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流水账，渣文笔，看似校园其实玄幻，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 双向暗恋，到底是谁掉进了时间漩涡？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廉欢，周畅 ┃ 配角：宋洁茹、耗子、赵蕊、郑甜 ┃ 其它：高中校园故事，双向暗恋，到底是谁掉进了时间漩涡？ 第一章 张廉欢一回家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欢欢，怎么那么晚……蛋糕……” 心里涌起一阵烦躁，他索性一扬被子蒙住头，把门外张妈妈的声音彻底隔绝在被子外面。 什么破十八岁生日？活了十八年就没那么点！背！过！ 张廉欢想了想，心里又涌起一点委屈。其实直到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前，他这一天过得都还算可以。一早上从张爸爸那里拿到两张小粉红的时候，他还感慨成年了就是好，一年发十三个月的零用钱。张爸爸关照儿子今天放学后早点回家，想了想，又摸出一张五百块钱的书城购物券，算是给儿子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早饭是张廉欢最爱的粢饭糕。张妈妈嫌外面买的不干净，改在家里做。粢饭糕炸得透透的，油光锃亮，一看就让人口水直流。约莫是感慨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张妈妈难得地没里外张罗，反而坐下来跟他一道吃了早饭。期间眼睛盯在儿子脸上，就差没直接在自己脑门上刻“感慨万千”四个大字。 一到学校，课桌里果然已经有人放了礼物和贺卡。张廉欢学习成绩不错，又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漂亮脸蛋，右脸上一个酒窝，笑的时候若隐若现，着实迷倒了不少女生。再加上他为人仗义，爱玩，也爱帮助人，在班级里人缘一直非常不错。借着他们学校各班宣传委员轮流主持年级大会的惯例，再加上校篮球队半个主力的位置，他在学校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宋洁茹、耗子、李成荣……张廉欢随手翻了翻，往他课桌里塞了礼物和卡片的大多都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哥们。其中就有跟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校的耗子，带头和几个死党一起给他买了他一直很想要的一套正版游戏光盘，附送豪华版攻略，让他好一阵惊喜。倒是宋洁茹，张廉欢隐约看出那女生一直对他有意思，却没想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女生竟然会大胆到直接给他送生日礼物。 真是想要的不来，不想要的上赶着来啊…… 那个人估计连今天是自己生日都不知道吧？ 张廉欢叹了口气，心里颇有些成年版的惆怅。 “哎？来了？看到碟了？”耗子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一看到张廉欢立马蹦了过来，“本打算等你来了直接给你的。今天路过你的座位，我靠，我生日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多人有表示啊？一看都积了一大摞了，做兄弟的怎么可以落后于人，就直接也给放进去了。” “看到啦。”张廉欢不由笑了起来，“明天放学请你们几个去吃烤肉，一人二十串，不够再加！”今天他必须早回家，反正请客早一天玩一天无所谓。 “好人啊！”耗子一听立即两眼放光，伸出手要掐张廉欢的脖子。 张廉欢眼角余光扫过教室门口，脸上登时一僵，赶紧一矮身闪过耗子的魔爪。“说归说，别动手动脚。掐一下少一串羊肉！” 明明知道那个人也许根本就不会在乎他跟什么人有身体接触，张廉欢还是忍不住要在他面前跟人保持距离。 周畅像是刚刚才到。他家住得远，平时总比张廉欢到得早一些。之前，为了能有跟心上人偶遇的机会，张廉欢特意编了个晨跑的借口，每天提早半个小时出门，在车站到学校的那条路上蹲守，十次里面倒有九次可以远远看着周畅从车上下来，挺直了腰背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偶尔张廉欢胆子略肥，就上去和周畅搭上两句换，一起走过这段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只可惜张廉欢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在周畅面前胆小如鼠，真的敢走过去的次数简直少得可怜，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去年冬天的时候，他染上一场重感冒，张妈妈大怒，彻底掐断了儿子晨跑的馊主意。现在他已经有好久没能尾随周畅来学校了。 尽管如此，他也知道，今天周畅大约比以往迟了二十分钟。 家里有事？睡过头了？总不能是帮我去买生日礼物了吧？哈哈哈……张廉欢自嘲地想想，两只眼睛偷偷锁定周畅，一面还不忘跟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等耗子心满意足地从他那里借走数学卷子，张廉欢才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个已经收拾好课桌的人身上收回来。 妈的！老子暗恋个男人容易吗我？！ 张廉欢面色古怪地在座位上发出无声的呐喊。 他头一回看见周畅的时候就觉得迈不开腿。这人又高又瘦，五官还透着一股冷冽，一双眼睛藏在眼镜后头，竟然锐利程度丝毫不减。 周畅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这所重点高中的，当之无愧的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张廉欢怀疑，就算周畅上课睡觉，老师大约也会违心地说一句，看看人家周畅学习多么刻苦，昨天一定熬到很晚云云。 周畅唯一的弱项就是体育。他的体育成绩不算糟糕，但也绝不算好。长跑的时候，全班只有他一个人能冷着一张脸跑完全程，最后勉强达标。考完后竟然还能保持面色不变，差点让张廉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廉欢觉得周畅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张廉欢觉得周畅是他见过头脑最好的人，张廉欢觉得周畅是他见过说话最一针见血的人，张廉欢觉得周畅…… 等他发觉满脑子就只有周畅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他妈的不是暗恋是什么？ 兴奋了一整晚，天天以观察周畅为己任，还没等他展开行动，过热的脑袋一下子恢复了思考能力。一个晴天霹雳啪地一下打在他的头上。周畅是谁？一男的。他张廉欢是谁？也是一男的。这可是红果果的同性恋啊！周畅接受自己的概率那简直就跟自己语文作文考满分的概率相差无几！ 肥了十六年的胆子头一回bia叽一声缩了回去。就这样暗恋了周畅两年多，张廉欢觉得自己的一颗少男心都快要愁得千疮百孔了。高考临近，他就连去询问一下周畅的志愿都不敢。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比普通同学还要普通。 周畅属于那种对班干部的位置没有丝毫兴趣的人。挂了个学习委员的头衔，开会的时候基本一言不发，不过到头来还是要靠他一锤定音。至于落实，四班比别的班多一个学习副委员。赵蕊这朵娇花往你面前一站，谁好意思违逆她一星半点？赵蕊是班里唯一和周畅走得近的女生，流言蜚语像是不要钱一样飞传，张廉欢第一次对一个人恨得牙痒痒，对方还是个比可爱多更加可爱许多的娃娃脸女生。 张廉欢觉得自己没救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打听出周畅的志愿。他甚至想好了，只要能和周畅上同一所大学，说不定将来他能跟周畅在大学校园里成为真正的哥们。等周畅跟娇花似的赵蕊结婚，指不定还能摊上个伴郎的位置。 呸！有这么给自己找虐的吗？ 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响起。张廉欢最后看了一眼周畅的位置，回过头开始找第一堂课上要讲解的考卷。 十八岁生日好像跟往常也没有什么两样嘛…… 除了上课、下课，就是暗恋周畅，继续暗恋周畅。在下午最后一堂的课上，张廉欢开始思考要怎么隐藏他的那套游戏光碟。要是被张妈妈发现，再看到这件生日礼物铁定就是高考以后的事情了。得换个包装，越不起眼越好。张廉欢抿着嘴唇想。 下课铃一响，讲台下面一个个都归心似箭。可惜语文老师刚走，班主任就到了，又讲了半个多小时，这才隆恩大赦。 张廉欢想了想，父命不可违，况且那句“早点回家”多半是张爸爸怕他贪玩点燃张妈妈的火药桶才说的善意提醒，张廉欢打死都不敢在今天晚回家。 才收拾完书包，课桌边上突然多了个人。张廉欢抬起头，一张嘴张得老大。 不不不，周畅来找他绝对是为了班级大事，见到学习委员不应该有这么惊讶的表情！ 张廉欢渐渐做好心理建设，给了周畅一个微笑。 周畅在眼镜后的眼睛眯了眯。“你现在要回家？等我一会儿，自习二十分钟再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廉欢悄悄咽了口口水。今天可是周五，二十分钟后教室里铁定就只剩下他们孤男寡男。 “好啊！”他冲周畅一点头。 第二章 说是自习二十分钟，张廉欢满脑子都想着周畅的邀约哪里还做得进卷子。不得已，只好拿出一本单词手册挡着脸，眼睛忍不住朝斜后方的座位瞄去。 周畅坐得笔挺，正在一张考卷上奋笔疾书。一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外加一张嘴，生生被张廉欢看出几分超凡脱俗的味道。 这个人怎么就长得那么好看呢？ 要是有别人听见张廉欢的心声，多半是不敢苟同的。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正是最青春洋溢的年华，周畅虽然长相不俗，但是距离帅到天崩地裂到底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所以，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最能解释张廉欢现在的想法。 张廉欢正晕晕乎乎地看着，周畅突然收了卷子，提起书包朝张廉欢走去。 “一起走？” 教室里已经没其他人了。张廉欢连忙点头，把书本连同礼物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只留了宋洁茹那份，包装实在太大，拿在手里。 说起来午休的时候宋洁茹还来找过张廉欢一趟，满脸欲言又止，看到她那份礼物连包装都没拆开，只好悻悻离开。 张廉欢想起这件事就哭笑不得。他倒不是故意不去拆宋洁茹的礼物，只是之前好像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现在手上拿着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隐约有些期待周畅会问这是什么，那他就可以顺势请周畅出去吃点路边摊，当做是庆祝自己的生日。阿弥陀佛，希望回去晚了家里的老佛爷不要骂人骂得太狠。 周畅什么都没说。张廉欢注意到他明明朝礼物看了一眼，眼波一转，竟然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面无表情朝前走去。 高三的教室在六楼，全校最高的楼层，美其名曰是为了避免被其他年级打扰，再加上高三取消晨跑，爬爬楼梯有助于锻炼身体。不过所有的高三学生都怨声载道，那么高的楼层去哪里都不方便，更不用说去食堂抢好菜了。 张廉欢和周畅一道下楼。他本以为两人会一前一后地走，没想到周畅却有意无意放慢脚步，让他走在外圈，和他肩并肩地向下走去。 “周畅，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张廉欢试探着问。他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转了三百多圈，并且有越来越诡异的趋势。他怕再忍下去会冲口而出向周畅告白，只好先问了出来。 “到小操场去说。” 教学楼前面是一片八个篮球场大小的操场，边上是四百米一圈的跑道、足球场、排球场、单双杠。通常所有年级的室外体育课都在这里进行，这儿也被叫做大操场或者前操场。 除此之外教学楼后面还有一小块操场，绿荫环绕，说是操场其实更像是个花园，里面的小径连着乒乓房和击剑室，算是给学生们放风休息的地方。因为特别适合谈情说爱，这块小操场暗地里也被叫做情人花园。 糟糕的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恰好对着这个方向，不知有多少对小鸳鸯被这个据说会时不时拿高倍望远镜朝楼下看的老处女棒打拆散过。尽管如此，“在情人花园里向暗恋的人表白会获得幸福”这个传说还是被一直流传下来了。 “干嘛……干嘛要去小操场？”张廉欢干巴巴地问。他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 周畅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朝张廉欢看了一眼：“那儿说话方便。” 好吧……反正就算是教导主任看到两个男生在小操场上说话，也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张廉欢吞了口口水，默默跟着周畅继续向下走去。他面对同学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偏偏到了周畅面前，除了能保持正经脸忍住不发花痴外，就什么都不会了。 两人走出教学楼，绕了小半个圈子，顺着蜿蜒的小径走到一棵洋槐树下。张廉欢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这个地方曾被评为最适合告白的七大地点之首。在一串串白色的槐花下面，情话的感染力仿佛瞬间上升了一个等级。加上脚边那个养了金鱼的小水池，这个在校园里难得的堪称浪漫的地方曾经成就过无数对初恋情侣。现在这个季节虽然还没有槐花，风景却还是非常漂亮。张廉欢双目紧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肥鱼，不敢去看周畅的表情。 “张廉欢，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晴！天！霹！雳！ 张廉欢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怎样一副傻样子来面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的了。事实上，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从小操场跑回家的。 啊啊啊啊啊啊！！！你到底是傻逼还是傻逼还是傻逼啊？！！！！！ 周畅向你表白了！就算是受了刺激，你怎么能傻逼到连个表示都没有就直接逃跑了呢？ 天啊！！！世界上有没有时间倒流技能的啊？可不可以退回去跟周畅说一句“好啊！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啊？ 隆起的被子下面传来脑袋一下一下撞击木板床的声音。张廉欢觉得他的十八岁生日是他这么多年来RP最低下的一天。 我需要时间回溯技能！！！！！！ 直到迷迷糊糊在被子里睡着，张廉欢都一直在悔恨自己听到告白时的表现。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廉欢觉得胃壁都快贴住了。他想起昨晚还没吃晚饭，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老天保佑，家里的老佛爷千万不要龙颜大怒！ 他走出房间，外面是一股油炸食品的香味。 “欢欢，还没换衣服吗？当心迟到。”张爸爸正坐在他的专座上看报纸。 张廉欢呆了一秒。“今天不是星期六吗？换什么衣服？”他刚刚还在庆幸不需要那么早面对周畅。星期六、星期天，他的死刑有幸被缓刑了两天。 “你睡糊涂了啊？今天星期五啊！快去刷牙！都十八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张爸爸摇了摇头。“哎？等等！”他从口袋里摸出皮夹，抽出两张小粉红递给张廉欢。“喏，这个月多拿一份零用钱。可不许乱花。”想了想，又找到一张花花绿绿的纸。“你不是说想买点书吗？拿这个去。记得早点去，下个月底就要过期了。算是老爸给你的生日礼物！” 张廉欢彻底呆住。这个场景怎么怎么怎么这么眼熟啊！！！ 昨天在他起床之后好像也发生过相同的事？不过那时候他是换了校服出来的。等等！难道说昨天的事其实只是一场梦？是他太期待过生日了，所以才做了一个这么真实的梦？周畅的表白也都只是他在梦里YY出来的？ 张廉欢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老天爷啊！要不要这么跟自己开玩笑啊！这个梦的真实感也太强烈了吧？简直比心想事成还要心想事成啊！要是现在再进去睡个回笼觉，会不会还有机会梦到跟周畅夫夫双双把家还啊？ 不过话说回来，用脚趾想也知道，周畅怎么可能跟自己表白嘛？这种事绝对只能是梦里的桥段QAQ “欢欢，你怎么了？不舒服？”张爸爸抬手摸了摸张廉欢的额头，“不烫啊……快去刷牙洗脸，再晚该迟到了。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粢饭糕。对了，今晚早点回家，一放学立刻回来听到没？” 张廉欢呆呆地点头，呆呆地走进浴室，呆呆地刷完脸洗完牙（咦），呆呆地回到房间，呆呆地换上一身校服。直到他呆呆地做到餐桌前，面对张妈妈那张写满了感慨的脸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在内心发出一声呐喊—— 老天，要不要每一个场景都跟梦中一模一样啊！！！这样我会忍不住期待周畅今天真的跟我表白的啊！！！！ 张廉欢上学去了，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其实有在梦中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并且这种能力在他十八岁生日的前夜彻底觉醒了！（囧） 所有发生的事都和梦中完全一致。包括他一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隔壁家的猫站在他家门口，差点一脚踩到猫尾巴。包括楼下车篷里最靠外的一辆自行车在他经过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倒在了地上。包括他走出小区大门口的时候，门口的保安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聊得热火朝天。包括他在校门口碰到了从前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现在在普通班就读的沈超。 等和沈超一起哼哧哼哧爬到六楼，挥了挥手一左一右分开走之后，张廉欢不禁在心里默念，接下来就是看到课桌里的一堆礼物了，放得最里面、盒子最大、包装最精明的那份是宋洁茹给的。 “张廉欢！” “啊？啊！”张廉欢回过头，对站在他背后的人张大了嘴。 周畅皱了皱眉：“远远就看到是你，叫了你两次都没理我。刚刚那个是四班的沈超吧？” 谁来告诉我，为何周畅今天不是在十分钟后到教室的啊？！！ “你怎么这么早来学校？”张廉欢脱口而出。 周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平时还要早的，今天家里有点事，还晚到了二十分钟。”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张廉欢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作息时间。 张廉欢满肚子冤枉。他抬头看了一眼挂钟，突然发现他比梦里晚了十分钟到教室。但是那只猫、那辆自行车、小区门口的门卫还有沈超，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啊？ 张廉欢突然觉得他最新觉醒的超能力好像不太好使。 周畅显然没有跟张廉欢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他转身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开始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张廉欢看了一会儿，无力地爬到自己的座位前。这样的周畅真的会在今天下午放学后跟自己表白吗？无论怎么看都好像是一场梦啊…… 课桌里果然又是满满一堆。张廉欢连拆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耗子又如同上次一样过来跟他搭话，不过这一次，因为上课铃准时响起，两人还没来得及约好去吃烤肉。 张廉欢想了想，悄悄拆开宋洁茹的那份礼物。一个木制的盒子从包装纸的缝隙中露了出来，盒子顶上画着一捧鲜红的玫瑰。 看起来像是能够打开。 张廉欢好奇地拨开一点盒盖，一阵叮叮咚咚的音乐声突然从盒子里面传了出来。 原来是个音乐盒啊！张廉欢迅速合拢盒盖，装作没看到数学老师巡视的眼神，将这份礼物推到课桌的最深处，拿出一张卷子开始看。 老实说，从小到大他还真的没有过一个音乐盒。当然，他对这种明显属于女生的玩具也丝毫不感兴趣。在他眼中，最酷最炫的礼物要数张爸爸在他十二岁时从内蒙古带回来的一把蒙古刀。雪亮的刀刃开过锋，上面还有一道血槽，刀鞘是镶了银的牛角。 两堂课结束之后有一个较长的课间休息，一大堆人围在教室的一角。张廉欢记得这是班里赫赫有名的“小神婆”郑甜在用塔罗牌给人算命。 昨天好像去抽过一张牌？ 张廉欢想了想，有点记不起来自己抽到的具体是什么牌。他鬼使神差般地挤进人堆。 “宣传委员要不要也来一张？”郑甜看到张廉欢不禁露出一个笑脸。 郑甜的长相有些奇特。她的两边颧骨上各有一道长疤，就像是把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生生分开了一样。最奇怪的是，她脸上的表情永远也到不了上半张脸，那双明明十分可爱的大眼睛每时每刻都保持者严肃的神情。 这两道疤的颜色非常淡，应该是已经有年头了。张廉欢所在的尖子班的风气很好，不会有人因为相貌取笑同学，再加上郑甜为人乐观开朗，又擅长给人算命，在班级里人缘一向不错。不过有时候，张廉欢看着她，下半张脸明明在笑，上半张脸却又严肃极了，心中还是会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好吧！是随便抽一张吗？”张廉欢好奇的看了一眼课桌上那堆花花绿绿的纸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牌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他伸手抽出一张牌。 “咦？死神？”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读出张廉欢抽的牌。 “死神会不会不太好啊？” “咦……这张牌怪吓人的。” 张廉欢倒是不在乎自己抽中了什么。他只是微笑着看向郑甜。 “死神逆位，你想要知道什么？”郑甜面不改色地问。 “感情运吧！”张廉欢觉得此刻他也只关心这个了。虽然这么说会被在场的人起哄，但是昨晚他在梦里受的刺激太大，急需有人来给他“指点迷津”。 “死神并不只代表死亡，他还代表着重生。但是你的牌是逆位的，这意味着你不想要重生。你不想结束一段感情，不想改变你现在的状态，尽管它已经奄奄一息。从牌面的意思看，你还是尽快放下比较好。” 张廉欢想了想，觉得至少在高考结束之前他没有希望放下周畅了。“我明白了，谢谢你。”他对郑甜点点头，走出人群。 “要是无法放下的话，恐怕会一直徘徊在生不生死不死的境界。你要小心！”郑甜在他身后说。 死不死生不生？他现在的状态不就已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吗？张廉欢看了一眼周畅空空如也的座位，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要是周畅真的像梦里一样，放学后在后操场对自己表白的话，那就一定要好好地接受。否则的话，自己一定会为此抱憾终身的！ 第四章 时间一点点过去，越是接近放学的时间，张廉欢心里就越是没谱。 他真的会向自己表白吗？那该不会是梦里才会发生的妄想吧？或者说这种神奇的预知能力根本就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我催眠的结果？ 班主任才从教室离开，张廉欢就条件反射地开始收拾东西。他把小件的礼物一股脑丢进书包，拿起最大的那个盒子，现在他知道里面装的是八音盒了，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急着走？” 胳膊被人拉住，背脊僵硬得不行。张廉欢当然认得出来叫住他的是谁，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心才跳得更快。 “不、不着急。”他在脸上堆满笑，转过身。 “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廉欢觉得周畅的眼睛正在注视自己，却又好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那我们等一会儿去小操场说吧！” 这句话一出口张廉欢就恨不得抽醒自己。果然，周畅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先自习一会儿，我等下来叫你。钱亮走了？”他指着张廉欢边上的座位问。 “他有鼓号队练习，一到时间可以早走。”张廉欢解释。 “那好，我坐过来，我们一起自习吧！”周畅这句话压根不是在征求张廉欢意见。在张廉欢发愣的功夫，他已经提了书包坐在了张廉欢身旁。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优待啊！近距离肆无忌惮观察周畅在纸上写字！张廉欢觉得就算等下周畅在小操场说要跟他借一本习题集，这一天也足够幸运了。 周畅的皮肤很白，手腕和手背的部分几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他写字很快，一题与一题之间甚至不需要间隙思考。只有在做大段的阅读题的时候他才会停下来，飞快地读题。张廉欢觉得也许周畅做完一张卷子只要自己的三分之一时间。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周畅提前交卷。这么说来他是很喜欢检查喽？ “有哪里不会吗？”周畅突然转过头。 “喔……有、有的……”张廉欢很想随便找出一道题来请教，不过他低头一看才发觉他的英文考卷上一道题都还没写。 “你口语很好。”周畅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尴尬，平静地说道。 “哈哈，那是因为我有个老外表妹。”张廉欢小姨的女儿比他小上一岁，从小就在美国长大，这两年才回到国内。他们俩关系很好。小姨让张廉欢负责纠正女儿的中文，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因为表妹声称在学校说中文说得舌头都打结了，他们还是用英语交谈。英语口语可以说是张廉欢自认最拿得出手的项目了。 “以后可以教教我。”周畅转过头继续完成考卷。 张廉欢楞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周畅想自己今后教他口语？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要不是周畅就坐在身旁。张廉欢几乎要欢喜得抓耳挠腮了。 几分钟后周畅收起卷子。“好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后操场吧！” “哎？好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张廉欢反倒不紧张了。反正今天已经有赚不赔。他一把抄起书包，把宋洁茹给了八音盒对周畅晃了晃：“也不知道宋洁茹怎么想的，竟然会送了个八音盒给我作生日礼物。你说她该不会是暗恋我把？” 周畅皱了皱眉：“中学生禁止早恋。” 张廉欢差点就问出那你干嘛对我表白。他当机立断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开玩笑的，我也觉得这纯粹是同学爱。” “要过一辈子的除外。” 大概是周畅说话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张廉欢过了许久才回过味来。他说什么？什么叫要过一辈子的除外？神啊，快来打醒我！周畅的意思绝不会是想要和我过一辈子吧？！！！ 走到后操场的一路上张廉欢都充分发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革命精神。不但跟周畅肩并肩地走路，甚至连眼神都一直锁在周畅身上。 周畅就要跟我告白了！再过半分钟周畅就要跟我告白了！！周畅会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男朋友！！！而且，他想要跟我过一辈子！！！！ “张廉欢，我……” “好啊！” 周畅一怔，眉头紧接着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说……不不不……你接着说……我什么都没说……我……我……”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周畅抬起手，像是要摸张廉欢的额头，但是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这个人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没事！”张廉欢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脸上顿时烧得更加厉害了。“你想说什么，倒是快点说啊！我会认真听的！”他现在简直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还没告白就先答应这算是肿么回事？！！！ “真的没事？” 张廉欢摇头如拨浪鼓。 “确定你能仔细听我的话？” 张廉欢点头如捣蒜。 “好吧！这倒是个好兆头。”周畅的眉头终于顿时舒展开来，嘴角微微勾起。张廉欢发现自己几乎要被这个笑容迷住了。 这还是周畅第一次这么对我笑！！！今天简直赚、赚翻了啊！！！ “张廉欢，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张廉欢咽了口口水：“好啊。” 周畅的眉头动了动：“你懂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张廉欢点头。“就像是男女朋友那种喜欢。”他补充。 周畅呼出一口气。他又笑起来。这一次笑容竟然带着那么一点绚烂的意味。他小心翼翼地抓起张廉欢的手，轻轻说：“太好了。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听到之后会直接跑掉的。不过跑掉也不要紧，我会慢慢让你接受我的。”他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在表达着某种决心。 张廉欢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他不好意思告诉周畅，在梦里他就是拔腿跑掉的。 “那、那现在我们应该？”他疑惑地问。 “回家啊！”周畅握了一下张廉欢的手，“别在意，这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我只是忍不住想把你定下来。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大学，一起找工作，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慢慢变老。等我们经济独立之后有的是时间来做情侣间应该做的事情。至于现在，还是好好准备高考吧！明天，放学后我可以跟你一起自习吗？” 张廉欢忙不迭地点头。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粉红泡泡击中，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原来周畅想得这样远。他是真的想跟我过一辈子啊……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张廉欢很想陪周畅去车站。不过在周畅笑着跟他说明天见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他依旧比张妈妈要求回家的时间晚了一些。但是现在，张妈妈的抱怨在他耳朵里简直没有半点杀伤力。他欢天喜地地吃掉小半个蛋糕，在做作业的时候满脑子就只有“和周畅上同一所大学”这一个念头。 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周畅对我失望…… 张廉欢在沉入梦乡之前想。 第五章 张廉欢起床的时候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追着一个人跑啊跑，一直跑到一座很高很高的塔楼楼顶。他走出门口的时候被什么人推了一下，他连推他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就直接从高塔上掉了下去。 梦境戛然而止。 是意味着要长高吗？张廉欢摸了摸胸口，心情因为发现刚刚只是一场梦而变得愉快起来。今天他要去和周畅一起自习！ “爸爸！” 坐在早餐桌前的张爸爸被儿子这声叫吓了一跳。“都十八岁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喏，这些钱拿去，生日多拿一个月零用钱。” 张廉欢眨了眨眼睛：“你昨天不是给过了吗？” “是上星期给过。”张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这个，拿去！你的生日礼物。你不是一直想去书城买书吗？” 张廉欢顿时变了脸色，颤抖着嘴唇问：“爸爸，今天几、几号？” “今天你生日啊！还能忘记几号？我早说不要报那么多门家教，读书都读傻了。你妈晚上给你准备了好菜，我们在家自己吃，外面买的不干净。记得早点回家，一放学就准时回来，听到没有？” “我生日不是昨天就过完了吗？”张廉欢觉得一颗心在慢慢往下沉。 “真的睡糊涂了？你的生日是今天呀！”张爸爸抬手去摸张廉欢的额头，张廉欢触电似的避开了。 他指了指张爸爸手上的报纸，嘴唇蠕动。“这是……今天的报纸？”报纸上的日期赫然是他的生日。 张爸爸点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正在这个时候张妈妈端着粢饭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张廉欢大叫一声，慌忙跑进房间拿起自己书包就往门外冲。张妈妈在他背后大呼小叫，他好比一句都没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他知道是踩到了邻居家的猫。昨天他出门的时候好像也差一点踩到猫尾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昨天发生的事又是一场梦？怎么会有人做这么真实的梦？还是一个套着一个的？现在，我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张廉欢感觉背脊一阵发凉。他狠狠拧一把胳膊内侧，疼得要命。大概，不、不是在做梦吧？ 砰地一声。一辆自行车倒在地上。张廉欢猛的一惊。他见了鬼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自行车，立即加快脚步朝小区大门口奔去。门房间里保安还在和什么人闲聊。张廉欢不敢多看。他知道他又回到了昨天。他的十八岁生日就好像永远也过不完一样。 虽然我有想过天天都在过生日，可是这个实现的方式未免太冷了吧？ 那周畅呢？周畅知不知道他在不停重复做同一件事？张廉欢突然觉得他有必要立即见到周畅。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既然周畅两次都对他表白，那大概是真心喜欢他的吧？ 张廉欢当然知道周畅在哪里下车。他一路狂奔到车站。还没等呼吸平复，一辆公交车就缓缓地驶入了车站。周畅是倒数几个下车的人。 “周畅！” 周畅的眉毛皱了皱，小小吃了一惊。“你怎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过来！”张廉欢拉着周畅的胳膊走进边上一条小路。虽然这里依旧时不时有人经过，但总比人来人往的早高峰车站好多了。 “周畅，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向我表白？” 周畅眼镜后的眼睛睁大了一圈。他先是抿了一下嘴唇，思考了片刻之后才点头：“是。” 张廉欢呼出一口气。他刚才有点害怕周畅说出不是，那对他来说可就是双重打击了。 “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打算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向你告白。”周畅解释道。 张廉欢大吃一惊。相比周畅知道他生日是哪一天这件事，他更惊讶于周畅竟然说喜欢他很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张廉欢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问题说了出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难道说周畅也在暗恋他，而且已经很久了？ “谢、谢谢你。” “我不喜欢谢谢这个答案。” “啊？”张廉欢觉得自己的脑筋还没及时转过来。 周畅抬手摸了摸张廉欢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张廉欢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你问我是不是打算在今天跟你表白，我回答你了。那你的答案呢？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和我一起生活，一辈子？” 张廉欢咽了口口水：“我要是拒绝你会怎样？” “不会的，你最多跑掉。我一直在观察你。你果然从一开始就在注意我。”周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好像还有点悲伤。他认真地打量张廉欢的脸：“答应我，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过得快乐。” “我也没打算拒绝。”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周畅笑了起来。他对上课迟到一点也不在意。“那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计划在今天跟你表白了吧？” 张廉欢一下想起了烦心事。他看了一眼周畅的眼睛，虽然隔着镜片，但是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感情依旧让人觉得十分真诚。这样的周畅，就算告诉他前两次告白的经过也不会被他嘲笑吧？ “是这么回事……” 张廉欢挑重要的把他两天来的经历对周畅说了一遍。他越说越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个死循环。 周畅的表情有些凝重。“你说，第一天在你跑回家之后曾经想过要回到过去？” 张廉欢点点头。“可也不能因为这样我就真的回到过去出不来啊！每天有那么多人想要回到过去，也没见他们都回去了。还是说，他们其实都回去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张廉欢瞪大眼睛，想到了一些恐怖的事。 “不，我想时间回溯没那么简单。我们首先要知道为什么你能回来，再考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的时间继续下去。根据你的说法，你周围的所有人都没察觉时间重复了，所以这件事应该只影响到了你。”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有外星人听到了我的愿望？我正好睡在时间会往回跳的地方？我有特异功能？”张廉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也许问题不在你身上，而在于周围的什么人。”周畅皱着眉说。 张廉欢眼睛一亮：“哎？你说郑甜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郑甜？” “她在给我算命的时候说，要是无法放下的话，恐怕会一直徘徊在生不生死不死的境界。我现在这样算不算不生不死？” “郑甜……”周畅细细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可以问问她。” “现在就去？” “现在上课了。”周畅看了一眼手表，“午休的时候吧！我去约她。” 张廉欢点点头。他觉得有周畅在身边，他心情一下子安稳了很多。 第六章 等上午的课程结束，周畅让张廉欢先在书法活动室里等，由他去找郑甜。这个时间活动室里除了张廉欢压根没有别人，挂在教室中央的几幅作品轻轻摆动，看起来有些瘆人。张廉欢等了一会儿，周畅果然带来了郑甜。 也不知他是怎样对郑甜说的，郑甜看到张廉欢的时候两眼直冒光，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一张本来就十分诡异的脸上偏偏满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张廉欢不由紧张地吞了好几口口水。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同呢！原来是身边多了许多死气。” 还没等张廉欢发问，周畅就板下了脸：“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死气？” 郑甜嘿嘿笑了笑：“大多数普通人因为还有很长时间要活，所以身边的气场很均匀。只有快要死的人，周围才会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出现。” “你、你说我快要死了？”张廉欢呆住。 “胡说！”周畅的眉头皱得死紧。 “和快要死了也差不多。”郑甜耸了耸肩，“你身上的时间卡带了，来来回回没有未来，岂不是比死更痛苦？” 周畅问：“那要怎么才能让他身上的时间继续下去？” 郑甜：“这个现象叫漩子，在我们家的古书里有记载。春秋战国时候就发生过一回。秦国的大将白起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卒。当时怨气冲天，搅乱了时间，把他拉进了漩子，日复一日重复那日屠杀活埋时的情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不知多少辈以前的老祖宗帮白起从漩子里出来。不过一代大将终于还是因为敌不过这样的精神折磨，没过几年就死了。” 周畅皱眉：“等等！白起不是自杀死的吗？” 郑甜摇头：“他是精神失常没法带兵打仗，偏偏功劳太大整个秦国的人都眼巴巴等着他出征，到最后秦昭襄王不得已才找了个机会逼死了他。要不是长平之战后他陷入了漩子，又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英年早逝？所以我说张廉欢的情况很危险。时间绕来绕去，一圈又一圈，非把人逼疯了不可！” 周畅追问：“你说你们家的先人曾经帮人摆脱过漩子？” 郑甜点头：“有是有，还不止一次。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不如这样吧，你们现在就跟我回家。我们去找古书去！” 张廉欢心里七上八落，刚想问那下午的课怎么办，又觉得再不解决这件事恐怕自己真的会疯掉，还谈什么上课呀！况且那课他都听了两遍了。 “好，现在就走。”周畅抓住张廉欢的手，示意郑甜在前头带路。郑甜朝两人看了看，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张廉欢起初有点不好意思和周畅手拉手走路，但是他看到周畅那张忧心忡忡的脸，顿时又觉得心窝里暖暖的，遇上这么一遭奇事也不算太糟糕了。 在经过门房的时候张廉欢刚想问要编什么借口混出去，就看郑甜从兜里摸出一把东西往天上一抛。“快走，现在门卫看不见我们。”三人加快了脚步走出校门，果然没有人来拦他们。张廉欢回头一看，发觉郑甜撒向空中的是一把大米。 张廉欢：“你家住哪儿啊？远不远？” 郑甜嘿嘿一笑：“你们俩要是肯不那么黏黏糊糊，一人拉住我的一只手走路，就不远。” 张廉欢闻言不禁别扭起来，周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郑甜，放开张廉欢的手，走到郑甜边上抓住郑甜的手臂。 “还等什么，抓住我的手呀！”郑甜冲张廉欢努嘴，“我又不会跟你抢你们家周畅，我喜欢的人是耗子，早晚要让他落在我手里。” 张廉欢一惊。郑甜是怎么看出来他和周畅的关系的？等等！郑甜喜欢耗子？阿米豆腐，看郑甜的架势恐怕耗子将来会凶多吉少啊！耗子的脑筋本来就一般，只是有些小聪明，偶尔还会语出惊人。和可以靠撒米粒迷人眼的郑甜相比，那可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耗子耗子，不是哥们不帮你。郑甜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好反过来出卖女生啊！ 等张廉欢一抓上郑甜的胳膊，也没见郑甜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她迈出一步，他们脚下的道路就突然变得迷糊起来，张廉欢甚至看不到路边的建筑和其他行人，只觉得自己正跟着郑甜走在一条雾茫茫的马路上。 “到了。” 周围的情景再度清晰起来。张廉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幢破败的小洋房门口。 郑甜从脖子上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一个左右脸上全是刀疤的小个子男人正在院子里拉筋。把张廉欢吓了一跳。 郑甜：“那是我爸。” 张廉欢连忙上前打招呼：“叔叔好。” 郑甜：“他现在听不见的，他在练功。” “你们家的人怎么脸上都……”张廉欢禁不住好奇问。 郑甜倒是不在乎有人问起她们家人的长相：“脸越漂亮越容易招惹鬼怪，要想继承老祖宗的衣钵，就必须先一步把脸毁了。我们家人脸越丑法力就越高，等过两年我也去弄几个纹身在脸上，否则铁定被我的那帮堂兄堂姐们嘲笑。” 张廉欢不禁为耗子的将来默哀。 郑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别看我爸现在这样，他在我妈面前都会披上一层帅哥的皮，可爱美了！不知道耗子喜欢什么样的美女，到时候我也去弄一张来。” 张廉欢心中一凉：“这些皮都、都是……” “有些是从妖精身上活剥下来的，谁让他们长得好看呢！还有一些是废物利用，活人被鬼撕了皮，我们抓住鬼之后，那层皮反正也安不回去了，就留下自己用了。” 张廉欢听得心惊肉跳，就连周畅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好了，我们找书去。我爸练完这个还得练翻跟斗，指望他帮我们找那可要等死人了。” 郑甜一面说一面朝小洋房的内部走去。这房子外表看着不大，走在里面就像是走不到头一样，一直走了十多分钟郑甜才推开一扇木门。 “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等我，我去找书。” 张廉欢本想开口帮忙，但是他只看了两眼就发现这间屋子里竟然全是古籍，连书名他都不认识几个，有许多书还是用奇怪的字体写成的。 周畅对他点点头，随便找了一摞书坐了下来。这个房间里的书堆得乱七八糟，有些甚至比人还高。张廉欢本想在周畅对面坐下。周畅却一抬手把他拉向自己。 直到心口贴着周畅的心口，张廉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抱住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再也不会。”周畅一改刚刚的泰然，把他抱得死紧。 原来周畅竟然这样担心！张廉欢想到自己也就是在郑甜提到死气的时候小小害怕了一下，剩下的时候一点都不恐慌，不由暗骂自己缺心眼。真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上一个今天还答应了要跟周畅一起自习呢！ “啊！找到了！”郑甜突然叫道。 周畅赶紧带着张廉欢过去。 周畅：“书上说什么？” 张廉欢把脑袋伸过去看了一眼，好家伙，整本书都是“天书”啊！ “书上说漩子产生的情况只有两种，一个是天地异动，就好比白起那次，四十万人的冤魂直冲天庭，引起天地异动。还有一个就是双魂缠缚。我估计你的情况就是后一种。” 张廉欢疑惑地问：“什么叫双魂缠缚？” 郑甜看了一眼张廉欢，脸上的疤痕动了动：“就是说不单单是你一个人想要时间倒流。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你们俩同时有强烈的愿望想要回到过去，所以时间才会被你们弄得绕起来。” 周畅咬了咬嘴唇：“那要怎么破解？” 郑甜诡异一笑：“除掉那个人。只要一方死了，漩涡自然就转不起来了。” 第七章 “杀、杀人？！！！”张廉欢不禁哆嗦了一下。 这真的不是在拍玄幻片吗？从小到大他连杀鸡的机会都没有，突然上升到杀人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啊？ 郑甜：“别看我，人的话我也没杀过。” 张廉欢心里又是一颤，意思是别的东西就杀过？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周畅皱着眉问。 “别的办法啊……兴许下一页有。但是你看，下一页刚好被老鼠咬掉了。”郑甜摊了摊手。 “这种重要的藏书库难道不应该装满捕鼠夹吗？！！！”张廉欢内牛。 郑甜：“可是我们家的老鼠普通的捕鼠夹抓不住呀！” 张廉欢：“……” 周畅：“……” 郑甜嘿嘿一笑：“别紧张，等先找到那个人再决定杀不杀他也不晚。” 张廉欢叹气：“人海茫茫，叫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刚好跟我一样想要时间倒退的人？” 郑甜想了想说：“关于双魂缠缚，书上也说得不清不楚的，还提到了什么他山之玉。反正不管这个人是谁，他现在一定跟你一样陷入了漩子，就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高人指点他了。这个人肯定跟你有联系，要么是你的父母兄弟，要么是特别喜欢你或者特别恨你的人。”郑甜一面说一面看周畅。 周畅双眉紧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外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廉欢想了想说：“我只有一个表妹。唔……还有个堂哥在外地工作，都结婚好几年了。第一天晚上我没吃饭直接进房间睡觉了，但是我妈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想要时间倒流吧？” 周畅摇头：“我觉得叔叔阿姨的可能性不高。想要时间倒流，只要不是陷入绝望，成年人很少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郑甜接口说：“所以说就只有同学了！” 张廉欢苦思冥想：“同学……我跟班级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但也不至于有人会特别喜欢我或者恨我啊！” 郑甜脱口而出：“周畅不是喜欢你吗？” 周畅摇头：“我肯定自己没有不断重复今天。” 张廉欢连忙抓住周畅的手：“就算那个人是周畅，我也不可能想要杀了他呀！” 郑甜耸了耸肩：“我就是提出一个可能性。你别低估女生的暗恋之心。说不定我们班有人暗恋你呢！” “宋洁茹！”张廉欢脑中灵光一现。 郑甜顿时怪叫起来：“咦？原来班花暗恋你啊！” 张廉欢看到周畅抿起嘴唇，赶紧解释说：“不，不是的，我也不确定。宋洁茹有好几次故意单独跟我在一起，又不说话，总是欲言又止的，所以我有点怀疑。而且今天她还送了我生日礼物。” 郑甜起哄：“礼物是什么？该不会是向你表白了吧？” 张廉欢：“好像是个八音盒，我没拆开看呢！” 郑甜：“切，小女生才会喜欢的东西，宋洁茹真是太不会挑礼物了。” 周畅：“等等！你说礼物是个八音盒？什么样子的八音盒？她要是真的喜欢你，绝不会送这种不讨男生喜欢的东西，恐怕里面还有玄机。” 张廉欢想了想说：“我也没仔细看是什么样的八音盒。反正就是打开盖子会有音乐的那种。盖子上好像印着玫瑰花，唔……看起来有点旧旧的。” 郑甜奇怪地问：“宋洁茹干嘛送你旧的八音盒？” 张廉欢皱眉：“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旧的。就是看起来有点旧，说不定那种木头本来就是这个颜色呢？” 周畅沉声说：“光这么说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我们不如回学校去，把那个音乐盒拿出来看看。” 郑甜点头：“有道理，反正我的书包还在学校里。” 查了小半天书，这时候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周畅问张廉欢要不要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张廉欢咬了咬牙才决定不打。大不了随便在哪里混过今晚，反正要是出不了时间漩涡，今天还会再来一遍。 郑甜又用法术带他们走回学校。校门口还剩下几个稀稀落落的学生正往外走。门卫刚好走开了，他们就大明大方地进了学校。等快要走到教室的时候，郑甜掏出三个桔子，递给张廉欢和周畅一人一个，告诉他们不用担心碰上同学和老师，她在这几个桔子上施了隐身法。 “等等。”走在第一个的周畅突然在教室门口停住脚步。 张廉欢凑过去一看，发现宋洁茹正站在他的座位旁往课桌里看。张廉欢的东西还跟他走之前一样。大概是等不到张廉欢回来，宋洁茹看了一会儿，悄悄伸手进去摸了摸她送给张廉欢的还没被拆开的礼物，叹了口气，背起书包，从三人面前离开了教室。 郑甜小声取笑张廉欢：“你瞧，班花果然对你很在意呢！” 张廉欢一惊，连忙去拉周畅的手，想告诉周畅自己跟宋洁茹没什么。岂料周畅脸上竟然带着笑，凑到张廉欢耳朵边上小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 张廉欢炸毛：“喂，你怎么知道……” 周畅一笑：“你不是不喜欢男人或者女人，就喜欢我吗？” 他这句话咬字十分清晰，再加上郑甜就在边上，顿时弄得张廉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郑甜受不了地摆了摆手：“你们二位继续，我先进去看看那个八音盒。” 不过周畅的肉麻话也点到为止了。三个人一起走进教室。教室里只剩下没几个人。张廉欢看到耗子正托腮做一张考卷，还时不时朝自己的座位看一眼，知道耗子大概是担心自己，心里不禁一暖。他正想问问耗子有没有看见宋洁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见郑甜大大方方走到耗子身边，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口，吓得耗子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惊疑不定地左看右看。片刻之后低声嘀咕了一句：“咦？难道是老子思春了？” 郑甜笑容满面地走回来，从张廉欢的课桌里面取出最大那个的礼品盒子，抱在怀里，示意两人跟上她，一起离开教室。张廉欢看了一眼耗子，不禁为铁哥们的未来捏一把汗。随时随地被隐形人“轻薄”，那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事。 书法活动室被人锁了门，三人在周畅的建议下去了天台，那里有几张桌椅。郑甜往地上撒了一把米粒，呼出一口气：“大功告成，现在没人能看见、听见我们了。喏，你的礼物，你来拆！” 张廉欢紧张兮兮地撕开包装纸，宋洁茹送的东西果然是个印了玫瑰的八音盒，只不过盖子角落上还有人用歪歪扭扭的小字写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张廉欢打开八音盒，一首致爱丽丝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现在他确定这个盒子是旧的了，因为里面的金属铰链都生了锈，天鹅绒的部分也有些发黄。 盒子内部的设计很简单，盖子打开后是一面镜子，左边是发声器，右边被分成四格，像是首饰盒一样。令张廉欢大吃一惊的是，盒子里还有一张照片，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并排站在一起，一个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宋洁茹的轮廓，另一个分明就是他自己呀！ 第八章 郑甜凑过来：“你的照片？” 张廉欢疑惑：“我的照片？” 周畅断言：“这不是你的照片。”看到郑甜和张廉欢投来的疑惑目光，他皱了皱眉：“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你。难道你有印象吗？曾经和宋洁茹一起合过影？” 张廉欢摇头：“从来没有过啊！这么大的时候……应该是小学吧？这身校服我从来没见过。” “等等！”周畅沉吟了一下说，“这身衣服好像是我小学的校服。仔细想起来，宋洁茹好像在小学的时候和我同班，怪不得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郑甜顿时怪叫起来：“你不是吧！连小学同学长什么样都忘了啊？” 周畅推了推眼镜：“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 “那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啊？郑甜，你在宋洁茹周围看出死气了吗？”张廉欢紧张地问。 “你当这是什么啊？告诉你，这叫天眼，每七天才能用一次。要不是周畅说你身上有些不对劲，我才懒得对你用天眼呢！” 周畅想了想说：“那最坏的情况，只要你每天去找郑甜一次，让她用天眼把你周围的人都看一遍，我们就能找到那个人了。” 张廉欢咽了口口水：“可问题是，就算知道是谁，我也下不去手啊！假设那个人就是宋洁茹，我怎么可能去谋杀同学？” “宋洁茹会不会因此真的死亡还不清楚。毕竟我们不知道最后时间会回到哪里。总之，先查到是谁再说。” 张廉欢总觉得周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冷得要命，就像是他不动手杀人周畅也会动手一样。他暗自打了个寒颤。这一定是错觉。就算周畅平时功课再优秀，也不过是个和自己一样大的高中生，杀人什么的不可能做得那么轻松吧？ “郑甜，你那里还有没有机会查出来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什么办法结束时间循环？”周畅转头问。 “那些书都是从更早的古籍上抄下来的，理论上要是能找到原来那份纪录，应该可以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那好，你尽量查。张廉欢，照片上的这个人，跟你长得那么像，又穿着我小学的校服，一定就在我们身边。你回去问问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亲戚有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去找我的小学老师，问问他知不知道这是谁。我总觉得，这个人才是关键。” 周畅顿了顿，接着说：“我从没见过他，估计不是跟我一个班的。不管查出来结果怎么样，今晚九点，我们在张廉欢家楼下碰头，把所有的消息都告诉他。因为万一今天不能成功，那只有他能记得今天发生的事。” 张廉欢觉得周畅说这些话时候的样子简直帅呆了。这样的气魄，这样的头脑，要是这个人不是周畅的话，自己绝对会嫉妒到死的吧？ “我没问题。”郑甜说。 “我也没问题！”张廉欢痴痴地看着周畅的脸说。 “那我先回家了，你们两个也快点行动。”郑甜从地上捡起书包，冲两人挥挥手，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竟然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片刻之后，周畅抿起嘴唇看张廉欢：“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廉欢点头，“我只知道我有一个表妹和一个堂哥，但是说不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亲戚。我会想办法打听出来的。” “那个人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周畅皱了皱眉，“你们家从来没跟他们家来往，要不就是因为关系太远，要不就是因为曾经发生了什么摩擦。你问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嗯，我懂！我妈的嘴巴最不紧了，很容易打听出来的。倒是你，现在学校都放学了，还能找到你的小学老师吗？”张廉欢有些担忧地问。 “不要紧。我小学班主任和我住在一个小区里，我应该能还找到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过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些期盼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想也想不到的事。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可以一起面对。 “你……” “你……” “你先说。”周畅笑了笑。 张廉欢垂下视线：“假使今天没解决问题，我又回到今天了，你还是会在今天向我告白的对吧？” 他不敢抬头。他总觉得暗恋美梦成真什么的简直就是梦里才会有的剧情。 太阳正一点点沉下地平线。张廉欢不确定他的时间到底是从哪一点开始重复，也许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胳膊上落下两个温暖的手掌，一个略嫌干燥的物体在嘴唇上轻轻擦过。 张廉欢惊讶地抬起头。 “我喜欢你，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着你，帮你渡过难关。我曾经发过誓，一定要给你最完美的一切。十八岁开始谈恋爱，一起念大学，夏天帮你去打饭，冬天和你一起吃街边的麻辣烫，在同一座城市中工作，住在同一套房子里，为你做饭，注意不要让你生病感冒，哪怕老得哪里都去不了，也要努力比你多活一天，好照顾你一辈子。” 周畅的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他的嘴唇翕张着，目光清澈又温柔。 张廉欢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张廉欢在校门口和周畅分开。这会儿他着急想要知道照片上的男孩到底是谁，也顾不上依依不舍，直接快步跑回了家。对于儿子晚归，张妈妈自然是少不了要数落几句，不过看在张廉欢今天过生日的份上，还是很快就放过了他。 张妈妈在厨房里热菜。张廉欢赶紧凑到张爸爸身边，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家谱。张爸爸祖上三辈都定居在这个城市，到了张廉欢爷爷那辈，人丁最多，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因为养不起送了人，十几年前才又重新联系上，目前居住在邻省。剩下五个里过世了两个，一个年轻时去了外地落地生根，到如今只剩下张廉欢的爷爷和他的姑奶奶还健在。张廉欢的爷爷只有张爸爸一个孩子。姑奶奶膝下倒是有一子一女，和张爸爸同辈。其中女儿远嫁到了外地，儿子也就是张廉欢那个堂兄的父亲，在本市工作。张廉欢的堂兄比张廉欢大了好几岁，念完大学后就留在了一座一线城市。至于张廉欢过世的伯公们也各有子女，不过因为他们的年龄比张廉欢的爷爷大了一大截，同辈的子女都要比张廉欢大十岁以上，应该不可能是照片上的人。再下一辈的亲戚，张廉欢都见过，年龄又比他都小了许多。 张廉欢打听了一圈，发觉张爸爸这边还真没有什么亲戚有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在本市的。他不死心，又开始打听张妈妈的家谱。张妈妈不是本市人，家里的亲戚大多都居住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一座城市。张妈妈在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做好事投了张奶奶的缘，后来认识了张爸爸，两人结了婚，这才有了张廉欢。 正在这功夫，张妈妈端了菜出来，招呼两人一起吃饭。张廉欢灵机一动，装作不在意地说：“你们说世界上会不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个男生，跟我长得简直就像照镜子一样。真是太巧了！” 张爸爸一面摇头一面想要打趣儿子，却见张妈妈的脸色突然一变，僵着一张脸问道：“你看到的人多大年纪？穿的怎样？真的跟你有那么像？” 张廉欢立即回答：“那个人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穿了件不认识的校服，五官跟我真的一模一样，吓了我一跳呢！” 张爸爸一皱眉，叫了一声张妈妈的名字。张妈妈却不依不饶：“你看他脸上有没有一颗美人痣？皮肤是不是特别白？” 张爸爸急了，去扯在张妈妈的衣角：“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今天儿子过生日……” 张妈妈把脸一板：“当年那个孽种要是还在，今年也该十八岁生日了吧？”她看了一眼张廉欢，终于还是忍住不说话了。拿来碗筷，让儿子快吃，说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 张廉欢听出蹊跷。要是平时他绝不会挑起父母之间的矛盾，但是他现在陷入了时间漩涡，要是出不去，那就什么都没了。说不定这么绕个几百次，他真的连杀入的心思都有了。有机会问出真相，就决不能放过。 他装作没注意到父母之间的暗潮涌动，一边夹菜一边说：“我也就是走在路上随便瞥到一眼，觉得那个男生跟我长得像而已。那就是个路人甲，再回头人影都没啦。不过说到美人痣，他脸上好像的确有一颗美人痣，皮肤白白净净的，比我要矮一点。” 张妈妈一拍桌子：“呀！果然是！你说你当年是不是……”她朝张爸爸看了一眼，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什么都没问出来。 张爸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又不好向正在过生日的儿子发作，只好沉着脸捧起饭碗。这顿饭一家人吃得索然无味。三个人各怀心事，直到吹了蜡烛吃完蛋糕，气氛都没有能活跃起来。 张廉欢推说要回房做功课，留下张爸爸和张妈妈在外头。他知道张妈妈是个火爆脾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今天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当场就要发作。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必定能偷听到一点什么。哪知道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只听到刷碗的声音，后来主卧室的门砰的一下关上，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张廉欢不愿死心，心里走马灯似的转过许多电视剧里看到过的狗血剧情，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外开始偷听。里面果然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起初还听不真切，到后来张妈妈提高了声调，从来不和张妈妈吵架的张爸爸竟然也扯开了嗓门。两人的对话倒是一句不漏落进了张廉欢耳中。 原来张爸爸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不过却不被爷爷奶奶喜欢。后来那个女的回了老家，两人隔了两年才断了关系。不久之后张爸爸认识了张妈妈，一年之后结了婚。婚礼那天，那个女的突然出现，还给了张爸爸一根金项链，把张妈妈气得半死。再后来，那个女的好像说她怀孕了，害得张妈妈和张爸爸差点为此离婚。又过了没几天，那个女的又说她流产了，之后又说孩子不是张爸爸的。一场闹剧才终于风平浪静。 今天张廉欢说在路上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一下子引起了张妈妈的疑心，怀疑当年的孩子根本没有流产，这才会跟张爸爸大吵大闹。不过听张爸爸的意思，他根本就没跟对方旧情复燃过，这纯粹是张妈妈的单方面瞎猜。 之后房间里传来几下摔东西的声音，张廉欢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赶紧走到饮水机边上，装作要喝水。张爸爸气冲冲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张廉欢尴尬地顿了顿，干巴巴地说了句“我出去转转”，就出了门。 张廉欢不敢去查看卧室里的情形，一抬头发现已经八点四十五了，赶紧悄悄也出了门。等他走到楼门口，张爸爸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怕被张妈妈从楼上望到，赶紧走到从他们家往下看不到的死角里，谁知竟被他看到了个熟人。 “宋洁茹，你怎么在我家楼下？” 第九章 宋洁茹像是没想到张廉欢会在这个时候下楼。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有些期待地走近一点，小声问：“你……看到我送给你的音乐盒了吗？” 张廉欢点了点头：“看到了。” 宋洁茹眼睛一亮，又靠近几步：“那你认出来了吗？你想起我了没？我是小时候住在你家楼下的茹茹啊！那个，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大家认识一场……之前其实我还一直以为是认错人了，毕竟你好像对我一点印象都没了。不过我是不会记错你的生日的，听到李成荣他们在商量给你买生日礼物，我知道你一定就是欢欢！” 张廉欢心中一动：“我真的有点想不起来了。我记得小时候的确搬过家，我原来住哪儿的？”其实张廉欢压根不记得自己有搬过家，只是想试试套出照片上那个男孩的消息。 宋洁茹果然上当，急急忙忙地说：“就在钟表二厂后面！三排楼中间那排，你家住42号两楼，我家就在你家楼下。” “钟表二厂后面……42号两楼……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读一个小学吗？” 宋洁茹有些失望：“我们是同班同学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廉欢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也不全是，像是42号这个号码我就好记得。你再说一点，说不定我能想起来。我们小时候关系很好吗？我看了照片好像还想起了一点事情，模模糊糊的，都是关于你的。该不会我们小学的时候就早恋吧？”张廉欢一个劲地信口胡诌。 “没，没有！”宋洁茹低下头，“我们就是住得近，经常一起上学放学。那时候我也没想到，你长大了会那么……优秀。我们那时候关系很好，毕竟……毕竟同学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单亲家庭。还有周畅，他有父母就跟没父母一样，他也跟我们同班。你说是不是男生都特别容易忘记小时候的事？周畅也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 张廉欢一惊：“周畅也跟我们同班？” “呀！你不记得他了呀！你当时可黏他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分都分不开。”宋洁茹越说越小声，“虽说我们俩住得近，但是周畅经常带你去他家玩。说起来，可能……你们更加要好一点。那时候的周畅可凶了，老师同学没一个敢惹他。每次他惹事，来的都是一个很高的叔叔，那个人也不敢管他。我还记得有次有个同学说你是没爸爸的野种，周畅发起狠来，用削铅笔刀把人家的胳膊划了老长一道，连老师都按不住他。” 张廉欢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你说……你说周畅从小就跟我很要好？” 宋洁茹点了点头：“你们还约好去一个初中，周畅说他家里有办法，你去哪儿，他也去哪儿。不过后来周畅五年级第一学期就转学走了，你为此伤心了好几天呢！” “那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周畅？” 宋洁茹疑惑地瞥了张廉欢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周畅说的很久以前就喜欢我是从那时候算起的吗…… 张廉欢苦笑一下，板下脸问：“你每天送我一次音乐盒，就不怕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洁茹后退一步：“你说什么？什么每天？欢欢？” 欢欢？刚才怎么没注意呢，原来名字也是一样的，怪不得连周畅都会搞错。不过周畅说照片上的人不是我，那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弄错人了？周畅着急去找小学班主任问清楚，是不是就是为了知道照片上的人去了哪里？估计他等一会儿回来，就要把三天来的告白一起收回了吧？一想到暗恋终究还是暗恋，美好的结果不过是虚幻，张廉欢心里不由越发苦涩起来。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欢欢。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搬过家。我也不是出生在什么单亲家庭，我爸爸妈妈就在楼上！哦不，我爸爸刚刚出去散步了。反正这件事一问就知道。抱歉，那个八音盒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要我还给你吗？” 宋洁茹脸色发白：“这、这不可能！怎么会不是你？那个音乐盒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花了你三个月的零用钱。你怎么可能不是欢欢？” 张廉欢的心情也没比宋洁茹好到哪里去。“我真不是他，我没必要骗你。音乐盒就在楼上，我明天带回学校给你好吗？”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但是也想让宋洁茹好过一点。 “不用了！”宋洁茹咬着嘴唇说，“那周畅呢？你也不记得周畅了？” 张廉欢摇头：“不是我不记得他，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欢欢。周畅大概也认错人了，他很快就会明白。” 张廉欢心里痛得要命。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失忆了，所有的过去都是伪造的。但是天下哪有这么玄的事？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事，前一阵还遇到过一个小学同学。要修改他一个人的记忆也许还有可能，可要改周围所有的人，那恐怕是天方夜谭吧？ “既然这样，那我回去了。”宋洁茹咬着牙说。 “嗯，路上小心。”张廉欢挥了挥手。虽然已经有些晚了，但张廉欢没法送女同学回家，他还有更重要的人要等。 晚上的风真心有点冷。张廉欢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已经过了几分钟了。 周畅该不会不来了呢？ 这个念头一经萌生，就让他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那些甜到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告白会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吗？ 第十章 “小欢？” 张廉欢心里一抽，循声抬起头。周畅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面孔发白，头发有些凌乱，就连呼吸也很不平稳。张廉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周畅应该是跑着过来的。 “周畅。”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周畅的名字，却又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些什么。你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这种话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口。 “别着急。你等很久了吧？我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周畅走过来，用力握了一下张廉欢的手掌，“你这里……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我找到一些东西……给你看。” 张廉欢这才想起周畅的体育成绩一直不佳，刚刚估计已经尽了全力在跑，所以才会怎么都喘不匀气。他赶紧带周畅到小区里的一座小亭子里。九十点钟的功夫，亭子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张廉欢想了想，有些担心郑甜找不到他们。周畅却说以郑甜的本事，找两个鬼都难不倒她，何况是两个大活人。 周畅挨着张廉欢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照片大约有普通照片两倍多长，上面写着xx小学xx级x班毕业合影，外面还塑封了一层，明显是一张集体照。 “这是我从小学班主任那里借来的。你看，这个是我。”周畅指了指照片上第二排靠中间的一个人说。 张廉欢一眼就认出了周畅。他那时候的脸比现在更圆一些，没戴眼镜，笑容也远不像现在这么冷静，不过在人群中依旧非常醒目。然后，张廉欢看到了站在周畅右边的人，那个人的五官几乎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没有勾肩搭背，周畅的头却往右边靠了靠，而那个人则垂着头，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一眼就能看出非常亲密。 “这是……你们的毕业照？” “据说是五年级第一学期拍的，因为最后一个学期太忙。不过还好是第一学期拍的，我第二学期就转学了。” “那你……知道了他才是你要找的人了”张廉欢极力想要装作不在意，不过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说什么？”周畅狐疑地看张廉欢一眼，“我觉得这张照片有问题！可惜我家里那张没了，要不然我一定能查出到底是谁在搞鬼！”他的眉头皱得死紧。 张廉欢一呆：“这张照片有问题？” “是呀！我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怎么会在照片上和他站得那么近？宋洁茹是我小学同学，这件事我承认我的确是忘记了，谁叫它过去了那么久呢！可是这个家伙，不要说是一般的同学，要是我真有一个和你长得这么像的同学，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张廉欢蠕动了一下嘴唇，很想说要不是周畅忘记了，又怎么会向自己表白。“说不定你转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把他给忘了？你说你喜欢我很久了，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什么……潜意识？” 周畅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瞪大，伸手抓住张廉欢的胳膊，着急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喜欢你很久，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反正你别胡思乱想！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我的记性还没有那么差！” “可是照片……” “照片是假的！” 张廉欢抿了抿嘴唇：“可我刚刚碰上宋洁茹了。她说你和照片上的人从前就很要好，你还经常带他去你家里玩。” “宋洁茹在说谎！”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说这个谎对宋洁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周畅咬了咬牙说：“不管怎样，你都必须相信我。就算宋洁茹没有说谎，就算这张照片是真的，但是这里头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你不明白，我活着就是为了要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陆欢！” “陆欢？” “我小学老师说照片上的人叫陆欢，就连这个名字我也没有一点点印象了。我之前还打过电话给从前照顾过我的顾叔。” “他说什么？” “他说的话很奇怪。”周畅皱了皱眉，“我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陆欢的人，他说从没听说过。然后我又问起我小学的时候有没有跟什么人走得特别近，他一开始说我总是惹是生非，班级里的人都怕我，所以并没有什么朋友。后来我跟他说，我的班主任说我有个很玩得来的朋友叫陆欢，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问他有没有看见过。顾叔这个时候突然说他认识陆欢，说起了许多我和陆欢从前的事，还说得头头是道。这太奇怪了。顾叔从前是做特种兵的，记忆和思维都非常有逻辑，从来不会出现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 张廉欢也是满心疑团：“也许是他忘记了？” “不可能。”周畅断言，“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忘记一点事情很正常。可是顾叔正是壮年，就跟你父母不会忘记你小时候的糗事一样，要是真有这么个陆欢，他一定不会忘记的。他这样说话，简直就像……简直就像……受了什么人的暗示！” 张廉欢一惊：“什么暗示？” 周畅喃喃自语：“之前我去问班主任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把音乐盒里的那张照片拿给他看，他愣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人叫陆欢。然后我问他陆欢的情况，他说了许多，但都跟我无关。直到翻出那张集体照，他才好像恍然大悟一样说我跟陆欢从前很要好。这两张照片上一定有问题，说不定照片本身就能让人相信有这么个故事。” 张廉欢惊讶极了：“这种事也能做到？” “当然可以，国外就有很多职业催眠师曾经做到过类似的事。” 张廉欢点点头，觉得周畅说的也很有道理。事实上，他觉得现在自己必须相信周畅说的话。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周畅在说谎，他宁可相信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那你说，会是谁在照片上做了手脚？” “我不确定。也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从郑甜那里知道，除掉他你就可以离开时间漩涡，说不定他也从谁那儿得知了别的办法，所以才会设下陷阱离间我们。郑甜怎么还没来？你说你碰到宋洁茹了？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我们来分析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一章 张廉欢想了想，把在家里父母吵架的事和之后遇到宋洁茹的事对周畅说了一遍。 “钟表二厂？”周畅喃喃自语。 张廉欢心中一突：“你记得这个地方？” “恩，离我原来住的地方不远。后来那个厂整体拆迁，附近一片都改造了商品房。就算这个陆欢从前住那儿，现在肯定也已经搬家了。” “那就是还是没线索了。”张廉欢叹了口气，“你说陆欢该不会真的是我爸爸的……”他咬了咬嘴唇，没好意思说出私生子三个字。毕竟，做子女的有哪个会希望自己父母有外遇呢？更何况陆欢照理说应该和他同届，在张妈妈怀孕的时候出去找旧情人，这也太……难以接受了。 周畅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里到处透着诡异，说不定另有隐情。不过目前看来，你爸的确应该知道些什么。根据你的说法，你爸结婚十几年一直都迁就你妈，说不定就有这方面的原因。再加上陆欢和你长得这么像，要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可能性不大。但是当初那个女的曾说孩子流产了，说不定就连你爸也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呢！” “可我爸说他是冤枉的！”张廉欢用力咬了咬嘴唇，“我妈那人平时是有些不讲理，但是我爸让她也不全是为了息事宁人。有次我跟我妈吵架，我爸还特地找我谈心，跟我说了很多我妈从前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读大学的故事。我爸说我妈从小就要强，嘴坏心软，要不然也不会照顾公公婆婆就跟亲生父母一样了。我们两个是她最亲的人，又都是男子汉大丈夫，能让着她的地方都应该让着她。我觉得我爸对我妈是很有感情的，他不像是那种……那种会去外面找小三的人。再说……再说你刚才也说你是被冤枉的，让我相信你，我一点也没再怀疑过你。我们就这样怀疑我爸，是不对的！” 周畅见张廉欢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顿时心里软得跟什么似的。他哪里舍得让张廉欢难过，一度失去这个人是他心里最大的心魔。他早就发过誓，哪怕自己一头扎进地狱里，也要让张廉欢这辈子过得开心幸福。 “所以我说你爸的事可能另有隐情嘛！就算你爸当年一时犯了糊涂，在和你妈结婚之后也绝对没有再跟那个女人有过来往。” “一时糊涂也没有！” “好好好，一时糊涂也没有！说不定这个陆欢压根就不存在，照片是宋洁茹故意ps出来的。”周畅伸手环住张廉欢的肩膀。臂弯中的身躯是这样鲜活，让他好一阵恍惚，差点想要俯身亲下去。 “那你说宋洁茹才是主谋？”张廉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心上人抱住了，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 周畅对上张廉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鼻子顿时有些发酸。他别过头，将视线投往别处。 “我觉得有可能。说不定是宋洁茹幻想出来她跟你曾经一起念过小学，或者把什么人投影在你身上。所以她才会反复送八音盒给你，想让你想起来根本没发生过的事。你说我在你第一次陷入时间漩涡的时候对你表白了，说不定宋洁茹那时候也还没走，一直在悄悄跟着你。她看到我们俩的样子，心生嫉妒，想要时间倒流，也有可能啊！” “可我当时没回答就跑了呀！”张廉欢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这件事还没告诉过周畅，不由面皮有些发烫。 周畅笑了起来：“你暗恋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宋洁茹要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你，一定早就看出端倪了。她看到我们这个样子，说不定明白自己暗恋无望，所以回去之后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时间倒流哩！” 张廉欢小声嘟囔：“我也没看出来她有多喜欢我。” 周畅点头：“嗯，有女生暗恋你的时候，你通常都看不出来。” 张廉欢一皱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好像看到郑甜了？”周畅说得有些不确定，用手指了指亭子外面。 张廉欢回过头，顿时被吓得头皮发麻。小区里水泥的路面上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人。真的是小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还背了个书包，脸跟郑甜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小人走到亭子前面，费力地抬起腿，张廉欢刚想说这样上不了台阶，那小人竟然突然变大了一截，一脚跨进亭子里。接着走一步变大一点，等走到两人面前，已经活脱脱是郑甜了。 “郑、郑甜你干嘛吓唬我们？”张廉欢的声音有些抖，任谁在大半夜看到这样的情形表现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是吓唬你，不是吓唬周畅。你看，他就一点也不害怕。”郑甜满不在乎地说。 “你查到什么了吗？”周畅问。 郑甜点了点头：“我把那本古籍找出来了。张廉欢，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一块玉？” 张廉欢一脸迷茫：“玉？什么玉？” 周畅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脖子上好像挂着个东西？” 张廉欢恍然大悟：“那个啊！那个不是玉，是长寿石，我爸给的，我从小就带在身上。” 他顺着红线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石头。那石头呈墨绿色，一点都不透明，也难怪张廉欢在郑甜提起玉的时候没想起来。 “这块东西可灵了。我爸爸小的时候，幼儿园里发生了一次煤气中毒事故，一个班死了十几个人，只有我爸因为贪玩，午睡之前躲在活动室的橱里，逃过一劫。我爷爷把我爸爸接回家的时候，发现长寿石莫名其妙缺了一角，这才知道是这块石头保佑我爸大难不死。” 张廉欢把石头拿起来一点，转了转，果然可以看到石头上少了一角。 郑甜嘿嘿笑道：“这是他山之玉，不是什么长寿石。” 张廉欢、周畅：“什么？” 郑甜解释：“一般人没有天地异变，没有法力，是引不起时间倒流的。相传这块石头是嫦娥奔月时留在人间的眼泪，只有它才能让佩戴的人回到过去。你爸当初不是大难不死，而是他看到事故发生，危急关头他山之玉把他送回了过去。他那时候年纪太小，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害怕躲进了柜子，就此躲过了一劫。” 张廉欢听得目瞪口呆：“那你说我现在这样，也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想要让时间倒流，所以这块石头就让我重新过了一遍生日？” 郑甜：“是，也不是。照理说光有一块他山之玉不能引起漩子。按照古籍上的记载，上一次双魂缠缚就是因为有两个人同时拥有他山之玉，一个想这样，一个想那样，到头来谁也走不出去。” 张廉欢：“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他山之玉？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郑甜摊了摊手：“这取决于嫦娥有多爱哭，以及她的飞行速度。这就是一道物理题，假设她是匀速运动，那眼泪颗数就是大气层高度除以嫦娥的飞行速度，单位米每秒，再乘以她每秒钟掉多少颗眼泪。” 张廉欢听得傻眼。 周畅问道：“那现在知道是这块玉造成的，有办法解决吗？” 郑甜摇头：“暂时没有。书上没有记载。我正在去找我二叔的路上，他是我们家这一代的嫡传，要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那世界上就没有人有办法了。” 张廉欢燃起一丝希望：“你二叔在哪儿？” 郑甜挥手：“他在里斯本。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快赶回来，到时候自有办法找到你们。那块他山之玉既然曾经是张廉欢爸爸的，你们从他身上下手，说不定能打听出别的玉的下落。” 郑甜才一说完身体就嗖地缩成了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在地上转了几圈，又变成了个圆滚滚的带壳白煮蛋，不动了。 张廉欢和周畅面面相觑。传说中的里斯本不是在葡萄牙吗？ 周畅想了想问：“你知道你爸现在在哪儿吗？” 张廉欢摇头。 周畅沉吟片刻：“那不如先去找宋洁茹吧！要真是她干的，我一定能看出破绽。” 张廉欢有些犹豫：“可这大半夜的……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儿。” 周畅说：“总比我们在这儿傻等好。我来打听宋洁茹家的地址，你先上楼去看看你爸回来了没，要是他没回来，我们就一块儿去找宋洁茹。小心别被你妈逮住！” “嗯，好。” 第十二章 张廉欢回了趟家，张爸爸果然还没回来，他跟张妈妈说了一声去睡觉了，过了一会儿才带了点钱偷偷摸摸出门。等他走出楼门口，看到周畅还在一旁的阴影里站着，像是刚刚打完一通电话，手机的灯光还没熄。 “周畅！你查到宋洁茹住哪儿了吗？” 周畅笑了笑，脸上的酷劲一下子冰消雪融。他伸手握住张廉欢的手掌：“不远，我们走吧！” 大半夜的，坐公交显然是不可能了。等走到小区门口，张廉欢刚想拦车，周畅却扯了扯他的胳膊，指指路边：“我的车在那儿！” 开车的是个削瘦的中年人，看到周畅带张廉欢上了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没有多问。周畅说了一个地名，他直接一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张廉欢看不出这辆车的好坏，只觉得里面还挺宽敞的。周畅平时都是坐公交车上下课，身上穿的也丝毫不显富。不过照宋洁茹说的，周畅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还有个退役特种兵做保姆，该不会家里其实非常有钱吧？ 张廉欢想着想着就问了出来，周畅摇了摇头：“也还好，我爸我妈都在部队，没工夫管钱的事。我大伯的生意倒是做得很大，不过我很少跟他们一家来往。将来你只要过了我爷爷这关，余下的人我根本就不在乎。廖叔叔和前几年的顾叔叔都是爷爷派来照顾我的，这辆车也是爷爷的，等大学毕业之我后就不会再要这些东西了。放心吧，我很会赚钱，一定能养得起你。” 张廉欢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周畅会在还有别人在的时候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要是平常他就该一挥拳头，丢回去一句“谁要你养”。现在，不小心和前排的司机在后视镜里对了一眼，他只恨不得能立即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周畅伸出一只手，把张廉欢的脸推向自己：“没关系的，廖叔叔知道我是同性恋。” 张廉欢一惊：“你跟谁在一块儿被发现了？” 周畅赶紧摇头：“你别瞎想，是……”他脸上罕见地红了红，憋了半天才说：“是你的事被廖叔叔发现了，没有别人。” 张廉欢难得长了个心眼，没有被周畅蒙混过去，把脸一板：“说！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周畅不得已，只好凑到张廉欢耳边嘀咕了片刻，把张廉欢说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周畅看他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喜欢你才会有这种想法。你放心，我会等到你准备好的。” “为、为什么不是你准备好？”张廉欢结结巴巴。 周畅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想要的话，我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张廉欢被周畅说得鼻子发痒，哼了一声，又怕周畅觉得自己太冷淡，只好又握紧了周畅的手掌不放。直到司机说了一句“到了”，两人才从车里走下来。 “这是哪里？” “原先钟表二厂的地方。”周畅指了指一栋大楼：“宋洁茹他们家当初选了原址拆迁，在外面过渡了一年，等商品房造起来，就又搬回来了。” “你知道门牌号吗？” “1504。走吧，我们上去！怎么了？” 周畅注意到张廉欢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连忙把人往身边带了带，顺着张廉欢的视线向前望去。还没等他看清，张廉欢就一把拉住他躲到了车棚后面。 “怎么了？你认识他？” 周畅看着一个男人缓缓从他们面前经过。 张廉欢咬了咬嘴唇：“那是我爸爸。你说，他来……他来这里干嘛？” 周畅心里转过万千念头，比如是来怀念旧情人的，比如是来哀悼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又比如张爸爸在这个地方有过特别的回忆，种种猜测一碰上张廉欢惨白的小脸，顿时只剩下一个鼓励的笑容。“要我陪你上去问他吗？” 张廉欢咬了咬牙：“不，先找到宋洁茹再说。今天要是不行，还有……还有明天呢！” 老式的大楼房下面只象征性地坐着一个门卫，张廉欢和周畅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混了进去。一直到电梯门关闭，张廉欢才稍稍舒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 “15楼？” “没错。” 张廉欢按下15楼的按钮。这栋大楼总共有21层，年代久远的电梯按钮上全都蒙着一层油灰。看到代表15楼的按钮亮了起来，张廉欢立即退后一步跟周畅站到一起。电梯摇摇晃晃地开始上升，在三楼的时候突然震了一下，停顿了大约一秒钟，又开始上升。 张廉欢扬了扬眉：“你说这电梯不会是坏了吧？”他一想到两人来找宋洁茹却被困在电梯里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 周畅笑了笑，刚想开口，两排按钮里紧挨着15楼的那个14突然亮了起来。 张廉欢小吃一惊：“怎么这么晚还有人要上楼？” 周畅却面色骤变，四处打量了一圈，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外面有人按电梯，里面的按钮是不会亮的。” “哎？” 张廉欢想了想，发觉果然如此，要是14楼有人叫电梯想要上楼，电梯里面的按钮根本不会亮！换而言之，电梯里的按钮灯只是给里面的人看哪里按过哪里没按过的！ “怎、怎么会这样？”张廉欢脸色微微发白，“可这里只有你跟我……”他记得很清楚，刚才是他按的按钮，周畅一直站在他身后，根本没上前过。 周畅倒是冷静下来了：“要不就是这栋楼里有古怪，要不就是这部电梯坏了。反正无论如何，一切有我，不用担心。” 这时候电梯已经上到11楼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廉欢总觉得电梯上升的速度好像变得越来越慢了，每过一个楼层还要在半中间卡上几秒，惊得他不禁咽了好几口口水。眼巴巴看着电梯门上的数字跳成14，张廉欢暗自握紧拳头。谁知门缓缓打开，外面却空无一人。 “怎么办？”他回头去看周畅。 周畅冷冷笑了笑：“要真有鬼，现在他按的楼层也到了，等他走了我们接着上楼就是了。” 两人在电梯里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电梯门重新合拢，就是按下关门按钮也毫无作用。 “看来他不是想要搭电梯，是要我们在14楼下去。”周畅幽幽地说了一句，抓起张廉欢的手掌笑了笑，“别怕，我们出去看看，走楼梯上去。” 张廉欢的心口砰砰直跳，他隐约有种就快要逼近真相的感觉。他挺直了腰背，和周畅一起走出电梯。楼道的一端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另一端则是漆黑一片。 “楼梯在哪儿？” “总在电梯周围，我们绕一圈怎么都能找到的。” 周畅拉着张廉欢往有灯的那头走去，他们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响起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欢欢？你怎么那么晚回来？妈妈都快急死了！”一个女声喊道。 张廉欢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他一点点转过身，看到黑漆漆的楼道那头一扇铁门被人打开了，屋子里面灯火通明，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向他招手，背着光看不清楚长相。 “欢欢？”女人像是察觉到了张廉欢的犹豫，又低声呼唤了一句。 “去看看！别怕，有我在。”周畅转身朝着女人的方向走去，一面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我是欢欢的同学。他今天有点肚子疼，我陪他在医务室待了一会儿，所以才会那么晚回家。” 张廉欢满脑子都在想，不会那么巧吧，那个人现在竟然还住在宋洁茹楼下！可是当妈的怎么会认不出儿子，周畅这么说肯定会被拆穿的。他拖着脚步走到女人面前，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对方就已经担忧地抓起他的手掌，不住嘘寒问暖起来。 直到换了拖鞋走进亮堂堂的客厅，张廉欢都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这里多半不是真的。既然有人要我们看，我们就好好看一下好了。”周畅找了个机会贴在他耳边说。 第十三章 张廉欢的神经因为周畅的话瞬间紧绷起来。 这里是假的？什么是假的？谁是假的？到底又是谁想要他们来14楼？那个人为什么有能力可以操纵电梯？他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这栋楼？这女人口中的欢欢还没回家，他又会是谁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以至于张廉欢的脑子直接当了机，只好呆呆地杵在客厅里，看眼前的女人和周畅说话。这女人大概三十五岁上下，皮肤很白，眼睛下面有一颗美人痣，说话时带着一种南方方言中才有的软绵绵的腔调，和张妈妈说话的感觉大不相同。她口中的“欢欢”似乎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犯胃病更是三天两头的事。接到一杯热腾腾的汤药，张廉欢有些不知所措，周畅却已经和女人说好，要去张廉欢的房间做作业，两人顺利地来到了“欢欢”的房间。 这间房间并不大，大约只有八九平方。一面放着一套组合书桌，一面是张单人板床。书桌上方的架子上摆满了高三的教辅材料，还有许多漂亮的风景照，被小心地黏贴在书架上。在书桌靠里的一角中摆着一些小奖杯、奖状和有奖品字样的盒子。一台看起来颇为专业的相机，连同三脚架一起，被放在书桌旁边。 “三好学生、新华摄影展入围奖、朗诵比赛一等奖……他看起来成绩还不错啊……”张廉欢的目光触电似的落到了书桌上的一个相架上。 这是一张合影，左边的人除了看起来比他稍微小一些外，相貌几乎和他完全相同。张廉欢绝对不可能认错站在右边的那个人，那是他爸爸。照片中的两人俨然就像是一对父子，各自背了一个摄影包。张廉欢猛然想起张爸爸年轻时的爱好就是摄影，只不过这两年因为工作忙，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旅行拍照了。 “为什么？为什么……”张廉欢不由自主地拿起相架。 周畅一看到照片就暗道了一声不妙，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张廉欢胡思乱想，那个女人就已经推开了房门。 “欢欢，你怎么还没把药喝掉？咦？想爸爸了吗？”那女人过来摸了摸张廉欢的头，用了点力气才把相架从张廉欢手中抢了出来，重新放回书桌上。她对周畅歉然一笑：“这孩子可依赖他爸爸了！他爸爸工作忙，半年才能回来看我们一次。他倒好，不跟我亲，就跟他爸爸亲，到底是父子天性啊……”说罢还叹了口气。 周畅冷笑起来：“所以你觉得你和你儿子很可怜？想用这些来刺激小欢？” 那女人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周畅一字一顿地说：“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是你自己决定的，让他在单亲家庭中成长也是你自己决定的，小欢不用为此负任何责任。你觉得自己的孩子可怜，没有爸爸，就迁怒于小欢，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那女人厉声道：“欢欢怎么可能没有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不懂？还是你不想懂？”周畅轻蔑地笑了笑，“好，那我就说到你懂为止。小欢的事绝不是偶尔发生的，你费尽心思把他关在这一天里，有意思吗？难不成你还想让你儿子取代他的地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兴许从前你就从张廉欢爸爸那里知道过他山之玉的事。我也不知道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有一点，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伤到小欢分毫！” “什么他山之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是谁？！”那女人喝问道。 “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谁？十八年前，你说过你的孩子流产了，那今天这个陆欢又是谁？你为什么死缠着张廉欢家不放？我本来不信这些，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曾经和小欢的爸爸关系密切的你，还有谁能害他走不出今天？我们不妨大胆假设一下。十八年来你一直住在这座城市中，默默地监视着小欢一家，想要找机会趁虚而入。你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张爸爸还和你在一起，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制造出这样的假象。像是这样的‘父子’合影，很简单就可以ps出来。想必你一定苦心研究过催眠，每半年给儿子一个爸爸回过家的假象，再加上有照片作证，谁会想到会被母亲欺骗呢？不仅如此，当你知道你楼上的邻居刚好和小欢是同班同学的时候，你开始处心积虑地设置陷阱。你伪造了宋洁茹的记忆，甚至把我也编造了进去。你让她相信，小时候曾经跟楼下的邻居‘欢欢’是同学。事实上，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假使你和宋洁茹家从前真的是邻居，那她现在怎么会不知道你们还住在她家楼下？你又想办法让欢欢陷入时间漩涡，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让时间倒流，回到张爸爸年轻的时候，让他重新选择你？” “他本来选的就是我！”那女人大叫道，“要不是我那时……我那时……” “是，他那时要是选择跟你在一起。你们会结婚生子，他会手把手地教你儿子拍照，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周畅冷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但你没想到，人是会变的。你们分手了，张爸爸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另一半，现在他们才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张爸爸的工作越来越慢，已经抽不出时间去长途旅行。他又有了新的兴趣爱好，常常带着他真正的儿子去郊外钓鱼。小欢的钓鱼水平出自他爸爸的真传，我学了好几年都还自叹弗如。这才是现实，而你脑子里的那个只是出于对过去的懊悔化成的假象。人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会宁可放弃一切也要重回过去，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一样的。但是过去真的可以挽回吗？我们真的不是活在幻想之中吗？为了这个幻想去伤害别人，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不是的，这都是真的……是真的……我们明明相爱，说好了等大学毕业就结婚的。”泪水从女人的眼眶中滑落。 张廉欢这才慢半拍地听懂了周畅的话。“所以我爸爸压根就没有和她……”他咬了咬嘴唇，“周畅，为什么你说你也是一样的？你究竟……” 他的眼角突然扫到一个人影。 “陆欢！” 张廉欢拔腿就跑，朝着刚刚和他打了一个照面的人追去。 第十五章 “让我跟他说一会儿话，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周畅对郑甜说。 “你可得快点，午夜十二点一过，我们今天做的事就算是白费了，就连陆欢也会重新出现。”郑甜交代了一句，退到一边。 张廉欢赶紧走到周畅身边，拿起他脖子上的那块他山之玉查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也有一块？” 周畅摸了一下张廉欢的脑袋，指了指一旁的水箱：“陪我到那边坐一会儿好吗？” 他们一起靠着水箱坐下。张廉欢疑惑地望着周畅：“你这一块怎么好像……”也缺了一角？ “你没看错，我在这块就是你那块。”周畅笑了笑，握住张廉欢的手掌，“听我说一个故事好吗？” 张廉欢点点头。 “从前有两个年轻人，他们是高中同学，一个暗恋另一个，从高中到大学，足足七年，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才因为喝醉酒吐露真情。被暗恋的那个听到之后十分惊讶，也有些感动。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冷漠的家庭中，待他最好的爷爷也在一年多前去世了。他当时觉得，既然一个人能喜欢自己那么久，他大概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自己吧。” “于是这两个年轻人在大学毕业后就成了情侣。被暗恋的那个很有野心，一心想要闯出一份事业来。他不但不关心他的情人，而且还不愿意这段关系曝光给他带来麻烦。他个性蛮横，虽然在自己这边从不出柜，却逼迫他的情人和家里摊牌。在他的情人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后，他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这样对方就更加离不开自己了。他唯一还算做得过得去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他从不会对别人假以辞色，哪怕有不少出生跟他差不多的女孩对他青眼有加，可以成为他事业上的助力，他也从没想过要跟别人结婚，和他的情人分开。因为在他眼里，无论是婚姻还是血缘都是不牢靠的，只有他的情人才是唯一一个可以无条件爱他，无论他如何对待也不会离开他的人。”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出差去谈生意的半个月里，他的情人却因为车祸离开了这个世界。因为早就在他的逼迫下和家人断绝了往来，那人竟然是孤孤单单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一夜才走的，临走的时候还在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可他的私人手机却从没有为那个人打开的习惯。等他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走的人，已经再也不可能在那个他甚至不认为是家的地方等他了。” “他痛不欲生，甚至想过要将情人的尸体做成标本，一辈子放在身边。但是最后，他还是将尸体还给了情人的父母。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自私，从今以后他应该为情人尽到孝道。他从抽屉里取出有一次他生日时情人送他的礼物，那是一块不起眼的墨绿色石头。他的情人坚信，这块长寿石可以保佑他平安。但他一次都没戴上过，一次都没。” “那天夜里，他把石头戴在脖子上。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一遍遍地想，是不是当初拒绝不收这份礼物，那这块神奇的长寿石就可以让他的情人不至于那么年轻就离开人世。他好想回到过去。这套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情人留下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挑选的，可唯独少了那个最珍贵的人。这个世界上要是有后悔药的话，他必定会去买上一副，因为他知道他再也无法从追悔莫及的感觉中走出来了。” “谁知道上天竟然又给了他一次机会。等他一觉醒来，吃惊地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又回到了他高三的时候！再次在教室中看到情人活生生的样子时，他几乎想要大哭一场。在最初的几个晚上，他总是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常常半夜命令司机送自己到情人家的楼下，在那里站上好几个钟头才能重新确定这真的是在过去。” “更多的美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他的情人没有说谎，那个人的确从高中的时候就在暗恋他了。那样懵懂憧憬的眼神，他一眼就能看懂。他在欣喜若狂的同时，又害怕自己会吓到对方。他开始制定一份计划，推敲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比他从前为了自己的事业制定的任何一份计划书都要详细。他要给他的情人一段完美的恋情，就从那个人十八岁生日开始。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对方，但是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在那个人的生命中写满幸福，决不能出一点点差错。他们的恋情不能太早开始，恋爱的过程要循序渐进，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再次让那个人在他和家人之间做出选择。他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失第二次机会。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陆欢的妈妈说，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了吗？我是为了你才回到过去的，能够再次看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张廉欢咬了咬嘴唇，他的心一阵阵发疼：“所以说，我们曾经是一对情侣。你……你是从未来回来的？” 周畅点头：“是。抱歉，我在未来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张廉欢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那些事都还没发生。那你现在准备……” 他突然想起郑甜说过，如果不把多余的他山之玉毁掉，那时间漩涡就永远不会终止。但是如果毁掉了周畅的他山之玉，他会怎样？也会和陆欢一样消失吗？如果是那样，他宁可毁掉的是自己那块！ “我一直不知道是这块石头使我回到这儿，我以为那是上天的听到了我的祈求。”周畅从脖子上取下他山之玉，张廉欢赶紧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把玉弄坏。 “不过刚才，在把陆欢的玉毁掉的时候，我已经大致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不，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不要你消失！”张廉欢大叫起来。 周畅不禁笑了笑：“不，我不会消失的。陆欢本来就不存在，所以他才会因为他山之玉的毁损而消失。但我在这个世界中是真实存在的，我并不会因为玉不存在了而不存在。” “那……” “但我多半会忘记在未来发生的事。”周畅摸了摸张廉欢的头发，“我想我大概会变回从前那个我的样子，这一点恰恰是我最担心的。小欢，等我毁掉这块玉之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行！你不能毁掉它！”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从小脾气就倔强得很，特别是在喜欢的人这一点上，根本就是一根筋。但我还是想要你答应我，明天，你能不能放弃喜欢我？” “这不可能！”张廉欢对周畅怒目而视，“我又不是傻瓜，明知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还不知道去预防。你想要改变过去，难道我就不能改变未来？我告诉你，不管你记不记得将来，要是你对我不够好，我立马就劈腿走人！” 周畅不由大笑起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郑甜！” 张廉欢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拍了自己一下，然后全身就突然不能动了。 周畅把手臂从张廉欢的手掌里挣脱出来，就像刚才一样，干脆地用瑞士军刀敲碎了自己那块他山之玉。 一瞬间张廉欢觉得眼前的景物飞掠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似在飞速退格，一天的经历在不到半分钟内就倒放了一遍，等时间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飞速穿好校服，冲出房间，抢过张爸爸的报纸看了一眼。 没错，时间又退回去了！ “爸，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要是没和妈结婚，会变成怎样？” 张爸爸被张廉欢问得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才想起来，今天早上要做值日的，就不在家吃早饭了！妈，粢饭糕真香，我拿走两块哦！” 张廉欢决定不再考虑张爸爸曾经想过什么，现在他只想要快点见到周畅。 “哎？这孩子……放学记得早点回家啊！” 张妈妈在他身后喊。 张廉欢飞奔出小区，他没有朝学校跑，反而跑到车站去等周畅。等了大约有十多分钟，才看到周畅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 “周畅！” “张廉欢？” “周畅，今天是我生日。” 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所以？” “所以我打算告诉你一件事。周畅，我暗恋你很久了，从高一见到你的时候开始就很喜欢你，一天比一天更注意你。你要是觉得我还不错，可以试着跟我交往看看吗？不答应也无所谓，我只是想把我暗恋的心情告诉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因为要是你答应了，将来又对我不够好，我也不会在你这棵树上吊死的。” 周畅显然是大吃一惊，他脸上的表情一连变化了好几次。 “好呀。” “什么好？” “好就是好的意思。”周畅板着脸说。 这次换张廉欢吃惊了。“为什么要答应？” “不知道。”周畅皱了皱眉，“刚才在想要拒绝的时候胸口突然疼得不行。我有一种感觉，今天要是拒绝你，我绝对会后悔的。真奇怪，你没在我身上做什么手脚吧？” 张廉欢瞪大眼睛，小声嘀咕：“原来还有后遗症存在啊……不管了，这样的话你就更加不敢对我不好了！”他上去用力拍了拍周畅的肩膀。“放心吧！你不是想要闯出一番事业吗？我一定会帮你的！说起来，现在廖叔叔还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周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声警告说：“我只是觉得可以和你试一试，别人我才没有兴趣呢！” 张廉欢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主动握住周畅的手。 “嗯，我也只是喜欢你。” 时间转过一圈又一圈，那份彼此喜欢的心情却不会变。即使失去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也可以试着用两双手来打造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