所有人都说,罗维朋夫人号的船长变成了那个本该一起葬身海底的女人玛格瑞塔,女海盗。每五年,总会有船队会在海上看见罗维朋夫人号上飘扬的‘快乐的罗杰’——这些水鬼可能只是为了杀戮,可能只是为了抢航海图——” “抢航海图?” “听说她在找东西,”伸手不客气地弹了弹麦加尔的脑门,男人面无表情,“关你屁事,这么八卦干什么——其中,也有运气好的船队,只是跟他们擦肩而过……啊,”凯撒轻叹一声,抬起头扫了一眼窗外,“说起来,每当这艘幽灵船出现之前,海上都会起浓浓的大雾呢,恩,就像今天一样。” “是我的错觉吗,这种吓唬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 “大狗,你好幼稚。” “……第十六章,大力士波塞维尔。” 男人面无表情地翻开札记,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地念了起来。 …… 麦加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看来他实在是太困了,整整把一个美好的白天睡了过去。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他蹑手蹑脚地正准备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忽然,手背上忽然喷洒到的温暖湿润的呼吸让他的动作一顿。 他低下头,借着今晚并不明亮的月光,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狗睡觉的样子——那本白色的札记被铺盖着放在他的大腿上,男人一手撑在沙发边缘支撑着脸,另一边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一旁,他的长腿自然微曲,舒适地放置在柔软的地摊上,微卷的亚麻色头发垂落在他的眼睛前。 他的身体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微微颤动。 当大狗睡觉的时候,他会从呲牙咧嘴的猎犬变成一只天然无公害的萨摩耶。摸摸鼻子,麦加尔对着凯撒露出了一个堪称白痴的笑容。 正笑得开心,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吱呀声。 麦加尔愣了愣,下意识往窗外望去——然后,就像凯撒之前所说过的那样,今晚确实是一个大雾天。 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隐约还能听到值班的水手低声交谈的悄声细语。 吱呀—— 更加明显的一声传来。 麦加尔好奇地将窗推开了些,伸出脑袋往外看去—— 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想过怒风号会让一只陌生的船只靠得那么近。 近到俩艘船已经到了会发生船吸现象的危险距离!不远处,那只古老的船似乎完全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它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蹭着大雾天气,像是幽灵一样靠近了怒风号。 …… 等等,幽灵? 麦加尔睁大眼,眼前的雾似乎散开了些,隐隐约约,黑发年轻人看见了对方船只上摇曳的橙黄色煤油灯—— 煤油灯下,一个穿着长裙的年轻女人站在船舷上,朦胧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月亮渐渐走出厚厚的云层,拨开浓雾,洒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二十来岁,长而卷的亚麻色头发垂至腰际,她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即便一半埋藏在阴影中,麦加尔还是能看见对方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红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女人。 雾。 船。 女人+雾+莫名其妙的船=???…… 海象员同志觉得自己的头发在起立。 海象员同志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在唱国歌。 而那个女人站在船舷边,海风似乎随时会将她吹落海中。 “咯咯。” 渐渐散去的雾后面,她眯起眼,冲僵立在窗边的麦加尔微微一笑。 “……” 啪地一声,麦加尔似乎听见了脑海中那个名叫理智的东西支离破碎。 “鬼、鬼啊!!!!!!!!!!!!!!!!!!!!!!” 第三十七章 “吵死了,垃圾。” 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从后面伸出来蒙住了海象员的眼睛,麦加尔下意识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后抵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下,那个罩在自己脸上的手毫不客气地使劲儿往后一拽,下一秒,麦加尔后仰,凯撒及时让开,受到了惊吓的海象员结结实实被摔了个狗啃屎。 坐在地上茫然地眨眨眼,麦加尔一时有点决定不来是叫嚷“好痛”还是叫嚷“鬼啊”还是叫嚷“死狗”。 呯地下用力关上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男人此时此刻满脸煞气,他瞥了蹲在地上的麦加尔一眼,哼了声:“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怎么这么倒霉。” 麦加尔:“……关我屁事,讲故事那个人明明是你!” 凯撒不理他,长腿迈开往外走,在他踏出船长休息室的第一秒,寂静的夜空被火枪声撕碎,加班人值班的人从半梦半醒状态被惊醒过来,纷纷叫嚷着“发生了什么事”。麦加尔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当他来到甲板上时,正好看见凯撒拎着那个今晚值班掌舵水手的领子将他丢开,亲自站在船舵面前。 他眉头紧蹙,沉声道:“都给我起来,大垃圾们——拉进绳索,杨帆,右满舵,全速前进。” 众人:“……” 还没发现?面对众人的茫然脸,凯撒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你们的左边。” 众人一致往左边望去。 船员甲:“雾好大,看不清,那个光亮是什么,灯塔吗?” 船员乙:“可是海中央哪来的灯塔?” 船员丙:“嘘,我好像听见了船只的声音。” 贝瑞:“我……你……右满舵!全速前进!——是罗维朋夫人号,那个穿胸罩的女幽灵船长出来索命了——我们见鬼了兄弟们!!!” 贝瑞的话让甲板上暂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下一秒,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着哭腔大吼了一声“妈妈”,一时间船上乱了套,这群迷信的船员,最怕的只有三样东西——凯撒,鬼,和没有钱(……)。 凯撒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抓着舵盘,整个舵盘在他有力的大手下被转至最右,需要专门培训过的大力海员才能控制的沉重舵盘在他手中就转动轻松得像玩儿似的——当舵盘被打至最右,整艘船发出沉闷的巨响,木质摩擦吱呀地响着,怒风号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转笨重的船头,俩只船头从并肩而行转为三十度——六十度——九十度——几乎是立刻就跟罗维朋夫人号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怒风号上,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船员们趴在船舷上,他们看着罗维朋夫人号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这时候,月光洒下,所有人都看见了站在罗维朋夫人号船头上的那个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衣裙,白色的裙子在海风中仿若起舞般飘动,她抿着唇,漂亮的脸蛋无可挑剔,冲着那群看得呆滞的船员,女人咯咯咯地笑着,甜美得不像是活在人间的生物。 女鬼的微笑。 ……这群已经吓漏了的船员表示真心欣赏不来。 “妈、妈呀!” 在那个女人裂开嘴发出咯咯声的第一秒,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小的搓货起了个头,船员们哇地一声炸开锅,所有人都噼里啪啦地从船舷边哭喊着跑散,整个甲板上乱哄哄地闹成一团,只有看守桅杆和帆的船员满脸视死如归地坚守在岗位上—— 混乱中,谁也没看见,当女人发出第一声甜美的笑容时,船长大人额角青筋凸起。 罗维朋夫人号上。 “……啊,跑掉了呢。” 年轻的女人叹息一声,单手撑着下巴,她歪着脑袋,双眼一瞬也不瞬也盯着怒风号最高层的掌舵位上正面无表情控制着整个船只的高大男人——这时,女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好不容易抓到小凯撒,不能让他跑掉了。”女人轻快地说,“伸出大炮,准备开火。” “是,船长。”那个人微微低下头,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薄雾当中。 怒风号上。 “他们伸出大炮了,大狗。”面无表情地将望远镜从眼睛上拿开,麦加尔将望远镜塞回给船长大人,跐溜一下,动作敏捷地窜到了男人的身后,“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在看你——不会是你惹了什么风流债吧?” “闭嘴。” 此时此刻,怒风号几乎是在全速前进,在地中海上,这艘一旦脱离了船队堪称最快的船只,却仿佛永远甩不掉身后的罗维朋夫人号,那艘无声无息的船只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怒风号后面,在宽阔的海域上,俩艘船展开了无声的追逐。 “他们伸出大炮了!”甲板上,一个在夜间视力不错的船员带着哭腔大吼,“干他娘的,我们甩不掉那艘鬼船!” “啊啊啊啊这辈子不想听那个女人笑第二次!船长,我们也开火吧!管它是什么东西,先拿大炮轰了再说!” “对对对!轰了再说!” 人群里响起一片乱糟糟的附和。 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凯撒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站在他身边的麦加尔奇怪地斜睨他一眼,心想这要放在平时大狗早就下令开火了,今天这样一副“先跑了再说”的德行实在太反常啊——咦等等等等,这么说来,难道这几天的拖拖拉拉就是为了躲避罗维朋夫人号? 不是幽灵船么?大狗怎么知道它会出现? 抬起脚踹了陷入沉默的男人一下,麦加尔张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船头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整个船身都震动了起来,船头一歪整个船狠狠地被往外推了一小段距离,麦加尔一个没站稳差点儿被甩到海里去—— 楼下群众反映更加激烈。 “我们被击中了!”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船长,申请开火!我们需要反击——就算是幽灵我们他娘的也要反击!” “我这辈子从来不打漂亮的女人,今天我要破例了——我的刀呢!我的刀在哪!” “下层船舱进水了,一小队跟我下去立刻进行修补,其他人待命!” “是!” 麦加尔扶着围栏站稳,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在整个地中海上,敢公然向怒风号直接开火的船队还不曾存在过呢,转头看了眼凯撒,后者脸上一片平静,看上去居然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满脸淡定,一手掌舵,一手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烟草,专心致志跑路。 麦加尔:“你被女鬼上身了?” 凯撒:“滚。” 麦加尔:“屁滚尿流地毫不犹豫跑路,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凯撒:“停下来开火就会被追上。” 麦加尔:“?” 凯撒用“你这天真的孩子”的眼神看了一眼海象员同志:“被追上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屁滚尿流’。” 怒风号就像是一个健壮的青年,在凯撒的带领下迈开壮硕的双腿,撒丫子一路狂奔。在它身后的不远处,罗维朋夫人号仿佛是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的女士,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耳边的炮火声就像是她在娇喘着“呵呵呵别跑呀小妖精”。 奇怪的是,在第一炮击中之后,罗维朋夫人号剩下的炮火无一例外地全部在怒风号周围炸开。 准头那么烂?作为一只幽灵船来说,不应该啊。 麦加尔疑惑地回头望去,月光下,黑发年轻人一眼就看见,紧紧跟随在怒风号屁股后的船只最高处,那个漂亮的女人昂首挺胸地站在最高处,她的裙子高高掀起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一只脚霸气侧漏地踩在船舷上,当麦加尔回头到时候,她皱着眉,修长的指尖上夹着烟卷,叼在唇边吸了口,黑暗中,烟草星火点点。 麦加尔:“……” 一定是我回头的方式不对。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脑袋摆正:“大狗?” 专心致志亲手掌舵主持跑路的凯撒:“做什么?” 麦加尔:“回头看看。” 凯撒:“不看。” 麦加尔:“快回头看,好精彩。” 凯撒:“……不看,看一眼我就脑仁子疼。” 脚下,是鬼哭狼嚎的怒风号众船员。 身后,是迎风露大腿霸气吸烟的漂亮女幽灵。 俩艘船调情似的你追我赶开出了整整一海里远,怒风号屁股后面的罗维朋夫人号上,终于传来了女人的娇嗔—— “——再跑我要生气了!” 怒风号众船员:你气吧,气死了我们也得跑啊姑奶奶! 凯撒抬起手,又点燃了一只烟草叼在嘴边。 “——真的生气了哦!” 怒风号众船员:船长加油!快跑快跑! 将烟草熄灭,男人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手中的舵。 怒风好号众船员:……?! 麦加尔:“不跑了?” “恩。”低沉地应了声,男人继续保持面瘫地应了。 怒风号众船员:……!! 放开舵,有些无奈地转过头,首先看到的,就是身后罗维朋夫人号上,海风中,漂亮的年轻女人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她高傲地抬起小巧的下巴,一只脚踩在船舷上,看见凯撒回头,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玛格瑞塔。” “小凯撒。” “裙子放下来,看到你内裤了。” 罗维朋夫人号上,名叫玛格瑞塔的女人脸上一愣,然后猛地低下头悉悉索索一阵动作,将自己的裙子拉回安全位置。然后,在众目睽睽,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注视中,她站在船舷,海风吹散了她亚麻色的长发,张开双臂,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如同花儿一般灿烂的笑容,她看着凯撒,她说—— “儿子,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 众人:“……” 现在,显而易见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摆在我们面前。好消息,这不是鬼是船长他娘,坏消息,这是船长他娘却被人鬼哭狼嚎地当成了鬼。 于是现在我们可以捡起掉了一地的节操,重新来分析这件事的性质—— 首先,再强调一遍,在怒风号船队上水手们最怕的有三样东西:凯撒,鬼和没有钱。 在事情的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见了鬼,现在他们终于认识到和怒风号隔海相望的那个看上去比船长还年轻的女人是船长他妈——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却嚷嚷着“要拿大炮轰她的脑袋”。 拿大炮轰船长他娘的脑袋? 呵呵。 于是这很可能导致了凯撒的不愉快——得罪了船长。 于是在得罪了船长之后,根据船长的尿性,海盗们最可能面对的是——扣工资。 终上所述……原谅这群可怜的熊孩子一生放浪不羁惊吓点低。 在全船人员保持着“=口=”的造型抬头仰望隔壁船时,却发现一片柔软洁白带着女性清香的裙摆从自己脸上一拂而过,紧接着是咚地一声轻巧悦耳的落地声从三层甲板处传来,牵着绳索的玛格瑞塔在怒风号上降落了,落点精确,姿态优美,降落地点是船长凯撒的身边。 放开绳索,漂亮的女人撅撅嘴,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眯起那双如同海洋一般湛蓝的瞳眸,她踮起脚向着凯撒凑过去,唇角轻勾。 男人愣了愣,然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草亲自点燃,送到玛格瑞塔的唇边——红唇轻启,女人咯咯笑着叼住那只燃烧的烟草。 “长高了,儿子。”叼着烟,玛格瑞塔含含糊糊地说,她再一次踮起脚,拍了拍凯撒的肩。 “我已经三十二了。”男人沉声道,“我父亲三十二岁时候还长个子?” “不知道啊,谁叫他三十岁时候就去见阎王了。” 毫不在意地说着,似乎没有看见凯撒脸上瞬间僵硬的表情,眯起眼,这个忽然袭击怒风号的女船长忽然少女状地开始东张西望,蓝色的眼睛好奇地将周围的一切扫了个遍,最终,将目光停在了麦加尔身上。 凯撒无声地叹了口气,踹了海象员一脚:“叫人。” 麦加尔:“……妈。” 玛格瑞塔:“……” 凯撒:“……” 麦加尔:“……” “没关系,”大美女满脸淡定地拍了拍麦加尔的肩,“好开心,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儿子。” 麦加尔:“……”这话怎么听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从表面上来看,他和你差不多大。”心很累的船长曲脂敲了敲舵盘,“别闹。” “这有什么,你看上去比我还大呢。” “……” 玛格瑞塔拔刀。 玛格瑞塔捅刀。 作为在场唯一的正常人,凯撒满脸血地倒在这场没有硝烟只有神逻辑和神展开还有神经病的战场上。 而这幅母慈(并没有)子孝图让某个自认为没见过世面的海象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震惊之中,麦加尔猛然想起,在那本罪恶的白色手抄札记里,罗维朋夫人号可是三十五年前的产物——保守估计,这位玛格瑞塔小姐当时年芳二十,二十加三十五——也就是说,这名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岁的年轻女人,无论按照地球正常公转自转各种转的哪种方式来算,至少五十五岁。 恩,五十五岁。 看着那张不远处白嫩年轻的漂亮小脸,麦加尔风中凌乱。 可能性一:这姑娘去做了拉皮手术。 可能性二:这姑娘坐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 可能性三:这么一想,大狗似乎很爱玩那种“干儿子”游戏。 而且…… 谁会把自己妈的名字当做刺青刻在背后啊喂!!!!!(╯‵□′)╯︵┻━┻ 在麦加尔整个人处于不好的情况下,玛格瑞塔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轻快地跑到一楼甲板上亲近民众,众糙汉子们受宠若惊,一时间几乎要以这个忽然降落在怒风号上又身份尊贵的女人为中心跪拜一圈,而玛格瑞塔似乎也很满意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在怒风号水手的带领下,她饶有兴致地东窜西窜到处参观。 还时不时会发出“啊这个设备好新我的船上都没有”的感叹,每当这时,她的周围会争先恐后地响起一个路线的回答,那就是“拿去!拿去!”和“请夫人千万不要客气尽管拿去!”。 麦加尔趴在三楼甲板上,面无表情地往下看。看着整艘船的人跟着大美女呼啦啦地跑到左边,又噼里啪啦地飞窜到右边,船上鸡飞狗跳——这似乎非常能说明一个困扰了众海盗很久的问题,那就是:在美女面前,迷信什么统统去死。 忽然,头发被一只大手揉乱。 “思想纯洁点,垃圾。这家伙,真的是我母亲。”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很遥远,下一秒就要被吹散在夜晚的海风中。麦加尔愣了愣,抬起头下意识想看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月光下,大狗的侧脸依旧完美——这时,一层甲板上的玛格瑞塔转过头笑眯眯地冲他们招招手,不耐烦地嗤了声,收回了放在他脑袋上的手,男人头也不回地迈开长腿走下楼去。 留下麦加尔一个人独自在三楼甲板上自我荡漾。 …… 一个小时后,玛格瑞塔在凯撒的带领下把怒风号翻了个底朝天,收获“先进设备”无数,连凯撒放在办公桌上那盏在意大利购买的造型不错的煤油灯也没放过。 对此,守财奴船长只是翻了个白眼,随她去了。 最后那双蓝色的眼睛满足地转了一圈,停留在麦加尔身上。 “?”麦加尔指了指自己。 玛格瑞塔露出一个“你很上道”的赞扬表情,点点头。 “这个不行。”淡淡地说着,一直沉默的男人伸手在眼露贪婪的大美女光洁的额头上拍了拍,“我的海象员不够用了。” 玛格瑞塔撅了撅嘴,作罢。 当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根据麦加尔人体计时器肉测大约半夜一点左右的时间,雷克的船只终于追了上来,隔着海,红毛大副非常放得开地脱下帽子挥了挥手,冲大美女行了个绅士礼,笑嘻嘻地说:“夫人,晚安!您又变年轻了!” “谢谢,小红毛!”趴在船舷上,玛格瑞塔笑得灿烂,“你也长高了呢。” 凯撒:“喂,除了这句你就没其他……” 雷克:“谢谢夫人,我也觉得!我果然还在发育!” 凯撒:“……” 玛格瑞塔的船加入了凯撒的船队,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主船怒风号后面。女船长踮起脚往后看了看,迷雾中,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罗维朋夫人号上飘扬的海盗旗帜,还有那一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 她撇了撇嘴,尖细的下巴藏在臂弯里:“儿子,到我船上去看看?” “不去。”凯撒无情地拒绝。 “好过分。”遭到拒绝的母亲嘟起嘴,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你最近跟雷欧萨又杠上了。” 仿佛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船长大人不太愉快地皱起眉:“他抢了我的货。” “他是弟弟,虽然有点任性,你让着他点。”玛格瑞塔掰着手指,露出一个非常为难表情缓缓地说。 弟弟? 弟弟…… 弟弟!!!! 雷欧萨?凯撒?弟弟! 一旁的麦加尔被这道惊天大雷劈成了人炭。 “你上来就是准备说这个?”警告地瞥了满脸呆滞的变态渔夫一眼,凯撒转过头看向玛格瑞塔,面无表情道,“那你可以回去了。” “真不可爱。”漂亮女人斜睨凯撒一眼,看上去有些阴沉,“我来当然是来看看你。啧啧,瞧瞧你眼睛上的那道疤痕,虽然还蛮有男人味的是没错啦——该死的巴伯路斯兄弟,居然敢偷袭你,真是不要命了。” “消息很灵通。” “当然,我天天飘在海上又不能购物,剩下的只有娱乐活动只剩八卦了好吗?” “……” “再说,我想你了嘛,你又老躲着我——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大老远就闻到你船上弥漫着一股子叛变者的臭味——我不知道你留着那种人想要干什么,但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居心叵测害你送命,能欺负我儿子的,只有我——” 玛格瑞塔顿了顿,忽然脸上表情又变成了阳光灿烂,伸出手拍了拍麦加尔的肩:“不过,偶尔借你欺负一下也是可以的啦。” 第三十九章 凯撒:“……不要满脸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逼老子发火的话,玛格瑞塔。” 麦加尔:“真的?谢谢……夫人,我会好好欺负他的。” 凯撒:“你也不要给老子答应得那么爽快——扔你们俩下船啊!” 玛格瑞塔:“其实你叫我母亲也可以啦,我是真的很高兴能莫名其妙多一个儿子,啊,东方人呢,好有面子。” 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话的凯撒终于意识到俩个神逻辑总算相聚的场面作为一个正常人他是多么地难以融入,顿了顿男人决定选择默默走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俩步,就被玛格瑞塔拽住袖子,回头一看,那双湛蓝的双眼忽闪忽闪充满了期待:“到我的船上去看看吧,儿子,玛格丽特也该想你了——要做个好哥哥啊。” 麦加尔:“……” 又来“好哥哥”系列? 雷欧萨完了还不算还有?玛格丽特又是什么?……你们家到底有几口人啊大狗!(╯‵□′)╯︵┻━┻ 不同于麦加尔的纠结,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稍稍一楞后回过身,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大美人一圈后微微皱起眉,似乎对于她说的话非常质疑:“玛格丽特?” “她一定也很想你了,”玛格瑞塔用力点头,“再说,麦加尔也一定会想看看我的船吧——听说作为海盗船我的罗维朋夫人号好像还蛮有名的哦。” 一边是美女期盼的目光,一边是大狗警告的目光。虽然大狗很可怕,不过,期盼中的美女胜利。麦加尔抹了把脸,偏偏头心虚地躲过了大狗的注视:“恩,好想去。” …… 黑色海浪的船队在夜幕中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在获得了凯撒勉强的首肯之后,玛格瑞塔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她拍了拍手,罗维朋夫人号违背常理并且无声无息地并肩出现在怒风号旁边,凯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而麦加尔没有发现,黑发年轻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走路的步伐都变成了少女式的蹦蹦跳跳的玛格瑞塔身上。 麦加尔忍不住脑补了穿越前差不多岁数可能还年轻个几岁的自家老妈拿着个菜篮蹦蹦跳跳的样子。 然后他打着寒颤停止了脑补。 “你已经五十五岁了,”凯撒说出了人民的心声,“你的高跟鞋就要把我的甲板戳出洞来了,玛格瑞塔,能别跳了吗?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走路。” “……人家心情好嘛,毕竟至从你拥有了自己的船只之后,就再也不肯回到罗维朋夫人号上多呆了,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恩,玛格丽特也会很高兴的。”漂亮的女人嘟起嘴——这副似成相识的表情让麦加尔一愣,随即不禁在心里暗暗好评点赞:雷欧萨真的是她的儿子,没抱错(……)。 “玛格丽特……”提到妹妹的名字,凯撒蹙眉,“还是那副模样?” “比起五年前你看到她时,头发长长了不少。”女人语焉不详地回答。 这似乎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凯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三人边走边说,然后他们回到了怒风号第三层的甲板上。 在那里,玛格瑞塔顺着荡过来的绳索还放在她降落的为止,迎风缓缓摇荡。麦加尔没好意思说自己没训练过空中飞人这么高端的东西,他退到一边,看着玛格瑞塔轻轻拽住绳子,然后几乎没有起风,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以一种非常不科学的姿势和力道从怒风号上荡回了自己的船上。 真的很不科学。 绳索划出的弧度曲线根本不是物理常识里应该出现的节奏,就好像无形中,有谁拽着绳子的那一头,将玛格瑞塔从怒风号上硬生生地提过去似的。 正当相信科学相信党的黑发年轻人为眼前的一幕困惑不已的时候,他的肩膀被拍了拍,回头一看,那张不耐烦的狗脸正对着他:“发什么呆,答应要去那艘该死船上的也是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老子就不知道‘后悔’俩个字怎么写。” “你当然不会这么高级的词汇,只会说‘日安’和‘船长’的蠢货。” “……”现在老子还会说恭喜发财了好么。 踢了脚脚边的绳索,假装没有看见已经安全着陆的并且热情地冲自己招手的大美女,麦加尔回头看了看凯撒,面露尴尬。 不同于麦加尔的迟钝,后者几乎立刻意识到他在尴尬什么。于是男人勾起唇,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整张脸摆出了一个可恶的笑容:“啧,求我呀。” 无节操无下限毫不犹豫的麦加尔:“求你。” 凯撒:“说点好听的。” 麦加尔:“船长威武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不要嫌弃麦加尔胆小。 给你一根麻绳作为唯一的工具,要求你从A单元三楼就这么晃到B单元三楼——特别当脚下还是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大海时,是你你也会崩溃的。 虽然当前的姿势是被凯撒揽着腰俩人前所未有的亲密地抱在一块。 但是这样刺激的情况下,麦加尔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荡起来的不仅仅是身体,就连心灵也应该跟着荡漾起来。 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胸贴着胸,死死地抱着男人的脖子时,他们已经稳稳地在罗维朋夫人号上降落了。揉了揉被吵得骨膜发疼的耳朵,松开麦加尔,“叫什么?”凯撒语气不善地问。 “早就想学一把人猿泰山了,”黑发年轻人苍白着脸,没出息地嘴硬道,“这么叫才有感觉,你懂什么。” 琥珀色的瞳眸撇了他一眼,男人用行动表示了自己懒得听他胡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修长的指尖轻动,从船舷上拿下一根还新鲜的、带着湿润海水的水草,沉默片刻后,他面容平静地将那根水草扔到脚下。 不同于怒风号,整个罗维朋夫人号潮湿而冰冷。就像麦加尔第一次看见它那样,船只吱呀呀地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当迈出第一步,就能毫不费力地发现,脚下的甲板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抛光或者上防水涂料,似乎常年被海水浸泡的木质变得松软,并且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船上很安静,没有那些嗷嗷叫得令人为其智商堪忧的海盗。 麦加尔抬起头,发现就连掌舵的位置都空无一人——整艘罗维朋夫人号在自己前进。 “我叫他们躲起来了。”仿佛看出了麦加尔的疑虑,玛格瑞塔笑了笑,“凯撒不喜欢看到他们。” 说完,撩了撩头发,女人带头走到了前面。 跟在他后面,麦加尔满脸蛋疼地用手肘捅了捅男人的腰际:“这艘船自己在动。” “……这是罗维朋夫人号。”脚下一顿,凯撒稍稍侧身伸出手捏了捏麦加尔的下巴,“一艘幽灵船。” “……难道不是假的吗?” “从罗维朋夫人号开始崭露头角开始,玛格瑞塔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艘船,现在问题来了,你以为她真的像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二十岁?” “……” 凯撒笑了:“还是你觉得她看上去像是五十五岁?” “……” “罗维朋夫人号是一艘受到诅咒的幽灵船,让你背的那本札记里每一个字是真实存在的船长日记,不是睡前催眠物。” “……” “啊,凡特老头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大海之上无奇不有,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故事吗?” 黑发年轻人满脸崩溃:“……你自己也说了那是故事。” 凯撒轻笑出声:“那么,欢迎你来到童话世界。” ……这种黑暗童话谁要来啊!惊悚地盯着前面继续蹦蹦跳跳,哼着不成调子轻快歌曲的漂亮女人,她的卷发在腰际间一跳一跳的,投下的阴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曲调奇怪的歌声在空荡、寂静的船只上空盘旋。 全身鸡皮疙瘩自觉起立唱国歌,麦加尔发现自己很天真,这连黑暗童话都不是,这尼玛绝逼是鬼故事啊亲! 剩下的路麦加尔几乎是被凯撒推着走完的——除了玛格瑞塔的歌声,周围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牛皮靴踩在腐朽、泡的发胀柔软的木头上时,发出的吱呀声。 罗维朋夫人号比想象中的宽大许多,他们穿过整个船舱走廊,走廊墙壁上挂着爬满了贝类生物、已经看不清楚原貌的油画,还有一张缺了腿依然站立得很稳的小茶几。在玛格瑞塔的带领下,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双眼一亮,漂亮的女人停下了步伐。 转过头,冲着身后的俩位男士嘻嘻一笑。纤长白皙的指尖握上那个金属制造的门把手,轻轻扭动,房间门无声地打开,玛格瑞塔如同一条泥鳅似的,在第一时间敏捷地滑进了房间。 房里一片黑暗,站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心脏都快紧张得宣布罢工,麦加尔咽了口唾液,正要硬着头皮跟上,忽然,手腕被从后面重重拽住。 浑身哆嗦了一下,麦加尔神经质地甩了甩手。 身后传来凯撒的嗤笑。 “这么怕?” “……” “一会看到什么,都别再杀猪似的嚎叫,会显得很没礼貌。” “这种人体条件反射的东西我怎么控制!” “叫一声,回去就吃一鞭子。” “……” “能控制住吗?” “能。” “进去吧。” …… 走进房间的第一秒,扑鼻而来的怪味让麦加尔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在想明白了这种怪味究竟是什么味道时,麦加尔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炸开,张了张嘴就想杀猪似的嚎叫——不过在他身后,早就有所预料的凯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嘘。”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打在他的耳垂,有些瘙痒。 玛格瑞塔提着一盏煤油灯,轻手轻脚地走到他们身边——那盏煤油灯虽然昏黄,但是却足够照亮房中的一切。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只有一扇被打开的窗户,粉色的窗纱随着海风飘动。 房间的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就好像此时此刻不是夏令时节似的,她穿着黑红相间的厚厚的华丽宫廷裙装外套,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粗跟皮鞋。她拥有和玛格瑞塔一样长而卷的亚麻色头发,长长的,几乎要从椅子上垂到地下。她的瞳眸像凯撒一样,是漂亮的琥珀色——那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空洞地睁着,她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过来,小凯撒,跟玛格丽特打个招呼。” 将煤油灯放到脚边,玛格瑞塔转过头看向凯撒——这时候,麦加尔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闪动着类似于恳求的神情——而这种表情非常打动人……呃,纠正下,至少非常打动男人。 然后…… 然后只能说,凯撒果然是个男人。 感觉到盖在嘴上的大手微微松动,清晰地听见大狗在耳边一声叹息后,麦加尔重新获得了自主呼吸的权利。 尽管扑鼻而来的空气中,全是凝固的死亡气息。 麦加尔站在原地,他看着凯撒高大的身影走向前,他走向那个名叫玛格丽特,只有上帝才知道她到底还是不是活物的小女孩面前,变魔术似的从腰间掏出一定压得扁扁的小帽子。麦加尔看着凯撒低头,耐心地将那顶帽子展开,抚平,撑开——然后那坨咸菜似的东西,变成了一顶小巧而漂亮的黑色小礼帽——和椅子上那小姑娘的衣服非常搭配。 然后凯撒微微弯腰,把那顶帽子戴到了小姑娘的头上。 “……” 好了,不要期待,我们当然不能要求那个连呼吸大概都没有的姑娘说谢谢。 啪—— 水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然后是奇怪的、圆珠在地板上滚动的嗒嗒声。 麦加尔回头一看,只看见从身边玛格瑞塔那双湛蓝的瞳眸中,大滴的泪水疯了似的往外冒。 泪水顺着她尖细的下巴沦落滴落在地板上,那些泪水有些深深地渗入了潮湿的地板里,有一些,一遇见窗外洒进的月光,居然渐渐凝固,然后成了类似于珍珠的东西,那些圆润漂亮的珠子,随着船体的摆动,嗒嗒地跳动、滚动着,滑向房间的角落。 麦加尔震惊了。 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 他忽然意识到,至此,整个剧本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撒着欢儿奔向了世界的尽头。 所以…… 导演,导演你醒醒啊导演!!!说好的换导演呢?!!!!!!!!!!!!!!!! 第四十章 抹了抹眼泪,月光照在玛格瑞塔白皙的手背上,那些水珠立刻凝成了各式各样大小形状的固体就像米粒似的往下掉,然后骨碌碌地滚向房间的角落,不远处,凯撒的好妹妹还睁着空洞的大眼,有那么一刻,麦加尔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的睫毛似乎动了动。 麦加尔:“……”大狗,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 这时,身边的大美妞转过头来,向三观被整个儿颠覆了个够本的海象员露齿灿烂一笑:“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吓到了,是吓死了。麦加尔张了张嘴,面对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他发现自己非常艰难地讲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最后只好拧开脑袋,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口灿烂的大白牙,打了个寒颤后说:“没有,我还好。” “不要玩了,玛格瑞塔。”凯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嗓音中听上去充满了不耐烦。 于是玛格瑞塔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弯了腰,伸出手啪啪地用力拍麦加尔脆弱的背,一边咯咯笑一边喘不上气儿地来说:“我不是美人鱼啦!我是人啊,是人!” “玛格丽特也还活着。”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凯撒转过头来对麦加尔说,“只是现在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这家伙患了一种奇怪的病,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陷入这样的状态,天亮就会醒过来。” “我可怜的小玛格丽特,白天我们通常会沉到水里去。晚上又只能呆在这个房间里,我可爱的女儿,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过真正的天空了。” 麦加尔:“沉到水里去O口O?”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玛格瑞塔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掺杂了一些奇怪的情绪,她转过身看向凯撒,像是在征求他意见一样地问,“我们可以相信你的小朋友吗?” 被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叫小朋友……麦加尔心里狂奔过一群大象。 “随便你。”从房间角落里拽过一张落满了灰尘的椅子,船长大人却看也不看一屁股坐上去,他翘起腿,双臂环胸,满脸不耐烦地说,“要给讲故事就快一点,天快亮了不是吗?” 这个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玛格瑞塔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时说起好了。 玛格瑞塔出身于爱尔兰,她的父亲是当地很有名的船只工匠师。在玛格瑞塔十一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是父亲将她一手拉扯长大——当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离开了爱尔兰,来到阿尔及尔,并在那里凭借着精湛的手艺从各个船队的船长手上获得一笔不小的财富。 日子似乎永远不可能风平浪静。玛格瑞塔十九岁那年,从海边捡到了一名奄奄一息的海盗(麦加尔下意识回头去看大狗,后者喷了喷鼻腔音,恶劣地反问“看什么看?”),而这名海盗,就是当时率领了十五只船的大船队海盗头子莱尔(麦加尔忍不住又看了凯撒一眼)。 之后就是狗血的、十分合乎常理的故事。莱尔爱上了玛格瑞塔(麦加尔再看凯撒,后者冷笑),然后在玛格瑞塔二十岁那年,他们在莱尔的船上举行了婚礼,而后在历史的动荡中,莱尔意识到自己不能将玛格瑞塔放在阿尔及尔,自己一年才见上她一回,于是不顾众人的反对,莱尔将玛格瑞塔带上了罗维朋夫人号。 至少到目前为止,故事如此美满动人。 会吗? 显然不会。 一年的相处里,莱尔的大副雷因斯也爱上了活泼不做作的玛格瑞塔,这时候,莱尔暴躁的脾气终于渐渐显露,长期的争吵甚至动手,罗维朋夫人号上的生活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开心——这一切被雷因斯看在眼里。 终于,当某一天,莱尔拔出了火枪对准玛格瑞塔的太阳穴时,雷因斯意识到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在某一次的领航中,他故意领导船只驶向航海图上没有标注的海域,在那里,他们遇上了一场神秘的漩涡,导致罗维朋夫人号和其余十几只船全部沉没在今天的帕尔玛岛屿附近,而事先早有准备的雷因斯带着玛格瑞塔,成为了整只船队唯一的幸免者。 而莱尔,则跟着他的船队永远沉没在了大海之中。 在罗维朋夫人号沉船之前,这名大名鼎鼎的海盗发下恶毒的诅咒—— “就算上帝让我航行到世界的末日,我也要尽最大的努力!你们的后代也将不得好死,他们会和我一样遭到背叛,身染瘟疫,葬身于大海之中!” 小小的冲锋艇上,玛格瑞塔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丈夫沉入海底,当时,海平面上升起阳光,温暖的光芒让她产生了“一切都结束了”的错觉。 那一年玛格瑞塔二十二岁,最终没能跟雷因斯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们发现,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再靠近陆地。每当即将接近陆地时,都会狂风大作,无论多么晴朗的天气,海上都会瞬间卷起十几米高的海浪墙,无论他们怎么奋力地滑动手中的船桨,最终都会被惊天浪涛吞噬。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永远都会在罗维朋夫人号上醒来。 莱尔的诅咒成功了,雷因斯还有玛格瑞塔,永远地和他的船只绑在了一块。 “后来我们有了凯撒和玛格丽特。”将耳边的头发别到脑后,玛格瑞塔平静地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不能反抗命运,那就只好躺平任其强暴,然后趁机怀上命运的孩子,反过去对它进行精神强暴。” 麦加尔:“……”后面那一段是怎么回事,课本上不是这么说的啊夫人。 “凯撒倒是还算健康,但是玛格丽特似乎真的染上了奇怪的病——所有的医生都说她活不过十五岁。然后在她五岁那年,雷因斯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去世前,他希望玛格丽特、凯撒还有我能好好生活下去。”玛格瑞塔说,“不知道为什么,各种船长去世之前的遗言似乎都很容易被海神信以为真——要我说,并入膏盲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你说是吧?” 麦加尔:“……” 凯撒:“……” “所以雷因斯去世之前的话,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遗言也顺便成真了——他走了,留下了三样永恒的东西,永远二十八岁的我,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玛格丽特,还有雷因斯的阳具。” 麦加尔:“……他的,什么?” 玛格瑞塔面无表情地说:“阳具。” 她站了起来,在玛格丽特的椅子底下抽出了一个精致木盒,递给麦加尔。 大脑被雷轰过的麦加尔麻木地接过……凯撒他老爸的老二。 “大概是怕我寂寞吧。”玛格瑞塔露出一丝不好意思,“虽然确实是挺寂寞的——不过放心好啦,我还是忍住没用过这个东西的——要不要打开看一看?” 麦加尔:“……不用了吧。” 玛格瑞塔露出一副你不识货的表情:“真的不要看看吗?永垂不朽的阳具哦。” 麦加尔无语地扭头去看凯撒。后者撑着脑袋,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他弹了弹响指,十分平静地说:“没我的大。” 麦加尔:“……” 凯撒:“不要用这种期盼的目光看着我,就算死,我也不会把我的好兄弟割下来放在盒子里。” 谢谢,作为你们家唯一一个看似并不那么神逻辑的人。麦加尔感叹自己的好眼光(并没有)。 “凯撒他老爸去世以后,我就独自一人在海上飘荡啦。”玛格瑞塔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偶尔会救上那些迷失在海中的亡灵,就变成了我的船员——啊,曾经我也救过一个西班牙的船王呢,然后……” 然后?麦加尔想起,雷欧萨似乎是西班牙人。 果然。 “其实雷因斯说的没错,在海上飘久了确实会寂寞,不然怎么会有雷欧萨哦……我并不是在抱怨雷欧萨不好,我也是很心疼小萨的。”漂亮的女人毫不愧疚地说,“不过也算是我自己不小心啦,谁知道随便来一发也会怀孕。” 麦加尔:“……” 凯撒:“说够了没。” 玛格瑞塔站起来,走向满脸不耐烦加暴躁的大儿子,伸出手摸了摸他刚毅的脸,嘟囔着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莱尔的话还是让我放心不下,我听到你的船队因为情报被出卖在杰尔巴岛被巴伯路斯兄弟打沉的时候,魂都快吓飞了——还好你没事。” “露出这幅表情干嘛,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凯撒非常不孝顺地皱起眉说。 “那你船上那个出卖你的人你打算怎么办?”玛格瑞塔依依不挠,“那个人叫什么,艾比利对吧?” 艾比利?那个冲锋队长? 麦加尔看见凯撒僵了僵。 然后高大的男人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他快步向麦加尔走来,一把抓着他往外拖,边走边道:“知道了,我会处理掉他的。” 玛格瑞塔:“这种敷衍的语气一听就听出来了。” 凯撒拽着麦加尔往前飞奔:“烦死了,我说到就会做到!” 玛格瑞塔提着裙子在后面一路小跑狂追:“儿子,你都三十二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中二期!妈妈这是在关心你啦!” 凯撒猛地一停。 跟在后面的玛格瑞塔撞上男人结实的后背。 “天快亮了,玛格瑞塔。” “我知道啦。” “快沉船吧。” “混球儿子。” “再见。” “……等等等等!” 在凯撒夹着麦加尔,抓住绳索正准备回到怒风号时,被玛格瑞塔从后面抓住衣袖—— 大美女又露出那种傻乎乎的灿烂一笑:“要去西班牙是吧?” “是。” “尽力就好了,我们的事情不用老放在心上。” 凯撒一顿,撇开脸:“知道了。” “还有,西班牙是雷欧萨的地盘,到了那里不许跟他掐架了,你是哥哥,要让着他。” “明明是他恨不得把我放到绞刑架上去啊!” “亲一下再走。” “你烦不烦?” “快点!太阳要升起来了!” 啾—— 回过头,三十二岁的鬼畜船长满脸膈应地在扬着小脸的大美妞脸上啃了口。后者满意的笑了,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这边,凯撒已经紧紧地抓住绳索,夹带海象员,手脚利落地向怒风号荡去。 当俩人重新落在充满了人气、乱七八糟的响着“船长,日安”“早啊,麦加尔”问候声的怒风号上时,海平线那边,出生的火红太阳正缓缓地升起。 怒风号旁,巨大的海浪掀起,罗维朋夫人号被海浪包围着缓缓下潜,海浪推开卷起无数细腻的泡沫。 船身,船舷,快乐的罗杰,直到罗维朋夫人号的桅杆尖端彻底消失在海上,海面终于恢复了一派平静——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琥珀色的瞳眸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海面,沉默许久。 然后,怒风号的船长大人转身,恶声恶气冲甲板上一群楞兮兮看着他的船员大吼—— “耽搁的时间还不够吗,还愣着干什么,大垃圾们!起航,目前西班牙,全速前进!” 第四十一章 怒风号从阿尔及尔出发一路向着西班牙航行,他们最终的目标是西班牙的沿海城市贝尼多姆。一路上,途径无名的无人岛无数——这显而易见为凯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天然行刑条件。 是的,就在玛格瑞塔离开的那一天,天一亮,怒风号就对冲锋队长艾比利进行了一次公开的审判—— 因为审判的对象本身在船队里具有较高的身份地位,所以所有具有官职的人员都必须参与这一次的审判。 此时此刻,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怒风号平稳航行。而怒风号主船的会议室长桌边,端坐着怒风号的三十来名大大小小的高层,其中,坐在离门最远处首位的是凯撒,在他的右手边是船队大副雷克,他的左手边,是睡眠不足,从会议开始就不挺地捣蒜似地打瞌睡的海象员外加“船长跟屁虫”麦加尔。 这个恶意满满的外号是贝瑞取的,对于麦加尔天天屁颠颠儿的跟在凯撒后面,将船长奉为男神的贝瑞表示相当不满——于是在凯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渣狗行为下,这个小家伙每天都以给麦加尔下各种绊子为乐,自宫斗和宅斗之后,贝瑞发明衍生出了第三种神一般的战斗路线,那就是船斗。 ……恩,话题扯远了,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来,对准这场严肃而重要的海上会议。 按照规矩,最靠近门的地方扣押着即将接受审判的艾比利。 会议开始,照例是由雷克亲自宣读凯撒所定下的那些龟毛规矩——比起这已经宣读了半个小时那么久的规矩,在奴隶书上的那些真的只是皮毛而已。当黑发年轻人第三次把自己的脑袋从支撑的手上滑下来时,凯撒终于忍无可忍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雷克:“——第一百三十八条,禁止糟蹋食物。” “……!”麦加尔猛地抬起头,茫然脸看了看四周,目光从干巴巴宣读各种规矩的雷克身上滑下来,最后停留在凯撒身上,挑了挑眉,他无辜状说,“踢我干嘛?” 凯撒挑眉:“给我好好听。” 雷克:“——第一百三十九条,禁止从储物室里偷拿份例意外的食物。” 凯撒伸手去揍麦加尔的后脑勺:“听见没,说的就是你——昨天偷偷从厨房拿了三个苹果以为我没看见?按照规矩,我就应该给你三鞭,一身的臭毛病,是不是没见过圣君号就浑身不舒坦?” 面对指控,麦加尔炸毛:“王八蛋!那三个苹果里难道没有分你一个?吃了就不认账的渣狗——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 雷克:“咳。” 凯撒:“……这个暂时放下不说,你还敢在会议上公然打瞌睡!” 麦加尔:“那是因为我昨晚受到了惊吓!” 凯撒冷笑:“那算什么,自从你上船我没有哪一天不受到惊吓,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众人:“……” 面对毫无自觉的打情骂俏,只需要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雷克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怒风号行为标准指南》扔到一旁:“……不读了,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船长大人回头莫名道:“怎么不读了?” 众人:“……” “因为不乐意。”红毛大副面无表情地说,他拧过头,看向跪在门口,被五花大绑的冲锋队长,“艾比利,根据《海盗契约》,你违反了第一章第七法则关于‘保密罪’的相关内容,根据你向阿拉伯海盗巴伯路斯兄弟所出卖的情报,在这条罪名上将追加‘背叛罪’——啧啧,这个很严重啊兄弟……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来陈述你的罪行,但是这不会影响你最终的审判结果。” 背叛罪是十分严重的罪行,特别是差点照成船长死亡的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罪犯通常只有俩个下场,第一个下场是送到所属国籍的海关口,直接送给军队,那些吃皇粮的公务员们会迫不及待地给送上门的海盗实行绞刑;第二个下场就是实施“流放”,当船长比较仁慈的情况下,被流放者会被扔到一个无人的荒芜小岛上,然后由船长亲自交给他一袋淡水,和一把只有一发子弹的火枪。 接下来,是被路过的船队救走,还是又饿又渴到受不了自己吃枪子儿,全看老天爷。……不过众所周知上帝他老人家很忙,通常情况下,被流放的人都会有机会做一回自己的上帝。 作为一名在本职工作上还算优秀的冲锋队长,艾比利当然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抖成了一个筛子,面色苍白,汗如雨下,汗水顺着他的下巴低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水。 没人说话,忽然,船队的队医径自从桌边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掐着他的脖子给他灌下了一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葡萄糖——怒风号的船医是个永远穿着白大褂带着单边眼睛的高瘦男人,胡子拉碴,三十来岁,沉默寡言,性格极其鬼畜——当年麦加尔后脑勺挂了彩,不顾伤者男性尊严,执意要替他把头发全部剃掉才肯包扎这种事,就是他做出来的。 当时还是凯撒一句“我不要跟秃子在一个办公室工作”拯救了麦加尔,大狗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好评点赞。 “别晕。”穿医咬着烟屁股轻蔑地笑了笑,对艾比利说,“老子为你效劳到最后一秒,冲锋队长。” 效劳?妈了个蛋,谁有那个命让您这尊大神效劳啊。坐在凯撒旁边的麦加尔打了个寒颤。 “我是,是被逼的。”喝下了葡萄糖,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却还是抖得厉害的艾比利结结巴巴地说,“船长,放过我,不要送我上绞刑架——我是被逼的,雷欧萨绑架了我的妻子和女儿——他要求我把你六月的行踪全部报告给他,我不知道他居然把这些情报卖给了阿拉伯人——我是被逼的,船长,我并不想背叛您,相信我!” “什么?”在凯撒出生之前,雷克先扯着嗓子嚷嚷开了,“又是那个死矮子!” “别嚷嚷,垃圾,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挠了挠脸,船长大人满脸漫不经心,“听说他前天才偷袭过别人的皇家港口,啧,讨人厌的小屁孩。” 麦加尔:“我觉得雷欧萨挺可爱的。” 凯撒:“闭嘴。” 麦加尔闭嘴了。 宽大的扶手椅上,男人动了动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跪在门口处的艾比利,他忽然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说:“又要重新招冲锋队长了——雷克,降你的职去当冲锋队长好不好?” 莫名其妙躺枪的雷克:“……关我屁事!” “然后巴基尔来当大副。”自顾自安排的船长说。 巴基尔就是那个变态船医的名字,被提到名字的男人没精打采地叼着烟,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升职丝毫不动心。 遭到俩个下属一致反对,凯撒长叹一口气,完全抓不住重点地埋怨:“艾比利,那个红毛矮子抓了你的家人,你可以跟我说,擅自行动跟他私下联络,我也可以不追究。但是你把我的情报卖给雷欧萨,还动静大得把玛格瑞塔都惹得浮出水面,导致现在我必须定你的罪名,之后我还得去找一个冲锋队长来顶你的空缺,想想就觉得真的很烦。” “对不起,船长!请饶恕我的命!看在我那么多年为您效劳的份上!”艾比利哆嗦着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 凯撒闭上嘴,沉默地看着艾比利。一瞬间,会议室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流放。” 薄唇轻启,从男人的嗓子深处,轻轻地吐出最终的审判结果。 接着他从桌边站了起来,垂眼扫了扫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告诉领航员,在偏离住航线的位置给我找一个无人小岛出来,然后把艾比利扔下去……” 说到这他顿了顿,仿佛思考了一会儿后又道:“完成之前,别再来碍我的眼。” 雷克愣了愣:“可是凯撒,按照规矩,枪支和淡水必须是船长亲自交到被流放船员手上——” “不想管。”凯撒不耐烦地说,“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好了——麦加尔?” 麦加尔:“到!” “到什么到,蠢死了。跟我到船长室来。” 船长大人边说边往外走,看出大狗心情不怎么好,麦加尔一句屁话不敢多说赶紧像个小太监似的跟了上去,雷克嘟囔了几句,也跟着走了出去——三个人如同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怒风号高层,还有一个吓得几乎要晕过去好歹捡回一条命的艾比利。 船长休息室内。 麦加尔只顾埋头跟着走,却不知道前面身形高大的男人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在走进船长休息室的第一时间被抓住手腕,紧接着,男人用俩根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有些粗鲁地往上扳了扳。 “这是要接吻的节奏?”麦加尔淡定地问。 “你做梦。”凯撒淡定地回答,“会不会跳舞?” 麦加尔欢快地笑了:“你说呢?” 认真地想了想,满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残念表情,凯撒松开了海象员。仿佛没有看见身后跟进来凑热闹的雷克,他转身走进船长室的内仓,然后在放在角落里的巨大衣箱里拽出来了一条黑色的布状物体—— 当他在麦加尔面前抖开那件咸菜似的衣服时,在场的另外俩个人毫不意外地发现,那果然是一条非常华丽的贵妇裙。 “你的骨架子比较小,说不定能穿上。”考究地看了麦加尔一圈,男人不容反抗地将这条裙子塞给麦加尔——力度大的差点把他一屁股推到地上去,扬了扬下巴,对抱着裙子的麦加尔慷慨地说,“这条裙子是你的了。” 麦加尔:“……” 凯撒挑眉。 麦加尔:“你在等我说‘谢谢’?” 凯撒:“难道不应该?” 麦加尔:“……谢谢。” 凯撒:“不用谢,去换上它吧。” “……”麦加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然而没有,雷克噗哈哈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无比清晰。 “去换。”凯撒阴沉着脸,“这是命令。” 去你大爷的命令。这回轮到麦加尔黑着脸,抱着那条该死的裙子冲进内仓,一边诅咒死狗一边脱衣服,乱七八糟地把这条不知道从哪来的裙子往身上套——凯撒说得没错,麦加尔身材不算矮小,却不同于欧洲人那样粗壮,他相比之下清瘦得多的身躯不算太勉强就把这条女士裙子穿在了身上。 演戏演全套,顺手从凯撒的那些箱子里掏了一把羽毛扇,麦加尔拎着裙摆冲出内仓。 看着横冲直撞拎着裙摆露出粗壮小腿和腿毛的麦加尔,船长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凯撒:“还不错。” 麦加尔:“老子天生丽质。” 雷克一语惊人:“那个舞女果然是你。” 凯撒:“……” 麦加尔:“……你认错人了。” 第四十二章 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不好的事,凯撒拧过头,将目光停留在窗外佯装看风景。 “绝对没认错,一看你领着裙子露出俩大粗腿那副熊样子我就知道了。”雷克精明地说,“我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会有小腿那么粗壮的舞女。” 麦加尔:“……跳大腿舞的姑娘腿都很粗壮。” 雷克表示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你放屁。” “真的,”麦加尔认真地说,“她们需要频繁地撩大腿,一晚上撩个几百下,一来二去,腿部肌肉就出来了——像这样——” 黑发年轻人掀起裙子,像做广播体操似的蹬了蹬僵硬的腿。白花花的大腿处那些不久前重新长出来的小刷子似的硬毛远远一看格外刺激,凯撒站在他旁边差点被这一幕自己得自插双目,面部肌肉抽了抽,船长大人强忍着将他扔出窗外的冲动,伸手把麦加尔的裙子给拽回原位,沉声命令:“去把腿毛刮了。” 麦加尔:“又刮?不干,这是身为男人的象征——为什么!凭什么!” 凯撒:“腋毛也刮掉。” 麦加尔:“……” 凯撒:“继续问啊,你不是想问为什么么,不是想问凭什么么?” 麦加尔:“不问了,我刮。” 于是扔给麦加尔一个刀片,船长和大副俩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麦加尔举着刀片站在船长室正中央,比划着要不干脆把刀片往脖子上划算了——干脆利落一了百了,还能留得清白在人间。 凯撒:“……对了,等等,别动手。” 仿佛被判执行电刑的犯人在行刑的前一秒被通知监狱停电,麦加尔猛地回头双眼发光特别期待地问:“怎么了!” 凯撒:“去找张不用的地图出来垫着,别把毛弄到我的地毯上,不好清理。” 麦加尔:“……” 然后狱警说没关系亲,我们能人工发电,就是拿手摇式发电机,咱们也准时送你上路。 …… 在麦加尔低头呱滋呱滋给自己剃毛时,凯撒总算大发慈悲说明了原因——原来他需要一张地图,而那张地图自打出现开始就被西班牙皇家收藏了起来,没有拓本,没有复制品,想要拿,就必须亲自从西班牙皇帝的手中拿过来——要是凯撒是西班牙人还好说,毕竟本国海盗和本国的皇族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然而怒风号明价标码童叟无欺是德国的船队,这样就造成了一个效果—— 无论凯撒在地中海究竟有多牛逼,在西班牙的海军眼里,他脸上就刻着俩字:海盗。 如若要在前面加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必须抓来放绞刑台上吊一吊的海盗。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凯撒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沙发的副手,“在拜访信上,我提过用我在阿尔及尔附近的三个岛屿跟西班牙皇室交换那个地图……” 麦加尔:“哇,大出血啊。” “……”凯撒深呼吸一口气,“我发现你真的很有能惹人发火的本事。” 麦加尔举着刀片,老老实实做了个闭嘴的手指。 “……前几天我刚刚收到回信,胡安二世对我提出的交易很有兴趣。”警告地斜睨他一眼,男人接着道,“……但是他们提出,不希望我带着我的人大规模地出现在西班牙皇室领地。” “然后呢?”麦加尔坐在地上,叉着腿翻看自己刮干净了没,然后收回这条白嫩的腿子,换另一条继续呱滋呱滋。 “……”凯撒有些看不下去地停顿了下,坐在他身边的雷克十分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说啊。”头也不抬地海象员刮得很认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催促,“意思是让你单枪匹马上岸?你就不怕一上岸他们就把你扣住——开玩笑,你是凯撒哦,抓住你不知道多有面子。” “交易当天会有一场象征性的舞会,”凯撒说,“既然有舞会,那我有一个舞伴总没问题——你身手,勉强还算不错。”还有就是从骨架子上来说,除了船上那些小鬼,麦加尔是整艘船上最贴近女性身材的人——这话说出来会得罪人,凯撒索性聪明地把它烂在肚子里。 “所以你这不是单枪匹马,你这是要拉我共赴黄泉?”麦加尔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十分认真地打量了凯撒一圈,想了想后低下头继续工作,“行,我答应了。看在你长得还算英俊的份上。” 对于麦加尔的豪爽,凯撒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他原以为依这家伙无耻的性格,绝对会坐地起价,没想到他居然…… “我以为你会拒绝,”雷克笑了,代替男人说出了他心中的腹诽,“当初在杰尔巴岛跳脱衣服时,你在台上可是杀气腾腾。” “人一旦破罐子破摔,就会发现世界究竟有多精彩,要是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优秀……啊,对了,顺便再强调一下,你真的认错人了,什么是脱衣舞能吃吗好吃吗入口即化吗,我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孩子,从来没跳过那种东西——维也纳华尔兹会吗?真不好意思显摆,老子最擅长的。” 坚定一条“打死我我也不承认”的革命路线,一条路走到黑。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偏偏头,天真无辜状说:“现在老子要开始刮腋毛了,目测场面会血腥暴力特别刺激,你们俩还要继续看吗?” 三十秒后,船长室内只剩一个穿着裙子坐在地毯上,大岔俩条腿子,屁股下面垫着一张废旧航海图的麦加尔。 “再见,”他背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头也不回地嘲讽模式全开呸了声,“祝您长命百岁。” …… 俩天后,在距离贝尼多姆大约二十海里的地方,凯撒的船队遇上了西班牙海军,对方派遣了十余条最先进战船来迎接地中海的海上小霸王,声势浩大,还假惺惺地放了几十门礼炮以表示礼仪。 啧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霸(cai)王(zhu)奇力无穷啊!! 凯撒难得脱下了那只他最喜欢的、也是他几年前亲手从西班牙某个海军军官脑袋上抢过来的船长帽子,穿得人模狗样。 当两船正准备交接时,那些可怜的西班牙海军并不知道,在黑色海浪的船上,某个海象员正在大副的帮助下,鸡飞狗跳地往头上戴假发。 “……反了!!我操红毛你今天出门带智商了吗!你前面的头发那么长?——我这造型不合适去跳舞,合适大半夜匍匐从镜子里爬出来!”愤怒地将那顶不知道这群大神从哪儿弄来的黑长直转过来,在雷克往上面一个个试巨大的蕾丝蝴蝶结时,麦加尔正忙着往嘴唇上涂类似于口红之类的东西—— “怎么样?”他转过头,对雷克撅了撅嘴。 大副手中动作一顿,蝴蝶结差点儿戳到海象员眼珠子上,真诚评价:“血盆大口。” “很好,就要这个效果。”麦加尔满意地放下手中那些个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落后化妆品,稳了稳脑袋上的假发,假发用发网固定住了,大小刚刚好,长长的头发和整齐的刘海盖住了他脸上过于男性化的轮廓,只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 粉涂多了,一咧嘴粉墙裂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啪地一下撑开羽毛扇,盖住半边脸,麦加尔扇了扇,问雷克:“像不像女人?” “……还成吧。” “回答得真勉强。”干一行爱一行,作为成功人士,就算是装女人,麦加尔也坚持装得最像。 “船长从今以后可能会落下一个‘审美猎奇’的称号。” “没关系,等我把他掰弯了,他就会落下‘不仅审美猎奇还喜欢男人’的称号。” “……” 以上,这是鸡飞狗跳的舞台幕后。 然而当几十门礼炮在大白天的响完,对方的军队开始奏乐时,真正的好戏上演。 在所有海军军官面前出现的,是一名姗姗来迟的东方美人——来人走路缓慢,手中举着一把扇子盖住了半边脸,她看上去弱不禁风地由怒风号大副雷克亲自搀扶着一路走了上来,走到西班牙海军领头的人面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小鸟依人状靠到了凯撒身上。 海军头领的脸有点绿。 ……还好凯撒够高。 不然一米七五的“小鸟”怎么地也显得巨大了点,那不叫小鸟,叫肥啾。 “让你不要穿那么高的高跟鞋,怎么不听话?” 转过头,笑容无懈可击的凯撒佯装亲昵地埋怨靠在他身上的美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对面的海军头领听到,麦加尔掀了掀眼皮,发现这个好骗的中年男人脸色立刻变得好看了些——至少恢复了正常人的水准。 麦加尔扇了扇扇子,掐着嗓子娇羞地笑了俩声。 感觉挽着的那具身体被笑得僵硬了下,奈何对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笑容不改,转过头来在扇子后面点美人的鼻子状:“还笑,调皮。” 其实凯撒的指头用力的几乎要戳进麦加尔的鼻孔里。并且,那具充满了甜蜜气息的话翻译过来应该是:再他妈的贱笑,滚粗,扔你进海里,垃圾。 人生啊,可不就是冷暖自知么╮( ̄▽ ̄”)╭。 “——尊敬的凯撒阁下,请。” 在震天响的奏乐里,那名海军军官做了个请的姿势,凯撒动了动脚,拖着麦加尔跟在了这个中年人的身后,一路走,一路听这名大叔在前面絮絮叨叨—— “听闻您一直在做海上生意,这次忽然造访我国,国王表示十分重视。” ……海上生意?这说法文雅,好评。 “所以为了更好地接待您,我们国王特地花了重金,请来了一名同样做海上生意的特别顾问——” ……恩? “听雷欧萨伯爵说起,您与他也是旧相识了,真希望这一次,我们的交易能顺利进行——啊,伯爵大人,这边请。” 雷欧萨?…… 雷欧萨!!!! 差评!!! 摇晃的扇子猛地僵硬起来,麦加尔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而不是脱了鞋子就往海里跳—— 微笑着,男人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半依偎在自己怀中,僵硬得像块时候一样的海象员,微微侧过身,当海军头领忙着将雷欧萨从自己的船上引荐出来时,他低下头,在麦加尔耳边淡淡地留下一句—— “别紧张。” 于是在整个会面的过程中,面对着那张笑得灿烂的漂亮正太脸,麦加尔怎么样也没能鼓起勇气放下遮住半张脸的扇子。 他就像是个正统的神经病,举着把破烂扇子,一举就举了一个上午。 第四十三章 “你那把破扇子能不能别摇了?” 当西班牙的皇家海军战船终于靠近码头,趁着上岸一片混乱的空档,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一把拎鸡崽儿似的把游魂状的麦加尔拎到自己面前,船长大人黑着脸问。 听他这么一问,对方小扇子摇得更欢实了,他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眼,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缩回脑袋,就像个特务似的压低声音说:“妈了个蛋,你那好弟弟往咱们这边看了——别跟我说话,你把焦点都带过来了,滚边儿去。” “……你有病。”提到雷欧萨,凯撒的耐心就永远是负的,男人脸色阴沉忍无可忍呵斥,“把那扇子给我扔了,现在立刻马上。” “对,我有病,你有药啊?”麦加尔不理他,一手拽着扇子一手提溜着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到处用双眼微笑,扇子下撇了撇嘴恶狠狠地挽上凯撒的手臂,踢着正步往前走,“……我在你弟弟面前才是正常的大哥哥,知道什么叫大哥哥么?雷欧萨没有扯着你的袖子留着鼻涕说过‘凯撒你别走’吧?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没有——嫉妒不来的,你再气也嫉妒不来。” “……” 凯撒曾经的某个很中肯,麦加尔就是有本事把人气得爆血管——当他还在为雷欧萨的出现膈应得气血倒流的时候,这货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旁边高呼他们跨越年龄代沟的友谊万万岁(……)。 于是凯撒不想管了。 有些人就是非得把自己摔成高位截瘫,才知道什么叫疼。 到了皇家专用码头,距离码头到皇室领地还有一段距离,一大群人呼啦啦地上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而那个海军的首领不知道脑子是什么长的,非常准确地将雷欧萨、凯撒和麦加尔塞进了一个马车里,于是,在一个偌大的马车中,沉默地坐着三个各自心怀不轨的人,连个活跃气氛的都没有。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认识你们,我只是路过。 麦加尔第一次觉得“嘚拉嘚啦”的声音也能令人那么尴尬,当意识到马车里的俩冤家恐怕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率先开口说话时,黑发年轻人认命地张了张嘴,艰难地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结果刚清了清嗓子,旁边的大狗就扔来一个刀子眼,于是麦加尔闭嘴。 “扇子放下来吧,”坐在俩人对面,一直一言不发雷欧萨双手捧着漂亮脸蛋,眨了眨眼开了进口,“我一眼就看出是你了,麦加尔。” “……” ……咦?被认出来了。 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扇子,还没想好怎么才能完美洗白自己穿着一身女装坐在这里的如此惊天大雷,坐在他身边的男人顺手就接了过那把扇子,然后打开马车的窗户,面无表情地把那把摇得毛都快秃了的羽毛扇扔出了窗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麦加尔都来不及阻止。 麦加尔:“干嘛啊你?” 凯撒:“等这一刻很久了,以后不要给我在你手上看见扇子。” 麦加尔:“……” 雷欧萨:“啊,果然是你,小麦加尔!你穿女装也好看!” 小麦加尔?谁啊……没大没小。 仿佛没有注意到马车中的压抑气氛,雷欧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弧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伸出手,就想给麦加尔擦掉嘴上被糊开的口红印。 在即将碰到他时,啪地一声,手被重重拍开。 “……” 马车里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雷欧萨愣了,麦加尔则盯着掉落在脚边的手帕盯得俩眼发直,而作为罪魁祸首,凯撒却显得毫不在意。 “别碰他,垃圾。” 船长大人懒洋洋地说着,顺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刚才碰过雷欧萨的手,然后捏着海象员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用能把人嘴巴都拧下来的力气,将他的血盆大口调整成了正常人可接受的范围。 在他无声的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好不容易稍稍缓和了一点儿气氛的马车里沉重得空气都恨不得凝结成冰块。 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腕,雷欧萨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原本的灿烂少年脸有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冰冷得令人生畏。而后,他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掩盖起了自己的情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凯撒冷笑一声,手帕随手一扔,将双腿搭在了对面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没得玩了。撇撇嘴,悻悻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帕,一抬头,对上坐在对面那双略显不安和愧疚的黑色瞳眸时,红发少年愣了愣,然后心中不可抑制地又开始微微瘙痒——并非善意的感动,这种骚动,就好像是即将要看一场好戏的某种恶意期待。 金色的漂亮双眸在对方的脸上一扫而过,雷欧萨笑了。 “不要在我面前笑得那么恶心,垃圾。”坐在黑发年轻人身边的男人沉声道,他闭着眼,却好像在脑门子上开了天眼似的什么都知道。 嗤,差点忘记旁边还有这么个碍事的。雷欧萨变魔术似的小脸一皱,立刻委屈成了一个包子。金黄色的瞳眸睁得大大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 常年呆在糙汉子中央,本身也是个糙汉子灵魂级人物的麦加尔被美少年的眼泪吓漏了。他无语地伸出手,用力推了罪魁祸首俩把,被推得晃了下的男人不耐烦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就被对方座位上的抽气声吸引了注意力——皱了皱眉,凯撒将目光从海象员身上挪走,停留在了缩成一团抽泣得就像快要断气的红发少年身上。 “……你搞什么鬼,死矮子?”停顿片刻,凯撒恶声恶气地问。 雷欧萨本来就矮,此时此刻卷缩起来,就占据了马车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角落,因为抽泣还在不停地在抖动,显得消瘦而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他身上整齐的伯爵礼服皱巴巴地,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可怜。 “哥,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只听见雷欧萨抽抽搭搭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情报透露给巴伯路斯兄弟的……” 哥? 哟,新鲜了。 凯撒挑高了眉,随即恨不得踢开马车门探头出去仰天大笑三声——这个变态的死矮子,打从会走路开始人生中就没存在过“哥”这个单词,今天这是干什么? 扭头一看,身边某位好骗的海象员同志就和刚从圣母院走出来似的,浑身沐浴着圣洁的光辉,满脸恶心死个人的心疼。 于是凯撒立刻就知道雷欧萨这是在干什么了。 小鬼就是小鬼,就喜欢弄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来博得眼球……料想在一个小小的马车上他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也就懒得去揭穿他,换了个姿势,男人准备继续闭目眼神——直到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动,他这才懒洋洋地掀开一边眼皮,就看到麦加尔正探过身子,伸出爪子僵硬地拍着红发少年的头顶——整整齐齐的酒红色长发被他拍得乱七八糟,然而安慰人的那个却十分之投入,以至于完全没发现,被他安抚的人正眼睛发亮地透过他露肩的衣服缝隙往里看。 “……”太蠢了。 凯撒有些看不下去地啧了一声。 这一动静让雷欧萨夸张而做作地顿了顿,然后抖得更厉害了,顺带惹得黑发年轻人回头鄙夷地斜睨了男人一眼:“不要那么凶啊。” 你有多蠢,我就有多凶。勾起一边唇角,船长大人回给他一个极其恶劣的嘲讽微笑。 在麦加尔忙着对死狗翻白眼的时候,哭泣中的雷欧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飞快地扫了凯撒一眼,在金黄色瞳眸与那双锐利的琥珀般的双眸对视上时,仿佛被什么触痛到了一般,红发少年飞快地转开了目光,小心翼翼地往麦加尔那边靠了靠,在确认对方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后,才动了动双唇,低声可怜兮兮地问:“哥,你原谅我了?” 吱呀——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听外面的动静,看样子是到了即将举行舞会的领地了。马车外重新响起了奏乐声,人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靠近。马车内,坐在最里面的高大男人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马车里的另外俩个人完全笼罩住。 马车门被推开一丝缝隙——门外,灿烂的阳光洒金,正好照耀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你做梦,雷欧萨。”利落地率先跳下马车,只听见男人淡淡地说,“还有,再给老子装可怜,就撕烂你的脸。” ……哼,来啊,怕你哦,死老头。面对威胁,雷欧萨心中毫不在乎,表面上装作又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趁着凯撒下马车背对着他们,抓着麦加尔过来在他的平胸上蹭了俩把,把眼泪鼻涕都抹在那条昂贵的裙子上才放开他,看着对方低头看着自己无奈的表情,红发少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哭得发酸的眼睛,满意地笑了。 唔,这双眼睛漂亮,黑漆漆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小狗。 ……真是听话的乖孩子。 放在凯撒的船上,真的太浪费了。 原地目送着麦加尔跌跌撞撞拎着裙子去追凯撒,站在他的身后,红发少年眯了眯漂亮的瞳眸,懒洋洋地将手插进口袋。目光挑剔地在那个背影身上游移,当看见那华丽的裙摆下是并非精致的高跟鞋而是穿着破破烂烂旧鞋的大脚丫时,雷欧萨扑哧一声,愉快地笑了出来。 在他身后,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将这一幕接个正着的黄蜂号大副爱德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红着眼圈笑得真心实意的船长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狰狞。犹豫了下,他躬下身,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船长?……” “干什么?” “胡安二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旦凯撒上交那三个岛的所有权,就可以动手。” “唔?……噢,随便你们啊。” “那……那个海象员呢?”爱德华犹豫地问,“等凯撒完蛋之后,还是按照原计划抢到咱们船上来?” “……他啊……”雷欧萨难得陷入了沉默,在爱德华几乎以为对方就要改变主意时,才听到对方拖长了腔调,不急不慢地说,“看看再说,先别急着行动。” “咦?” “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啊,哪来那么多疑问。” 皱眉,任性地拽了拽整整齐齐扣到颈脖的衬衫,雷欧萨看上去对自己的犹豫不决也非常地不满意和意外,“啊啊啊啊!”烦躁地蹲在地上,少年挠了挠刚才被揉的乱七八糟的长发。 ……倒不是忽然间心软了啦。 就是好像突然有点舍不得那双会像小狗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睛了啊怎么办嘛!!! 第四十四章 直到宴会开始,凯撒还是对刚才马车上俩“友谊万万岁”的傻叉的互动行为耿耿于怀,舞曲中,他就像是玩儿似的扶着麦加尔不怎么细的腰甩来甩去,宫廷舞步比在酒馆里胡乱跳的舞麻烦多了,当男人将手中的黑发年轻人毫不费力地转了个被动的三百六十度,黑色长发纷飞,凯撒面无表情地将穿着黑色裙子的人一把抓回怀里,姿势定格,一曲结束。 周围响起了一小圈女士们羡慕的倒抽气声。 “你干脆把我扔到门口的垃圾箱里去怎么样?”麦加尔站直了身子,有些气喘地甩开凯撒,“下辈子也不跟你一起跳舞了。” 男人毫不在意,懒洋洋地笑了笑正准备告诉天真的海象员同志跳不跳不是他一个小奴隶能决定的,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抬头看去,发现是胡安二世派来的使者到了。当目光停留在了使者手上小心翼翼捧着的一个长长的木盒子时,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少见地亮了亮,产生了一些兴趣。 伸手捏了捏麦加尔的下巴,就像逗猫咪似的,心不在焉地勾手指在海象员下巴上挠了挠,男人缓缓地说:“乖乖在这等我,一个小时,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目光游移,在不远处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某酒红色长发少年身上顿了顿,不放心地又道:“还有,离雷欧萨远一点——再敢跟我说‘他只是个小孩’,你就死定了。”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麦加尔回之一个狗腿的笑容,凯撒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放开他向那个使者走去,俩人被众人包围在中间,不急不慢地用西班牙语交谈了几句话,忽然,人群让开了一条道,就和摩西分海似的,从中间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金发碧眼,长长的卷发垂到腰际。漂亮的高跟鞋晶莹剔透说不定真的是水晶做的,俩小胳膊粉嫩得像是碧藕,胸大不大不知道至少是真的,脸蛋漂不漂亮不知道背对着阳光看不清楚,但是从对方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其心情有多么的愉悦—— 这不,蹦跶着就抱上凯撒的脖子了。 这不,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亲上了。 瞎狗眼啊。麦加尔满脸凝固站在不远处,抬头望天。一个月来被粗糙的甲板磨得底儿掉的破烂鞋子磨了磨脚下柔软的地毯,不知道为什么,海象员同志忽然觉得有点儿明媚忧伤。 周围的人都在围观大狗和那个不知道哪位的姑娘热情接吻,麦加尔啧了声,心想不知道看到狗交配要倒霉的啊,面无表情地从胸部掏出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咬了几口,被啃得凹凸不平的苹果就和凯撒的脑袋似的那么招人恨。 忽然背后扑上一个重物,一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吊上麦加尔的脖子。 “噗——” 喉咙里的苹果都差点被勒得喷出来。 后面的人赶紧松开他,在麦加尔呛得腰都直不起来时,还特别贴心地给他拍背——只不过手力大得几乎要把人内脏都震碎了,被呛得眼泪模糊间,麦加尔隐约看见他面前那个人的鞋子,和凯撒一样,做工讲究的马靴,大概也是从意大利最好的鞋匠那做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手足无措的声音从脑细袋上飘来,“我不知道你在吃……咦,哪来的苹果?” 舞会上只有蛋糕,各式各样的酒,和其他简单的小曲奇饼干,好像没有准备水果啊?…… 正当少年疑惑,只见麦加尔从另一边胸掏出一只苹果,大方地塞进雷欧萨手里:“给你吃。” 雷欧萨:“……” 麦加尔:“出门之前洗过的,没农药,吃吧。” “……”雷欧萨满脸镇定地将那个从不怎么正常的地方掏出来的苹果慎重地放进裤子口袋里,宽大的口袋被苹果撑的凸出来一个很滑稽的弧度,和他华丽的礼服外表不太协调,不过少年仿佛完全不在乎,他瞪大金黄色的漂亮眼睛,“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狗狗春宫图。麦加尔支吾了一声,眼珠转了转,最后诚实地冲凯撒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对不知廉耻的总算是分开了,现在姑娘正黏糊在大狗身上,兴奋而飞快地用西班牙语说着什么……啧啧,黏那么近,也不怕沾一身狗毛啊闺女? 想了想,麦加尔忽然觉得自己过于刻薄,这样不好,不利于人品。 于是他转过头,跟雷欧萨满脸虚假真诚并且无比虚伪地说:“很漂亮的女人,和咱们船长……好般配哟。” “那个是西班牙的碧佳公主,是凯……是我哥的老相识了呢。”雷欧萨双眼一眯,对于凯撒自寻死路的行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表面上不动声色地介绍,“这一次胡安二世能放心跟他交易,说不定就是碧佳在旁边说了点儿什么,你知道,西班牙的海军对国外的海盗其实并不是那么欢迎……不过这女人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厉害的货色……我是说比起其他人,我哥的后宫比西班牙的国王还厉害,遍布整个地中海。” 麦加尔:“呵呵。” 雷欧萨:“听说只要他回到德国,来迎接他的姑娘能从码头排到市中心。” 麦加尔:“夸张了点,不过还是……呵呵。” 俩人交谈间,乐队重新奏乐。那些拥挤在碧佳公主和凯撒船长周围的男男女女终于散开,重新回到了舞池,当然,此时此刻,舞池的中央主角也同时更新成了船长和公主的搭配。麦加尔扔开苹果,几乎能感觉到刺在背后幸灾乐祸和同情的目光……不过没关系,他皮厚肉实,被看俩眼又不会少两斤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森啊,就像是愤怒的小鸟,当你落魄的时候,总有几头猪在旁边哼唧哼唧地笑。 麦加尔下意识抬手想挠挠头发,忽然想起自己还戴着该死的假发,挠头的动作变成了风情万种的撩头发,于是,所有在偷瞟某个舞池角落里的人,都看见了这么一幕—— 某个黑长直东方美女一改之前笑不露齿温柔安静的德性,忽然一撩头发弯下腰岔开腿哥俩好地拦过身边雷欧萨伯爵的肩,俩人就像是一排并列的坦克似的,一路横扫无敌地往舞厅外的露台开去。 露台的落地窗帘被掀开,然后厚重的窗帘又重新合上。 …… “怎么了,凯撒。” “……没什么,什么时候签订交易?” “一会儿吧,”笑了笑,公主缓缓地将小巧的脑袋靠上了高大英俊的男人的胸膛,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至少陪我跳完这一首曲子。” 露台上。 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那些贵族的鸡飞狗跳,雷欧萨一路悠哉地跟着麦加尔出来“透透气”。经过一系列的观察,雷欧萨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比如凯撒的海象员对凯撒好像还真不是一般“船员对船长”的尊敬或者畏惧,看上去更像是某种…… 唔,某种像雷欧萨船长对海象员麦加尔的感情呢……好吧,准确的来说这不能算是感情,只是单纯地就是很想用下面的某样东西把对方欺负到哭为止! 想看,好想看,超级想看。 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黑眼睛充满恐惧看着他的样子。 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黑眼睛聚集眼泪求他停下来或者慢一点的样子。 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眼睛高朝的时候充满水雾失神的样子。 更想看这双小狗一样的黑眼睛因为他的抚摸和触碰沾染上欲望的样子。 ……糟糕,光想一想就要硬了啦。咬了咬下唇,雷欧萨被自己气到,嘟起嘴拽了拽麦加尔,因为生气手上的力气不小心用大了点,撕拉一声,对方的裙摆被自己拽下一条破布。 麦加尔怔了怔。怪物吧,这小孩力气怎么那么大?! 一瞬间尴尬的沉默。 “什么破裙子啊,”雷欧萨嘟起嘴,气哼哼地恶人先告状,“凯撒就是用这种廉价货打发你的吗?” 麦加尔:“……什么打发……平常我不船裙子,你醒醒。” “什么啊,平常你不穿裙子啊?——是哦,上次看见你穿得也还蛮普通的,这么说,我哥还没碰过你咯?” 麦加尔:“……哈?” 雷欧萨踮起脚,凑近了麦加尔僵硬成了一坨铁的脸,追问:“他没碰过你吧?” 耳边是雷欧萨嗡嗡嗡的追问,麦加尔脸上放空状,大脑终于咯吱咯吱地开始艰难运转:这里的“碰”是我理解的那个“碰”吗?如果是的话,这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啊这么不纯洁……不对,先不管这个,首先是话题跳跃性能别这么大吗孩子,老年人一旦反应不过来很容易就被套出实话了啊喂! 几秒后。 已经在一片沉默中不知道怎么地就得出了结论的雷欧萨:“太好了!他还没碰过你!” 麦加尔:“你那么兴高采烈的干什么,毛都没长齐吧小鬼。” “才没有!长齐了好吗!”酒红色头发的少年较真地瞪眼,“再说你不是摸过吗!” 麦加尔:“(⊙o⊙)哦?……是哦。” “很大吧?” “……还好。” “比我哥的呢?” “……我没摸过他的。” “哦!” 然后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麦加尔动了动眉毛,看着面前认真看着自己的小年轻人,心里忽然有点要草泥马狂奔的冲动:等等啊少年,这是什么猎奇向的对话啊?说好的透透气呢?!!这种忽然让人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是怎么回事——!!! 忽然,不耐烦地啧了声,雷欧萨脸上的表情变了……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对于麦加尔来说比较陌生的表情,金黄色的瞳眸里属于少年的天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类似于轻蔑、嘲讽和生气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危险,麦加尔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过手腕下一刻就被人拽住,还是很大的力气,力度大得几乎要把他的手腕骨捏碎—— 整个人的上半身被往下拉了拉,麦加尔张了张嘴,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然后双唇上覆盖上一个湿润的、软软的东西,唇瓣都恶作剧似地咬了咬,有点疼,黑发年轻人皱皱眉,挣脱了束缚要推开他—— 仿佛有所预料一般,后脑勺上多出了一只手,霸道地将他的脑袋更加摁向前—— 对方灵活的舌头不停地在齿间滑动,似乎在细心又耐心地寻找一个着力点,然后撬开它,再不容拒绝地侵犯进去—— 奈何久久都没有破绽,黑发年轻人牙关紧闭的状态让少年不满意地皱起眉,唇齿撞击间,他不耐烦地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张开嘴,重重地咬了对方的下唇一下—— 血腥气息在俩人的唇舌间扩散开来,麦加尔吃痛,下意识地痛呼一声,达到目的的雷欧萨勾起唇角,稍稍踮起脚就要进行更加进一步的侵略—— 忽然,一声巨大的火枪响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露台外的舞厅里,悠扬的音乐忽然走掉,夹杂着女士的尖叫,男人的奔跑,桌子被撞翻的声音—— 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动手? 被回过神来的麦加尔重重推开,雷欧萨不满意地擦了擦唇角方才不小心溢出的唾液。在对方转身就要回到舞厅的前一刻,他拉住了黑发年轻人。 对方回过头来,冷漠眼神让雷欧萨难得地发了下楞。 “在牢房等我哦,”红发少年犹豫了下,还是说,“等我救你出来。” 最开始,麦加尔不知道雷欧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当他推开露台的门,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公主,还有沾了一身血的凯撒时,他明白了。 三十分钟后。 西班牙皇室的大牢里。 海象员提起和抹布似的裙子,幸灾乐祸地踢了脚自己的牢友——< “哈喽,船长?蹲大牢哟,新鲜吧?” 第四十五章 令人意外的是,蹲在牢房稻草上的船长大人明显心情欠佳,防嘲讽功能全开。他阴着脸蹲在那里,连余光都懒得赏给奴隶同志一个——于是麦加尔不甘寂寞了,他开始在凯撒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地以各种姿势刷存在感。 终于,在他大概第二十次从凯撒面前来回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轻轻转动手腕用了个巧劲,还穿着裙子的海象员就四仰八叉地面朝上结结实实摔倒了地上,下一秒,身上一重眼前一黑,高大强壮的身体压了上来。 麦加尔:“……” 凯撒:“……” 想太多幻想帝附身的麦加尔:……这是,要干嘛干嘛的节奏?哦哦哦监狱PLAY走你!!——等等,姿势好像反了?算了……没关系,我们还有骑乘式嘛,来啊来啊快把我的衣服用力撕开,内裤也很松随便一扯就可以…… 福尔摩斯附身的凯撒:嘴角破皮,啧,果然被狗啃过了? 骑坐在身下人的肚子上,伸出手捏住满脸期待加跃跃欲试的海象员的下巴,对方不害怕反倒撅起嘴,男人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在对方包头呼痛时,居高临下冷冰冰地问:“你胸上的苹果呢?” 麦加尔:“……吃了。” 凯撒:“一个人吃了俩?” 麦加尔:“没有,分给雷……” 忽然意识到上当受骗,麦加尔立刻停口心中大呼不妙。果然,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他弯下了些腰,身体重心下压,一米九身高的男人结实得不行,那重量几乎把麦加尔压得快把早餐吐出来,然而对方却似乎并没有打算顾虑被压人的感受,只是简单地恩了声,问:“雷什么?” 麦加尔想了想,随口胡扯技能属性三秒内瞬间点满:“雷克。我下船之前留给他的纪念品,我跟他说,如果我回不去了,偶尔他就可以拿那个苹果出来怀念下,让他至少能记起曾经有个东方人在他的船——” “闭嘴。” 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麦加尔愣了愣,他抬起头,对视上大狗的眼睛,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啊啊,这是真的生气了,前所未有的,生气了——平常都是懒洋洋一副懒得计较的样子的人,忽然生起气来总是会显得特别可怕,所以麦加尔闭嘴了,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一只手撑在黑发年轻人脑袋侧面,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十分冷漠地问。 麦加尔想了想,觉得由于自己的节操足够廉价,保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项,于是他沉默,等待男人给予进一步的提示——大发慈悲的,凯撒真的给了他提示,他勾起唇角,笑得活脱脱一阎王爷显灵,伸出手,轻轻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地揉了揉麦加尔的膝盖,轻声道:“腿不想要了就折断好了。” “可是我没乱跑啊!”立刻将“打断狗腿”的惩罚和“不要乱跑”的警告结合在一起的海象员吐血真诚洗白,“你老情人刚死我就急冲冲地跑出来了——如果我乱跑,还能有机会第一时间跟你一块儿蹲大牢?怎么地也得分给前脚后脚吧?……好吧虽然结果都一样是没错啦,不过我真没乱跑。” “我亲眼看见你跟雷欧萨去了露台,是我眼睛出毛病了?” “露台离舞厅很近,那也算乱跑?” “雷欧萨。”男人面无表情地提示重点。 “他自己黏糊上来的好吗!”麦加尔要哭了。 “你不也热情地请他吃苹果?——还是从我船上拿下来的苹果,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说谢谢了吗?” “……” 很好,苹果,所以话题又完美并且紧扣主题地绕回了原点。 妈了个蛋,一个苹果引发的血案……说话回来,你个死狗要不要那么小气,还强调一下是你船上的苹果哦,妈的,给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吃口苹果怎么了?难怪你家那个大美女老妈要被你急得从海底浮上水面—— 心中还在腹黑,忽然身上的压力就减轻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麦加尔只觉得有只大手猛地扣上了他的小细脖子,下秒,他就被人卡着脖子从地上面拎了起来—— “喂,你——” 呯—— 啪—— 唰—— 牢房角落里,掩盖在一堆稻草后面的水管被一脚踢爆,虽然那似乎是生锈了很久完全老化的水管没错,但是被凯撒这么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却足够让麦加尔看得目瞪口呆,水管爆裂处喷溅出巨大的水花,哗啦啦的水声引来了不少看守监狱的西班牙警官—— “喂!老实点,臭海……” 在凯撒警告的眼神下,那些气势汹汹的狱警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在回过神来后也只是面子挂不住随便象征性地吆喝俩句,迫不及待地离开牢房的栏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颤抖着拔出腰间不知道几万年没用过的枪,哆哆嗦嗦地举起来对准凯撒—— 然而,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却头也不回,似乎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强而有力的臂膀一伸,顺利地将牢房里另一个活着的生物——他白纸黑字签下的个人专属奴隶捞了过来,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抓着他的头发,毫不犹豫地摁向喷溅出水花的水管断裂处! “干什么!我我——噗——咳咳咳咳——我、操操、你——呸噗——咳咳咳咳死狗!噗——” 老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哟去你大爷的!被摁在水花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喷得麦加尔被搞得气都喘不过来,鼻子眼睛嘴巴灌满了咸咸的海水,他挥舞着手臂本能地想要推开身上压制住他的男人,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怪力劲儿,压在他身上的人也完全纹丝不动,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钳在背后,摁住他早就淋得湿透的后脑勺,往水花处摁了摁—— 麦加尔一边被海水狂喷一边破口大骂,下场就是喝了一肚子海水。 当摁在脑袋上的大手终于移开,麦加尔连滚带爬地滚远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变态狂。 凯撒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男人站直了身子,因为刚才那一下会儿的动作,他身上也几乎被溅满了水花,晶莹的海水从他亚麻色的头发一路下滑,水珠有些顺着他的颈脖留下,有一些直接低落到了他敞开的领口里—— 被大力扯开的领口早就没有了原本整整齐齐的绅士样。 男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皱皱眉,有些烦躁地将领口扯得更开,走到麦加尔大字摊开挺尸在地的麦加尔面前,伸出脚,踢了他一下。 麦加尔:“……老子对你粉转黑了,大变态,讨好我也没用了,快滚。” 凯撒在他身边蹲下身,冷笑着把黑发年轻人拎起来摁在牢房的铁柱子上,淡淡地问:“除了嘴,还被碰了哪里?” 麦加尔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在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中,聪明的海象员同志立刻嗅到了一种名叫“危险”的玩意。 见黑发年轻人不老实地玩沉默,男人皱起眉,一个字不说,另一只手却猛地掀起了那条已经变成湿淋淋抹布的裙子,毫不犹豫地探进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麦加尔的……老二。 “……!!!!”麦加尔吓得魂都飞了,屁滚尿流地叫了句,“别乱来!” 不远处,被男人可怕的力量一脚踢断的水管还在哗哗地往牢房里灌水,牢房旁边有个小小的老鼠洞,水花流到地板上又从那里流走——地上湿漉漉的,却没有积水,麦加尔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肚子里喝得全是海水胀得难过,最糟的是老二还被人家握在手里,麦加尔要疯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倒霉操蛋过! 男人就好像没听到海象员同志的呐喊似的,将那个软趴趴的东西抓在手里。随着麦加尔越发久的沉默,他五指收力,粗糙的掌心没心没肺地摸索着黑发年轻人下身最脆弱敏感的地方—— 说实话,又痛又爽又怕。 不过在强烈的“要被捏成太监”的恐惧威胁下,那点猥琐的爽感完全不值一提——从凯撒脸上的表情来看,麦加尔知道,他再不开口,对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下半身这个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玩坏……开玩笑,又不是换牙,拔掉了还能再长出来不成!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麦加尔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完全无意识地重复着,被捏的痛到恨不得飙眼泪,却完全不敢伸手去试图退一下半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虽然推也是推不开的。 就在麦加尔觉得自己可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时,凯撒放开了他。 男人退开了些,还是蹲在麦加尔身边,满脸云淡风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他看了被折腾得够呛的黑发年轻人一眼,淡淡地说。 “这次,被碰了嘴,我就帮你消个毒。下一次,再被碰了哪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第四十六章 “阿嚏!” 麦加尔同志捂着自己的小鸟躲一边嘤嘤嘤去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了一个鬼畜老大,不,不仅鬼畜,还是个神逻辑——类似于那种……“我是个直男,敢亲我就打死你。但是老子不管你是不是个弯的,敢亲别人我也打死你”的变态占有欲。 “阿嚏阿嚏——呸,妈了个巴子的坑爹啊!” 被凯撒一脚踢爆的水管哗哗地往外喷着海水,原本就比较恶劣的监狱环境此时此刻变得更加坑爹,整个牢房里几乎找不到一个稍稍干燥的落脚地。麦加尔身上的裙子被侵湿,又厚又重地挂在身上,他的黑色假发变成一缕一缕的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和他稍偏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触目惊心。 站起来抹了抹鼻子拧了拧裙子,脏兮兮的水哗啦啦地滴落在地面上,麦加尔撇了撇嘴角,正准备奚落凯撒俩句找一下心里平衡,忽然,牢房入口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从频率来看,进来的还不止一个人。 牢房中的船长大人保持原姿势不动地靠在栏杆上,倍儿有范的连回头都不带回一下——相比之下海象员同志就比较丢人了,秉承着炎黄子孙爱看热闹的善良本性,他整张脸都压在了栏杆上,于是在不知觉间,锈迹斑斑的栏杆在他脸上印上俩条象征身份的黄印子……呃,所谓“身份”特指囚犯身份。 当一个西班牙军官捧着一份文件踢着军靴来到他们的牢房前站稳时,麦加尔恍然大悟他要看的大概是自己的热闹。 横鼻子横眼的西班牙军官非常不屑地瞥了麦加尔一眼,随即垂下眼,装腔作势地翘着兰花指将手中公文上的封带扯开,清了清嗓子,照着公文上面的读开了——虽然是在西班牙的地盘上,但是大概是为了大家都能听得懂,这家伙用的是英语,内容如下—— “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以及其下属,因涉嫌……” 麦加尔:“我有名字啊,麦加尔好么,日安。” 军官:“没人关心这个。” 麦加尔:“……” 军官:“……因涉嫌谋杀西班牙皇室于公元一四八八年八月四日被我军逮捕。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多年来横行地中海,猖獗于海上,杀人越货,洗掠船只,多次侵犯我国港口和商船,曾二十八次与我国海军正面交锋,构成海盗行为,成立海盗罪行——” 麦加尔:“你们老大不是说那叫‘海上生意’吗?” 完全屏蔽了麦加尔的不和谐发言,西班牙军官面无表情地合上公文:“判处绞刑。” 麦加尔:“……什么?=__=” 军官:“判处绞刑。” 麦加尔:“再来一遍。=__=” 军官:“判处绞刑,明天正午在码头广场公开行刑,一路顺风,臭海盗。” 麦加尔:“……等等……有件事我觉得我们现在必须要搞清楚,那就是——你们认错人了。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不认识他——我就是一在阿尔及尔码头工作的特殊行业者,临时被抓上来充当这个……这个十恶不赦大海盗的舞伴,我晕船啊,你见过晕船的海盗么——亲你别走啊亲——给我一只船立刻吐给你看啊亲!!!” 坐在地上的男人哼笑了声,单手撑着下颚,懒洋洋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在得就好像他屁股底下不是泡了水的稻草,而是怒风号船长休息室那张宽大舒适的扶手椅。 “忏悔人生吧海盗们,虽然你们依旧会下地狱。”西班牙军官转身,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往外走。 低沉并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麦加尔身后响起:“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好了跟我生死与共的觉悟啊,垃圾。” 麦加尔顿了顿,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悠然自在的老大:“……我思想觉悟还没那么高,船长。 “呵。”男人眯起眼,懒洋洋地勾起唇角。 “在你把我摁在水管上灌了一肚子海水以后,明天老子说不定还要申请在你后面上绞刑架呢,这样我就能在你被吊死的时候在后面鼓掌啦。”瞅了眼彻底离开牢房的那些西班牙条子的背影,麦加尔放开栏杆,拎着脏兮兮的裙子蹭着凯撒坐下来,男人瞥了他一眼,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麦加尔不在乎地笑了笑,哥俩好地攀上凯撒的肩:“说说看,我们究竟是怎么样猜沦落在这个地步的?” 伸手拍掉自己肩膀上毛手毛脚的爪子,船长大人打了个呵欠,靠在栏杆上的样子显得懒洋洋的:“谁知道那个公主怎么会忽然死在我身上,啊……可能是雷欧萨吧,啧,那个女人的血溅了我一身,脏死了。” “为了把你送上绞刑台,胡安二世会愿意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仅是为了把我送上绞刑台,他想要的还有阿尔及尔附近的三个岛屿。” 边说着,凯撒转过头,此时此刻,肩并肩靠坐的俩个人距离非常近,近到他们几乎能交换彼此呼吸的气息,男人皱皱眉,发现他身边的黑发年轻人呼吸时喷洒出的鼻息有些过于炙热,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显然毫不自知,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自己,闪烁着求知欲。 凯撒笑了:“三座岛屿的每一棵树下都埋着数不完的黄金的珠宝,其中一个岛屿的中央挖了一座酒泉,里面常年流动着最甘美的葡萄酒,岛屿上生活着无数奇珍异兽——” “……早就说过你说床头故事的能力很烂了,船长。”麦加尔面瘫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快死了你还驴我,你他妈对得起老子这份共赴黄泉的赤红的真心吗?” “我所拥有的是这片海域最值钱的岛屿,变态渔夫,我比你想象得富有得多。”凯撒淡淡地说,“为了这三座岛屿和他的一世英名,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胡安二世不想将那份地图交给我,他也知道那三座岛屿到处布满了我的人——一纸合约只不过是一个过场,我们俩中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完成这笔交易的。” “哦呵呵,”麦加尔凑近了些,现在他的鼻尖已经碰到了凯撒的,对方的鼻尖很凉,黑发年轻人眯起眼,下意识地蹭了蹭,声音有些沙哑地嗤笑,“从目前看来好像是你输了。” “啊,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蹲大牢了——我能将地中海沿岸十五个国家的大牢分布图都画出来,每个人都想要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去死,但是我活到了今天,只要我的脖子还没断,什么事都说不准……顺便说一句,再凑上来你就死定了。” 低声咒骂了一声,麦加尔退开了。 俩人肩并肩地坐在监狱冰凉肮脏的地上,麦加尔百般无聊地开始将滚满了泥浆的裙子上的稻草一根根地摘下来,扔开。他的长发在刚才的动作里不知觉有一些黏上了凯撒,乱七八糟地挂在他的肩上,然而男人似乎也并没有发觉,他闭着眼,呼吸频率平静地闭目养神。 …… 当雷欧萨走进牢狱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让他火气上涨的一幕。 阴沉着小脸,一把推开狗腿凑上来的狱卒,对方呯嗙摔得四仰八叉,红发少年一甩头发大步往前走——走了没两步,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不顾可怜的狱卒反抗,一把拽下了对方腰间的钥匙。 一分钟后,他叉着腰,一手拽着钥匙,冲蹲大牢的海象员同志嚷嚷:“小麦麦!我来救你了!” 正数稻草的麦加尔茫然地抬起头,然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低下头,继续数稻草。 “啊啊啊啊你脸怎么这么红!”完全误会了什么的雷欧萨睁大了眼,瞬间炸了毛,扶住栏杆用力摇晃,“是不是凯撒这个禽兽对你做了什么——喂!老头,你还是不是人——” 麦加尔:“……?” “……吵死了,大垃圾。” 牢房中,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状态的男人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给了站在牢房外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似的少年一个不屑的余光。顺着少年愤怒的目光,他转过头,顺手捏住身边某数稻草海象员的下巴,往上挑了挑,“啧,”在左右打量了片刻后,凯撒蹙眉松开他,啪地在麦加尔额头上拍了下,“你纸糊的?这样就发烧了。” “哈?”麦加尔吊起眼角,“你他妈才发骚呢。” 他用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我不管啦!”雷欧萨忍无可忍地说,“他们居然要判你绞刑,一群神经病,快点出来,今晚我就带你走!然后我们永远不要回来了!” 恩?麦加尔睁开一边眼睛,鼻孔里喷出一阵热得过头的气息,运作缓慢的大脑里勉强地接受了某些关键词——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眯起眼,冲牢房外的人笑成了一朵花。 隔着栏杆,他伸出手,重重地在雷欧萨头顶上拍了俩拍。 最讨厌被人家这么对待……牢房外的少年漂亮的小脸上一僵。牢房里,凯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略微嘲讽的嗤笑。 麦加尔张张嘴,认真地看着牢房外满脸生气的少年,动动唇,有些含糊地说:“你不该这么陷害凯撒,虽然他老了点——” 凯撒不笑了。 “但是毕竟还是你哥。”麦加尔一本正经地教育。 “他才不是我哥,”雷欧萨皱起眉反抗,“而且才不是我做的,少冤枉我。” 凯撒:“……老子才三十二,想挨揍么?” 兄弟俩难得一致的和谐指责让麦加尔笑得更加像一个傻/逼,他的手放在雷欧萨的头顶,在对方忍无可忍的表情下,又是不知死活的一阵猛拍,然后他收回手,一掀裙子,盘腿坐回了凯撒身边。 雷欧萨倒吸一口凉气,气呼呼地鼓起脸。 “我就不走了。”麦加尔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本来一条命就是捡回来的,要不是老凡特,老子早他妈淹死在蔚蓝的地中海里了,现在老子为了他,把命卖给了船长……船长啊……真的是很坑啊,又小气,又凶,还不让老子亲他——” “不过……”完全烧得迷糊的变态渔夫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少女型浪笑,“不过要是放他一个人上路,还是很寂寞的。” 虽然知道这货已经不清醒了,还是被气得几乎断气,看了眼坐在牢房里面无表情全然一副完胜者优越感的凯撒,雷欧萨一瞬间觉得自己输了!眼泪立刻涌上了黄金色的大眼睛,他瞪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随便你们!去死好了!” 将金属钥匙活生生一掰为二,扔掉废铁,酒红色的长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雷欧萨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转身跑掉了。 “……居然真的哭了。”望着变态弟弟跑走的背影,凯撒无语地说,“看不出你还蛮有本事的,变态渔夫。” “……咱们明天就要死了啊,船长。”完全无视了男人的赞叹,麦加尔自顾自地凑近他说,“来点福利怎么样?” “……走开,别传染我。” “明天就要挂点了,哪来那么多讲究,就要凑过来,就要凑……” “鼻涕都流出来了,快滚。” “你他妈才留鼻涕了!——唔——” 不耐烦地啧了声,长着粗糙硬茧的手粗暴地捏着喋喋不休的人的下颚粗鲁地抬起,在黑发年轻人因为惊愕微微缩小的黑色瞳孔中,男人面带不耐烦却依旧英俊得要命的面容无限放大——略微冰凉的双唇覆盖上了他热得要起火的唇瓣,紧接着,灵巧的舌暧昧地舔过他的双唇…… “牙齿松开,还要我请你?”稍稍推开了些,男人说话时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海象员脸上。 言罢,皱皱眉,不等对方乖乖做出反应,男人再次凑近,舌尖霸道地撬开对方的牙关,探入口中肆意搅动吮吸,并准确地找到对方僵硬生涩的软舌,缠绕起来—— 沉重的呼吸声中,只能听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这一粗暴的接吻仿佛长达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下巴上的牵制终于消失,粗糙的拇指在唇角上粗鲁地摁了下,抹去双方来不及吞咽的唾液。将拇指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掀起眼皮瞅了眼震惊成了一朵傻逼的海象员脸上,男人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蹭得乱七八糟的脑袋—— “别想太多,你说的,死前福利。” 第四十七章 麦加尔:“……啊……” 凯撒:“……” 短暂的沉默,船长大人就看见他的海象员同志冲他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 “你……喂!” 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向自己压过来,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将他的头摁到墙里去之前,麦加尔抱着凯撒,乱七八糟地凑上去在对方唇上重重地又“啾”了一下,他笑成了眯眯眼,完全没有看见船长大人黑得像锅底的黑脸,自顾自地将脑袋埋进对方的颈脖间,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嘴里还不停地叨念着,“这个福利好啊,再来……再来几次,亲亲,么么哒,啾啾……” 俨然一副脑袋烧坏了的样子。 下意识转头透过牢房的天窗看向外边,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烧的火红一片,正要从海平线落下。 啧,慢死了。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来,将监狱中稍稍干燥一些的稻草挑拣了聚拢在一块,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拽了下来扔到上面,他摸了摸口袋,满意地从里面摸出了一只烟草,叼在嘴边,地中海最大的海盗头子半眯着琥珀色的瞳眸,嚣张地抬脚,将那锈迹斑斑的栏杆踹得哐哐响—— “别吵……” 别吵?咬着烟头男人嗤嗤地笑了,看来这家伙还真是病糊涂了啊。身体动了动,将乱七八糟趴在地上的年轻人挡在自己身后,手插在口袋里,对着颠颠跑过来的狱卒,男人态度恶劣地说:“去给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理所当然的语气倒是让狱卒愣了楞,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一抬头,却毫不意外地被那双隐藏在烟雾袅袅后平静地盯着自己的双眼震慑到! 隐约想起自己的衣柜里还想还有刚刚洗干净的日常服,他点点头再也不敢多看凯撒一眼,连滚带爬地跑去拿衣服,在他身后,男人发出一声语意不明的哼笑。 此时此刻,躺在凯撒身后的地上,身体的温度快速上身,麦加尔的脸红得就像猴子屁股,他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湿成一团的裙子,在稻草上拱了拱吧唧了下嘴,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和方才船长大人踢牢房栏杆的声音让他非常不满意,他翻了个身嘟囔着:“……别吵,谁啊,老三你又没带钥匙就出门是不……吵你大爷还敢踹门……就给老子蹲在宿舍外蹲一宿吧让你丫的不长、不长记性!” ……又是那种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蹲在海象员面前,船长大人吸着烟,脸上的表情微妙得有些捉摸不透,他伸出手指,恶作剧般地戳了戳因为发热而变得粉嘟嘟的黑发年轻人的面颊—— 然后男人勾起唇角,笑了。 好像猪(……)。 “捏、捏你妹!”麦加尔抬起手,闭着眼软绵绵地拍掉男人的手,最终继续嘟囔,“老大,不要以为你是老大就能吃我豆腐……我是、是有节操的人……昨天那个英语系妹子的电话你抄哪了?……放屁,墙上没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不满地挑起眉,伸手戳了戳海象员命令,“用德语。” 然后令人惊讶地,麦加尔开始抱着湿漉漉的裙子打滚,他眉毛下拉,整个人变得沮丧起来:“嘤嘤嘤嘤……IchheitAnne(我叫安娜)。” “……”抬起手,略微尴尬,男人第一次稍感愧疚地摸了摸鼻尖。 “不对!老子叫罗沉舟……沉舟是个好名字,特吉利。”继续换成中文,麦加尔响亮地吸了吸鼻子,晶亮的鼻涕被他吸回鼻腔里,“嘻嘻嘻,凯撒教授,再来一发……” 凯撒:“……” 麻烦了,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显然是一副要烧成傻子的节奏。 皱皱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男人站起身来,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明显是私服的干净衣物,对那个狱卒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并且道了谢,虽然对方一副被吓得够呛的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将麦加尔从稻草上拎起来挂在手上,礼服裙子三俩下扒下来把稍稍干燥的一面扔在稻草上,男人叼着烟蹙着眉,第一次发现伺候人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尤其是你全心全意在伺候他时,被服务的对方还哼哼唧唧地嘟囔着这疼那疼,还…… 还他娘的敢给老子骂脏话。 要不是看麦加尔病得人都不好了,耐心即将殆尽的凯撒恨不得抽他俩下。 湿漉漉的衣服终于剥离了那具火热的身体,此时此刻,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花花的四角大裤衩,麦加尔挂在凯撒身上,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笑嘻嘻地说:“船长?” 这是认识人了?凯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手上不停,弯腰撩起裙子的一角给怀中赤条条搞果本的人擦身。 “船长?” “……” “船、长!” “闭嘴。” 忍无可忍地回手给了麦加尔脑门一下,船长大人心很累地扔开裙子,空出一只手捏着烟草深深地吸了口,然后重新将就快要燃尽的烟屁股叼回唇边,他眯着眼,粗糙的大手从毛茸茸的脑袋开始,顺着怀中年轻人光滑白皙的背脊一路下滑—— 老子是不是把这个大垃圾养得太好了?这家伙上船之前还没那么白的……还有,有哪个海盗的皮肤会比女人还滑啊,啧。心不在焉地想着完全不相关的东西,在指尖触及到还挂在海象员胯间的四角大裤衩时,男人的手顿了顿。 ……有点潮湿啊。 下一秒,撕拉一声,那条花裤衩被毫不留情地撕成了碎片。 麦加尔:“呜呜呜——” 凯撒:“傻了么,哭个屁。” 麦加尔:“没裤子了。” 凯撒:“一会就给你穿上。” 麦加尔:“死狗。” 凯撒:“叫老子船长,垃圾。” 将麦加尔扔到早就铺好的黑色礼服上,凯撒叉着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躺在黑色礼服上四仰八叉的黑发年轻人——他的假发还牢牢地带在头上,黑色的长直发洒落了一身,那白花花的肉体躺在纯黑厚重的黑色礼服上,对比异常鲜明。 微微眯起眼,男人吐出一口烟,面瘫着目光下移。 平静的目光一路从结实的胸膛划过,淡定地扫过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因为寒冷而不自觉挺立的淡色乳尖,然后是……意外居然拥有腹肌的小腹,目光继续游移,最终停在了迷迷糊糊的海象员的下体,此时此刻,性器安安静静地蛰伏在他的毛发间,干净漂亮的颜色仿佛在无声地说明了…… 它的主人似乎……恩,至少在身体上还真是个有节操的人。 麦加尔:“教授,求放过,这科不能挂……” 小鬼。无声地哼笑一声,勾起唇角,男人一把抓过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大发慈悲地勉强结束了麦加尔风吹屁屁小鸟凉的溜鸟状态——西班牙的皇室很抠门,他们的公务员也得不到多好的待遇,这狱卒拿来的衣服在凯撒看来粗糙得简直没法穿,但是放这时候……船长大人还是皱着眉,用俩跟手指捏起来扔到了麦加尔身上。 麦加尔:“……再来一次,教授……” 抹了抹唇角,服务一晚上的船长大人恶趣味上来了:“说德语就帮你穿。” 麦加尔:“唔?……唔,AllesGute(万事如意)!” 凯撒:“……” 叹了口气,弯下腰将扔在海象员身上的衣服捡起,将烧得不省人事的人重新抱起来,除去在凯撒试图给他套上裤子时,怀中的某个人不老实地扯着男人后颈的皮肤傻笑这一举动会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扔出去之外,穿衣服的一系列动作倒是非常顺利。 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尽管赤裸着脚,麦加尔躺在皱成一团的黑色礼服上,终于稍稍安静了些。 深呼吸一口气,皱眉撕破了自己的衬衫,从喷泉状喷出的海水处侵湿,然后拎着那块湿淋淋的布条,船长大人走回海象员旁边,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湿水布扔到了他的额头上。 啪叽一声,水声非常响亮。 “……”从没有照顾过人的船长大人沉默。 默默地从海象员额头上拿起滴水的破布,默默地拧干,再默默地放回去。 海象员发出一声安逸的叹息。 ……恩,这才对。 船长大人发出一声心很累的叹息。随即他愣了愣,有些无奈地发现,他这辈子的叹息次数加起来可能也没今天晚上那么多。 挨着麦加尔的脑袋坐了下来,非常宽容地无视了对方脑袋曲曲拱拱哼哼唧唧不安分地往自己大腿上蹭的行为,船长大人掏了掏口袋,摸出了最后一只烟草,点燃叼在嘴边。 太阳彻底在海平面消失了。 今晚海面上没有迷雾,月亮很圆很亮。 牢房外,一声巨大的炮响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晚。 炮火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个码头——隔着一柱墙,墙外,人群梦中惊醒的声音,哭喊的声音,还有夜巡的士兵们紧急集合的哨声,乱成一团。 唯独一墙之内的牢房中仿佛完全不受惊扰,安安静静。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面容英俊的男人目光沉着,深深地吸了口烟。 “教授,来玩师生恋吧……” “嗤,下次不拿你去灌海水了,纸糊的垃圾。” 第四十八章 静静地蹲在一旁耐心地将唇边叼着的烟草吸完,在他脚边,海象员终于陷入了稍稍安静一些的沉睡。微弱的火光照在男人英俊刚毅的面容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陷入沉默的他正在想些什么——直到那炮火中夹杂着的吵闹声越来越近,那些熟悉又叫人无奈的疯狂笑声隔着一堵墙传入耳中,男人动了动,只剩下烟屁股的烟草从他唇边掉落。 “——喂!混蛋船长,你他妈被关在哪里了!!!” 红毛大副扯着嗓音异常嚣张的声音从监狱墙的另一头传来。勾了勾唇角,监狱内,凯撒露出了一个懒洋洋地笑容。 “起床,垃圾。”弯下腰,将睡在潮乎乎的礼服裙上的麦加尔捞起来夹在手臂上,“回家了。” 麦加尔:“呼——” 凯撒:“……喂,要睡滚回船上睡啊。” 奈何挂在手臂上的黑发年轻人就像一头死猪似的,沉甸甸地随着男人的动作各种摇晃继续扯呼。略嫌麻烦的船长大人啧了声,夹着麦加尔,行动却就好像没有受到限制一般,他走到监狱墙壁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栏杆外,正站在一脸恐慌的狱卒—— 狱卒:“……” 凯撒:“……那个……” 狱卒:“不要杀我QAQ!” 哈?搞什么。船长大人脸上表情凝固了下:“……不杀你,谢谢你的衣服,下回有空一起发财?……呃,可能没这个机会了。还是祝你长命百岁吧。” 狱卒:“……” 说完话,还特礼貌地摆了摆手,男人这才转过身,重新将挂在手臂上的黑发年轻人夹紧了些,琥珀色的瞳眸移动,最终停留在面前这座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监狱牢墙上,眯了眯眼,当墙外再一次响起“混蛋船长你死了没”的呼喊声时,男人抬起脚—— 轰隆—— 伴随着巨大的墙壁倒塌声,月光下,尘埃四溅,尘埃之后,一个高大的声影大摇大摆地从墙后走了出来。 墙的这头,红头发大副先是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一愣,在看到自家老大的熟悉身影之后,立刻笑眯了眼,这时候,纷飞的炮火轰鸣和火光就成了最好的背景,红毛大副兴高采烈地抬起手,招财猫似的跟老大招了招:“晚安,船长?” 面对下属殷切的问候,凯撒不怎么感动地面无表情:“吵死了,大垃圾,嚷嚷个屁,你想嚷嚷得整个地中海都知道老子被抓进西班牙的监狱了么。” “这也只不过是你收藏室里第十六张监狱分布图而已,老大。”红毛大副笑嘻嘻地说,“没人会意外的,毕竟之前我们已经受到过十五次的惊吓,再感到意外,就对不起您的亲身教诲了。” 不屑地嗤了声,将手中拎着的黑发年轻人交给雷克,无视了对方“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就能把吉祥物折腾成这样”的奇怪问题,毫不留情地将红毛大副的武器抢走,精致的火枪在男人宽大的掌心转了一圈,最后被牢牢握在手中。 “去哪?”在凯撒转身就要从废墟离开之前,雷克叫住了他,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快天亮了,船上的炮火只够我们持续攻击到天亮——本来是打算和你接头就立刻走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警告一下西班牙那群垃圾们,邀请我凯撒到此一游的代价比他们想象得要贵重得多——啊,顺便亲自教育胡安二世怎么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挠了挠下巴,男人漫不经心,十分之狂霸拽地说,“顺便问那个红毛死矮子借样东西。” 雷克脸上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借东西?……你说‘那个’?” 凯撒挑挑眉:“恩,就是‘那个’。” 雷克:“我们终于准备去‘那个’了?” 凯撒:“啊……恩。” 雷克:“去吧,作为代价,‘那个’拿回来了,记得给我玩一会。” 凯撒:“不给。” 雷克:“那我就带着吉祥物私奔。” 凯撒:“只要你有本事别被我抓到——快滚,那家伙的脑子要烧坏了,拿去给巴基尔看一看……看看就行了,最多摸一下,看好人,别让那个变态把老子的奴隶给拆了。” 雷克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被提在他手上的海象员,这一摸不得了,“这么烫!”红毛大副大惊小怪地叫了声,干脆把麦加尔打横抱在怀里来了个公主抱,不远处的船长大人看着挑了挑眉,却什么也没说。 麦加尔:“呼噜噜——” 雷克:“你们都干嘛了,怎么病成这样,走时候明明还活蹦乱跳的。” 凯撒:“……这种老头子似的语气你从哪学来的?” 雷克:“跟你学的。上次在船舱我听见吉祥物叫你‘父亲’了,叫得可甜了,啧啧,真变态。” 哪一次?船长大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秒的停顿,随即意识到次数太多了完全没法追究。无奈地叹口气,男人站直了身体,淡淡地命令:“……我走了,带他回船上,人要给我弄死了拿你和巴基尔去填坑。” 雷克:“埃?别走啊,你还没说他怎么变这样的,我们总得有个详细的前因才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 “……”凯撒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背后,一门大炮轰在他十几米开外,火光将他脸上的尴尬无限放大,“大概是着凉了吧。” “你怎么成天不干好事?”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红毛大副皱起眉,“吉祥物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埃,皮肤真的好滑啊,儿子养得不错嘛老大。” “谁说和我有关了?”船长大人面瘫着脸嘴硬地说,“闭嘴,大垃圾。少废话,快把人带走,看见你们我就眼睛疼。” 说完,不等雷克做出回答,凯撒已经转身敏捷地越过巨大的废墟,飞快地向通往西班牙皇室行宫的方向跑去,黑夜中,男人矫健的身影微微低俯,他的动作迅速而轻松,就好像一只黑夜中伏击猎物的猎豹…… 呃,纠正一下,更像是一路优雅逃命的猎豹才对。 撇撇嘴,抱着麦加尔,不想跟着陪葬填坑的雷克转身准备回到主船去找船医。忽然,令人意外的,在他怀中的黑发年轻人睁开了眼睛。 “放我下来吧。”沙哑着嗓子,麦加尔淡淡地说。 雷克震惊:“醒了?” 麦加尔:“没睡过。” 雷克松开麦加尔,年轻人一个翻身稳稳地自己站在地上。 红毛大副再次震惊:“除了会跳舞你还会演戏?” 麦加尔:“是真的病了。” 雷克:“这不还能动么,刚才那样子和半只脚踏进棺材似的……装死还能捞着什么好处?你给我分析分析。” 麦加尔:“啊,老子心满意足地抱着船长睡了一晚上,算不算?” 船长,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雷克一脸蛋疼加同情:“对我来说不算,对你来说,真的算。” 麦加尔笑了笑,他抬起手,冲着凯撒离开的方向,手背朝外,掌心朝自己,赶了赶:“去找大狗,他一个人去找雷欧萨可能会吃亏,那家伙……在西班牙有爵位。” 雷克:“你呢?” 麦加尔:“自己走回去,找船医,开药,吃药,睡觉。” “……”红毛大副脸上顿了顿,显示出了明显的犹豫,“你真没事?”他凑近了麦加尔,仿佛更加确认一样盯着对方的脸,在那双晶亮的黑色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他好奇的脸……这不能怪雷克不相信麦加尔,他不想陪葬,不想填坑——要死也跟大胸妞儿死在一块,跟个男人埋一块像什么话……妈蛋,就算是会走路的丝绸也不成。 “啊,没事。”黑发年轻人苍白的脸上不负众望地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快滚吧。” 雷克:“又叫老子滚,你们父子俩真够惹人嫌的。” 麦加尔面无表情地说:“再见。” 雷克气哼哼地走了,顺着凯撒之前离开的方向。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在确认那个红色的脑袋蹦跶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站在乱糟糟的废墟之中,黑发年轻人终于动了动,紧接着,他扶着身边的碎石,缓缓地依靠着只剩一半、被熏得焦黑的墙壁靠坐下来。 头痛欲裂。 他的呼吸就像老牛拉着的破车一样,吃力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因为发热而变得异常敏感的皮肤靠在稍稍相比之下有些冰凉的墙壁上,他赤着脚,脚下碎石碎瓦膈得生疼。 他缓缓地闭上眼,耳边,是海盗们疯狂的笑声,是炮火轰击西班牙港口的爆破声,是人群奔走逃命的哭喊声,就好像一场停不下来的狂欢。 呯——啪—— 酒瓶破碎的声音在非常近的地方响起,麦加尔皱皱眉,睁开眼—— 在他的面前,是三个衣衫不整、勾肩搭背的海盗,三人手里不知道拎着从哪抢来的葡萄酒,醉气熏天,摇摇晃晃。 此时此刻,他们正瞪着醉醺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坐在一片废墟中的麦加尔。他们的视线就好像被强力胶水黏糊住了似的,一顺不顺地看着麦加尔手上,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蓝宝石戒指。 ……这三个垃圾桶里钻出来的货色,是哪个船队的? 不知道……啧,麻烦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恰遇顶头风。 第四十九章 “喂,小妞!”摇摇晃晃的海盗口齿不清地走向坐在地上的麦加尔,“是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和家人走丢了啊?嗤嗤,好可怜哟,鞋子都跑丢了……海盗叔叔们并不可怕的哦,不要跑不要跑嘛!来哦,叔叔带你找爸爸!” “……”麦加尔抬起头,黑色的瞳眸里闪烁着疲惫却在夜里显得异常晶亮,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这个整个人已经哈哈呵呵扭来扭去自己先荡漾起来的“叔叔”,他勾了勾唇角,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当他撑着身后的废墟站起来时,那副病娇(错觉)的模样似乎非常刺激人,于是三个海盗又自顾自地高朝了一番。 狱卒的衣物粗糙过大,麦加尔穿在身上就像跑龙套的一样滑稽——裤脚是被挽起来的,作者是从来不会照顾人的凯撒大人,弄得乱七八糟的俩边裤脚一高一低,露出脚踝显得非常可笑。 将头上的黑长直假发整理了下,麦加尔掀起眼皮撇了眼不远处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三个水手,淡淡地说:“我是怒风号上的,白痴。” 听到船队主船名字的海盗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三秒过后,他们哈哈大笑—— 海盗一号:“不要开玩笑啦,小妞!怒风号怎么可能有女人嘛!” 麦加尔:因为老子不是女人…… 海盗二号:“就是就是,而且就算是船长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让你船长这样到处乱跑?!” 麦加尔:我是你们船长的男人,至于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到处乱跑,有种你去问那个王八蛋啊? 海盗一号:“她以为她说她是怒风号上的我们就会放过她耶,好久没看见过那么天真的妞儿了!” 麦加尔:大爷我也好久没看见过那么蠢连男女都分不清的海盗了,简直拉低船队平均智商水平。 海盗一号:“就是就是嘛,小姑娘,不要害怕,来叔叔疼你,看看你手上戴的宝石哟,多大一颗,带在你手上不是很好看呢,还是交给叔叔来替你保管——” 海盗三号:“喂,他声音听上去好像不像个女的。” 海盗二号:“你少罗嗦!滚边儿去!” 海盗三号:“……” 海盗一号:“来,小妞,叔叔送你回家,告诉我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哈?”麦加尔伸出小拇指,懒洋洋地挖了挖耳朵,掀起眼皮斜睨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三个醉鬼一眼,十分不屑地说,“他啊?叫凯撒。” 话一刚落,走在最前面的海盗只觉面前人影一闪,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伴随着一阵淡淡的汗味,他的肩膀忽然被一双纤细的手牢牢握住,紧接着,腹部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猛地撞击了下,在同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当重重落在地上,他才反应迟钝地惨叫起来,爬起来捂着肚子吐了俩口参杂着晚餐的酒液,呕吐声和痛呼很快就被掩盖在了不断于耳边响起的震天爆破声里! 麦加尔笑了笑:“虽然他更喜欢听我叫他船长啦!” “妈、妈的!” 相比起还未反应过来的二号海盗,之前就没那么荡漾的海盗三号缩了缩,随即豁出去了一般,哐地一下将手中的酒瓶敲碎—— “楞着干什么,一起上!”举起手中剩余的锋利部分,这名戴着一边眼罩的海盗冲麦加尔冲了过来,黑发年轻人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向前跨步,飞快地闪身来到他的右边,当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那双温度异常火热的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他握着酒瓶的右手腕,手翻往下一扭,只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响,酒瓶碎片落地,海盗三号抱着自己被怪力拧脱臼的手腕加入了惨叫的行列—— 这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麦加尔身后出现,他蹙起眉立刻察觉,无奈身体因为病痛变得迟钝,当他试图转过身时,一块巨大的碎石已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 脑袋被人开瓢,这真是一种不怎么新鲜的体验。 打老子后脑勺的,都不是好人!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地晃了晃,黑发年轻人抬起手,啪地拍飞对方手中的作案工具,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身后那人不去捡,然而慌慌张张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急急忙忙地要去抢他手上戴的那枚蓝宝石戒指—— 麦加尔皱皱眉,身为病人的脑残劲儿上头,忽然就不乐意了。 本来这戒指是雷欧萨给的,说实话,戴着也是戴着,要是哪天大狗想不通非要把它撸下来扔海里,没了也就拉倒了。 但是你特么一猥琐男目标明确地非要来抢,抢之前还阴暗地拿砖头砸老子脑袋,这是他娘的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节奏不成? 一气之下,原本摇摇晃晃要倒下的重病号也不倒了,强撑着一口气,他一把拔出腰间的鬼杀,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身后海盗的胸膛—— 不同于切割任何物体,甚至是巨大的海鱼,当金属刺入活生生的、温暖的肉体中时,那微妙的手感仿佛通过匕首是实实在在地传达到掌心,再通过神经传输给大脑……麦加尔愣了愣,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他面无血色的脸上顺着尖细的下颚低落在地面上,月光下,苍白的年轻人睁着黑洞洞的瞳眸,就好像从地狱中活生生爬出来的恶鬼。 身后,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人群的呼喊声中,麦加尔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放开匕首,也不顾自己的手心鲜血淋淋,面无表情地捂上面前那个被自己捅了一刀的海盗的嘴,冷冷地说:“不想死,就闭嘴。” 眼前的海盗惊恐的面庞变成了俩个重影,意识到自己即将到极限的麦加尔用力眨了眨眼睛,脑后,一股热流顺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路流下,从背脊骨一路下滑,当这股属于麦加尔自己的,温热而粘腻的血液滑过背脊时,他居然产生了微微的瘙痒感。 “这边还有伤员!” 远远的有人在喊。 然后是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啊,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烦死了!为什么大半夜的不让睡觉还非要下船来照顾你们这群死猪——喂,那边的,搞什么,拿我的医药箱来,这里有个蠢货被个小妞捅了一刀……咦,等等,等等——麦加尔?!你在这干嘛?你怎么穿成这样?这假发很合适你嘛……不对,不对——这是鬼杀?鬼杀为什么会插在第四船队的这个蠢货身上?!我的老天爷,外面已经够乱啦,你们居然还在这聚众打架!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凯撒怎么说——” “……巴基尔?”喘了一口粗气,麦加尔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啰嗦男,“他的匕首不能拔出来……” “废话,要你讲,你是船医还是我是船医!闪开,让专业的来!” 船医恶劣地嚷嚷,推了一把海象员,对方毫不犹豫地被他推了个屁股墩儿,自认弱不禁风的船医愣了愣,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海象员身上,跟后知后觉还要用手摸了才反应过来的红毛大副不同,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巴基尔一眼就看出麦加尔哪里不对劲:“你的脸怎么了?啊啊啊你在发热!你就像一只煮熟的海虾,却不肯回到怒风号找我跑来这里跟自己人玩捅刀子?!主啊,快收了我吧,我受不了这群不带脑子的臭海盗了——” 麦加尔:“凯撒说,上了他的船,就是他的人……你……你他妈不也是臭海盗?” 巴基尔:“来人!把这个烧糊涂的带走!老子才不要听他在这宣扬‘船长最高船长最棒’的思想洗脑!” 在战场上,除了老大,医生最高。 于是麦加尔被抗走了。 在被扛起来的那一刻,他不负众望、货真价实地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西班牙港口了望台上。 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仔细地看一看,现在的棋盘走势是…… 将军。 站在一堆东倒西歪或死或残的西班牙士兵当中,将手中子弹殆尽,完全成了废铁的火枪扔开,男人冷哼了一声,一把从面前的红发少年手中抢过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看了眼,又啪地合上,随手将那个木盒子塞进口袋里,掀起眼皮瞥了眼面前气鼓鼓的雷欧萨,凯撒满意地笑了:“用完说不定心情好会还给你。” “这群废物!”手下全部光荣牺牲,面前只站着比自己高俩三个头不等的凯撒和雷克,一对二,完全处于劣势的红发少年气哼哼地大骂,“有本事跟我单挑!” “单你个头啊,死矮子。”撕拉一声随手将脚边一个士兵的衬衫扯开,拽下一条布呲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伤口,雷克态度十分恶劣地说,“单挑你也打不过凯撒,能不能省省啊?” 雷欧萨顿了顿,金黄色的瞳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太过了解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的性格,凯撒皱起眉,警告地瞥了眼雷克。目的已经达到,他不想再在这多纠缠一秒,沉下脸,不悦地说:“都闭嘴,再吵就把你们俩个从这里扔下去。” “少废话,脸上被我划了一刀还在淌血的人有什么资格装大家长。”叛逆期的红发少年不买账道。 “啊啊啊少笑死人了,”雷克嚣张大笑,“你先解释下你腰上那一大片红彤彤的是什么玩意再来嘲笑我们船长好吗,那是什么,颜料吗?” 雷欧萨气得脸通红:“那是他趁机偷袭!(╯‵□′)╯︵┻━┻” 雷克轻蔑地撇撇嘴:“他那么大一个怎么偷袭,这种事只有你这样的死矮子才办得到吧?” 雷欧萨:“嗷嗷我要杀了你!(╯‵□′)╯︵┻━┻” 雷克:“站得起来再说,小鬼,再不请求救援你就要失血过多交代在这了吧,皆大欢喜。” ……吵死了。 男人皱皱眉,心下莫名烦躁。伸出拇指抹了把脸上火辣疼痛的伤口,将沾上的血液送到唇边舔掉——这下意识的举动让凯撒顿了顿,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男人转过身,不客气地踢了脚坐在地上骂咧咧包扎伤口的大副:“你怎么在这里?” “……睡醒了?你以为这一地西班牙人都是你一个人放倒的?”雷克挑起眉,“你有那么多子弹吗你?” 船长大人眉头蹙得更紧:“那个大垃圾呢?” “什么?Σ(°△°|||)”雷欧萨立刻坐起来了些,“你们把小麦加尔弄丢了?” 凯撒啧了声,不耐烦地说:“关你屁事。” 雷欧萨:“那是我看中上的宠物啊混蛋o(≧口≦)o!” 凯撒:“啊,是吗?已经刻上我的名字了,不好意思。” 雷克:“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从老子怀里爬起来了——” 雷欧萨:“什么!你居然敢用你的脏手抱他!垃圾!” 凯撒:“不要随便学我说话,垃圾。” 雷克耸耸肩:“然后他让我来追你,我就来追你了,他装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为了抱着你睡一晚上而已。” “他那个样子能走回船上?少说笑了。”男人阴沉下脸,“把你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收起来,他那点演技你以为我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雷克愣了愣,看出来了你还…… 好,我懂,真爱嘛。 三秒后,红毛大副满脸微妙地啧啧俩声。 “回去了。” 简单的命令,转身将手中从西班牙行宫里硬抢来的图纸扔给大副,将靠着墙坐着的头号劲敌视若无物,男人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 不远处,西班牙的码头,怒风号上发出微弱的星点光芒。海面上,上百条挂着煤油灯的冲锋船在之间移动。 今夜,在黑色海浪有意的授意下,贝尼多姆码头遭到了有史以来最疯狂的袭击。 第五十章 当黎明终于即将来临,黑色海浪的船队停止了攻击。在一声长长的号角声中,响彻了整晚的炮火声从密集变得零星——怒风号上,雷克一脚踩在船舷上,扯着嗓门大吼“谁他妈再浪费子弹拿你去填炮”,之后,炮火的袭击终于彻底地停止了下来。 三分钟后,咚地一声,凯撒重新回到怒风号,随着一声淡淡的“杨帆,起航”,海面上,千帆齐放。 “谁敢跟我说‘欢迎回来’,就等着吃鞭子。”琥珀般的瞳眸冷漠地扫了怒风号上满脸殷切凑上了的众多船员一眼,几乎没有逗留,凯撒踢脚就往船医所在的船舱方向走,“他呢?” “谁、谁啊?”人群面面相觑。 船长蹙眉:“新来那个海象员。” “您是说您的那个跟屁虫吗,他现在高热不退,而且之前和第四船队的三个人发生了争执,现在在巴基尔那里——”贝瑞一蹦一跳地跟在船长后面,像只撒欢的兔子。 “什么!”雷克难以置信地说,“那个死包子能和咱们自己人产生争执?我不信!” 扫了即将大难临头的雷克一眼,凯撒点点头沉吟一声,脚下的步子稍稍加快了些。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内斗”是一项非常敏感的大罪,男人看上去非常平静,边走边问:“见血了没?” “见血了,”贝瑞看上去可开心了,“麦加尔捅了其中一个海盗一刀。” 哟,还动刀子了?翅膀硬了,找死。凯撒冷笑一声。 “不过没捅死!”少年急急忙忙地补充,他跟在凯撒屁股后面,假装没听见雷克关于谁才是跟屁虫这个话题的吐槽,因为比男人矮了不少,他要跟上他非常吃力,走起路来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大概是麦加尔的准头不行,现在那把漂亮的匕首还插在那个倒霉蛋的肚子上呢,听巴基尔说,没伤到内脏,只要不感染就能活下来。” 闻言,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步伐忽然一顿。 后面跟着哗啦啦的一群人诚惶诚恐地跟着停了下来——他们惊恐地瞪着船长的背影,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没出人命?” “没有。” “恩,知道了。” 语气平淡地应了声,甚至看不出前后情绪有多大起伏,言罢,男人抬脚踢开了巴基尔医疗室的大门——门里传来船医的破口大骂声,然后下一秒,医疗室大门在所有人面前重重拍上。 海盗众:“……” 雷克:“我操?” 贝瑞:“我靠。” 雷克:“老子也是伤员啊!把门关上算什么——还上锁,日你大爷的混蛋船长!” 船员A捅了捅身边的同伴:“你看,我就说了,船长和麦加尔肯定有问题。” 船员B:“整天共处一室……听说船长很久没开荤了,呵呵你懂的,自从麦加尔来了以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船长去找过他那些遍布地中海的各种红颜知己。” 船员众:“噢噢噢噢!(⊙o⊙)” 贝瑞:“放屁!他俩肯定还没成!肯定还没成!” 雷克沉着脸:“你们这群八卦货……不过,我同意这个小鬼的。” 船员A双眼发光:“雷克老大,您是大副,肯定知道点内情啊——” 雷克:“内情就是今天晚上麦加尔还把抱着船长睡了一晚上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给我炫耀了,他俩清白着呢……虽然我看离不清白也不远了。” 船员众:“哇!(⊙o⊙)” 雷克翻了个白眼:“哇个屁,凯撒那种又臭又硬晚上还会扯呼的货色,送给我抱我都不抱—— 贝瑞幻灭地大叫:“神马!船长晚上睡觉扯呼吗?!” 其实没有,那家伙睡相优雅着呢。雷克沉默半晌,最后想起自己滴着血居然还被关在医疗室门外,瞬间恶意满满,佯装挑眉不耐烦地说:“啊,就算扯呼得像头猪也是你们船长——都站在这干嘛!都给我滚去干活,在这凑什么热闹!” 船长晚上扯呼扯得像猪头埃? ……是啊是啊,我都不会像猪头! 那我们岂不是比船长还优雅? ……是啊是啊,我们居然比船长还优雅! 被雷克误导以为自己打开了一片新天地的船员众满脸难以置信。贝瑞举起手:“我还有话,可以说吗,雷克老大!” 雷克:“不可以。” 贝瑞:“不嘛让我说啊!” “不要撒娇,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会撒娇的臭小鬼,恶心死了。”红毛大副头也不回用力推了推医疗室的大门,纹丝不动的门让他低声咒骂了几声,“有屁就放,没屁就赶紧滚回你们各自的岗位去。” 贝瑞顿了顿,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麦加尔说,今晚航速不要太快,今晚到后天可能都会有暴风雨,我们最好找个岸口停下来。” “哈?”雷克哐哐砸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就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贝瑞,“这种天怎么可能下雨,你没看见——” 啪嗒。 一滴豆大的液体掉落在红毛大副的鼻尖上。 啪嗒啪嗒啪嗒。 噼里啪啦—— 船员A:“下、下雨啦,雷克老大!” 雷克:“……” 船员B:“好大的雨,下午拿出来晒的粮食都收好了吗?” 雷克:“……” 船员C:“现在怎么办啊雷克老大?” 雷克:“打开雨布,拉紧绳索,向着巴伦西亚全速前进——仓库管理员清点剩余炮弹和这一次开张的盈利,天亮之前送到船长休息室来——都站着干嘛,快滚!” 医疗室外,人群一哄而散,忽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中,甲板上顿时鸡飞狗跳。 与乱哄哄的甲板上不同,此时此刻的医疗室内,却是异常安静。 指挥忙得脚不沾地的巴基尔去给外面那个“砸门的红毛猴子”(原话)开门,霸占了医疗室中唯一的一张扶手椅,凯撒正捏着沾满了消毒药水的棉球,皱着眉往脸上的刀口擦,每擦一下,他就更加后悔之前怎么没把雷欧萨的脑袋从他脖子上撅下来。 他身边是一张病床,床上躺着的是烧得满脸通红的麦加尔,他几乎是半昏迷地躺在床上,呼吸出来的气息都灼热得骇人……男人转头看一眼他,眉头就皱的更加紧一些,每一次他都是看一眼,然后立刻拧开头,过了几秒,仿佛忍不住似的,再回头以光速又瞟一眼。 作贼似的。 雷克走进医疗室,看到的就是这么和谐的一幕——顺便,他个人认为,捏着小小的棉球满脸忍痛给自己脸上刀伤消毒的船长大人看着非常可笑。 看见大副走进休息室,凯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冲着脚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帮忙——在船长大人的脚边,作为唯一的医生,巴基尔已经带好了医疗手套,他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他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半瓶消毒水全部倒在了他手下病人的伤口处—— 那个人惨叫一声,整个人抽搐了起来,看上去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凯撒皱起眉,雷克一个激灵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帮助巴基尔摁住那个人的四肢,然后在这个过程中,红毛大副清楚地看见插在这个倒霉蛋腹部的是什么东西——十八颗猫眼石一等品和若干完整的蓝宝石,绝对简直连城的绝版匕首,鬼杀。 死包子麦加尔居然真的捅了人家一刀,这是鬼上身了么? 下一秒,不容雷克多想,鲜血飞溅,巴加尔一边手摁住这个水手的伤口,眼疾手快地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溅湿了他的口罩,眼睛眨也不眨地拿过早就准备好在脚边的止血药粉,完全不心疼地往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上撒了大半瓶,他手一抬,对雷克理所当然地说:“把绷带给我拿来。” 雷克一愣,然后骂骂咧咧去拿了:“明明我也是病号——喏,给你。” 巴基尔从口罩后面发出轻蔑的笑声:“什么时候你躺在这里了,我也会对你好的——喂,那边那个怕痛的幼稚鬼,拿好你的宠物项圈。” 银光一闪,始终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的男人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沾上了温热鲜血的鬼杀握在手中。抓着鬼杀,凯撒面无表情地翻看了下,然后毫不犹豫地,顺手将那上面的鲜血擦在了巴基尔干净漂亮的床单上。 将船长这个顺手动作看了个完整的巴基尔瞪大眼:“凯撒,你大爷!!!!!” 凯撒:“啊,擦一下又不会死,嚷嚷什么大垃圾。” 说完,回过头,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床上的麦加尔。 还好,依旧睡得像死猪。 ……恩?等等,“还好”? 还好什么?……莫名其妙。今晚第无数次皱眉,啧了声,船长大人略嫌麻烦地挠了挠头发。 巴基尔依旧嚷嚷:“会死!我才换的床单!” 凯撒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家伙出了很多汗,你早晚要换的。” 雷克:“喂,谁来帮我包扎下,我还在流血!” 巴基尔:“咦,这个蠢货出汗了?” 凯撒嗤了声,面露不屑:“能有你蠢?” 巴基尔非常有耐心地说:“结结实实捅了自己人一刀子还不叫蠢?这罪名太大,还有另外俩个被他人工弄得需要重新接骨的倒霉蛋我都懒得算了——这是多少鞭子?” 捏着早就干透挥发的棉花球,男人难得陷入了沉默。 就料到会这样,巴基尔偏偏火上浇油:“哟,怎么不说话啦,这是数学忽然不好了,还是突然把你自己定的那些个龟毛规矩忘记了?顺便提醒下你,老子是唯一的船医,手上掌管着包括你全体船长八百多条人命,就算你是船长,也只有奉承我的份。” 这回凯撒有反应了,抬起头送给船医一个冷笑:“做梦。” 雷克满脸无奈,不得不再次怒刷存在感:“……你们谁理我一下。” “一个三十二岁还怕痛的人没有资格跟医生哥哥叫板,”满意地看见男人脸上僵硬了下,船医大人心情忽然非常爽地拍拍手,出了个馊主意—— “你房间有热水吧?带麦加尔去洗个澡,再出点汗明天早上就能好了。” “为什么要我去?”男人皱起眉,“雷克你去。” “老子才不去。”雷克翻着白眼自己抓过医疗箱里的剪刀在烛火上消毒,“妈妈没有告诉过你,玩过的玩具要自己负责收拾吗?——你的人你自己处理,”说到这,红毛大副嗅了嗅鼻子,随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啧啧,快洗洗吧,一身汗味,快馊掉了。” 凯撒面无表情:“那就让他馊掉好了。” “这家伙刚刚准确地预测了一场暴雨,现在我们的船正向着巴伦西亚全速前进,”雷克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剪开黏糊在伤口上自己的衣服,“至少作为一个海象员来说,吉祥物真是一个难得称职的存在——” 男人挑眉,拽得二五八万:“你想说什么?” 雷克放下剪刀,满脸无奈:“好好照顾,别玩坏了,你赔不起。” 第五十一章 被巴基尔强烈制止住了把人抗在肩上或者夹在手臂里的不正确姿势,将麦加尔从床上打横抱起,凯撒皱起眉,说得第一句话是:“……闻上去好像真的快馊了。” 雷克:“啧啧,人渣。” 巴基尔:“啧啧,禽兽。” 连余光都懒得给这俩个垃圾一眼,随手扯过床单将怀中的人包好,船长大人就像只螃蟹似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用脚非常粗鲁地带上医疗室的大门,通往船长室的一路上,已经被TJ合格的细心船员非常自觉地盖上了雨布,只有从俩侧的船舷处飘进来的大雨才能察觉到,此时此刻的天空大概就像是上帝踢翻了洗脚盆似的正下着倾盆大雨。 凯撒侧着身,高大的身躯将飘进来的雨滴挡了个正着。 “醒了就不要装死。”他淡淡地说,“再装死就顺手把你扔到海里去,今晚风可大得很。” “我是病人。”沙哑得像是被刀子割过的声音响起,男人怀中,黑发年轻人懒洋洋地睁开一边眼睛,“我觉得我身上挺好闻的,男人味有没有。瞧瞧你们把老子说的多不堪,就和我刚从咸菜缸子里被捞出来似的。” “咸菜缸子里的抹布都比你好闻。” 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时候,他已经轻松地走在了前往第三层甲板的楼梯上,麦加尔重新闭上眼,夹杂着湿润气息的海风吹拂在温度过高的脸庞上,非常舒服——他甚至想在甲板上多呆一会儿……恩,这是出于一个病人的基本需求,绝对不是少女心的想要被公主抱久一点,绝对不是。 但是很快地,他们回到了室内。 将麦加尔放到船长室的沙发上,男人顺手拉了响铃,向赶上来的水手吩咐要了俩桶热水,他开始伸手亲自给麦加尔脱衣服——准确地来说是撕衣服。 “慢点,好好脱不行吗?”手软脚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黑发年轻人无奈道,“衣服都被你扯坏了。” “坏了就坏了,你还准备穿一辈子?”男人不屑地哼了声,“这种衣服是人穿的吗?” “这不就穿在老子身上啊?你他妈才不是人,啊,裤子就不用——喂……” “遮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这种很得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听错了。” 面无表情地抬手将麦加尔的裤子扔开——内裤是没有的,早就在牢房的时候就变成碎片了。这时候,船长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了四个抬着一大桶热水的水手,他们吭哧吭哧地将热水倒进浴室的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水手看上去特别不好意思:“船长,今晚的热水不够用,有一部分被巴基尔要到医疗室去了,但是如果您坚持要俩桶热水的话……” “不用了。”凯撒打断他,难得语气和善地说,“你们先出去吧,今晚大家都辛苦了。” 似乎没想到今晚这么好过关,四个水手一溜烟地跑了。这时候,麦加尔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手软脚软光着腚,秉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毅力,他这是爬也要爬到浴室的姿态,边晃悠嘴里还边说:“我慎重地正式拒绝使用你的二手洗澡水,船长。” 凯撒在他身后看了俩眼,俩白花花的屁股蛋让船长大人哭笑不得。他抹了把脸,告诉自己要耐心,长腿一迈俩步赶上麦加尔,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麦加尔非常少女地惊呼一声,随即还心情不错地调侃:“别乱摸,老子现在身上赤裸,摸硬了要你负责的啊。” “闭嘴。”船长说。 船长休息室的浴室就是不一样——与其说那是木桶,还不如说那是一方木制浴池,在船上看见这样的沐浴设备,麦加尔不可谓不惊讶,当男人将他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某个重病患者完全没事儿的人似的,撒着欢的噗通一声就往下跳—— 水花溅了凯撒一身。 “……” 再一次提醒自己这是病人,抑制住了把他拖过来揍一顿的强烈欲望,凯撒面瘫着脸,随手从手边的架子上拽下一块浴巾,在浴池里沾湿了,他脱下衣服,开始擦拭自己身上—— 哗啦啦—— “……” 当浴池里那个八百年没见过热水的人开始哗啦哗啦地往自己脸上泼水时,船长大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浴巾扔到脚边,长手一伸,捏着浴池中各种姿势扑腾看样子准备游上一个来回的年轻人的下颚,将他拽到浴池边,大手微微使力搬了搬他的脑袋,果然,刚才才包好的绷带已经完全被水沾湿,伤口处正淡淡地浸了一圈粉红色。 “伤口进水了,出门没带脑子?” 阴沉着脸,男人松开他的下颚,一只手摁在麦加尔的肩上不让他乱动,一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浴池边的一个小小的方盒子里,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把那个崭新的、还没有开封过的木盒子抓在手中,手上一个用力轻而易举地捏爆了精美的盒子,从里面捏出一块乳白色的凝固状物体。 玫瑰花的香味扑鼻而来。 随手捞了一把水浸湿手中的动物油脂和植物精华混合制成的手工皂角,捞起麦加尔一边胳膊就开始粗手粗脚地在上面搓泥巴。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被搓得几乎要掉一层皮,麦加尔屁滚尿流地说。 “你没有反抗的权利,”男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因为老子不相信你的智商了。” “……” 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的麦加尔趴在浴桶边,几乎要激动得哭出声来——虽然被船长亲自服务沐浴听上去很爽是没错啦,不过这个时候其实他更希望能有一个轻手轻脚的软妹子来服侍他。 当凯撒皱着眉快速地帮麦加尔下巴以下腰部以上清洗干净时,麦加尔整个人都酸痛的不行,就像被变相揍了一遍似的。抬起香喷喷的手臂看了看,惊悚地在胳膊上看见了一块被捏出来的淤青——麦加尔十分肯定,至少在他跨进这个浴桶前,这块淤青是不存在的。 “屁股撅起来。”头顶上,飘来船长大人不耐烦的命令。 麦加尔反射性地把屁股更加深地埋入了水里。 凯撒:“……” 麦加尔:“……”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男人哼了声,将手中的动物凝脂塞进麦加尔手里,他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就好像没有看到某个黑发年轻人整张脸都变成“(⊙o⊙)”的蠢样子,他大大方方地脱光了自己,结实并且线条完美的肌肉完全暴露在浴室的水汽当中,长腿一迈,浴池中的水剧烈动荡起来,凯撒在浴池的另一头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麦加尔愣了,脑子里来回飘荡的只剩下一句话:大狗那里好大。 手悄悄地在水底下比划了下,黑发年轻人不得不承认,大狗没有吹牛,比起他爹那个永垂不朽的某一部分,他确实青出于蓝(……)。 双手放在浴池边,船长大人放松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线条完美的脸颊边上,水珠顺着他的脸一路滑到下巴再滴入水中,异常性感。 “那个时候逞什么强?” 忽然,凯撒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半天没得到相应,他这才微微蹙眉睁开眼,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不满地盯着麦加尔。后者愣了愣,沉默片刻后,反问:“雷欧萨在西班牙有爵位,凭你一个人妄图单挑整只军队?你以为你是神?” “虽然你说得没错,”男人坦然地说,“但是这么直白的否认老子的能力还是让人有点火大。” “那是你火气旺盛了。”麦加尔轻描淡写地说,“更年期综合症好么。” 凯撒没有回答,他重新闭上眼,浴室里再次沉默。 一分钟后。 凯撒:“劳驾,把你的脚从我的小腿上拿走。” 麦加尔:“……就蹭一下。” 凯撒:“拿走,不然就砍掉它好了。” 麦加尔满脸不信:“没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 凯撒:“有。想揍你的感觉。” 麦加尔默默地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脚,然后将勾引失败归类为自己技术不到家的缘故。 浴室里陷入第三次沉默。 这一次,是麦加尔主动打破了沉默,他拿着那块粗糙的、非常原始的香皂挺新鲜地在手中搓了搓,刮下一层碎絮状物漂浮在水面,心不在焉地用手赶了赶将它们搅进水里,他说:“医疗室里的话我都听见了。” 凯撒顿了顿,随即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不完全怪那三个人,天黑,我假发没取下来——他们大概以为我是哪个总督的女儿吧,”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对面闭目养神的船长大人,见对方脸上没有太多其他情绪,麦加尔这才接着说,“然后想抢我手上的那个蓝宝石戒指来着——别看我,忘记取下来了而已,我说我是怒风号上的,他们也不信。” 在对方重新闭上眼后,麦加尔这才心惊胆战地说:“然后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你为了那个垃圾给你的戒指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你思维那么跳跃真的没问题吗,这算是哪门子的跳跃性等价互换?” “啧。” “总的来说,我这算是防卫过当,对吧?” 凯撒睁开眼,他坐起来了些,单手撑着脑袋趴在浴池边,拖长了声音缓缓地问:“想说什么?” “想说,要是要吃鞭子,那三个垃圾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啊。” “当然。” “还要比我多。” “准了。” “照巴基尔说的,我大概有机会见识到九尾猫皮鞭了?” “恩,根据船上规矩,在进行战争的时候船员私斗,每人三十鞭,主动挑衅的外加十五鞭……介于你是我个人奴隶,还有官职,地位特殊,给你开个后门少吃五鞭,这五鞭记账上了。” “你亲自来执行?” “你变态?想让我亲自来抽你?” “啊,一想着你能在我身上留下点什么,就情不自禁地兴奋了起来。” “果然是变态。” “……” “想留下点什么,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麦加尔一愣,他抬起头,透过浴桶中热水蒸腾的白色水汽后,他看见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浴池边,麦加尔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以无比正常的语气说——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等你来我的船上,我可以亲自为你刺青。”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狂风暴雨。麦加尔裹着凯撒那床昂贵的毯子睡得吧唧吧唧的,就露出一个缠着绷带毛茸茸的脑袋。当凯撒用完早餐回到船长室,前者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打了个呵欠,将毯子往上掀了掀。 真和宠物似的。船长大人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掀开毯子,伸出大手,啪地一下非常残忍地在麦加尔白花花的肚皮上拍了一下。 麦加尔:“啊!” “起来了?”凯撒挑起眉。 “是啊。就像我昨天起来了和前天起来了一样。” “德语见长。” “是啊。要来么么哒个么?” “滚。烧退了?” “是啊。活蹦乱跳,可以拿去宰了。” 凯撒勾起唇角,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居高零下的笑容:“今天确实是处刑的日子,做好准备了?” “是……没有。”麦加尔震惊地说,“我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你说话稍稍大声点都能震得我伤口疼!别说伤口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往那一趴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将准备好的衣服劈头盖脸地扔到麦加尔身上,船长大人面无表情地说,“起来了,其他人都在甲板上等着了,除了那个被你捅了一刀的现在还在巴基尔那,我批准延后行刑之外,就差你一个了。” 麦加尔:“外面下雨埃。” 凯撒:“是啊,算你倒霉。” 麦加尔:“……” …… 当麦加尔跟着凯撒屁股后面来到甲板时,上面满满当当地沾满了人。所有的官职人员和各分船的老大都到来到了怒风号上。他们大部分人都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站在那儿,头顶的雨布被狂风吹得呼呼作响,那气势,比船长还像船长。 在凯撒的凯领下,怒风号上一向赏罚分明。在早餐之前,没有犯错的船员已经排着队每人按照职位获得了一套新衣服和金币的奖励,而当奖励结束,剩下的就是惩罚时间。 此时,犯了错的几名船员被绑得结结实实地围在人群中央,他们垂头丧气,即使船外狂风大作,夹杂着雨水的海风吹得耳朵都要掉下来,听见凯撒的沉稳的步子,这群可怜虫还是反射性地抬起头看了眼——然而,当凯撒完全走进他们的视野时,他们又十分胆怯地低下了头,不敢对视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用不着觉得对不起我,大垃圾们。”凯撒打了个呵欠,看不出喜怒,他扫了那群丧家狗似的手下一眼,淡淡地说,“我都习惯了,真的。哪次活动你们不出点幺蛾子我都睡不好觉……老老实实吃了鞭子,下回出门别忘记带上你们的脑袋——每个月的知识普及考核你们以为干嘛用的?我无聊消遣着你们玩儿?” 话语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些。当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打了道震天响的大雷,狂风呼啸,男人背着手站在所有人的中间,那双漂亮的瞳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然而却足以做到不怒自威——包括麦加尔在内,所有心虚得要死的人差点儿被他一句话吓得尿裤子。 麦加尔下意识往雷克那边蹭了蹭。 雷克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赶这个瘟神:“边儿去,别蹭我,你害死我啊!” 麦加尔:“正好,我还捉摸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雷克:“快滚!滚!” 这边,凯撒发表完了短暂的训话,转身,当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停在俩叨咕叨咕的人身上时,雷克立刻闭嘴了,红毛大副站直了身体挪步离麦加尔远了点,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他”。 凯撒微微皱眉,目光刀子似的在某个海象员脸上刮来刮去,声音低沉地命令:“出列,滚去和你的那群难兄难弟站一起。” “遵命,船长!” 麦加尔屁滚尿流地出列,屁滚尿流地加入那群站在中间准备被抽的倒霉孩子的队伍。在他旁边,正好是昨天被他卸了手腕的那个海盗二号还是一号,麦加尔看见他,对方对着他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黑发年轻人对着他露出个嘲讽的笑:“日安,能在这见到你,还真是……托您鸿福啊。” 对方吃了牛屎一样的表情让麦加尔心里稍稍好过了些。 这边,逃过一劫的雷克撇撇嘴,从手下手中接过了那条长长的罪证书,打开来开始一条条地数—— “三船甲板队人员汤姆,在组织进攻期间妄图逃离战场,坐享其成,判轻微擅离职守罪名,三十五鞭; 五队机械组人员切尔,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被进攻码头普通女性进行强迫性行为,判严重违纪,拖龙骨; …… 四船冲锋支队队员巴斯加,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本船队队员进行私人财产掠夺,双方一言不合发成争执,判私斗主动挑衅方,五十鞭; 四队冲锋支队队员米莱,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本船队队员进行私人财产掠夺,双方一言不合发生争执,判私斗主动挑衅方,五十鞭; 四队冲锋支队队员赖斯,在组织进攻期间意图对本船队队员进行私人财产掠夺,双方一言不合发生争执,判私斗主动挑衅方,五十鞭,因身受重伤不能即时执行处罚,延缓执行时间至其痊愈; 怒风号主船海象观测人员麦加尔——” 麦加尔耳根子红了红,忽然想起小学时候曾经因为调皮捣蛋,周一在国旗下讲话时被当众点名批评时的那种强烈羞耻感。 雷克抬起头,瞅了麦加尔一眼,非常恶劣并且报复心强地看着对方面红耳赤得像一只煮熟的海虾,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道:“怒风号主船海象观测人员麦加尔,在组织进攻期间为扞卫个人财产与支队船员发生争执,争执期间因防御过当失手将船队人员重伤,判私斗大刑下属私斗中防御过当,二十五鞭。” “以上。”雷克合起最证书,“祝你们长命百岁,熊孩子们。” 雷克念完,凯撒沉着脸挥了挥手,底下立刻窜出几个水手,他们吭哧吭哧地搬出了之前麦加尔见过的那些个长条板凳,然后海象员同志一左一右被俩个主船队的强壮人架起来,特没尊严地摁在了木条板凳上。 “慢点的,没看见头上有伤啊!弄坏了船长能放过你们吗——” 在一个水手笨手笨脚地想要去摁麦加尔的脑袋时,巴基尔絮絮叨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麦加尔抬头看了看他,船医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人群站在最前方,满脸当爹又当妈的操心,烦躁又担心的感觉—— 这种圣母光辉照耀着整个甲板。 ……还真是医者天下父母心。 麦加尔趴在椅子上,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身后人群中忽然的骚动—— 起因是凯撒阴沉着脸,要求执行鞭刑的审判人员将其中的一把九尾猫皮鞭交给自己。 不止是那些从圣君号上专门过来的审判人员,船长大人这一要求瞬间将众人吓坏了。人群骚动不已,交头接耳,有一些老船员感叹着已经有几个年头没看见船长亲自动手了——过去,他嫌弃那些飞溅起来的皮肉和血脏,几乎从来不亲自动手。 回想起以前,那些个在船长手下被抽过的人,最后没几个活下来的,要么就是被当场活活痛死了,要么就是因为伤口愈合不能最终得了败血症死在了船上。 瞅了眼面沉如铁的船长,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其中一个审判人员将九尾猫皮鞭交到了船长手上,一言不发地退回了人群里。手中拿着那个已经仔细消过毒的九尾猫皮鞭,不顾众人的议论纷纷,凯撒抬脚走到中央那些被捆在椅子上熊孩子们的其中之一旁边。 麦加尔苍白着脸:“不要!换人!” 凯撒:“你昨天自己要求的。” 麦加尔泪流满面:“我刚才听到贝瑞说上个你亲自行刑的人被你活活打死了——卧槽,昨晚那是∫M!∫M你懂吗∫M能当真吗?——换人,求专业的来!” 凯撒:“少废话,趴好了。” 麦加尔:“换人!换人!雷克——救命啊!” 雷克?胆子不小,在老子面前敢叫别人的名字。凯撒眯起眼,叼着烟,笑得像个流氓:“嚷嚷个屁,上帝都救不了你。” 麦加尔:“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特么不安好心想打死我!” 被无辜控告,船长大人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笑容,笑眯眯地蹲下身,脸跟被摁在椅子上的海象员同一高度,他看了眼吓得魂飞魄散的海象员同志,懒洋洋地说:“告诉你个秘诀怎么样?” “……”麦加尔稍稍安静了些。 “屁股放松,虽然会更疼,但是最多也就皮开肉绽,不至于伤到骨头。” “!!!!!!”去你大爷的秘诀! 麦加尔要疯了,他张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嘴里立刻被塞进了一个软木塞,凯撒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头顶飘来:“咬住了,免得你一个激动咬到自己的舌头,啊,这个算友情附赠,就不收你钱了。” 麦加尔一愣:……收、收钱? “为了避免感染奇怪的传染病,圣君号上的刑具都经过严格的消毒处理——这些处理的费用很高——为了让你们长记性,这笔钱老子一个子儿也不会出,所以怒风号上的规矩,刑具消毒从被责罚船员的个人工资里扣除。” ……卧槽!!这和上辈子那种让被枪毙犯人自己掏钱买枪子儿的蛋疼行为有什么区别?!!(╯‵□′)╯︵┻━┻ 禽兽!!(╯‵□′)╯︵┻━┻ 人渣!!!(╯‵□′)╯︵┻━┻ 凯撒扔掉烟头站了起来,在众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下懒洋洋地踩着烟头碾压了几脚,“真的痛过才能让你们长记性,今天流的血最好能让你们记一辈子,也不算亏,”船长大人淡淡地说,“开始行刑。” 他的话一落,手中的鞭子已经扬了起来,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麦加尔的背上——鞭子很长,足够鞭痕从背脊处一路蔓延到股缝,九尾猫皮鞭其他地方落在背上,就好像被十几个鞭子同时抽打一般,其他地方虽然疼但是也勉强可以忍受,鞭子前端接触的那一小段简直能疼得叫人瞬间以为自己见了上帝! 第二鞭落下,还是原来的位置,麦加尔闭着眼,只见其背部狠狠地抽搐了下,比起旁那些吐掉软木塞哭爹喊娘的熊汉子,最为细皮嫩肉的海象员同志反而HOLD住了场面、 第三鞭落下,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发鬓下落,随即被夹杂着雨水的海风吹落。 第四鞭落下,麦加尔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大概是他咬得太紧,牙都震出了血。 第五鞭,撕心裂肺的痛忽然变得麻木,趴在椅子上,麦加尔恍恍惚惚地开始想自己只不过是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就这份赤红的心为啥要在这遭这份罪。 第六鞭,麦加尔嗅了嗅鼻子,闻到了空气中臊气,是谁大小便失禁了不知道,反正不是他自己。 第七鞭,麦加尔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脱衣服了没,不然一会还要把布从血肉模糊的背里挑出来,指不定又要遭罪。 “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头顶上,凯撒淡淡的嗓音低沉又沙哑,却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结束你妈个蛋,这才三分之一不到,少骗人了。 麦加尔从鼻子里哼了声——这是他从鞭刑开始到现在,第一次出声。 不远处,是红毛大副和圣母船医的热烈讨论—— 雷克:“船长这鞭子挥的,看着动作大,响声也够劲,但是老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力道对混蛋老大来说就和在抚摸吉祥物没区别。” 巴基尔:“专业人士表示,九尾猫皮鞭三十鞭正好能伤到筋骨,二十五鞭……也就皮开肉绽意思意思吧。” 雷克:“船长在放水啊。” 巴基尔:“恩,船长在明目张胆的放水。” 雷克:“不过混蛋船长就是聪明啊,他这么简单直白粗暴反倒没谁敢质疑了……” 巴基尔:“谁会质疑?看看你周围,心疼海象员那点细皮嫩肉的多了去了……一群被假象蒙蔽了的俗人,专业人士表示,休养的好,七天就能到处蹦跶了。” 雷克:“还能有个休养不好的?看这宝贝似的,说不定打完就直接抱回船长休息室了。” 巴基尔:“啧啧。” 雷克:“啧啧啧。” 第二十五遍落下。 麦加尔呸地吐掉口中被咬得乱七八糟的软木塞。下一秒,下巴被捏住往上抬了抬,他眨眨眼,有些吃力地对视上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瞳眸。 “还醒着?不错。” “放手,”麦加尔吐出一股带着血腥的浊气,“我牙疼。” 凯撒放开他,亲自给他松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把人直接抱回了船长室。 第五十三章 走回船长休息室,船长大人立刻自己颠覆了自己留给众人专宠海象员的昏君形象,非常粗暴地将麦加尔扔进柔软的沙发里,后者趴在沙发上,疼得呲牙咧嘴。 “把你的大白牙收起来,像个白痴似的咧着嘴干什么?”长腿一迈,跨坐在沙发边的一张扶手椅上,男人阴沉着脸没好气地说,“像个娘们儿似的。” “感情刚才那些尿了你一甲板的人在你眼里才是真汉子?”海象员同志非常不服气地反抗,“老子可是一声不吭地咬着牙顶完了你那魔鬼似的二十五鞭子!” “魔鬼?”男人笑了笑反问,唇角边勾起玩味的弧度,他微微偏头看麦加尔,把后者看得浑身汗毛起立,这才淡淡地说,“把你打死了吗?” 麦加尔:“没有。” “所以,我放水了。” 船长面无表情地说。 “……”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海象员同志瞬间沉默。 麦加尔不负众望地红了比城墙还厚的老脸——凯撒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放水了”,停在麦加尔耳朵里,就和“恩,我也挺喜欢你的”没多大区别,撅着被抽得血肉模糊的屁股,海象员同志老泪纵横,心里满满全是“到底还是大狗好”,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重点已经完全不对到了哇爪国。 ……也忘记了此时此刻正顺着他的腰际往下滴答的血全是某个自称“放水”了的人抽出来的。 那副傻乐呵得忽闪忽闪就差说“谢谢”的黑色真诚狗眼看得船长大人不自在了起来,他顿了顿,清清嗓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到自己休息室里储备的药箱里挑挑拣拣,最后条件出了几个瓶瓶罐罐。 一只手拽着那些瓶子走回沙发边,凯撒伸头看了看麦加尔的背,啧啧俩声坐了回去:“完全只是皮外伤,看来我抽鞭子的技术比我想象得更加熟练。” 麦加尔:神马?你说你比你想象的更加爱我?(⊙o⊙)? 凯撒:“一脸兴奋做什么?” 麦加尔:“嘿嘿。” “……按道理九尾猫皮鞭二十五鞭足够见骨,”凯撒凑近了麦加尔的背部,狗似的嗅了嗅鼻子,满意地闻到了满鼻子的血腥气息,“只是皮外伤而已,七天就能下地了。” 麦加尔:“嘿嘿。” “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拖回去再揍一顿?你是历史上第一个挨了鞭子还敢冲着老子傻笑的。” 伸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额头,船长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把镊子,耐心地将镊子放在烛火上消了毒,他顿了顿,伸出手将麦加尔背上被血肉黏糊在一起的衣衫拨开——被烧的滚烫的镊子不小心碰到了麦加尔的皮肤,后者鬼叫一声,下意识想跳起来—— 然后噗嗤一声,伴随着烧焦的肉香,那把镊子顺着伤口插进了本来就血肉模糊的伤口里。 “乱动什么?”船长挑起眉,恶人先告状。 麦加尔疼得整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如果他可以,他相信自己已经会不惜把下个月薪水扣光也要把大狗骂得狗血淋头。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眉头紧皱,完全放松下来的环境让他对于疼痛的接受能力反而下降到了正常人水平,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滴落,他身下沙发柔软的垫子被浸得一片湿润。 大狗,虽然你想亲自照顾我的这份心十分让人感动…… 但是老子的身体真的承受不了这份沉重的爱! “不会……就闪开,”麦加尔哆嗦了下,疼得眼前发黑,“让、让专业的来。” “啊,巴基尔忙着呢。”凯撒面无表情地说,“今天行刑的人有点多,再加上昨天受伤的人有一些还在医疗室里躺着,你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 我好意思,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好意思! 麦加尔唇角抖了抖,正想说些什么,脑袋就粗暴地摁回了沙发里—— “别乱动,我要拔出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下一秒,还不容麦加尔反抗,伴随着背后又一阵剧痛,他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那把镊子又从自己的肉里抽了出去—— 痛到飙泪。 “痛?” “你来试试?” “痛是无法避免的。” “……” “知道痛,下回就长点记性,”凯撒平淡地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一片连着皮肉的衣服碎片从麦加尔背后剥了下来扔到脚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如今血肉模糊,男人却早已习惯了一般,脸不红心不跳手不抖地工作着,一边说,“以后想不吃鞭子,有俩个秘诀,要不要听?” “……”去你大爷的坑爹秘诀。 “秘诀一,杀了我,上位,你做船长,再也没有人敢鞭打你。”凯撒嗤笑,“不过我劝你打消这个年头。” “……”敢不敢来个有点诚意的秘诀? “秘诀二,乖乖听我的话,对于我的命令,只需要回答‘遵命,船长’而不是其他。”凯撒顿了顿,扫了眼麦加尔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我让你扔掉的东西,就立刻扔掉。” “……怎么整得像邪教组织似的?”麦加尔说。 “说什么?”船长大人眼睛抬也不抬地说,“当着我的面,你可以用英语,阿拉伯语,德语,法语或者西班牙语,但是不要试图说我听不懂的语言。” “……” “听见了没?” “……哦。” “恩?” “遵命,船长。” 接下来的整个背部处理工作中,凯撒似乎在用每一秒诠释自己有多么地不会照顾人。没有等到上药,在把衣服的碎片从一堆烂肉里清理出来的过程中,麦加尔就毫不犹豫地痛晕了过去,在他晕倒之前,凯撒曾经三次把镊子戳进他的伤口里——第一次依然是恶人先告状地训斥海象员在乱动;第二次他狡辩说在肉里看见了脏东西;第三次,凯撒说,船用力地晃了下。 这让麦加尔产生了一种……大狗把他扛回来,只是为了继续另一种形式上的私刑而已。 麦加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总之他又做梦了。 这回不是春梦,他梦见了老爹老妈和熊孩子老弟。 梦里,家里正在过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阿姨大婶伯伯叔叔全部都团坐在了家里那张不怎么大的桌子边,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肉都是熟的,鱼是淡水鱼,水果里没有铁锈味儿,杯子里的饮料也是正常的可乐,没有混进奇怪的胡萝卜和口感逆天的香料;桌子边,麦加尔和熊弟弟正鸡飞狗跳地伸着碗从外公筷子上抢着最后一个鸭腿;电视里正播放着无论臭骂吐槽多少年,照例还是要看的春节联欢晚会,这会儿,前任国母宋祖英刚唱完了《大地飞歌》,赵本山正背着手往台上走—— 举着装着鸡腿的碗,麦加尔在家长的怒骂声中窜到电视机前面,手机铃声响起,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此起彼伏的烟花炮仗声中,麦加尔用油乎乎的手抓着手机,笑眯眯地接电话,说,“喂?新年好啊,教授”,另一只手看也不看,从桌边抓了一片切好的水果往嘴里塞—— 是一片柠檬。 然后,麦加尔被酸了个激灵。 醒了。 炮仗声没了,春节联欢晚会也没了,身边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肉的东西,大概就是脚边散落一地沾满了麦加尔自己的肉的衣服碎片……窗外没有下雪,暴风雨倒是有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窗外的狂风呼啸就像魔鬼的哀号,整个船被吹得左右摇晃,不远处,酒杯相撞叮叮当当地响,挂在房间房间中央的煤油灯也跟着晃悠,光影一闪一闪的。 不远处的办公桌旁,借着橙黄的光,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看他在桌面上铺开的那个东西——大概是一张地图。 “醒了?” “恩。” “不想被打断狗腿,嘴里的柠檬就不要给老子吐出来,防坏血症的。” “恩。” 麦加尔趴在沙发上,半撑着脑袋看着不远处,昏暗下的灯光下工作中的凯撒。 ……唔,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总是显得特别英俊。 黑发年轻人叹息了一口气,想换个姿势,一不小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又痛得呲牙咧嘴地躺回去。 …… 其实醒来的那一刻,麦加尔必须承认自己心里特别特别失望,有一瞬间他恨不得举起火把把眼前的一切烧成灰烬,自己再跳进海里一了百了说不定就又穿回去了——穿回2012年的中国,在那里,他还叫罗沉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SHI大学生。 但是…… 当不远处,那位工作中显得特别英俊的犬类生物抬起眼瞅了他一眼时,平静的琥珀色狗眼瞬间秒杀了罗沉舟同志心中疯狂的小恶魔。 现在,他趴在沙发里,感觉特别宁静,特别踏实。 忽然就又会相信爱了,忽然就又觉得,明个儿天一亮,太阳就还是会升起来了。 第五十四章 被麦加尔趴在那的猛看和蠢笑搞得心里一阵恶寒,凯撒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坐回了自己的扶手椅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终于将视线挪到了某个霸占了沙发的海象员身上,“吃鞭子吃傻了?”单手撑着下颚,船长没好气地问。 根据巴基尔的意见,麦加尔的伤口没有上绷带,而是裸露在空气中。此时此刻他半裸着趴在沙发上,因为屁股上也有鞭子的痕迹,柔软的毯子只盖住了他俩条腿,因此当船长一抬头,首先就看见麦加尔笑得猥琐,然而第二眼,就看见其颤颤悠悠暴露在空气中的俩屁股蛋。 血已经止住了,凯撒用上了他手上最好的伤药,就像不要钱似的,黑乎乎一大片涂满了海象员的背部,那玩意就像是没有干涩的海泥一般,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草药味,在背上的时候凉凉的,很舒服,是凯撒从一个女巫手中拿来的。 “这药不错,晚点儿给我几瓶。”麦加尔动了动,除了背部伤口扯得疼外,凉飕飕的感觉还挺爽,于是好评点赞道。 连用带拿还多来几瓶?凯撒冷笑:“这药一瓶就抵得上你一年薪水。” 那又怎么了?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了么,什么叫虱子多了不怕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麦加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也多来几瓶……放心吧,只要你不赶我下船,我肯定不会让你亏本的。” 凯撒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说:“真可惜,每路过一次陆地,我都会产生一次这种想法。” 麦加尔:“什么?” 凯撒:“扔你下船。” 麦加尔:“好人做到底,麻烦把我扔回杰尔巴岛,或者任何一个用英语的国家。” 凯撒:“……” 麦加尔:“什么样的人会判流放罪逐出船队?” “严重擅离职守导致船队陷入危机,”凯撒一字一顿地说,“还有背叛罪。” 麦加尔啊了声,特真诚地说:“这个简单,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凯撒不置可否地哼了声,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感动。海象员倒是笑眯了双眼,森森地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话,他笑呵呵地眼眯得简直看不见黑色的瞳眸:“所以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说来说去,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吧。”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船长大人淡淡地说,“船队或许离开你了不行,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很行。” “没听过。”麦加尔撑着脑袋,“不过你肯承认船队离开我就不行,这点倒是满让我开心的。” 凯撒不说话了,他觉得跟这种选择性外加跳跃性的逻辑思维的人对话非常伤脑筋。在他沉默的过程中,麦加尔就像一条毛毛虫似的安分不能地在沙发上拱来拱去,虽然背上的伤口很疼,但是在伤口外围的一小片地方,他居然感觉到了瘙痒—— 这种痒伴随着一点儿疼痛,就好像无数的小虫子在皮肤上啃啊啃的感觉,最初意识到这种感觉到时候,他还勉强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瘙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挠了挠—— 然后挠了一手血。 麦加尔:“……” 这不会是药物过敏吧? “别乱动,”当他第二次想要伸手去挠的时候,凯撒走过来拍开了他的手,蹲在他看了一会儿后身边沉声道,“伤口在结疤了,会痒是正常的。” 早上的伤口,那么大一个,晚上就结疤了?大哥您驴我玩儿吧!麦加尔满脸不相信,然后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见前者把那种碍眼的表情收起来了,船长大人这才将目光移开,淡淡地说:“这就是为什么这种药这么贵的原因。” “……”这样?麦加尔哦了声,心里偷偷暗爽了下,但是也知道凡事不能得寸进尺,于是强忍着没厚脸皮继续追问大狗是什么心态才给他用了这么昂贵的药。黑色的瞳眸在眼睛里转来转去,最后开始没话找话:“我睡了多久?” “现在快天亮了。” “哦,我醒过来之前你在看什么呢?” “干你屁事。” “以一个海象员的身份问你,船长。” 为了船队的安全,当海象员或领航员询问船队前进方向时,船长有义务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来自《风怒号公共契约》第四十一条,约束船长用的,当初拟设契约时,为了表示公平,龟毛船长自己订下的规矩。心想这次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变聪明了?” 麦加尔嘿嘿笑了声,表示对此夸奖很受用。 “……”凯撒顿了顿,“航海图。” 麦加尔不笑了,心想您这他妈不废话么拿个放大镜看得那么仔细还能是春宫图不成。 “读书不能只读半调子,”看着海象员同志满脸莫名其妙,凯撒心情不错地伸出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听过不老泉的故事么?” 不老泉?……电视里看过算不算?麦加尔愣了愣,说:“在世界的尽头?” “……?”凯撒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黑发年轻人会说出这个词语,但是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一般人到不了那里。” “需要人鱼的眼泪?”麦加尔爬起来了点,有些亢奋地说,“还有什么什么船长留下来的金杯?” 男人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麦加尔:“……” “至少在三十五年前,关于不老泉的一切仅仅还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听玛格瑞塔说,罗维朋夫人号的船长莱尔就曾经到过不老泉——同时还有我的父亲,当时作为罗维朋夫人号的大副雷因斯。他们因为到过不老泉,本来应该获得长生不老的权利,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葬身海底,海神怜悯他们,所以把他们死后的遗言都实现了。” 麦加尔:“可信度多少?” 凯撒沉默一秒,然后说:“很高。” “……”本来以为对方会说“为零”的麦加尔震惊了。 “玛格瑞塔应该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但是她不愿意告诉我。”凯撒皱起眉,“如果真的是不老泉的存在才使得雷因斯和莱尔的遗言变成了现实的诅咒,要解开这些诅咒,除了去这个传说中的地方走一趟,我还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恩?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瞬间,麦加尔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而这一闪而过的思维消失得太快了,快得他来不及抓住。 黑发年轻人下意识地皱起眉,他的目光飘渺地游移,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那张桌子上的地图上:“你的意思是,你从胡安二世手里抢过来的那个地图指向不老泉?” “不。”凯撒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到达不老泉必须要人鱼领路,那张地图指向的是人鱼的故乡,它在地中海,可能是一座岛屿,也可能是一片海域,唯一确定的是,没有地图,我们谁也到不了那里。” “那你现在找到了?”麦加尔眉头皱的更紧,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地图上还有很多谜团,我觉得我还缺少一些东西才能解开。” 麦加尔松了口气。 这时候,凯撒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说:“不过快了,我很快就能找到那样东西。” 言罢,他动了动,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木盒子很精致也很眼熟,麦加尔接过来看了俩眼,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在雷欧萨的腰间见过它——没错了,这个精致的小盒子一直宝贝似的挂在那个红毛小子腰间,今个儿怎么跑到大狗这来了? 抢来的? 麦加尔抬头扫了眼凯撒,然后从凯撒脸上的表情得到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绝壁是抢来的。 这个当哥哥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老欺负他弟弟干嘛?……啊,虽然雷欧萨也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倒也是真的。麦加尔撇了撇嘴,指尖轻轻一顶,轻松地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里面是一副指南针。 ……具体的来说,是一副完全不能指向正确方向的指南针。 “坏了?”麦加尔抓着木盒摇了摇,然后拿下来,放在眼前看了看,发现这破玩意还是纹丝不动。 “你垃圾回收站?”海象员同志抬头看向他的船长,“还宝贝似的拿出来给我看——欺负老子现在不能一跃而起强吻你是么?” “就算你现在行动自如也会在一跃而起的第一秒被我打断狗腿,”凯撒云淡风轻地说,“指南针老子多得是,用得着专门去跟那个死矮子抢?——这玩意整个地中海就一个,是雷欧萨撒娇打滚从女巫那骗来的……哦对了,你背上的药也是那个女巫给的。” “听上去那个女巫好像也是你的相好之一。”麦加尔满脸怀疑,抓住了不是重点的重点。 凯撒:“咳。” 麦加尔:“果然是。” 凯撒皱眉:“啊,但是已经没联系了——在她知道我在德国有俩个儿子之后……我总觉得这大概也是她把这个指南针交给雷欧萨的原因,整个地中海都知道我一直在找这个东西。” 麦加尔:“你居然真的有俩个儿子!” 凯撒:“不过不知道妈是谁,都是半夜放在我家院子门口的。” 麦加尔:“……所以最后你还是从雷欧萨手上把这个坏掉的指南针抢了过来。” 凯撒:“话题又回来了?” “我正在避开尴尬,”麦加尔伸出爪子,挠了挠船长大人的下巴,“你能不能配合下不要有台阶不下还追着死缠烂打,回答我的问题。” “这不是坏的指南针,”男人皱起眉,“……闭上眼。” “干嘛?”麦加尔眼睛瞪得更大了,“在知道你是俩个小屁孩的孩子他爹后,我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跟你接吻。” “想你现在最想要去的地方,或者最想见到的人。” “唔?” “照做,不是好奇宝宝么?” “……”好奇是年轻的象征好吗?麦加尔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眼,心里吐槽…… 这时候,船长休息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红毛大副欢快的声音传来—— “船长,暴雨停了——咦,你们在干吗?” 船长大人头也不回,就好像雷克就是一坨空气,他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边,琥珀色的瞳眸看着麦加尔,然后实现慢慢地转移到黑发年轻人手中的指南针上,哼笑一声后,缓缓道:“想好了?现在睁开眼睛,看看你手中的指南针指向——” 船长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站在门口的雷克意识到,在船长休息室中,那俩个人的目光先是同时黏糊在了麦加尔手中的小木盒上,然后不约而同地,忽然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船长的眼神看上去好像要吃人一样。 ……妈妈救命好可怕!! “……”趴在沙发上,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的麦加尔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木盒,非常冷静地说,“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凯撒:“……” 雷克:“快解释!” 麦加尔:“你挪开点。” 雷克难得听话,立刻挪开,并且窜得天远。 麦加尔重新打开盒子,然后送到凯撒面前,口中嘟囔着:“看看,东北方,这是……我家的方向。” 凯撒:“……” 麦加尔无奈道:“跟雷克真没关系。” 雷克:“对对,无论你们在说什么,总之和我没关系!” 凯撒:“……” 麦加尔啪地一下关上木盒,伸出手戳了戳凯撒:“还臭着张脸干嘛?……谁还没个父母啊,我是挺喜欢你的,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地更喜欢我爹妈,哎哟我说船长大大,您犯得着跟他们吃醋吗?”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杰克船长的指南针很萌,简直就是个表白测试仪,可以研发出各种梗(……),借来用用。 我觉得我得给大狗洗白下,丫上章是真心实意在照顾海象员同志,那镊子真不是故意戳进去的只是被伺候惯了的狗同志笨手笨脚…… 所以我说温馨……也是认真的(囧脸 ======现在我们来解决俩个问题的分割线====================== 首先,觉得麦加尔贱受的亲们==你们可以这么想一想,是不是如果麦加尔是攻的话,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然后就一切看起来变成理所当然?……如果发现是的话,我只想说,麦加尔和凯撒都是男人,攻受只是上下问题,除此之外,他们俩没有哪一点是不一样的。 凯撒是老大,麦加尔是船员。 凯撒是直男,麦加尔喜欢他,谁先喜欢谁就输,这话说着矫情,但是道理还是在的——没人规定,俩人之中有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就一定要对他好,给他回应,这种好事儿放哪都不可能。 老子给了麦加尔会看海象的金手指,就是为了能让他有一个光明正大让凯撒渐渐喜欢上他的理由。 没头没脑就喜欢上了,然后攻宠受了,攻受光谈恋爱了,想写这种文,我真犯不着满天满地的找资料,写一篇完全不熟悉的航海文出来。 ==============第二个问题================== 麦加尔为啥喜欢凯撒? 寂寞了。 因为他一个人在这破地方,语言不通什么也不会,好不容易捡到一人了,你能理解鲁滨逊大爷捡到星期五时候的心情么?(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理解错了鲁滨逊大爷的心情) 总之他觉得,凯撒的命是他捡回来的,人也是他的,俩人必须在一起一辈子……没错,就是这么变态。 死皮赖脸百折不屈穷追猛打努力想要推倒直男船长真不是贱受的标准,至少在我理解不是。 最后解释一遍,以后都不说了=L=别再追着我问了亲们,下回再问我就直接复制黏贴这章作者有话说,估计给不出什么新奇独特令人眼前一亮的别的答案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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