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跳——阿弥橘子
阿弥橘子  发于:2014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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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楼忆隶属于一个名叫BloodLegion的刺客联盟军团,属于地方上的隐体战斗编制,进行暗杀和暗探等任务 楼忆在一次完成任务的路上无心救下了阿奇,本是一面之缘,却因为突发状况不得不带回了家去。 军团内忧外患水深火热的局面,乱世中的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裁决。 从无心变成有心只是一念之间,楼忆带着无心捡到的阿奇该如何走下去呢? 楼忆伸出手轻捏住阿奇的下巴,看着小鬼突然爆红的脸, 笑意碎在了眼睛里一片波澜,阿奇,你喜欢叫我哥哥?还是老大? 因为有心,所以妒嫉;因为有心,所以吞噬; 因为有心,所以抢夺;因为有心,所以傲慢; 因为有心,所以怠惰;因为有心,所以愤怒; 因为有心,所以想要得到你的一切。 ——《死神》乌尔奇奥拉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忆,阿奇(埃米利奥)┃配角:尤里,丹尼,爱罗……等┃其它:这是一个慢热又好吃有肉的故事~ 第一章:你好旧时光 集市的十字路口人头攒动,街上弥漫着香料和食物的味道,小贩儿的吆喝声和顾客的讨价还击声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密集的网,从四面八方涌来把这一方之地笼罩起来。 人群里有个身影和这热闹的集市显得格格不入,一身的白袍,袍子的边襟上站着些褐色的尘土,脚上的软靴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小臂的护手上更是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深褐色斑渍,像是某种液体干涸后的印记。走路的时候肩膀微微的向前耸起,白色的帽兜将大半张脸都遮盖在阴影里,从旁边看去,只能看到额前的碎发和翘挺的鼻梁,轻抿着的薄唇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干净线条,下颌美好的弧线沿着脖颈的曲线隐匿在帽兜的阴影里。 他旁若无人的游走在密集的人群中,旁人不小心的碰撞也没有让他侧目或者停下步伐,只是更加小心的避让开来。 年轻的男子很快的穿过了集市,右转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 巷子很窄,石块铺成的路面闪着青灰色的光色,两旁是淡米色的石灰岩块建筑,相应之下微微透着些苍凉的气息。 男子在巷子的中间停下,手指状似不经意的滑过额前的发梢,刚才没有显露出来的眼睛借着这一瞬的空隙迅速的瞥了眼巷口,在确认无人后,他敏捷的登上了岩块墙壁上微凸的一处,左臂的护手处一条明晃晃钩链配合着身体的动作甩上了墙沿的缝隙中,借着力飞快的攀了上去,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墙的另一侧。 这边的巷口,一支装备精良的五人小队踏着慵懒的步伐经过,身上的铠甲和佩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楼?我以为要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你小子呢,情况如何?”男子刚刚落地,耳边就响起了带着惊喜的熟悉声音。他半转过身对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微抬了抬侧脸,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腔调算是应答,然后转身推开沉重的木门,身影隐没在门口。 “啧,臭小子……”高达的男人轻哧了一声,也跟了进去。 高大的男人叫丹尼,和楼忆隶属于耶路撒冷一个名叫BloodLegion的刺客联盟军团之下的其中一支分队,这支分队属于地方上的隐体战斗编制,进行暗杀和收集传递信息等任务。 BloodLegion的前身是几支反抗侵略的小势力,后来随着各方人马的聚拢和加入,逐渐的发展壮大起来,由开始的一盘散沙,慢慢演化成了一个具有不同阶层以及严格制度,可以和十字军正面抗衡的军团。 这座美丽的老城在公元一千年左右,被犹太王国创始人大卫作为都城。并且赋予了它一个希伯来化的名字“尤罗萨拉姆”,意为“和平之城”。后被其他国家译为“耶路撒冷”。这片土地上融合了犹太、基督、伊斯兰三大宗教的文化和信仰。 十一世纪末的耶路撒冷,被罗马教皇和欧洲君主们以“收复圣地”的名义发动了多次的十字军东征,这场侵略是在罗马天主教教皇的特许下的一次宗教性战争。 信仰的传统性和唯一性,牵引着西欧的封建领主和圣殿骑士来到耶路撒冷,想要收复被他们眼中的穆斯林异教徒统治的圣地。参加这场战争的士兵也因配备的十字标志,被称为十字军。 十字军的入侵,让这片古朴的宗教大地染上了无数的鲜血,他们对穆斯林教徒的驱逐和迫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本加厉的演变着。埃及法蒂玛王朝哈里发暴君哈基姆甚至下令摧毁包括圣母教堂在内的所有耶路撒冷基督教堂和犹太会堂,并且封锁了基督教徒到耶路撒冷朝圣的道路。 刺客联盟的崛起也是在此时,他们代表着民众对战争和权贵压迫的抗议和不满。 楼忆的来历在军团中一直都显得很神秘,大家只知道这个年轻的少年来自于遥远的中国,是由刺客联盟的导师阿泰尔亲自送来的。联盟分会多是些粗糙的爷们,他们对这个看上去白皙偏瘦的少年充满好了好奇。一开始总是会有人凑上去试图和楼忆聊天,少年只是捡着最简单的是非问题从喉咙里滚出几声模糊的单音当做回应,生人勿进的冷漠态度让这些长期在刀尖喋血的男人们对他产生了不屑:“白弱的跟小雏一样,阿泰尔怎么会把他送来这里?!看那样子,一定是个拖后腿的家伙!” 让大家伙儿惊讶的是,在楼忆到达军团的第三天就收到了他的第一份任务,那是让他去刺杀即将来到耶路撒冷寻求十字军庇佑的罗马权贵萨克斯。 和他一同前去的合作伙伴的丹尼是个高大俊朗的希腊男人。直挺的鼻梁,鼻翼尖而削,衬托的整张脸棱角分明,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躲在长翘的深棕色睫毛后面,带着点捉摸不透的味道,头发也是深棕色的,有着天生的自然卷,后面有些长了,被扎成小尾巴软软的依偎在脖子根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危险。 那次的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和之前探子送来的情报基本符合,十字军对这次的庇护行动并没有很在意,只派遣了一只圣殿骑士小分队由苏尔护送萨克斯来耶路撒冷。 楼忆和丹尼两人按着原本制定好的突袭计划,把这个小分队剿杀在了临近耶路撒冷的一个村落里。 就在他们准备放火清理痕迹的时候,丹尼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凌厉的刀风划过,伴随着“叮“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刀刃入肉时闷闷的摩擦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他丢下手上正在尝试燃点的木堆转过身,入眼的就是一个白色的背影,蹲在一具圣殿骑士的尸体前,左手覆盖在尸体的双眼上,右手还未缩回腕甲的袖剑上带着堪堪的血珠,而离自己大约两米处的地上静静的躺着一枚带着缺口的飞刃。 丹尼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背,发现背后的衣服居然被削了一小片下去,他想着如果面前这位白袍少年刚刚慢了一分,或者他手里用来击打暗器的武器偏了一分,自己不是被片块肉下来,就是被钻个洞了,摸着后背悻悻的有些后怕。 再看眼前的这个白皙少年,静静的蹲在那里擦拭袖剑上的血迹……动作轻缓而平静,美好清隽的侧面和周围这血腥的杀戮好像完全不相干似的,让丹尼突然想到了希腊盛典里的FallenAngelLucifer(堕天使路西法)——你如此由苍穹而降,究竟是堕入混沌的天使还是洗涮晨昏的恶魔?丹尼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复杂的欣赏。 许是因为丹尼将此次行动有惊无险的过程添油加醋的跟大伙儿分享了一番的缘故,这群男人对楼忆的态度渐渐的好转了起来,大家不再去在意他冷漠的态度,总是会主动和他打招呼,或是将自己买来的食物分享给他。 这群生活在刀口上的男人们,用行动捍卫着自己的尊严和领土,杀人时显得粗鲁而暴虐,然而面对可以把背后交付出去的伙伴时,他们依然有着自己不形而外的热情和可爱。 逼仄的阁楼上,楼忆汇报完这次的行动情况后,看着火盆对面心不在焉的军团头领尤里,对方的沉默让他也静了下来敛了自己的气息。 楼忆在来到耶路撒冷之前,一直跟着干爹练习刺客的功夫和搏杀技巧。 干爹是个非常寡言的男人的,他隐约知道干爹以前是刺客联盟里风云的人物,后来因为内部势力的斗争和外在朝廷的压迫而退出了联盟,隐居在西藏拉萨的一个小山坳里。 楼忆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五岁那年干爹交给他一个上面刻着“楼”字的木牌,告诉了他是被自己捡来的,而这个木牌,是当时裹着他的包袱里唯一留下的物品,所以干爹给他取名楼忆,大抵是想让他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的由来。 可是那时的他并不懂,握着那片没有温度的木牌,心头隐隐生出一种浮萍无依的恐惧,连带着乌黑的眼睛里也泛出了氤氲的水汽。 干爹看出了他的不安,少见的摸了摸他的头:“从明天起,我会教你如何保护自己,你是个男人,要懂得克服自己的恐惧,哭是不必要的。”说罢,满是厚茧的指尖蹭了蹭他发红的眼尾。 当初他是不懂为何要学习如何保护自己,也不懂为何要去克服恐惧这种与生俱来的情绪,不过少见的亲昵感随着干爹的动作传递到四肢百骸,所以,他扬起小脑袋,乌黑的眼眸里满是昂扬的斗志,对着干爹郑重的点了点头。 刺客技能的训练对于年幼的楼忆来说无疑是残酷又艰苦的,第一年干爹训练他的是敏感度,对于周围一切声源的警觉性和反应度。 在这一年里,虽然所有的衣食住行表面上看起来都和五岁之前的无忧无虑没有区别,但是实际上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走路发呆,干爹都要求他把全部的神经末梢调动起来感受外在环境里的一切可寻的声音。 第二章:是谁在哪里? 一开始的楼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和投入进去的,精神控制力对于年幼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天方夜谭的东西。 他总是坐在大树下尝试分辨风吹过树叶产生的摩擦声时就悄悄的走了神,被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的干爹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又或者是战战兢兢的靠坐在床上想要抵御生理疲倦带来的乏力和混沌,又被悄无声息来到床前的干爹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干爹还曾经在他吃饭中起来盛汤,又回头落座时用脚勾走了他的板凳,端着热汤的楼忆一个屁股蹲坐了下去,手里的热汤扣了自己一脖子。 第一次被冷水当头浇下后,楼忆看着干爹离开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又憋了回去,回到屋子里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小床的床尾摆放了一套干燥松软的衣服;被热汤扣了一脖子那次,晚上睡觉时发现枕边躺着一罐捣碎了散发着清香的清凉药草膏。 从如坐针毡到应付自如,在楼忆长达九年的训练生涯里这无疑是最地狱的一年,之后八年里所有的体能肌肉和敏捷训练和这一年的精神拷打相比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楼忆记得那次午饭后他歪坐在大树下习惯性的捕捉着身边一切的音源,在干爹轻稳的脚步到达他面前之前准确的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眼睛里盈满了自信和胜利。 意外的,这次干爹手上却没有带任何的用来测试他的物品,只是屈膝在他身边的草地上躺下,仿佛只是来睡一觉而已,不同的是干爹百年冰山的脸上因着上翘的嘴角竟然流泻出一丝笑意。 楼忆继续闭上眼睛捕捉着身边的声音,树叶被风吹过时的轻抖,小草被轻拂时的低声吟唱,小鸟飞过时呼扇的羽翅,干爹在一旁轻浅的呼吸,楼忆年幼稚嫩的小脸上也挂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从远处看去,山坡上的这俩人如寻常父子般一坐一卧,平静安逸美好。 跟着干爹练习功夫的日子过的很快,时间飞速的拉长了他的身影,也拉垮了干爹的身体,开始整夜整夜的咳嗽。干爹虽然话少,却教会了他用眼睛和耳朵观察穿透身边的事物,所以他想或许干爹的身体本来就只剩一具空壳,内在已经被长年的杀戮和斗争一点点啃噬干净了。 楼忆还记得干爹教他的最后一招是影刃,薄如蝉翼的刀片紧紧的贴在小臂内侧的皮肤上,割开敌人喉咙或者刺穿对方后心软肋的时候只有一道微光划过,轻薄的仿佛只是流过眼尾的一丝光线。 那天他将练成的影刃演示给干爹看,干爹好像很激动,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彩,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干爹如此的眼神,这种回光返照的光彩淡去之后,干爹的身体就像失去养分入冬的大树一般渐渐枯萎老死。 楼忆还记得干爹临走前的那个下午,粗糙的大手很用力的攥着他,干裂的嘴唇几度开阖之后吐露出微弱但是坚定的话语:“你是个男人,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懂得克服恐惧,哭泣和眼泪都是不必要的。”说完这句话,干爹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清亮,在看到他郑重的点头之后,那光芒才渐渐的黯淡下去。 楼忆将头贴在干爹胸口,拿起干爹已经冰凉的大手放在自己头顶,就好像回到五岁的那天,这个孤傲决然的男人,在走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牵挂的吧,他想。 在干爹的床前跪了一整晚,当清晨的曙光微微透进屋子的时候,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摄心的酸麻感从双腿直抵大脑皮层。 楼忆走到屋外,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从怀里掏出了干爹之前交给他的信筏。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交代着他要去耶路撒冷找一个叫做阿泰尔的男人,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后来,他料理了干爹的后事,背起行囊,找到干爹留下的线索联系上阿泰尔,跟随在他身边呆了三年学习希伯来语和英语以及执行一些简单的团体作战任务,再后来的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 火盆里的新加的木炭发出噼啪的响声,也拉回了他的思绪,藏在帽兜下的眉头轻皱了下,已经好久没有回顾这段往事了。 楼忆站起身来:“我回去了。”对面的男人闻言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掀了掀眼皮,呶呶下巴示意了下桌子:“这次的份儿,去吧。” 收起钱袋下楼经过门厅的时候,看到丹尼坐在那里,修长有力的双腿交错着,腱子肉虬结的胳膊抱在胸前,靠着墙假寐。 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丹尼睁开了眼,涎着一脸怪笑着说:“楼~~佣金拿到了吧?这次给了多少,嗯?” 楼忆从怀里掏出刚才得到的钱袋,面无表情的从里面抓出几磅硬币丢向丹尼,俊秀的脸上依旧是纹丝不动的表情。 丹尼在空中漂亮利索的接过丢来的钱币,无视楼忆的冷漠,猛的跳起来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挂在他身上:“嘿嘿,楼,等我把后天的任务做完就还给你。”说完就拍开厚重的木门,朝着对街的巷子奔去。 看着越跑越远的背影,楼忆垂下眼睛,“赌博,女人,酒精”这是他加入BloodLegion之后载入认知领域里的信息。 军团里的男人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带着自己的地域性的传统和文化,然而大家的信念又是相同,那就是对于因为贪欲而产生的侵略和暴力夺取的反抗和反击。 丹尼在某次任务结束后一边灌着酒一边大笑叫嚷,这个西欧男人英俊的五官滑稽的皱在一起说要找个火辣的女人来洗涤自己的灵魂,大家哄笑着打趣说他只是想借口洗涤下无耻的勃起。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无休止的杀戮和血沫让灵魂都蒙上了一层朱色,大家用着各自的方式去释放和消化杀人之后带来的精神损伤。 楼忆不是太懂干爹将他送来这片陌生国土的真正意义,可能在干爹眼里这是一份有关于信念和希望的传承,也可能本身就没有意义,干爹只是做了他力所能及的,剩下的路在自己的脚下。 十九岁的楼忆没有花过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记得干爹临终前交代“保护自己,克服恐惧。”他紧了紧身上的斗袍,将脸藏进帽兜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有些微暗,耶路撒冷的冬天是温润多雨的,凉凉的夜风带来了丝丝的细雨,吹打在脸上像无数的小手在轻轻挠着,楼忆沿着巷子走到集市区的摊铺上买了些许熟食和一瓶烧酒。 十字军的侵夺和驱逐让这片土地的天空都染上了血色,临近夜间的集市零零落落的几个摊铺还开着,摊主缩手缩脚的坐在铺子后面,疲倦的面色上缀着小心翼翼,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面对着这种纷乱的现状,他们的表情从开始的恐慌逐渐转为麻木。 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这样的一队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对着生活所给予的磨难有着顽强的适应力,他们会很快的从鸡飞狗跳的环境中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夹缝,疲倦应付着,却不会轻易倒下。 楼忆沿着石板小路向城东的方向走去,想着回去了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下,这几天为了营救上次行动失败时被十字军关押的同伴,他几乎有三天没有合过眼,无奈他们军团在这个城镇的人数太少,刺客联盟的主力流被牵制在苏尔和教皇的势力对抗着无法支援。 回想着前两天在湿冷的下水道里潜伏的日子,在那种逼仄脏污的环境中,生理的疲倦已经全然被高速运转的大脑和全部调动的神经末梢挤压到了身体的角落里。 他在下水道里靠着脚步声和响动仔细分辨着上面牢房里十字军换班、吃饭、娱乐、休息的时间,最后在第三天的凌晨,趁着人类生理上最放松和倦怠的时刻,让牢房里看守的生命凋零在了睡梦里。 杀人的感觉于楼忆来说总是异常的清晰,手上的薄刃精确的插入到敌人的软肋里,刀锋顺势切开体内的脏器,数到十秒,敌人就再也不会醒来。 干爹教给他制敌的方法有很多种,对于他来说,人体是何其脆弱的物件,身上布满了致命的破绽。楼忆最喜欢的方式还是一击致命的软肋,被薄刃切开的脏器出血速度很快,却不会四处喷射,污染大地。 脚步顿了顿,楼忆觉得今天自己想的有些多,过于疲劳果然是很危险的,精神力容易涣散且难以收拢,于是他提了口气,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前面再转过两条巷子,就是自己的住所了。 突然,旁侧的巷子里传来几声猥琐的笑声,听声音是几个糙着西班牙口音的人在用希伯来语说着些侮辱性的词语。再细细的听,猥琐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个清脆的带着愤怒的反抗声,这样的情况在眼下是司空见惯的,十字军对当地人的驱逐经常会演变成暴力的威胁甚至殴打乃至侮辱。 楼忆不想插手这件事儿,军团目前的现状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尤里已经打算在丹尼完成过几日子的任务后,从这里撤离去苏尔和阿泰尔的势力汇合。 然而正当他打算悄然离去的时候,那清脆的嗓音突然变的高亢,愤怒声中也牵起了丝丝呜咽。 第三章:初遇 借着旁边屋子透出的微光,楼忆看了看巷子里建筑的走势,巷口是个已经歇业的商店,屋势较低,延伸到巷子中间都是两层的居民小楼。 巷内的呜咽声变的破碎起来,带着颓败的趋势。楼忆再没有犹豫,借着商店的窗台攀上了屋顶,猫着腰寻着夜色的掩护,脚尖轻点之下居然使出几个长距离的大跃,可见白袍下的躯干对于肌肉的控制和爆发的把握是多么的精确。 转眼来到那处嘈杂声的上方,楼忆用小腿勾住屋顶边缘的凹槽,轻盈的身体倒挂着翻下去,像只藏匿在黑暗世界的鬼影一样将自己隐藏进了屋檐的阴影里。 下方墙根处站着三个十字军士兵,其中一人身穿的冷硬铠甲褪去了下半身的那截,露出里面的裤子此刻正半挂在屁股上,一只手扶着佩剑另一只手抓着跪在自己跨前的人的头,白花花的臀部一前一后的耸动着,伴随着围观的人猥琐的笑声正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被强迫的那人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跟随着动作来回晃动,偶尔发出一两声窒息的鼻音。 那士兵磨蹭了一段似乎觉得不过瘾,嘴里说着下流的语言将身前的人推翻在地方开始撕扯他腰际的衣服,地上的人影猛烈的挣扎起来,但是被狠狠的踹了几脚之后被其余的两人制约住了手脚,在感受到在臀瓣上揉捏的手时发出了悲鸣的哭喊声。 只见两道银丝带着极速的坠感划破空气,冰冷的颜色和凛冽的速度像死神的大手一样缠绕上温热的脖颈,按压着人的两个士兵身形一顿,慌乱松开的手摸上脖子却为时已晚,抽搐着瘫软了下去,正在埋头肆虐的那个看着倒下去的同伴,立即警觉的半弓起身子,手缓缓的摸上还挂在腰间的长剑,假装镇定的声音泄漏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谁……谁在哪里?跟老子……”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物体贴上颈部的动脉,逼退了正要骂出口的话语,薄刃紧紧的逼进皮肉里引起皮肤的一阵战栗。 “你……你是谁……“紧张而发力咽喉上下滚动着,震动的皮肤被嵌入的利刃划破渗出血丝来。 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刀下那人的不安,嘶哑着嗓子如一头困兽般,“放开我!我是十字军第二纵……唔……”似乎是不愿意再听到这刺耳的声音,楼忆手下一个用力,薄刃又深入几分,刀片顺着颈部的肌理切开皮肤,轻巧的割开了喉管,浓重的血腥气沿着敞开的刀口飘洒在空气中。 ”……不会……放过……死……“,刀下那人已经几近无气,大张着口,风顺着刀口穿过喉咙胸腔,带出几声嘶哑的低语随着那人变作一具尸体消失在空气里。 蹲下身解开缠绕在另外两具尸体脖颈上的韧丝,楼忆抹干净上面的血沫收进袖口,也没有去看地上的人影,只是探上窗棱取回刚才寄存在上面的熟食和烧酒便转身朝巷外走去,而身后传来那跟随着他的踉跄脚步声仿佛不存在一样。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穿过两个暗巷,楼忆停下脚步,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后,向后抛出几枚硬币,开口是清冽的声音夹带着沙哑的尾音的希伯来语:”拿上就走吧。” ”我没有地方去……“已经不复清脆的嗓音,过度的哭喊让声音有些嘶哑,那身影一边低头寻找着地上滚落的钱币一边说,希伯来语说的不是很流畅,显得很生硬。 楼忆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黑乎乎的身影已经搜集完了钱币捧着递到他面前,”我不要这个……我没有地方去……” 楼忆藏在黑暗中的脸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似的像左边偏了偏,突然一把拽过捧着硬币的那人挟在身侧,左臂闪过一道银光之后发出叮的一声,拉动几下试了试力回馈变快速的攀上墙头,压低到极限的身形快速前进着有如暗夜里的鬼魅一样,连带着怀里的人也呈现出一种空间的扭曲感,以几不可闻的敏捷隐没在一堵围墙之后。 围墙的下面是个极小的院落,堆着不高的一垛干草,往里看去是个单层的屋子,楼忆快速的挟着怀里的人闪进屋子点燃灯,然后飞快的扯下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迹的白袍,看着眼前的少年:”脱……” 少年闻言很机灵的解开自己的衣扣,学着楼忆同样的方式打乱自己的衣襟。 楼忆快速的将两人脏污的外衣卷起来藏在床铺下面一个机关暗格里,然后斜靠在床上将买来的烧酒和熟食都打开放在床铺的小几上,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拉起旁边衣衫凌乱的人搂在怀里,用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蹭拭着他鼻翼附近一块脏兮兮的灰印,被磨蹭的皮肤有些微红,楼忆似乎是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似是不满意的想要过去轻舔那朵红云,微张着嘴唇缓缓的凑了过去,舌尖出没在唇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怀中人的面颊上。 正要触上去的那一刻,庭院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踢开,几个衣着精良的十字军士兵带着怒气闯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带着怪异夹杂厌恶的眼神说:”我们在寻找杀人犯!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听到什么?!” 怀里的人儿似乎是受惊而轻颤着,如小猫一般将脸埋在楼忆的肩窝里,搂紧了怀里的人,楼忆伸出一只手轻缓的抚拍着他的后背,面上带着紧张又小心翼翼的神色:”没……没见到,我们正在吃晚饭……” 其中一个士兵用剑鞘挑起楼忆怀里的那张脸,”把你的脸抬起来!” 怀里的人闻言更是一抖,抬起深埋着的脸蛋露出一双含着水汽的黑玛瑙般的眸子,嫣红的小嘴紧咬着,深栗色的自然卷乖巧的贴在额际,脸上是害怕的泫然欲泣的表情。 那士兵看着这张清秀漂亮的脸蛋时表情突然奇怪的扭曲了一下,没有收回的剑鞘顺着那侧脸下滑到脖颈处轻轻摩挲着。 被剑鞘骚扰的少年止不住的战栗,用惊恐的目光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楼忆,似乎是察觉到怀里人儿的目光,楼忆嚅动几下嘴唇,似乎想要开口安慰,最终也只是垂下头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俩人惊慌又柔顺的模样似是取悦了这几个高高在上的士兵,他们装模作样的在屋子里敲敲打打转了几圈,又到院子踢倒了干草,这才骂骂咧咧的离去。 楼忆搂着怀里的那只“楚楚可怜的小猫”维持着士兵离开时的姿态,小猫?也只有那几个四肢发达的愚蠢士兵才会觉得自己怀里这人是弱不经风的,楼忆在搂上他的那一刻就感受到手掌下纤瘦但是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怎么可能是小猫,尖牙利齿的小兽还差不多。 楼忆回忆着刚刚这孩子在被剑鞘骚扰的时候,战栗的身体下肌肉却绷的紧紧的充满了威胁,好像随时都会有股劲破体而出震碎这些轻浮他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睛流露着惊恐和脆弱却盖不住那像小狮子般难训的野性。 楼忆更是察觉到,早在士兵转身离去的那刻,怀里的人儿就停止了颤抖,此刻闷头在他怀里,放缓了情绪,跟着他的频率一起呼吸着,像是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心里不禁有些失笑,这小子倒不傻,像是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似的,竟然懂得将呼吸频率和自己调节成一致,用这种迎合低顺的来表明态度和立场,像是要告诉他,刚刚的戒备和野性在他这里都是不算数的。 自己,竟然是被这小家伙安抚了么? 松开怀里的人,楼忆起身到院子的水井里打水洗了把脸,再回到屋子了,拿起桌上的吃食就着酒不徐不缓的吃喝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偶尔响起的吞咽声。 楼忆自顾自的吃着喝着,仿佛屋子里的那个人不存在似的,温暖的食物和热辣的酒精滑进脏腑,楼忆半阖着眼眸,微醺着像是起了一丝睡意般。 少年站在小几的旁边,食物的香味让他觉得饥肠辘辘,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他咽了口口水,把目光移向别处。 “两年前我曾经在托斯卡纳跟着刺客兄弟会的一支小队伍呆过一年,小队的领头叫帕罗,我跟着他们学习过刺杀和擒拿,后来十字军在托斯卡纳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我们收到了苏尔总部的撤离要求,我们这支队伍因为最不起眼,被要求作为最后一批断后,断后的时候出了问题,有个人被捉,供出了我们的隐藏地点,十字军是在一个凌晨对我们进行的围捕,全队十三个人只有我活了下来。”少年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里涌现出悲伤和绝望:“因为,帕罗混战中在我肋下捅了一刀并敲昏了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死去的几个同伴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帕罗没在其中,那一刀捅的并不深,没有伤到内脏,我在被踩烂的包裹里找到了一些留下来的伤药止了血……第二天我出去探风的时候,听到了集市口处决反叛者的消息,我去了刑场……被处决的是帕罗和其他活着的兄弟,是绞刑……” 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颤抖的声音,”戴上黑色头套前帕罗看到我了……他对我笑了笑……隔得很远,可是我依旧看到他做了个口型……他对我说,活着。” 第四章:最后的晚餐? 少年倔强的黑眼睛盯着楼忆,眼泪终是控制不住的漫上眼底,他努力的忍着不让泪珠掉落下来。 楼忆依旧低垂着眼睛没有看他,只是将剩余的熟食朝他推了推。 少年只迟疑了一秒便不顾脏污的手,抓起熟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食物熟悉温暖的味道肆意在口腔中,塞的满满的嘴巴已经快包不住食物的泄露出一点油星沾在嘴角,忍着的泪珠随着努力咀嚼的动作还是被晃荡出了眼眶,脸上冰凉的感觉让更多的眼泪争先恐后的冲破堤防汹涌而出,少年就这么一边哭一边大口的吃着。 直到将剩余的熟食吃完,少年才安静下来,边哭边吃的时候被噎着了,还在时不时的打着嗝儿,浑身上下那种张牙舞爪的愤怒和悲伤此刻突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有些呆愣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自己油污的爪子。 “名字?” “大家叫我埃米利奥。”少年喏嚅了一下:“我的母亲……叫我阿奇。” 少年用希伯来语的口音发着“阿奇”这个词,像是打了个喷嚏,听起来有些滑稽。他好像突然意识了自己的滑稽之处,咻的涨红了脸,只是眼前这个血统轮廓和妈妈很像的人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告诉对方自己的乳名。 楼忆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旧衣服放在床尾处,“弄干净自己,不要打搅到我休息。”说罢便吹熄了油灯,躺在小几的一侧倒头睡去。 少年在黑暗中借着敞开的屋门处倾洒的月光摸索到床尾,他先把油污的双手在身上使劲的揩了揩,这才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干净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院落里月光如水,温柔的洁净的和这暗藏着血腥残暴的世界就像是来自不同空间一样。 井边的水桶里还剩下半桶清水,少年脱下脏破不堪的衣服,慢慢的搓洗着自己的身体,雪白的身躯在月光下散发着莹白的光泽,肋骨的线条在精瘦的胸膛下若隐若现,饶是右肋下侧一条歪歪扭扭的丑陋刀疤也没能破坏这种骨感又充满张力的美。 搓洗完毕之后,少年又绞上来一桶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这才甩甩脑袋,湿淋淋的模样像只刚戏过水的骄傲小兽,完全不畏这深夜的低温和凉风。 将干净的衣服穿上身,衣服应该是楼忆早年用过的,粗亚麻的布料带着一股潮湿的木香气,不甚柔软的触感却带给少年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大小勉强合适,少年将偏长的袖口挽了几下又紧了紧腰带,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屋里。 屋子里相较外面的月光显得有些漆黑,少年的眼睛适应了半响才渐渐看清了屋内的模样,楼忆还是保持着他洗澡前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轻浅的呼吸几不可闻,让人无法分辨他到底睡着了没有。 小几将床榻隔开成了两部分,空着的另一部分显得略窄,但是堪堪能容下一个正常体态的身体,少年在黑暗中盯着床铺看了半响又悄悄的退出了门外,并且轻轻的带上屋门。 楼忆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听到院子里的干草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翻个身又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楼忆推开屋门,阳光从东边斜斜的照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睛走去井边打水,东北角上的草垛里睡着那个少年,深陷在草垛里的身体上盖着厚厚的干草,歪着的侧脸上压的满是乱七八糟的草梗印子,一只手搭在耳边,睡熟的小嘴微微嘟着,乱糟糟的头发里还插着几根干草茬子,就这么毫无戒备的睡在院子里。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楼忆出门朝公会的方向走去,草垛里的少年还在酣睡,直洒的阳光和庭院的响动都没能惊醒他,他像是完全放松的睡在妈妈的怀抱里那样没有一丝防御。 楼忆到达公会的时候,傻大个丹尼正一脸惺忪的坐在壁炉前面的躺椅上,一身衣服揉的像烂菜叶一样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耳朵旁边还印着半个滑稽的口红印子,见到楼忆便大呼小叫的跳起来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脸神秘的出手笔画了一个三,“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听说了么?在乌图里巷子那死了三个!” 发觉楼忆直射向他的目光里那明显的厌恶,他嘿嘿一笑的挠挠头,伸手挥了挥自己身上浓重的酒气和劣质的香粉气。 ”尤里呢?“楼忆鲜少开口的嗓音清冽利爽不带一丝拖沓,听的丹尼楞了一楞,竟傻呵呵的腆着脸又凑上去,这个活泼的希腊男人用夸张的声调说:”噢~楼!你的嗓音美好的像山涧的小溪,大清早听到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楼忆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深深看了丹尼一眼,一声不吭的向阁楼走去。 二楼的阁楼里,尤里正叼着根烟打盹,听到脚步声便掀起眼皮看了来者一眼。 ”昨天晚上的事你听说了?“尤里深深的吸了口烟,吐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烟圈。 楼忆没有回答,只是垂首站在那里。 尤里看了他一眼:“难道是你?” 楼忆:“……” 无声的默认让尤里突然暴跳起来:”他妈的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现在风声有多紧?你……你他妈还一次就是三个!丹尼后天还有个任务!现在弄成这副模样……你他妈跟老子说说要怎么办?!” ”后天我去。“话音刚落,楼忆像是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似的接了上去。 咣当一声,尤里踹翻了旁边的脚凳,”你去?!去你妈个头啊!你以为自己是谁?” 响动声惊动了楼下的丹尼,“尤里,楼,发生什么事了?”询问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上楼的脚步声。 一个笔筒擦着楼忆的侧脸直飞向楼梯口,“跟老子滚下去!没你的事!!” “啊!!”丹尼的嚎叫声在楼下响起。 大型犬丹尼不明所以的回到壁炉前独自舔舐伤口…… 尤里沉着脸将阴霾逼到眼底盯着楼忆看了半响,“为什么?!” 像是知道等不到楼忆的回答,尤里突然松懈了气势,低头捡起刚才怒骂时掉落在地上的烟,坐回椅子重新点燃,“在场除了你,还有第四人么?” “眼下很重要,我……不希望存在第四人……你懂我的意思么?”吐出一口烟,尤里悠悠的开了口,一张脸藏在寥寥烟雾后面竟然显出几分温和的模样……先前的怒骂和横飞的笔筒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你走吧。”腿搭在歪倒的脚凳上,尤里叼着口里的香烟重新阖上眼。 楼忆闻言稍稍俯身行了个礼,便转身向楼梯走去。 “楼……如果你不忍心……可以送来我这里……”身后响起的话语让楼忆的脚步顿了顿,随后习惯性的拢了拢帽兜走了下去。 躲过丹尼的骚扰和询问,楼忆出了公会来到热闹的集市,手伸进怀中掂了掂钱袋里剩余的银币后来到一处卖衣服的摊铺前。 摊铺上挂满了各式各样民族风格的衣服,楼忆选了一身墨绿色的及大腿的对襟短袍,下面配了同样颜色的长裤和绑腿,又挑了一套米白色的中衣,用手指丈量了下大小付了银币,之后又在附近的熟食摊上买了秘制香料腌渍熏烤的牛肉以及一罐烧酒。 楼忆拎着手里的两包东西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少年正背对着院门沐浴在阳光中,听到门的响动声立刻转过身,充满了戒备的身躯微微压低着,敏捷的像只不容忽视的小豹子。见到来人是自己,那戒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些傻乎乎的看着自己。 ”进来。“没有去计较少年的这些反应,楼忆径自穿过他的身侧向屋内走去。 楼忆将手里的新衣服放到床尾,又把牛肉和酒摊开到小几上,并没有碰牛肉,只是拿起酒小口小口的抿着。 少年迟疑了片刻便走上前去,解开绑着的麻绳把衣服摊开在床榻上。墨绿色的长袍款式很年轻,棉和亚麻混织的布料触感厚实柔软,米白色的中衣因为浆洗的缘故显得笔挺干净。 少年用手指反复摩挲着衣服的纹路,因为激动,身体有些颤抖,他转过头看着正在喝酒的楼忆,眼睛里盈满了抑制不住的开心。 楼忆没有回看他,只是在垂首喝酒,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帽兜的阴影深处看不到表情,过了半响才像是敌不过那火热纯真的目光,轻启薄唇叹息般的说:“吃东西吧……” 开心的少年捧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又比,又把脸贴在衣服的布料上使劲的蹭了几下,这才走到小几前拿起一块牛肉大口的撕咬起来,油乎乎的小嘴塞的鼓囊囊的,黑亮的眼睛眯成了月牙那样。 楼忆还是低头喝着自己的酒,一时间满室只有少年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欢快吃着香喷喷的牛肉,少年的眼神不停的在食物,楼忆,屋子还有新衣服之间四处打转,当牛肉吃到一半的时,他的眼神落在五屉柜上面的一副画上,画上的耶稣坐在餐桌的正中央,神情悲戚,沿着餐桌坐着他的十二个门徒。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少年缓缓的吞下嘴里的食物,拿着牛肉的双手突然开始颤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画,心中好像有什么被点破了一样,满是惊诧,漂亮的脸庞也跟着抖动扭曲起来,最后的晚餐…… 第五章:生命的重叠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向楼忆,一双清澈的眼睛里装满了疑问、震惊、还有一点委屈,在看到楼忆起身的动作时,瞬间转为哀伤和绝望。 好机灵的小家伙……楼忆关上了屋门,那把贴在右臂里侧的薄刃滑落至手心,看着眼前呆立着的少年,“用这个,不会太痛苦……”轻缓的语调像告解像安慰,仿佛和死亡没有一点关系。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便扑至楼忆面前,却不是要和他打斗,而是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力道之大勒的楼忆觉得身体里的骨头都咯吱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楼忆抬起的手尴尬的晾在半空没有了着力点。 少年像昨夜那样,将脸埋在他肩窝处,双手紧紧的搂着他。 “我打不过你,要杀……你就这么杀了我吧。” 清脆的嗓音隔着衣服传出来有些模糊,带着桀骜不驯的气势,没有求饶,没有逃跑,只是说,你就这么杀了我吧。 少年就这么紧紧将自己和楼忆捆绑在一起,求生的欲望在大脑里疯狂的叫嚣着,不行,不能就这么死掉。可他不屑用求饶这种示弱没用的方式,然而和对方硬碰硬又显然没有任何的胜算,所以,他只能赌,用这种蛮横又带点赌气的方式赌对方会心软。 垂下手缩回薄刃,楼忆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说起话来的声音竟然也神奇般的显露出一点柔和来:“先松开。” 怀里的脑袋闻言蹭了蹭,迟疑了两秒后只是把脸换了个方向继续埋着,楼忆有些无语的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头颅……只得用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吃完牛肉,换身衣服跟我走。”停顿了一下,末了又补上两个字“……阿奇。”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阿奇闻言浑身一震,盯着楼忆的眼睛竟然湿润了起来,一种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将他团团围住,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总是用温柔不徐不疾的语调叫他阿奇,眼前这个人,虽然语气是清冽冷硬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就是可以从那中间触摸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阿奇迅速的别过头去,使劲的眨掉了眼睛里聚集起来的泪水,要坚强点,不哭。 换上新买的衣服,阿奇头上的自然卷也拢了起来扎成一个尾巴束在脑后,站在楼忆面前手脚有些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刚才那蛮横的搂着人像是要同归于尽的劲头不知道又蛰伏到哪个角落去了。 跟着楼忆走到院子的木门前,门的另一边便是又一个世界,阿奇突然伸手拉住楼忆的衣角,“我们还会回来吗?” 楼忆没有看他,隐在兜帽里的头却点了下,“嗯。” 不是我,而是我们,很多年后,楼忆回忆起这个片段,那时少年不分彼此的称呼和可以称得上自作多情的信赖,让他觉得生命中第一次拥有了一样东西。 穿梭在大街小巷中,阿奇的脸上是神采奕奕的表情,墨绿色的衣服衬的整个人看起来很美好。十四岁的少年,虽然经历过战斗和血腥,可灵魂里还是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会轻易的信任,又因信任而快乐。相较这满城的阴霾,阿奇像是这混沌之中的一缕阳光,明亮的引的周围人纷纷侧目。 楼忆将兜帽压低了些,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眉头皱到了一起,这孩子稍加整理之后是如此的光彩夺目,对于他们来说,太引人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左顾右盼的阿奇察觉到了楼忆细微的动作,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得意忘形,他也学着楼忆模样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甚至巧妙的将身体隐藏在楼忆的影子里,跟着他的脚步快速的穿过集市人群。 楼忆的手扶上公会的大门,脚步却停了下来。 ”等会,不要多话。” ”知道了,老大。“阿奇绷直了身体眼珠不错的看着楼忆,清脆的声音很认真。 ”我不是你老大。“楼忆掀下兜帽,转过头对上阿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完推门走了进去。 冰冷的语调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并没有让阿奇感到害怕,他只是对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轻声吐出两个字:”你是。” 二楼的阁楼仿佛终年照不进阳光,只留一个半圆形的窗户能透出点微亮,尤里靠在躺椅上,叼着他整年不离嘴的烟,透过烟雾看着面前站立的一高一矮两人。 “人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尤里盯着楼忆的脸,记忆中鲜少看到他褪下兜帽的样子,大部分时间留给人的印象都是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此时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露了出来,隐匿在白袍下的存在感也随之迸发而出,凌厉的让人无法忽视。尤里觉得,这样的楼忆本身就像是一把最锋利的武器。 “我会看着他。” 尤里咬着烟“噌”的站了起来,削瘦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侵略感。 “哈,看着?楼,你的心智何时倒退到养小猫小狗的幼年了?” 楼忆不着痕迹的往前挪动了半步,将身边的少年遮挡在自己的身后。 “楼,不要试图惹怒我,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留下他,从我眼前消失。” 尤里跟楼忆对峙着,一时间,阁楼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尤里。”楼忆仰起头看着对方,声音很轻,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我会看好他,所以不会存在第四个人。后天的任务,我去,你想要的行军路线图在步兵团将领蒙特费罗特的贴身口袋里。” “楼,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尤里坐回躺椅上,气势不如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他眯着眼睛抽完一根烟,去翻烟盒,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然后在乱糟糟的桌上找到一卷烟纸,抽出一张在手里反复捋着,楼忆知道这是他在认真思考时的习惯。 “他是平民?” 将皱巴巴的烟纸裹上烟丝,尤里瞟了眼楼忆。 “托斯卡纳被绞死的那支小队的幸存者。” 想不到还有这来历,尤里挑了挑眉,“小子,站过来给我看看。” 阿奇从楼忆身后的阴影中走上前去,抬起眼睛看向尤里。 “呵,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让我猜猜死掉的那三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尤里的眼睛在阿奇的身上打着转,语气很温和,表情却很残忍。 阿奇抬起眼睛盯着尤里,一股愤怒的情绪游走在即将要破裂的平静面具下,他有种冲动,想要伸手抓破眼前这个长相温和秀气的男子那副轻佻看好戏的表情。 楼忆越过阿奇走上前去,倾身双手撑在尤里面前的桌子上,高挑的身型将阿奇档了个严实。 “我后天凌晨出发,交换的事情你通知丹尼,这孩子我明晚送过来。” “楼!你!” 还没等对方说完,楼忆便头也不回的向楼下走去,阿奇心里冷哼一声紧随其后。 “咣当”楼上传来凳子倒地和尤里暴跳如雷的怒骂声:“FUCK……人送到我这里连名字也不告诉我?” “埃米利奥!”一声少年独有的清脆响亮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 尤里:“╭(╯^╰)╮……” 阿奇躺在院子里的草垛上一边撕扯着烤饼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会他要被楼忆送到公会去。他把剩下的烤饼都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将躺着的半个身子贴着草垛倒吊下来,头朝下的视角让他在看向屋内时,将自己和楼忆产生了一定的重叠,就好像是头顶着头那样。 楼忆在屋内用湿润的软布缓缓的擦拭着手心的薄刃,每次用它杀人的时候,楼忆都能在刀刃刺破皮肤的那一刻找到和干爹之间的一丝共鸣。锃亮的刀锋,即使是昏黄的油灯也掩盖不住那张牙舞爪的喋血感。 似是感觉到了阿奇的目光,楼忆侧过头,跟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完成任务后。” 楼忆收回目光,拿拇指贴着刀刃摩挲。 “尤里叫你楼,你来自哪里?中国吗?” 没有等待楼忆的回答,阿奇自顾自的说:“我的母亲来自中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总是喜欢用温柔的眼睛看着我,叫我阿奇或者儿子,可惜在革命的时候我失去了她。” 阿奇的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响起,有些凄凉。 楼忆没有说话,只是想着,在这战争纷乱的时代,每个人背后都有着让自己伤心的故事。失去庄园,失去朋友,失去家人,失去笑容。像尤里他们那样心存斗志的起义,也被无限轮回的杀戮拖滞的疲惫而麻木,心中真的还是因为信念吗?还是只是强迫的被架上了受了诅咒的命运轨迹而无法回头?其实压迫和反抗的两队人马,本质上哪里存在区别?都是被欲望操控着想要赢的木偶。 楼忆把阿奇送到公会,无意外的门口看到了丹尼。 丹尼蹙着眉头,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楼,你确定要自己去吗?” ”嗯。“楼忆将阿奇推到丹尼面前,“让他跟着你。” 丹尼夸张的瞪大了眼睛,“shit!楼,你你……这个,这个是你喜欢的?” 看着阿奇涨的通红的脸和耳朵,丹尼听到了楼忆有史以来对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不要把你大脑里那些龌龊下流的思想和我画上等号。” 说完,留下杵在原地的一大一小转走朝暗巷走去。 后面传来阿奇响亮动听的声音用楼忆熟悉的母语说:“老大,我在这里等你!” 楼忆竟配合的举起手示意了一下,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很快的将他和黑暗混为一体,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第六章:刀尖上的舞蹈 “你说楼什么时候会回来?” 阿奇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马奶和丹尼坐在公会大厅的壁炉前,看着火苗出神的问。 “小家伙,你不用担心他,楼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战士。” 丹尼拿着拨火棍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地面,声音平稳,脸上的表情却也是掩饰不住的不安。 “楼的全名是什么?你知道吗?”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楼究竟是为什么把你托付给我的?”丹尼惊讶的大声说道。 “你声音大的要把全城的人都吵醒了。”尤里披着一件皱巴巴的外袍皱着眉头看着大喊大叫的丹尼,他从通往阁楼的楼梯上晃晃悠悠的走到楼梯半中央停下来,整个人斜靠在扶手上,胸口的衣服凌乱的敞开着,瓷白色的皮肤透着一股子冷感。 丹尼看着尤里,挠了挠头没有说话,尤里也不以为意的白了他一眼,对阿奇勾了勾手指,:“小家伙,过来。” 阿奇和丹尼对望了一眼,后者适时的开了口,“尤里,楼走之前让我照顾他的。” “照顾?” 尤里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的表情,“我没有想要抢走你保姆的地位,蠢货。” “埃米利奥上来,我有话和你说。”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丹尼看着尤里带着点怒气的背影,不知为何脑袋里浮现出了一只骄傲的孔雀,他低低的笑了几声,对着阿奇说:“去吧,尤里他只是看起来凶,不会为难你的。” 阿奇在楼梯口的位置,看着尤里裹着毯子缩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躺椅上的人还是闭着眼,可是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睡意。 阿奇闻言向屋内挪动了几步,找了处比较靠近光源的椅子坐了下来。 “和我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 油灯豆大的火苗微微跳动着,照在阿奇的脸上映出浓密睫毛的剪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乖巧,“我从托斯卡纳一路流浪,前天晚上到了这个城市,很饿,想去弄点吃,结果在巷子里遇到了几个士兵,他们……他们强迫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反抗,他们就打我。后来,楼就来了,杀了他们,我跟着楼回了家……” 回想到了那天晚上那幕罪恶的场景,阿奇的小脸出奇的平静,甚至带了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冷硬,平稳的语调更像是在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然而在最后讲到楼忆的时候,他才变了脸色,有些激动的抬起头看着尤里:“你不要怪楼!是我,是我缠着他的……他是个好人” “哈哈……”尤里闻言睁开眼睛笑了,“好人?” “我们的手上都沾满了无数的鲜血,死了,都是要被地狱的烈火焚炼灵魂的吧……谁能逃得脱?好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似乎是被阿奇嘴里的“好人”触及了哪根神经,尤里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睁着眼睛愣愣的躺在那里出神,过了半响,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询问阿奇的兴趣,转过头说:“算了,你下去找丹尼吧,让他找张床给你睡。” 然后裹紧了身上的毛毯,翻了个身面朝里,再没有多说什么。 十字军步兵团的营地在位于西边城门的一个小教堂,步兵团将领蒙特费罗特将教堂作为他的办公地,又围绕着教堂扎了一圈的营,楼忆沿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教堂附近的下水道。 下水道就像一个密集又四通八达的网,贯穿了整个城镇的底部,这里常年阴暗潮湿见不到阳光,除了浓烈的腐臭味就是那些悉悉索索隐藏在黑暗里的老鼠,它们像是这地下王国的统领,从腐臭残渣中抬起头,透着冰冷的红眼睛恶狠狠的注视着入侵者,仿佛要一起涌上去撕碎来者一般。 楼忆握紧手中的火把,无视旁边那些蠢蠢欲动又不敢上前的老鼠,仔细的分辨着教堂的方位,在听着由上面传来的铁甲撞击地面的脚步声后,朝一个半圆形的通道走去。 钻进通道里跳下去,里面的污水顷刻间就没上了大腿的位置,楼忆的脸在火把下照耀扭曲的皱在了一起,他宁愿去直面迎头而来的刀子,也不愿意在这恶心的下水道里和污水打交道,每次在污水里泡过一次,他都恨不得回去狠狠的将自己洗刷三天三夜。 淌着水,感觉脚踝以下陷在淤积在底部的泥浆里,一步一滑的像前走,走了大约五十米的时候,楼忆看到了一个连接到上面的楼梯,他把火把咬在嘴里爬了上去,钻进了一个更逼仄的圆形通道里。 通道墙壁上湿漉漉的黏液让楼忆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咬紧了嘴里的火把加快速度往前爬,终于在看到一丝光亮的出口处停了下来。 透过出口处盖子上横条的间歇看出去,外面好像没有人守卫,楼忆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石头,从缝隙处丢了出去,石头落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了半响没有动静,楼忆从大腿外侧抽出一把小匕首,沿着下水道盖子的边缘撬了一圈,取下盖子钻了出去,又将盖子放回原处。 下水道的出口处位于教堂靠近杂物间的一个偏僻的走廊上,走不了几步就是一个呈直角的转角延伸着向下的楼梯,楼忆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下面传来上楼的声音,间歇夹杂着两个士兵的对话,一个在向另一个说今天收到了家乡妻子的来信,问他是否一切安好,战争何时能够结束归家。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楼忆借助楼道狭窄的间距攀上墙顶,整个人像只大蝙蝠一样贴在那里,待两个士兵走过他下方之后,轻巧的落了下来,落地的声音还是惊动了近在咫尺的士兵,但是楼忆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他将两个倒地的士兵拖到墙角斜靠着坐好,这才转身走了下去。 楼下的走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煤油灯挂在走廊墙壁上照明,小教堂的内部结构并不复杂,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内探给的消息中蒙特?费罗特的休息室。 可是过于顺利的风平浪静,让楼忆心底产生了一丝不安,他放慢脚步走到休息室门前,门缝中隐约透漏出几丝光线,楼忆俯下身顺着锁眼看进去,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小块桌椅的摆设,他试着轻轻转动了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掏出开锁的工具在锁眼里慢慢的旋转了几下,只听“吧嗒”一声,细小的开锁声在这安静的走廊里带出几分刺耳。 楼忆保持着开锁的姿势等待了一小会,在确认没有惊醒里面的人之后,才拧开门闪了进去。 屋子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宽大的木质办公桌和几把椅子,一盏油灯立在桌子上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光线距离抵达不到的另一侧,靠着墙摆了张床,床上隆起的曲线看来,是睡了一个人,床边的椅子上零散的搭着拖下来的外衣外裤。 贴在小臂内侧的薄刃滑落至手心,楼忆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在指尖触摸到椅子上衣服的那一刻,不出他所料的,床上的人猛的坐了起来,一把火枪精确的对准了楼忆的脑袋。 楼忆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让人意象中的惊慌失措,背对着光源,整个人在夜行衣的包裹下好像即将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蒙特?费罗特(以下简称费罗特)觉得眼前的这人好像从地低下爬上来索魂的恶魔,被黑暗缠绕着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却又让人不敢伸手揭开那遮挡视线的暗影。 费罗特甚至觉得,自己在看到这个人脸的那一刻,就是他毙命的时刻,他的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缩动了一下,而在听到外面传来的士兵的脚步声的时候,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感觉只是做了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噩梦,在这个屋子里,一切的掌控权还是在他的手里。 楼忆听到身后穿来的动静时并没有转身,他能感觉到有个人被士兵们推搡着进来,然后摁倒了在了地板上。 “如果不是我的允许,你以为你能突破我严密的部营轻易的闯进来吗?你们这些愚蠢的反叛者。”费罗特维持着举枪的动作朝楼忆得意而轻蔑的笑了笑。 “抵抗侵略?哈哈!我还以为你们的意识是多么的高尚坚定,几顿皮鞭,再送上美女好酒,你们的内探就倒戈了。这就是你们可笑的信仰和坚持吗?”费罗特大笑着发表他嘲讽的演说,举着枪的手也跟着一起上下摇摆晃动。 就趁着这个他得意忘形的时刻,楼忆的身体向左侧微倾,以一个巧妙的侧身移开了自己暴露在枪口下的身体,一步跨到床前,右脚踩上床沿的同时,出右手捏住了对方持枪的手腕,然后借着拉力一个转身来到对方背后的位置,左手扣上咽喉的同时,捏着腕关节的手斜斜向内一抖,只听那位高傲的将领“嗷”的惨叫一声脸色雪白。 第七章:重伤逃离 站在屋子里原本气焰高涨的士兵们,也因这突然扭转的局面而乱了起来,他们“噌”的一声齐齐拔出佩剑,散开呈扇形状围住了楼忆。 楼忆不为所动,只是拽着手里的人质从床上下来,然后附身在他耳边说:“图呢?” 原本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变成眼下这种混乱,费罗特的眼睛因为愤怒憋成了血红色,他托着自己被卸掉的手腕,努力的想偏过头去看身后这人的真面目,却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身后这人的身体贴上去明明感觉有些单薄,可是力道却巧妙的惊人,钳制住自己咽喉的手指冰冷而威胁,自己一身蛮横爆发的力气好像都让身后这人用巧劲化了个一干二净。 “图呢?”臂弯下这人比自己略高,楼忆心知自己这是占了一时势气上的便宜,费罗特可不像那些酒囊饭袋的王公贵族,让他回过神来,自己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于是便加重了钳制在对方咽喉的力度又逼问了一遍。 费罗特因为呼吸受阻,整张脸憋的通红,可是就算是此种劣势也没有浇熄他身上的气焰,他嘶哑着嗓子,声音破碎又邪佞:“哼……哈哈……想要路线图?那,那图我,我早就……毁了,想要……的话,你到我……到我脑子里……来拿吧!” 见楼忆没有开口,似乎是在分辨自己话语的真假,费罗特又接着说:“你……你们的探子,早就……沉溺在酒……酒肉美色之中了,他……他给你们的消……消息,都是……都是按照我……我的意思拟写的……哈哈哈……” “那,留着你也没用处了。” 冰冷的声音像一条邪佞毒蛇一样钻进费罗特的耳中,激的他一个激灵,浑身散发的狂妄气焰好像被阻断了空气似的,霎那间萎靡了下来,透出点惊慌失措的情绪。 “不,你……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杀了我,你也无法逃出去!” “那,是我的事了。” 说话间,楼忆挟持着费罗特来到窗边,他推开窗户,潮湿冰冷的空气就立刻挤了进来,让屋子里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楼忆看了眼漆黑的外面,快速运转着大脑,思索着之前留下的几套逃生方案。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步兵团的主力都驻扎在靠近大门处,只有窗户的这个方位是在教堂的背后,根据他来之前考察的资料,这个屋子位于教堂的上半部,距离地面大约有三十米,墙面没有什么支撑点,有少量的凸起墙砖也被爬满的藤蔓植物覆盖了…… 心里有些吃不准,可是眼前的情况却急迫的容不得楼忆去思考制定一套可靠的方案了。很显然费罗特是吃准了可以轻易的抓住自己,所以有些掉以轻心,只安排了这么七八个守卫进来,可是眼前局面倒戈,如果惊动了更多的人,那么自己想走就更难了。 费罗特被楼忆钳制着,嘴巴还在喋喋不休的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和辱骂,他似乎是不相信楼忆会杀掉他,还想用威胁来替自己争得一线生存的希望,又或者是那种隐隐的绝望感,让他想快点激怒楼忆,来结束自己这种在等待死亡的煎熬。 突然,费罗特的嘴巴在吐出一个平仄的发音时停住了,后心窝的位置,一把短匕首斜斜的刺了进去,心脏被刺破后,收缩的压力迅速的把大量的血液挤压到了胸腔,他的喉咙开始无法控制的痉挛,他感觉到了死神的降临,有些不甘心的想努力转过头去看身后人的样貌,可是大脑迅速的失去氧气,瞳孔里开始凝结起像玻璃晶体那样的物质,一片模糊…… 淅淅沥沥的鲜血顺着刀锋浸透了衣服淌到了地上,楼忆感觉到手下之人的痉挛,明白他大限已到。而对面的士兵,只是看着自己的将领突然间定格的表情,也跟着楞了一下。 趁着这电光火石的一刻,楼忆将手里的人猛的向那些士兵推去,顺势拔出的匕首带出喷溅的血花洒了他一身一脸,整个人看起来血淋淋的又看不清楚样貌,恍如来自地狱的幽罗。 在士兵们慌乱着一团去接那倒向他们的人时,楼忆将拔出的匕首趁乱飞掷出去,精准的刺中了匍匐在地上的叛徒的脖子,这十几秒内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那些平日只靠着人多而耀武扬威的士兵们惊呆了,他们看着楼忆,竟然忘记了上前。 在这一瞬的空当里,楼忆撞破身边的窗户,像一道黑影穿梭了出去。 窗户碎裂的巨响声让那些士兵如梦初醒,他们没有章法的一拥而上想要去捉住那跃窗而出的人,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即将要消失在自己面前。 一个士兵在慌乱中下意识的朝着前方发射出了护臂中装着的暗器,楼忆只觉得左边肩膀处被一个冰冷的铁器狠狠的贯穿,先是冰冷麻木紧接着就是钻心的剧痛,他的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可是多年的战斗素质很快让他清醒冷静下来,在跳下那一刻早已握在手中的苏丹短刀被大力的刺进砖缝中,可是没有太好的着力点,身体卷在被拉带下来的藤蔓中,依旧快速下滑着,重力的强大惯性震裂了紧握匕首的虎口,血水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臂一路蜿蜒流下。 这时,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雨,雨点很快密集的砸了下来,匕首跟墙壁摩擦着闪出火花和让人牙酸的“嗞啦”声,在下滑了一半的时候,楼忆的身体猛的一顿,匕首幸运的卡在了一个较深的墙缝中阻止了下落的趋势,适应了黑暗的视觉隐隐的分辨出自己背后斜下方五米远的地方是一道围墙。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杂乱的叫喊声和脚步声,楼忆伸手在旁边摸索了一下,找到一条较粗的藤蔓,深吸一口气,借着匕首和藤蔓的支撑将双腿弯曲踩在墙面上,雨水将他身上的血水冲刷成了淡粉色,混合的雨水和血让掌心变的有些滑腻,他左右摇摆了几次才渐渐的稳住中心。 踩在墙上的小腿一个发力,带动大腿结实有弹性的肌肉,上身一百八十度的扭转了向后,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朝对面的围墙跳了过去。 楼忆把自己送到空中,将身体整个交给重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肌肉的控制上,保证自己在下落时避开身体要害的位置。 终究是因为受了伤,五米多的跨距显得有些勉强,下落的时候没有预想中的落到围墙的另一侧,而是堪堪的抓住了墙沿,挂在了墙上。 楼忆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的指甲在勾住墙沿的时候撕扯着翻了过来,肩膀处的伤口已经让他流失了不少血,十指连心的巨大痛楚带来了片刻的眩晕,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抓住墙的手臂在剧烈的颤抖着,因为发力而挤压出来的更多鲜血顺着手指手臂衣角低落到地上,很快被雨水稀释带走。 掉下去就死定了,楼忆咬着牙提了口气,手脚并发的用力踩上了墙头翻了下去摔落在了泥水里,顾不得摔的七荤八素的身体,精神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冲撞着,让他快点爬起来逃离这里。 楼忆跌跌撞撞的在巷子里跑着,他可以感觉到离自己一墙之隔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很庆幸突然到来的大雨冲掉了血迹,不然自己这回无论如何都是凶多吉少。 不远处的有条河,楼忆知道顺着河往下的桥洞处,在水下有个能通往公会的下水道入口,他在追兵到来之前将自己埋进了河里,大雨冲刷着河面,让人看不清楚河里的动静,给了他绝佳的逃生时刻。 快速的顺着河流游到桥洞处,肺部像要爆炸一样叫嚣着需要氧气,楼忆只探出头深吸了一大口气,又马上埋了进去往下水道深处钻去,要尽快的回到公会藏匿好,因为他知道城镇已经开始戒严,马上十字军就会逐门逐户的进行大搜捕了。 河水带走更多的血液,缺氧的感觉也让他眼前一阵黑过一阵,楼忆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极限的体验了。 下水道的出口连接在公会的马厩里,公会用来遮挡视线的保护伞本就是一个卖马连带着做点保镖护送的小团体。 楼忆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之后,整个人就体力全失的跌进了马槽里,浑身血污,又脏又臭,狼狈不堪,脸色更是白的像纸。 外面城镇响起的尖锐哨声,叫喊声和马蹄声早已惊动了在公会里的人。 尤里,丹尼和阿奇早已经来到了院子里,此刻丹尼正拽着不顾一切要跑出去查看情况的阿奇,阿奇像只发怒的小狮子一样,在丹尼的怀里不停的踢打着。 马厩里传来的“扑通”声惊动了院子里三人,尤里最快速的反应了过来,冲向马厩,剩余的两人也停止了动作跟了过去。 “是楼吗?”阿奇紧跟在最后面,人还没有到就先着急的询问着想要确定。 “该死的,楼!”回答他的是丹尼的惊呼声。 阿奇心里一紧,挤进前面高大的两人中间,入眼的情况让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楼忆几乎整个身体都跌落在了马槽里,只留下一个腿和一只手垂在外面,身上的黑色衣服让他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快把他弄进去。”尤里第一个反应过来,将楼忆整个人从马槽里面抱了出来,迎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和怀里的人冰凉的体温让尤里觉得情况很不妙。 “丹尼你去准备止血包扎的用品,埃米利奥你去准备清水再找点马奶,然后到二楼阁楼找我。”吩咐完这些,尤里就大踏步的抱着楼忆走了进去。 被吩咐的两人没有多问,只是麻利的按照尤里的指示拿了需要的东西,便上了二楼。 尤里平时惯用的躺椅此刻已经被踹倒在一旁,地板上露出一个入口延伸到下面,这是位于一楼和二楼天花板之间的一个隐藏夹层。 听到丹尼和阿奇上楼的声音,尤里从入口的楼梯爬了上来,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显出一丝疲色,“楼的情况很不好,骨钉把左肩打了个对穿,左边手腕脱臼了,不知道有没有骨裂。” “Shit,怎么会这样!”丹尼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时间不多了,你和阿奇进去照看楼,我在外面先应付过今晚。”尤里心知搜索队很快就会来了,紧声吩咐到。 “不行!让阿奇去照顾楼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多我一个也帮不上忙,我陪你一起守在外面。”丹尼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尤里,一脸认真又不容违拗的模样。 尤里:“……好吧。” 他转过头,“那阿奇,你下去照顾楼,先给肩伤止血,如果他发热就用酒精擦拭身体降温,给他喂点马奶补充体力,外面无论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知道了么?” 阿奇看着尤里,眼睛有些发红,狠狠的点点头:“交给我吧,你们小心。”说完便转身利索的钻了下去。 第八章:误打误撞的亲亲 掩饰好屋内的一切,把躺椅摆正,尤里背对着丹尼脱下被血水弄脏的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宽肩窄腰,昏黄的灯光下,精瘦后背的曲线沿着脊柱的线条延伸隐没至臀缝。 丹尼看着眼前这人,他坚强敏锐,喜欢用发脾气遮掩别扭的关心和焦虑,作为分队头领,不但要安排执行任务,还要周旋于联盟军团上层某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元老之间,保证自己下属这支分队的良好运转和兄弟们的利益,在这片被鲜血反复浸染的大地上,世俗和神圣也交织纠缠在了一起,谁也不能幸免。 火光的照耀给白皙的皮肤渡上了一层蜜色,看着那削瘦健美的线条,丹尼觉得眼前这人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脑子一热,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已经欺身上前将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男人抱在了怀里,鼻尖深深的压在了对方的颈窝处。 怀里的人僵硬了一下,便放松下来,信任的将自己的后背贴在对方的胸膛上,“丹……”尤里轻喃了一句,将脸微微的侧过来蹭了下颈窝处的脑袋。 丹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托着尤里侧过来的脸庞狠狠的吻了一口,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去穿衣服。 尤里整理好自己,将染血的衣服丢进火盆里烧掉,点了根烟,走到丹尼站立的小窗前,和他一起看向外面,远处传来的影影绰绰的火光和跑动中铠甲武器撞击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连着整个天幕倾洒下来的瓢泼大雨,城镇中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感。 夹层的空间不高,空气流通也很差,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味让空气变得更加古怪难闻。 地板上只简陋的垫了些干草,楼忆双眼紧闭的躺在上面,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上的衣襟被尤里刚才拉开了,露出左肩处被水泡的发白的伤口,伤口的创面不是很大,但是却很深,此刻还在不停的往外面渗血。 阿奇觉得自己双手在一刻不停的发抖,他当初在队友的尸体里醒来,给自己的伤口上药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紧张过。在阿奇的心里楼忆是个厉害绝伦的人物,在危难的时刻出现救了自己,给自己买吃的和新衣服,虽然那原本是……临死前最后的享受,可是判决到来的前一刻这个人还是将自己维护在了身后,甚至这次的任务,也是作为换回自己的条件而接下的……这个在几天之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的人,这个短短时间内数次带给自己生命希望的人,此刻却脆弱无力的躺在这里。 跪在地板上,阿奇把手贴在楼忆的苍白冰冷的脸上,如果不是那偶尔还在起伏的胸膛,他几乎以为躺在自己眼前的已经是具尸体,猛的甩甩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处理好楼的伤口。 阿奇将楼忆扶起来,背靠着墙壁坐在干草上,然后褪下对方上身的衣服,发现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颜色已经是呈浅白色的旧印记了,有些还是呈现为新伤的肉红色,而这次的伤口位于靠近肩窝的上侧。 他先把伤口的周围用烈酒擦拭过一遍消毒,然后将丹尼找来的止血草药捣碎了敷压在上面,处理完前面的,想着尤里说过肩膀被打了个对穿,便小心翼翼的将楼忆支撑在自己的怀里,想去查看后肩的情况。 在伤口入眼的一霎那,阿奇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捏了一把,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直盘旋在胸口挥之不去的酸涩情绪终于化作忍不住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后肩处因为被洞穿,整块的皮肤像被炸开那样呈现撕裂状,还有些许碎肉连着皮肤组织粘连在周围,相较前面泡的发白的地方,后面这里已经是红肿不堪。 阿奇拿软布蘸着烈酒轻轻的擦拭着周围的皮肤,翻开的皮肉因为高度的刺激,让楼忆即使在昏迷中也疼的打颤。 伤口不清理干净的话会引发化脓,阿奇拿着剪刀一点点的将旁边的粘连物清除干净,然后再把剩余的药草全数敷了上去,最后把肩膀用纱布缠紧裹好,处理好肩伤,又把受伤的手指和虎口也一一进行消毒止血包扎工作,一场下来,他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 此时的楼忆已经由刚才的浑身冰冷开始渐渐发热了,苍白的脸色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阿奇知道这是受伤又泡了冷水引发的高热,他将楼忆放平躺着,然后褪去了全部的衣服,用清水把对方的身体全部擦洗过一遍之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开始用酒一遍遍的擦拭着楼忆的四肢。 几轮过后,楼忆的意识仿佛恢复了一些,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眼珠也在眼皮下滚动着像是要醒来一般,只是体温还是高的吓人,而人却好像很冷一样打着颤。 面对这种情况,没什么经验的阿奇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之中他想起尤里说的要喂对方一些马奶补充体力,便将楼忆的头抬起枕在自己大腿上,想喂他喝点进去。 然而马奶喂到嘴边就顺着嘴角流了下去,昏迷中的楼忆根本无法张口吞咽,试了几次,眼见都洒了一小半,阿奇有些着急的双眼发红。 出于本能的,他端起盛着马奶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凑近楼忆的嘴边,在将要贴上去的那一刻,突然顿了一下,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混合着羞涩的笃定,用舌尖撬开对方的牙齿,将口中的马奶缓缓的渡了过去。 许是感受到了食物的香气和温暖,楼忆竟然含着伸进嘴里的舌头,自发性的吮吸起来,直到阿奇嘴里的马奶都被他喝光,好像觉得不够似的,他追逐着阿奇的舌头,探到阿奇的口腔里舔舐着想要更多。 缠绕上来的舌头没有什么力度,软软的在阿奇的口腔里打着转,轻轻刮搔的感觉让他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只是被动的被缠绕顶弄着,口腔中满满的是楼忆高热的气息和味道。 阿奇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吃了好几口豆腐,才红着脸努力分开和楼忆纠缠着的唇舌,抬起头看着躺着那人泛着水光有了血色的嘴唇,又如法炮制的将杯子里剩余的马奶如数的喂了过去。 楼忆转醒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被拆过重装的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折磨人的酸疼感,肩膀处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努力试了几次才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趟在一个天花板很低的地方,周围的空气里飘着酒,血,药草混合起来的怪味,想了想,应该是在公会二楼的暗层里吧。 身体感觉被擦洗过了,很清爽没有粘腻感,身上好像不着寸缕,被人隔着衣服紧紧的搂着。 楼忆把头偏向左侧,看到阿奇蜷成一团睡在自己身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眼睛下面有着浓重的青灰色,从自己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薄薄的眼皮上青色细小的血管,大约是带着重重心事睡着的缘故,并没有因为睡着而柔软下来,整个人显得很紧张僵硬,搂着自己的手臂也展现出一种占有的维护姿态。 感觉着那环绕着自己的手臂和隔着衣服传递进来的体温,这种被人努力保护着的感觉……心里好像有根弦,被不轻不重的拨动了一下,楼忆迷迷糊糊的想着,又抵不住生理的疲倦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楼忆是被天花板上穿来的重重的脚步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到阿奇跪坐在他身边,大而黑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顶上的入口处,整个身体绷的紧紧的像拉满了弦的弓,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察觉到楼忆轻微的动作,阿奇紧绷的背脊有了片刻的松弛,他迅速的扭过头看向楼忆,发现对方已经睁眼醒来,虎视眈眈的戒备瞬间转化为了不加掩饰的喜悦。 脚步声在他们的头顶上反复的踱来踱去,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让人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阿奇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伸出一只手抚上楼忆的额头,在感觉到手掌下的皮肤已经恢复到正常温度之后,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笑容只存在了几秒便又转为担忧的神色,伸手指了指楼忆受伤的肩膀,用口型无声的问道:“很疼吗?” 终于再次能和楼忆这样对话,阿奇开口的同时,眼睛里的水汽又止不住的翻腾了上来,熏红了眼尾,带着七分心疼,三分委屈,似乎只要是联系到眼前这个人的,他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楼忆专注的看着阿奇这一系列微妙生动的表情和反应,末了勾了勾嘴角,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没事,然后伸出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指了指天花板,示意他上面危险,不要激动。 阿奇悄悄的做了一个无声的深呼吸,便和楼忆一起竖起耳朵听着上来传来的响动。 第九章:只在你身边 通过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来判断,尤里和丹尼一定在外面应付着十字军的盘查,间歇传来的说话声时高时低,听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楼忆只能暗自祈祷着大雨冲去了所有的痕迹,没有把尾巴留在公会附近。 突然,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就传来尤里焦急的怒吼声:“你们拿去,不要伤害他!”然后就是一声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阿奇在不知不觉中,紧紧的握着楼忆的手,削瘦的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动作将躺着的楼忆档在后面,双眼直直的盯着入口处,好像只要有一点危险,就要第一时间扑上去一样,小小的身体竟然释放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这个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直到楼忆听到上面传来的下楼离开的脚步声时,阿奇还是这副模样。 他用被紧握的手掌回握了一下阿奇,嚅动了下嘴唇发出一个气音:“阿奇……” 阿奇被惊颤了一下,刚才那种弥漫在空间里的张力陡然消失了,他回过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楼忆,嘴唇有些发白,身体僵直着,眼睛里还带着未退散的狠劲和紧张。 “没事了,阿奇。”楼忆轻轻的说,再次回握了一下阿奇汗湿的手掌。 通往阁楼的夹层入口被打开,尤里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带起一阵风,“楼,你怎么样?” “我没事,刚才怎么了?”对受伤司空见惯的楼忆,更关心刚才的那声惨叫。 尤里闻言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都是丹尼那个疯子!本来老子已经快要把那些蠢货送走了,结果有个杂种看上了丹尼身上那个挂坠,丹尼不给,拉扯中被刺伤了。” “不就是个破银链子吗?!在这么危险的时刻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尤里像只炸毛的孔雀一样佝偻着身子蹲在楼忆面前喋喋不休的念叨。 楼忆看着尤里,对方似乎忘记了那银链子的由来,那是上次他和自己去阿卡出任务的时候买来的,后来回来被丹尼看到说好看,便随手丢给了丹尼,然后就被丹尼一直贴身戴着。 这俩人纠缠不清的关系……太强大的两个人,都各距自己的一方天地,不愿意退让妥协,又无法抹去那撞入灵魂的牵扯……算了,和自己没有关系,一个人独善其身就好,楼忆想着,却被余光带到的一抹身影晃了神,阿奇…… 因为有心,所以妒嫉; 因为有心,所以吞噬; 因为有心,所以抢夺; 因为有心,所以傲慢; 因为有心,所以怠惰; 因为有心,所以愤怒; 因为有心,所以想要得到你的一切 ——《死神》乌尔奇奥拉 三人回到阁楼里,将夹层还原掩饰好之后,才见到丹尼走上来,手臂上是新缠的绷带,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几个微张的小血口还在渗着血。 丹尼的表情有几分阴郁,看到楼忆的时候才稍显缓和,“楼,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到底是经过锤炼的身体,楼忆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但是已经不复之前的青灰死气,他用眼神示意询问了下丹尼的手臂,对方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尤里看着丹尼一副大狗丢了骨头棒子的模样,忍无可忍的闭了闭双眼,一把扯下自己胸前戴着的链子扔了过去,“不就是个破链子吗?!这次放你裤裆里藏好,别再被人抢了去!” 然后别扭的转头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色,无视丹尼放着光的眼神。 四人简单的弄了些吃的填充肚子,阿奇看着楼忆三人坐在那里商量后面的对策,插不上嘴。楼忆坐在他的旁边,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披风,褐色的麂皮靴子,灰色的裤子皱褶从披风的间隙里露了出来,腰间系着一条宽边的印有繁复花纹的腰封,帽兜浅浅的扣在头上,柔软的黑发没有束起来,散乱在肩际,衬的整个人眉眼俊朗柔和。 阿奇的目光来到那抿着的薄唇,相较温和的眉眼,嘴唇的线条很有棱角,透着一股凌厉,给人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再配上平时总是低垂着的眼帘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也让楼忆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傲气而冷漠。 盯着那嘴唇出了片刻的神,阿奇突然后知后觉的脸红了,他想到了之前那个不算亲吻的亲吻……舌头翻搅在口腔里,带给自己一种从未遇过的奇怪感受,混合着懵懂、羞涩、好奇、还有一点……甜蜜。 楼忆感觉到了阿奇的注视,以为他还在担心自己的伤势,侧过头却看到阿奇整张小脸从脖子根红到耳朵尖,黑亮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副神游天外的呆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和楼忆说话的丹尼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阿奇,楼在你的眼里变成了一只烧鸡吗?你的口水快要滴出来了!” 阿奇猛的回过神来,整张脸烧的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快融化了,游神的反射弧也忽然弹了回来。他像只被火燎了屁股的小兽一样跳了起来,在丹尼他们的惊讶注视中,口里喊着:“我去上厕所。”然后落荒而逃。 尤里的目光在阿奇的背影和楼忆中间打了个转,若有所思的呶了呶嘴,然后一脚踢上丹尼的小腿,“你这次必须听我的先和其余的人一起撤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走?”丹尼气急败坏的摸着被踢疼的小腿,看着眼前的暴力孔雀。 “你之前和他们起过冲突,所以能尽早的离开这里最好,免得夜长梦多。”尤里瞥了他一眼,“而且人越多目标越大!这么简单的道理也非要我说吗?!” 丹尼有些委屈的缩了缩肩膀,神色缓和了些,“可是现在楼受了伤,阿奇又几乎不能算一个战斗力,万一……万一你们遇到紧急情况,你,你,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尤里真是快被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大块头气死了,闻言又要暴跳起来,被楼忆开口截断了下来:“你们俩,带着阿奇先走,我留下来。” “不行!!”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奇此刻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楼忆,肩膀高高耸起,双手握拳夹在身边两侧,一副不解又生气的模样。 “楼,我们怎么能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丹尼拔高了声音说。 “这是最好的选择。”楼忆看着尤里,“出城的时候会盘查肩伤,我走不了。” 屋子里的另外三人被楼忆直接点破的现实噎成了锯嘴葫芦,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每当战争低沉的号角响起时,在这残痕断瓦的砖石间声声回旋,犹如生命的哀鸣和古城的叹息,无休止的杀戮和逃亡让蓬勃的热情变的麻木,甚至感到厌倦。他们和那些平民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的活着,试图用一己之躯去去扳倒命运的枷锁;他们甚至不如那些努力生存的平民,只知道厮杀掩饰逃亡,已经忘记了正常生活的模样。 楼忆自认并不是个温情之人,然而和尤里以及丹尼长期并肩战斗累积下来的信任和依靠,是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让他偶尔想起会为之动容的东西。 丹尼拨拉着火盆里的炭火出神,尤里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每个人心里都像压了一块石头,被这满城风雨搅的喘不过气来。 从刚才起就站在门口的阿奇,此时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他将整个人都蜷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小腿,尖尖的下巴颌抵在膝盖上,歪过头看着丹尼和尤里,“你们俩先走,我陪着楼留下来。” “不行。”这次出声的是楼忆,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只是断然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尤里将椅子后仰到一定角度,又回落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抹了把脸,“为什么不行?我觉得不坏。” 他又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接着说:“我和丹尼先出去,但是不走远,留在附近的村落打探消息等待接应你们,必要的时候还能返回支援。楼受了伤不方便露面,阿奇这幅奶娃娃模样刚好方便出去探听风声,以及必要的采买。” 看着楼忆欲说话的神情,尤里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楼,你偶尔也要学会听头领的话……毕竟我不是死的……” 被说成是奶娃娃的阿奇,听着尤里通过了自己的要求,悄悄的松了口气,他除了呆在楼忆的身边,哪里都不想去,也不会去。想到被说成奶娃娃,心里又有些忿忿然的烧起了一把小火,他已经决定了要从今天起拼命努力的强大起来,做一个可以为楼忆遮风挡雨的人。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奇和楼留下,我和丹尼明早动身。” 确定方案之后,几个人又一起合计了一下具体的细节事项,最后决定藏身地点还是留在公会里,二楼的夹层比较隐秘而且方便出入,外人问起就说丹尼和尤里接了商旅的活出去押送货物了,阿奇留在这里打理看家。 离天黑还有大半天时间,尤里让丹尼领着阿奇出去熟悉下城镇的环境,认清楚购买生活必需品地方以备不时之需,他自己则去了趟鱼龙混杂的英兰街,联系了熟悉的黑市卖家购买了一些受伤补给的草药和绷带,现在如此敏感的环境下,如果大摇大摆的出去买这些,就像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一样等人来捉你。 第十章:懵懂的悸动 三人出门之前,把楼忆赶回了二楼的暗层里休息,万一十字军想不开杀个回马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事情线条明朗化之后,丹尼又恢复了之前的大喇喇的模样,他将暗层上面的地毯和躺椅还原之后,撅着屁股趴在地板,对着下面大声说:“亲爱的楼!中国不是有四个字叫金屋藏娇吗?你在金屋里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哦!” 尤里一脚扫上他的屁股,把他踹了个仰翻,“你又在哪个女人被窝里学来的下流东西?!再在这里唧唧歪歪我就把你猥琐的大脑塞到你屁股里去,赶紧给老子滚去做事!!” 阿奇看着丹尼灰头土脸的模样,在旁边“咯咯”的笑个不停,被丹尼跳过来挟在腋窝下一顿揉脑袋,直到尤里又忍无可忍的要过来踹人,才拎着阿奇逃到楼下去。 丹尼和尤里出城的这天早上依旧下着小雨,厚密的灰色云层滚在头顶上空,阿奇跟着俩人出了门,在集市的十字路口分别。 “小鬼,照顾好楼和你自己,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丹尼用粗糙的大手揉乱阿奇的头发,又刮了下他的鼻尖,温和的说道,细雨打在他的脸上带出几分乱世的萧条。 尤里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一脸的睡眼惺忪懒洋洋的模样,好像他们不是去逃难,只是起了个大早去度假。 “嗯。我会照顾好老大的!你们也路上小心。”挥别了两人,阿奇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公会就坐落在普通的民宅街区里,阿奇抱着买来的豆汤和腌制好的生牛肉回到公会,站在大门前,他恍生出一种回家的感觉,因为知道推开门,有个人会在那里等着自己,一起聊天吃饭睡觉,就像妈妈过世之前那样,头顶上的天空,终于再次有人可以和自己分享,阿奇的眼睛有些发热,他吸了吸被冷风吹的红红的鼻子推门走了进去。 楼忆坐在大厅的壁炉前看着手里的关于制作手雷的羊皮纸,读了半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直到听到阿奇回来关门的声音,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在担心。 阿奇走近的身体带着外面潮湿的雨气,留海被打湿了软软的贴在额前,鼻头和脸蛋都被风吹的红扑扑的。 楼忆看着他手脚麻利的把豆汤架到壁炉上加热,又把腌制好的牛肉取出来用铁钎仔细的串起来,也一并架到了壁炉的支架上。 “老大,你饿了吗?!很快,很快就可以吃了!”这是两人是第一次在没有紧迫感的情况下独处,阿奇眼睛亮晶晶的,有些不可抑制的兴奋。 楼忆看着他一脸灿烂的模样,只是颔首示意了一下,便又继续低头研究手中的羊皮纸卷轴。 “老大,你的伤口还疼吗?”阿奇压根不在意楼忆冷淡的态度,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实际上有着很柔软的内在。 “老大!伤口疼的话,你可以和我说哦!我妈妈说过,跟关心你的人诉苦不是件丢人的事!疼痛和忧伤说一说就都飞走啦。”少年清亮的嗓子像蹦珠子一样的在楼忆的耳边响起。 楼忆知道阿奇一直在担心自己的伤势,而且也一定因为自己的受伤在愧疚着,所以总是巴巴的跟在旁边想为自己做点什么,看着眼前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小嘴,楼忆觉得心里那个隔离在角落的柔软之地被撩拨了一下,胸口发酵出一丝不明的情绪。 他合起手上的纸卷,起身走到壁炉前翻动了一下架子上的烤肉,然后到一旁的壁橱里取出两只杯子,背对着阿奇说:“去楼上换身干爽衣服,吃的很快就好。” 阿奇缩在椅子上,皱着鼻子笑的露出白亮的小虎牙,火光照过来都碎在了弯弯的眼睛里,“老大~~你只给我买了一身衣服哦~~没有换洗的!” 楼忆面对着壁橱,一向冷硬的面庞似乎是出现了几许波动,几条青筋隐隐浮现在额际,这个蹬鼻子上脸的臭小鬼…… 不同于外面的雾雨霾霾,屋子里被炉火熏的很温暖,壁炉架子上的豆汤已经煮沸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水汽交融在干燥的空气里带来氤氲的豆香,牛肉的酱汁混合着油滴落下来,转眼被橙黄色的火焰卷下吞噬,发出“噼啪”的响声,满屋飘散着满满的食物诱人的味道。 阿奇穿着中衣裹着毯子坐在壁炉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滋滋”作响的牛肉,他天生对吃有着一种着迷的热爱,被好吃的食物填满肚子,可以带给他一种无比幸福的满足感。 楼忆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果然就像尤里说的,还是个奶娃娃,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无害的奶娃娃只是松弛时模样,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像只呲牙咧嘴的小兽一样,倒不说真动起手能赢了别人几分,只是那气势让人不容小觑。 “老大,老大,可以吃了吗?!”阿奇看着已经变成焦黄的肉面,急不可耐的眼神看了一眼楼忆,又马上飞快的转回肉上。 楼忆:“……” 拿起叉子在肉上扎了几下,些许血水沿着叉子冒了出来,“再等等……” “嗯!!” 放下叉子,楼忆走到通往二楼楼梯的侧墙,对着一块木板使劲踹了一脚,木板应声而开,里面传来扑鼻的酒香味。 阿奇听到响声,将视线从烤肉上面移开,看到楼忆拿着一瓶酒正打算拧开。 “老大!!” 阿奇跑到楼忆跟前,抢过他手里的酒紧紧的搂在怀里,裹在身上的毯子也掉落下来踩在脚下,黑色的眼睛里波光流转认真而严肃,“老大!你,你不能喝酒,我妈妈说,受伤的人不可以喝酒!” 楼忆:“……” 对上楼忆清冷的目光,阿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一秒又强硬的瞪了回去,只是再出口的声音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解释,“老大,真的……我妈妈,我妈妈她真的是这么告诉我的!” 楼忆面无表情的从阿奇的怀中把酒拿了过来,感觉他抱着酒的手臂紧了一紧,又松开来,看着他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转身将酒又放了回去,合上木板,没有回看阿奇那一瞬间又变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径直走到壁炉前,“吃东西。” 阿奇捡起脚下的毛毯重新披上,安静的看着楼忆分配食物,突然觉得刚才馋的他口水直流的食物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只要是有关于楼的事情,就会让他格外的上心,楼是不是会觉得被打搅了呢?说是自己陪着他,要保护他,可是轻易就能被敌人缚住手脚的自己,又究竟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呢?想到这些,阿奇想要保护照顾楼忆的蓬勃热情,好像被浇上了一桶凉水,那对于自己弱小的无力感和想要快速强大起来的焦急凝固在一起,让他微微有些沮丧。 看着刚才对食物手舞足蹈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站在那里,神采奕奕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变的有些黯淡,楼忆觉得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习惯去猜别人的心思,更不习惯闯入别人的世界去改变扭转那些莫须有的情绪。 端起一份牛肉和豆汤放到阿奇刚才落座的位置,楼忆取了一份拿着去了阁楼。 距离尤里和丹尼离开已经过了四天了,今天早上换药的时候,楼忆最严重的肩伤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迹象,被洞穿的前后两处的皮肤微微有些下陷,红肿随着这几天的换药和静养已经消退了不少。 楼忆光裸着上身坐在阁楼的小窗前,任阿奇把草药敷在伤口上,然后将纱布裹紧缠好。外面依旧是阴天,清晨的光线照进来,洒在窗前的两人身上镀上一层几不可见的蓝灰色,像一副定格的图画那样,静谧而悠远。 清凉的风吹进来,带起楼忆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低垂的眼帘,上挑的眼尾。白色的布条从腋下穿过斜系在左肩,精瘦有力的肌肉线条顺着肩膀的弧线蜿蜒而下延伸至小腹的六块腹肌,衬着象牙白的皮肤,竟没有一丝违和感,只让人觉得年轻又充满了力量。 阿奇看着楼忆,只觉得心脏“砰砰”的快跳了几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懂这种陌生又不容自己控制的情愫是什么,来自何方,又将去向哪里。年仅十四的少年,失去了妈妈,又看着同伴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流落至异地被楼忆救下,庞大的信息量让他在刚摊开人生第一张白纸的时候,就猛然的被填满,不知所措。 阿奇低下身,借着收捡草药和纱布悄悄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尽量压低的动静还是被楼忆捕捉到了,他看着眼前低垂着头收拾东西的那个墨绿色身影,衣服遮盖下显得瘦弱的身躯,稚嫩的侧脸,乱乱的自来卷,和面对自己带着讨好和倔强交织在一起的表情……阿奇…… 第十一章:想要保护你 楼忆猛然发现,自己投注在一个人身上的目光好像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长要久,就算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干爹,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吸引过他目光的逗留,从救下阿奇到留下阿奇,一直都没有去想过为什么,好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身体就做了那些事情。向来不爱思索这些事情的楼忆,没来由的有些烦乱,等出了这城到了苏尔,还是让尤里给阿奇找个别的适合他安身的居所吧。 “我出去看下情况,你留在这里。”楼忆站起身,打算去外面打探下眼下的情形。 “老大,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阿奇飞速的直起身,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看着楼忆。 楼忆:“……” “你,呆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无视阿奇的眼神,楼忆说完就穿好衣服下了楼。 留下阿奇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阁楼有些失落,楼他果然还是嫌自己是个麻烦吧……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完整的名字呢……想到那天丹尼惊讶的表情,阿奇有些难受。自己没有能力和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成为战斗伙伴,当初在要被杀时,抱着他的腰的那些小心思,对方也一清二楚吧,利用对方的心软寻求庇护……这样的自己,怎么能被认同为可以信赖的伙伴呢?可是,又要怎样才能快速的强大起来呢? 思绪被楼下传来的砸门声打断,阿奇迅速的将手里的草药和纱布放在墙上的暗格藏好,然后跑下楼去。 “来了来了。” 阿奇换上一副天真无害的表情,应着话打开门,门外站着三个配备精良的十字军士兵,为首的一个在看到阿奇之后,一脸出现坏笑又下流的表情。 “呦,这不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小雏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嗯?这家的老板人呢?” 那士兵说着话,带着身后的两人推开阿奇走进屋里,眼睛滴溜溜的在屋子里打转,吸着鼻子做出嗅来嗅去的样子。 “这屋子里,怎么有股草药味?!有谁受伤了吗?嗯?” 阿奇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心膛里跳出来,他强作镇定的说:“我们老板出去押送商货了,留我看家。这草药味,我,我前几日不小心受了伤用的。” “你受了伤?伤在哪里?给我瞧瞧。”为首那人说话间,像抓小鸡一样一把拎过阿奇,粗鲁的大手顺势扯开阿奇的衣襟,露出洁净白皙的左肩。 “你干吗?!你放手!”阿奇大惊之下紧紧的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一脸的戒备。 那人看着眼前的人红滟轻颤的小嘴,难驯的眼神带着点慌乱,打开的衣襟之下发育初成的青涩身体,白皙的胸膛紧张的上下起伏着,眼神不禁闪了闪发出深邃邪佞的光。 他头一偏,身旁的两人心领会神的走去关上了大门。 阿奇看着那一点点闭紧的门,想起被楼救起的那个晚上,愤怒、恶心和绝望在心里来回翻搅着,然而更多的,又祈祷着楼晚点回来。 感觉那人的手指滑上自己的脖子,阿奇强压着内心深处泛上来的恶心和血液里想要跳起反抗撕碎对方的暴虐因子,只是抓紧衣襟,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大人,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嗯?噢!忘记告诉你,城里前几日出了穷凶极恶的逃犯,我们嘛,奉命来巡查,顺便保护你们这些柔弱的平民,你的伤在哪里?给我看看,我给你擦药。”那士兵邪笑着,手指从阿奇的脖颈滑到脸上,又转回脖颈。 阿奇有些忍无可忍的偏过脸去,牙根紧咬,“不,不用了,已经好了,大人您不用麻烦了。” “嘿……不麻烦。毕竟,我可是领了命令来照看你们的。”那人捏着阿奇的下巴,扭过他的小脸面对着自己,接着说:“再说,你这么个嫩娃娃,老板也不在,一个人在家,我们,怎么能不多照顾下你呢?” 说完,竟然等不及的凑上前去,一口咬上了那垂涎已久的白皙颈子。 力度之大疼的阿奇猛的一颤,想要推开那人的冲动顺着全身的血流冲撞到四肢百骸,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底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他将小手抵在对方胸前,柔弱的挣扎了几下,口里发出模糊的恳求:“大人,您,您要做什么?您不要这样……” 那人将炽热发烫的唇舌贴在阿奇的颈间反复的啃舔摩挲着,阿奇将拳头攥的死紧,感觉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掌心,而口里却只是用带着颤声的哭腔说:“大人……您放开我,您饶了我吧……” 软糯的求饶声更激起了对方驰骋的兽欲,那人一把将阿奇摁倒在地上,猥琐肮脏的大手顺着阿奇的胸膛而下,揉上胯间。 “唔……大,大人……您要做什么?您放开我……”恐惧,羞耻,愤怒,杀意齐齐涌上大脑,他拼命的压抑着想要将对方推开的冲动,只是偏过头不看那张布满欲望的狰狞面容,嘴巴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两句。 恶心的感觉像一把锯齿五脏六腑来回拉扯着,心里也越来越冷,这次是逃不过去了,阿奇想,不过还好,楼,他不在。这次,不用楼来救他,他要保护楼,不能冲动,要忍耐,送走了这几个杂碎,楼才能平安。 楼忆推门进来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大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带着点腥臊的气息,闻着让人觉得喉咙里发苦,阿奇呢?阿奇去了哪里? “阿奇?”楼忆开口叫了一声,手臂的薄刃已经贴掌而出。 阁楼传来下楼的响动声,阿奇墨绿色的身影出楼梯上缓缓的走下来,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楼忆松了口气,将薄刃收回手臂内侧,他将手中买来的点心放到壁炉前的小几上,刚才回来的路上经过食摊,看到刚做好的松饼,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个看到好吃的,就笑的弯弯的眼睛,走过去一段路了,又转念折了回去,将各种点心一样买了几块包好带了回来。 “刚刚有人来过了么?”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一丝奇怪,又联想到进屋那奇怪的味道,楼忆开口问。 听到楼忆的问话,阿奇站在楼梯上身影瑟缩了一下,又飞快的摇了摇头:“没,老大,没人来过。” 楼忆感到有些古怪,刚想再问什么,却听到阿奇说:“老大,我有些困了,我去睡会。” 说完,也不等楼忆表示,便做出揉眼睛的动作,转身走上楼去。 看着那转身离开的背影,楼忆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边,最后停留在靠近大门那处,那里的地板很干净,可是过分干净了……像是有人特意拭擦清理过的痕迹。 自己出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奇他说谎了,可为什么要说谎? 最近发生的事情迅速的在楼忆的大脑里转了一遍,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人怀疑的地方,又好像,处处都充满了让人怀疑的地方,阿奇出现的时间,阿奇出现的地点,自己的受伤,军团里出现的内奸…… 楼忆大踏步的走向阁楼,他不会纵容任何可能出现的疑点威胁到自己的队伍。 然而在将要迈上最后两阶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在照顾昏睡的自己时,阿奇那保护的姿态;想起了,阿奇坚决的要留下来陪自己时,那倔强的表情。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目的,跟着丹尼和尤里岂不是更好么? 这么想着,上楼的脚步放缓了下来,他轻轻的走了上去。 第十二章:温柔的鞭笞 阿奇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睡在尤里的躺椅上,头深深的埋在毯子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只。 楼忆突然不知道自己上来要做什么,看着那孤单睡着的身影,心底的对阿奇最后的一丝疑惑也烟消云散,没来由的,就是选择了信任他。可是,自己可以肯定,对于今天的问题,阿奇还是说了谎,他究竟是在掩饰什么呢? 楼忆又想起来刚进门时闻到的那股怪味,那味道……那味道……到底是什么?细细想来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 等等……那味道似乎是……一个残念突然在楼忆的脑子里炸开,瞬间搅乱了他的脉搏。 “阿奇。”开口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颤抖。 阿奇本就没有真的睡着,刚刚听到楼忆上楼的响动,更是变得无比清醒,只是他无法去面对楼忆。 保护了楼的安全,他觉得很开心,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恶心……想到刚才,自己主动的伸出手解下对方的裤子,主动的趴在对方的胯间吞吐那让人作呕的巨大,只祈求着对方在发泄完一次之后就离开,还好老天是眷顾他的,在用嘴帮对方释放了之后,旁边两人提醒那人该走了,对方似乎也被自己的主动取悦了,并没有再继续做什么,只是狞笑着又摸了自己几把就提了裤子离开。迅速的将门口杂乱的脚印擦干净,在院子里打了水躲回阁楼,拼命的洗着嘴巴,神经质的用手指抠挖着口腔里的角角落落,直到挖出血肉,鲜血的咸腥味冲淡了那让他崩溃疯狂的异味之后,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此刻阿奇不想抬起头,可是他能听到楼忆走近的声音,脚步声让他突然觉得浑身像被针扎一样,将头往毯子的更深处埋去。 感觉到楼忆在躺椅前停下,衣服的摩擦声好像是人蹲了下来,阿奇想开口说点什么把他打发走,刚张开嘴,却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眼泪因着这安抚的动作霎时间涨满了眼眶。阿奇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身体糠筛般的抖动着,喉咙里隐约发出变了调的古怪呜咽,听上去像只幼兽不愿意服输的低声悲鸣。 “阿奇,我回来了。”楼忆将手放在他露在外面的头顶,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捋着手下柔软的卷发。 “阿奇,我,给你带了点心回来。” 楼忆一边说着,一边感觉手掌下的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直到最后变得有些痉挛,他直起身坐在躺椅边上,把那颤抖的人连着毛毯整个搂进怀里轻拍着安抚着,一遍一遍的用手顺着他的背脊,等待着他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呼吸逐渐由急促转为平顺,楼忆试着拉了拉毯子,发现怀里的人把毯子压的死紧不愿意松开。 “阿奇。”伸手托上阿奇的后脑勺,楼忆将人托高了些整个抱了起来,由刚才的侧搂改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又开口说:“阿奇,是我回来了。” 阿奇,是我回来了,不用怕了,阿奇。 怀里的人好像稍稍的放松了些,楼忆这次终于掀开了毯子。 毯子下的人,一张小脸捂的通红,还是哭了,两只眼睛肿的像桃核,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一手,整个人看起来糟糕无比。 楼忆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怀里的人,感觉自己的衣服瞬间被人抓紧,低声安抚道:“阿奇,我马上就回来。” 到楼下打了些清水,又取了块干布,楼忆回到阁楼,看到阿奇还是呆呆的坐在床边,听到自己上楼的脚步声,猛然惊了一下,眼睛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又闪躲开去。 坐回阿奇身边,拿起打湿的布将他的小脸擦洗干净,又拿起他的手仔细的擦着,在看到指甲缝里的血迹时愣了一下。 放下手里的布,楼忆用手抬起阿奇低垂着的脸,“阿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直觉自己不应该再问,可是心底却有一丝不忍让他残忍的想要去证明一切只是他的误判。 “老,老大,别问了,我……我没事。”阿奇眼神闪烁着偏过头去,避开楼忆的直视。 随着转头的动作,脖子上一抹碍眼的红痕闯入楼忆的眼中,一瞬间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要逆流了一般。 “好,不问了。”开口只觉得嗓子干涩无比,谁……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事!心里暴虐的杀意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毁了那人。他很想问问阿奇有没有哪里受伤,可是觉得每问一个问题,都像是在用刀子凌迟着同一个伤口。想起前几天阿奇蜷在椅子上,笑的眼儿弯弯,跟自己撒娇说没有换洗的衣服,楼忆突然有些厌恶自己,因为那划清界限的想法,而将阿奇置于危险之中,给那干净的笑脸抹上了阴霾。 “老大,你带了点心给我?”千回百转的思绪被怀里人的问话打断。 “嗯。” “专门给我买的?” “嗯。” “专门给你买的。” “欧耶!老大真好,我要赶紧去吃吃看!” 楼忆看着阿奇努力睁着红肿的眼睛笑嘻嘻的退出自己的怀抱,假装轻快的跑下去楼去,心里猛然酸涩的厉害,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无限蔓延的陌生纷乱,跟着走了下去。 “老大,点心,点心真好吃!” 楼忆下来看着阿奇挥舞着手中的点心手舞足蹈的跟他招呼着,嘴里也塞的满满的,一副开心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的模样。 “嗯,你喜欢就好。” 看着他吃的不亦乐乎的模样,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阿奇缓缓的吞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下几口水,擦了擦嘴,抬起眼睛正视着楼忆,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老大,你……你不需要这样。”阿奇的双手搅在一起,紧握的骨节有些发白,“老大,你不用愧疚……老大,你救了我一次,给我吃的穿的,又为了留下我而受伤,我……我的技艺不精,不能像尤里丹尼那样和你并肩战斗,但是我一样可以保护你,我……” “阿奇。”楼忆开口打断了阿奇还要说下去的话,“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听着楼忆说不需要,阿奇心脏被猛的刺痛了一下,一瞬间弥漫上来一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原本认真的眼睛也多了一丝痛苦,放在身前的双手狠狠的搅在一起,他牵了牵嘴角,似乎是想带起来一个不在意的笑容,可是却失败了。 看着阿奇瞬间变的死灰苍白的小脸,楼忆也哑在当场,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悔,心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翻搅不断的酸胀也燃烧的更甚。 “老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妈妈叫我阿奇,这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你对阿奇很好。所以,阿奇想为你做点什么。老大,阿奇,想保护你。” 阿奇鼓足勇气把他想说的话都讲了出来,没有血色的小脸上只剩一双红肿的眼睛尤带水色,清澈认真的看着楼忆,那眼睛里传递出来的执着,诚挚,忠诚深深的震撼了楼忆一直以来束之高阁的心。 楼忆觉得语言陡然间变的很浅薄,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回应眼前的少年,这个不顾一切的阿奇。 楼忆的沉默让阿奇觉得之前豁出去的勇气渐渐的冷却了下来,还是不行吗?又或者是因为楼不需要这种出卖廉耻换来的保护吗?如果自己可以手刃那伤害他的敌人,这样的方式才能换得男人和男人间的信赖和尊重吧?而自己却对敌人做出那种承欢献媚的事情……那种恶心的事情…… “老……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很感激你对我的这些帮助,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我会走……我和你呆到出城再离开,行吗?” 看着阿奇眼底努力压抑的痛苦和试探,楼忆几步走上去,将那傻瓜少年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温暖坚实的怀抱因为用力有些轻颤,让阿奇恍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是,被很珍惜对待着的宝贝一样的错觉。 “阿奇,谢谢。”楼忆在阿奇的头顶低声说着,然后感觉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迅速的被液体打湿。 阿奇终于忍不住的将脸深深的埋在楼忆的怀里崩溃的放声大哭,好像要哭出心中所有的难受、不甘和委屈一样。 楼忆抱着怀里的人,一向冷静的大脑呈现出短暂的空白,感觉好像有无数的藤鞭在同时抽打着他的意识和认知,一点点的击裂,击碎。 两个人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维持着一个姿势,楼忆的身体有些开始发僵,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毛茸茸的头顶,小脸埋在肩窝的位置,就跟第一次做戏时那样。 扶着阿奇的双肩拉开两人的距离,那双本来就红肿的眼睛已经哭的只剩一条缝了,楼忆伸出手刮了刮他的眼尾,“不哭了,阿奇。” 阿奇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说什么,嗓子又嘶哑的说不出话来,鼻子也哭的不透气,只能张开嘴微微的喘着气。 楼忆伸出手,抚上阿奇脖子上那抹刺眼的暗红,开口沉声说道:“阿奇,这些话,我,我只说一遍。” “我说不需要,只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委屈压抑自己。如果,想要保护我,那么,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阿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老大。” 阿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老大。阿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老大。 第十三章:爱哭的小鬼 阿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老大。阿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老大。 楼忆的最后一句话,无数次的在阿奇的耳边放大回响着,泪水又泛出眼角,不过,这次是难以比拟的喜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阿奇,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哭么……你是男孩子,难道是水做的么?”楼忆有些无奈的抬起衣袖帮他擦泪眼,可是嘴里却再也无法说出冷硬的话来。 阿奇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飞快的抬起手七手八脚的把脸抹干净,破涕而笑的时候还冒出一个大鼻涕泡,看的楼忆忍不住也弯了嘴角。 “老,老大,你笑了……老大你笑了,你笑了!老大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楼忆笑了,勾着的嘴角说不出的明朗,笑容扩散开来,微挑的凤眼浅浅的眯着,琥珀色的眼眸里流光溢彩。 阿奇看到楼忆的笑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他捉住楼忆的胳膊轻晃,哑着嗓子像是在撒娇:“老大,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楼忆略微愣了愣,又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用手指蘸了点桌上杯子的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了“楼忆”两个字。 “老大……楼是第一个字还是第二个字?另外的那个字又是什么啊……?”阿奇皱着小脸歪着头看着楼忆。 楼忆:“……” “我以为你懂中文。” “那个啊,妈妈教会我说很多,我只认识一些最简单的字,其余的,嘿嘿……我都不认识啦。”阿奇有些羞赧的挠了挠一头乱七八糟的卷毛。 “那个字念忆,在中国取思念,回想的意思。” “楼忆,楼忆,老大的名字真好听!老大的名字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吗?”阿奇一边蘸着水,在桌子上照葫芦画瓢的写着楼忆的名字,一边问。 楼忆:“……” “我没见过自己的生父生母,干爹捡了我,楼姓是襁褓里的牌子给的,干爹给我取名楼忆。” “老大……对不起……”阿奇闻言愣住了,心里只觉得很难过,自己还见过妈妈,妈妈很疼他,可是楼忆他…… “没什么对不起,干爹待我很好,我很感激他。” 俩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听阿奇讲着他和他妈妈的故事,又回答着阿奇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楼忆觉得,长这么大到现在都没有讲过这么多的话,一直聊到俩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这才停下来去弄吃的。 楼忆在阁楼的暗层里,将之前卸下的武器逐一的装备回身上,插好最后一样袖剑转过身,发现阿奇趴在入口处瞪大着眼睛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圆溜溜的,带着羡慕的神情,那模样竟让楼忆瞧出几分可爱的感觉来。 “老大,你……我们是要离开这里了吗?”阿奇就着跪着的姿势从入口处挪到旁边,坐在地板上疑惑的看着楼忆。 “嗯,这里不能呆了。” 楼忆又从暗格里拿出草药和纱布,打算给自己换药。 “老大,我帮你!”阿奇跑上前,几乎是用抢的从楼忆的手中拿过东西,好像生怕被剥夺了这项工作。 楼忆:“……” 借着油灯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光线,两人沉默的进行着换药的事情,屋子里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火花迸裂的声音。 楼忆的余光扫到站在侧面帮自己绑纱布的阿奇,跳跃的火光给他的脸上打上了一层阴影,大眼睛低垂着,认真而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动作因为小心翼翼而显得有些磨蹭,想到自己之前还打算在出城之后给他另谋出路的,现在……想到要把他交给别人,自己……却已经放心不下了。 楼忆突然想到当年干爹在养育自己的时候的心情,估计,也是这般牵挂的吧。 “老大,你在想什么?” 阿奇完成了手上的动作,见楼忆定定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出神一样。 楼忆:“……” “阿奇……想学武技么?” “啊?!想!!想!!当然想!老大,你是要教我吗?可以吗?” 楼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问话,换来阿奇这么激动不已的样子,一时之间嘴角又忍不住弯了弯。 “……老大,你,你你……你又笑了啊。”阿奇像是有些不信的喃喃的说,因为一天之内两次看到楼忆的笑容,即使只是勾勾嘴角的浅笑,也让他觉得不适应,平时那个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能点头绝对不说话的人……更别说笑容了。不知道为什么,阿奇只是觉得此刻的楼忆很温柔很温柔,这种破茧而出的温柔,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思及此,阿奇心里涌上了一丝奇异的甜蜜。 楼忆站起身,借着穿衣服的动作掩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笑了,好像在自己没有发觉之前,这些表情就已经流露了出来……不过,懒得去过多的思考为什么,自己要做的只是面对和适应这种变化,就和以前的人生一样,迎来什么就接受什么,过多的纠结和繁杂的思考都是没有意义的,他只记得干爹临终前的那句话,克服恐惧,保护自己。 “阿奇,出去了,安定下来,就跟着我学武技吧。” “老大!!你真的愿意教我?!太好了太好了!!老大我好崇拜你!”阿奇手舞足蹈的,小孩子的天性显露无疑。 他突然拿起楼忆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老大,你捏我一下,捏我一下吧!如果疼,我就不是在做梦了……” 楼忆:“……” 楼忆还是顺应了阿奇的要求,却没有捏他的脸,只是曲起食指,在他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然后表情有些僵硬怪异的看着他,似乎是自己也没有适应这么顺其自然的动作。 “老大……”这略带亲昵的小动作,让阿奇有种被呵护宠爱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过着提心吊胆的防备生活,这种强烈的反差和对比让他又有种要控制不住落泪的感觉。 楼忆:“……” 这孩子真的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这下又是怎么了……楼忆有些头疼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捡了一个奶娃娃。 阿奇吸吸鼻子,看着楼忆一脸无语的表情,“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嘿……老大,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爱哭了呀?其实,我平时真的很坚强的,就是,就是……” 说着说着,阿奇的脸就红了,有些说不下去了,就是什么呢?就是遇到了你,你太强大,太温柔,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收起了利爪,想要一直跟着你,听你的话,依靠你。 “做你自己就可以了。”看着那红成一团的小脸,楼忆出口帮他解了围。 “嗯!!”阿奇闻言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楼忆将暗层还原成原样,带着阿奇离开了公会,朝自己的住所走去,路上找了处地方,将带出来的剩余草药全数丢掉。 “老大……为什么要丢掉草药?你的伤怎么办?是不是因为我,我们才要换地方?”看着楼忆丢掉了草药,阿奇有些心急。 “不是,我们明天出城,那些,带不走。” “可是……你还没好呢……我们再多呆几天不行吗?”阿奇还是有些想不通,等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吧。 楼忆:“……” 不行……呆在公会,如果他们再来找你怎么办?如果他们去找你,发现你不在了,起了疑心怎么办?借着由头全城搜寻你怎么办?在这城里寡不敌众,我无法施展手脚来保护你,所以,不能再等了。 这些想法,楼忆都没有说,他只是领着阿奇沉默的往前走,在路过食摊的时候说:“买些你想吃的吧。” 这下轮到阿奇沉默了,他突然觉得想问的话和那些焦虑一起堵在了胸口,自己能想到的,自己关心的,老大肯定也能想到,老大那么心细的一个人,肯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问东问西,要努力学习,快点变的强大起来,这样才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为什么做那些决定,才可以并肩战斗。 十四岁的阿奇,此时心中涌起了一个让他自己觉得神圣的理想,他想有一天,可以站在和楼忆同样的高度,肩并着肩,俯瞰脚下的大地,纵身跳下,落在相同的地点。 第十四章:走向自由 出城的队伍排的很长,阿奇跟着楼忆夹杂在人群中缓慢的向前方移动着,每个经过哨卡的男人,都会被要求停留下来检查左肩,检查的方法也简单,那些一脸戾气的士兵会用力的反复捏着左肩的位置,面色有变化的就会被隔离出来做详细检查,褪下衣服查看有没有伤口。 阿奇走在楼忆的身边,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握着,手心都是冷汗。 楼忆倒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一身降橘色洗的有些发旧的长袍,下摆隐约可见灰色的裤脚,明亮的暖色衬的整个人很柔和,一身凌厉都化在了这衣袍之下,外人看来,就是个年轻的温和男子,任谁也不会把他和那转眼手刃两人的刺客联系在一起。 楼忆记得干爹教过他的为数不多的理论中,颜色是一节课。干爹说过,恰到好处的颜色可以成为绝佳的伪装,干爹说,颜色是有重量的,深色会带给人沉重压力和无法破坏的感觉,而浅色则会让人觉得轻松,减轻心理负重,对于长期被血红浸染的杀手来说,气场会比一般人显得具有攻击力,采用浅色中的暖色能很好的降低威胁感,这种颜色乍看打眼,却在不想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可以用来做保护色,混淆视听。 阿奇努力的学着楼忆的样子放松自己,他悄悄的做着深呼吸,看着楼忆轻松甚至是有些闲散的模样,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紧张。 突然,一块点心递到了阿奇的面前,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楼忆,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和昨天一样的点心。 “吃了就不紧张了。”楼忆也侧着低下头,认真的看进阿奇的眼睛。 阿奇只觉得那琥珀色的双瞳带着奇异的魔力安抚了自己慌乱的情绪,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好像黑夜中的湖水,投入一颗石头都无法看到任何涟漪,只是很沉稳的传达着一个信息“阿奇,不怕。” 像是被蛊惑般的接过了楼忆手中的点心,一口全部塞进嘴里,嘴巴里的水分很快的被点心吸干,阿奇噎的有些难受,后知后觉的反射弧才弹回大脑,让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唔……老大……水……” 楼忆:“……” 楼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水袋递了过去,阿奇接过来狠狠的灌了两大口,才像是终于缓过劲儿来的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水袋他也没有还回去,而是偷偷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嘿嘿……老大的水袋…… 楼忆只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看着旁边那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已经忘记了紧张的小孩,觉得哄起来挺简单的,不错。 再长的队伍也有到底的时候,转眼间前面只剩下三个人了,楼忆摸出最后一块点心递到阿奇面前,“慢慢吃,不要说话。” 阿奇小口小口的啃着手里的点心,当士兵的手捏上楼忆的肩膀时,他觉得嘴巴里的点心梗在嗓子眼,怎么都咽不下去,心里酸胀的难受,老大肯定很疼吧,伤口只长了五天呢…… 楼忆却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脸色如常的接受了检查。 士兵见没有异样,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过去,阿奇抑制住内心马上将要逃出生天的激动,快走了两步跟上楼忆的步伐,在眼看俩人将要迈出哨卡的那一刻,一个讨厌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哎呀,这不是可爱的小雏么?你的伤怎么样?全好了吧?哈哈!” 阿奇的身体瞬间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人……这人是那天的…… 楼忆则是快速的反应了过来,把阿奇往怀里一带,转过身看着说话的那人。 原来,是这幅模样,阿奇的伤?他把阿奇弄伤了吗?该死!楼忆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就将视线移开转到了阿奇身上,怀里的人浑身僵硬,咬着小嘴脸色煞白,楼忆感觉到了臂弯里的人紧绷身体之下的愤怒和紧张。 那人见两人站在那里不说话,以为他们是害怕,于是更嚣张的贴了过来,无视楼忆搂着阿奇的姿势,站在离阿奇只有一米远的地方,探着头说:“那天不是很主动吗?嘿嘿……今天是要去哪里?回来了,来找我吧,我会让你更快乐的。” 主动?!对方的话像一个惊雷一样炸开在楼忆的大脑里,阿奇他主动的?!楼忆飞速的还原着那天的场景,屋子里毫无打斗的迹象,阿奇红肿的眼睛和颤栗的身体,心突然毫无预警的疼痛了起来,搂着人的手臂无意识的收紧着,好像是想把这些所有的不堪都生生捏碎一样。 见阿奇一直不说话,那士兵有些不快,嘴里骂骂咧咧起来:“小贱人,现在装什么羞涩?昨天那股骚劲哪儿去了?下贱东西!!” 声音引来了旁边人的指点和议论,意识到周围有很多人,骂完之后,那人也有些不自在,便吐了口痰在地上,冲身后嚷嚷:“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奇呆若木鸡的贴在楼忆的怀里离开了那让他蒙羞的地方,他心里原本是恨的想把对方千刀万剐再抛尸荒野,可是好像是恨过了那道界限,心生突然出一种无力感,除了闷在肚子里恨的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还是要站在大庭广众下任人羞辱,而且,老大知道了自己的行为……是主动的……老大,他会怎么看待自己?还会像昨天说的那样教自己武技吗?还会……任由自己呆在他身边吗?想到这里,阿奇像跌入了冰窖中一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迅速席卷了全身。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一直向前走着,姿势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楼忆搂着阿奇,小孩的脑袋刚好到自己的胸口,从刚才起一直低垂着没有抬起来过。 楼忆第一次觉得,自己想主动说些什么,可是却词穷了,原来,在惨烈的伤害面前,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阿奇是为了让对方快点离开,才选择的主动吧,楼忆想起第一次遇到阿奇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第二次他却主动去迎合别人……那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被带着走的脚步停了下来,阿奇恍如初醒的抬起头,他下意识的抬起眼睛看向楼忆,在接触到对方的目光时,又飞快的低下头。 “阿奇,我们现在去找丹尼和尤里汇合,明天一早离开这里去苏尔,好吗?”看着眼前低垂的脑袋,楼忆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说了下接下来的计划。 不懂楼忆此刻为什么突然像是征求自己意见的发问,以往都是他独自安排好一切,而自己只要跟着走就行了,阿奇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楼忆迈开步子要继续往前走,衣袖却被扯住了。 “老大,你不问我什么吗?”阿奇平静的说,刚才路上心里想着无数种结局,老大嫌弃他让他走,又或者是可怜他让他留下,也许是到了苏尔就分道扬镳,各种纷乱困扰在心里让他突然觉得筋疲力尽,也让他冷静了下来,该面对的是逃不过的,与其一直等待那天的降临,倒不如自己先问个清楚。 “阿奇希望我问什么?” “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问我为什么会主动,老大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还是……”根本就不关心呢?阿奇讲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这种类似哀求的问题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阿奇。”阿奇,我不想可怜你,那样是在践踏你的付出,也不想再知道事情的细节,那样是在反复揭开你未愈合的伤口。 楼忆将阿奇扶正面对自己,用手抬起他低垂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认真无比的看进那带着一丝绝望的眼睛里,“阿奇,你很勇敢。”很勇敢,战争了那本该是你心魔的东西,为了保护我,阿奇,谢谢你,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勇敢。 “勇敢吗?”阿奇抬起眼睛,因着一句话而熠熠生辉的眼睛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黑亮,“老大,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楼忆听了这话,突然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再只是勾勾嘴角,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确定的鼓励的笑容,微挑的眼睛眯成了弯月,“真的,阿奇很勇敢。” 虽然楼忆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阿奇知道,老大没有骗他,也没有安慰他,是真的觉得他是勇敢的。 阿奇只觉得,头顶上的天空突然大亮了起来,心里压抑的那些浊气消散的一干二净,那些纠缠在心中的忿恨也都连带着一起消失了,已经发生的,不能改变的折磨和痛苦,就被那肯定的“勇敢”二字纾解释放。他有些似懂非懂的想着,原来化解仇恨的方式不是只有睚眦必报的暴力,还有你在乎的那人的理解和支持,那将会是你在面对痛苦和折磨时最强有力的依靠,至于那些已经发生无法扭转的事情,总有一天,都会随着命运齿轮的转动而一一得到答案。 第十五章:情浓和仇杀 燃燃升起的小火堆照的屋子里忽明忽暗,丹尼拿着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他看着尤里像个大烟囱一样鼓着腮帮子吐出一个个烟圈,烟圈飘到空中,只聚形了那么几秒,便很快的被空气撕扯变形消散,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楼带着那个小鬼怎么样了。”丹尼有些担心的说。 尤里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已经高高悬挂在夜空的月亮,“应该还要两天吧。” 他走到丹尼身边,从对方手里拿过酒,抿了一口,“楼的身手不错,那奶娃娃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愿吧。” 丹尼把目光移到尤里握着酒瓶,有些略显苍白的指尖上,突然心中一动,他拿回酒瓶放在地上,在尤里带着问询的目光中,张嘴含上了那指尖,入口带着微凉的触感。 舌尖在指腹上滑过,轻舔着那长期使用兵器造成的薄茧,酥麻的触感同时在两人身上蔓延开,分不清到底是谁迷醉了谁。 尤里的呼吸突然变的有些急促,他抽出手,揪住丹尼的领子把他扯了起来,拉扯的动作让丹尼的领口敞开,露出小麦色坚实的胸膛,肌肉凸起的弧度让尤里眼睛猛的有些充血发红, 他张开嘴一口咬上对方的凸起的喉结,反复的舔咬在那处,带着致命又温柔的缠绵。 丹尼的手抚上尤里的腰线,隔着衣服在尾椎处缓缓磨蹭着,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发出一阵轻微的抖动,他伸出舌头咬住近在咫尺的耳垂,感受着对方那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尤里,我的宝贝……” 抬起爱人的脸,丹尼深情的看着他,轻轻的吻上那樱花色的嘴唇,不是激烈缠绵的舌吻,只是温柔的缓缓的摩挲碰触着,带着近乎虔诚的表情,对待着眼前视若珍宝的人。 尤里的视线落在丹尼敞开的胸口戴着的银链子上,他伸出手摸上那链子,“傻瓜,值得吗?” “当然……那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样东西……”丹尼握住抚摸链子的手,放在嘴边挨个吻舔着每根手指。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东西没了,可以再买……” “宝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丹尼拿鼻尖抵着尤里的鼻尖,喃喃的说。 “谁……担心你了,我那是,怕你给我们惹麻烦!” 尤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看着别扭的爱人精致又不失男人气概的侧脸,丹尼不由的有些恍惚起来,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的人,这个让他想抓又抓不住的人,这个让他恨不得揉碎了融入骨血的人。 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占有欲,他捏着尤里的下巴,对着嘴唇狠狠的咬了一口,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尤里被这么前后差异的对待弄的有些懵,一向精明的脸上恍然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表情,“你干嘛咬我……?”说着就打算反咬回去报仇。 就在这时,突然余光瞥到敞开的门前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尤里瞬间惊慌失措的推开丹尼,脸上滑过一丝尴尬的潮红。 丹尼被推的一个趔趄,在看清楚来人后,也没去在意那尴尬的气氛,只是露出很惊喜的表情,“楼!你们出来了?!” “嗯……”楼忆看着几天不见的伙伴,心下一松。 “进来说。” 已经整理好表情的尤里,把楼忆和阿奇叫进屋子关上门。 “伤势恢复的怎样了?”尤里一边拿出干粮递给二人一边问。 “老大他,他估计又流血了!我们出哨卡的时候,肩膀被那些可恶的士兵捏过!”阿奇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烤饼激动的说。 “赶紧吃吧,吃完检查下伤口,草药没有了吧?” 阿奇看着尤里有些沮丧垂下眼睛,“没有了……因为没办法带,都丢掉了……” “呵……小鬼不要愁眉苦脸的。”丹尼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微笑,从怀里摸出来一小包东西抖开,里面是些淡褐色的粉末。 “这个是尤里这几天去弄来的,据说恢复伤势比咱们原来的草药还要快,一会给楼试试。” “嗯!!”阿奇听着,像只小狗一样睁圆了眼睛,仿佛能看到他身后开心摇摆的小尾巴。 尤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大一小,突然觉得……这两只,好像…… 吃完东西,借着丹尼打来的水,楼忆和阿奇擦了把脸,然后坐在火堆旁换药,阿奇看着缠绕在肩膀的纱布上又渗出血迹,眼圈就红了。 “小鬼,你哭个什么啊?男人受点伤还不是常有的事儿?”丹尼看着阿奇发红的眼眶,伸手在他毛卷卷的头顶揉了一把。 “要不是因为我……老大也……” “阿奇!” 阿奇没有说完的话被楼忆开口打断,尤里看样子朝丹尼使了个眼色,四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惊吓、奔波、劳累、让还是小孩子的阿奇很快的进入了梦乡,他蜷缩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干草上,身上盖着楼忆的披风,还显稚嫩的小脸上,被火光渡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然而好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眉头微微的皱着显得有些不安。 “这几天,发生什么事儿了?”看着睡着的阿奇,尤里问道。 楼忆没有答话,坐在那里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到底怎么了?”丹尼也从后面凑了过来,旁若无人的把下巴搁在尤里的肩膀上看着楼忆。 尤里怔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两人都等待着楼忆给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忆沉默了半响,伸出右手按上左肩,轻微的活动了一下那处的关节,然后站了起来,“你们休息,我出去一下,天亮前回来。” “楼!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丹尼有些着急的起身拦到楼忆的前面。 尤里也走到楼忆前面,和丹尼并排站在那里,堵住了出口。 “楼,有什么,是不可以和我们说的么?” 楼忆:“……” “抱歉,不能说,天亮前我一定回来。”说完,便不顾二人的阻拦,径直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丹尼有些傻呆呆的看着尤里,“刚才,我听错了?楼他说,抱歉?” 尤里深邃的目光穿透眼前的人看向外面的黑夜,“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样儿,把东西收拾好,休息会,楼一回来,我们就动身离开这里。” 看了眼地上睡着的阿奇,尤里伸手抹了把脸,脑子里很多乱七八糟的线头,算了,睡觉。 楼忆快速的穿梭在黑夜中,因为受伤的缘故,已经好几天没有如此大的动作了,他微微的有些气喘。 下午一路带着阿奇走走停停,硬是走了好几个小时,现在疾奔一个小时就到了。 楼忆从怀里拿出黑色的面巾系在口鼻处,又将出门之前换上的黑色夜行衣的帽兜扣在头上,这才悄悄的走到靠近哨卡的草丛旁。 冬天的草丛枯黄却依旧茂密,矮下身子可以把人完全的遮掩在阴影中,楼忆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灯火和人,仔细的分辨着每个人的面部特征,突然,一个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似乎是巡逻完后打算休息的,此刻正一边和同僚说着话,一边向哨卡的外面走来。 只见他走到另一边的草丛深处,然后便听到悉悉索索的衣物和武器摩擦碰撞的细微响动,接着便是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迅速的直起身,楼忆像只黑夜里溜过路边的黑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潜到了对面的草丛,脚步几乎没停的到达那还在小解的人身后,敏捷的矮身从小腿的绑腿中抽出匕首,一手捂上对方的口鼻,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即使在黑夜里也如闪电般精确的挑开了对方的颈动脉,却不像以前大放血的方式,血液从微小的创口如小溪般蜿蜒流出,迅速浸湿了衣襟,浓烈粘稠的血气在空气里飘散开来。 那人拼命挣扎着,被捂着的嘴发出模糊的求救声,楼忆一个用力卸下了他的下巴,那人惊慌的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嗓子里发出尖细的犹如死亡的哀嚎。 因为颈部血液的流失,那人的身体渐渐的有些发软,楼忆从后面一只手钳制住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匕首像一条毒蛇一样钻入那人的裤子,冰凉锋利的触感抵在那人的大腿根部,当匕首再次刺破皮肤割开大腿动脉时,楼忆感觉到那人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紧接着一股骚味从下面传来,原来是失禁了。 有些厌恶的松开手里的人,改用手拎住他的脖子,撑着他不让他倒下,就让他眼睁睁的面对着前方不远处哨卡的灯火和同僚,感受着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的流出,沿着脖子、大腿,浸透了身下的土地,眼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到达的希望,慢慢的绝望的死去。 第十六章:破罐子破摔的消毒 回去的路上,楼忆找了一条沿途的小河,脱了衣服跳进去将自己清洗了一番,冬夜冰冷的河水让他胸口发涨,他看着那黝黑波纹闪动的水面,缓缓的将自己整个人埋了进去,直到憋的肺部快要爆炸才浮上来,然后大口的呼吸着,这时,他才感觉到体内暴涨的残虐欲望在渐渐的消褪。 杀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杀过多少人,可是,第一次用这么残忍的心情杀人,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快意,这就是复仇的快感么?想到阿奇,楼忆心里又突然涌动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好像疼了一下又暖了一下,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穿好衣服离去。 回到村子里的废弃小屋时,阿奇还在安睡,尤里靠坐在墙边,头枕在丹尼的肩膀上,见到楼忆回来,丹尼轻轻的吻了下尤里的额头,将他叫醒。 “你回来了……”尤里的声音带着睡不饱的沙哑,他揉着眼睛站起身,“叫醒小鬼,我们离开这里吧。” “先吃点再走。”丹尼起身将干粮掰碎了煮进最后的一罐豆汤里,放在火上加热。 楼忆走到阿奇身边,轻轻的推了推他,“阿奇。” “哎?他不是叫埃米利奥吗?阿奇又是什么?”丹尼在一旁听到好奇的问。 “他是个混血儿,母亲来自中国,阿奇是……”昵称吧…… 楼忆突然发现,自己从没叫过埃米利奥这个名字,当初听到小孩用像打喷嚏的声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阿奇,他就记了下来,一直这么叫着,似乎也很顺口。 丹尼已经习惯了楼忆总是不回答,又或者回答几个字就没声儿了的样子,也没在意,专心致志的照看着火堆上的豆汤。 阿奇可能是太累了,又或是屋子里的三个人让他觉得很安全,被楼忆推了推竟然也没醒来,只是皱了皱鼻子,嘴巴吧嗒了几下,又睡了过去。 楼忆:“……” 没有办法,他只好凑近了,在阿奇的耳边说:“阿奇,醒醒。”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耳边突然传来的清晰声音惊醒了阿奇,他“蹭”的一下从干草上蹶了起来,起身的时候,额头狠狠的撞上了楼忆的下巴。 楼忆只觉得嘴巴里瞬间血腥味弥漫,舌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捂着嘴,生怕张开嘴自己的半截舌头就会掉出来,在阿奇的惊呼声中摆摆手,起身去了外面。 阿奇尤在震惊中的摸摸自己硬邦邦的额头,唔……好像有点疼,想到老大的下巴……他……没事吧…… 尤里从外面走进来,“我就出去一会,你们对楼做了什么啊?一嘴血……” 然后俩人就看着阿奇从干草上跳起来飞快的窜了出去。 尤里:“……” 丹尼:“……” “老大……”阿奇站在楼忆身后,发出蚊子般呐呐的声音。 “咳……”楼忆轻咳了一声,“没事……你去吃东西吧,我就来。” 话说完,却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楼忆转过身,看到阿奇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望着他,一副内疚的模样。 楼忆:“……” 指指自己的嘴,“真的没事,阿奇。”嘴角边却有一抹他自己看不到的暗红。 阿奇的眼神闪了闪,突然凑过去踮起脚尖,两只手一起拉下楼忆的脖子,然后直愣愣的亲了上去。 在楼忆的愣神中,细软的舌头已经探入了他的口腔,舔着每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角落,直到感受到舌头前段一处毛躁的伤口时,才停留下来,在那处反复的摩挲安慰着,俩人身体紧贴着,一个努力站直着,一个微微弯着身,在月光下,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息,干净美好的让人不忍心打搅。 楼忆好像从刚才开始就石化了,一直也没有动作,只是任阿奇搂着他的脖子亲吻着舌头上的伤口。 过了半响,阿奇才慢慢的松开手,分离了两人胶合着的唇舌,他突然觉得一股血液涌上头顶,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只是看着老大嘴角旁边的血渍,想起来口水可以消毒,就想也不想的亲了上去!!他……亲了老大……他……亲了老大?!!!!阿奇突然萌生出一种,希望再也不要天亮的感觉,没脸见人了啊!!!!!!!!!!! 他猛的退后两步,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楼忆说:“我妈妈说了!口水可以消毒!”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莫名其妙被强吻,又被恶狠狠通告的楼忆石化的站在原地,他一向淡定,沉着的世界,就在这个神奇的夜晚彻底凌乱了…… 冬天的凌晨有些潮湿寒凉,楼忆四人趁着夜色的掩护,踏上了前往苏尔的路程。 凉风卷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扑打在脸上,一弯明月陪伴着这四个赶路的夜色人,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四人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喘气声,阿奇的脚步稍微有些勉强的跟在楼忆身侧,他们已经不间歇的走了两个小时了,前方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小鬼,累了吧。”丹尼压低声音说道,从半个小时前他就发现阿奇的步伐有些疲倦了,但是始终没有掉过队,速度甚至前后没有错过他们超过一步。 “我,我没事。”阿奇的喘气声因为说话显得有些急,月光下泛着汗珠的小脸上满是坚毅的表情。 “呵……那咱们就继续走,争取在天亮前能到下一个村落休整。”丹尼没有再多表示什么,像他们这种战斗伙伴之间,信任是放在第一位的,不能随便的看轻任何一个角色。 楼忆侧过头,看了眼月光下忽明忽暗的倔强小脸,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 四人沉默的疾速前行了大约四个小时,终于在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到达了一个村落。 很小的村子,一眼望去,好像可以数的过来有几户人家,各家屋顶的烟囱上,已经可以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昭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四人走进村子,靠着入口的第二家村民已经开始在院落里打扫了,一条黄色的大狗围绕着主人转来转去,看到有陌生人靠近,立马窜到篱笆跟前,透过不窄缝隙对着外面“呜呜”的低吠以示警告。 “大哥,早上好。”尤里笑的一脸温和的上去打招呼,清晨的微光照在他脸上,五官柔和生动,勾起的嘴角旁边有个浅浅的梨涡,让人一眼看上去亲切感顿生。 跟屋主表示他们是兄弟几个出远门赶路,途径这里想花钱买些吃的喝的,休整一下。 楼忆他们四人都来自不同的国家,要说兄弟那完全是不可能有人相信的,不过眼下这种乱世,屋主并没有多询问什么,只是依照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换了些吃的喝的,并且还很好心的让他们到院子里进行简单清洗。 拿着买来的野兔、羊腿和烤饼以及一罐子巴内洛酒来到村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丹尼在附近找了些相对干燥的树枝堆成一堆开始生火,尤里坐靠着大树闭着眼睛假寐,楼忆则动手将肉类串到削尖的树枝上。 “老大,我帮你!”阿奇怀抱着一罐清水从远处走来,看到正在动手的楼忆高喊到。 “小鬼,你张口闭口就是老大老大的,好像楼的小尾巴一样呦。”丹尼见状开口调笑道。 被说成是小尾巴的阿奇咻的涨红了脸,抱着水罐站在那里就一副要发怒急眼的模样。 楼忆:“……” 看着默不作声的楼忆,丹尼吹着起了火星的火堆,突然起了调侃的心思,“你这么黏着楼,楼要是需要解决点个人需求,多不方便啊,是不是,嗯?” “什……什么个人需求?”阿奇有些莫名的问道,他隐约知道丹尼在说着一些很边缘的话题,心里朦胧有些紧张,一想到是关于楼忆的,心跳不禁也快起来了。 “个人需求啊?你个小鬼自然不懂,不过,你可以问你老大啊,是不是啊,楼?哈哈……” 丹尼又朝火堆吹了几口气,抬起头挤着眼睛一脸痞笑的用肩膀顶了顶旁边正在串兔子的楼忆。 楼忆:“……” 阿奇好像突然转醒了明白丹尼在暗示什么,先前涨红的小脸这下变的像要滴下来血似的,他把水罐猛的往地上一方,荡出来的水险些浇灭了丹尼刚生起来的火堆,冲起来黑烟和热气熏了丹尼一脸,他“嗷”的一声跳到了一边,脸上还沾着一些蒸汽带起来的焦黑粉末,模样滑稽透了。 尤里走过来一巴掌呼在他头上,憋着笑说:“你每天除了这些还能想些别的吗?!你的智商已经被精虫挤出体外了!” 丹尼讪笑着把尤里拖拉硬拽的扯到了大树后面讨论智商和精虫的比例问题去了,留下楼忆和阿奇呆在火堆旁,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老大……” “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在听到对方的声音的时候,又都停止了说话。 阿奇用黑亮的眼睛瞅着楼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两个人一独处,就习惯性的叫出了这个称呼。 “想说什么?”楼忆问道。 “嗯……没……没什么,老大。”阿奇盘腿坐着,低着头,双手无意识的捏着自己僵硬酸胀的小腿,总算是逃离了那座城,他觉得心口上的大山好像被挪开了,一片清澄,刚才去取水的路上,脚踩着软软的草地,身体疲倦的好像马上就能睡着,心里的喜悦却翻滚着冒着泡,虽然知道前面还有很多未知的路要走,而且必定是坎坷艰难的,可是只要想到路上有楼忆在身侧,就有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还有很远的路。”看着阿奇揉腿的动作,楼忆是想问他累不累,却只说出来这么一句,因为他知道必然是累的,而阿奇不想被人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来对待。 “没事!老大,我可以坚持的,我可以和你们一样走完!”阿奇果然立马瞪大了眼睛,那副努力精神抖擞的模样,好像是从灵魂中传递出来的坚持,交映在挂满深深倦容的脸上,竟然让楼忆觉得被晃了眼睛。 “嗯。”楼忆翻动着手上烤着的兔子,点点头。 将剩余没有吃完的东西用油纸裹好,几个人继续了前往苏尔的路途,按照之前预计的脚程,大约七天可以到达。 第十七章:狗血的肉盾 为了节省体力,几天下来大家在赶路的时候都极少说话,只是在沿途村落停留休整的时候,丹尼才会调侃几句,照例最后被尤里损着一脸傻笑,楼忆和阿奇则坐在旁边看热闹,看着那两个总是打打闹闹却感情极好的俩人,一路上也不算太枯燥。 尤里掏出怀里的路线图确认路线,按照他们目前的行程,大约再经过两个村落就可以到苏尔了。 “走吧,去前面那个地方休息下过一夜,快到苏尔了,咱们不用这么着急了。”尤里指着远处依稀能看到的几栋房屋的小村子。 “嗯,走,今天晚上总算能睡个像样的觉了!”丹尼揉了揉已经变的乱糟糟的头发。 四个人这几天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在赶路,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疲倦,看起来最糟糕的就要数阿奇了,小脸上青白一片,眼睛下面是大大的黑眼圈,原本总是红润的嘴唇上干裂翘着皮,脚步几乎是有些踉跄了,却咬着牙跟着其余三人的速度,一声也不吭的埋头走着。 楼忆一路上都在用余光时不时的看着阿奇,他知道阿奇已经快到身体的极限了,心里不禁浮现起了隐隐的担忧,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村落,第一次觉得脚下的路是那么的长。 阿奇几乎是机械的迈着步子,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动作了,整个人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迈出下一步,却依旧连贯的一步一步的走着,只剩下大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在拉着他,再坚持一下。 “反正快到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啊?小鬼好像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丹尼看着阿奇,有些担心的说道。 阿奇闻言抬起头有些感激的看着丹尼刚想说什么,却被楼忆伸手制止了。 在其余三人询问的目光中,楼忆停了下来,跪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前面,有人来了。” 尤里和丹尼闻言脸色一变,空气中的气氛霎时变的戒备了起来。 阿奇听到这话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一脸随时要冲上去拦在前面赶走坏人的架势看着楼忆。 尤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对方是骑马么?” “嗯,是。”楼忆对自己的听力几乎不怀疑,更何况刚才贴着地面听到的是如此明显的马蹄声。 “那躲开来不及了。”尤里看着周围,由于快接近村落的缘故都是大片的田地,因为冬天光秃秃一片显得很贫瘠,没有可以供短暂掩护的地方。 “躲不开就正常走吧,我们只是赶路人。”丹尼说。 “嗯,大家随机应变吧。” 尤里说着,便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这次不再是疾行,而是像正常的路人那样,不徐不疾的走着。 片刻的光景,四人就看到远处踏着飞扬的尘土而来的人,是个骑马的六人十字军小队。 楼忆几人都以放松的姿态,让到路边,等待那骑马的六人过去,那六人似乎也没有太过于在意这路上的几个人,眼看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掉在队尾的那人勒下马停住,“喂,你们几个,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前面五个本来已经走出一小段的人,也调转马头走了回来,顷刻间,楼忆四人便被这六个人团团围住。 “大人,现在战乱,到处都不好混啊,我们兄弟三个带着弟弟想去苏尔混口饭吃,不知道大人是去哪里?”看着那几人的目光似乎反复在阿奇和他们之间打量着,尤里把手搭在楼忆肩膀上,不着痕迹的遮住了他旁边站着的阿奇。 “废什么话?我们的去处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问的吗?!”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人粗鲁的说。 尤里对对方的口出恶言没有多话,只是和善的笑了笑。 “喂,你把脸抬起来看着我,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那个最后停下来的人,指着丹尼说。 丹尼依言面带惊诧的抬起头,“大人,您认错了吧,我只是个靠帮商旅压货运输混口饭吃的人,大人您怎么会见过我呢?” 那人看了丹尼半响,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楼忆被尤里搭着肩膀掩盖住的那只手暗暗的将薄刃滑到了手心,如果下一秒情况不对,他就会杀掉眼前这几个嚣张又自大的人。 “哼,你们走吧。”那人回忆半响,应该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好像因为没找成麻烦,有些不爽的看着眼前的几人,却调开马头放了行。 楼忆将身边的阿奇推到前面,自己则跟在阿奇的后面走出了包围圈,后面紧跟着尤里和丹尼,身后那几个人也在调转马头打算往前走,眼看两队人马就要相安无事的擦肩而过的时候,之前那个怀疑丹尼的人突然大喊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在罗马见过你被通缉的画像!” 话音刚落,楼忆就一个转身,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左脚借着马头上的垂下的缰绳用力,右脚踩上了马头从正面一跃而上,将那人压倒在马上,一刀封喉。 喷溅出来的血液惊扰了马,马的前蹄高高扬起,慌乱间重重的撞翻了旁边的一个士兵的马匹,接着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骑马的那几人乱作一团。 毕竟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很快就反应过来,拔出了武器和楼忆几人打斗开来。 丹尼很快缴械了一个人的武器,并将对方打倒在地上,阿奇没办法算战斗力,六人对三人的比例,因为楼忆先机的击杀而更多了一分胜算。 阿奇站在旁边看着打斗成一团的几个人,心急如焚的想要帮忙,却又怕自己会添乱,只能在一旁握着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飞扬的尘土,分辨着楼忆的身影。 他看到楼忆正从后面缴了一个人的武器,反手勒住对方的脖子,要一击必杀的时候,突然余光瞟到旁边斜刺出来一个明晃晃的匕首。 “老大,小心!!!”阿奇的动作甚至比脱口而出的话还要快的扑向了楼忆,然后觉得自己的背上一凉,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随后而来的痛疼截断了声音,就那么贴着楼忆的后背软软的滑了下去。 同一时间,楼忆解决掉了手里的敌人,反手抱住了阿奇下滑的身体,摸到后背处粘腻的鲜血,他竟然不可遏制的抖了起来。 对方在刺中阿奇之后,又借着力将匕首抽了出来,开过血槽的匕首在抽出的时候带出了大量的鲜血,顷刻间就染满了阿奇的后背和楼忆的双手。 搂着浑身是血的阿奇,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楼忆第一次被恐惧的大手捉住了意识,他强作镇定的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按压在泊泊流血的伤口上,发现血液迅速的沁透了按压的衣服时,大脑里最后一丝镇定的弦瞬间断掉了,眼前一片血红,喉咙里发出近乎嘶哑的古怪音调,像是野兽悲怒的低鸣。 “楼!楼,你他妈松手!你再不松手他就死了!!”尤里解决掉刺伤阿奇的敌人赶来的,震惊的看着有点陷入疯魔的楼忆狠狠的一拳揍上去,然后掰开他紧扣着阿奇的双手。 楼忆终于被这一拳打回了神智,他的嘴角被刚才的一拳打的见了青紫,束起的头发有些散乱,平时那副好像什么都无法入眼的冷静镇定模样完全不复存在,他红着眼解开阿奇上身的衣服,紧盯着肩胛骨下方一个大约四厘米的伤口,创口不大,但是看起来很深,皮肉微微的卷着,流出来的血液是暗红色的,还好只是伤到了静脉,楼忆的心稍稍落回肚子里一些,他一手拿着衣服按压在伤口上,另一只手寻到伤口附近的的一处阻断血液的流动,等待创口处血液的凝固。 出血的情形因着合理的处理方式而有效得到了缓解,干涸血液糊成一片合着乍开的皮肉映衬在阿奇泛着青白的背部看起来有些狰狞的吓人,楼忆用撕成长条的衣服将阿奇的伤口缠了一圈,又用自己的斗篷将人仔细的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还好有马,我们要马上回到苏尔。”尤里看着楼忆怀里昏迷不醒的阿奇面带沉色的说,又死了六个人,他可以想象的到接下来的轩然大波,还好这里比较偏僻,而这几人估计是往下一个城去的,可以为他们安全到达苏尔争取时间。 一路上骑着马,楼忆不敢走得太快,小心的护着怀里的人,尤里和丹尼两人已经先行回去安排接应。 看着斗篷包裹里毫无血色的小脸,楼忆握着缰绳的手又攥的更紧了些,他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干爹临终前的话“克服恐惧,保护自己”,却突然无法领会其中的含义,如果真的有了牵挂,担心会失去的恐惧便随之俱来,保护自己……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可是心里这一波波不停翻滚上来的心疼又是什么?怀里这个人短短的几天内已经为了保护他一再的受伤……自己眼下的周全又有什么意义? 楼忆甩了下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要快点回去,稍稍催快了马,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路,同时将阿奇小心翼翼的护的更牢靠。 第十八章:睡前故事 在将要进入苏尔主城的不远处,楼忆遇到了已经安置好前来接应的丹尼,和他一起到了城内深巷中一处比较不显眼的普通住宅中。 “楼,我和尤里去处理和总部的相关交接事宜,这里我们人手很充足比较安全,你留在这里照顾阿奇,屋子必需品都准备了,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们。”丹尼说完紧紧的捏了捏楼忆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担心,便匆忙的走了。 楼忆将阿奇放平趴在床上,解开他身上临时缠的布条,和伤口相接的部分已经由于血液干涸而粘连在一起了,小心的用温水化开血液取下布条的时候,还是轻微撕裂了伤口,鲜血又顺着背部的弧线低落下来。 楼忆从来没有如此的手忙脚乱过,他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每次都是胡乱的缠一缠涂点草药,只要不是大出血就没太放在心上过,此时却因为这悄然低落的几滴血就乱了心神。 把阿奇的伤口清理干净敷上药,楼忆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脱力的感觉,看着呼吸逐渐转为平稳的阿奇,他这才起身喝了口水,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举动,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阿奇为他做的这些……他只知道,这个孩子是完全真切的将自己放在了心上,性命都可以舍去的,这种认知像一把大锤狠狠的砸在了楼忆的心里,一时间竟有些无力招架。 看着床上侧趴着的小脸,楼忆拿手指蘸了些水润了润阿奇干裂的嘴唇,阿奇跟着他们没日没夜的赶路,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此刻趴在这里,像只被打趴下的小兽,再也没了往日的活蹦乱跳的机灵模样,酸涩的感觉再次顶上楼忆的心头,让他觉得呼吸不畅。 敌人背后那一刀,他是有察觉,原本可以在解决掉手里的敌人后再躲过的,可是没算到站在旁边的阿奇会突然那么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在反手抱住阿奇时触到那刚从体内流出的犹带体温的鲜血,彻底打乱了他平静的步调……想起前几天晚上,阿奇因为自己的舌头受伤就那么莽撞的亲了上来,而后又故作镇定的凶恶的模样,楼忆的心里此刻更乱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人轻轻的哼了一声,惊动了坐着发呆的楼忆,他凑上前去:“阿奇?” “唔……老……”阿奇的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好像是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失败了,嘴巴却动了动,吐出几个残缺不全的音,似乎是在叫老大。 “阿奇,我在这里。”楼忆握着阿奇的手,俯下身在他耳边说。 好像是听到了那心心念念的声音,阿奇神智一松又跌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半夜阿奇就开始发起高烧来,失血过多的青灰小脸上,挂着一丝不正常的嫣红,身上滚烫一片,楼忆只能用常规的降温法,一遍遍的擦着他的身体和手脚降温。 “冷……”高烧中的阿奇迷迷糊糊的呓语着。 楼忆摸着手掌下烫人的皮肤,看着不住哆嗦的阿奇,脱了外衣躺上床,轻手轻脚的将阿奇整个人抱起来趴在自己身上,脸贴在自己的颈窝,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听着他在自己怀里喃喃的呓语。 “妈……老……老大……小心……” “阿奇,我没事……” “阿奇,我在这里。”楼忆握了握垂在自己身侧的手。 怀里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安静了些,之前的那些不安躁动的呓语也逐渐减少,楼忆就这么搂着阿奇,脸贴着他滚烫的额头,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当阿奇微微转醒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胸膛下面是对方稳健有力的心跳,他有些迷茫的想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稍稍一动,便觉得浑身酸疼,背后那处更是火辣辣的让他眼前发黑。 “阿奇?” 楼忆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阿奇?醒了么?” “唔……老大……”阿奇虚弱的应了一声。 楼忆小心的把阿奇从自己身上移下来,然后下床给他倒了点水,抬起他的头喂了进去。 有了水的滋润,阿奇觉得稍微精神了一点,“老大……” “阿奇,我在这里。” 听到楼忆的声音,阿奇勾了勾嘴角,昨天自己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曾经有过一小段意识,那时就能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说着这句话,安抚了他的不安和疼痛。 “阿奇,我要先给你换药,然后喂你吃东西,好吗?” “嗯……”这是楼忆第二次用征求的语气跟他说话,上次好像是自己在遇到那个坏人而伤心愤怒的时候,这……是老大安抚人的说话方式吧?阿奇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着。 换药的时候,楼忆手下已经尽量轻了,还是疼的阿奇一头冷汗,换好了药,又喂阿奇吃了点东西,楼忆这才收拾了下自己。 “老大,我睡了多久?”阿奇看着楼忆吃东西,一边和他闲聊着想转移疼痛的注意力。 “半天加一晚,你……很疼么?”总算是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嘴边的话,就好像赶路的时候想问他累不累,明知道是累的,想问,又觉得问出来似乎很多余,现在看着阿奇没有生气的趴在床上,那句让楼忆觉得是废话的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大……我没事,不疼,你……不用担心我。”老大,我也能像你的伙伴那样帮你挡下明枪暗箭了,这点疼,又算什么。 阿奇半睁着眼睛,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和笑意,不过,老大……真的很担心自己呀,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大露出这种带点……扭捏又正经的表情,好……鲜活。 想到这里阿奇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不小心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又疼的一头冷汗。 楼忆放下手中正在吃的东西,坐到床前拿帕子给阿奇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温度,确认热度完全褪下了心底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你别乱动,睡觉。”说完竟伸手抚上阿奇的眼睛,让他闭眼。 “老大……我睡不着了……”阿奇的眼睛在楼忆的手心里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刮到楼忆的手心,让他突然觉得有些烫手的缩回了手。 “……睡觉才好的快。” “可是真的睡不着了……”阿奇有些无奈的瞅着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亮,屋里因为窗门紧闭所以有些黑,还点了盏油灯,他看着楼忆盯着自己有些无奈的表情,突然玩心大起,“老大,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兴许我听着就睡着了。” 楼忆:“……” 楼忆看了阿奇一眼,便把目光移向别处,然后开了口,嗓音凉薄带点沙哑,内容却是…… “黑森林是个很大的森林。森林深处,小木屋里,黑狼一家子正在唱着歌儿……” 阿奇瞪大了双眼,看着楼忆坐在床前,面无表情的讲着……这是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 感受阿奇瞪着他的目光,楼忆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烧,他强压下心中的别扭,又伸出手盖住那对圆溜溜的黑眼睛,轻咳了一声,接着讲:“一直长耳兔!黑狼唱到。全身肥嘟嘟,黑狼太太唱到……” 阿奇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他忍着背部拉扯的疼痛,抬手抚在楼忆盖着自己双眼的手上握住,听着耳边那正经的声音念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可笑的睡前故事……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挤进他的世界,拉扯住心脏,带着几滴泪珠滑落到眼角,就在这没有太大起伏的声音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十九章:清醒的决定 阿奇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楼忆不在屋子里,从对着床打开的窗户看去,外面已经天黑了,清凉的风顺着缝隙缓缓的灌到屋子里,带来一股熟悉沁凉的烟火气息,胸口微微紧缩了一下,有种被涨的满满的感觉,自己现在终于和老大一起安定下来了。 屋外隐约能听到有人在低声的对话,应该是老大和丹尼他们吧,阿奇想着,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一直趴着的姿势让他感觉整个人都碎在了床上,手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饶是这样,他还是努力的适应着疼痛和酸麻混合的感觉,慢慢的起身坐了起来,背部的伤口让他只能侧靠在床边,眼前一阵阵的发花,靠坐着等待眩晕感慢慢过去,想起来去倒点水喝,走到桌前却清晰的听到门外的谈话内容。 “楼,你打算留下那奶娃娃么?”开口的是尤里的声音。 阿奇原本没有想去偷听他们说话的,可是听到谈论的内容是自己,虽然心里已经知道老大会留下他,却还是想再听一次,所以他就撑着桌子屏息站在哪里,忐忑的支起了耳朵。 “嗯。”楼忆的声音轻而确定,没有一丝含糊。 “楼,你对那小鬼……”这次换成丹尼的声音,似乎想问什么又在犹豫着。 “怎么?” “丹他是想说,我们从没见过你,昨天那副样子。”尤里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几不可闻的担忧。 楼忆似乎是沉默了,没有说话。 “楼,今天总部下来任务了,上面要我们去君士坦丁堡,他们的意思是,想引进一个联盟小队去那里,做情报收集工作。”丹尼顿了顿,接着说:“眼下这种情况,留下小鬼,不合适。尤里给他找了一支新兵队伍,里面都是孩子居多,可以留在苏尔,会有专门的人对他们进行培训。” “阿奇,他跟着我。”楼忆耐心的听完了丹尼的话,缓缓开了口。 他的眼睛转而看向尤里,“阿奇他,不属于组织。” 楼忆这番话引得尤里和丹尼同时皱了皱眉。 “楼,你……” 尤里抬手打断了丹尼想要说的话,“楼,你的意思是,你要带着这个奶娃娃,跟着我们辗转,出行任务是么?” “我……” 阿奇站在屋内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不愿意让楼忆如此的为难,情急之下走了两步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的打了个趔趄,几乎是撞开了门,紧紧抓着门框的手在月色下泛着青白:“老大!我可以留下,我跟着他们学习武技,我会很努力的!然后就去找你!” 屋外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的三人,因着突然闯入的阿奇都有些惊讶,楼忆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寒意和怒气。 “醒了就躺着,穿这么少出来做什么?”说话的同时,扯下自己的斗篷裹在阿奇的身上。 楼忆身后的丹尼和尤里闻言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同时浮上了一丝笑意,转瞬又被担忧所覆盖,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了牵挂,并不是什么好事,关心,则乱。 “老大……”阿奇的将鼻尖埋在斗篷里,只留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斗篷里满满的是老大好闻的味道,哎呀,老大好像是生气了? “躺回去。”楼忆冷着脸,看着眼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小鬼。 “噢……”阿奇呐呐的转过身,听话的回到了床上,缩进被子里。 楼忆三人也跟着进了屋子关上门。 阿奇侧趴着,看着楼忆在旁边准备给他换药的东西,丹尼和尤里两人被当做透明的站在一边,挑着眉,眼睛在阿奇和楼忆之间打转。 半响,丹尼有些忍不住了,他一屁股做到椅子上,“楼……你,这种伤,我们不知道遇过多少次,你这样……我真不习惯啊……你的高贵冷艳哪里去了?!” 楼忆的手下的动作一顿,额前的青筋应景的跳动了几下,高贵……冷艳……这都是什么……? 反倒是阿奇躲在被子里,捂着嘴露出鼻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丹尼还要再开口,尤里抓起桌上的一个烤饼塞进了他嘴里,“吃东西总能赌上你这张乱七八糟的嘴!” 丹尼有些哀怨的看了爱人一眼,却听话的闭了嘴,捧着饼大口的嚼了起来,动作间,还有些许饼渣挂在嘴角,“白痴!”尤里白了他一眼,伸手粗鲁的蹭掉了他嘴角的饼渣。 丹尼傻笑着捉住尤里要撤回去的手,挑着眼睛嬉皮的狠狠蹭了几下才放开。 两人亲密无间和浓情蜜意的举动,看的躺在床上的阿奇俏生生的红了小脸,他的目光不禁有些发飘,在这不大的屋子里转啊转,流连到还在弯腰碾碎草药的楼忆身上,看着那清俊的侧脸和手臂修长有力的线条,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而这种紧张却和平时遇到危险的那种不同,好像……心跳的特别厉害。 楼忆准备好草药来到床前,看阿奇脸红扑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他是又发烧了,手自然而然的朝额头抚了过去。 眼前突如其来的阴影让阿奇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躲开了楼忆的手,楼忆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他有些不解的看着阿奇。 “老大……我,我没事啊,哈哈……”阿奇笑着错开眼去不看楼忆的表情,心里却像打翻了药罐子,怎么,怎么就躲开了老大的手呢,老大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啊?不会是以为自己不愿意让他摸吧?自己怎么可能不愿意让他摸呢?啊!不对……也不是愿意让他摸!也不对……没有不愿意让他摸啊!阿奇有些崩溃的抱住脑袋,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楼忆没有注意到阿奇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的两个小人,“阿奇,换药。”他坐在床边,掀开阿奇紧裹的被子,手伸向那敞开的领口,要褪去阿奇的上衣。 阿奇猛的抓紧了衣襟,看着楼忆伸过来的那白皙修长的好看手指,紧张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稍显的青涩的小脸一片爆红。 楼忆看着阿奇一直红着脸,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心里有些踌躇……突然是怎么了?又发烧了么?还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舒服的事情了? 尤里见状拿过楼忆手里的草药,把他推向丹尼,“你们俩出去买点儿烤肉回来,再给小鬼带点豆汤,他只能吃清淡的。” 感觉尤里是要有意支开他,但是楼忆确定对方是不会伤害阿奇的,尤里这人做事,一向很有原则,于是并没有多想,深深的看了眼还坐在那里低着头红着脸的阿奇,和丹尼一起走了出去。 “楼,你很关心那小鬼。”和楼忆走在僻静的小巷中,丹尼开口说道。 楼忆:“……” 习惯了在面对楼忆是自说自话的情况,丹尼也没太在意的伸了个懒腰,手要放下时,却听到楼忆说:“他,不一样。” “嗯?不一样?”虽然丹尼已经数次用自己的眼睛证明了这个事实,可是在听到楼忆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楼!怎么不一样?你这样让我太伤心了,我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了,都没听你说过有什么不一样啊!” “……”,听着丹尼在旁边夸张的咆哮,楼忆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可是刚刚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么自然的就想要给出答案了,在心里,阿奇是不同的。 屋子里,尤里手脚麻利的给阿奇换着药,他看着对他来说软乎乎的奶娃娃,栗色的卷毛,黑亮的圆眼睛,浓密的睫毛,明明就是应该坐在商店橱窗里的玩具吧,所以第一次看到这个让楼和大家都可能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脆弱的东西时,就没来由的有些反感;在看到他激动的说楼忆是好人的时候,更是觉得可笑,可是,就是这个奶娃娃,此刻却让一向两眼不观窗外事的楼……放不下了呢。 想到这小鬼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帮楼挡的那一刀,真是……多此一举!他们这种人对于明刀暗箭的反应速度都是不在话下的,怎么会因为别人的偷袭就轻易倒下,不懂还跳出来添乱,不过,这招……好像对楼很管用呀?想到这里,尤里突然觉得很有趣,能看到楼破裂的表情……真有趣。 “喂,小鬼,那么紧张楼的话,你这么娇气可是不行的哦。”尤里给阿奇缠好纱布,打结的时候用了点力系紧,看到阿奇的小脸疼的白了一下。 被说成娇气的阿奇一下子就急眼了,“我哪里娇气了?!” “你?还不娇气?受这么点伤就睡了快两天,想想我们楼,身体被穿了个洞,这才几天就行动自如了?路上还跟人打架,又带着你东奔西走的。”尤里的语气里满是嘲弄。 “……”阿奇被他打击的哑口无言,心里觉得自己不是这样子的,可是却抵不过眼前的现实。 “那……我该怎么做?我想变的很厉害,可以留在老大的身边。”阿奇目光灼灼的看着尤里,隐约觉得眼前这个人,其实是想帮他的。 “很简单,说服楼,留在训练组。”无论楼和这个奶娃娃之间,是怎样的感情,眼下这种在为任务东奔西走的时候,暂且不说这娃娃是不是楼的软肋,就是这么一强带着一弱,也太容易出事了,他们刚来到苏尔,就被派去君士坦丁堡做暗哨和安插内探的工作,妈的,那群死老头整天躲在屋子里只说话不做事,倒是把他们当做不会死的人一样到处踢,尤里有些烦躁的抹了把脸,楼那种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的死样子,从他那里下手是不可能了,只能从小鬼这里入手了。 “可是……老大他……”阿奇有些犹豫,刚才老大分明就是决定了要带上自己,自己如果硬要留在这里,那老大会不会觉得失望? “小鬼,为了楼的安全,留下来吧,我,不希望看到他因为你的牵制而受伤。” 尤里一句话让阿奇的脸上迅速的血色褪尽,老大,会因为他而受伤吗?因为要照顾自己,又要奔命于任务,应接不暇而受伤吧。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发生!阿奇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又握紧。 “只要我留在训练组就可以了吗?老大就不会受伤吗?”阿奇怔怔的看着尤里。 “受伤……小鬼,我不想骗你,我们要任务必然就会有伤亡,所以我不能给你保证楼他就完全可以毫发无损,但是,如果你不在他身边,他至少不会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要照顾你而分心,楼的性格,你多少也能摸出一点,他那人嘴巴上不爱说,其实就是个别扭的面冷心热的家伙,若是真的放在了心上,或者是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做的这些事情,都是走在刀尖上的,稍有个不注意,就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留在训练组成长起来,再回到楼的身边,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尤里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的说。 阿奇沉默了半响,尤里说的话像钢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让他觉得疼痛却又清醒异常,刚刚醒来以为从此就可以这么安定的在一起了,可是却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忘记了这残酷冷血的现实。 阿奇用力的眨了眨眼,眼睛里热了热,鼻子也有些酸麻,却不妨碍他做出的决定。 “好,我会留在这里。”阿奇盯着尤里的眼睛出奇的亮,里面盛满了势在必得的斗志,是的,他会很努力很努力,总有一天会回到楼的身边,再也不会被外力所阻挠。 “嗯,你是个聪明孩子。”尤里见目的达成,心里也松下一口气,这小鬼,看起来也有可取之处,也不是那么的不顺眼了。 “我还有个要求。”阿奇看着尤里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嗯?” “拜托你和丹尼帮我照看好老大,他那个人,总是想着怎样不连累别人,却对自己漫不经心的,我想……你们帮我看着他!” 尤里颇有些惊讶的挑眉看着阿奇,这奶娃娃的保护欲可不是一般的强呢,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听起来有些幼稚,不过……不知道楼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反应,想起来尤里不禁有些期待那个画面。 “啧……虽然不能保证那小子愿意让我看着,但是有些事你不说我也回去做的,好歹我也是他的头儿呢!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当我是死的这么没有存在感!”尤里拧着眉头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用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下阿奇的脑门,换来一个厌恶的白眼。 第二十章:分离 夜深了,尤里和丹尼告别离去,楼忆将院子里的火堆熄灭,打水清洗了一番也进了屋子。 这处养伤的居所很小,只有一个可供休息的房间,床也只有一张,之前为了照顾阿奇,楼忆两天都是和衣在椅子上凑合了一下。 阿奇看到楼忆进来,刚洗过澡又套上的衣服只是随便系了一下,显得有些散乱,从他的角度可以隐约看到胸膛坚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想到昨天转醒那一会自己整个人完全的趴在他的身上……阿奇觉得自己像在偷窥什么似的,莫名的有些羞愧又有些紧张,突然又听不到了楼忆的响动,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看到对方和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在休息。 “老大?”阿奇轻轻的叫了一声。 楼忆闻言半睁开了眼睛,神色间是有些困顿的模样,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阿奇,像是等着他说下一句。 “老大,你不睡吗?”阿奇从被子里完全拱出小脸,模样有些天真的看着楼忆。 楼忆:“……”我正在睡啊,你把我叫醒了…… “老大,你就坐在椅子上睡吗?” “嗯,你也睡吧。” 阿奇在床上动了动身体,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开了口:“老大,你到床上来睡吧,我们一起睡!” 阿奇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一起睡这种话做什么?!不过自己又不是女人,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吧?!可是想到丹尼和尤里,心里却又忍不住泛出一丝似乎是窃喜和挣扎混合着的奇异情绪,那俩人……好像是情人关系吧。 楼忆看了眼那不算大的床,自己要是躺上去,会显得很挤,“我就这样,你睡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可是闭上了眼,却怎么都无法再睡着了,总是觉得对面有个灼灼的视线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盯个窟窿出来一样。 无奈的睁开眼睛,“你有伤口。” 对面那人还是狠狠的瞪着他不说话,那天你抱着我睡的不是很好吗?!那天不是也有伤口吗?!而且还是刚受伤比现在严重呢! 楼忆放弃了和阿奇的对峙,这小鬼头真是死倔死倔的,他受了伤要多休息,算了,上床睡吧。 躺上床,楼忆尽量的靠在外侧,给里面的阿奇多留些空间,“老大……我身上长了刺会戳到你吗?!”阿奇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楼忆:“……” “哼!”见楼忆睡在那么边边上,快要掉下去了,和自己中间空出来这么大一块,阿奇没来由的有些气恼。 楼忆无语的把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垂在身侧的手碰到一个软软的有点微凉的小手。 “冷?” “嗯,老大,我冷。”阿奇迟疑了一下,还是撒了个小谎,其实身上很暖和,只是手有点凉,不过既然老大问了……嘿嘿嘿,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大手,干燥温热有力,阿奇闭上眼,黑夜里的嘴角挂上一抹粲然的笑意,胸口好像被塞进了一大颗糖果,有种甜蜜的要爆炸的感觉。 “老大,你,睡着了吗?”阿奇在黑暗中享受了片刻幸福的感觉,又想起,晚上和尤里的谈话。 “嗯。” “老大……你也太敷衍了吧,睡着怎么还会回答我!”阿奇在黑暗中不满的抿了抿小嘴,越来越熟稔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一丝撒娇。 “有事?” “……” “老大,我是有事想和你说。”阿奇反握住楼忆的手,紧紧的抓着。 感觉到阿奇情绪的波动,楼忆侧过脸,借着外面透进的朦胧光线看着趴在旁边的人。 “老大,关于你们今天说的那个,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想留下来!”阿奇一股脑的把这句准备了很久的话说了出去。 “尤里和你说了什么?”楼忆停顿了几秒,问道。 “没……他,他没说什么啊!是我自己想留下来的,和那些人一起学习武技!这样不好吗?” 楼忆沉默了半响,久到阿奇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突然听到他开口,清冽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撕破了夜色的静谧。 “阿奇,你,决定了么?” 不知道为何,这声音竟听的阿奇一颤,无端的有些发冷,心里刚才那充盈着的幸福感瞬间萎靡了下来,“老大……我……” “决定了,那就留下吧。” 楼忆没有再多说什么,阿奇也沉默了,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自己明明是怕拖累老大,怕给他添麻烦啊,自己去学习武技,变厉害了,可以和他并肩战斗,不好吗? 楼忆并没有睡着,很多往事在心里翻滚着,搅得他有些烦乱,自从遇到阿奇,自己的情绪明显的不受控制了,这些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眼下的联盟组织因为内部的利益纷争已经变的复杂不堪,所以他不希望阿奇变成刺客联盟的一员,这几天想来想去,心里已经隐约盘算了下以后要如何,可是没想到这小鬼却经不住尤里的挑唆居然非要留下来,要留,那就留下来吧。 两人个怀着心事睡去,床铺中间交握的双手还是紧紧的连在一起,像是展示着心里那最坦诚的不愿意分开的感情。 阿奇站在训练组大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要离开的楼忆三人,二十多天的时间不算太长,却每天都和老大朝夕相处,几乎到了同吃同睡的地步,可是马上就要分开了,自己要留在这刚来三天的陌生城镇,不知道下次见到老大是什么时候,阿奇的眼睛又热了,鼻子里也酸酸的,心里酸麻的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会反悔的脱口而出要跟老大一起走,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后悔了,他想起老大说直说一边的话,不希望自己因为他而压抑委屈,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尤里看着阿奇一脸欲言又止带点仓惶的表情,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不是吗?今天的分离,或许是未来将来能走的更远也说不定呢。 “我和丹尼先走,买点路上吃的,南城门等你。”尤里拍了拍楼忆的肩膀,便拉着丹尼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阿奇,“小鬼,加油!” 阿奇有些呆滞的目送他们走远,似乎是对尤里那声加油有些反应不过来,第一次,看到那人对自己露出友好的表情,自己的选择,让楼的队友开始正视自己了吗?想到这里,阿奇心中的后悔和不安奇迹的减少了许多。 “老大……”还是好舍不得啊,阿奇看着楼忆,心里难过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阿奇一脸强装坚强又忐忑不安的表情,眼睛在看向自己时传递出来浓浓的不舍,昨天些许的不快消散的一干二净,楼忆心软了,他伸出手摸了摸阿奇的头,“阿奇,照顾好自己。” 完了完了,忍不住了,阿奇这么想着,眼泪就呼啦啦的落了下来,“呜……老大……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楼忆看着眼前倔强又明明是孩童般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把阿奇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处,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那,阿奇,跟我走?” 怀里的人抽噎了几下,使劲的把眼泪鼻涕糊在了楼忆身上,抬起头,脸上却是不服输的表情,“不!我要留下来,我要努力学习!老大,我会给你写信!老大,你等着我去找你!” 楼忆到达君士坦丁堡之后,就开始帮着尤里在城镇里走通关系和安插营点,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他从黑市回来的路上想着,不知道阿奇在苏尔怎样了,一个月的时间学到了什么?自己原本是想亲自教他的,可是那倔强的小鬼却没给他机会,想着,楼忆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了一抹他自己不曾察觉的笑意。 回到在当地设下的新据点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丹尼把一个封起来的纸卷拍在他胸前,“楼!有信件哦!” 楼忆接过信件,丹尼还尾随他在旁边,一脸要共同参观的模样,让楼忆忍不住想把他踹到墙上糊上去再也下不来,看到尤里在不远处坐着,就开口说:“把你家狗,锁好。” “噗……”尤里正在喝着水一口喷了出来。 “楼!你混蛋!你说谁是狗?!”丹尼气的大叫。 “正在吠的这只。”说完,楼忆便把黑市探子那里拿来的东西丢给尤里,然后揣着信去了二楼。 “楼!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丹尼在后面不依不饶的叫着,被吵的心烦的尤里一脚踹在屁股上,“正在吠的这只,你吵死了。” 丹尼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扑向尤里,“亲爱的,我愿意做你的大狗!谁欺负你,我就咬谁!” “呸!……没个正形你!”尤里佯装嫌弃的扭过脸,偷偷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又像突然想什么似的,转向丹尼,“你觉不觉得,楼,他变了很多?”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自从遇到那个小鬼,楼好像变的,嗯……像个人了!” “哈,我要去告诉楼,你说他以前一直不是人。” “啊啊……亲爱的,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不想吃楼的刀子眼神!”丹尼嘴里乱七八糟的嚷着,手也一刻不闲的搂住爱人,把脸放在对方颈窝处拱来拱去。 第二十一章:破茧而出的喜欢 坐在二楼的窗前,楼忆听着下面两人吵吵闹闹的调笑声,手指摩挲着信的边缘,信笺上用几个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楼忆(老大)收”。 打开来,里面是希伯来文夹杂着中文的一封信: 老大,我是阿奇,你好吗? 老大,我正在学习匕首刺杀和基础擒拿术,导师夸我天赋很好。 老大,训练组的人都还挺好相处的,除了一个叫做罗杰的家伙,他嫉妒导师夸我,总是在对打训练的时候故意的下狠手,不过,我很厉害哦,他一次都没能得逞。 看到这里,楼忆不禁开始想象阿奇那得翘着小尾巴得意洋洋的表情,随即又对自己的臆想摇了摇头,接着往下看去。 老大,你在君士坦丁堡过的好不好?一定很辛苦吧? 老大,外出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哦,我会很努力的,以后就可以和你一起外出啦! 老大,我们,分开了一个月了,你有没有想我? 老大,我很想你。 看到最后,楼忆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的捏皱了信纸的边缘,自己,想阿奇么?答案是肯定的。虽然只相处了二十多天,遇到的事情紧锣密鼓的一件接一件,每一件,好像都因为有这小鬼的存在,变的和以往有些不同了,到底是哪里不同呢?楼忆觉得自己说不上来,只是感觉看待事情的时候,心情隐隐的就变了。 楼忆提起笔,想写点什么,又放了下去,心里想着,自己是要像回答问题那样逐条的回过去吗?觉得有些幼稚,可是要写,却又不知道写些什么,一向冷静的他,在这逐渐转变的微妙心情的带领下,也不知所措了。而且,阿奇写信的时候,心情很单纯吧,可是自己……心里的感觉好像有些变了味道了。 那个让人头疼的小鬼,那个让自己放不开手的小鬼,原来,这种牵肠挂肚,这种乱掉的心跳和步伐……就是喜欢吗?那张喜怒哀乐都表露无遗的小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晃啊晃个不停,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名为冲动的情绪,很想丢下这里的一切,去苏尔找那个小鬼。 其实,这里离苏尔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一来一回只要一天的时间,上个探子的传递工作刚刚做完,尤里说,下一个是后天,那还有一天半的时间,还算充裕,想到这里,楼忆将任务的装备换下,准备了一下,便下了楼。 “我出去下,后天任务前回来。”跟尤里打了个招呼,没待对方回应就走了出去。 “啧,亲爱的,你说,楼他是不是去苏尔找那个小鬼去了?”丹尼躺在尤里大腿上闭着眼睛问。 “呵……楼,是真的变了呢。想不到之前那么独善其身,那么冷静的人,会这么的……啧啧。”尤里砸吧砸吧嘴,果然是因为以前都没有遇到那个可以成为他软肋的人么。 “亲爱的,还是我好吧!一直都这么的热情!”丹尼蹭了蹭大腿抱住。 尤里意外的没有口出恶言的顶回去,他突然觉得有些疲倦,疲于应付组织那些该死的老头,疲于应付着无休止奔波的任务,疲于应付这段站在刀尖上的爱情,前两种是无法推让,而最后一个则是自己无法放手,那种妄想可以一直拥有,又再时刻担心着失去的感觉,好可怕。 楼忆到达苏尔的时候,天刚刚黑,他推开训练组的大门,对门口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很久没带在身上的组织腰牌,就走了进去。 身边不停的有三三两两的小鬼经过,看来都是组织吸纳的年轻血液,突然中厅传来了一群人起哄的声音,隐约好像是叫着“打,打”。 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楼忆看到一群孩子围着在看什么热闹,从声音听想去,应该是中间有人在打架,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罗杰,打,打死他!” 罗杰?这个名字好熟悉,今天早上看到的信里提过。楼忆心里紧了一下,走近包围圈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一个大个子的少年骑着压在身下,被压着的那个一边护着头,一边奋力的推着身上的那个人,旁边的孩子没有人上去帮忙,就看着下面的那个被欺负,在一旁起哄笑闹。 楼忆三两下挤了进去,一把拎起那个骑在阿奇身上拳打脚踢的男孩直接甩了出去,那男孩被丢到旁边围观的人身上,然后重重的摔了下来发出一声惨叫。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阿奇松开护着头的手,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不可能会出现的身影站在眼前,是做梦吧?!自己是被打晕了打出幻觉来了吧?阿奇用力的甩了甩头,想要甩掉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残影,可是再睁眼,那人还在眼前,身上传来的痛楚提醒着他不是在做梦,老大……老大来了?! 还在呆愣间,阿奇觉得一只有力的手,带着熟悉的气息把他扶了起来,他怔怔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老大不是走了吗?! 楼忆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叫罗杰的少年,开口声音是让人发寒的凛冽:“没有下次。” 说完,便搂着阿奇的肩膀将他一路带出了训练组的大门。 直到门外的凉风吹到阿奇脸上,他才打了一个冷战的彻底清醒了过来,“老大……”一个斗篷兜头罩了下来,带着熨人的温暖把他团团裹住。 “老大……你……?”阿奇觉得自己还是像在做梦一样呓语着。 “嗯,阿奇,我在这里。” 还是那般清冽带点沙哑的嗓音,阿奇想也没想就一头扑进了楼忆的怀里,紧紧的搂着这个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人,“老大……老大……我好想你……老大。”好想,好想你,想的夜不能寐,想的心脏都快要麻痹掉了,所以每天别人学习一天,我会独自练习到深夜,就是为了能快点见到你。 埋在楼忆的怀里,阿奇的眼睛又潮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憋住,不能哭,刚才被老大看到自己打架打输了,这下再哭,太丢人了。 阿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楼忆,看着他“嘿嘿”的笑了,露出左边脸颊下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和尖尖的小虎牙。 楼忆在尚未收摊的集市上买了烤肉、点心、豆汤还有一罐酒,又去药铺买了些跌打药,就带着阿奇回到了他们离开之前的那处屋子。 屋子是各处辗转来苏尔的成员短暂停留的落脚处,现在还没有新人住进来,还留着他们走之前的模样。 楼忆在院子中央升起一个小火堆,将吃的架在火上温着,阿奇从刚才过了兴奋激动的尽头,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楼忆忙碌着一切,看着他弯着腰摆弄着火上的烤肉,十指灵活如画,就这么看呆了。 “坐下。”楼忆拿出跌打药,看着阿奇。 阿奇回过神来,乖顺的坐到椅子上。 “衣服。”楼忆蹲在阿奇面前。 “……”阿奇抓着衣襟有些紧张,心里“砰砰”的乱跳,又想到自己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有些心虚,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楼忆:“老大……” “擦药。”楼忆放轻了声音,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总是对外呲牙咧嘴,在自己面前就撒娇的小鬼。 阿奇有些不情愿的解开身上的斗篷,脱掉了半个袖子,露出淤青的肩膀和胸膛。 削瘦精干的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痕,有些已经变成紫红色泛着黄,有些还是刚碰撞出来的青紫色,很瘦的身体,肋骨的形状很明显,右肋下侧有条歪歪扭扭的深红色肉疤,楼忆的指尖不由自主的触了上去,如果不是这条疤痕,自己现在就见不到这个小鬼了吧,想到后背的刀伤,楼忆伸手到那处摸了摸,已经完全长好了。 感觉到阿奇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楼忆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略微失态的情绪和动作,将跌打药倒进手心,缓而有力的揉搓在那些青紫的痕迹上,他知道训练受伤是家常便饭不算什么,可是亲眼看到,却还是有些心疼。 俩人好像有默契说好的那样,静静的擦药,吃东西,然后躺在床上,照旧阿奇睡里,楼忆在外,屋子里昏暗的光线掩去那萦绕在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和纷乱,阿奇感觉自己一直杂乱无章的心跳这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老大,你,你怎么会来的啊?”阿奇侧过身,面对着楼忆问道。 “……有任务,顺便来看你。”楼忆生平第一次撒谎了,遇到阿奇,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他的好多个第一次。 “噢……任务啊……那什么时候走呢?”阿奇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情绪好像因为那句顺便看你而低落了下来。 “明天。” “老大……我给你写了信。” “嗯,收到了。” “咦?收到了吗?我前天托人送的,还真快!” “嗯,今天早上到……的”楼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点心虚。 “今天?早上?”阿奇的声音转的有些怪异。 楼忆:“……” “老大……你,真的是有任务嘛?”阿奇趴在支起上半身,俯看着楼忆。 “睡觉。”楼忆有些不自在将手臂抬起来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心里暗自为这个小鬼的敏感而头疼。 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气吹拂在自己的脸上,楼忆挪开手臂,看着眼前有个放大了的容颜,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是了,这就是得意洋洋翘着小尾巴的模样吧,楼忆在心里给早上的那个臆想画上了一个句号。 “老大~~~~~”阿奇故意拖长了尾音叫着那熟稔的称呼,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称呼。 “嗯。” “老大~~~~~~” “……” “老大。”阿奇叫完第三声后,人一倒,把自己的上半身趴在楼忆身上,脸埋到了他最喜欢的肩窝处,缓缓的磨蹭着,深深的迷恋的呼吸着属于这个人专有的味道。 老大,你,是收到信特意来看我的吧?老大,你也和我想你一样想我吧?老大,你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点的喜欢?像尤里和丹尼之间的那种喜欢?老大,阿奇喜欢你。 第二十二章:告白和暂别 楼忆的手在半空中虚抱住怀里的少年,感受着他对自己无边的依赖和信任,想到自己怀的心思,不禁有些怅然……阿奇还太小了,自己的角色颇有些如兄如父的味道,在旁边陪着他长大,至于其他的那些,等他长大了,再说吧。 感觉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儿睡熟了,楼忆轻轻的把他挪了下去躺平盖好被子,看着那稚嫩的睡颜,微嘟的小嘴,突然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无奈感,拨开额前的软发,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晚安,我的阿奇。 清晨,阿奇是被食物的香味勾起来,睁开眼睛,看到旁边的桌上摆了软乎乎的米糖糕和香喷喷的豆汤,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发现楼忆没有在屋子里,他下床到院子里看了一圈也没有,原本喜悦的心情忽的一扫而光,荡到了谷底,老大,走了吗?原本以为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昨天趴在他身上很快就睡着了,自己还有很多话都没有说呢,怎么……怎么就走了呢?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阿奇站在屋子里,手指头使劲的扣着桌角,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眼睛发胀酸涩的难受又无处发泄,最终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砰”的一声。 推门而入的楼忆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走上前去扶起椅子,“怎么了?阿奇。” “啊……老大,你,你没有走啊?” “……”以为我走了,所以拿椅子撒气是么?小……傻瓜。想到这里,楼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怕阿奇看到闹别扭,迅速的抿了下去。 “洗漱吃东西吧,然后我送你回去。” “嗯……”阿奇有些不好意思的跑到院子里洗漱去了。 站在训练组侧面的巷子里,这里比较安静,没有外面那些人来人往的嘈杂,阿奇不舍的看着楼忆,“老大……你这就走了吗?”才呆了一个晚上呢,朝思暮想了一个月换来一个晚上,都被自己昨天一下子给睡过去了啊! 看到阿奇这不自觉黏人的模样,楼忆心里浮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是身体里的某根弦被拉扯住了,却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嗯,有任务。” 老大这么多事,还要来看自己,真的是,很在乎很在乎自己吧?那自己的心情,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是小鬼,先说出来没关系吧?好想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就算老大不是那种样子的喜欢自己,也不会狠心推开吧,这样,自己总是有机会的吧?阿奇靠着巷子的墙壁胡乱的想着,想着想着,那一直盘旋在心中的话就溜出了嘴巴:“老大,喜欢你!” 楼忆一挑眉,这是,被告白了?! 阿奇怔怔的看着眼前带点微微惊诧表情的人,啊!!!自己说出来!!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啊!看着楼忆那一副带点疑惑和惊讶的表情,阿奇的脸一红,突然生出一种壮士扼腕的壮志,心一横,又说了一遍:“老大!不,不对,楼忆!我喜欢你!” 黑亮的眼珠带着粲然的神彩专注的盯着楼忆,那眼睛里带着两分羞涩,三分期盼,五分的忐忑不安,还有满满的爱意。 楼忆闭了闭眼,透过眼皮的微光映的眼前橘红一片,睁开眼将眼前勇敢的小鬼揽进怀里,在他头顶的发旋落下一吻,短短几个字含在嘴里,说出口的时候便是付上了心里百转千回的庄重承诺:“我也喜欢你,阿奇。” 阿奇有些浑浑噩噩的回到训练组,丧失了所有的语言和思考的能力,他跟老大表白了,然后,然后……老大也说喜欢他?! 阿奇觉得心里像是劈开了一条小河,河里缓缓流淌着感动和幸福的味道,他意识到,今后的路,不用再自己走下去了,无论是作为战斗伙伴还是伴侣,自己都将可以跟随在楼忆的左右,走完剩下的人生。 每个人,这一世,都会遇到一个让你为之疯魔的人。 楼忆坐在君堡(君士坦丁堡,后面均简称“君堡”)据点的二楼将阿奇写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随后折好放进贴着胸口位置的衣襟里。 想着今天早上在训练组大门外发生的事情,想到阿奇的告白和自己的回应,楼忆冷静下来,隐约觉得,这一切似乎发生的太迅速了,未来还有很多危险在等待着他们,阿奇又那么的年幼,自己原本是想陪着他渐渐长大的,可是,遇到他那坦然清澈的眼神,就忍不住的回应了。 不过,应了就应了吧,也没什么,早在答应下让阿奇跟着学习武技的那一刻,不就已经由一个人变作两个人了么?或许,是比这还早,也说不定呢。 “咦,楼!你回来了啊。”丹尼从楼下上来看到楼忆坐在二楼的窗边。 “嘿嘿,那小鬼怎么样?没有被人欺负的鼻青脸肿吧?” “啧,楼!你说句话呀,为什么对我们总是那么吝啬你的语言啊,对那个小鬼倒是挺上心的。” 看楼忆一直看着窗外不搭理自己,丹尼在旁边不满的嚷道。 “尤里呢?” “喂!楼!你又转移话题!” “总部那边,好像派来了几个人,神神秘秘的连我都避开了,尤里去了和他们接头的地方还没回来。” “……”楼忆心里染上一丝忧虑,之前在苏尔,他就察觉到上层的政权格局越来越混乱了,直接影响了他们下面这些分部的运作和活动。这一个月里,尤里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不过眼下这情形,也容不得他们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还是静观其变吧。 正在说话间,尤里回来了,他往躺椅上一摊,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布包裹着的东西,丢给楼忆,“楼,还记得这个么?” 楼忆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把匕首,铜铸的柄带着简单古朴的花纹由上而下勾勒到匕身的血槽中止处,刀尖平而削,包裹在油布里散发着冷冷的光辉,匕首的根部还有个明显的小缺口,不影响使用,却让楼忆一眼就认出了它,这是他用的第一把匕首,一年半前在罗马出行任务撤离的时候遗失,现在竟又辗转回到了他手中。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反正是有人交给我的就是了。”尤里懒懒的翻了个身,扯住毛毯连头蒙住便不再说话。 握着这把失而复得的匕首,楼忆不禁想到了阿奇,他信里说在学习匕首刺杀,下次去就把这个带去给他吧。 只是楼忆没有想到,这个下次,竟然一隔就是九个月。 第二天,楼忆去到情报上提供的和探子接头的地点时,等了一会,并没有人来,然后他嗅到空气中隐隐的危险气息的时候,就发现旁边混迹在人群中,从四面八方像他慢慢靠近包拢的人,虽然看打扮分辨不出来身份,但是楼忆直觉那是危险,便趁着人群逃了出去。 费了些力气才躲开对方的追捕,很显然,对方是和自己有相似技能的人,楼忆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但是也明白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且多半是来自于苏尔那边的上层。 趁着夜色,他悄悄的返回了一趟据点,尤里和丹尼都不见了,屋里明显可见鲜血和打斗的痕迹,没有多做停留的,楼忆返回了一趟苏尔,潜伏在总部里过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偷听到一些行迹。 尤里被蒂尔斯指控跟罗马权贵有暗地勾当被关押了起来,蒂尔斯是上层阶级一直和阿泰尔暗中争权对抗的人,而楼忆他们则属于阿泰尔的麾下,从事暗杀和情报,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现在很显然蒂尔斯是为了削弱阿泰尔的势力,把魔爪第一个伸向了他们。 阿泰尔则在他们到达君堡没多久,就动身去了联盟团军的第二大阵营大马士革,楼忆现在能做的就是追上阿泰尔的脚步,找到他救出丹尼和尤里。 从总部潜出来,楼忆在临走前来到训练组。 他藏身在训练组围墙外的一颗大树上,队员们已经结束了训练,三三两两的在庭院里打闹玩耍着。 楼忆在一个不太明显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身影,阿奇正拿着一个短小的木棍一遍遍的挥舞着,做着刺杀的动作,隔得太远,楼忆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却可以想象到那小脸上一定挂满了勤劳的汗珠,黑亮倔强的大眼睛里则是盛满了严肃和认真,楼忆心里滑过一丝熟悉的悸动,阿奇,等我回来。 阿奇练着练着,突然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停下了练习的动作,转头朝楼忆落脚的地方寻去,却只看到一棵繁密的大树,树上什么都没有,只剩枝桠来回晃动着扫下些许落叶,阿奇思附着自己是太想念老大了,竟然错生出他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感觉,定下心神,又继续的挥练起来。 阿奇是从训练组的成员们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了楼忆他们出事的消息,有几个有些资历的老成员知道阿奇是尤里送进来的,所以看他的眼神不免就带了一丝探究,不过好在导师并没有说什么,还是待他一如既往。 阿奇白天还是表现的和往常一样,照常的吃饭训练,可是晚上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焦急和煎熬一直孱食着他的心。 尤里和丹尼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大现在又再哪里?也一起被关押起来了吗?可是心里又直觉的认为,老大不会是那么轻易就被制服的人,如果老大没事的话,那现在是在准备营救丹尼他们吗?会不会很危险?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却得不到解答,阿奇每天只能强迫自己投入到训练中,刻苦一点,再刻苦一点,恨不得把导师所教的东西在一天之内融会贯通,然后就可以去找老大。 这天训练完,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天花板,阿奇想着明天还是去找导师打听一下丹尼他们的情况的吧。 就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老大在训练组的中厅那里,朝他伸开双手,浅笑着说,阿奇,我在这里,自己满心欢喜的想要扑过去,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从老大的后背穿过了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自己脚下的土地,然后眼前便是铺天盖地的血红色,一只五指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沾满了鲜血向自己伸过来,来,阿奇,到我这里来,我在这里。 阿奇大汗淋漓从噩梦中醒来,发现整个人好像泡在水里一样,冷汗已经浸湿了身下的被褥,抬头看屋外的天已经蒙上了一层晨曦的微光,同屋的人还在酣睡,阿奇的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起身来到院落中,在凉风中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不行,不能这么傻等着,一定要做点什么。 第二十三章:追寻的足迹 导师是丹尼的旧识,关系很不错,阿奇曾经听导师提过,丹尼救过他。 早晨的训练开始之前,阿奇找到了导师,打听到了一些很模糊的信息,导师告诉他,政权的争夺和交接必然会存在牺牲品,而这些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插手的,在他一再的追问下,才问出了尤里他们是阿泰尔的麾下,阿泰尔现在被支开去了大马士革。 阿奇再想问点其他的,比如尤里是否真的被关押了?被关押的还有哪些人,导师则拒绝透露更多,只是忧虑的说,眼下谁都无能为力,所以知道的越少越好。 阿奇细想自己得来的信息,如果去大马士革找到阿泰尔,那是不是就可以打听到老大的情况了?或许说不定,老大他们没有被捉,而是跟着阿泰尔一起去了大马士革?一个要远途去大马士革的计划在阿奇的脑袋里渐渐形成。 老大在上次来看他的时候留下了一些银币,阿奇花了几天时间弄到了一张路线图,又从训练组偷了一个水袋和两把匕首,几经思索下,留了个简短的字条给导师,便趁着一个大家刚起床准备打扫吃饭的早上溜了出去。 正在途中沿着阿泰尔的踪迹追赶的楼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只小兽已经跟在后面独自踩上了他走过的足迹,一路而来。 阿奇从苏尔出城的时候,买了十个烤饼放进了随身的行囊里,就踏上了他的旅程,沿着路线图一路上走走停停,风餐露宿,他脚下的这片中东大地的冬天已经悄然离去,迎来它短暂的春天。 如果跟这条路上沿途的商贩打听,他们都会告诉你,有个长着栗色卷发,眼睛像黑宝石的少年曾经在这里停留过,或讨水喝,或买些吃的,身上的衣服灰尘仆仆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偶尔打开的鼓鼓包裹里,却可以看到一件很干净的黑色斗篷。 阿奇揣着怀里看过无数次的路线图,已经在路上走了两个月零十天了。 一路上他不停的跟商贩打听着情况,问人家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相很年轻俊朗的男子,身高一米八多,可能穿着青灰色的衣服,灰色的软靴,戴着兜帽。青灰色的衣服,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老大时,对方的装束,那时老大像神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拎小鸡一样的轻易丢开了那个欺负他的人,他还记得老大看着那个人的眼神,冷漠中甚至带了一丝杀气,而在转向自己的时候,却铺满了耐心和温暖。 包裹里黑色的斗篷,也是老大上次来留下的,每当阿奇找到一处地方休息的时候,便会把斗篷取出来抱在怀里,把脸埋在上面,嗅着上面残留的那一丝熟悉的味道,就好像老大在身边一样。 这天晚上阿奇留宿在一个小村子外的一处荒废草屋里,正待入睡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阿奇的睡意瞬间被打散,竖起耳朵警惕的贴在黑暗中的墙壁上,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草屋外面。 借着外面的月光,勉强能看清楚草屋里面的轮廓,那人似乎发现了屋内靠墙坐着一个人,一时间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也没有多做表示,而是选择了另一边的角落躺下,很快便好像是睡着了似的没了声响。 阿奇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对面角落里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自己,没有去在意对方不友好的目光,阿奇起身在外面的小河边简单洗漱了下,又匆忙填了几口烤饼便继续踏上了征途。 前几天,遇到一个小贩说好像见过一个类似他描述的人,朝着东南方向去了,而东南方向正是自己要前行的方向,那人的一句话让阿奇兴奋了好几天,自己好像真的找对了。 天气已经逐渐的热了起来,走了大半天的路,阿奇被晒的眼前有些发花,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城镇的模样,看了看地图,应该是快要到阿达纳了,于是便加快脚步进了城。 这座城不大,但是看起来很热闹,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阿奇思索着,要在这城里买双结实点的鞋子,自己脚上的这双已经磨破露出了脚底,脚掌那块被反复磨破又长好的地方已经结成了硬茧,脚心今天在路上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走起路来有些火辣辣的疼。 正蹲在一个小摊前挑着鞋子和老板讨价还价的时候,集市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连带着东西被撞翻摔碎以及摊主的叫骂声,紧接着,阿奇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这个方向奔了过来,后面还追了两个拿着棍棒的商人模样打扮的人。 那人跑近了,阿奇才发现那赫然就是自己今早在草屋里见过的少年,只见他一阵风似的七拐八拐的从各个摊位上跳过,踩扁撞翻了无数的东西,搞的整个集市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那两个追着他的商贩嘴巴里一边喊着“抓小偷”一边追着他往前跑,旁边的摊主也试图捉住那个少年,却见他闪来闪去,灵活的像个泥鳅,总是在对方的手即将要抓到他的衣角时,又刺溜一下窜的老远。 眼看那少年就要跑出集市的时候,突然一个摊位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个老人,少年跑的猛了刹不住,眼看就要撞上去,又硬生生的转了方向,结果好像是扭到了脚,终于被旁边一个试图拦截他的人抓到机会伸手拉扯了一把,摔倒在地上。 那紧追着他的两人见状冲上前去,棍棒像雨点一样的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少年只能抱着头弓着背蜷缩在地上试图阻挡那一顿乱棒。 阿奇直觉那少年并不是坏人,刚才为了躲避老人才落了一个被捉住的下场,于是没有细想之下,便冲了过去,揪住那正在殴打少年的两人,“你们住手!住手!他要被你们打死了!!” 那两人见有人劝阻,不耐烦的推了阿奇一个趔趄,“哪里来的小鬼?我们在教训小偷,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不是这该死的小偷的同党?!”说罢好像竟要上来抓住阿奇一起教训一番的架势。 苦练了一个多月的擒拿术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在对方伸手过来抓他的时候,准确捏住了对方肘关节,然后一个下压将对方的手臂反拧在身后,那人疼的大叫,哀声连连的让阿奇放手。 阿奇松开了手,对方吃了苦头不敢再对他轻举妄动,只是指着地上的少年说:“这臭小子偷我们铺子里的食物!我们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凭什么就让他随便偷了去?!你如果要管闲事就替他把钱付了,我们就不再追究!” 阿奇无奈的替他如数付了钱,打发走了那两人,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可逐渐散开了去,那少年从地上坐起来,头发撒乱着,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是刚才被抽打的青肿痕迹,他看上去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口气是一副不领情的模样,“多管闲事……!” “你!”阿奇气恼的看着眼前那个不知好歹的少年,自己帮他付了钱,还被骂多管闲事?早知道刚才就让他被打死算了。 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懒得和他废话,阿奇转身就走,用为数不多的银币买了双结实的鞋子换上,又补给了一些干粮,就按路线图上规划的方向朝下一个城镇走去。 一路上走着,偶然间回头,阿奇发现那少年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瘸一拐的跟着,不过路又不是自家的,还能不让别人走不成?阿奇恨恨的扭过头,加快了脚步像前走去。 热天的白昼时间变的很长,傍晚的天边,红霞连成一片,看上去美丽妖艳异常,阿奇看着眼前这副瑰丽的景象,一边想着自己和楼忆的种种过往,心中甜蜜、思念、担忧冲撞在胸口搅成一片,就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呲啦”一声,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转过头发现是身后的少年跌倒了,抱着脚一副痛苦的模样。 顾不得刚才还在生气,阿奇调转回去走到那少年跟前,发现他的脚踝青紫一片高高肿起。 抱着脚的少年感觉眼前先是被什么人遮住了亮光,紧接着就有一只手递到自己的面前,抬起头,看到之前帮自己付钱的那个人站在跟前冷冷的看着自己,可是举手投足间却是一副要帮忙的模样,少年心中微动,把手递了过去借力站了起来。 阿奇架着他,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心里想着这下耽搁了去找老大的进度,不禁有些气恼自己的多管闲事,可是看到这个狼狈的少年,却又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弃对方于不顾。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在一颗大树下停下来休息过夜。 少年瘸着脚在附近拾了些干树枝堆成一小堆,很有技巧的用两块石头的碰撞引起了火种,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火堆的附近,分食着食物和水。 “我叫爱罗。”少年默默的吃完干粮,突然开了口。 阿奇这才抬起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深棕色的头发,瞳孔泛着幽深的翠色,皮肤很白,尖瘦的下颌让整个人显得有些阴冷。 “埃米利奥。” “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见爱罗第二句话就开始打探自己的行踪,阿奇下意识的有些反感和防备,只是出于应付的答了一句:“我……去找我哥哥。” “哦,找家人啊。”爱罗听后似悠长的叹息了一声,便躺下了,没有再多问。 心里惦记着明天要早点上路,累了一天的阿奇也抱着怀里的包裹缩在火堆边很快的进入了梦乡,只有在梦里才能短暂的和老大相遇。 第二十四章:思念和寻找 早上阿奇醒来的时候,见那个名叫爱罗的少年好像已经起了很久的样子,受伤的脚踝上缠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布条,正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前翻烤着一只野兔。 烤肉散发的香味,让两个多月只靠干粮充饥的阿奇肠胃瞬间有了反应,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响亮的“咕咕”声,看着对方盯着自己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阿奇羞恼的红了脸,他快速的爬起身,到附近的水沟边洗了把脸。 再回到大树下的时候,看到爱罗已经开动了,而靠近自己包裹旁边的树叶上则躺着另外一半热气腾腾的烤兔子。 阿奇没有再扭捏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来补充体力,顾不得还烫着,就抓起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几个月不知肉味的感觉,让他吃完才发现自己的嘴巴里烫掉了好几块皮,舔上去涩涩的疼。 抹干净油乎乎的手,阿奇才抬起头,有些傻乎乎的对着爱罗展开了一个笑容,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那笑容明亮的让爱罗有些别不开眼,心底却闪过几许阴冷,只是冷着脸没有做多的表示。 吃完东西,阿奇就接着按照原定的计划上路了,爱罗一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阿奇想着,或许对方要去的地方刚好和自己相同吧,也没有多问。 两个人就这么结着伴,白天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偶尔在需要停顿休息的时候说上两句话,晚上就就近找个能栖息的地方落脚休息。阿奇准备的干粮本是一人份的,爱罗除了第一天之后,也就没有再碰过,他总是能猎到田间树林里的一些小动物,自己烤着吃,也总记得留一份给阿奇。 两个少年就这么结伴走过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 这天晚上阿奇守着忽闪忽闪的小火堆,直到慢慢悠悠的啃完一个烤饼也没见爱罗回来,看着周围茫茫的夜色,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好歹是一起同行了数月的人,虽说交流很少,可是出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还是有些着急,不禁猜想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去附近找找吧,阿奇想着,便站起身,朝着爱罗走时的那个方向找去。 附近的草丛长的很茂密,走进去差不多到没了腰的位置,一脚踩下去,惊起无数小飞虫扑打的脸上,阿奇一边挥着手驱赶虫子,一边瞪大了眼睛借着月色寻找那可能出现的身影,突然远处悉悉索索的伴随着一两声或深或浅的带着闷哼的喘息声引起了阿奇的注意。 “爱罗?”阿奇出声询问着走了过去。 十来步之外的地方,草丛被压倒成一片,混合着人影在月色下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依稀可见周围似乎是有搏斗过的痕迹,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声音正是从那处传来的。 “爱罗?是你吗?”阿奇又叫了一声,回答他的是一声带着粗重喘息的模糊话语。 阿奇慌忙走上前去,近了才看清楚,那倒在地上的确实是爱罗,呈现出一个有些别扭的蜷缩状躺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你怎么了?受伤了?”阿奇想掰开那只抓住脚踝的手,试图撑起躺在地上的人。 “唔……蛇,被咬了。”看到阿奇前来,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回答的话语里泻出一丝忍耐已久的疼痛呻吟。 “别慌,我们先回到火堆那里去!”阿奇蹲下,努力的撑起爱罗把他背到背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去。 到了光亮处,才彻底看清楚了爱罗脚上的伤势,被咬的地方呈十字型开口,切口边缘红肿的有些透亮,很显然在被咬后进行了简单的放血处理。 “没有青紫发黑,应该不是毒蛇吧?”阿奇用手指头轻轻的戳了一下红肿附近的皮肉换来爱罗的一声闷哼。 到附近的小河边弄了些水回来,阿奇帮爱罗清洗了伤口,又割了快衣服上的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 “今天只能这样了,明天我去前面镇上给你买草药。”阿奇拿了一个烤饼合着水袋一起递给爱罗,“今天先吃这个垫垫吧,我不会打猎。” 回到光亮处重见天日的感觉让爱罗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漂亮又带点青涩可爱的少年,瘦薄身体看上去不堪一击,而肢体眼神中却带着坚定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爱罗的心里竟然奇异般的涌上一股安心的感觉。 他嚼着干巴巴难以下咽的烤饼,心里对阿奇的戒备竟然就那么卸了下来,他看着对方仰面躺在火堆旁,双眼注视着星空,刚才那种在确定了自己的伤势无大碍之后,短暂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如初的模样。 爱罗能看出眼前这个人的心里一直装着很重要的事情,让他马不停蹄的赶路,眉目间始终挂着一丝忧虑,目光却一直坚定如炬,他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会让对方有这样的表情和坚持? 这么想着,就不经意的问了出来:“只是去找你哥哥么?” “嗯?”听到对方的声音,阿奇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句。 “我说你的哥哥……他在远的地方?”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很远吧,可能也很近。”阿奇喃喃的说道。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是在寻找他?” “嗯,哥哥有天出门了之后,就,没了消息,所以我来找他了……”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失落和轻叹。 “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找?”爱罗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然后他看到阿奇突然短促的笑了一下,下一秒又好像是要哭的表情,最终却又转回最初的那副忧虑又坚定的模样。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阿奇看着璀璨的星空,天上的星星很亮很亮,闪烁着,勾勒出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的轮廓,是啊……老大……你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天刚亮,阿奇就睁开了眼,身边的火堆已经冷了,风吹过来,散发着一股焦木烧过后的味道,爱罗睡在一旁缩成了一团,脸上的红晕显示着他正在发着烧,阿奇思索了半响,面色纠结舍不的把一直不离身的披风从包袱里取出来,盖到了爱罗身上,便走去附近的城镇里给他买草药。 走到城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做着买卖的,出来逛街采买的人头喧动,到处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阿奇一边走着寻找药铺,一边心里有些沮丧,爱罗的受伤打乱了他去寻找楼忆的步伐,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就这样丢下对方置之不理,就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他在集市最为热闹的一处找到了一家药铺走了进去,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楼忆也赶到了这个城镇,就在跟他一街之隔的位置,正在跟人打听着他的消息。 楼忆按着路线,只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追上了阿泰尔的队伍,解释完事情的始末,阿泰尔临时改变了行程,跟楼忆一起快马加鞭的回到苏尔解救尤里一行人。 一番交涉后,洗清了尤里勾结反叛的罪行,一切似乎都恢复了表面的正常。 看着尘埃落定,楼忆就去了训练组,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阿奇了,心里的思念是不可言喻的,步伐也比以往快了许多,可是让他万万没想的是,等待他的是一张纸条,就是阿奇走之前交给训练组导师的那张。 楼忆拿着手中的纸条,在训练组的中厅站着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来,纸条上面端正的写着“导师大人,很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我要去大马士革,不用找我,也请帮我保密,谢谢。”落款是埃米利奥。 楼忆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眼下的心情,生气?焦急?震惊?紧张?这些仿佛都不对,只是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块,那种抽离感把他冷静的世界震成了一块一块,掉落摔的粉碎。 他想把那个到处乱跑的小孩抓过来狠狠的打一顿屁股,想把他关在屋子里再也不许他出门,也想摸摸他毛卷卷的头顶,或者抱抱那削瘦温暖的身体,一时之间惊讶的千回百转,却最终回落到手中轻飘飘的字条上……阿奇,你去了哪里? 强压下心头乱糟糟的情绪,楼忆去了几条街之外和尤里约定等候的酒馆,酒馆里喧哗热闹非凡,尤里几人正在大吃大喝的一解近期的郁闷情绪,看到走近的身影,便挥手叫道:“楼,我们在这里。” “楼,见到你家小鬼了吗?!你坐啊,站着干什么?小鬼怎么没和你一起……”丹尼一边往嘴巴里塞着酱牛肉一边看着楼忆开口问着。 尤里看着脸色稍霁的楼忆,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丹尼的腿,阻断了他的话语。 “楼,发生什么事了?”尤里递给他一杯酒。 楼忆看着眼前的酒,愣了几秒才接了过来,开口的声音有些不寻常的黯哑。 “阿奇……不见了。” “不见?他不在训练组?我还拜托了朋友照看他的。”尤里闻言很是惊讶。 楼忆将手里的纸条放到桌上,在座的几人凑过去看了看,都惊呆了。 “这个小鬼……他……”丹尼有些伤脑筋的看着楼忆,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楼,先冷静下来。”尤里看着脸色阴沉的楼忆开口分析道,“小鬼,他肯定是打听到了什么,才去了大马士革,十有八九是以为你去了那里。” “嗯,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强压着心里不断翻滚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楼忆缓声说道。 “楼,你也别太担心了,小鬼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他当初不是也一个人从托斯卡纳流浪到这里的吗?”丹尼站起身,安慰的拍了拍楼忆的肩膀。 楼忆将僵直的视线移到尤里的脸上,“尤里,我必须去找他。”他知道当下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这次他没有办法再去顾及那严格的组织纪律和眼下的任务。 尤里抬头回应着楼忆的视线,沉默了半响,点起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去吧,这里……有我们,找到了,就带回来。” “谢了。”楼忆咬紧下颌快速的抿了抿嘴角,第一次因为这种伙伴这种坚实的后盾和无边的支持而将心里衍生出来的情绪写到了脸上,他一口喝下手里那杯酒,朝几人微微的点了个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蜕变 出城的路上经过了阿奇曾经养伤的那处屋子的巷口,楼忆的脚步在那里稍稍顿了一下,又拉低了帽兜迅速的走了过去,入夜的风撩起了斗篷黑色的边角飘荡在空中,楼忆看着眼前蜿蜒向前望不到终点的路,心里默念着,阿奇,等我。 出了城便快马加鞭的一路飞赶,路上出了必须的补给和打听消息,楼忆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就这样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追上了阿奇的步伐。 阿奇买完草药出来,思附着爱罗需要补充体力来应付伤口的发炎和高热,又顺道去旁边的小酒馆买了些热腾的肉饼和一罐豆汤。 当阿奇快要走出集市的时候,楼忆就来到了阿奇曾经停留过的那个药铺,每到一处,他最先打听的就是卖吃的和卖药的地方,因为知道阿奇必须要买吃的,再者虽然不愿意去想象他会受伤,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 药铺的老板告诉楼忆刚才有个和他描述很相似的少年在这里买过治疗蛇咬伤的草药,这个消息让楼忆的心几度起落,来买药就一定是有人受伤,可是老板却说那少年除了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不像是自己受伤的模样,来不及再细想,楼忆就朝着老板指着的方向追了过去。 阿奇正要转弯走向城门的方向,却在靠近集市的入口处看到有几个恶霸模样的人在推搡着一个牵着小孩的妇女,那妇女手里紧紧的捏着用来乞讨的脏碗,推拉争夺之间,有几枚硬币从碗里晃荡了出来,旁边的小孩赶忙弯腰去捡,却被其中一个恶霸一脚踢开,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了几下就没了动作,那妇女丢掉碗大叫着想扑上去看她的孩子,却被恶霸一手拦住掀翻在地。 “住手!!”阿奇抱着怀里的东西,紧走了几步上前去,大声的呵住了正准备抬脚踹下去的恶霸。 周围围观的人散落成了一个半圆形,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有些在看一眼之后冷漠的转身离开,有些带着想上前帮忙又畏缩的样子看向阿奇欲言又止,有些则是干脆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呦,这是打哪里来的正义使者?!”其中一人收起脚,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阿奇。 “你们不可以这样欺负人!!”阿奇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丝毫不害怕的带着气势瞪了回去。 “哈!欺负?!她们穿的破破烂烂在街上乞讨,挡了大爷们的路,我教训教训她有什么不对?!你又是哪根葱,敢管我们的事?” 几人说着,没有再理会地上爬过去抱着孩子的妇女,只是缓缓的靠近阿奇,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他困在中央。 阿奇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看着周围或幸灾乐祸或冷漠或软弱的嘴脸,心里除了愤怒之外有些发紧,思索着这下要如何脱身。 他稍稍的弓起背,一手抱着食物和药,一手抬起摸上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那几人见他如此明显的亮出了武器,便没有再犹豫,几个人同时上前想要抓住他。 阿奇在他们伸手扑向自己的时候,将怀里的豆汤罐子狠狠的砸向迎面而来的一人,抓的时候过于大力,他的手指也伸进了汤罐子里,烫的他险些没有抓住的撒了手。 被砸中的人捂着脸烫的大叫,阿奇趁着对方有些混乱的时候,矮下身躲过旁边伸来的几只手,眼看就要突出包围圈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大手揪住了头发,紧接着就觉得膝关节后方被人踢了一脚,跪到了地上。 “他妈的小杂种,你想跑去哪里?!” 其中一人抢过阿奇手中的匕首,将刀锋贴到阿奇的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操!跟我把他的脸划了!”被烫的那人缓过劲来,指着阿奇气恼的大叫。 “啧啧,这小脸多水嫩啊,被划花了好像有点可惜啊……”揪着阿奇头发那人使劲的往下压着阿奇想要抬起来的背脊。 “你们放开我,几个人打一个算什么?!”阿奇拼命想要直起身来,嘴巴里强硬不服输的喊道,他的心里已经慌了,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他,就任凭自己被这几个恶霸打压,就连刚才他救下的那对母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逃去了哪里,阿奇心里的气恼、失望、后悔交织着。 “呵,脾气还挺硬气的,不知道一会把你的脸划得稀巴烂之后你还会不会这么说?或者是……嘿嘿”拿着匕首那人突然话峰一转,用匕首挑起阿奇的下巴,脸上的表情由不屑变的有些猥琐,让阿奇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那人接着说:“或者把你扒光了卖给那些喜欢娈童的变态老爷们换点银子花也不错呢,哈哈哈……你喜欢哪种?挑一个啊?”说着手竟然不干不净的开始在阿奇身上摸索。 过往的遭遇迅速的撕碎了阿奇强装的冷静,他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力道瞬间大的有些惊人,按压着他的那人被他顶了个趔趄,阿奇趁着空挡张开嘴一口咬那摸上他身体的手,猛的一口瞬间扯下了一块皮肉,满嘴的血腥味刺激的他眼睛发红,嘴里含着那恶心的皮肉还未吐出,刺目的血液顺着下巴低落到地上。 “呸”的一口吐出那块肉,阿奇突然裂开嘴扯出一抹看起来有些绝艳的微笑,鲜红染满了整个牙齿,交映在稚嫩白皙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疯狂和诡谲的美丽。 “妈的,这个该死的小杂种,老子要亲手割烂你的嘴和舌头!”被咬的那人连连哀嚎,飞起一脚死命的踹在了阿奇的背上,然后揪起阿奇的头发强迫他仰着脸,另外一人捏住阿奇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闪着寒光的匕首便朝他嘴巴里捅去。 阿奇被对方强硬的力道压着动弹不得,在心里绝望的呼喊了一声“老大”,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深入口腔的疼痛,可是却听到对方一声凄厉的惨叫。 睁开眼睛,阿奇看到眼前的那只手上的匕首已经掉在了地上,手指加手掌呈一种痉挛的扭曲状,在他的面前缓缓的掉落了下去,热血瞬间喷洒到了他的脸上,整个世界血蒙蒙的一片,那只手竟是被齐腕切断了。 旁边几人见形势不对,迅速的丢下阿奇四下逃窜,只留那被切掉手的人躺在地上打滚哀嚎。 阿奇有些呆愣的缓缓转过头,整张脸被粘稠的鲜血浇的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他透过眼前的血雾,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个思念了数百天的身影正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老大……是你听到了我的呼唤赶来了吗?阿奇脑子里滑过最后一丝念头,眼前一片发黑,意识沉入了那死寂的世界里。 第二十六章:重逢 “阿奇!”看着几步之外倒下的人,楼忆心里一惊,心里那个殷切思念的名字脱口而出,他两步走上前去抱起了昏迷过去的人,大踏步的向附近一家住店走去。 没有理会在门口恭迎客人的店主僵硬不情愿的表情,楼忆一阵风似的抱着阿奇走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看着房门前跟上来的唯唯诺诺的店主,手一扬甩出几枚银币说道:“给我打盆热水再准备点伤药和热食,多的不用找了。” “哎!好咧!”店主接住银币喜逐颜开,刚才紧张怕事的表情一扫而空,这钱够大半天的收入了!掩上门小跑着去准备东西去了。 楼忆把阿奇整个儿扒了个精光,检查了一遍,发现身上除了淤青没有伤口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满脸的血污,想着刚才的情景,不禁有些后怕,若是自己晚到一步,那后果……听到外面传来店老板的敲门声,他没有再往下想,开口应了声:“进来。” “大人,东西已经给您都备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店老板将东西一一端进来摆好,才抹抹汗哈着腰说道。(赚几个钱太不容易鸟~店老板宽面条泪T.T) “暂时没有了,你出去吧。” “好的,有事您叫我。” 等待房门关上后,楼忆掀开阿奇身上盖着的薄被,从头到脚给他擦拭着,看着被水清洗后,在血污和灰尘下一点点露出的熟悉的小脸,这些天一直被他用冷静逼到角落的疲倦、担忧、焦急现在全部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丢掉手里的布,他没有再压抑自己,将这个让他苦苦寻觅的人紧紧的嵌进了怀里,力道之大似乎是要揉进骨血再也无法剥离出来一样。 “唔……” 勒的太紧了,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从昏迷中渐渐的转醒了过来。 阿奇只觉得有个温热,软中带硬的热源紧紧的吸附着自己,鼻间依稀是熟悉的味道,背部的淤青因为过度的挤压让他在安全和疼痛交织的感觉里呻吟了出来。 “阿奇。”楼忆看着眼睫抖动的厉害的阿奇,知道他在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俯下身,轻柔的将嘴唇印在那里颤抖的眼皮和睫毛上吻着,嘶哑温柔的声音飘出唇齿:“阿奇,我在这里。” 在这声音发出的同时,唇下的眼睛有片刻停止了抖动,紧接着又拼命的颤抖起来,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放大了的嘴唇,压抑住心中害怕是梦境的狂喜,眼睛又努力的睁开一些,这下才看清楚了全部的模样,“老大……”伴随着一声沙哑破碎的低喊,阿奇的眼泪潸然落下。 “阿奇,阿奇,阿奇,不哭。” 抱着怀里放任委屈洒落的小鬼,楼忆的吻一个接一个的落下,在额头、在眉间、在眼尾、在鼻尖,带着浓烈的思念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吻掉了一串串委屈不安的泪珠。 越是被轻声细语的安慰着,那委屈就越是从心里的各个角落涌现出来,数月来烈日骄阳披星戴月风雨无阻的在陌生的路上行走寻觅,抓着一点点消息就化作救命稻草,如一个坚实的横梁一样支撑住整个世界,阿奇紧紧的抓着楼忆的衣襟,一个劲儿的抽噎个不停。 楼忆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用鼻尖蹭了下那满是泪水的小脸,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哄人,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找准了那个略显苍白抽噎不停的嘴唇,缓缓的亲了上去。 先是嘴唇贴上嘴唇,轻缓的磨蹭着,感觉到阿奇瞬间停止抽噎愣住了,隔一秒又无法自控的打了个哭嗝,呆傻的模样让楼忆的心里又软了几分。 伸出舌头探进微微张开的小嘴长驱直入,纠缠上了口腔中跟主人一样呆愣的软滑小舌,感受着温热稚嫩的口腔里那细软滑腻的触感和青涩的味道。 一个吻由安慰变为情动逐步的加深着,温热的舌头辗转扫过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带着灼烧的气息碾压着脆弱的敏感处和口腔薄膜,引起怀里的身体的战栗,感觉到怀里的人儿逐渐由僵硬软化成水。 绕指柔的顺从更是挖起了楼忆心中深层次的侵略感,他不禁用手抬起阿奇的下巴,在这种稍微带点压迫的动作中,更深的吻了下去,用力的纠缠吮吸着那交缠在一起的小舌,一股惹人的酥麻悸动沿着神经末梢爬上身体的角角落落,来不及吞吐的津液顺着阿奇的嘴角溢出滴落到枕头上,牵出一丝河蟹……的晶莹。 吻了好一会才松开来,阿奇早已迷失在这个热情似火的亲吻里瘫软成一团。 楼忆轻轻的抬起阿奇带点婴儿肥的下巴,刚才苍白的小脸已经染上了几抹红晕,睫毛有些害羞慌乱的抖动着,在泛青的眼窝上落下些许细碎的剪影,刚刚面对恶霸的凶狠和此刻的软糯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感,让楼忆嗓子发干。 “不哭了?”楼忆嗓音沉沉的带着些情欲熏染的黯哑。 阿奇只觉得身边的温度,身体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烧的他慌乱不已,见到老大的委屈和喜悦全然被这种陌生的情丝所扰乱,他整个人好像被泡在一盆热水里,蒸蒸的热气熏的他心跳紊乱,甚至有些窒息,想开口却被夺去了声音。 “阿奇?”楼忆搂着人的手臂稍稍松开了些,拉远了距离看着脸红发呆的阿奇,带着薄茧的食指轻轻的刮着阿奇的脸颊。 阿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楼忆,眼前是放大的熟悉的眉目和温暖关切的眼神,心里一酸,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楼忆的脖子:“老大……阿奇,好想你……”脸压在对方颈窝处,感受着那强有力跳动着的脉搏,心中酸涩和甜蜜随着这一声告白泊泊溢出。 楼忆紧紧的回搂着怀里清瘦了不少的身体,听着耳边那一声软软的,尚带着些许童音的撒娇倾诉,眼睛一时间有些发热。 “嗯,阿奇,我来了。”阿奇,对不起,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阿奇,我的阿奇…… 像溺水中的浮木一样,两人紧紧的拥抱着,只留一室交缠的呼吸和呯然有力的心跳。 就这么沉默的呆了好一会,楼忆拉下还在紧紧搂着自己脖颈的手臂,开口说:“阿奇,我给你擦药。” 阿奇翻过身,乖巧的俯趴在床上,露出一个明显脚印淤青的后背。 看着眼前青紫的印子,楼忆低低的轻斥了一句:“三脚猫功夫还敢救人……”手下推抹药的动作却很轻,恍如指间是件易碎的珍宝。 听着楼忆带着宠溺的斥责,阿奇把头埋在薄被里,脸上又烧了起来,好像每次遇到老大的时候,都是自己最惨的时候,闻着鼻间若隐若现的草药香,阿奇有些羞愧的想着。 草药香,草药……草药!!!!!阿奇猛然间想起了遗落在脑后的事情,爱罗!草药! 他不顾楼忆还在擦药的动作,一转身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老大!我有个朋友在城外,他被蛇咬受伤了!” 楼忆:“……” 看着楼忆举着染满黄绿色药汁的手,阿奇顺着对方的视线从自己光(裸)的胸膛滑过小腹到长着稀疏毛发的下身和卧在草丛中的粉色小嫩芽…… “啊!!!”阿奇惊恐的捂住自己赤裸的下身,看向楼忆的眼神里是分明的羞恼和慌张,自己什么时候被老大脱光光了! 楼忆:“……” 面对着眼前小鬼的无声的质问,楼忆垂下眼睛,声音冷静的听不出来别的情绪:“怕看不到的地方受伤,所以才脱了。” “那……那……那也……”那也不用脱到光屁股吧!!!阿奇因为对方细致入微的紧张有些感动,转念却又有着无法面对的羞愤和扭捏,被看光什么的……太讨厌了!! “嗯……检查过,我就放心了,该有的……都在……” 话说到末尾,再也忍不住的流泻出一丝明显的笑意,肩膀也带着压抑的轻微抖动。 “老大!!!”被笑话了的阿奇恼的钻回被子里蒙住头,将自己裹成一个大大的卷儿,脸上烫的感觉自己都要蒸发掉和空气融为一体了。 “好了,阿奇,出来。”楼忆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大坨过了一小会儿,嘴角带着笑意的拍了拍被子。 “不……”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被子闷闷的传了出来,末了还补上一句:“你讨厌!!” 还真是爱撒娇啊……楼忆隔着被子摸到脑袋,连着被子将那一整团抱到身上,下巴顶着被子下的脑袋说:“不去找你朋友了?” “哼!”怀里的人动了动,扒开被子探出头,“我的衣服!” 楼忆看着阿奇红坨坨的脸和飘忽的眼神,没有再给他找不自在的把他放到床上,起身拿起老板细心准备的干净衣服递了过去,然后自觉的开门走了出去,挂在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曾淡化过。 第二十七章:握紧了就不会走丢 阿奇被楼忆骑马带着,很快就回到了他昨夜休息的地方。 爱罗早已经醒了坐在原地,看到阿奇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他以为这个人只是留给自己一个披风之后,就已经离开了,去买药什么的只是昨天随口说说。 “爱罗,我回来了,你感觉好些了吗?”阿奇跳下马,抱着怀里哩哩啰啰的一堆东西跑到爱罗前面。 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摸了摸爱罗的额头,没有去在意对方有些闪避的动作,“啊,已经退烧了,爱罗的身体还真是好呢,这下子再敷上药,很快伤口就能痊愈啦!” 阿奇一边笑盈盈的说着一边解开药包的绳子,直到看见爱罗的眼神望向自己身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了介绍老大的存在。 站起身有些微窘的把两只手在身上蹭了蹭,才轻轻的拽住楼忆的衣角,看着爱罗说:“爱罗,这个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嗯……哥哥,早上帮你去买药的时候,再城镇里遇到他了!” 哥哥?楼忆的眉梢轻挑了一下,什么时候,称呼都换了?不过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里却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和被叫老大的感觉不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挑破了,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快感和甜。 爱罗觉得眼前这个被阿奇称为哥哥的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对方颔首了一下。 帮爱罗包扎好伤口,三个人吃了东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问题。 “爱罗,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呢?”阿奇找到了楼忆,心里压的大石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派轻松无忧的模样。 “我……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吧。”爱罗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眼神有些暗淡没有焦距,结伴了数月的伙伴,现在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归属,看着阿奇脸上无可掩饰的笑意和满足,爱罗的心里滑过一丝酸涩,该分开了。 “你没有目的地的吗?”阿奇有些惊讶的问道,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也是有目标的,可是没想到却是在流浪。 爱罗没有再说话,阿奇看着他也有些呐呐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一路相伴这么久,爱罗每次打野味都会留给自己一部分,除了不太说话……其实两人相处还是挺融洽的,现在对方还受伤了,就这么丢下他走了,自己做不到! 阿奇转头看了看身边坐着的楼忆,楼忆回望着阿奇的目光,凤眼挑了挑没有说话,一副全由你自己决定的表情。 得到楼忆的无声的支持和肯定,阿奇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开口说:“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楼忆没有惊讶,他知道阿奇肯定不忍心就这么和自己走掉。 爱罗则是有些呆傻的看着眼前认真提问的人,从第一次的出手相救,再到对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的照顾,明明一副忧心忡忡怕耽误路程的表情,却还是没有丢下自己跑去城里买药,现在居然还要把自己带上一起走,还开口说什么一起回家…… “喂,好不好啊?”没有得到回答,阿奇又接着说:“我跟,嗯……哥哥,必须要回去,你现在受伤了,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所以,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吧,反正你是流浪,去哪里不是都一样吗?” 爱罗点了点头,这种简单直率的邀请,让他没有办法开口拒绝,或许换种生活也不是件坏事。 走走停停的过了一个多月,楼忆带着两个小鬼没有走大道,在爱罗脚伤好了之后,取了些捷径,行程快了许多,三个人在傍晚到达了离君堡还有大约四天路程的一个小镇。 “哥哥,我们今天要在这里休息吗?”阿奇问道,这么多天以来,虽然私下还是会叫老大,但是当着爱罗他已经习惯了叫这个称呼。 “嗯。” 楼忆带着两人去寻找住宿的地方,却见小镇的主街道上热闹非凡,各种各样卖小吃和小玩意儿的商家不是在收摊,而是点起了灯火手脚麻利的摆着贩卖的东西,不太宽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很多大人牵着小孩,或者是成双结对的在街边吃吃喝喝。 “咦?这里好热闹!他们是在干吗?!”阿奇好奇的问道。 “坦桑节吧,这边沿途某些小镇会过的节日,大意就是庆祝今年的平顺和为明年祈祷之类的。”爱罗解释道。 “哇!我们赶上了节日呀!!爱罗你懂的真多!”阿奇小孩子爱玩闹的天真和兴奋的一览无遗,完全不似爱罗那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快去找休息的地方吧,累死了。”爱罗有些不耐烦眼前吵吵嚷嚷的街道,独自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阿奇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好扫兴,还以为可以三人一起在这里吃吃喝喝玩玩呢。 安顿好住处,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爱罗就说不舒服先去睡觉了,阿奇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盘子里的肉,一脸恹恹的表情。 楼忆看着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问道:“阿奇,没胃口?” 阿奇摇了摇头,把盘子推到前面,下巴抵在桌子上,盯着盘子里的一颗青豆发呆。 “那是怎么了?”楼忆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 “没事!不想吃!”阿奇对着额前的留海鼓着嘴巴吹了口气。 楼忆伸手把盘子推回阿奇鼻尖下面,“不吃饱,一会怎么去闹市玩?” 从刚才起楼忆就发现阿奇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总是时不时的看向外面,一副想要出去又不好意思提的模样。 “老大!你想去闹市玩吗?!”阿奇闻言瞬间坐直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楼忆。 楼忆默默的有些无语,怎么就是我想去玩儿了……可是看着阿奇一副终于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的模样,没有揭穿他,只是点了点头。 “老大~你别急!我马上就吃完这些,咱们就去!” 我……不急……楼忆看着一脸迫不及待表情的阿奇,风卷残云的把盘子里的东西扫进嘴里,囫囵吞下,这个别扭的小鬼。 楼忆被阿奇东拉西扯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一路上都是他欢呼雀跃的声音,看着阿奇举着一串熏肉吃的一嘴油,脸上的笑靥染上明亮动人的颜色,楼忆觉得疲倦和这嘈杂的环境带来的不耐轻飘飘的就消失殆尽,心情不由的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不远处街道十字路口的中央围着一群人,时不时的发出鼓掌和喝彩声。 “老大,那里好热闹!我们也去看看!”阿奇也兴冲冲拉着楼忆挤了过去。 人群的里圈,有几个杂耍艺人在表演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技,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阿奇兴奋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遇到精彩的地方,就和大家一起拍手鼓掌,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把小个子的阿奇推到了最前面。 在看完一个精彩的片刻,阿奇拍手跳着转头想和楼忆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一直在身边的人不见了,阿奇顿时有些着急的四处看一圈,没有看到人影,他便开始拼命的人群外面挤。 “老大,老大你在哪里?”阿奇一边挤一边喊着。 “臭小鬼推什么推!” “哎哎,你看不看啊,别挤啊,小孩!” “真是的!挤什么挤!!” 旁边围观的人被打搅了,不耐烦的用肩膀和手臂推挤着阿奇。 好不容易挤出围观的圈子,阿奇站在十字路口茫然的看着四周,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下子就慌了,之前几个月那种失去的感觉和找人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和楼忆走失的地方打着转,仓惶转身间没有注意,和旁边一个大汉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上。 “小崽子,走路看着点啊!”那人掸了掸被撞的地方,不满的嚷了句就走了。 阿奇的屁股跌的生疼,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脚,心里难受极了,老大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又不见了。 正在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突然旁侧伸出来一只手,牢牢的扶住了他,把他撑了起来,阿奇转头一看来人,就觉得一股火苗窜上脑门,“你去了哪里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你乱走什么啊?!” 楼忆一手举着糖果子,一手搀扶着阿奇,表情有些尴尬,他刚才和阿奇被挤散了,看小鬼看的起劲,就没打搅他,发现旁边有卖小吃的,想起阿奇喜欢吃这些,就去买了点,回来就看到他跌坐在地上。 阿奇因为焦急一时嘴快的喊了两句之后自己也愣住了,自己怎么就冲老大嚷嚷了呢……?在看到楼忆手上拿的糖果子后,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原来老大是给自己买吃的去了啊,前后不过一会的事儿,自己却慌慌张张的乱了马脚,还那么凶…… 抬起眼睛,阿奇可怜巴巴的看着楼忆,“老大……我……我不是想发脾气的,我刚才……刚才找不到你了……太着急了……就……” 楼忆看着阿奇一脸着急认错的模样,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把糖果子递到阿奇手里,收回手的时候蹭了下他的鼻尖,温和的说:“尝尝看。” 阿奇下意识的将东西放进嘴里,好甜,紧接着感觉到自己垂着的那只手被一个手心粗糙却异常温暖的手紧紧的包住了,高大的身躯帮他挡过挤来的路人,就这么拉着他穿过人群向前慢慢的挪动着脚步。 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小孩子的嬉戏声,讨价还价声,老板的吆喝声,汇聚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画面,两人就这么挤其中,大手拉着小手,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身边的景物好像定格成了最温暖的衬托,任时光迁移飞逝,都无法变更这种脚踏实地紧密相连的羁绊。 忽然,旁边跑过来几个小娃娃,笑闹追打着从楼忆和阿奇牵着的手下面钻过,跑远。 楼忆握着阿奇的手,微微有些出汗,力道却又紧了紧。 握紧就不会走丢了,阿奇,这次我牵着你。 第二十八章:欲动初开 回去休息驿站的路上,阿奇已经呵欠连天,手被楼忆紧紧的攥着微微出了些汗,心里是暖意融融的甜蜜热度。 阿奇时不时的拿眼睛偷瞟着走在身边的人,在发现楼忆要看向他时,又飞快的闪回目光。 楼忆牵着阿奇走在已经收摊的街道上,他一直都知道阿奇在偷看他,那小动物般试探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此刻的阿奇有些不同,好像前一刻还在热闹的集市中穿梭嬉戏的孩子,陡然间就被染上了一层让人陶醉心动的颜色。 有点像他偶然吃过的一种糖果,外面包裹着一层微甜的面粉做的糖衣,咬开里面是香软多汁浓郁沁心的气息。 他的阿奇,几个月不见,好像长大了。 两人就这么头顶着月光,享受着眼前这短暂轻松的美好气氛,慢慢的走回了驿站。 驿站的环境很简陋,单间的客房早已住满了人,楼忆带着阿奇找到一处还算空阔的角落坐了下来。 屋子里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劳累了一天赶路人都睡熟了,只留横梁上吊着的两盏油灯还在兢兢业业的燃烧着,洒下一室微弱的柔光。 楼忆把散落的干草铺匀成一摞,看着阿奇说:“睡吧。” “那老大你呢?” “我啊,就在这里,你睡吧。” 阿奇揪着衣角,眼巴巴的看着楼忆,却不再说话。 “怎么了?”楼忆将阿奇揽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阿奇顿了一下,一只小手悄悄的爬上楼忆的腰际,揪紧了他的衣服搂住。 楼忆低头看着慢慢的蹭到自己胸口的毛卷卷的脑袋,平稳的脉搏快跳了几拍。 他用手轻抚着阿奇的后背,轻声的问:“阿奇,还不累么?” 阿奇抬起头,脸有些红,“累,可是不想自己躺着,想要这样。” 说话间,阿奇看着楼忆的眼睛,柔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看起来比往常深邃很多,仔细看进去又好像有什么细碎的光线跳跃消失在微微上挑的眼尾里。 阿奇觉得那双眼睛中央好像有着一股让人魔怔的漩涡,而他轻易的跌了进去。 楼忆的目光顺着阿奇秀气微翘的小鼻子,滑落到像花瓣一样的小嘴上,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润着一层潋滟的水光,一股热流从身体的最深处猛然钻了出来,他低下头封住了这个无声的邀请。 被吻上的时候,阿奇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眼睛兀然睁大,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眉毛和鼻梁。 楼忆轻舔了一下阿奇的嘴唇分开,鼻尖贴着鼻尖缓缓的磨蹭了一下,用手轻轻的合上阿奇的眼睛,声音低哑的说:“闭眼睛,呼吸。” 阿奇听到指令下意识的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流刚抵达肺部,便突然有一道很大的力,将自己整个攫住,一个柔软的物体闯入口腔,追随咬紧着自己的舌头,迫切的缠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口腔里敏感的地方像被羽毛轻轻刮搔着一样,阿奇被吻的晕晕乎乎的浑身酥软,眼睛里渐渐浮起了氤氲的水汽,喘息声也急促起来,带起身体里不知名的灼热欲望悄悄抬头。 耳边急促的喘气声和偶尔流泻出的一两声细小的叮咛,让楼忆不可抑制的起了反应,理智也正在迅速的崩塌,他锁紧了阿奇的身体,在阿奇被迫仰着头的姿势下,加深了这个吻,舌头翻搅进去,湿热的舌尖旋转着滑动在薄薄软软的口腔嫩肉上,强大的力度像是要抽空阿奇肺部里的空气一样。 生涩和霸道碰撞在一起,让暧昧和情欲迅速掀动了两人身边流转的空气,变得蓬勃灼热了起来。 阿奇只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随着楼忆舌尖的挑动,身体里面流窜着一股陌生的悸动,像是有什么想要被急迫的安抚,又像是有什么想要释放出来一样,他贴着楼忆的身体无意识的磨蹭着,磨蹭了之后发觉那种感觉好像愈演愈烈,变的更敏感了起来,他有些害怕于身体里这种蠢蠢欲动的陌生情愫,身体轻轻的瑟缩着。 楼忆亲着亲着,感觉到有个硬硬的小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大腿外侧在轻轻的磨蹭,伴随着摩擦,怀里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霸道灼热的吻,看着眼前一脸潮红又不知所措深陷情欲的小脸,楼忆暗自苦笑了一下,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也失控的身体,好像太过火了…… 身体里出现的感觉,让阿奇懵懂的产生了一种羞耻感,可是骤然停下的亲吻,又让他觉得好像被吊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身体里的燥热也越发的难受起来。 羞涩和不满的感觉混合在一起,阿奇泪眼汪汪,不安的瞅着楼忆,“老大……” 迷茫软软的声音,让楼忆的心里猛地一紧,眼睛里的化不开的浓雾更加浓密幽深了起来,他绷紧身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阿奇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贴着,哑着嗓子说:“乖……睡觉。” 阿奇闻言不满的在楼忆怀里扭动了几下,把脸蹭到肩窝处嘴里咕哝了几句。 一天的赶路加上晚间的玩闹,还有那耗费体力的深吻,确实让阿奇觉得很疲倦,他贴着楼忆胸口暖人的温度,沉沉的睡了过去。 留下楼忆一个人靠坐在墙边,搂着怀里青涩柔软的身体,压抑着体内横冲直闯的火焰,陪着横梁上的油灯,一夜无眠…… 阿奇睁眼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周围人的低语声吵醒了他。 他发现自己趟在干草上,身上盖着楼忆的披风。 站起来看了一圈,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还在睡觉的爱罗,屋子里却没有楼忆的身影。 阿奇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赶马准备启程了,他围着驿站转了一圈才在屋后找到楼忆。 驿站的水源没有富裕到让人可以随意挥霍,楼忆光裸着上半身,单手舀着陶盆里的水在清洗脖颈和前胸,拍溅上来的水花有几滴飞落到后背上,抚摸着光滑密实的肌理蜿蜒流下,最后没落在腰际的衣襟里。 站在初晨氤氲的薄雾里,薄而紧致的结实线条,让楼忆整个人看起来,蕴含着一种蠢蠢欲动的原始野性和爆发力。 这种从来没遇到过的感觉,让阿奇有些目瞪口呆,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才呐呐的开口:“老大……” 随着阿奇的这一声叫唤,眼前有张力的画面骤然消失不见。 只见楼忆转过身,朝阿奇露出一抹浅笑,“醒了?” “嗯,醒了。” 阿奇看着楼忆拉伸舒展了一下手臂,穿起上衣走向自己,然后一个轻软的吻落在自己的额际,带着嘴唇微凉的温度。 “去洗漱吧,吃完东西我们启程。” “嗯……” 阿奇突然伸手拉住楼忆擦身而过的衣角。 “嗯?”楼忆转头看着他。 阿奇踮起脚,拉低楼忆的脑袋,在他的侧脸上印了一个响亮的亲吻,小虎牙调皮的跳了出来,“早安,老大!” 三人风尘仆仆的回到君堡的时候,刚好接近中午。 丹尼和尤里正坐在据点的大厅里讨论着什么,回头看到来人,丹尼站起身欢喜的扑了过来挂在了楼忆的肩膀上拍打着。 “哈哈!楼,你可算是回来了!” 然后转身一把揉上站在一旁阿奇的脑袋,“臭小鬼,乱跑什么啊,你去哪里了啊?让人一顿好找!” 阿奇有些不爽的挥开丹尼沉甸甸的大手。 “不许叫我臭小鬼!”吼完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大。 阿奇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楼忆,咕噜了一句:“我已经不小了!” 丹尼好笑的搔了搔头,“呦呵,出去了一趟,晒黑了,胆子和脾气也晒大了不少啊!臭小鬼!” “说了不许叫我臭小鬼!哼!”阿奇气恼推开把手勾在楼忆脖子上的丹尼,横在两人中间,掐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一大一小两只还正要掐架的时候,尤里突然开口说道:“爱罗?你怎么在这里?” 丹尼这才发现,门边还有个少年,站在门扉的阴影里,低着头不说话。 “尤里大哥,你认识爱罗呀?”阿奇瞪大眼睛问道。 “怎么会不认识……爱罗,你……你不是应该在大马士革么?” 哪知道爱罗听了这话,转了身就走,被阿奇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 “爱罗,你要去哪里啊?” 爱罗不耐烦的挥开阿奇的手,“反正不会留在这里了,再见。” “喂,为什么呀?你不是认识尤里大哥吗?” “松手!别拉着我,你松开!” 两人拉扯间,尤里大跨步的走出屋子,一把扛起爱罗甩在肩膀上,爱罗拼命的在他身上踢打着,“你放我下来,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下来!” 尤里压着爱罗的小腿,一巴掌忽扇上他乱扭的屁股,“臭小子,你给我安静点!在你爹地到达这里之前,你那里也别想去!你们这些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孩,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离家出走?!” 然后不顾爱罗的反对的甩上了大门,把他丢在大厅地毯上。 几人用餐间,阿奇才了解到,原来爱罗是阿泰尔的养子,至于他为什么要偷跑出来流浪,答案只有眼前这个拿叉子狠劲戳着牛肉的人自己才知道…… 阿奇和爱罗两人被以讨论公务为由赶到二楼。 阿奇躺在床上看着对面地上坐着的爱罗。 “喂,爱罗,你原来也是军团里的人呀。” 爱罗瞥了一眼阿奇没有说话,他跟自己生着闷气,幽深翠色的瞳孔里闪过几缕沮丧哀伤,谁知道跟着对方回来就遇到了熟人呢,结果被囚禁了起来,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见那个人了!这几个月都白跑了! 一想到那个人,疼痛就从爱罗的心尖上冒了出来,为什么那个人要是自己的爹地? 自从上次在睡梦中,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那个人发现了之后,他就开始疏远自己,再也不会微笑着对奔来的自己敞开怀抱,再也不会用长满硬胡茬的下巴蹭自己的脸,再也不会在入睡前,陪在睡前床前握着自己的手,最后干脆不再见自己了。 每次要求见他时,回答自己的,都是那个该死的亲卫一张恭敬的脸说和:“抱歉,少爷,大人他正在忙。” 忙!忙!忙!都是刻意疏远的借口不是吗?如果不想再见到自己,为什么不来亲口对自己说?为什么还要嘱咐别人准备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甚至在天气变化的时候,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提醒自己加衣服! 如果,如果真的要疏远自己,为什么还要附送上这种如蛆附骨的温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为什么? 爱罗越想越难过,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枕头上,深深的无力感从拳头传回心里,就像他对那个人隐藏的不能提及的悖伦之恋,撞上去,永远不会有回应,轻易就被化解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十九章:势如破竹 楼忆回到君堡的第二天,就去黑市和密探进行消息交接,顺路又去原先设定好的几个点打探了下情况,回到公会据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老大!” 楼忆刚进门,阿奇就跑过来扑到他身上,力道之大冲撞的楼忆后退了两步。 楼忆稳住怀里的人,手在他的头顶上摸了摸,“跑什么。” “嘿……看到你回来,我高兴嘛!”阿奇在那个想了一天的怀抱里顺势拱了几下。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奶娃啊!这么黏人!天天追在老大屁股后面要奶吃!” 丹尼无心的调侃,让尤里呛了口烟,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的居然有些微微红了脸。 “什么啊!我不是小奶娃!你不许这么说我!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阿奇胸膛上下起伏,气鼓鼓的说道。 “谁在生气谁就是小奶娃咯!生气的那个就是小奶娃!” 丹尼越看着阿奇生气越发的想去逗他。 “你!你!你才是小奶娃,我今天下午还看到你从尤里大哥的嘴巴里抢吃的!你还啃他胸前的……” 一只手准确的捂住了阿奇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楼忆挑着眉毛,眼睛里闪着警告目光看着脸上青白红交替的丹尼。 丹尼有些可怜兮兮的转头蹭到低头扶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尤里跟前,“亲爱的……我……” “滚!”尤里一脚把丹尼踹翻在地,一脸阴晴不定的上了二楼。 阿奇无辜的抬头看着楼忆,“老大……我说错什么了吗?” 楼忆额前的青筋跳动了两下,“没有。不过,阿奇以后离他们远点。” “啊?为什么……?”阿奇不懂的问道。 “乖,要听话。” 楼忆用指尖点了下阿奇的鼻子,换了种方式,跳过这个磨人的话题。 “噢……好!”阿奇攥了攥拳头,老大温柔的声音真好听,嗯!要听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楼忆开始从基础起,教阿奇武技。 阿奇的领悟能力很不错,独自一个人辗转流浪的那些日子里,他也稍稍学习了一些皮毛,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招式乱七八糟,而没有融会贯通的下场就是在慌乱的时候就乱了阵脚,什么功夫都使不出来了。 为了帮阿奇洗去以前那些盘根结错的混乱招式,楼忆没有教他任何拳脚,只是每天让他从压腿、正踢腿、扎马步等打底子的功夫练起。 阿奇这天练完最后的一组踢腿动作后,整个人躺倒在了后院的地上,身体里的每个缝隙都透着酸疼感,松懈下的疲倦像潮水般涌来,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阿奇,怎么睡在这里?” 楼忆从外面回来,走到后院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唔……老大啊,你回来啦,我好累,不想动了……”阿奇迷糊的嘟哝着。 楼忆有些失笑的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这才几天呢?坚持不住了?” 阿奇闻言猛的睁开眼睛,用力的坐了起来,动作过大拉到大腿上正处於扩张期间酸麻的韧带,疼的皱吧着小脸,却还是不服输的说道:“怎么可能!我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么练习下去的!” 说完,脑袋又软软的耷拉了下来,靠在楼忆的肩膀上,“不过,现在真的好困……老大……” 看着阿奇逞强又不自觉流露出的撒娇模样,楼忆笑了笑,伸手擦去他脸上一处明显的黑渍,然后将他打横抱起,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还没有吃饭洗澡,不能睡。” “唔……”阿奇往楼忆的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一会……我就睡一小会……” 楼忆给阿奇擦干净手脚和脖子脸上的汗渍时,他已经彻底睡熟了。 阿奇的睡相一直很规矩,平躺着小脸歪在一旁,本来就不大的脸因为这几天刻苦的训练,变的更加尖瘦了,睡着的嘴唇抿成了一个坚毅的弧度,似乎谁都没有办法强迫他认输一般。 看着床中央睡的微微打鼾的小鬼头,楼忆的心里软软的。 这种撕破了表皮的柔软,让他随后变的有些莫名的激动,好像无法压抑心中蓬勃的感情,想要把阿奇紧紧的搂着嵌到灵魂里,把一腔的温热都和他交换融合。 这种感觉仿佛是骤然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不再只是单纯的喜欢和守护,而是混合着占有欲和其他一些欲望的羁绊。 回想起自己过去二十一年的过往,想到自己未知的身世,想到和干爹的朝夕相处,想到在踏上这个陌生的国度经历的一切,想到之前没有目的随心所欲的自己和现在的牵挂,命运或许就是如此,总是在你以为就要这么一路走下去的时候,会送给你一个别开生面的选择。 楼忆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如此的感情,和阿奇这样一个尚未长开的少年。 而感情又是这么奇妙,未曾拥有时是形同陌路,当产生时,又如藤蔓那样快速的交缠生长,细密的触须和枝条包裹住感情里每一条脉络,延续着将两人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将这这些枝条生生斩断,也无法磨灭那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根茎,总有一天会再次发芽破土而出。 经过一段时间纯粹的基础练习,楼忆渐渐的开始在阿奇的每日训练项目中添加了一些招式。 阿奇站在大太阳下,拿着一个简陋的匕首,向前做出一个突刺的动作,左手上抬做了个虚空格挡,练习了很久的马步让曲蹲的下盘变的很稳固。 脑子里回想着楼忆早上教给自己的招式动作,一板一眼的挥舞练习着。 忽然有个热源来到身后,抓住了阿奇正在突刺的手臂稳稳的握住推了出去,“突刺的时候,手臂上端发力,小臂送出去手腕,这样力道才够稳,突刺的角度也会因为手腕的柔软而更灵活。” 楼忆贴在阿奇的身后,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 湿热的气息喷洒到阿奇的耳朵上,让他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脸,又增加了几分热度。 “老,老大……你今天回来的真早呀。” 阿奇停下手里的动作,顺势依在楼忆的怀里,抹了把汗。 “嗯,今天的事情比较简单。” 楼忆伸手抚了抚阿奇汗湿的额发,“我说的要领记住了吗?你突刺的发力点不太对。” “嗯!上臂发力,小臂推送手腕,手腕要灵活!对吧!”阿奇自信的仰起笑脸看着楼忆。 “嗯,对,那你继续吧。”楼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好!” 阿奇呆呆的看着楼忆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这才转过身定下心神,继续练习刚才的动作。 楼忆从门扉的阴影里走出来,看着院子里挥洒汗水努力练习的阿奇,太阳照耀在他削瘦身上映出一圈金色的轮廓,远远看去,隐约能看到脸上小孩子细软的茸毛,而挺的笔直的背杆,又透出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坚韧和爆发力,像副充满了艺术感染力的图画,让人心悸震撼。 阿奇,小心! 突然楼忆看到阿奇向前的突刺动作力度有些失衡,肩膀带出去的过大的推力让整个身体无法力道的向前扑了出去,想要控制住身体的左脚呈一个扭曲的姿势崴了下去,整个人下一刻就跌倒在地上。 楼忆快速的走上前去把阿奇半抱了起来。 “阿奇,脚很疼吗?” 楼忆把阿奇的裤子捋至膝盖,看着他迅速红肿起来的脚踝。 脚步的扭伤好像很严重,阿奇整张脸都疼的拧在了一起,眼尾有疑似晶亮的液体被牢牢的掩在了眼皮下面,嘴上却还是不服输的说:“老大,没,没事。刚才有点腿软,我休息一小会就好。” 楼忆清浅的叹了口气,这个小鬼太心急了。 把阿奇整个打横抱起,不顾他嚷嚷着休息会还要继续练习的咕哝,走到院子里的树荫下坐下,“阿奇,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阿奇牙牙学语的跟着楼忆重复了一边,墨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疑问。 “老大,那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吧。”楼忆看着阿奇一脸好奇的模样,透着几分孩童的纯真,映衬在坚强倔强的表象下显出几分特别的可爱,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热豆腐?那又是什么?为什么要着急吃它?很好吃吗?”阿奇看着楼忆微笑的模样,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问题一连串的冒了出来。 “哎?楼,小奶娃,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 丹尼从院墙的另一边翻身进来,刚落地就看到了大树下坐着的俩人,一大抱着一小,树荫的阴影覆盖在两人身上,微风轻抚过发梢和衣角轻轻晃动,画面安静美好,让他忍不住……出声打破和谐…… “丹尼大哥,你知道热豆腐是什么吗?”阿奇沉浸在一大团疑问里,也没有功夫去计较丹尼的称呼。 “啊?什么热豆腐?是什么新型冷兵器吗?管他什么热豆腐冷豆腐,我先去弄点吃的,饿死老子了。” 楼忆的嘴角抽了抽,还是快点结束这个失去营养的教学吧…… “阿奇,我刚才的意思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着急,着急了就会被蒙蔽心智,而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点,就会渐渐的忘记自己最初的初衷,那样的话就无法真正的达成自己的目标了。”楼忆一字一句的缓声说道。 “唔,老大的意思是说,让阿奇不要着急,一步一步的练习,体力不支了就休息。嗯,对啊,如果刚才不是因为太累了腿乏力,也就不会扭脚了,也就不会耽误后面的练习了。果然是太着急了就把事情都弄砸了啊。” 老大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啊……阿奇幽怨的看着楼忆,想着一下子要休息好几天不禁有些沮丧。 楼忆有些好笑的看着阿奇一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的神情,拧了下他的鼻尖。 “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吧。” “啊?老大,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都写在脸上了。”小笨蛋…… “啊?嘿嘿……”阿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老大,脚扭了不能练习了……” “我会教你别的心法,沉淀意识,用耳朵倾听外面的世界。” 阿奇闻言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沉淀意识,用耳朵倾听什么的,好像很深奥的样子,老大好厉害啊……阿奇对楼忆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第三十章:羞于启齿的第一课 阿奇一边忍着胀痛,看着楼忆手下沉稳的给他的脚踝擦药,试图找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老大,你以前一直生活在中国吗?” “嗯。干爹去世后我才来了这里。” 阿奇因为楼忆的手突然揉捏到一处筋骨,疼的咧了下嘴,深呼一口气把马上要破口而出的疼痛声吞进了肚子。 “我没见过我的父亲,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和妈妈生活在东部的一个小村庄里。本来我们的生活过的很好的,家里有一只奶牛,还有一些田地。后来有一天,村庄里突然来了一群穿着铁甲骑着大马的人,他们驻扎在村庄的旁边,把全村养的动物都吃掉了。然后有天夜里,又来了另外一支队伍,他们就打了起来,战乱中妈妈把我塞进了空米缸不让我出来,最后全村的人都在混乱中跑的跑死的死,妈妈她……她死在了院子里,胸口插着一把剑,眼睛瞪的大大的……她……” 阿奇本来只是闲聊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年幼时光,可是说着说着,整个人却陷入了血腥的回忆长河里失去了神智,屋外村民们惨痛的叫喊,鼻间隐约飘来的血腥混合着火烧的焦炭味道,他躲在米缸里时刻记着目前临走前歇斯底里的眼神和命令,阿奇,记得妈妈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任何事!妈妈爱你,我的宝贝阿奇。 阿奇的身体糠筛般的颤抖着,拳头攥的都泛白了。母亲对他的保护和惨死,以及自己的那时的懵懂和软弱始终是他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哀痛。 楼忆放下阿奇的脚,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整个人搂进怀里抱紧,在他耳边沉稳的低喃:“嘘,阿奇,不要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一下一下抚拍着阿奇的后背,等待他的消化和平静。 过了好一会,怀里的身体渐渐的平顺了下来,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贴在楼忆的胸前。 阿奇听到楼忆在他的头顶声音平缓又笃定的说:“阿奇,你很幸福,你的妈妈她很爱很爱你,她用爱延续了你的生命。虽然不能再伴你左右,可是她依旧在的,因为你活着的同时,也一并延续了她的生命和希望。没有人可以从你生命中取走你在乎的东西,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阿奇,相信我,不要怕。” 头顶上响起的是沉着冷静的誓言般保证,透过耳膜传来的是一次一次强有力的勃勃脉动,楼忆的低语像带着魔咒一样洗去了阿奇灵魂深处的不安和动荡,让他真正的明白了,原来自己渴求的东西早已经被自己牢牢的攥在了手心,不会因为距离而颠沛流离,不会因为空间而怅然若失,那些归属于内心的爱,任何人都带不走。 阿奇抬起头看着楼忆的眼睛,垂在身边的拳头渐渐握紧,老大,我把你的承诺和信赖抓在手里了,阿奇不会再害怕了,谢谢你。 阿奇脚伤的第二天,阿泰尔就来到了君堡要接走离家出走的爱罗。 “爱罗,原来你父亲是个大人物呀!” 阿奇看着楼忆、尤里站在一边跟打扮低调但是气度不凡的阿泰尔说话,两人皆是一副恭敬的态度。 “啊!我想起来了,阿奇,你哥哥几年前我曾经在那个人身边见过。” 爱罗看着楼忆和阿泰尔站在一起的样子,突然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了,怪不得一直觉得这个人眼熟。不过现在的楼忆和当初比起来成熟了不少,个子也高了,难怪自己没有认出来。 “爱罗,你以前见过我哥哥啊?” 阿奇的眼神好奇的在阿泰尔和楼忆之间打量,楼忆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扭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阿奇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 “嗯,见过,有天我正和那个人在吃早饭,然后你哥哥被带了进来,后来就一直跟在那个人身边学习。” 爱罗回忆着,自己当初还年幼,曾经还因为楼忆的出现分走了父亲的注意力而发过脾气。 “噢,这样啊,可是爱罗,他不是你父亲吗?你为什么一直要叫他“那个人”?” 阿奇很羡慕爱罗有个这么高大威猛的父亲,可是为什么不叫他爸爸呢? “我倒宁愿希望他不要是我的父亲……”爱罗神色落寞悲伤的低叹,幽翠的瞳孔蒙上了一层绝望的薄雾。 “嗯?你说什么?”爱罗的声音细微的让阿奇没有听清楚。 “啊……没,没事。” 惊觉自己无意识的流露出来的情绪,爱罗迅速的坐直了身体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嗯,那就这样吧。我把妮娜留下来帮你们,她晚点会到,你们安排一下,她手上有几条比较可靠的资源,君堡这边我就全权交给你们了。” 阿泰尔的手拍上楼忆和尤里的肩头,郑重的捏了捏,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对话。 “爱罗,走吧,跟我回去。” 交代完一切的阿泰尔向阿奇和爱罗坐的位置走了过来。 爱罗只是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街道的喧闹意兴阑珊的不说话。 “爱罗……”阿泰尔无奈的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倾注了所有关心宠着爱着长大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那样的心思呢……?阿泰尔的心里滑过一丝难言的苦涩。 而自己在发现之后惊慌和逃避的举措深深的伤害了他……所以才最终想要斩断一切关系离开了,是么? 可是爱罗,不可以逃的,也逃不掉的。 爱罗,从我把你在冰天雪地里捡回家,让浑身青紫几乎没了呼吸的你再度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时,你就是我的了,无论以后是生是死,你都是我的……我要让你健康的长大,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全部的美好和诱惑,到那时……到那时你…… 阿泰尔没有再接着想下去,用手捏着爱罗的下巴强迫的把他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然后在那光洁的额头印下了一个不容拒绝的亲吻之后,将人一把打横抱起,看着阿奇。 “小家伙,谢谢你一路对爱罗的照顾。有空欢迎跟着楼忆来大马士革,我一定盛情款待。” 说完朝屋子里其余几人颔首了下,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爱罗在阿泰尔的怀里扑腾了几下没有挣脱开,使劲的从那强硬的臂弯里挤出脑袋,对着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埃米利奥,一定要记得来找我!该死的,你放我下来啊……啊……” 爱罗你要好好的!我一定会和老大去看你的!阿奇无声的回应着。 高大的身影带着爱罗越走越远,最终的消失在爱罗的尾音里…… 闷热的下午,爱罗的离去让阿奇变的很无聊,又因为脚伤不能随意走动,他百无聊赖的躺在大厅里,想着老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突然,大厅内侧的休息室里传来的一声响动引起了阿奇的注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没有声张,拖着伤脚一瘸一拐的轻轻挪了过去,离的越近,里面传来的响动就越明显,还隐约夹杂着或轻或重的喘息和闷哼。 阿奇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似乎是窥探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可是心里却又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休息室没有关好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阿奇呆呆的看着屋子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两个人均是站着的姿势,尤里面对着门的方向,白皙修长的腿被大角度的分开着,一条腿勉强站立,一条腿被一只小麦色的手撑着搭在椅子把手上,丹尼若隐若现的脸出现在他的身后,眼神里疯狂火热一片。 一明一暗的对比和那欲望高高昂起,吐露着晶莹汁液的男性象征,以及两人暴露在空气中紧密连接在一起的部位,让阿奇整个人石化在了门口,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身体的隐秘部位好像也随着这个赤裸张狂的画面起了让人无措的羞人变化。 楼忆回到公会,站在大厅中央环视了一圈寻找阿奇身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奇呆立在休息室门口的场景。 楼忆看着阿奇僵硬紧绷的身体站在那里,心里略感怪异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走近了之后听到的暧昧的喘息声让他彻底变了脸色,轻手轻脚的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捂上了阿奇的眼睛,一手捂上了他的嘴,用夹着的姿势,将这个偷看的小鬼带离了案发现场…… 一口气把阿奇带上二楼放在床上,看着阿奇爆红着一张脸,头深深的埋着不敢看他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过了好一会,楼忆尝试性的开口唤了声阿奇的名字,换来对方的一个激灵。 阿奇下意识的把头扎进被褥里,留了一个脊梁骨给楼忆,“老大……你,你别理我了……让我自己呆会……” 让你自己呆着?估计到明天早上你就挖个地洞跑了吧……楼忆把想说的话默默的吞进肚子里,坐到床沿,手抚上了阿奇的后背。 阿奇感觉到床铺下陷的感觉,又察觉到背上的重量和温度,有些慌张的扭动了一下。 楼忆也没有强迫他转身,只是顺势的在旁边躺下,心里有些尴尬,可是想到阿奇这个特殊的年纪,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斟酌着开口。 “嗯……阿奇,那个,并没有什么的。只是两个人相爱的……一种表现……” 楼忆的话让阿奇轻微的动了动,却还是没有什么表示。 “阿奇,人类的感情很奇妙,当两个人相爱了之后……渐渐的就会产生,想要接触到彼此身体的想法……这是一种……” 楼忆字斟句酌,却觉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的表达自己想要说明的内容,说什么呢……文艺的说那是灵与肉的结合?还是粗鄙的告诉他,那叫做爱,以后你就懂了? 他发现自己突然就感受到了……父爱的任重而道远…… 阿奇一直等着楼忆的下文,却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容,小心翼翼侧过头,半边脸贴在床上看着躺在旁边的楼忆。 近乎完美的侧脸曲线,挺拔的鼻梁,坚毅的唇线,还有那双蕴含着无尽温柔的眼睛……阿奇不知不觉的看的有些痴了,好像有股什么东西从心里破茧而出,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楼忆的脸,这……就是老大所说的,想要接触到彼此身体的感受吗……?那老大你,想摸摸我吗? 第三十一章:无声的争执 光阴在每天的训练,任务,打闹里过的飞快。 转眼间,阿奇跟着楼忆呆在君堡已经过了八个多月,原本削瘦的身板因为每天的有条理坚持不懈的训练变的逐渐饱满了起来,白皙的皮肤也被晒成了浅浅的蜜色,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依旧不变的,是唇角不服输的倔强和越发犀利明亮的眼神。 阿奇一个收脚侧身躲开了丹尼锁定的攻击,然后反手捏住了对方伸过来想要钳制住他的手腕,灵巧的贴着对方的手臂窜至背部,膝盖上抬顶上对方后腿窝,一套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把丹尼压制在了身下跪倒在地上。 “好样儿的!”尤里吹了个赞美的口哨,拍着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戏谑的看着丹尼,“丹,啧啧……你老了哦。” 阿奇松开丹尼被反扭在身后的手臂,有些得意的皱了皱鼻子。 丹尼站起身甩了甩被扭疼的手,挑着眉毛看着阿奇,“可以啊,小子,进步很大,不使出全力都要打不过你了。” 面对丹尼毫不吝啬的夸奖,阿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老大昨天说了,要是今天我打赢你,晚上就给我买东边城门口那家的烤鸡吃!” 丹尼:“……” 尤里:“……” “小混蛋!!!你跟我打架就是为了赢只鸡吗?你也太没出息了!” “会没有出息吗?可是我还是赢了你呀?赢了你,也赢了鸡,老大说过,这个叫做双赢!” “噗……哈哈。丹,原来打败你可以换鸡吃……哈哈,你的身价又涨了!” 尤里靠在丹尼的肩膀上落井下石,笑的东倒西歪。 阿奇朝两人调皮的做了个鬼脸,也不管丹尼被噎的五颜六色的脸,兴冲冲的跑到屋外等楼忆去了。 “小奶娃,真的长大了呢,丹。” 尤里敛起笑容,懒洋洋的挂在丹尼的肩膀上,看着阿奇离去的背影,似乎是有些百感交集。 “是啊,真长大了。”丹尼想着初见时那副白弱幼小的样子,心里感慨的说。 “可以出鞘了……”尤里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不忍,似乎又是在下定决心。 “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楼说?”丹尼用手指轻揉尤里的眉心的皱褶。 “今晚吧,不能再拖了。” 尤里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有很多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深夜的公会大厅里,树叶被寒风卷落拍打在紧闭的木门上。 “不行。” 楼忆断然的拒绝声响起后,屋子里没有人再说话,只剩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尤里像是早已料到他的答案似的,自然的把目光投向了阿奇,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对着楼忆。 “楼,眼下没有再比阿奇更合适的选择了,从年龄到身份到自保能力。我们必须要在后天之前趁着这波送一个人进去,不然后面就没有机会了。阿泰尔那边还在等,你到底明不明白?” “训练组里的人都是养着看的吗?” 楼忆闻言眼底隐隐有了酝酿的薄怒。 “那些人……我都不放心,这次的潜入非同寻常,阿奇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最安全。” “我教他和执行任务没有关系。我想很早我就说过,阿奇不属于军团。” 楼忆和尤里各自都咬得死紧不松口,让在一旁端坐的阿奇、丹尼以及第一次见到阿奇的妮娜都有些尴尬。 “那个……”妮娜尝试的开口想打破眼下僵持的局面,“我到时候也会一同进去,可以互相照应的。”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不会同意的。” 楼忆眼神带过妮娜,闪过一丝冰冷,让妮娜的火爆的脾气瞬间被挑衅了起来。 “楼,我就不懂了!这个臭小鬼有什么了不起的?为军团服务是他的光荣和荣耀!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你以前的杀伐决断都到哪里去了?!你变的都让我不认识了!” 今晚的阿奇,卷在这场因他而起的纷争里,始终有些不在状态。 楼忆强硬的保护欲让他的心里始终涌动这一股甜甜的热流,然而妮娜陡然暴起的尖锐声,不禁让他抬眼看了过去,眼下这个突然窜出来的貌美女人,又一副和老大很熟悉的模样……她是谁啊? 妮娜激动的情绪里散发出的一丝说不明的味道,让阿奇本能的有些排斥和抗拒。 “停停停!都别激动,冷静一下……” 丹尼适时的跳出来打圆场,楼忆冷着脸不说话,妮娜则气愤的把头转向一边,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委屈。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听一下小鬼的想法?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几人被丹尼的话头带动,目光都转到阿奇的身上,让他一时间被注视的有些慌乱。 “嗯……我……”阿奇手指抓着椅子边角,定了定心神,“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我出来一个所以然,正当楼忆不耐烦的想结束这次不会有结果的谈话时,突然阿奇的话像一个响雷一样把他钉在原地。 “老大,我,我想去。你让我去吧!” 楼忆的眼睛毫无掩饰的直直注视着阿奇,像是要把阿奇看穿似的,幽深的眼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沸腾着,又像是一切都只是错觉。 阿奇说完才惊觉自己伸手打开了楼忆试图保护他的屏障,一时间也有些愣在原地,看着楼忆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不禁慌了起来,张口就想解释。 “老大……我……我只是……” “不用说了,你去吧。” 楼忆开口打断了阿奇的话,也没有再看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会。 阿奇怔怔的看着敞开的大门和外面黑洞洞的夜色,眼睛猛的就潮湿了,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扎进了胸口最柔软的位置一样,难受的让他直想大口喘气。 老大,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为难啊……不想看你为了我要抵抗他们施加的压力,更不想你为了我要独自去承接更多的任务来弥补这些不能答应的事情……老大,阿奇也想保护你…… “小鬼,既然答应了,就要认真完成。楼……他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我想,他只是生自己的气罢了……” 丹尼看着阿奇追逐着楼忆身影的眼神和隐约流露出的伤心,心里一软,有些歉意的揉了揉阿奇的头顶。 每个人都希望两全,然而很多事情都无法兼得,只希望这些磨练可以让两人之间的链条更加坚韧吧,楼,要对你的小鬼有信心。 阿奇眨掉眼睛里的水雾,对着冷风直灌的大门外深深的夜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阿奇在第二天的下午就被作为一名打杂的小仆,由安排好的内线接应,成功送入了君堡的贵族罗思尔府邸中。 因为据探子消息,罗思尔和罗马那边关系匪浅,而他的手上握有罗马安插在刺客军团的内探名单,这个对于军团可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消息,无论消息是否属实,都必须要派人去刺探一番,顺便看一下能不能发现什么更有利的价值。 间谍的安插始终都是双向的,上次楼忆受伤之后,让尤里一行人在进行消息打探的时候更为小心翼翼了起来,信任的人选也缩小了不少。所以这次让阿奇出马,也实在怪不得尤里,作为一个领导者,手握着小队几十人的性命,他也有无法言喻的苦衷。 阿奇在进入罗思尔的府邸之前都没有再见过楼忆,他曾经询问过楼忆的去处,妮娜告诉他楼忆去了黑市,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阿奇有些失望和不甘,却没有办法的跟着妮娜走了。 罗思尔的府邸修葺的很豪华,带着华美的欧洲宫廷风格,阿奇被引着由一个侧门进入,没来的及看清楚全貌,便被领入了一个专门提供给仆人居住的房间。 听府邸总管交代了下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后,阿奇就开始做事,他被不知道是不是被有意的安排了一个打扫全馆的工作,这让他有了很多的机会可以方便展开活动。 阿奇花了大约三天的时间,借着打扫卫生摸清楚了府邸的环境结构,以及罗思尔的日常作息时间。 罗思尔白天有个专门的办公间,门上雕琢着优雅高贵的浮雕,很好辨认。平时白天他不在的时候,都会给大门上好锁,而钥匙则一直放在他的贴身口袋里。 这天,阿奇徘徊在罗思尔的办公间门口擦拭着走廊的地板,刚好遇到对方从里面出来。 罗思尔不经意的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阿奇,“小家伙,你是新来的?” “啊,是的,大人。”阿奇故作慌乱卑微的跪在地板上,攥着手里的抹布,将头低垂在胸前。 “把你的头抬起来。”罗思尔穿着锃亮马靴的双脚带着“嗒嗒”的脚步声,晃动到阿奇的眼前。 阿奇用带着慌乱和害怕的眼神看向罗思尔,他如小兔子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似乎是逗乐了对方,引的罗思尔轻浅的笑了一声。 “是谁把你引进来的?嗯?” 阿奇照着妮娜跟他对好的台词一一说给罗思尔听,罗思尔大约也不怎么记得下人们的名字,略微有些不耐烦,却也好修养的勉强等阿奇说完之后,随口说了句“模样长的倒是少有的俊俏,可爱的小家伙,要好好工作,不然可是会受罚的哦。”说完便挑着一双桃花眼心情愉悦的哼着小调走了。 阿奇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才大松了一口气,有些脱力的跪在地板上,努力平静着自己体内紊乱的心跳。 这是进来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了想要探查的目标,阿奇不禁一遍遍的回想着自己的刚刚的举动有没有什么不妥善的地方。 紧接着又想自己此刻和楼忆做着同样种类的事情,不禁产生了一种更靠近对方世界的感觉。心里因为任务产生矛盾的沮丧也减轻了不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完成好这次的任务。 第三十二章:救你是我狗血的劫数 阿奇呆在罗思尔的府邸,每天一边兢兢业业的工作着,一边寻找着伺机而动的机会。 他每天都会跟妮娜有一次短暂的接触,妮娜会提醒他一些可能出现的变动,以及罗思尔的动向,从得到的情况而看,很显然军团在罗思尔随行的亲卫中安插了探子。 阿奇曾经多次在谈话结束后,试着跟妮娜询问过楼忆的情况,却都被对方三言两语的敷衍了过去,让阿奇觉得对方似乎是有意的不让他和楼忆接触,心里有些不愉快,可是又别无他法,只能祈祷着可以快点完成任务回去。 在进入府邸的第七个晚上,阿奇在晚餐过后,对走廊进行最后的一次打扫。 罗思尔对于府邸的整洁和秩序有着近乎于神经质的挑剔,按照他的原话,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只小飞虫的尸体或者灰尘,也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东西出现在它不该有的位置上,哪怕放歪了一点点都不行。 他曾经因为在地板上发现了一根头发丝,就恶劣的拔光了那天所有负责清洁的人全身的毛发,于是从那以后在府邸工作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做事情格外的小心翼翼。 罗思尔对于这个现象显得很满意,因为他认为,只有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才会让人绝对的服从,他对这点一直深信不疑。 阿奇在打扫到罗思尔办公区附近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高跟鞋的脚步声,还间歇的夹杂着一两声女人的娇笑,一个散发着浓郁的花粉香气的女人跟着管家后面款款的从阿奇旁边经过。 办公间的门应声而开,女人走了进去。 管家对着抬起头的阿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用口型告诉他打扫完赶紧离开这个区域后,便退了下去。 走廊上又只剩阿奇一人,隔着厚重的雕花木门,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罗思尔轻浮放浪的笑声和女人的娇斥声。 就在阿奇正在思索着是要再靠近些还是干脆离开的时候,突然办公间的门开了,罗思尔和那个女人缠绵火辣贴在一起的亲吻着走了出来。 女人毫不掩饰的动情低吟,听在阿奇的耳朵里让他羞耻的涨红了脸,只能拿着抹布跪趴在地上默默的擦拭地板。 “呵,小家伙,又是你?” 罗思尔似乎是看到了阿奇,戏谑的说了一句,又马上被女人娇嗔抗议着堵上了嘴唇,随即发出无奈又邪佞的低笑声。 阿奇一直低着头,直到听到那莺声燕语走远才松了口气的抬起头来,很意外的,他发现办公间的门开了一道小缝。 阿奇一边假装擦拭地板一边快速的挪到了门边,发现锁舌头是出来,好像是刚才那俩人调情之间,罗思尔锁了门却没有拉紧,现在门锁弹开了。 这个意外的惊喜让阿奇的心里砰砰直跳,他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就轻巧的溜了进去掩上了门。 相较于府邸的豪华,罗思尔的办公间显得很简单,面对着门的是一整面从底部矗立到天花板的书墙,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籍。 屋子正中央放置着一张有些古朴陈旧的原木色办公桌,上面规矩的搁置了几张羊皮纸,其中一张上还搁着羽毛笔,写了一半的字迹显示着主人刚才匆忙的离去。 办公间的里面还有一扇门,阿奇猜想应该是通往隔间休息室的。 他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羊皮纸上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贵族之间的来往寒暄信件,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而除此之外,光秃秃的桌子上别无他物。 阿奇眉头紧锁的打量着屋子里一切,企图找到一些可疑的痕迹,突然书架靠近上排的一本红色封皮的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本书夹杂在书群中原本很不显眼,可是凑巧的是,它此刻有点歪斜的被插在两本书的中间,破坏了那一条的整洁感,这点显然很不符合罗思尔那严苛的秩序论。 阿奇的心里电光火石的闪了一下,他敏捷的顺着书架旁边的梯子爬上了顶端。 凑近之后看到那本书的侧面显得很旧,有着被人多次使用的痕迹,心里更是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 阿奇匆匆翻阅着书中的章页,想要从里面找到需要的信息或者有价值的内容,终于在靠近书的中后部,发现有大约十几页的中心位置被挖空了一小块,里面整齐紧凑的放了两个纸卷。 这个发现让阿奇又惊又喜,手心里满是冷汗,他飞快的扣出纸卷,刚把书还原回书架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的走廊上似乎传来了踢踏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赫然是罗思尔穿着马靴走路的响动。 阿奇站在梯子大脑猛然间空白了几秒之后,就回过神来沿着梯子往下爬,手忙脚乱中一脚踩空差点掉了下去,还好手肘磕在了一阶踏板上才勉强挂着稳住了身型。 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书墙之外,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阿奇慌乱的跑向那扇通往休息室的门,可是拧了几下把手,门却锁的紧紧的纹丝不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奇已经可以听到罗思尔在门外掏钥匙的声音了,他紧紧的贴在休息室的门上,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的看着屋子里面的锁头被人从外面拧动,阿奇的眼睛绝望中透过一丝狠戾猛的闭上又睁开,弯下腰摆出了一个战斗姿势。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有一个力量拉扯着阿奇的手臂将他带入屋内,在办公间的大门被打开的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休息室的门轻巧的合上落了锁。 阿奇有片刻是无法思考的,全身戒备的状态让他大脑呈现出了一片空白。 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谁?是谁救了我……? 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空气中飘着一丝纸张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那个捉住自己胳膊的手依旧停留在原处没有松开,透过衣服能隐约感觉到掌心的热度。 阿奇能感觉到那只手抓住自己的力道用的很大,连带着手的主人整个人都很紧绷的感觉,好像隐隐的透出一股紧张担忧的味道。 阿奇试图挣扎的动了下被抓住的胳膊,那力道不减反增的又紧了些,似乎这次是带了些怒气,将他整个人抓住拉进了怀里。 下一秒,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带着鼻息包围了阿奇,灵活的舌头像一条蛇一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撬开他的牙齿,顺着口腔快速的舔舐了一圈,才又捉住他的舌头仔细的啃咬起来。 阿奇先是下意识的一惊,接着整个人就乖巧的驯服了下来,他伸开手臂紧紧的搂上对方的腰身,像是要把自己勒进对方体内一般,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害怕的呜咽着“老大……” 罗思尔这次在办公间没有呆很久就离开了。 楼忆带着阿奇趁着夜色的掩护回到了公会的时候,尤里和丹尼正在大厅坐着玩跳棋,看到俩人的身影均有些惊讶,却又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小鬼,回来了。事情怎么样?怎么是和楼在一起?” 尤里丢开手里的棋子走上前来。 阿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两卷纸条递了过去,尤里打开来看了扫了几眼,挑着眉赞赏的吹了个口哨。 “小鬼,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尤里很高兴的重重拍了两下阿奇的肩膀,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丹尼。 “啧啧,真是好样儿的!小鬼你知道你这次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丹尼和尤里齐声的称赞,让阿奇因为一直没有缓和的紧张而苍白的脸色渐渐舒展开,透出一丝红润。 “这个……就是你们需要的东西吗?” 阿奇心里有些窃喜,看来自己真的找对了!不禁又是骄傲又是期待的看着楼忆几人。 “对!全部的名单应该都在这里了,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是核心部分!小鬼,这下子你……! “没别的事了吧,我们先走了。” 站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的楼忆开口打断了丹尼的绕来绕去的夸奖。 “呃……楼,你好歹让我说……” “喂!楼!” 楼忆用眼神示意阿奇跟上,对身后丹尼的叫嚷声充耳不闻的走了出去。 阿奇被楼忆带着快速的穿梭在小巷中,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楼忆除了在休息室的那个吻之后,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看到纸条时也没有半分喜悦的表示,让阿奇兴奋和胜利的快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终于在一个巷子尽头的一栋民宅前停了下来,阿奇跟随着楼忆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穿过院子的里屋里隐约透出几缕灯光。 “老大……我们不住在公会那里了吗?” 阿奇觉得楼忆身边似乎一直存在着一股低气压,让他开口的询问有些怯怯的小心翼翼。 “名单丢失,你又不见,肯定马上会掀起全城搜捕,这里是新安排好的藏身之处,你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楼忆淡淡的开口解释道。 阿奇放眼望去,屋内的空间不大,摆件却很多,透出几分拥挤琐碎的家居温暖。 靠墙的桌子上摆了几样小菜,一旁的陶罐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带出一股浓郁的豆汤香气,显然是有人事先准备好了的样子。 阿奇心里一暖,眨眨眼睛看着楼忆,露出几分讨好撒娇的神色。 楼忆淡淡的看了回去,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薄唇轻启:“吃东西吧。”然后竟转身向外走去。 “老大……” 阿奇见状拔高声音叫了一声,整个人飞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了楼忆的腰,两只手扣在前面紧紧的不松开。 “老大……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不要不理阿奇好不好……” 楼忆的反应让阿奇彻底的慌了神,拖长的尾音带着明显的哀求,到最后甚至显出一丝哭腔来。 “……阿奇,先松开。” 楼忆伸手抚上阿奇的手背,沉声说道。 “我不……我不松开,你,你哪里也别想去!休想!” 阿奇的头顶在楼忆的后背,毫不退让的说道。 “……我只是去给你烧水一会洗澡。” 楼忆的声音里终于多出了些无奈的情绪。 阿奇听着这话竟然还是有些不相信,紧锁的双手松动了一下,下一秒又扣的更紧。 “我……我不信!我不洗澡了,不让你走!” 楼忆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的冷淡却瞬间化开了,甚至漾上一丝被取悦了的微笑,他困在阿奇的手臂中艰难的转过身,反手抱住那个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少年,在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脑袋在楼忆的肩膀上乱拱,嘴里不依不饶的嘟囔着:“不管,就是不让你走。好多天没见你了,老大……我好想你啊。” 楼忆暗自苦笑了一下,每次说想我的是你,不听我的话乱跑的也是你,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心里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楼忆只是将亲吻从阿奇的额头移到软软的嘴唇,给了这个骄傲、倔强又柔软的孩子一个安慰的吻。 一吻过后,看着阿奇清亮的眼睛蕴着一层水光,一个古老又蕴含着深意的词语不期然的从楼忆的脑海里跳了出来……劫数。 第三十三章:因为有心,所以想要得到你的一切。 “老大,你的梦想是什么?” 阿奇靠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午后阳光的余热透过枯黄的树叶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梦想?” 楼忆动了动嘴唇,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幼时的梦想是想做好干爹交代的每一项功课,获得那眼睛里无声的赞赏;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梦想过挥溅到脸上的鲜血只是一个梦;看着被铁甲和马蹄践踏下凋零的生命,梦想过可以肃清这一切战乱;再后来,手中的利刃逐渐被鲜血染满再也洗不干净的时候,心中好像就没有了这个梦想的东西,更像是一部杀人机器,不会疲倦没有知觉。 直到被这个问自己的梦想是什么的小鬼,闯入生活,一切仿佛又染上了颜色。 这段在自己意料之外的感情,带着危险、坚定、决绝还有诱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让自己一丝反抗都没有的沉溺其中。 “阿奇的梦想是什么?” 小鸟在树梢停留了一下扑棱而过,踩落一片树叶飘荡在楼忆面前,他捻起掉落在袍子上的叶子,看着上面枯黄中仍旧透着一丝墨绿的脉络开口问道。 阿奇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楼忆,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袍子的一角。 “我的梦想是战争结束之后,可以和老大你找个像我家乡那样的小地方住下来。我们养一只牛,再弄片菜地。老大你肯定不会种菜的吧!我可会哦,以前都是我帮妈妈照看菜地的。” 阿奇说着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漆黑的瞳孔在大树的阴影下显得有些迷茫,“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养些别的小动物,秋天到了还可以去打猎。如果尤里大哥和丹尼大哥愿意,可以和咱们做邻居。我的梦想,是和老大你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我的梦想,是和你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楼忆心中一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和阿奇初遇时的一个画面。 少年拉住自己的衣角,站在那个对于他来说是生命的审判的大门前,充满了期待的说“我们还会回来吗?” 没有人能挽回时间的狂流,可以每个人都有权力将自己珍惜的东西牢牢的抓在手心。 阿奇,我也有梦想了。 想为你斩开荆棘,劈开风浪;想给你一个梦中的小院子;想和你喜欢的人做邻居;想陪着你好好的活下去。 楼忆把手抚在阿奇的手上紧紧的握住,感觉到对方反过手来回握的力量。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阿奇却觉得他从楼忆的紧握的手心里感觉到了他的内心世界,感觉到了那些他从不说出口,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热切的感情。 这天夜里,楼忆睡下之后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熟悉,仔细听来似乎带着主人的一丝紧张和犹豫。 楼忆躺在黑暗中没有出声,听着那脚步声在门外来回的踱步,最终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阿奇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屋子里显得出奇的亮,他盯着床上的那个似乎是睡着了的人。 入冬的夜晚变的很凉,阿奇站在床前轻手轻脚的去除了自己的外衣,然后停顿了一下,最终将中衣的上衣也脱了去,只穿了一条中裤光裸着上身,挤进了楼忆的被窝里。 把楼忆垂在身侧的手臂拉起来横在自己的脖子下面,小手摸上了他中衣的带子,轻轻一扯拉开之后,微凉的手钻了进去爬上温热的胸膛。 直到快接近胸前的某个部位的时候,阿奇才感觉到楼忆似乎是轻颤了一下,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人大力的按住了。 终于不装睡了吗?阿奇红着脸恨恨的想着,被握住的手在那大力的掌下挣扎着往旁边窜了几下没有挣脱开。 “阿奇……别胡闹……” 楼忆的声音没有一丝睡意,却带着明显的沙哑。 “老大,我没有胡闹……” 阿奇见手被制服了不能动,就改用了脚,像八爪鱼一样把腿横到楼忆的大腿上缠住,鼻子挤在对方侧肋上方亲昵撒娇的蹭着,闻着对方身上那专属的味道。 “阿奇,乖…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楼忆似乎是有些忍无可忍的侧过身,将少年的脸死死的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带着胸膜的震动显得瓮声瓮气的。 阿奇使劲推着楼忆像铁钳般的手,最后力不如人的摆阵下来,只得勉强的侧过脸,气喘吁吁的说:“老大你说过,当两个人相爱的时候,就会产生想要接触对方身体的想法……” 阿奇的话让楼忆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用来教育的话会被拿出来当做此刻的武器…… 趁着楼忆愣神的功夫,阿奇用力拉下压在自己后脑勺的手,往上窜了一小截,鼻尖顶着楼忆的鼻尖,飞快的咬了下他的嘴唇,语气调皮又引诱的说:“老大,你是不爱阿奇,还是担心阿奇不够爱你?” 楼忆锁着阿奇的手臂紧的快要把他挤碎了似的,面贴着面,胸膛贴着胸膛,几乎是毫无间隙,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说:“你会知道我爱不爱你的……” 嘴唇像带着火花一样胶合在一起,太过激烈的动作让牙齿撞到了一起,生疼。 楼忆缠着阿奇柔软的小舌在他的口腔里来回翻搅舞动着,味蕾碾压着口腔内壁的薄膜,感觉到怀里身体的轻颤。 黑暗中的眼睛里压抑的风暴更为深邃,带着让人沉沦的轻叹喘息,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眼睛、鼻尖、脸上,最后来到耳朵。楼忆一下一下的舔着阿奇的耳垂,听着少年难以抑制的轻哼出声。 “唔……老大……” “……” “这个时候……不要叫我老大……” 楼忆惩罚似的轻咬上阿奇颈侧的脉搏,舌尖沿着搏动的血管印记滑动着轻吮,一只手也来到阿奇的胸前,轻捻着一侧的乳尖,感觉到那个小颗粒在自己手下由柔软变的硬挺。 “嗯……唔……老……啊……” 捉住乳尖的手指恶意的捏了一下,楼忆声音黯哑的说:“阿奇……叫错了。” “呜啊……” 拨弄乳尖的手指越发的变本加厉,湿濡的舌头也顺着颈侧下滑轻咬着锁骨,然后来到胸前的敏感点,舌尖取代了手指的位置拨弄上乳尖的时候,阿奇忍不住着强大陌生的刺激,腰身撑起绷直了,脖子向后深深仰起,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甜腻高亢的呻吟脱口而出:“啊嗯……哥哥……” 阿奇的叫声让楼忆的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随后似乎是压抑的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苦笑的轻拍着阿奇还在抖动的身体,把他搂在怀里一边安抚着一边脱下他湿乎乎的裤子。 阿奇渐渐的在刚才猛烈如暴风雨般的高朝中渐渐的缓过神来,似乎也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人生的第一场由青涩走向成熟的蜕变。 楼忆抱着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害羞的阿奇,将自己的紧绷的下身稍稍移开和对方拉开了些距离,然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暗自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啊…… “乖,睡吧……” 阿奇窝在楼忆的怀里半天没有动,就在楼忆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有只汗湿的小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让他好不容易降下来一点的欲火一下子又烧了起来。 “阿奇!”楼忆的声音压抑中带着一丝警告。 “嗯……哥哥……我想摸摸你。” 高朝过后尤带沙哑的嗓音像一把业火焚毁了楼忆仅存的理智,他低下头狠狠的稳住阿奇的嘴唇,吞下了那让他无法控制的声音。 手指来到刚刚发泄过尚在沉睡的小嫩芽,轻轻的揉搓着,借着刚才没有拭擦干净的体液手指滑到臀缝,在那处轻触抚摸着。 指尖感受到穴口紧绷的褶皱,画着圈的在周围按压,然后试探的指尖深入了进去,感觉到阿奇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楼忆安慰的吻着阿奇的鼻尖和嘴唇,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乖,不怕,交给我。” 阿奇信任的努力放松着自己的身体,脑袋埋在楼忆的肩窝处,声音轻细的呢喃回应了一声。 手指在软嫩的后薛缓慢的抽插做着扩张,楼忆感觉到包裹着自己手指的后薛变的柔软火热了起来,隐约能听到进出中粘腻的水声。 他将手指抽出至穴口处,轻轻剐蹭着出口处的软肉,感觉到穴口像有生命般一开一合的蠕动吮吸着他的指尖。 心中蛰伏的猛兽再也无法控制般的破体而出,火热坚挺已久的硬热抵上那已经准备好的入口。 阿奇只觉得身体里先是胀痛,接下来变成一丝隐隐的酸麻,紧接着身体里的东西突然抽出换上了一个火热如铁的东西顶在了身后,他猛然间想起来了在公会看到的尤里和丹尼两人的那个画面,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身体一瞬间紧张的绷了起来。 “乖……放松……” 楼忆舔吻着阿奇的耳朵,手指移到他又悄然翘起的下体缓缓搓揉着,直到感觉身下的身体又变得柔软才将抵在穴口的火热又推进了一些。 “唔啊……老大……” 挤入身体的灼热让阿奇又疼又涨,失声叫了出来。 “该死的……这个时候不要叫我老大……”失控的低咒声从楼忆的口中飙出。 这个和阿奇之间充满了信任和依赖的称呼,此刻被带着情欲的鼻音变得软糯不堪,形成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像一把大火焚烧着楼忆的神经,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狠狠的顶了进去。 “嗯……啊……楼……哥哥……” 阿奇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一把利器从中间猛然劈开了一样,强袭而来的痛疼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里涨到快要到爆炸的饱和感充斥到每个神经末梢,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在这火热的让周边空气都要雾化了的当口,楼忆停留在了阿奇的身体里没有动,他半撑在阿奇的上方,透过屋子里微弱的光线看着身下少年紧闭的双眼,脸上近乎献祭般的表情让楼忆的心深刻的被撼动了。 感受到对方动作的阿奇,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黑眸里汪洋一片,他怔怔的回望着楼忆,似乎是不明白对方为何停了下来。感觉到一滴汗水吧嗒低落在自己的唇边,阿奇伸出舌头舔了舔,微咸的汗水带着楼忆浓浓的味道,像一个虫子一样钻破了阿奇的血肉深入骨髓让他觉得身体里暗潮涌动。 “哥哥……” 阿奇拉低楼忆的头,轻啃着他的嘴,求欢一样的低吟。 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灼烫的大手握住,阿奇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翻坐到了楼忆的身上。 脱离了火热怀抱的拥护,就这么光裸着暴露在空气里,巨大的对比让阿奇没来由的慌乱,可是他还没得及怎么害羞,就感觉自己的臀部被烫人的大掌掰开向两边,楼忆粗长的硬热带着猛烈的力道狠狠的闯了进来,擦过他甬道内柔软的敏感点直接顶到了最深处。 “嗯啊……” 阿奇的腰身咻的的拔高拉长向后倾去,又被楼忆大力的拽回来困在胸前,下身亲密无间的交连在一起,强悍的力道带着硬热上凸起跳动的血管挤压在柔弱的内壁上,撑开每一寸褶皱,将那敏感尽数的暴露在高热快速的摩擦中。 再也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只有两颗疯狂跳跃搏动的心,感受着爱欲的鞭子抽打的两人紧紧交合的灵魂上。 四肢交叠十指纠缠,两厢情愿永生不变。 第三十四章:小兽初长成 阿奇早上醒来在楼忆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挪动了下酸疼的腰肢,脸颊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扭过头一看是把匕首,铜铸的柄带着简单古朴的花纹由上而下勾勒到匕身的血槽中止处,正是楼忆当初失而复得那把。 阿奇惊喜的拿起匕首翻来覆去的看着,匕首上尾部一个不影响使用的小缺口显示了他曾经也是有过主人的。 一定是老大曾经用过的吧!阿奇激动的想。 忍着浑身的疼痛穿好衣服下床舒展了一下身体。想到昨夜羞人的事情,脸不禁红了红,心里想着,原来这种事情比练武还累呀。 到达公会的时候看到尤里和妮娜站在大厅中央似乎在低声争执着什么,尤里明显的一副动怒的样子,两人察觉阿奇到来就停止了对话。 “尤里大哥,我打搅到你们了吗?”阿奇抱歉的一笑,“我只是想来找老大,你们有谁看到他了吗?” “楼他出去有事了,下午才会回来。”尤里眼神犀利的看了妮娜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样,昨天没听老大说啊。好吧,我先去后院锻炼等他回来。” 阿奇说着就向后院走去,路过妮娜身边的时候却被对方叫住。 “等等,你腰里别的是什么?” 阿奇有些迷茫的低下头,“啊,这个是老大送给我的匕首!” 阿奇兴冲冲的抽出匕首,递到妮娜面前,却被对方一巴掌拍掉了手,“他居然送给了你!” “妮娜姐姐……?”阿奇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有些狂乱的女人。 “不许这么叫我!”妮娜厉声开口打断了阿奇,然后转向尤里气急败坏的说:“没得商量了,是苏尔那边来的命令,你们必须执行!”紧接着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尤里大哥,发生什么事了?”阿奇被眼前的争执弄的一头雾水,为什么妮娜看到匕首那么生气?苏尔那边又是什么命令必须要执行?和自己有关系吗? 尤里面色稍霁的看着阿奇,过了半响弹了下他的脑门,“没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是这边和苏尔那边的事情,你去后院练武技吧,下午楼就回来了。” 阿奇困惑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尤里,最终还是把问题都吞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知道尤里如果想告诉他自然不用追问也会说,可是对方不想说的,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答案。 楼忆在回去的路上思索着阿奇的身体,给他买了些清淡的食物,却在路上遇到了前来找他的尤里。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楼忆平静的看着烦躁的像头狮子一样转来转去的尤里,“说吧,我听着。” 尤里刹那间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停了下来,直直的瞪着楼忆:“楼,我他妈就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和妮娜硬碰硬。那个蠢女人喜欢你喜欢的发疯,性子又那么烈,你何必去招惹她?” “我招惹她?”楼忆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冷冷的不耐。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尤里搓了把脸,觉得自己的劝说面对楼忆显得苍白又无用。 “那个女人跟苏尔那边关系很深你也知道,你这么硬着来一点活路都不留,现在闹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尤里,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对她奉承几句,她就不会做那些从中作梗的事情了吧?那个女人已经被权利和欲望宠坏了,不是吗?” “啧……我知道。可是……那现在怎么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把小鬼送去苏尔那边做长期内应的。可是你难道要答应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尤里挫败的一拳砸到了墙上,墙皮扑朔朔的落了下来。 楼忆抬手拍了拍尤里的肩膀,“这几天我已经准备妥善了,之前和你说的那些火药的材料就要麻烦你了。尤里,你了解我,这个事情上,我不可能妥协。” 尤里有些泄气的摇了摇头,“小鬼那边你怎么交代?” “就让他跟着你们吧,你找些简单的事情给他做,我会尽快回来的。”楼忆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不知怎么的滑过一丝不安,又强压了下去。 “老大,谢谢你送我的礼物!”阿奇在后院练的一身热汗,跑进屋子喝水,刚好遇到走进来的楼忆和尤里,连忙窜了过去,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嗯,喜欢就好。”楼忆看着他明朗的笑靥,抬手刮了下他鼻尖的汗珠,“今天别练的太久,先吃东西吧。” “老大,我没事啦……”阿奇听出楼忆的画外音,又碍着有尤里在场,“轰”的一下浑身烧成一片,连指甲壳都染红了。 丹尼挠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大大咧咧的从楼上走下来,撸了把阿奇的卷毛,“小鬼,你是发烧了吗?还是掉进红色染缸了?” “我是练武太热了!”阿奇拍掉丹尼的大手,从楼忆手里抢过吃的带着小红云转身跑走了。 丹尼眼睛滴溜溜的转过阿奇颈后一抹可疑的红印,挂在尤里脖子上看着楼忆笑的暧昧,“楼……你不简单呐。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还以为你会再等个一年半载的……” 楼忆端着冷静的脸色,可是去无法忽略自己发烫的耳朵,“管好你自己就够了,还有,下次在休息室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然后丢下错愕石化的两人向后院走去。 身后传来丹尼呼痛跳脚的声音:“亲爱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啊!我错了!啊……疼!” 楼忆来到后院,看着阿奇坐在大树下吃的香甜,上嘴唇挂了一圈豆汤的汤汁,下巴左边还有星星点点的糕点渣,情不自禁的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用手指把他脸上的污渍一一抹去。 “老大,你吃了吗?”阿奇把手里正在啃着的甜糕递到楼忆嘴边,楼忆也没有推脱,借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看着阿奇笑眯眯的眼睛。 “阿奇,我明天要出趟远门,大约会走个五六天,你就呆在公会,尤里会安排事情给你做。”楼忆靠着阿奇坐了下来,把他搂在怀里。 “老大,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我现在也可以帮你了,你带我一起去吧!” 看着阿奇眼巴巴的模样,楼忆温和的笑了笑,“下次吧。这次任务不麻烦,就是路程有些远,我一个人脚程快一些,也能早点回来,你说是不是?” 阿奇撑着脸认真的思索了半天,最终迟疑的点点头,“好吧……五六天也不算太长。那老大你办完任务要快点回来!” 楼忆抱着在怀里拱来拱去的阿奇,心里竟然微微的有些酸涩了起来,这次事情做完,应该能堵上那边好一段时间,局面越来越盘错复杂,趁着这个机会,带着阿奇离开这里吧。 楼忆在心里盘算着可能会遇到的事情,需要的积蓄和可以去的地方,有了期待的感觉让这次棘手事件的阴云略微减少了些。 不过暂时也没有打算把这些说给阿奇听,想着还是等到可以确定下来的那天再告诉他吧。想着阿奇可能有的各种表情,楼忆的胸口窜过丝丝的甜,低头托起那塞的鼓鼓的小嘴,也不顾满嘴的食物,准准的亲了上去。 晚上,楼忆洗漱完回到屋子的时候,发现床上的被子隆起了一个小山包,一抹白色的衣角可疑的露在外面。 又好气又好笑的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小山包上,“不许胡闹,回去睡觉。” 阿奇蒙着头把被子拽的死紧,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穿出来:“老大,今天天好阴可能会下雨,下雨可能会打雷!我怕打雷!” 楼忆:“……” 阿奇等了半响没有听到动静,悄悄的把被子掀开一个角,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楼忆抱胸站在床前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松开被子,阿奇悻悻的从里面钻出来坐在床上,低着头显得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哥哥,阿奇从明天起会想你五六天呢,你都不想阿奇的吗?”无辜的声音带着哀怨,偷偷的隐去了上翘的嘴角一丝顽皮得逞的笑容。 楼忆觉得自己此刻变成了一串在火上被来回翻滚着的烤肉,外焦里嫩冒着白烟…… 他口干舌燥的润了下喉咙,转身向往外走,却被身后跟上来的一截小拇指勾住了衣角,“哥哥……别走……” 一把火轰的烧起来,烧断了串肉的竹签,烤肉直接掉进了火里…… “你……这个坏孩子。”楼忆声音粗哑的像砂石刮在路面上一样,他拎起阿奇趴在自己臂弯里狠狠的揍了两下屁股,然后把人往床里面一扔,抬手挥灭了油灯,“睡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楼忆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可是响动还是惊醒了心里一直惦记着事的阿奇。 “唔……老大,你要走了吗?”阿奇睁开眼睛透过窗缝看了看天色,一咕噜爬了起来趴到楼忆背上。 “嗯,还有一些东西要去准备。”楼忆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把人整个抱了过来,紧声嘱咐道:“阿奇要乖,做事的时候要小心谨慎,安全第一。” “老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的……”阿奇使劲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每次分开都掉眼泪实在太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了。 “嗯,我相信你。”楼忆抬起阿奇的脸,在朦胧的光线中亲了亲他的额头和眼睛,嘴唇尝到一抹咸涩。 “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坚强。” 阿奇胡乱的摸了把脸上冰凉的液体,“老大,你走之前可以花半个小时,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去哪里?” 阿奇没有回答,只是期待又神秘的一笑,爬起身飞快的穿了衣服就拉着楼忆出了门。 阿奇站在君堡最高最古老的一座塔楼里,他走上眺望口,扭过头看着楼忆:“老大,我一直有个愿望,想和你并肩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的一切。然后,然后回到地面落在相同的地方!” 阿奇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的神色,却依旧耿直了脖子大声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愿望。 楼忆脸上滑过一丝奇异光亮的表情,他勾着嘴角动容的点了点头,对阿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他缓缓的走到延伸在半空中的横梁上。 狭窄的横梁,只容一个人勉强站立,高处的风吹过来,带的人有些轻微的晃动,阿奇微微的弯着腰保持着重心,攥的死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风从他的脸颊滑过,带走几滴汗珠坠下消失不见。 楼忆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阿奇有些不稳的动作,身体为下一秒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戒备着,嘴上却只是不徐不疾的沉声说道:“阿奇,别怕,我在这里。” 沉稳的声音让阿奇紧绷的身体舒缓了一些,他想着心中一直惦念的那个愿望,强迫着自己克服对高度的恐惧不向下看,深吸一口气,双手伸平在两侧,咬紧牙缓慢的直起了上身。 又是一阵风吹来,眼看要站直的身体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就在楼忆的手下一秒就要抓上阿奇的肩膀时,却见阿奇稍稍压低了点中心稳住了身型,紧接着一鼓作气的竟然就那么抬起腰站直了身体。 这时,东方撕破的天幕中第一缕晨曦斜斜的照了过来,让阿奇整个人都沐浴在其中,昂着头,风带动衣角微微飘动,阿奇腰杆挺的笔直像一只舒展了毛发的年轻小兽,抖擞着无处不在的骄傲。 这一幕场景,让紧跟其后的楼忆眼睛微微的有些发热,就好像看着自己养育的孩子一点点的长大成熟舒展开来,迸发出最耀眼的光彩,胸口盈满了自豪和骄傲。 这一刻让楼忆的心里百感交集,这个让自己倾注了全部爱恋的孩子,在向自己证明他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 第三十五章:什么是真相? 距离楼忆离开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这天阿奇按照尤里的吩咐去黑市取东西,意外的因为和对方的提前碰面而提早结束了任务回了公会,刚走进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为什么!楼那个疯子!为了那个乳臭味干的小鬼值得吗?!”妮娜大吵大闹的声音传了过来,止住了阿奇进门的脚步。 “你他妈吵什么吵,老子不想动手揍女人!你从今往后最好离我们分队远一点。如果楼这次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哈哈……好过?反正我从来也没有好过过!楼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我本来以为他对谁都那样,可是他却偏偏对一个臭小鬼情有独钟,真是让人恶心!”妮娜歇斯底里的叫着。 “你给我滚出去,滚会苏尔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哈?不欢迎我?你该不会不认识这个吧?”只听妮娜冷笑着,然后“咚”的一声硬物砸在地板上的响声。 紧接着是丹尼怒吼声响起:“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是哪里来的?” 阿奇心里一紧,背后的冷汗迅速的冒了出来,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 “苏尔派到哈坎附近的探子带回总部的。这不就是违抗命令的代价吗?如果你们好好的让那个臭小子去做内应,这一切不就不会发生了吗?这就是你们自大狂妄的选择……哈哈”妮娜嘶哑的嗓子带着了疯狂和幸灾乐祸。 阿奇再也忍不住的冲了进去,丹尼在看到阿奇的一霎那猛的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背后,却看到阿奇瞳孔紧缩了一下,直愣愣的伸着手朝自己走来。 “丹尼大哥……那个……给我……” “小鬼……” “给我啊!”阿奇猛的大叫一声,原本清亮的声音竟如血泣般一下就嘶哑了,“给我……” 丹尼颤巍巍的把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手掌上躺着的赫然是楼忆平日从不离身的那把薄刃,薄刃从柄处扭曲断裂了,卷着的刀刃上糊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刀柄的断层处有个清晰可见的被扭曲拉伸了的“楼”字…… 阿奇抖着手拿过薄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东西是真的,无数可怕的猜想从脑海里接二连三的蹦了出来,一团乱麻,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向妮娜,眼睛深沉似海:“从哪里捡到的?”开口的声音嘶哑冰冷狠戾,再也找不到平日那个总是笑逐颜开的孩子的影子。 妮娜像是被对方毒蛇一样的眼神盯的有些害怕的倒退了两步,嘴里胡乱的说着:“不,我不知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阿奇的脚步跟着妮娜缓缓的移动,手紧紧的攥着薄刃,卷曲的刀口歪曲着切进掌心,鲜血如注的滴淌到地板上,被脚踩过拖出一抹惊心的血痕,“你说,你不知道?不告诉我?” 妮娜被逼到楼梯的夹角内再也无路可退,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抱着头崩溃的大哭:“我……他们说在……在哈坎村旁边的树林里,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 阿奇把薄刃别在腰间,染血的手捏住妮娜的脸猛的抬起来,鲜血淋漓的滑腻指痕混合着眼泪在她脸上糊染成一片,看起来狰狞狼狈无比。 “如果我找不到他,我会回来亲手杀了你。” 阿奇说完松开已经吓的呆滞的妮娜,挥刀割下自己的一块衣角裹住流血的手掌,冷静的看着丹尼:“我要见尤里大哥,他在哪?” “小鬼,楼把你交给我,我不能就让你这么去。你对那边的情况完全不熟悉。我们现在虽然拿到了楼的断刃,可是不能代表他就真的出了事。而且如果他真的……”尤里坐在大厅里,面色阴霾,后面的话干巴巴的咽了下去。 阿奇背着光站在一旁,阴影中的脸上看不到是什么表情,开口却像是轻笑了一下:“尤里大哥是想说,如果老大真的出了事,我去了也没用是吗?” “小鬼!你别这副口气跟尤里说话,他难道会比你好过吗?!”丹尼心里烧的满是燎泡。 “你想怎么做?”尤里沉默了半响,脸藏在青蓝的烟雾表情莫测。 “你给我路线,我去找他。” 尤里觉得此时的阿奇仿佛变成了拥有第二个灵魂的楼忆,冷静果断干脆中透着一股没有人可以阻挡的狠劲儿。 “小鬼,你不能这么冲动。也许真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如果这只是楼的脱身之计呢,那你去了岂不是给他添乱。万一楼回来了,你出了事,让我和尤里怎么跟楼交代?”丹尼直觉让阿奇去是个很不妥的做法,不放弃的劝说着。 阿奇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薄雾笼罩在月亮表面显得无比悲伤寒凉,这样的月光仿佛会刺伤心一样,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失败的垂了下去。 “真相?丹尼大哥,什么是真相?你们说信任我,却事事都瞒着我。我在你们的眼中就是那么的没用吗?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张嘴,就有多少个真相。从今以后,我只相信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不会再盲从的听你们的话。” 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发紧,阿奇放缓了声音:“尤里大哥,丹尼大哥,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不是强装倔强就可以度过所有的难关。不过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一定要找到老大,把他带回来。” 一席话说的丹尼和尤里两人哑口无言。楼,你的小鬼果真是长大了,眉眼都染上了你的颜色,我们除了支持他别无选择。 当楼忆正在茂密的丛林里打着游击战躲避搜捕的时候,阿奇已经根据尤里提供的路线和探子捡到薄刃的地点到达了哈坎村附近潜伏了下来。 哈坎村位于君堡以南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楼忆此行的任务是要直接杀掉途径哈坎村前往苏尔的教廷元老埃塞因。埃塞因掌握着圣殿骑士三分之一的兵力,他此行去苏尔是和一直驻扎在苏尔城外的圣殿骑士团汇合,想要重创刺客军团在苏尔的势力。 然而刺客军团的主要人物在接到消息之后早已进行了隐秘的转移,在转移的同时,他们想安插几个新面孔到埃塞因的队伍里做内应。妮娜为了报复楼忆对她的无视和冷漠,就把阿奇在君堡罗思尔府邸的举动在苏尔高层前大肆夸奖宣传了一番,想要借此把阿奇送进去,彻底的把他从楼忆的身边隔离开。 楼忆这边断然的拒绝惹恼了苏尔的高层,可是又无法直接勉强阿奇前往,便提出了交换条件。那就是如果不把阿奇安插进去,就要有人直接去哈坎杀死埃塞因,让那三分之一的兵力群龙无首,借此挑起教廷内部的兵权相争,然后再趁虚而入的击垮他们在苏尔的想要发展起来的势力。 选择哈坎村,则是因为哈坎地理环境的特殊,那边有大片的树丛山丘甚至还有一处断崖,比较方便进行躲藏和逃离。苏尔高层开出这个无理的条件的同时,自然也是做了相关的任务准备,目的就是让尤里这边完全没有反驳和推脱的可能。 而这个任务的无理性就在于,埃塞因此处出行带了八百精卫队在身边,这支队伍是有名的铁血卫队,每个都是千挑万选训练精良的士兵。八百个人保护一个人,楼忆此行的暗杀行动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以卵击石的自杀性行为。 楼忆这次去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他花了几天的时间从黑市上分小批购买了制作黑火药的部分材料,不足的部分都由尤里找渠道获得。终于在走之前用不同的外壳材料做成了十个掩埋触发的火药。 楼忆到达之后花了一个晚上在周围埋伏好了火药,打算趁敌人早上活动期间引发爆炸,然后趁乱杀死埃塞因再撤离。 可是精卫的素质不比一般的草包卫队,虽然火药对重创了他们的人数,但是他们缜密的防线和对埃塞因肉盾一样的严密防守让楼忆没有得手,只能不停的在树林里和他们打着游击战声东击西的消磨对方兵力。 三天的连续作战让楼忆疲惫不堪,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最严重要数胸口中的一处冷箭,那是他在第二天的游击战中被躲在自己视线死角的士兵射伤的。虽说没有伤到要害部位,也因为角度的问题没有很深入,却因为创面比较大,在这两天的颠簸中反复的被撕裂流血。 伤口的红肿发炎和因为疲劳而逐渐泻滞的生理修复,逐渐引起了身体的高热。楼忆刚刚躲过了一波搜捕,此刻躲在一处断木下的草洞处,嘴唇干裂的喘息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拼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上的伤口强迫自己不陷入昏迷,然后疼痛的麻木感却让这个举动收效甚微,眼前一阵阵的闪现出杂乱无章的黑白点。 就在这时,突然旁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让楼忆逐渐麻痹的神经猛然间跳动了起来。混沌的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全身肌肉调动的戒备着。 楼忆把袖剑滑到袖口,身体尽量的靠后藏进草洞的更深处,整个人缩在影影绰绰的草丛后面眼睛透过草间的缝隙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声音来源的方向。 可以听得出那人尽量的减少发出的声响,却还是无法避免发出踩到枯枝断叶的声音,时间仿佛凝滞在了这一刻,随着那声音从侧面的逐渐逼近,楼忆把呼吸压的极低,揣着袖剑的手臂缓慢的抬起,预备着只要对方出现在自己的可攻击范围内就要做出强有力的一击必杀。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忆的视线里一闪而过又被草丛覆没,让他觉得自己是过于疲倦而产生了幻觉。猛的甩甩头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过大的力度却带来更加严重的眩晕感,当楼忆的眼前再度恢复到正常视觉的时候,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离他大约三米处的地方那微微弓着背站着的,赫然是原本应该身处君堡的阿奇。 第三十六章:打包拖走 阿奇能敏锐的闻到空气的泥土草木混杂的气味中飘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是从探子给出的地点沿路寻找而来的。方圆十里随处的草穗上树干上随处可见打斗和鲜血的痕迹,让阿奇走过来一路上都牙关紧咬步步惊心,生怕会看到那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画面,所幸一路上只是有惊无险。 自己身处的周围到处是杂乱无章的践踏过的痕迹,让人找不到头绪,阿奇抹了下脸上的汗珠打算继续往前搜寻,突然这时,对面的草丛传来一阵响动,让阿奇警觉起来,握着匕首的手心出了汗有些滑腻,又使劲攥的更紧了些。 阿奇浑身紧绷的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草丛里似乎有人影攒动,一只染了血看不出颜色的手穿过草丛的缝隙,随着草穗被一点点的压下,阿奇觉得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时间好像都凝固了一样,楼忆侧身靠在草洞里,一袭黑衣,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满是血污的脸上漾着一种阿奇没有见过的笑意,混合了惊讶、责备还有难掩的欣喜。 阿奇只愣了一秒便疯了似的跑了过去,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声音,没头没脑似乎是想下一刻就扑进楼忆的怀里,可是却在到达他跟前的时候停住了。 他颤抖着指尖触上楼忆脸上那些斑驳的血污,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看着楼忆狼狈的样子,心疼和愤怒搅和在一起,牙根咬的咯咯作响,这个人凭什么总是把自己当个打不倒的神一样挡在自己面前? “阿奇?你……”楼忆握住阿奇的手指,本以为他会飞跑过来红着眼眶满脸担忧的叫老大,此刻却只是看到他紧绷的脸上几间变幻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奇躲开楼忆的手,探到他的胸口揭开领口看了眼缠绕在里面的黑褐色布条。衣服表面血污结成的脆硬薄膜顷刻间皲裂成渣沾在阿奇的手指上,像一根根倒刺一样插入心口,却也只是冷着脸说:“能走吗?” 楼忆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样的情景有些手足无措,脸还是阿奇的脸,可是身体里却像是住了一个别人的灵魂。 阿奇用力的撑起楼忆的身体,隔着衣服传来的高热体温和耳边火灼一样的吐息让他的心里紧了紧。 哈坎村附近的这片密林腹地宽广,是由数十个跌峦起伏的小丘陵组成的,而此刻阿奇和楼忆正处于密林中心地带的位置。 这个地域的冬季依旧是树木苍翠,树林里因为大量植物的缘故湿气很重,两人警惕的按照大致的方向沉默着向树林的外围走去,楼忆因为失血和高热显得步伐浮漂,几次险些将阿奇绊倒。 阿奇停下脚步,把楼忆搭在自己肩上逐渐下滑的手臂往上拽了拽,“再坚持下,我来的路上曾经遇过一个比较隐秘的树洞,沿途我留了些标记,应该能找到。” 楼忆整个人已经烧的晕晕乎乎,只是强撑着一丝神智往前走,突然听到阿奇的声音,产生了一种似乎在梦中的感觉,意识混乱中喃喃的说:“阿奇乖……我很快就回来了……” 阿奇驮着楼忆的身体猛地一颤,泪水迅速的凝聚在眼眶里又被他眨了几下咽了回去,压低着声音恨恨的说:“回来……你拿什么回来?魂吗?!” 说罢紧咬嘴唇,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把楼忆整个人顺着肩膀甩上去背了起来,提口气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冬季的夜晚来临的很快,天边的最后一丝橘红夕阳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拉走一样,一晃而过之后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 阿奇背着楼忆高大的身体走的很吃力,不过步伐却没有一丝的懈怠。 他扣在腰间的带子上还拖一个从皮毛花纹看上去像是鹿腿的动物残肢,这是刚刚路上不知道哪个动物没有吃完剩下的,摸上去硬邦邦的,看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作为这今晚可能的唯一口粮,阿奇像是捡了宝的把它捎带了上路。 阿奇总算是在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借着明亮的月光沿着标记找到了那个藏身之处。 那是一颗约莫长了百年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黑压压的占据着头顶上的天空,离近了能闻到一股略带刺激性的树胶味道。 阿奇把楼忆放在树洞里躺下,就走了出去打算收集些不太潮湿的枯枝败叶生个小火堆。 他刚才抹黑在树洞里走了一圈,里面的位置还算宽敞,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什么动物做的窝还是天然形成的。手到之处都是潮湿的树干内部以及青苔,树洞约莫在大树的根部还往下一点的位置,外面有茂密的灌木丛和杂草矮树做遮盖物,只要不走进了往下看就无法发现洞口。 阿奇以大树做中心沿着其中一个方向向外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沿途捡了一些还算干燥的树枝,还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水塘。那或者不能用水塘来形容,只是一个面积比较可观的水坑,因为冬天雨水丰足,导致坑里积满了水。 阿奇在附近找到几颗叶子宽大的植物,扯下几片叶子卷成容器呈了水,这才往回走去。 回到树洞,楼忆依旧躺在那里昏迷不醒,阿奇用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烫的吓人。 快速的在树洞里升起小火,最初一阵呛人的湿烟过后,树洞里总算是有了光亮。 阿奇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火堆旁,然后将楼忆挪动到上面,这才动手开始把他浑身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皮开肉绽的红肿发炎,有些已经化脓了流出黄色的组织液。 比起那些细小的创口,胸口的一处看起来尤为严重,中心处已经凝固发黑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只留一些结成黑疙瘩样的干痂零星的挂在上面,周围的皮肤呈大面积的红紫,红紫和黑痂的交界处肿的透亮,撑起的薄膜状的表皮下似乎能看到里面包含着的液体。 阿奇在火光下眼睛瞪着那黑洞一样的伤口,红的像要滴出血一般,他努力的稳住拿着匕首的手不颤抖,手起刀落敏捷的沿着那肿起的一圈剜了下去,一只手大力的按住楼忆因为疼痛而略微有些挣扎的肩膀,血水混合着淡黄色的脓液很快的沿着楼忆的胸口滚落到身下的衣服上形成一小滩深色的印渍。 直到剜除了腐肉,敷上带来的伤药处理好伤口,阿奇又口对口的渡了些水给楼忆,这才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那个面色憔悴苍白的人,去准备吃的。 阿奇回到刚才的水坑边剥洗着路上捡到的那只鹿腿,楼忆血肉模糊的胸口还在他的眼前晃动,心里的疼痛愤怒在此刻似乎都麻木了一般,将原本挤满的大脑都腾空了,想抓住什么却又被那个东西一溜烟儿的跑掉了,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想再去问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这样保护我。 因为爱,所以反倒无解了,只要俩人这次能够活着的回去就好。 再次回到树洞的时候,阿奇发现楼忆居然醒了,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样子。 阿奇丢掉手中的鹿腿冲上前去扶住楼忆没撑住差点歪倒的身体,声音拔高显得有些尖锐:“你在搞什么?!” “阿奇……你,我以为你……”楼忆歪倒在阿奇身上,紧绷的神色瞬间松弛了下来,泄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 “以为什么?以为我像你似的一声不吭的就自己跑去送死吗?!”阿奇手劲有些颇大的把楼忆掀躺回地上,心里突突的冒着火苗,你还有力气爬起来,那我还对你小心翼翼的做什么? 楼忆被这一下震的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泛着疼痛,连那声呼痛的闷哼都被挤在了嗓子眼儿里没发出来。 阿奇没好气的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看他脸色惨白中带着一丝高烧的红,额前滚动的全是冷汗,心里不禁又为自己刚才的那一下暗暗后悔,真是被气到了,跟个伤员较什么劲呢…… “疼的话就闭着眼睛休息,伤口都处理过了,我去弄吃的给你。” 楼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心里苦笑,哎,看来这次小家伙是真的生气了。以前那副听话乖巧的模样全无,像个吃了一吨火药的小豹子。 心知眼下不是好的安抚时机,今晚过后还有无法预知的逃亡在等待着他们,可是却还是想开口说点什么,因为小家伙怒容下隐藏着的担忧还有伤心,让楼忆心里揪的难受。 “阿奇……”楼忆闻着已经散发出的油焦肉香,看着背对着自己席地而坐的阿奇,吃力的抬起手搭在他僵直的背脊上。 阿奇听到楼忆的叫唤声慌忙转过身,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担忧,在转而落入对方眼中时又冷了下来,黑眼珠不错的盯过来:“要喝水?还是要干吗?” 楼忆拽住阿奇的手腕,裂开嘴笑了笑:“阿奇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眼中温柔的火光跳跃着,牵起一抹清亮的波纹,阿奇被楼忆这副低软的姿态弄的愣了神,直到被拉住的手腕轻轻的晃了晃才回过劲儿来。 “阿奇,好不好?” 阿奇有些不自在从楼忆手中抽开自己的手腕,用力的抹了把脸:“我没有生气。你闭上眼睛休息吧,吃的好了我叫你。” 楼忆没有就此放弃,不依不饶的再次拉住阿奇的手腕,这下的力道比之前大了些,“阿奇你骗起人来连伪装都没有的?” 这句话让阿奇正打算转过去的身体顿住了,他垂下眼皮,睫毛的阴影打在脸上轻颤:“骗人的伪装?你指的是你搂着我口气轻松的告诉我只是去做个路程远点的跑腿任务的那种?还是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只要五六天就回来的那种呢?” 说着,侧过头对上楼忆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灌满了挣扎不解的颜色,让楼忆的心生生的被揪了起来,“你告诉我,是哪种?” 第三十七章:低头认错 楼忆觉得像被人剥皮抽骨般难受,他提了一口气把自己半撑起来,头靠在阿奇的肩膀上喘着粗气:“别这么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奇,别这么说。” 阿奇没有动,只是任楼忆靠着,过了半响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觉得你的心其实就是块烧红的冷铁,看着滚烫里面却是捂不透的冷。你觉得自己是在处处替我着想,可是你哪怕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一下,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要是你死了……” 阿奇的身体微不可闻的抖动了一下,“要是你死了……你倒是本着保护我的安危光荣满足的死了……你……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怎么活下去?!” 楼忆的五脏六腑都被阿奇声嘶力竭的质问搅的剧痛,他确实只是想着要保护好阿奇,不让他被外界伤害,却从来不曾站在阿奇的立场上想过他的惊慌和害怕。 就好像阿奇受伤自己会觉得疼一样,自己受伤的反作用力打到阿奇身上,那种淹没人的无力感和痛苦恐怕只会比自己多而不会少。 没有站在平等立场上充满了保护欲的爱情,在遇到真相的时候却化成了最尖锐的武器,生生的刺伤两个人,楼忆的心里后悔极了。 火烧火燎的喉咙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楼忆努力的把身体又凑近了阿奇一些,干裂粗糙的嘴唇贴在他的脖子上,“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像是有些讨好的蹭了蹭阿奇的脖子,“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以后再有什么事,我都会和阿奇商量,不会再自作主张了……好不好?” 阿奇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哭,楼忆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 沉默的坐了一会,正当楼忆忍不住的想抬起头看看阿奇的时候,却被对方一个大力又摁了回去,“乱动什么?还闲你的血流的不够多吗?” 阿奇的声音略带了些鼻音,却不复刚才的压抑和难过,让楼忆松了口气,疼痛的感觉因为神经的松懈回到了身体里,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像有把火在烧。 阿奇侧脸碰了碰楼忆的额头,温度似乎比刚才降下了一些,却还是发着热,心里盘算着快些让他吃点东西睡觉补充体力才好。 “喂,肉好像熟了,我去看看,你躺好别再乱动了。”阿奇轻手轻脚把人托着放平到地上。 楼忆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有些脱力的闭上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再次回过意识的时候,是感觉有个柔软温热的物体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带着泥土清新的水甜丝丝的一点点注入到自己口中。 楼忆用了几次力缓缓的睁开眼睛,对上的是眼前放大了的水色黑瞳,让他有点被惊到的呛了下水。 阿奇连忙松开嘴,想去拍他的胸口又碍于有伤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得蹲在旁边干着急,“我都喂的这么慢了,你怎么还能呛到!” 楼忆的耳朵偷偷爬上一抹不是因为高烧的引发的红色,“我……只是没想到……所以呛了一下。” “切,有什么没想到的,又不是第一次了。”阿奇撇了撇嘴,又含了一大口水喂了过去,这次楼忆没有再出错,乖乖的咽了下去,这才觉得喉咙里的干痛减轻了不少,说话也顺畅了些。 “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楼忆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上次你受伤的时……!”阿奇说了几个字猛的打住了,惊觉自己把第一次的事情抖漏了出来,那个时候自己和楼忆也只不过相处了几天而已……想到这个,他脸上羞恼的烧成一片。 楼忆却像抓住了小尾巴似的,“上次?是……刚认识你没几天那次吧?嗯?” “!!!”阿奇甩过去的眼神像飞刀一样把楼忆钉在地上,“是又怎么样?!你早就被我亲了!早就是我的了!你下次再敢这么瞒着我做危险的事情,我!我!我就!哼!” 阿奇霸道凶狠的模样惹得楼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牵动了伤口又疼的他呲牙咧嘴的,“是是,再不敢了。阿奇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你烦死了,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话!懒得和你说!醒了就吃东西吧!” 两人是被外面传来的鸟叫声吵醒的,阿奇用脚踢散了已经完全冷掉的火堆,挖了几把土把黑焦碎末埋了起来,走到洞口的时候看到天似乎是刚刚亮起来的样子。 楼忆的伤口经过处理又好好的休息了一夜,长期锻炼出的强韧的身体素质让他看起来恢复了不少,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却不见昨天的狼狈憔悴之色。 阿奇把冷掉的肉块用匕首切开,连着水一起递给楼忆。 楼忆默不作声的接过来缓缓的吃了几口,又吞了口水,突然像是叹息似的说了一句:“还真有点怀念昨天的滋味……” 一边吃东西的阿奇先是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猛然明白过来,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狠狠的瞪了楼忆站起身想走远点,却被对方一把拉住卷到怀里。 阿奇慌乱中七手八脚撑在楼忆身后靠着的墙上,生怕压到他的伤口,“你搞什么?!撞到伤口又流血怎么办?!” 楼忆调整了下姿势,避开胸前的位置抱住阿奇僵硬的身体,轻啄了下他的嘴角:“阿奇,叫声老大给我听听吧。” 阿奇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叫什么叫啊!赶紧吃完咱们还要赶着逃命呢!” “那也不妨碍你叫我一声老大啊,叫吧。”又吻了吻那紧抿的小嘴,楼忆捉住阿奇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部位,“叫给我听听,好几天都没听到了,这里想得慌。” 阿奇整个人被楼忆此刻的态度轰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如此浓情外露的样子,即使在两人的欢爱中,他内在炙热的像滔天巨浪一般,表情上却也带着三分的克制。 楼忆缠绵的吻又如同雨点般的跟了上来,阿奇被亲的一阵阵发热,最终呐呐的叫了声“老大”,然后声音和发出声音的部位都被老大一口吞掉。 两人从凌晨启程上路一直走到太阳升起,林子渐渐的有些潮闷了起来,隐约有要下雨的迹象。 楼忆的伤口敷了药,经过几个小时的行走出了汗闷热的有些发痒又胀痛,脚下虽然一直在跟阿奇走着,却不想就此轻易离开,埃塞因那个人刚愎自用,这次自己重挫了他的队伍,如果让他回到苏尔的话,那么不但自己和上面不好交代说不定还是要交出阿奇,只怕事情会因为埃塞因的反扑和打压变得更加复杂。 思及此,他停下脚步:“阿奇,找个地方休息下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老大,你是伤口疼的厉害吗?”走了很久,楼忆之前失血过多,这个事情一直记挂阿奇心里让他很担心。 “那个不碍事,是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说。” 两人找到一个相对隐秘的草洼处坐下,楼忆斟酌片刻还是决定直接和盘托出:“阿奇,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不回去?你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要去刺杀那个狗屁将领吗?”阿奇顿时变的激动了起来。 “阿奇,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楼忆把手抚上阿奇的肩膀,想安抚他,却被对方一把挥开。 阿奇反手压上楼忆的肩膀,把他紧紧的按在草堆上,黑眸里的火焰像是要把两人都焚灭般:“我不想听你说,没有理由。我只知道你现在受了重伤,对方还有不少精卫,我不能因为什么狗屁任务把你放任在危险下,即使是为了我也不可以,绝不!” 楼忆愣了片刻,突然了然一笑,看着阿奇虎视眈眈的模样刮了下他的鼻尖:“阿奇这么压着我还怎么回去,嗯?” 阿奇从楼忆出事以来神经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回去”两个字让他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仿佛是得到了一个承诺般,“老大,你说的回去,可不许骗我再中途跑掉。” 楼忆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的不被信任了,不禁有些失笑:“我也只是事事自己拿了主意没和你商量,却没有说过谎不是么?小东西。” 小东西面上挂着几分恼怒,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两人休息片刻接着上路,丛林里因为气候缘故植被繁茂,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阿奇在前面不时的用匕首斩断横在身前盘错的枝条,突然被楼忆一把拉住矮下身来。 阿奇惊的回头,看到楼忆把食指压在唇上指指耳朵让他噤声留神,便心领会神的点点头,猫着腰贴地蹲了下去侧耳倾听。 山丘中本就小动物很多,所以一路上不时会有各种窸窸窣窣的声响发出,人走着走着也就被这些一直不断的响声围绕着变得对声响不敏感了起来。 现在仔细听来,林子里有小鸟的叫声和翅膀扑棱的声音,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惊慌穿过草丛的窸窣声,还有一丝刻意减轻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 第三十八章:亡魂的哀鸣 在两人的不远处有一截横在地上已经腐朽却依旧粗壮的断木,楼忆和阿奇交换了一个心领会神的眼神,分别从断木的两边绕过一人一边躲了过去。 断木只是短短的一截,两人背对着背,即使中间隔着一小段空隙,可是信任和依赖却不容阻隔。 远处的声音很快的逼近,楼忆透过草丛的缝隙向外看去,大约有十个人陆续汇聚到了他和阿奇刚才停留的地方。 来人均装着精良,冰冷的铁甲在光线和林间露珠的投射下闪烁着寒光,空气中气氛不自觉了紧张了起来,两方人虽然没有碰面却都因为常年的作战素质而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暗藏的涌动。 十余人呈两两的分散状朝几个方向小心搜寻过去,阿奇没有探出头看,耳朵却一直关注着细微的响动,听到铁甲压碎了地上的树枝和败叶一步步的在向他们的藏身处靠近。 阿奇浑身的神经霎时间绷紧了起来,一种野兽出于本能的杀意泄露了出来,听着那铁甲轻微摩擦的响动,眼前晃动的都是楼忆身上血洞般的伤口,还有指尖触上的已经发黑成脆壳的血渍,让他生出一种跳出去将匕首狠狠插进对方胸膛的冲动。 身后的楼忆感觉到了他的躁动不安,略微靠近了些,没拿武器的那只手像是安抚似的握住了阿奇的手臂紧了紧,让他稍安勿躁。 阿奇眼前血红的杀戮画面因为突如而来的温度而冷却了下来,戒备的身体没有一丝的松懈,却不复刚才的急躁,显得冷静了许多。 两人尽量的贴身矮身紧贴树干,争取不那么快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寻觅着最佳的出击时间。 对峙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了起来,空气中似乎能听到刀剑兴奋嗜血的蜂鸣声,血液在皮肤下奔腾窜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的刀刃割开,朱红四溅。 空气中突然传来极轻的“铮”的一声,像是寒刃落发的声响,把这和平的绿林幕布撕破了一个口子,狰狞血腥的战场露出了冰山一角。楼忆和阿奇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猛的同时发力一跃而起。 楼忆的脚跟点地极高的跃起到空中,修长的黑色身影像暴涨的死神之影由上而下笼罩而来,在其中一个士兵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极快的落下膝盖击上对方脆弱的咽喉,孱弱的喉部脆骨就像一根木签“啪”的一声被折断击碎,只留死前瞳孔中映下的由天而降的一抹黑。 阿奇的匕首在刺出去的一霎那被对方反应极快的横剑挡下,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迅速的回弹躲开不占优势的角力,下一秒抓住对方曲在身前格挡的手臂,借力把自己精瘦的身体轻盈的撑了起来,扭身后翻到半空中小腿狠狠的扫向了敌人的头部。 阿奇记得楼忆在训练的时候跟他讲过,这些精兵浑身上下都穿着铁甲,武器很难穿透躯干上的要害毙命,缺点则在于铁甲会形成保护却也让他们行动略缓,出其不备的攻击他们裸露在外面的面部和咽喉是最好的方法。 那人被阿奇的一记重踢击的倒退了两步,阿奇却没有就此松手,绕着那人灵巧的转到他背后,长久未吞血的匕首寒光出鞘,在对方仰起的脖子上划下冰冷一刀,艳丽如花的血沫喷溅出来,洒到植物和泥土上,一红一绿一褐,竞相绽放。 出其不备的一击顷刻间击毙了两人,阿奇在初次的喋血中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他终于可以和楼忆一起并肩战斗了,这个事实让他浑身的细胞都沸腾着。看着不远处像他们扑来的铁甲士兵,全身的力气好像都灌注到了握着匕首的手臂上了,手腕却更加的灵活,像灵蛇一样像敌人刺去。 埃塞因的亲卫也不是一般的草包士兵,他们很快的从同伴的丧命中回过神来,利用自身铁甲的优势,有技巧的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命门,这本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几轮战斗下来,楼忆和阿奇的身上又添了些新伤,而对方的人数也由最初的十人骤减为三人。 阿奇已经由于连番的攻击略显疲惫,楼忆胸前的伤口也因为刚才的大幅度的动作而再次撕裂流血,两人背靠背的被三人围在中央,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阿奇,还好么?”楼忆知道这次丛林之战没有那么轻易的可以脱身,他以前独自行动的时候遇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险境,却没有哪次像这次如此的有求生的欲望,背后靠着那个血糊糊的身体,鲜血透过衣服交融到一起,因为想保护,而杀意更甚。 “老大,我没事,你呢?”阿奇背靠着楼忆轻微的喘着气,握着匕首的手臂在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疲倦,却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我很好,阿奇,考试的时候到了。杀了他们,咱们回家。”楼忆微微侧过头对着阿奇轻声的说。 “嗯!”阿奇突然粲然的一笑,小虎牙露在嘴角配合着染血的脸天真又邪恶。 说话间一个士兵突然按捺不住的冲了过来,高举的剑闪着寒光直朝阿奇砍来,楼忆转身压下阿奇的背,一只手卡主了对方挥剑劈下的手臂关节处顺势一拧,那人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旁边的几人见同伴受制,同时挥剑向前,楼忆见缝插针的把阿奇推出包围圈,下蹲抬腿一脚踹上了其中一人的腹部,手里的袖剑格挡住了旁侧而来的剑影。 阿奇从地上爬起来后,猛然跳上其中一个人的背部,把他的脖子从后面紧紧了勒住要挥匕首刺下,那人反应极快的丢掉了武器,一手卡上了阿奇勒住他脖子的手,一只手挡住了匕首的攻势。 拉扯间那人被脚下的草木绊到像后仰去,阿奇闪躲不及被压在地上,拿着匕首的手被人反手握住竟直愣愣的朝眼睛刺来。 “阿奇!”正在一旁和其余两人周旋的楼忆看到了大惊,矮身勉强晃开两人的纠缠飞起一脚朝刺向阿奇的那人踹了过去。 那人被这猛的一脚直接从侧面踢飞撞到了旁边的岩石上,血流满面的抽搐了几下昏死了过去。 “老大!不!”阿奇脱了险的那一刻看着飞扑过来的楼忆时发出了惊心动魄的一声叫喊。 闪着白光的长剑从楼忆完全失去防御的后背直砍而下,楼忆感觉到了背部寒凉的剑气,却已经来不及做其他动作,勉强弯腰闪躲了一下,却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刀锋划破了衣服和皮肉,带出的血花扬洒在空中尤带着体温飞到阿奇的脸上。 楼忆的背后是刀剑入体短暂的凉和麻木,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他单手撑住倒下的身体,伸出脚踢中了身后那人的小腿,猛的反身扑了过去把袖剑插进了对方大张的口中。 旁边的一人似乎是被楼忆在重伤状态下的准狠弄的愣了神,轻易的被由后面上来的阿奇结束了生命。 方圆十米的地方血流成河,每一寸草木都染上了浓郁的腥气,失去身体的亡魂在丛间徘徊哀鸣,连天幕似乎都变红了。 “老大!”阿奇跌跌撞撞的踩着旁边的尸体扑到楼忆身边,看到那还在微弱起伏的胸膛,狂乱的眼神才稍微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赶紧离开这里。 积攒了一早上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阿奇背着楼忆在林子里拼命的走着,雨水落到脸上肩膀上,把两人身上的血水都冲刷到一起形成胭脂红的小溪顺着衣角一路蜿蜒流淌。 陷入昏迷中良久的楼忆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他趴在阿奇背上,透过雨雾迷茫的眼帘间看着阿奇苍白的侧脸,很想抬手摸摸他,告诉他别怕,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看着那张脸又在视线中变的模糊。 楼忆就这么几度醒来又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到了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旁边好像一直有个人在跟他说话,可是意识却被深渊拉扯的不停下坠,反反复复。 再一次转醒的时候好像比前几次都清醒了不少,后背前胸都疼的厉害,全身无力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但是意识却逐渐清晰了。 楼忆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山洞里,耳朵能听到外面噼啪的雨声,眼前是漆黑的洞壁。他艰难的侧过头,看到一个身影守在洞口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那个身影茕茕孑立在洞口,腰杆笔直却透着难以言说的悲恸,他似乎在努力的撑起肩膀和悲恸较劲,不愿意矮下分毫。 阿奇,不要这么难过……楼忆很想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却动也不能动,嗓子干哑的厉害,努力了半天也没发出一个音节,只能拼命的曲腿蹬了下地面。 阿奇听到细微的响动立马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悲喜交加的表情,“老大,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楼忆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阿奇见状用外面的树叶盛了点雨水慢慢的喂了进去,反复几趟。 楼忆能发声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奇,别难过,不怕。” 阿奇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像要滴出血般却没有泪,他似乎是想开口回应楼忆些什么,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第三十九章:这次换我 外面一直在下雨,阿奇不敢冒险背着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的楼忆出去淋雨,害怕伤势更加恶化。他也不敢走远,只在外面找了几只野果果腹,两人就这么在山洞里呆了一夜。 阿奇把两人的上衣都脱了下来盖在身上,冰凉的皮肤贴着皮肤,在这个没有食物、没有药物、没有篝火的夜晚拥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从来没有遇过如此艰难的时刻,心却贴的前所未有的近。 相依为命,生死相偎。 楼忆背上的伤口不深,面积却很大,从肩胛骨到后腰长长的一条,阿奇用衣服帮他做了包扎,虽然血已经不再流,可是情况却因为反复的失血和缺少药物而变的很糟糕。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阿奇把楼忆背上继续赶路,现在除了拼命的向外走已经没了别的选择。他知道丹尼已经在他走后抽调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人手接应,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回来和出发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只能尽可能的向外围走,希望可以早点遇上。 雨停之后很快就出了太阳,林子间一小背着一大的身影狼狈不堪。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沾满了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各种或大或小的伤口。 楼忆被太阳照着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的记忆像是出现了断层一般,如果不是脑子里偶然闪现的几个漆黑山洞里的模糊画面,他几乎要以为阿奇就这么背着他一直在走没有停下过。 “阿奇……”楼忆完全破音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老大,你醒了?”阿奇稍稍侧过脸,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声音同样嘶哑却很透着股沉稳。 楼忆看着那花猫一样脏乱不堪的侧脸,觉得这个几天前还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心的笑闹着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孩子,一夜间就这么长大了,骨子里的青涩没有了,透着股对什么决绝的追求和成熟。 楼忆有些心酸的闭了闭眼,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阿奇经历这一切。他曾经想给这个黑眸清亮剔透的孩子一个稳妥的未来,可能同样会经历风雨,却不是这般的腥风血雨。命运其实就是一个岔道口,总会面临着几个选择,当你选择了其中一条路的时候,就必须顺着走下去,要承担那条路上发生的一切状况,不管是你有力承受的还是无力承受的。 想着想着,楼忆竟然对自己长久以来的决定和安排产生了一丝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这么一意孤行的想要给这个孩子别样的保护,而是暗中护着他在磨练中长大,那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像今天这般狼狈呢? “老大,你选择的每条路都是因为阿奇,而阿奇选择的每条路也都是因为你。没有对错,也无需后悔。无论我们将面临的是什么,可是我们都在一起,阿奇没有遗憾。”阿奇像是知道楼忆在想什么似的,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像是安慰更像是誓言。 楼忆的心里一窒,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欣喜还是难受,只是呆呆的看着阿奇的侧面,半响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从清晨走到了下午,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风吹草动,阿奇暗自祈祷老天可以一直这么庇护他们下去,可以顺利的遇到尤里派来接应的人,可是意想不到的危险却悄然靠近了。 阿奇背着楼忆在一个杂草丛生的水坑边停下,水坑边蓄满了雨水,旁边还长了几株看不出是什么野果的植物,果子的皮是紫黑色的,看起来饱满多汁。 阿奇把楼忆放在一旁,随手扯了片大叶子给他喂了点水,又拽了个果子自己尝了一小口没什么怪味就喂了过去,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心里堵的厉害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楼忆吞了果肉就半眯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阿奇,阿奇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难受么?不过还好没发烧。” 楼忆使劲咽了两口口水,眼睛又睁大了些盯着阿奇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没……阿奇受……伤了么?” 阿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缓缓的摇了摇头:“都是轻伤,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还有……你的……” 楼忆听到这话靠在那里吃吃的笑了两声,然后阖上眼睛:“那就好……” 阿奇心里酸胀的难受,心说好什么好?可刚想开口再说什么,眼睛却盯着身边的水面不动了。 楼忆也突然睁开了眼睛,挪动了下身体似乎是在侧起耳朵听着什么,然后顺着阿奇盯着的水面看了过去,只见那水面上起了阵阵细微的波纹,有规律的一圈圈赛开去,像是连着大地的震动的频率那样。 阿奇的脸色猛的一变,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抓起楼忆的胳膊背起来上就走,起身的时候过于猛了,打了趔趄差点让两人都摔出去。 楼忆趴在阿奇的背上想开口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可是看着那侧面坚毅的嘴角弧线,喉结蠕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用暗自握紧了滑到袖口处的短剑。 阿奇死咬着嘴唇,撑着酸软的腿尽量平稳快速的走着,手臂用力的托住楼忆因为颠簸而下滑的身体,也再顾不上去拨开面前的树枝和荆棘,一路下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添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口子,脸上也被化开了一道渗着血。 楼忆抬起手把他脸上的血蹭去,留下一抹浅红带着扫尾,血珠被抹掉又很快的冒出几颗来,反复几次下去那一块就糊弄成了一小片深红色,这道口子并不严重,甚至可以说很轻,却像是长在了楼忆的心里,觉得疼的厉害,比胸口刀子剜下的肉窟窿还疼,比背后那长长的一刀皮开肉绽还疼。 “老大,不用擦,没事。”阿奇感觉到楼忆反复拭擦的动作,没觉得疼甚至还因为那轻轻的举动而有些发痒,侧过头就着楼忆在旁边的手背狠狠的蹭了一下。 楼忆痴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听着耳边皮肤擦过植物的声音,突然开了口:“阿奇恨我么?” 阿奇背着楼忆正走着,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就扯上恨了?自己只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主张而气恼,看了他次次为自己伤成这样更是难过,要真说恨,只恨那些试图分开他们的人,明明已经在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了,明明同属一个组织打着同一旗号,为何却会因为个人私欲而苦苦相逼。比起向明正大的真刀真枪,这种从内部腐化的黑暗才真的让阿奇觉得恨,觉得恶心。 “现在怕我恨起你来了?”阿奇没直接说恨不恨,只是将话题转了个方向:“怕我恨你的话就别再做同样的事了。等我们回去了,就离开这个鬼组织吧,离开这里找个小地方窝下来,就像以前我和我妈妈那样。老大你说好不好?” 楼忆突然觉得鼻子和眼睛都热了起来,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像是要穿破胸膛而出,一股陌生的液体迅速的分泌填充了上来湿润了眼角,忍了许久才哑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好……” 阿奇一笑,低头亲了亲下巴下面的手臂,又把人往上托了托,提口气加快了脚步。 可是饶是阿奇的脚步再快,背着一个高大的人,也跑不过身后的马蹄。 刚才两人在水坑边休息的时候,水面传来的波纹震动很明显是不远处出现了重物踏地的响动,这林子因为靠近村落所以中小型动物居多,没有大型野兽。那么能因此这样规律震动的……两人很默契的都想到了马匹。 走着走着,已经能明显的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和对话的声音,幸好周围的植物提供了一定的隐蔽性才让两人不至于立即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阿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量周围的环境,寻找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的一个地势向下的草坡,眼睛亮了一下朝那边奔去。 草坡的地势一路向下,坡上长着一些根茎不粗的小树和各种各样的灌木植物,因为下了雨所以地面很滑,阿奇背着楼忆拽着身边的植物才勉强让两人没有一起栽下去的下到了坡底。 坡底下面也是草木丛生,阿奇把楼忆沿着坡壁放了下去,刚好两人的身影可以被自然延伸出来的土坷垃给挡住。 紧张和狂奔让阿奇手脚发软,却一时一刻也不敢放松,楼忆胸前的伤口好像因为刚才的颠簸震裂,又在往外面渗着血,把原本已经发黑的衣服染的颜色更深了。 “老大,你怎么样?”阿奇扯下一条里衣上还算完好的布条,扒开楼忆胸口的衣服,给那已经反复化脓撕裂惨不忍睹的伤口重新系了下。 楼忆的身体顺着阿奇给他包扎的动作脱力的倒在了他身上,把阿奇压在了坡壁上。 楼忆努力的睁开眼睛,听着已经到达头顶上的马蹄声看着阿奇,觉得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对方肯定会下来搜捕的,现在这样一个重伤一个学艺未成……他自己死了倒不要紧,可是却连累了阿奇也卷了进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死亡面前退缩了,觉得很害怕,阿奇会和他一起死这个事实让他觉得异常的恐惧。他想让阿奇活下来,想再次看到那调皮娇憨的笑靥,看他吃的满嘴油乎乎的脆生生的叫老大,想了很多,也想到了干爹,又觉得有些愧疚,自己好像辜负了干爹的嘱咐,没有保护好自己不说,还连累了自己最爱的人,更别提什么战胜恐惧了。这种时候不能这么软弱,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些蜂拥而来情绪,楼忆的心里乱极了。 突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背部,缓缓的摩挲着轻拍着,就像他往常安慰阿奇的那样,他听到阿奇在他耳边轻声说:“老大,别怕,这次阿奇保护你。” 楼忆有些惊诧的吃力的抬起头,心里觉得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他没办法抓住,却觉得十分不安。 他努力的半撑起身体,稍稍拉开距离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奇,胸前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渗出血来,浸透了衣服一点点的汇聚成一滴,滴落到阿奇的眉心,顷刻间沿着鼻翼滑落至脸颊宛如一滴血泪。 “阿奇……?你……说什么?”楼忆感受着背部缓缓滑动的手掌吃力的问。 阿奇听着头顶越来越近的嘈杂搜寻声,手摸到楼忆后颈处的一侧,眼神越发的温柔,他抬起头在他的嘴唇上落下几个浅吻,然后唇贴着唇交换着彼此灼热的味道缱绻无边,“楼忆,这次我保护你。” 楼忆的眼睛蓦然睁大,露出惊慌失措的绝望神色,刚想去拉下背后一直抚摸着自己的手,就觉得颈部一麻,眼前和大脑像是被一块黑布落下盖上了一样,心里疯狂的叫着不要,却安静的合上了眼睛软倒在阿奇怀里。 第四十章:找到你就回家 阿奇把楼忆安置在坡壁上靠好,然后快手快脚的割了旁边的枝条把楼忆的身体盖了起来,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那让他舍不得挪开视线的脸,眨眨酸胀的眼睛坚决的转过身走了,没有再回头。 阿奇选择了一个离楼忆的藏身处较远又可以引起敌人注意的地方,故意制造了点动静,然后就像只兔子一样窜进了丛林。 老大,我想牵着你的手再也不松开,我们也说好了这次要一起回家,我不是故意离开把你独自留下的。 老大你做了那么多次决定,害我担心了那么多回,这次也换你尝尝这种滋味喽。 老大,不要太难过,阿奇会努力活下来回去找你的,我们说好了,你可要等着我啊。 阿奇听着后面紧跟而来的追喊声,脚下像是生出了风来似的朝树林的深处没命的跑着,植物的枝条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似乎是把眼泪都抽打了出来,却没有落下。他忽然可以理解楼忆每次独自裁决时的心情了,那是一种带着缱绻不悔的想要默默守护一个人的心情,受再多伤算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 一个月后…… 楼忆在走之前再次来到了哈坎村附近的断崖处,他呆呆的坐在崖边一边喝酒一边反复摩挲着手里的那个匕首。 匕首是他之前送给阿奇的那把,现在匕首还在,上面的血迹也被人小心的擦去了,匕首的主人却不在了。 一阵山风吹来,楼忆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发现自己又流泪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他总以为这些咸咸的液体早就流干了,却每每会在安静呆着的时候潸然落下,心里空的难受,什么都填不满,因为那住在他心里的人不见了。 楼忆想到自己那天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眼前是君堡公会熟悉的天花板,旁边是尤里和丹尼惊喜交加的脸。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却唯独没有看到那个让他心心念念抓心挠肝的影子,也没有那个惊喜又担忧的声音叫他老大。 尤里和丹尼在他视线无声的询问中也褪去了喜悦的颜色,对视着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当他手里捧着丹尼递给他的一把染血的匕首时,看着丹尼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躺了几天的身体从床上一跃而起,疯狂的想要冲出去,却在下床的那一刻跪倒在了地上。 匕首的刀刃狠狠的嵌进掌心,低落在裤子上,跟胸前的伤口一起在衣服上绽开朵朵血花,绝望苍凉。 “你告诉我……阿奇到底……怎么了?”楼忆跪在地上哑着嗓子,声音里饱含着深切的带着期望的恳求,他多希望好友能告诉他阿奇只是受伤睡着了而已。 丹尼和尤里却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不说话,楼忆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快疯了,或者已经疯了,他大叫一声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的向外爬,他要去找阿奇,阿奇一定是出去买吃的去了,阿奇一定在外面等着他呢。 地上随着他的爬动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丹尼有些受不了的上前想拉起他,被他挥开又不死心的和他较着劲,最终被他一口咬上手臂,力气大的似乎要咬掉一块肉下来,血顺着丹尼的手臂和他的下巴稀稀拉拉的滴到地上啪啪作响。 尤里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身结结实实的一拳揍到了他脸上,打歪了他咬着丹尼不放的嘴。 “你他妈这是要干吗?阿奇的尸体现在没有找到,是不是死了还是个未知数!可是你这条命是他拼了命换回来的,你好不容易醒过来,再这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就算阿奇活着回来还有个屁用?” 尤里气呼呼的把楼忆从地上拽起来扔到床上,也不管他血迹斑斑的样子,用手狠狠的戳上了他胸口的伤处,血水顺着压力被挤了出来,“楼,别他妈让我看不起你。我告诉你,就算阿奇真的死了,你也要活着,连他那份一起活着!” 楼忆听到这话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脱了力似的软了下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后来他就开始好好的养伤,吃东西。 伤口没有大碍了之后,他找到尤里,开口询问自己那天被阿奇打昏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候。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跟尤里对着话,甚至产生了一种那不是自己的错觉,语调冰凉冷静的仿佛只是像以往一样在谈论着某某队友的生死。只有心里,心里反复拉扯的让人呼吸困难的疼痛,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还活着,阿奇生死未卜,或者已经死了…… 尤里告诉他,他在阿奇走后的第二天亲自带了两个人追了过去。沿着阿奇一路上留的痕迹到了哈坎的丛林里后就失去了目标,只能继续往里找。 后来他们在离楼忆藏身处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小块带血的布条,就围着那一块展开了搜查,最后在草坡下面发现被绿色植物掩盖着还在昏迷的人,而阿奇却不知去向。 楼忆的伤势当时很重,伤口的严重感染已经让人有颓败的趋势,尤里不敢多耽搁,留了那两人在林子里继续搜索,自己则带了楼忆快马去附近的哈坎村先稳定伤势。 第二天的时候那搜寻的两人回来了,汇报说在林子里遇到了两个正在逃命的士兵,抓住之后绑了带了回来等尤里审问。 尤里在审问之下才知道了那天的情况,原来埃塞因身边的人因为楼忆之前的袭击已经所剩无几,后来又被楼忆和阿奇联合剿杀了十人之后就只剩下七八人了。 埃塞因性情暴虐又自大,他不能容忍自己精良的队伍竟然就被一个人如此摧毁。他也知道那个人受了重伤,所以不愿意离去,拼了命的也要把那个人挖出来。 他们跟着埃塞因一直在丛林里搜查楼忆的藏身处,后来在一个水坑边发现了有人刚吃过东西的痕迹,就在附近展开了仔细的搜寻,接着就在草坡附近遇到了故意打草惊蛇的阿奇。 埃塞因一直以为只有一个人,所以没有怀疑的就带着人追了过去,阿奇一直朝着一个方向使劲跑,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那处断崖边。 最终单枪匹马的和埃塞因的队伍在断崖边打了起来,阿奇一个人身单力薄自然是不敌这七八人的队伍,所以他像发了疯的只盯着埃塞因一个人猛攻,气势强大的人身边的人都无法近身,最后他勒住了埃塞因的脖子,逼着那些士兵后退,士兵们怕伤到统领都撤成包围圈退到了一边,阿奇用匕首抵着埃塞因的脖子慢慢的往外撤退。 哪知道受尽了失败和屈辱的埃塞因却突然发了狂,像是杀红了眼一样不顾顶着脖子的刀子扭过身和阿奇扭打在一起,最终两人一起双双掉落悬崖。士兵们看着头儿死了,也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只有这两人运气不好被捉了回来。 尤里听了之后心里大惊,简单交代了让那俩人照顾好楼忆就策马去找到了断崖边,地上只剩斑驳的血迹和几小块染血的衣服碎片,还有那把掉落的匕首。 楼忆冷静的听完尤里说完最后一个字,心里的疼似乎已经麻木又似乎快把他挤炸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陡然间被人剥去了灵魂一般,缓慢的走了出去。 他谁也没告诉的怀揣着阿奇掉落的匕首,只身一人去了断崖处,经过一个月的风吹雨淋,地上的血迹早已消散不见,倒是在石头边看到了尤里说的几小块染血的衣服碎片。 楼忆颤抖着手捡起那些碎片,放在手心轻轻的摸着,好像在对待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陌生的液体大滴大滴的砸落在掌心的布片上,在那里形成一小滩灰黑色的水渍。 骨节发白的紧握着手里的布片,脑子里一遍遍的播放着昏迷前阿奇近在咫尺的温柔大眼睛,轻轻的对他说“楼忆,这次我来保护你。” “阿奇!!!”楼忆跪倒在地上哀嚎出声,像只失去了一切的野兽在山林里断崖边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疯狂的一声嘶吼之后,竟失了声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来,胸襟里放的那把匕首隔着衣服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被人握过的体温,被那人握着一次次的捅到了他的心里。 楼忆狠狠一拳砸到了地上,寸麻的痛感由着手臂传到身体里生生逼出胸口郁结的血一口喷了出来,洒落一地,墨红如血染满双目,他失魂落魄的躺倒在地上,绝望的阖上眼睛。 自己还活着,那个人却死了,那个乖顺的孩子,那双信赖的眼睛,那个刚刚抽条长高的身体,那个之前和他并肩站立在高塔的人,那个信誓旦旦要保护他的人,就掉落到了这看不到底的深崖中,变成了带着记忆的碎片…… 原来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楼忆几日后回到了君堡,又恢复了如初的那个人,冷峻的眉眼,冰封的表情。 只是丹尼和尤里可以感觉到以前那个楼忆永远的死了,现在的这个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走进他的世界里一样。 跟尤里告了别,楼忆说他要下到断崖去找阿奇的尸体。他想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阿奇一个人孤单的躺在崖底,饱受风吹雨淋没人陪,阿奇那么爱热闹的孩子,会寂寞的。 楼忆攀到了崖底看到的却不是土地和岩石,而是湍流的河水,清澈却不见底,他曾经潜下去过数次,却不见任何东西,他不敢抱有任何的希望,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阿奇的尸体,所以打算沿着河水的流向一路寻找下去,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这断崖边,跟这起点道个别。 阿奇,我会一边找你一边帮你看风景,等我找到了你,咱们就回家。 第四十一章:安家落户 楼忆在寻找之前先回到了阿奇几次提到的他居住的那个小村落。 经过两年的时间,村落早已不复当初阿奇离开时残痕断壁的惨状,被侵略的鲜血而滋润的土地更加肥沃,人们又在那里定居生活扎根。生命就是如此,杀戮和暴力都无法从真正意义上夺走生命的存在,总是会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生长发芽,破败潦倒也只是一时而已。 村落不大,三三两两的孩童在自家院门口蹲着玩耍,小狗在地上低头嗅着找人们留下的残羹剩炙,看到陌生人来猛的跳开到一边做出呲牙咧嘴的警告。 楼忆抱着侥幸的心理找人打听了下阿奇的住处,没想到居然真的还有当初的人记得阿奇母子俩,给他指了路。 阿奇以前的家应该还是他当初离开的模样,院门已经破败了,轻轻伸手一推吱吱呀呀的马上就要掉下来一样。 院子里还遗留着两年前被砸的乱七八糟的痕迹,只是经过了这么久的风吹日晒雨淋显得更加的破落了而已,到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土。 楼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他花钱买了隔壁了一个村民家里的木头,又借了工具扎了扇简单的门把以前的替换了下来,直到入夜了才忙停当了进屋。 一整天滴水未进让他觉得有些饿了,腹中干瘪空荡的感觉和心里同样的空荡混合在一起,让楼忆不想再动,只是背靠着阿奇当初说的藏身的米缸,手指轻轻的叩在缸壁上一下一下,好像是等着人回应那样,却只有空空的回音,一夜无眠。 第二天,楼忆起了个大早,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一头牛和几只鸡养到院子里,还顺带买了些种子。可是他对这些农活全无概念,最后花钱请了卖他木头那家的人来帮忙布置了院子里的菜地,翻了土播了种,最后又给了那人一些银币,说自己有事要出门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拜托对方帮忙照看着,如果自己一直未归,得了收成只管拿去吃就好。 村民都是极其淳朴的人,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又眼睛里又透着浓重悲伤的男子,满口的答应了,让楼忆只管放心的去,不用操心这里的田地和家畜,一定会帮他照看的好好。 楼忆离开前站在新修好的大门前,看着干净整洁的院落里迈着闲散脚步觅食的公鸡,还有角落里一颗迎风招展的大树,心里默默说,阿奇,我把家里都安置好了,现在就去接你回来。 楼忆从家里离开后便沿着河流的下游一路行走寻找,风餐露宿走走停停,走的越久心里那隐隐的希望就越盛,没找到尸体就好像阿奇没有死一样。 他抱着这个念头,却不敢往深处去想,竟然时常害怕自己怀揣着的这个希望,有种冷热交织的恐惧每天都在孱食着他的内心,甚至在某天想着,要是永远都见不到阿奇的尸体就好了,见不到就证明阿奇一直活着,只是活在一个自己找不到的地方罢了。 不知不觉楼忆已经走了九个月了,走的那条河早已断了流,他却还是不想停下,就沿着那个方向一直往下走,经过每个村落都细细打听有没有人捡到过什么溺水的少年。村民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个风尘仆仆却步伐坚定的年轻男子,看着他失望走掉的背影都会用心酸的口吻在他背后议论着,这么年轻就失去了重要的人,真是可怜呐…… 这天,楼忆来到了一个叫乌拉尔的镇上,镇子不大也不繁荣,却藏在山林中远离战火,淳朴干净。 楼忆走了一整晚到了这里,腹中饥肠辘辘,打算进去找地方休整一番做点补给,小镇里轻松闲散的气息和为阿奇安家的那个村落很像,让他难得放松了疲惫的身心放缓了步伐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讨价还价的商贩和穿梭在其中打闹的孩子。 正走着,突然有个小孩子从旁边猛的跑了出来撞到了楼忆身上,然后跌坐在一边,手上拿的糖果子也掉了地上。 小孩子从地上爬起来瞅瞅楼忆又看着地上沾满灰尘的糖果子,想哭却又因为是自己跑出来撞了人不敢做声,屁股摔的生疼好吃的也没了,眼泪一直框在眼睛里打着转,憋的鼻头生红,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用手指搓着自己的衣角。 楼忆看着地上的糖果子微微有些愣神,想到了和阿奇牵手同游闹市的那个夜晚,不自觉的弯下腰来去捡那串脏兮兮的东西,手指还没碰到地上那串东西,就被一边冷不防跑出的一个人打断了。 那人抱着站在一边的小孩子给他拍着身上的灰,连声的说:“不哭不哭,掉了就掉了,哥哥再给你买一串,只是下次不许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然后他牵着小孩子直起身来,温和的黑眸里盛满了直率的歉意和友善,看着楼忆笑着说:“这位大哥,真是抱歉,我一个没看住弟弟就跑出来撞到了你。地上的东西不用捡了,反正也脏了,我们不要啦。” 说完他又动手扯了扯小孩子的手臂指指楼忆:“快跟大哥哥道歉,然后哥哥带你去买新的。” 小孩子怯生生的看着楼忆,又抬头看了看自家哥哥,停顿了一下脆生生的说:“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楼忆却从看到那个人开始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呆滞着失去了言语。 眼前这温和的大眼睛,剔透的笑容,笑起来脸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不是他的阿奇,又是谁? 短暂呆愣过后的狂喜席卷了楼忆的心,他就知道阿奇没有死,就知道,他的阿奇一定还活着等着他来找他。 楼忆什么都没来得及多想,猛的把阿奇紧紧的搂进怀里,怀里重新充实起来的感觉让他心里酸涩成一片,迭声说着:“阿奇,我的阿奇,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谁知道怀里那人却挣扎着把他推开,瞪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着他:“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旁边的小孩子也生气的跑到两人的中间,使劲的推着楼忆的大腿,“你放开我哥哥,你要对我哥哥做什么?!” 楼忆心里的喜悦像被陡然冻结成了一块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只剩一地不可置信的冰渣,他看着阿奇半天才喃喃出声:“你……不记得我了……?” 被唤作阿奇的人看着楼忆如此伤心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也刺痛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对不起……我掉落山崖被人从水里救起,大夫说我撞到了头部,所以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你是认识我的吗?你是我的什么人?跟我很熟吗?知道很多我的事吗?” 楼忆被阿奇一连串的问题逼的哑口无言,心里酸涩一片。找到了阿奇他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但是没想到老天却和他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让对方失去了记忆。 看着眼前迷惑又干净的脸,楼忆很想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上那让他日思夜想的容颜,跟他说自己想他,跟他说自己给他把家安置好了,跟他说从今以后可以远离那些战火再也不用分开了。 “喂……那个……”阿奇见楼忆半天没有回话,伸出手在他失神的眼睛前晃了两下。 “啊……嗯,我……认识你。”楼忆回过神来,想伸手捉住眼前那只手,却咬牙忍了下来。 “你真的认识啊?太好了!”阿奇见状一把拉住楼忆的袖子开心的笑了,“这下总算有人可以跟我说说以前的事了,不然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真难受啊。” 楼忆看着眼前纯真没有防备的笑脸,心里翻腾的情绪逐渐平息了下来,想不来又有什么关系?他总算是找到了阿奇,知道对方还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就算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楼忆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次自己一定会在旁边好好的守护着他,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嗯,好,我会慢慢说给你听。”楼忆强迫自己压下满心的酸涩,微笑着点了点头。 收留阿奇的这个人家是一对老夫妇,他们带着自己唯一的小孙子居住在这个镇上。 刚才楼忆见到的那个叫阿奇哥哥的小孩子就是老夫妇的小孙子,小孩子的爸爸妈妈已经在一年前的战乱中死了,老夫妇带着家里唯一的延续下来的小生命辗转来到了这个偏僻的镇上生活,阿奇就是老大爷在去山里捡柴的时候救下的。 阿奇当时在山里被蛇咬了,脚肿的老高不能走路,遇到老大爷才在对方的帮助下回到了小镇上,后来老夫妇得知阿奇失忆的事情,就将他留了下来一同生活。 楼忆吃着老人准备的热饭菜,一边听着他们讲述过去的那些事情,心里百感交集,不禁放下碗筷走到老人跟前深深的弯下腰,“非常感觉您救了我的……弟弟,还让他一直留在这里。” “年轻人快别行这么大的礼。”老人起身扶起楼忆,“说什么救不救的,只是搭把手罢了。阿奇虽然没了记忆,但是性格活泼,心地又善良,泰德不知道有多喜欢他。”老人提起自己的小孙子,脸上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第四十二章:失而复得 楼忆没有说任何关于刺客军团的事情,只是和老夫妇说他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居住在靠近托斯卡纳的一个小村庄里,有天弟弟出门就没有再回来,出去寻找四处打听,在河边发现了弟弟随身的东西,又遇到附近的人告诉他之前有人落了水,水流湍急转眼就把人冲不见了。然而自己又不相信弟弟就这么溺死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尸体,就这么一路寻找下来来到了这里,今天才遇上已经失忆的阿奇。 阿奇端着小凳子坐在一旁,静静的听楼忆讲这些过往的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虽然对这个人的记忆全无,可是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来,连带着对方说出的话也一并都不假思索的去相信了。想必自己以前和这个人必然是很熟悉的吧,不然也怎么会有这种深刻奇妙的感觉呢?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炙热,面目削瘦疲倦的人,阿奇觉得很心疼,他千里迢迢的来找自己,找了那么久,一路上一定很煎熬吧?又想着白天见面时自己挣开了他的怀抱时,对方那种不可置信的震惊痛苦的眼神,阿奇的心里突然一阵酸过一阵,更难受了。还是要快点想起来的以前的事情才好啊。 天黑之后,老夫妇有些发愁晚上的住宿问题,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平时都是他们带着小孙子睡一间,而阿奇这几个月来都一直居住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一个杂物间里。杂物间的床铺很小,就是一个窄木板下面垫了些木箱子搭建起来的,阿奇一个人睡的时候还好,可是要躺两个人上去就显得很拥挤,晚间睡熟了稍有不留神估计就会滚到地上。 楼忆洗过澡后来到阿奇暂住的杂物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屋里的几人在讨论晚上如何睡觉的问题。他站在门边缓声开口:“大叔,不用这么客气,我的到来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而且现在晚上天气也不凉,我跟弟弟挤挤就行。”这么久以来他经常以地为铺以天为被的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夜晚,现在就算在院子里让他找个角落随便一躺都行。更何况还可以和阿奇睡在一起,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多么求之不得事情。 屋里的几人闻言都抬起来看向他,楼忆此刻的模样比起白天风尘仆仆憔悴的样子看上去帅气不少,长发洗完之后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滴着水珠儿,裸露在外小麦色的皮肤上也挂着晶莹的水迹,显得体格健魄,眉眼很清隽,可浑身又散发出一种略带沧桑的沉稳感,混合在一起让人眼睛一亮。 “哇!哥哥你长的真好看!”阿奇瞪大了眼睛瞅着楼忆,忍不住出声赞叹。 楼忆的面色略微滞了一下,感受着阿奇看陌生人的眼神心里有些难受,又很快的调整了过来,朝阿奇温和的笑着说:“阿奇再长大些会比哥哥还帅气的。” 一闪而过的失落没有逃过大妈的眼睛,“阿奇,你可要快快的把忘记的东西都记起来才好啊。你哥哥找你这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想想今天刚见面那副疲倦憔悴的模样,我看着都心疼。还好你没真的出事,不然你哥哥可怎么办?岂不是要一直这么找下去?” 阿奇听了这话心里蓦然一疼,想说什么却一下子都梗在胸口,呆坐在床沿上看着楼忆红了眼圈,楼忆看着阿奇一副难受的模样心里更不好受,很想走上前去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却又碍于一屋子的人而僵在原地,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凝滞悲伤了起来。 “嗨,你这个老太婆,没事说这些干什么?现在老天保佑让小哥俩重新见面,那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小阿奇也不要着急,总有一天那些忘记的事情都回想起来的。好啦,小哥俩久别重逢,咱们也别在这里打搅他们叙旧了,回去睡吧。”老头推了推自己的老伴儿,又嘱咐了两人几句便回了屋。 一时间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只剩阿奇和楼忆两人,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门口对视了半响,阿奇率先揉了揉冒出水汽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娇憨的模样让楼忆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是有多久没有看过阿奇这副样子了,久的他都不敢再去回忆那些牵动他心脏跳动的小动作了,因为每次想起来最终都会回落到阿奇打昏他之前的那个画面,带着水色的温柔大眼,略微沙哑又坚定无比的低喃“楼忆,这次我保护你。” 很多个夜晚,这个画面也成为了楼忆睡眠中的梦靥,每次梦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身冷汗的醒来,却又期盼第二天可以再次梦到,可以再看看那刻在心上的面容。 开心、惊喜、后怕、失落、悔恨,各种情绪交错在心中,让他终于没有忍住的几步走了过去把阿奇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拥抱的力气很大很大,勒的阿奇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一动也没动的任楼忆紧紧的抱着,他从那紧绷的身体和乱了步调的心跳中可以感觉到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纷乱复杂的心情,过了半响也抬起手臂圈住了这个人。 “哥哥,咱们的父母是不是也在战乱中去世了?”阿奇趴在床上,看着身边和衣侧躺的楼忆。 楼忆低头对上阿奇的黑眸,强忍住心中想再次拥他入怀的悸动,克制的伸出手摸了摸他卷卷的头发,“嗯,他们很早就不在了,不过你还有我。” 阿奇扬起一抹笑靥,伸出手抚上楼忆搁在他头上的手,有些突然的说:“你一定是我哥哥错不了,虽然我们长的不像,不过跟你呆着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楼忆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的挪开了视线。 “哥,怎么啦?你想什么呢?你再跟我多说说以前的事好不好?”楼忆的沉默让阿奇有些迷惑。 “嗯?没……只是终于找到你了,所以心里很高兴……阿奇,哥哥找了你太久太久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心里长久的压抑着绝望终于释放了出来,昨天还在林间落魄行走,今天居然就把这个朝思暮想的人抱在了怀里,依旧有着健康有力的心跳,有着温热的身体。让他眼眶发热,惶惶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所谓的悲喜交加也就是如此吧。 阿奇闻言拉下楼忆的手臂展平,然后一咕噜滚到了他怀里,亲昵的用头顶蹭了下楼忆的脸,“哥,别难过了,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当初一定是我不懂事乱跑才出了事,让你找了我那么久,哥,对不起。” 楼忆听出了阿奇言语中的安慰,心里一松笑了笑,刚才冒出的幻觉似的不安也因为对方亲昵的小动作而消散,失而复得的收紧了手臂,贪婪的感觉着怀里再次充实起来的熟悉感,哑着嗓子说“不怪阿奇,是哥哥没有看好你,不过不会有下次了。” 阿奇把脸埋在楼忆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听他嗓音沙哑的在自己耳边说话,心里突然窜过一丝奇异的悸动,像着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心脏,挤的胸口麻麻的有些疼又有些胀,有一种说不出是满足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自己以前和哥哥的感情一定是极深极深的,阿奇想着,又把头往那怀抱里扎的更深了些,在这宽厚温暖中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天阿奇醒来的时候,发现哥哥已经不在旁边了,他打着哈欠站下地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睡过如此踏实温暖的一觉,听着院子里隐约传来的劈柴声心里觉得充实满足异常。 走出去看到楼忆正背对着他在院子里劈柴,高挑的背影利落的动作带着说不出的利爽和帅气,阿奇的心陡然就快跳了两拍,他蹑手蹑脚的走近了楼忆,猛的跳到了他背上,说话吐出的热气都钻到了楼忆的耳朵里,“哥,早安!” 大脑像是哪根筋被拨动了一下似的“啪”的一响,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突然闪过阿奇眼前,有着另外一个声音,脆亮的说“老大,早安!”那是谁?是自己吗?可是老大又是谁? 楼忆正在劈着木头,曾经杀人无数下手精准狠的人,被阿奇这么一闹手里竟然失了准,斧头脱了手斜斜的扎进了旁边的泥土地里。 “啊!哥!对不起,有没有伤到哪里?”阿奇被斧头入地的声音吓了一跳,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也烟消云散,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来,他连忙从楼忆的背上跳下来,拉过楼忆的胳膊慌忙的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 发现哥哥安然无恙,才冒失的吐了吐舌头,“哥,我错了……不该在你劈柴的时候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呵呵……”楼忆捡起一旁的斧头,看着阿奇一副陈恳认错的表情刮了下他的鼻尖,“嗯,你知道危险就好,我倒没事,只是怕不小心伤着你。好了,快去洗漱吃早饭吧。” 说完转过身继续劈柴去了,阿奇站在原地眨眨眼睛,心里甜的跟吃了糖果子似的,哥哥好温柔啊,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第四十三章:断不了的缱绻 阿奇吃过早饭,趁着楼忆还在劈柴的功夫跑去附近的小河边挑了两桶水回来,刚进门就遇到楼忆正一脸焦急的急匆匆向外走,俩人差点撞到一起,水也洒了小半桶出来。 阿奇稳住身形,“哥,你这是急忙忙的要去干吗?” 楼忆看着回来的阿奇面色明显的松了口气,紧接着脸就阴沉了下来口气也带了几分严厉,“你一大早的不好好呆着,去哪了?” 问完目光移向阿奇肩上挑的水桶和自己靴子上溅的水渍又有些尴尬,顺手接过阿奇肩上的东西,表情中透着些窘迫,“我……哥哥不是冲你发脾气,刚才劈完柴找了一圈没看到你,有些担……” 楼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扑进怀里的力道撞的向后退了两步,连带着肩上担着的水桶也掉了下来,两桶水洒了个干净,弄的院子门前流成了小溪。 “阿奇……”楼忆回抱着怀里脑袋乱蹭的身体,刚才因为一下子看不到人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下来。 “哥,对不起……我只是去挑水了,看你在忙就没和你说。又害你担心,下次不会了……” 阿奇下意识的把脸埋在楼忆的肩窝处,讨好的来回蹭着摩挲着,殊不知这个熟悉的小动作牵起了楼忆心里多少的波涛澎湃,低头看着那一小截露出来的白皙脖颈,着了魔似的就想把人抓起来狠狠的吻住。 伸出的手快要摸上脖子的时候,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才猛的一惊回了神咻的缩了回去。 “小哥俩一大早的这是在门口洗澡呢?看这一地的水。”老大爷从外面刚回来就看到自家门前乱七八糟的景象,一地的水流的到处都是,桶也歪了,扁担也滚落在一旁,两个年轻人相拥着站在那里。 “啊!霍尔大叔!对不起对不起!我挑水回来不小心弄洒了,马上就去挑新的回来,回来了再把门口打扫干净!”撒娇讨好的动作突然被人看到,阿奇慌张的从楼忆怀里蹦了出来。 “嗨,不忙。慢慢收拾,你们小哥俩久别重逢,带着你哥哥到附近转转,你哥哥还是第一次来咱们这里呢。”大爷在院墙上磕了磕烟袋,又巴巴的抽了一口,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楼忆也为自己刚才短暂的失神而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没有大叔刚才出声打断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情。心里有些苦涩,却一遍遍的催眠着自己,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阿奇的哥哥,千万不能做出任何兄弟以外的举动出来。 定了定心神,楼忆把水桶重新挑了起来,对阿奇伸出手,“走吧,去哪?” 阿奇把手放到楼忆手心里下一刻就被紧紧的握住,掌心略带粗糙的触感,手指劲瘦有力的力度,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心里抽了一下,回握了过去。 两人去河边挑了水,回来的路上楼忆跟着阿奇饶了路,转到了集市上。 这个镇很小,藏在深山中,只有一条主要的的街道,集市上多是从山外进来的游走商人,前来逛街的人,有钱的就用钱买,没钱的就用自家产的东西交换,于是吃喝玩乐什么品种都有,虽然地方不大却也让人眼花缭乱。 “阿奇想吃点什么?”楼忆一手扶着挑水的扁担,一手牵着阿奇走在人群中,心情很闲散,脚步也慢了下来,这么多年来走过的城市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却从来没有带着这样的闲情逸致的观察过任何一处地方。 楼忆有些好笑宠溺的看着阿奇把目光投注到每一个经过的小摊前,无论看到什么都是带着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两人什么都没有买,就这么手牵着手走着,两人干净俊俏的模样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阿奇吃这个么?”楼忆牵着他走到一个卖糖果子的小摊前停下。 “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阿奇瞅着外面粘了一层白霜糖的散发着清甜香味的串串嘴巴里开始分泌口水。 “你不光是爱吃这个吧,只要是吃的你都喜欢的很。”楼忆笑笑,看着他一脸惊讶的娇憨模样忍不住刮了下他的鼻子,然后从怀里掏出钱袋摸出几枚硬币递给卖糖果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楼忆英俊宠溺的模样,即使不是对着她却也看的她羞红了脸。接过钱的时候,不经意间触到了楼忆的手指,娇嫩的面颊上飞上朵朵红晕,芙蓉如面、娇娇软软却刺伤了阿奇的眼睛,让他觉得心头一片酸闷。 楼忆鲜少接触这些东西,而且满心想着阿奇,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接过糖果子递给阿奇,去看到他脸色不明的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小姑娘。 “阿奇?”楼忆把东西递到阿奇的面前,递过去的时候手滑了一下,棍子歪了蹭了些许白霜糖在阿奇的嘴巴上。 阿奇尝到唇间的香甜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这像突然醒过来一般才接过东西,面色古怪的拉着楼忆急匆匆的离开了小食摊。 楼忆被阿奇大力的拽着胳膊走出去好远,因为走的太快,一只手勉强扶着肩上挑的的水桶,几晃几不晃的,水洒出来了不少,溅的衣服下摆都湿了。 “阿奇,你突然是怎么了?”快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楼忆有些无奈又不解的反手拉住阿奇迫使他停了下来。 阿奇止住脚步,刚才怒气冲冲的劲儿没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才抬头看了看楼忆说:“没什么……” “没什么那是怎么了?”楼忆放下水桶,抬起阿奇的脸给他擦了擦嘴角还沾着的白霜糖,正色的问。 阿奇被楼忆的手指捏着下巴不能低头,被对方灼灼的目光盯的慢慢的红了脸,倔强的把头拧向一边,一副不让你管的模样让楼忆失笑。 “阿奇,到底怎么了?是哥哥哪里惹你生气了?”楼忆手搭在阿奇的肩膀上稍稍弯下腰,离近了强迫对上他的眼睛,他看到阿奇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困惑。 “没……没有,哥……真的没什么……就是出来久了想快点回去,门前还有水没打扫呢。”阿奇说的支支吾吾带着明显的借口,楼忆看他一副无措的模样,也不忍心再逼问他。 “好吧,那……咱们回去吧。” “嗯。”阿奇努了努嘴角,只抓紧了手里牵着的衣角不松开。 午饭过后,大娘哄着了小孙子,借着正好的日头在院子里缝缝补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楼忆闲聊:“小哥俩后面有什么打算,要在咱们镇住下来吗?还是要回去?” 楼忆看着旁边耷拉着脑袋一点点打着盹的阿奇,眼睛里波光温柔绵绵,“看阿奇吧,我在哪里都一样。” “大娘看出来了,你真是个疼弟弟的。不过你和大娘说实话,你以前真的就带着阿奇住在小村子里每天像咱们这样生活的?”大娘说话间盯着自己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 楼忆愣了愣,却没有生出戒备,他能感觉到对方只是单纯的关心阿奇,“阿奇最想要的生活就是眼下这种,有一方院落,平淡安宁。所以以前究竟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给他他想要的。” 老大娘抖落了下缝好的衣服,咬断了手里的线,看着阿奇睡的人事不知的,笑的慈爱:“那阿奇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楼忆也扭过头对上阿奇半勾着头的小脸,旁人看不到的脸上,眼睛里的情凝成了浓的化不开的墨。阿奇,以前的种种的是是非非、快意恩仇都不重要了,既然命运挖去了你生命中那段血腥的历史,即使代价是让你对我的爱也一并挖去了,也没关系。换种方式守护着你,让你可以随心所欲的过着你期待的生活,这样就够了。 睡的正沉的阿奇完全没有看到这不同于往日的深情凝视,头点着点着没有收入往前掺了一下,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楼忆已经换了内容的目光。 “困了回屋去睡会?”楼忆宠爱的给他擦掉嘴角低着头流出的哈喇子,一副大哥哥疼爱弟弟的模样。 “唔……不。”阿奇瘪了瘪嘴,有些撒娇的把昏昏沉沉的脑袋挪到哥哥的肩膀上,重新阖上眼。 楼忆按捺住上吻上他额头的冲动,把人搂进怀里换了个让他更舒服的姿势,院子里的阳光像一把洒下的金沙一样笼罩着一大一小的两人,一个深沉稳重,一个单纯无暇。靠近的两个胸膛里装了两颗砰砰跳动的心,就是心思不同也断不了缱绻。 第四十四章:酸甜果子汗水咸 六个月后…… “哥,今天母鸡又下了两个鸡蛋,地里的豆子也熟了,晚上摘下来切丝合着鸡蛋蒸蒸吃好不好?” 楼忆正在隔壁家里跟着邻居大叔学做木工活,阿奇一阵旋风似的兴冲冲的跑进来,头发上夹着几根稻草,鼻尖上带着不知道哪里蹭的灰,手里握着的两个粉圆的鸡蛋显示了他刚才做了什么好事。 “呵……你真是咱村里出了名的小馋猫,什么都留不住,又跑去掏鸡窝了,一会你家那烦人的老母鸡又该乱叫唤了。”大叔一边刨着木头一边看着阿奇馋样取笑他。 阿奇有些羞愧,羞愧自己家里那只没了蛋就咯咯叫不停的老母鸡,却浑然不觉谁才是罪魁祸首。 “我,我下午多给它洒把谷子,它吃了明天就又会下蛋了。再说了,今天可不是我馋,我哥今天做了一天活计累了,晚上要给他吃好的。”阿奇眯着眼睛也难掩清亮,笑嘻嘻的看着楼忆。 楼忆被看的心里一动,酥麻麻的感觉胸口乱窜,人不知道是被太阳烤晕了还是被眼前的人明晃晃的笑容给晃晕了,暗自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调好乱掉的呼吸。 楼忆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抹了把汗湿的手心,给阿奇摘掉脑袋上插着的草根,笑意和温柔都藏在眼底,“早上我出去劈柴时摘了些新鲜的野果,浸在灶台边的水桶里现在肯定凉透了,你去吃吧。大热天的,别乱跑了。” 旁边的大叔看着亲昵的小哥俩,手里的木工活没停,打趣儿着:“小哥俩感情也太好了,我们这附近的都说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宠弟弟的,阿奇也是个大人了,可咱们觉得他被你养的比小姑娘还娇了。” 阿奇闻言眼睛瞪的圆圆的,鼓着嘴巴不服气,“谁说我跟小姑娘一样了?我哥对我好,我也对我哥好,在家里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 大叔看着阿奇一副小公鸡刺毛的模样,每次都是说不得的模样啊,只是习惯性的点点头应付的不和他争,笑容却带着深意的看着眼前的小哥俩。 哥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把砍柴挑水打扫的事儿都给揽全了,回了家做好早点才看着弟弟揉着眼睛伸着懒腰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肚皮。 哥哥学木工活自用是其一,主要是为了有个长久维持生计的手艺,却不让弟弟碰这些,只说弟弟还小,赚钱的事情不用他操心。 哥哥会托出村去镇上的人给弟弟买他喜欢的各种吃食,人家问哥哥自己要不要带什么,哥哥从来都是摇头说不用。 哥哥在地里忙着农活,把弟弟赶到一边的大树下吃冰镇的野果,偶尔抬头擦汗间看向弟弟的眼神温柔的让村里的姑娘们都暗生羡慕。 哥哥被太阳和农活操练成了古铜色结实强健,弟弟却被养的越来越软润水灵。 哥哥拒绝了村里好事人家的好意,说没有想过娶亲生子,只想跟弟弟相依为命。 弟弟唯一的一次生病,其实只是普通的着凉有些发热迷糊,却让平时一贯冷静镇定的哥哥慌的六神无主,大半夜的敲开邻居的门问有没有懂医的,闹的周围的人都陪着一晚上灯火通明没睡好。 任是哪家爹妈宠孩子、男人宠女人都比不上这哥哥对弟弟的,看在三邻五舍眼里,那真是宠的没边儿了。 晚上阿奇饭后摸着被喂的圆滚滚的肚皮,嘴巴里叼着浸的凉丝丝的酸甜野果,满足的眯着眼睛躺在院子里,用脚丫子蹭着隔壁邻居家过来串门的小黄狗。 楼忆从把灶台清理干净后,打了水走到院子里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洗澡。 “哥~~~~我好撑~~~”阿奇听着不远处哗啦啦的水声没话找话的开始撒娇。 楼忆一边洗澡一边听着阿奇嘴里含着东西囫囵说话的声音,心里好笑不知道怎么宠他才好,“撑还吃个不停?你都长成小肥猪了。” 阿奇用脚尖戳戳小黄狗肉呼呼的肚皮,又摸了一把自己日渐白软的小肚子,不满的哼哼:“那还不都是你,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 楼忆刚好洗完含着笑走出来,衣服解到腰间,光裸健硕的上半身肌肉线条紧致有力,月光下未擦干的水珠一串儿的在胸前滑过,跟着胸膛的呼吸起伏一起起舞。 阿奇坐在新打好的躺椅上看的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嘴巴里含的果子酸甜汁儿好像滴到了心里似的,搅得他悸动难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飞快的收回目光,阿奇僵直的坐在那里,连旁边的小黄狗舔着他的脚心也没了心思去管,心里突突跳着觉得害羞又害怕,他不是第一次对哥哥产生这样的感觉了。 他在田间跟着哥哥干活儿的时候,偷偷看到过看村口那一家女人中午来给男人送饭,男人跟女人坐在大树阴凉处俩人偷偷摸摸的无数小动作,红果果的恩恩爱爱让人看了觉得比天上的大太阳还蒸人。 阿奇不小心看到他们的时候,除了窥见了不该看的脸红心跳之外,自己的眼神无法控制的就飘到了不远处哥哥在田间的身上。 晒成了古铜色的胸膛,健硕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看在阿奇眼里觉得又烫又热,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滚落在胸膛间的汗珠,能紧紧的贴在那里。 “阿奇,想什么呢?不舒服么?”楼忆洗了澡一身轻爽的走过来,看着弟弟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还有些涣散,难道是中暑了?不会啊,晚上这么凉爽不可能啊。 “啊……?咳咳……咳……”阿奇正想着些无法控制的旖旎之事,被冷不丁这么一问给嘴巴里没咽完的果子给呛着了,果肉跑到了喉管里,鼻腔里酸辣辣的,呛的脸通红。 楼忆赶紧给他拍着背顺气,看他咳嗽的缓了一些才微微责怪着说:“怎么吃东西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的……?注意点么。” 阿奇咳的一张脸成了红果子,眼睛里还呛着一抹水汽,看起来就跟水桶里冰镇的小野果似的,酸甜多汁,让人恨不得一口啃上去尝尝滋味。 楼忆就这么扶着阿奇,任他软软的靠在自己怀里,手掌下摸着的是养的水光软滑的嫩肉,身体里的一直压抑着的无法沉睡的巨龙几乎是瞬间就觉醒窜了出来,刚洗完澡的身体刚才还滴着水珠,转眼就变成了渗出的汗珠,咸淡混合着打湿了衣襟。 苦不堪言。 阿奇靠着哥哥,嗅着他身上刚刚洗过澡散发出的水汽混合着皮肤温度蒸发出来的味道,心里乱的找不到言语形容,滚烫的小脸贴在哥哥的胸膛前,感觉到脸下的皮肤也是滚烫的,好像两人的皮马上就要粘在一起融为一团似的热。 眼瞅着一滴不知道是水还是汗的水珠沿着肌肉的线条滑落,阿奇突然像着了魔似的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是水的无味还是汗的微咸? 软滑的小舌粉嫩嫩的探出一个尖尖角,勾搭上了那还在缓缓滚落的水滴,入口带着体温的热度弄的阿奇浑身都酥软了,小舌抵着牙齿缝转了一圈,咤吧咤吧嘴,嗯,咸的…… 楼忆正在跟身体里的巨龙肉搏着呢,胸口处却被软乎乎的舌尖舔了一道,栓着巨龙的链条“啪”的一下就断裂了,搂着阿奇的手臂猛的收紧,听着怀里的人被勒的哼叫了一声,那声音听到耳朵里像染了春情的催火药,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快化了。 夜里的凉风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钻过陡然被加热成了温的,和吐出的呼吸纠缠成一团让着不大的院子都变成了温室,两人的皮肤贴在一起出了汗腻腻的打滑,可是又像粘住了似的不想分开。 阿奇热乎乎的吐气一次次的吹拂在楼忆的火热的胸口上,让他忍无可忍的把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小人从躺椅上一把撸了起来,跨坐在他腿上面对面,鼻尖对着嘴唇。 从楼忆靠过来之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阿奇被着突然的姿势转化给弄的更是晃了神,迷迷瞪瞪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脸上脖子上胸膛上滚落的层层汗珠让他想伸出小舌一一舔尽,于是就对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鼻尖软软的舔了上去。 阿奇,我不想再做你哥哥了。楼忆被这一舔弄的彻底失去了理智,心里的念头像疯魔了似的在体内横冲直撞,撞的他头晕眼花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动作,捧着眼前的小脸对准红嘟嘟的小嘴狠狠的啃了下去。 嘴唇和嘴唇贴上的一霎那,两个人心里都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窜过一阵激流,好像已经渴望了太久太久,饥渴的贴在一起从此再也不分开。 湿软的舌头在两人的口腔里来来回回,一会你把我卷过去,一会我把你堵回去,两个人都像疯了似的把对方啃的湿漉漉的,不像是吻,更像是要把对方给吃进去一样。 楼忆死死的揽着阿奇的腰,让两人的小腹紧紧的贴在一起,只余留胸膛到脖子上一处分开的空间让空气转换流淌,心里压抑了一年多的想念在此刻都迸发了出来,再也没有可能刹得住收得回。 他轻咬着阿奇的舌头拉到自己口腔中,细细的品尝着每一处的软筋嫩肉,舔着舌头下面的薄膜感觉着对方身体敏感的轻颤。 细微的呻吟从阿奇的鼻腔深处发了出来,软乎乎的声音把楼忆一腔的火都化成了水,不是灭了而是彻底没顶。 第四十五章:你真的是我哥哥? 安静的小院儿里清辉的月光铺了一地,给坐在院子中央热吻的俩人身上镀了一层银。 楼忆紧紧的箍着怀里的人,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贪婪的叫嚣着想要更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压着阿奇的后脑勺加深着这个吻。 直到怀里的人有些喘不过气的轻微挣扎起来,他才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似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松开那被亲吻舔咬的红肿的嘴巴,楼忆愣了神,想松开怀里的软软的身体,却又舍不得,他更害怕自己疯狂的举动已经把人给吓坏了,一松开对方就会离的他远远的。 只是心里想着阿奇可能会因为受到惊吓而躲开,楼忆的心里就一阵难受,他突然有点痛恨自己当初那看似大方洒脱的决定,当初怎么就单单挑了哥哥这个身份呢?刚找到阿奇的时候,除了死后余生重逢的惊讶和欣喜便什么都顾不上去思考了,找到了这个人还把他全须全尾带回了家,似乎一切就挺完美了。 然而朝夕相处下来才知道,其实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过。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渐渐长大张开,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村里有不少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经常背地里眼瞅着阿奇会脸红了。楼忆经常觉得自己和那些小姑娘已经快差不多了,表面上是稳重成熟的哥哥,背地里眼睛却不自觉的被那个身影牵着绕着,连着心也澎湃起来。 幸福美好又苦涩。 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怎么可能就轻易的让他因为害怕再跑远了?这么想着就下意识的就收紧了怀抱。 “哥……”阿奇被困的死死的,嘴巴自由了,后脑勺却被大手按着,脸压在热烘烘的胸口上,依旧呼吸不畅。 软软的迟疑的一声让楼忆的动作稍稍松动了一些,他不舍的把压着阿奇后脑勺的手移开,心里有着微微失落。 饶是心里有些无赖的想着,你原本就是我的人,为什么不能亲一下?可是幼稚的冲动过后,回到现实,却无措的想着要如何跟阿奇解释这一切。 “哥……你……你真的是我哥吗?”阿奇的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 楼忆迟疑了一下,心里各种情绪翻搅着,有些拿捏不准阿奇此刻的情绪和意图,却还是不得不开口,“阿奇……希望我是你哥哥么……?” 阿奇原本心里是有些疑惑就试探着问的,却没想到一问之下得到了这个结果,他惊讶的从楼忆的怀抱里挣脱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一直以来宠溺温柔的眼神还在,与往常不同的是,那眼睛里还包含了别的什么,一种类似于压抑难过的情绪。 阿奇不禁开始对那坚信不疑的失忆故事动摇了。失忆了,可以说是身无所依,这个人并不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而且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试图从自己这里索取任何东西,只是就像一个宠爱弟弟的哥哥那样无微不至。 那些宠爱的笑容不会是假的,那些包容甚至有时候是纵容的眼神不会是假的,那些在自己生病时焦虑着急的神态也不会是假的。而且自己在接触这个人时,那种不自觉就依赖的想法和熟悉的感觉也不会是假的。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到底什么是假的?到底哪里出了错?可是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哥哥,那他会是谁? 回想着刚刚那个火热的吻和占有欲极强的怀抱,阿奇心慌了。 最近的生活过的太轻松太安逸了,阿奇在楼忆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这个名叫做“家”的固若金汤的城堡里,已经忘记了他曾经失忆过,已经忘记了要去寻找以往的记忆。 现在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刺激了,他才惊慌的想要从空白的过去寻找蛛丝马迹,可是越是去想,却觉得脑袋里空荡荡的吓人,好像平白被人挖空了一块,无论怎么努力,回答他的都是漆黑一片的沉默。 细细密密针扎一样的疼痛涌了上来,阿奇忍不住难过的抱住脑袋锤打。 只动作了一下就被楼忆拉住了手臂,重新圈进怀里,因为惊慌而变得冰凉的脸重新贴上温暖的胸膛,楼忆的话语随着胸腔的震动传来:“阿奇,哪里难受了?是头疼了吗?” 被熟悉的气味包围着,阿奇却心乱如麻,失忆让他在重新见到楼忆这个哥哥时,几乎是把对方当做了全部的世界,然而现在这一切却好像是假的。如果这个人是真的对他好,那又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他不敢去想象更多的东西,光是两人的虚假的关系已经让他内心构筑的世界塌了一个角落,如果还有别的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有别的什么!阿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对眼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强迫自己去信任这个一直把自己捧在手心的人。 “你……你真的不是我哥哥吗……?”阿奇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楼忆的眼睛,像是怕他撒谎一样。 楼忆在面对着阿奇时永远宠溺温柔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一丝明显的动摇和失落闪过,阿奇,这么久的相处和关爱,是不是哥哥真的那么重要么……? 嘴角漾出一个似有似无的苦笑,楼忆有些落寞:“阿奇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这个答案让阿奇一怔,心里似乎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如炬的目光也有些恍惚的松软了,下一刻却又变的尖锐起来,为这种含糊其辞的答案而变得尖锐。 “我……希望……?”阿奇怔忪的移开目光,心里因为这没着没落的答案突然窜出了点无名的火苗,他挣脱开楼忆的怀抱站了起来,有些恼怒的攥了攥手心,混乱的大脑尝试组织着语言:“可是……你原本是谁?我……又是谁?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都可以全凭我一个人希望的吗?你究竟想做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楼忆看着眼前的人,长开的身体和圆润的脸蛋,这个他在心里默默搂着抱着亲吻了千百遍的人,这个他生怕冷着热着磕着碰着的宝贝,现在带着恼怒和戒备站在他面前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究竟想做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楼忆的嗓子发苦,他张了张嘴,口舌发干,“我……” “等等!”阿奇开口阻拦了楼忆的话,“如果还是谎言的话,就不必说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楼忆看着阿奇黑亮的眼睛目光灼灼,紧抿的唇线弯出一道坚毅倔强的弧线,心里苦笑,小家伙每次认定了要做什么的时候都是这幅表情,这次是瞒不住了吧……? 他伸出手想拉着阿奇坐下来,哪知道抬起的手还没碰到人就被那人侧过身躲了开去。 楼忆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过了半响才涩涩的收了回来,他剥开大脑中杂乱的线头,找到了他和阿奇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就着沉沉的夜色,缓缓的说开了。 说了些什么呢? 说了两人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相遇,楼忆在做完任务回去的路上救下了被人欺负的小家伙。 说了小家伙的名字叫做埃米利奥,却告诉楼忆他还有个昵称叫做“阿奇”,而阿奇也赋予了楼忆一个专属的称呼“老大”。 说了原本军团的命令是要处理掉阿奇的,却被楼忆心软留了下来。 说了去苏尔的路上阿奇为楼忆挡的那让人动容和震撼的一刀。 说了阿奇自己要求留在苏尔的训练组里学习武技,因为想和楼忆并肩战斗。 说了阿奇给楼忆的那封简单又让人牵挂的信,以及楼忆看过信后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从君堡赶到苏尔…… 说了尤里丹尼遭到陷害,阿奇担心楼忆,于是踏上了寻人的漫漫长路一走就是几个月。 说了阿奇和楼忆回到君堡后,和大家朝夕相处打打闹闹的热闹生活。 说了阿奇为了不让楼忆再因为袒护他而接额外的任务,于是一个人深入虎穴取得情报,大获全胜。 还有很多很多点点滴滴的细节,笑闹,争执…… 最后说到了那个让两人差点失去彼此的事情,说到阿奇打昏了楼忆引走了追兵最后掉落悬崖,说到楼忆不相信阿奇就这么死了,于是沿着河流辗转各处寻寻觅觅了九个多月,说到不知道还要找到何年何月时巧然遇到了获救却失忆的阿奇,说到楼忆欣喜若狂的心情和失而复得的珍惜,说到阿奇有个梦想是战争结束后,可以和老大找个小地方住下来,种片菜地养养鸡牛,好好的活下去。 楼忆说到最后的最后,抬起被夜色压的深沉的眼,看着阿奇:“所以,我就带你回来了这里。这里,有菜地、有鸡、有牛,这里,是阿奇想要的家。” 一番杀戮而沉重的过往,像本落满灰尘的古书,带着尘埃的味道缓慢而深重的随着楼忆的诉说一页页的在阿奇的眼前掀开、呈现,被人用手抹掉上面蒙盖着的灰尘,留下斑驳的指印在上面,却真实如画。 第四十六章:我们已经说好了 阿奇觉得自己像在听故事,却又因为那些让人动容的细节而无法再去怀疑分毫,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湿凉一片了。 原来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有着这么深重的交集和过去,共同进退,浴血奋战。 “那为什么当初要骗我?要说你是我哥哥?”这个依旧是阿奇心中不解的地方。 楼忆看着阿奇认真又疑惑的漂亮眼睛,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了半响,避重就轻的说:“没告诉你这些过去,是因为……想让你今后可以单纯的生活下去,反正你已经忘记了,那些杀气沉沉的东西,又何必再告诉你呢……” 这个答案很无懈可击,阿奇却依旧不满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过于大的信息量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混沌着整理了半天才突然福至心灵的瞪上楼忆的眼睛,露出小兽雪亮的利爪呼啦一下撕开某人尝试伪装和逃避的掩护,声音轻巧却又带着点不动声色的逼迫:“还有个问题你始终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要说是我哥哥?” 说完之后顿了顿,又说:“或者,可以换个问题,你,和我,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亲爱的哥哥……?” 楼忆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定在当场,人生中第一次在和人对话时被逼到如此走投无路的份上,他看着阿奇在黑暗中扯开的唇缝中露出的森森的小白牙,凉风吹在身上,他后背突然有些发毛…… “那个……我们……” “我们是什么……?嗯?” 楼忆正在想要如何托出和阿奇的关系,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了的脸,贴的近近的,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泛着甜,他甚至可以在黑夜中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倒映着的自己那窘迫的模样。 楼忆突然有些气恼自己这种磨磨唧唧优柔寡断的样子,以前那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己哪里去了?两人当初也是互相喜欢的,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他看着小鬼有些戏谑的表情,突然觉得曾经堵在心里让他郁结的东西全部都像虫子遇到火把一样呼啦啦的退散开去,眼前心里只剩下这张放大的俏脸和成魔的想念。 我们是什么始终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湮没了两人缠绵疯狂到极致的热吻。 楼忆将眼前的人拽到怀里紧紧的抱住,再也不让他动分毫,狠狠的咬住阿奇的嘴唇啃噬起来,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心中的想念像洪水猛兽一样完全破闸而出。 香软的小舌被大力的吮吸着,略显粗糙的味蕾刮过口腔里软嫩的薄膜,舔到一处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颤抖,便久久的停留在那处逗弄嬉戏,直到怀里的人不耐的扭动着身体才放开,继续寻找下一处玩耍的地方。 阿奇被这茅塞顿开的又忍耐了太久太久的人吻的软成了一滩水,对方熟练的挑逗让他应接不暇,得空喘息的时候,清凉的空气窜进混沌的脑子,阿奇想这哪里是哥哥啊……怎么可能是哥哥…… 只是想了几秒,楼忆就很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走神,一只手用力的压住阿奇的后脑勺,像是要把人挤进自己的身体一样,带着不满发狠的亲吻着,另一只手缓慢的从衣服下摆探进里面,摸上阿奇腰间软乎乎的小肥肉,寻着记忆中的敏感处捏一下揉一把,满意的享受着怀里身体打摆子一样的颤抖。 直到楼忆觉得阿奇被吻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安挣扎时,他才用舌头在阿奇的口腔里环游了最后一圈,最后滑过对方的糯米白牙,松开了怀里七荤八素的人,看着那被吻的微肿的嘴唇,心里五味陈杂。 时隔一年多,终于又可以和这个让他爱进骨血里的人再次这么亲密了,楼忆的眼眶都热了。 阿奇气喘吁吁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就是脸上的高热却迟迟不退。 “阿奇……” “你……” 沉默半响,院子里静的只能听到风带动树梢的沙沙声,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了声。 “阿奇先说吧……”楼忆的声音带着欲望拂过的沙哑。 “我……以前,是喜欢你吗?你呢?”阿奇问的很直白,他已经被两人的关系折磨了半天,不想再花拳绣腿的过招。 楼忆抱着怀里热乎乎的身体,脸上红云飘过,被黑暗恰好的掩了去,因为惭愧。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喜欢我么?我喜欢你么? 如果我们都彼此喜欢,彼此吸引,为何要让心中的周折而耽误了大好年华? 如果你爱我,我爱你,为何不坦荡的说出来,为何不让本来完美的生活变的更加圆满? 楼忆把阿奇从怀里拉起来面对着自己,双手紧紧的握着他的肩膀,目光里混合了很多感情,最热切就要数那露骨的爱恋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定定的看着阿奇黑亮的眼睛,嗓音沙哑又蛊惑,第一次直接动情的说句话,他说:“阿奇,我是爱你的。” 他看着阿奇眼睛里迅速积攒的水汽,继续说:“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当初不能接受失去你的消息,所以开始找你。走了很久,走到那条河断了流,走的我已经快绝望了,然后居然真的给我找到了你。好久不见,你都长高了,还是那么惹人注目,懂事乖巧。你忘记了过去那个血腥肮脏的世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干净无辜,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你……” 楼忆有些难受的揉了把脸,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抬起手给阿奇蹭掉滑落到腮边的眼泪,接着说:“所以我就谎称是你哥哥……我那时想着,把你接到这里,两个人就这么相依为命的生活下去,守着你护着你,看你长大成人,如果以后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可以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你就可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那样似乎也不错的啊……阿奇,如果你能这样,我也很满足的……很满足……” 阿奇听着这些掏心窝子的话,看着眼前这个压抑失落沮丧又无怨无悔的一遍遍说着他满足的人……心脏像被人抓在手中松一把紧一把的反复揉搓一样,疼的难受。 嗓子似乎是被眼泪堵住了,说出来的话刺刺拉拉的:“那……那,你呢?你……就没想过……自己怎么办?” 楼忆听着这话笑了笑,几分寂寞几分宠爱的笑容刺伤了阿奇的眼睛,更多的眼泪扑朔朔的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听着楼忆说,“我没关系,只要我的阿奇好,我是怎么都可以。” 楼忆抬起头对上阿奇的眼睛,拿手背反复的给他抹着眼泪,一下一下,直到能看清楚泪水下的小脸时,才正色着说:“阿奇,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所以,如果你希望我是哥哥,我就是你哥哥,一辈子都会在你左右,看着我的阿奇长大成人。阿奇能开心觉得幸福,我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了。骗了你这么久,我很抱歉,不过我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想让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所以,阿奇别怪我,不哭了,好不好?” 一句一句温柔的话像软刀子一样句句扎进了阿奇心里,眼前这个人,他为什么就没有给自己留一个点余地?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自己先做出了那类似挑逗的举动,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再逼迫,如果自己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他就把打算把这些话永远烂在肚子里吗? 然后看着自己将来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娶妻生子,其乐融融。然后他呢?他再怎么办?像一个誓言一个守护符一个影子一样,永远捆绑在自己的左右蹉跎一辈子吗? 怎么会有人这么笨?怎么会有人这么蠢?怎么会有人这么…… 当擦拭眼泪的手再次的抚上来的时候,阿奇动作粗鲁的打掉了落在脸畔的手,然后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苦涩表情,最后转为忧郁和悲伤再隐匿不见。 心像被两条麻绳拧绞在一起一样,挤的心尖都裂了口子,又麻又疼,这个人是不是每次在转过身后都是这副失落忍耐的表情呢?那么多次温暖宠爱的笑容,那么多次肌肤相贴的打闹,他究竟是在用怎样的心情对待这一切? 阿奇的声音哑的都变了调子,“所以……如果我将来真的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你就会端着长兄如父的脸,去帮我上门联姻是吗?” 楼忆怔怔的看着阿奇,少年的眼神像两条带着利刺的藤条小鞭抽打过来,硬生生的疼,“我……” “所以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瞒着我,自己做个圣人,却置我于不仁不义,始乱终弃?” 楼忆:“……” “所以你就每天对我虚情假意,一面笑的温柔亲昵,一面又苦哈哈的编排我怎么还失忆着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 楼忆:“……” 阿奇还要再说,楼忆却听不下去了,问题越来越尖锐,而且指向性越来越偏,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子的呢…… “阿奇,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的话那你告诉我这么久以来,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凭什么瞒着我?那是我的记忆,那是属于我的生活我的感情,你凭什么就私自的隐瞒下来不告诉我?看我像个傻子弟弟一样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除了吃就是睡你觉得很开心很得意吗?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很了不起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我恢复记忆了想起来这些会是什么心情?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对待自己,你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我,我会多么心疼?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很希望能想起来你,很希望能像你爱我一样继续爱你?” 阿奇一口气吼了一大串出来,楼忆则被一连串的“你你你你”给轰的头晕眼花。 阿奇说的那些话,狠劲的弹拨了一下从头连到脚的那根筋,回弹的余劲抖落在心里,拉拨出无数的残影摔打,余音如鼓的敲打着耳膜,拥堵住了全部的呼吸。 楼忆站起身,身上搭着的衣服滑落到了脚边也没去管,他看着阿奇激动的爆红的脸,鲜活的面孔和过往的无数次重叠在了一起,每一次都是为了我,楼忆满足的想着。 他拉起阿奇的手,被甩开了再拉住,反复好多次,终于在对方失去耐性的反抗中坚定的抓住了那只手不松开,把人稳稳的抱着,嘴巴贴着耳朵,带着讨好轻咬了下耳尖的软骨,“是我不对……对不起。” 阿奇对不起,我不该又犯了过去的错误,只是一厢情愿的想要保护你,却忘记了问问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之间应该有着患难与共的相濡以沫,也应该有着简单轻松的小打小闹,我却因为自己的恐惧和害怕把你圈在了井底。 你比我年幼,你比我弱小,然而其实却比我坚强比我懂情感。是我的软弱让我们白白流失了那么多的美好时光,让我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关系中兜兜转转,一切都是我的错。 楼忆一口口的咬着阿奇耳尖的软骨,咬一口就说一次对不起,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么反复的做了多少次,直到耳尖那处的肉已经被吸允的通红都快破了皮,怀里的人却还是没动静。 楼忆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原本就是个说的少做的多的人,这上百次的对不起已经说的口舌都起了白沫发干,关键是他已经不敢再咬阿奇的耳尖了,生怕真的咬破了皮。 就在他有些无奈失望的想,今天应该是哄不好了的时候,阿奇突然动了。 阿奇抬起头,似乎是想攥住楼忆的衣领,又发现对方一直是赤裸着上身,无处可抓,于是干脆改为捏住对方的脸,一边一只手,捏着腮帮子那处柔软的皮肉,眼睛里像是藏着一个小风暴中心,深的可怕。 楼忆看着阿奇的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先是黯淡的,随后越来越亮,最后清亮的瞳孔里满满的都装着的是眼前的少年,深爱、虔诚,再无其他。 阿奇说:“过去的,我不知道哪天才能想起来,兴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不需要哥哥,这个不是我的要的。” “你真是笨的可以,就算我真的忘了你,你难道不会让我重新喜欢上你吗?就算我真的忘记了过去,难道妨碍我喜欢你吗?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笨的人!呐……这次,我们说好了,不论今后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再松开牵着的手,我们的关系永远都是相亲相爱的伴侣,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可以单方面的放下这段感情,你要答应我,没有反驳的权利,从我说完这段开始,我们已经说好了啊!好了!我说完了!” 然后阿奇上前一步,主动的紧紧的抱住了那个激动的愣了神的男人,倾注了全部的力气一样,少年的胸膛不似那么宽阔却坚韧,包裹住了所有的脆弱。 静谧的小院子里一阵小风吹过,树影投在两人站立的那处,些许斑驳。 细密的影子影影绰绰似乎演绎着过往的一切熙熙攘攘,杀伐决断,觥筹交错,光影穿流。 一片云飘来遮住了月光,扫没了树影,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两个贴合的紧密相连的身体,十指交握站在小院中。 牵着的手再也不松开,我们已经说好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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