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鬼师——屠龙定天下
屠龙定天下  发于:2014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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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柳生活的太久了,活着活着就觉得烦了,他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醒来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柳生每一次醒来总是忘记了自己叫什么,爱过什么人,做过什么,更恍然他是从哪来,为什么来,为什么会这么不死不休,他记不起来,索性都忘了。 ps:我这么认真地写了狗屁不是的文案,其实我想最后交代一句,这真的是人兽文要不是就是兽兽文,你们信咩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生,张林麒,王绍普,舍生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柳生其人 柳生活得太久了。久到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久到他忘记了自己看见过那些人,经历过那些事儿,学过哪些东西,久到他不知道自己手里除了握着大把的时间还剩下些什么东西。 当然,这并不是说柳生像是《西游记》的孙猴子是天为父地为母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很久之前,还是有人记得柳生是从哪里来的。 那还是很久之前柳生并不叫柳生的时候。柳生叫过很多名字,雅的叫过柳风亭,柳代悦,柳眸,柳一舟,俗的叫过柳二牛,柳虎,柳小钻,柳三桂。后来干脆一并叫做柳生。 很久之前,柳生不叫柳生的时候,柳生似乎是有个道号的,他依稀记得很久之前他是做道士的。也许他记错了。 曾经有一个叫鬓翠的窑姐笑嘻嘻的伸着葱白的点着柳生额头嗔骂他,呆头鹅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假道士。柳生撩起道袍擦了个苹果塞进嘴里,还真认真的想了想,他脑中是白花花的一片,白花花的一片里有人对他说柳生你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柳生也就瞄着鬓翠白嫩嫩的胸脯子说,贫道我是从来处来,到该去的去的地方去。 鬓翠翘着红艳艳的指甲笑,你这该去的地方是哪儿。柳生一头钻进鬓翠的胸脯子里,你说我能去哪里。鬓翠纤巧的手指一摘床钩子,就是一夜颠鸾倒凤。 鬓翠是个美人。典型的北方泼辣妹子的美,翘眉毛,大圆眼,高鼻梁,菱角嘴。在别人眼里鬓翠除了美就真的没了什么用,当然床上那点用处是不用说的。鬓翠懒,连油瓶子倒了都不愿扶起来,鬓翠泼,撒起泼来,能把整个窑子馆的嫖客骂出来,鬓翠馋,鬓翠宁愿三天不吃也只吃鱼肚子上的嫩肉。 可是柳生觉得鬓翠对自己是好的。她会搂着柳生叫他小心肝,也会留着分的份子钱给他买一件银底黑花的褂子,鬓翠从来没有对柳生撒过泼,她总是点着他的额头叫他呆头鹅子。 柳生跟鬓翠睡了几个月,看见别人跟鬓翠睡得时候觉得不痛快了。他觉得他应该把鬓翠带回家去了。 柳生跟鬓翠说咱们成亲吧。鬓翠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她纤巧的手指指着柳生骂呆头鹅子。骂完鬓翠抱着柳生就哭。柳生终于见识到了鬓翠的泼辣,那晚上鬓翠把柳生的肩膀咬的连一块好肉都不剩了。 第二天,鬓翠给柳生包了五张大饼,裹了三斤牛肉,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倒进柳生的蓝包袱里。指着北边说,你上北去,你想娶我,总得先把我赎出来吧,上北去,有座长白山,上山上挖够百十来颗人参也就够我的赎金了。 柳生背着蓝包袱怀疑,你值那么大价钱? 鬓翠一个笤帚疙瘩把柳生赶了出去,老娘怎么就不值那么大价钱? 柳生到底是高高兴兴的背着包袱去了长白山。等到柳生真的挖到一百颗山参回来的时候,他找不到鬓翠了。 在柳生背着蓝包袱上路去长白山的第二天,鬓翠就嫁了。当地的土军阀瞄上了鬓翠,要娶回去做第十一个小老婆,鬓翠在打发柳生走了之后,一条绳子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土军阀把尸体抬了回去,剁成了肉泥,倒进了一条河里,连个渣都没有留下。 柳生什么都没说,他从蓝包袱里掏出一件红嫁衣抱在怀里捂了一天一宿,然后找了素净的地方把衣裳和那一百颗山参埋了进去,立了个碑,写着媳妇鬓翠。柳生觉得躺在碑下那件鲜红的嫁衣鲜红鲜红的就像是鬓翠的血。 柳生在军阀府放了一把火,看着满天的火焰,柳生脑子又是一片白生生,他脑子里肃然有个声音再说杀孽,杀孽,你从来出来还是到去处去把。 柳生守着通天的火焰,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是何处。心中栖栖遑遑的一阵索然。 待到大火烧尽,他挖了坑,躺在坑里,双眼一闭,睡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尘土,树叶,死尸,这世间洁净的污秽的安详的狰狞的东西一层层的掩埋了他。他躺的地方沧海变成了沧田,沧田变换了阡陌,阡陌成为了红尘。 柳生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八方景物走马观花。一双手曾把他乱坟岗子里挖出来说你是何处来,那双手指着他又说你到去处去。他脑子有他叫做柳一舟爱过的女人有他叫柳二牛时娶过媳妇,还有他叫柳风亭时交过的朋友,也有他叫柳小钻时拜过的把子, 柳生就这么睡着。不管外面的世事变迁。 第2章:荒宅遗事一 柳生闭着眼睛活在泥土里,他的眼耳口鼻的塞满泥土,他的肌肤上缠满泥土,久而久之,等到柳生终于睡醒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地龙。于是柳生就真的像只地龙一样,挖了一个洞钻了出来。 他这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站在夏日暴烈的日头,长久的掩埋在泥土之下的肌肤散出一种腐肉一般的臭气,外加一种泥土的腥气。柳生的肌肤被暴烈的日头晒得生疼,像是自己的身体快要一块一块的裂开。 这已经不是他曾在的那个世界。 他记得他埋葬自己的地方是座山,满山都是桶粗的银杏树,山林中间最粗的银杏树里住着一只獐子精,耷拉着脑袋趴在树洞里里嗤笑着看着柳生把自己埋了。山还是那座山,没有了满山的银杏树,变成了一种柳生不认识的树,也不知道那只老獐子精搬到了哪儿去,还在不在。 柳生觉得顶天的日头要把自己烤焦了去,他缩在树荫底下始终不肯动,可是这样还是不行,干燥的空气刺激着他的皮肤。柳生仰着头,看看头顶的大太阳,揪起地上的草连着草根一起才进嘴里,快速的咀嚼。 他终于憋出了一点尿意。 柳生尿在自己挖出的那堆土上,然后抓起湿泥涂在了自己的身上,揪了几把草抹在身上。 柳生泥猴一样,拔腿就跑。他需要一条河流,或者一个暂时和外界空气暂时隔绝的地方。 他记得半山腰的地方原来有一条河,柳生想去河水里泡上几天。 等到柳生到了半山腰,只发现一条铺满白色鹅卵石的河床,河早就枯了。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柳生熟悉的世界。柳生站在河床上,看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白墙耀眼。 房子的大铁门是旧式上海的风格,斑驳的岁月完全把它雕琢成了一件古董。柳生站在门前一手挡住头,一手掐指算了一算。他朝着东南的方向磕了一个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拿三颗石子分别镇在了西,南,北三面,独留东面不动。做完这些,柳生扔了手里树枝,从大铁门爬了过去。 柳生知道这是一间荒宅。可是这个宅子有那么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夏日晴天的中午,柳生也觉出了这宅子里泛着一股黑气,阴森森的徘徊在空中不散。这合该是多大的怨气。 咯吱一声,柳生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灰尘,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腾跃而下,柳生还来不及踏进房门就被这黑影吞了下去。柳生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黑暗中,仿佛又回到了埋在泥土下的那些时日。柳生安静的毫不挣扎的任由黑影把自己整个吞了进去。 车还有开半山腰就没油了,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山路到黑才找到这栋别墅。张林麒看看自己上山时被树枝刮破的衣服,狠狠踹了一脚破旧的大铁门,他朝着身后的一群人说:“就是这儿了。” 张林麒身后的那群人看着这栋破旧的别墅,据说是张林麒爸爸的爷爷留下的。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白面尖嘴长相单薄的男的说:“还不错,真有点鬼宅的味道,你祖爷爷也是个会选地方的。”说着还恶作剧一般将脚下的一颗石子踢到张林麒的脚边:“林麒,你们家原来也是个有钱人,这么大的别墅盖出来也得花费不少呢吧。” 张林麒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呸,孙国栋,我就是带你们见识见识,谁也别打这个别墅里的东西的主意,住一晚上就算了,也算是见识了我们老张家的大宅子,别的什么也不要想了。” 张林麒紧紧的捏住兜里的钥匙,站在大铁门前听着山风呼呼,不由就想起了关于这别墅的谣言,他把兜里的钥匙拿出来挂在手指上转了几圈,又不放心的转身再次对身后的人们说:“跟你们说了什么都别动,真的就什么都别动。” 张林麒心里生出点悔意,后悔一时冲动带着炫耀的心态带着这群人来这儿,他听自己的父亲说过这个宅子是死过几批人,不明不白的死了几批,请人算了命才说是这宅子阴气太重,后来他们张姓一家才搬了远远的去。 他手中的钥匙插了两次竟然没有对准锁眼。孙国栋在他身后笑:“这是这门的钥匙吗,林麒你不是拿错了吧? ” 孙国栋身后的施安关心的走向前,轻轻的握住张林麒的手:“林麒还是我来开吧。”张林麒的手不像是一般男人的手,养尊处优的生活过惯了,连阳春水都没沾过,一双手指节修长,白的发腻,羊脂玉一样,实在是让人想要捏一捏。张林麒狠狠地瞪了施安一眼,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把钥匙。 他回过头狠狠地说了一句:“都给我闭嘴。”张林麒看看张国栋施安还有他们身后两个女同学刘真和宋巧云,他手中的钥匙插进了锁眼,转动发出轻轻的咔嚓一声。 旧式上海风的大门打开,迎面而来是茂盛的野草,在一入门的右边是一棵长野了的法国梧桐,风一吹就张牙舞爪的动着,离着门不远的小道上是一丛影影幢幢不知道是什么的花从。 张林麒第一个推开大铁门进来,他手里的钥匙插在门锁里,从缓缓打开的门中,张林麒看见树影朝着自己汹涌而来,黑夜里似乎是看不清楚,张林麒隐隐约约是看见影影幢幢的花丛前面似乎站着个人影。 他忘记拔出门上的钥匙,觉得自己嘴里隐隐泛酸,睁着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巴看着前面。他看着那个像是人影一样的东西慢慢的消失了。像是一滴水淹没进了墨水之中。 张林麒肯定那绝对不是自己幻觉。 他身后的孙国栋正笑着英雄救美,朝着宋巧云说:“你怕不怕,不用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宋巧云抿着嘴,也不答话,只往施安的身后躲过去。刘真哈哈的笑着搭讪:“瞧,这到底是哪个英雄救美啊?”宋巧云听的害羞了,握着拳头朝着刘真身上砸去,一群男男女女笑作一团。 张林麒慢慢的向前走,走出了十几步,回头来,狠狠地瞪了正在大笑的刘真一眼:“闭嘴。”又朝着正在追着刘真跑的宋巧云说:“你给我安静点。”施安像是要避嫌一样离着宋巧云远了一步,笑着叫了一声:“林麒。” 孙国栋上前推了张林麒一把:“张林麒,你嚣张什么啊,不就是个破宅子,你嚣张个什么劲,不就是家里有俩钱。” 张林麒被孙国栋推得一晃,他并不计较。他手心沁汗,紧紧的攥着手,朝着刚才看见看见黑影的地方过去。 张林麒在那儿只看见一丛影影幢幢长得茂盛的月季花。 在那边,孙国栋已经带着宋巧云推开了房门。 站在月季花前的张琳琪听见宋巧云的尖叫声。还有施安的喊声:“蛇,蛇。” 张林麒心里冷笑了一声,心里骂施安和宋巧云一条蛇害怕什么,真是一群胆小鬼。张林麒在月季花前又看了一眼,才朝着施安他们过去。 张林麒进了门,倒是没有尖叫,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大滴的冷汗。可是张林麒摸了一把冷汗,压制住砰砰跳的心脏,朝着尖施安和宋巧云说:“叫什么叫,不就是一条死蛇。”说着,他拿着手电筒朝着那条蛇过去。 那真的是一条蛇。 可是这条蛇又不太像蛇。 张林麒借着手电的朦胧的光线看着这条像是蛇又不像蛇的东西。 这团东西团团的盘在一起,约有一米来长的宽,团在一起看似占满了半间房,它身上布满了椭圆的土灰色的鳞片。头部九分像是蛇头,闭着眼睛,露出两颗白色的毒牙。 任谁第一眼看着它都会说这是一条蛇。 可是张林麒觉得眼前的蛇就是一条怪物,这条蛇的头部显出两块凸起,它的尾巴竟然还有着马尾一样的长须。 这条怪物躺在地上已经死去。 它的腹部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屋子的地上血几乎要蔓延满整个地板。张林麒注意到这条蛇腹部的伤口是被撕开的,内脏翻腾,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肉,地上有撕碎的的鳞片。 第3章:荒宅遗事二 张林麒又想起了在院子里月季花前看见过的黑影子。 宋巧云现在终于成了娇滴滴的美人,成全了孙国栋英雄救美的豪情,娇弱的缩在孙国栋怀里提议:“林麒,要不我们下山去吧,这儿,这儿也太可怕了。”要是能选的话,宋巧云是不会选择孙国栋这个一个英雄的,无奈张林麒站的实在是离那条死蛇太近了,宋巧云咬了三回牙,也没有狠心的让自己扑过去。 她是真的害怕。 施安嗤笑:“现在下山,根本就下不去,这么黑的天,车没有油了,就是走下去,迷了路怎么走回去?”说完询问似的问了张林麒一句:“是吧,林麒?” 刘真的脸上早就带泪花,她指着张林麒骂:“都是你,要不是你带我来,我能这么倒霉么我,现在在这儿怕的要死。” 张林麒拿过施安手里的手电筒,直照在刘真的脸上:“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要死皮赖脸的跟过来,现在说的好像是被逼着来的。” 张林麒提了提背上的背包,朝着施安说:“这不能呆了,咱们得找个宽阔的地方的呆着,这晚上,谁都别睡。” 施安上前想要替他拿过肩上的背包。张林麒一扭身躲过去了。 张林麒自顾自的领着他们朝着二楼的中央的大厅过去。他只是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这个宅子,那个时候,是他的父亲带着一群和尚道士来这个大宅子做水陆道场,他记得小小的自己站在父亲的后面,看着那些和尚道士来来往往。张林麒已经记不太清楚这个宅子的基本构造了。 等到真正的迈进这间大宅,孙国栋,施安,刘真,宋巧云,即使是在朦胧的的手电筒的灯光下,也震惊了。这栋宅子简直就是雕廊画壁,活色生香。 那亘古的岁月完全的没有对这座宅子起到作用,它诡异的矗立在这里,保持着它过往里模样,如有神助。 这一楼的大厅里的厚重的红木家具的沉静的摆在那里,孙国栋手里的手电缓缓的接近它们,可以看见家具上雕刻的大朵的牡丹,椅子上镂空着蝙蝠福祥。紧贴着摆了楠木的大柜子,柜子上摆放着唐三彩,青花瓷,琉璃瓦,翡翠白菜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碧玉蝈蝈,正中央摆着一条金龙,不知道是真金还是假的。 正中央那条金龙雕刻的活灵活现,似乎下一刻就要从柜子中飞出来到天空中腾云驾雾。 孙国栋张大嘴巴简直要合不上。这里任何一件东西带出去,就是价值连城,卖出手去,就是足够一个小康家庭一辈子吃喝不愁。 孙国栋拉着宋巧云的手慢慢的走进那条金龙。在这里,最精美,最值钱的就是这条金龙了。孙国栋的手,缓缓的放到了金龙身上,那金龙也就半个臂膀大小。他心中想这么多的宝贝带出去一个也没什么。他回过头叫宋巧云:“巧云?” 宋巧云低下头去,手还落在孙国栋手中,像是没有听见孙国栋叫她。孙国栋知道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他心中高兴,忙把背上的大背包解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倒出来,伸手去拿那条金龙。 张林麒心事重重的沿着二楼的楼梯朝着二楼上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父亲曾经跟自己说过这个宅子里是闹鬼的,阴气旺盛,鬼怪横行,那个时候他还不信,嘲笑自己的父亲是封建迷信。可是现在张林麒信了。他唯有祈祷这一夜赶紧过去,白天快快来临。他从口袋了摸出一根烟,点烟的手有点抖,他心里一直觉得不太平。 孙国栋的手放到了金龙上,他起初是想要轻轻地将这只价值连城的金龙拿下来,放进自己的背包中。但是那只金龙纹丝不动。 孙国栋松开了宋巧云的手,两手齐上阵,用力地去搬动金龙。他的双手用力,金龙真的动了。但是那只金龙的头只是转向了东边。顷刻间翻天覆地。 宅子的墙壁开始剧烈的抖动,层层的白灰从墙壁上脱落下来。那几个柜子快要倒塌下来,孙国栋的已经呆住了,宋巧云得手在他的手里挣扎,不停叫:“孙国栋,孙国栋。”他这才清醒过来,倒退着朝着后去,手里的手电下的落到了地上。 那几个柜子倒在地上,落在孙国栋和宋巧云的脚边,发出轰隆的巨响。孙国栋落到地上的手电被压的粉碎。一楼的大厅内一片黑暗。 张林麒他们已经到了二楼的大厅,听见一楼的声响。张林麒拿着手电筒照了周围的人一圈,把嘴里的烟一扔,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骂:“操,孙国栋你个龟孙子,就知道惹祸。” 施安已经拿着手电走到了楼梯上,扶着栏杆向下看,施安惊住不动了。 张林麒跟着下来,推推施安:“怎么了?” 施安指着楼下声带恐惧:“林麒,林麒,林麒。” 张林麒顺着施安手中手电的光芒看过去。 墙壁上的白灰落尽后露出一块块雪亮的镜子,整个一楼大厅被镜子包裹起来。孙国栋和宋巧云呆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映出他们的影子,黑暗中的手电的光芒即便不足够亮,可是却可以看出镜子里的宋巧云和孙国栋是没有头的。 但是现实中的孙国栋和宋巧云的头还长在他们自己脖子上,没有上哪儿去串门。 张林麒这下连呼吸都急促了。他的眼睛顺着镜子向上,发现天花板也变成了镜子,天花板上镜子映照出一片新的水府洞天,大大小小的金龙纠缠在在一起,爪子紧挨着爪子,犄角抵着犄角,大大小小的有几百条。不知道是印在镜子上还是鎏金上去的。 在天花板上挂着一个没有头的女人,之所以确定它是个女人,是因为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绣着芍药牡丹,游龙戏凤。这个没有头的女人悬在半空,张林麒看见她弯了弯没有头颅的脖子。 张林麒捂住自己的嘴,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响。他的手指向天花板,施安和刘真朝着天花板看过去。刘真的眼睛瞪得滚圆,还叫出来,就被施安捂住了嘴,恩恩的发不出声音。 无头的女人在天花板徘徊了几圈,就不见了。 张林麒他们发现那个女人消失之后,孙国栋和宋巧云也不见了。 刘真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的咬了施安的手一口,哭着大喊:“你们谁爱在这儿,谁在这儿,我走了。” 夺过施安手里的手电,刘真跑下楼梯,施安拦她不住。 施安回头询问:“怎么办?” 张林麒抿嘴:“还能怎么办,追。” 这个时候,在诡异不见了宋巧云和孙国栋之后,张林麒不敢再放任刘真随便一个人呆着,尤其是呆着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施安拉住他:“林麒,我还觉得我们还是现在一个地方呆着吧,天亮了再找。” 张林麒揪住了施安的领子:“天亮再找,天亮了没准就看见刘真的尸体了,你自己在这儿呆着吧,我去了。” 张林麒从背包了翻出自己的手电,追着刘真出去。 院子里草木众多,影影幢幢的看的人心里发寒,张林麒看见一个黑影从那从月季花的旁边绕过去,那个黑影似乎很像是刘真,张林麒在她身后叫:“刘真,你给我回来,刘真。” 黑影听见张林麒叫她,跑得越来越快,张林麒确定这就是刘真,他追在后面喊:“你要是跑,也认清路,这哪儿是出去的大门,刘真你给我回来,你跑错了。” 张林麒没有追上黑影,却发现自己的脚下浸了水,他掉进了水里,身体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像是石头一样挣扎不来。可是他刚才明明看见刘真跑了过去,像是这儿没有这深水一样。 张林麒的身体身体下沉,他开始闭着气,最后终于忍不住,水凶猛的涌进他耳朵,嘴巴,他连叫声都发布出来。他觉得自己今天要淹死在这里了。 他没有沉到底,被一个奇怪的东西给挡住了。在黑色的水中,张林麒看不清,他的水电虽是隔水的,但是早就先他一步掉进了水中。 瞬间那个挡住他的东西移动,张林麒又开始下沉。一簇光亮袭来,张林麒看见了自己的手电,又看见了一张惨白的鬼魅的一样的脸。 一个水鬼一样的男人穿着道士袍子出现在张林麒面前,这只水鬼身上缠绕着许多的水蛇,水草猖狂的生长在他身上,水鬼的慢慢的靠近张林麒,伸手轻轻的碰碰张林麒的脸。 第4章:荒宅遗事三 张林麒看见水鬼咧着嘴笑了。其实张林麒也想张开嘴笑一笑,他原来是不信什么妖魔鬼怪的,现在信了。可是他一张嘴,水就咕咕的灌进去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终于生出了点害怕来。 他觉得自己这次是让水鬼给拉去做了替死鬼了,不死也得死了,水里憋得太久了,就晕了过去。 柳生在这个鬼宅子后院的大池塘里泡着,没事就跟水里的小鱼水蛇玩玩,当然这个鬼宅子里还是很多其他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是柳生惹不起的,有些是惹不起柳生,于是柳生干脆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泡在水里不再出去。 柳生一出土,就没看过什么正常玩意,一踏进这个宅子,就被一条古怪的大蛇吞进了肚子,等从蛇肚子挖了窟窿钻出来,就找了池塘跳了进去。 柳生有很久没有看见过人了。尤其是没有见过美人了。 柳生伸手捞起张林麒带着他到了地面上。柳生私心里还是喜欢美人的。张林麒虽然说是个男人,但是长得还算是个美人。小长脸,大眼,秀丽的眉目。眼睛带着一股子剽悍的劲头,柳生隐隐约约的觉得这种美很熟悉。 柳生还是高兴把个美人救起来的。虽然这个美人是个男人。 他把张林麒放到地面上,蹲在地上,举着手电就着光芒看着张;林麒。脸庞是尖尖的,眼睛很大,眉毛很秀丽。柳生依稀觉得很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脑子白茫茫的一片,从醒来的那个时刻,他只记得自己是柳生。 他蹲在地上,眼前的美人是个男人,可是也算是个彻彻底底的美人,柳生想了想决定光明正大的占美人一些便宜。 他伸手把张林麒胸前的口子解开了,柳生的手伸进去,发现张林麒的肌肤是光滑白嫩的,胸口平坦一片,柳生再次意识到这个男美人。他顿时失去了占便宜的念头。柳生伸出一根手指在张林麒的胸口用力一按,张林麒咕的吐出两口黑水来。 可是张林麒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柳生放在张林麒胸口的手指长出了根又黑又长的指甲,那根指甲从张林麒的头发里挑出了一根细细的头发丝一样的东西。柳生狠狠地一掐那东西,那东西竟然扭了扭身子,挣扎着要从柳生的指甲里逃出去。 柳生把那个东西掐断了,那根头发一样的东西变成了一股浓黑的水,滴落在在地上。 柳生站起来,闭着眼睛,朝着虚空中伸出手,在空无中画出一只符来,那只符在在黑暗中发出浅金的光芒。那只符的光芒渐渐的笼罩池塘,笼罩池塘四围的疯狂生长杂草。 一片杂草还是疯狂的犹如暴风袭来一样翻动。 闭着眼走过去,柳生伸手拨开那片杂草,手探进腐黑的淤泥里。一个黑的长满头发的头颅被柳生从淤泥里拎出来。这个人头找不到面庞,整个人头都被黑色的像是头发一样的东西包裹着,密密麻麻的,没有一点闲暇的空隙。 人头上那些黑色的像是头发一样的东西,是活的。它们挣扎的四处躲藏想要躲开柳生虚空中画出那张符发出的光芒。 柳生一掌拍在那个头颅上面,转眼,那颗头颅就化成了黑水。顺着柳生的手指流下去。最终落在地上发出兹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烤焦一样。 柳生的一手一扬,朝着池塘的方向过去。他在池塘边上蹲在下来,用手指搅动池塘的水,慢慢的说:“出来吧。” 那池塘里水随着柳生的手指一圈一圈的转动,不一会儿就转出了一个深深的漩涡。从这漩涡里先是钻出一个头来。是个美人。 二八年华,一头青丝,湿漉漉的披在白皙的肩膀上,眼睛朦胧又闪烁,美人歪着头盯着柳生看。 柳生心里还是有一点怜香惜玉的,他在心里觉得这个美人还是很美的。美的透彻,美的通灵。他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声可惜。那个美人朝着柳生粲然一笑,细长的手指靠近柳生,一副乖巧的任君采拮的摸样。 柳生握住美人伸过来的手,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还真糟蹋好东西,多好的一副皮相啊。” 他用力朝着手中的手一握,就听咔嚓一声,美人的手断了。 美人发出一声吼声。这吼声不同于美人的娇弱,竟如千万头狮子狂奔一般,气势汹涌。 柳生觉得自己的耳朵就要被这吼声给震碎掉了。他不由得伸出手指抠了抠耳朵,他扔掉手里的断手说:“都出来吧。” 只见那个这漩涡里又钻出一颗美人头,再钻出一颗美人头,一颗又一颗,前前后后一共钻出了十几颗美人头来。 这些美人其实都是很美的,姹紫嫣红,千娇百媚。只可惜,她们都长在一个肩膀上,或是微笑,或是忧郁,或是哭泣,或是调皮的看着你。 可惜,这是个怪物。 柳生心中又道了一声可惜。 他指着那个怪物说:“天都留不得你,你看看你糟蹋了多少好东西。” 怪物又是狮吼一声:“你管得着么,你又不是天。” 柳生笑了:“我知道你有冤屈,可是这么多年,也该散了。” 怪物的十几颗头齐齐摇动,漩涡转动,一条蛇尾从它的身下蔓延出来。蛇尾快速的朝着柳生扫过去,柳生撩起袍子,转身就跑。 怪物的蛇尾从水中越延越长,紧随柳生其后,那蛇尾巴的尾尖,有好几次几乎就要碰到是柳生了,结果就在柳生的一跑一跳之间躲了过去。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柳生撩着袍子笑嘻嘻的围着池塘转圈,一边转一边骂:“哟,丑八怪,你追不上,追不上,瞧你那怪样,还这样活着干吗,阴魂不散。” 骂的那怪物又是吼了一声。追着柳生的速度也是越来愈快,柳生也就跑的越来越快,一边跑一边骂。柳生围着这个池塘,转着圈的跑,越跑圈子越小。 张林麒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呕出几口黑水,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十来颗头的怪物的正追着他在水里看见的那个水鬼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他这一声叫,可比怪物的狮子吼还要来的清脆。 张林麒叫完,紧接着就捂住了自己嘴。张林麒知道自己叫错了。他恨不的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守着一群妖魔鬼怪叫什么叫,叫了就是目标。 柳生正在和怪物斗智斗勇,见张林麒醒了朝着张林麒一笑。然后又指着那个怪物说:“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自己,你长得实在看不得啦。” 张林麒可没有心思理会柳生那一笑,他现在正捂着嘴巴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后挪。张林麒的指甲用力的抠在地上,他甚至觉出自己的指甲缝里被塞满了泥。他一个男人自然不会在意柳生拿他和一群妖怪比较,眼前的场景着实惊悚了些。 张林麒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叫,真成了目标。那怪物的十几颗头同时转过来,看向张林麒。她们的眼睛是千奇百怪的表情,有的在笑,这笑万分讽刺,有的在哭,委屈万分,有的毫无表情,麻木不仁,还有的恨意淋漓,恨不得抽筋剥骨。 怪物白的像是润白玉一样的手,指向张林麒:“老张家的后人,张副官的后人,哈哈哈。”一个声音借着一个声音此起彼伏,或是清脆,或是低沉,或是娇嗔,或是轻柔,那是十来个女人的声音,她们重复着一句话:“老张家的后人,张副官的后人。” 柳生好奇的扭头看张林麒。他指指张林麒,又指指了那怪物,然后问张林麒:“你们,怎么认识的?” 然而是没人回答柳生的。那只怪物突然调转头朝着张林麒扑过去,它在转动尾巴的时候激起的水花溅湿了柳生的脸。柳生赶紧伸手摩挲了一把脸。 在柳生摩挲脸这个时间,那只怪物已经扑到了张林麒的面前,它十几颗头颅全部凑到张琳琪的面前,一个头颅一个表情。 张林麒看着十几颗人头一起凑近自己,一下子连呼吸都不会了,他的手里捏着一把泥土,觉得手里泥土都能被自己捏出水来。张林麒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根子一下,嘴里立即一股子血腥味,汗水控制不住的就流了出来。 柳生看见那个怪物十几颗头朝着张林麒撕咬过去,拦都来不及拦。柳生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眼睛,心想才看见一个水淋淋的美人,这就要被没了。虽然是个雄的,但是长成那样已经告慰了柳生仰慕美人的一颗心。美人的尸骨不都一定会是艳尸的,有些死法还是不堪入目的。 第5章:荒宅遗事四 张林麒紧紧的握着那把泥土,在那十几颗人头朝他靠近过来的时候,挥手朝着她们的眼睛一扬,就听见那个怪物发出狮吼一样的叫声。震得张林麒向后一退,一跃而起,跑了数十步,才敢回过头去看。 柳生捂着眼睛听见怪物的叫声了。他心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怪物的叫声真嘹亮啊,简直比得上他在杀猪铺子里听见的杀猪声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美人究竟死了没死。 柳生把捂在眼睛袖子放下来,他看见那个美人还活着。 柳生宽大的道袍一扬,伸出白嫩的手指在嘴里咬了一下,鲜红的血珠沁出来。柳生的的手指一点,那血珠从指间掉落,停在半空中,柳生的长袖一挥,那粒血珠破碎开来,点点滴滴的变成一粒一粒更小的珠粒状的东西,这些珠粒状的东西向四方张开,渐渐的变成一个网一样。 那张由柳生的血化成的网罩在那怪物的身上。 那怪物被囚禁在网内。那一粒粒细小的血珠散发出金色光芒,将那个怪物包裹着越缩越小,那只怪物被包裹在网里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狮吼一样的叫声。 张林麒站在那儿,他再也跑不动了,他身上失去了力气,仿佛生死时差的那一刻的勇气也是强撑出来的,仅仅这几步,他的力气和勇气已经快要耗尽了。他回头看见柳生。 这回头一眼,正看见柳生蹲在那个怪物身边细细的看。张林麒见这正是自己见过的那个水鬼,斜瞪了柳生一眼,打算站起来,拔腿就跑。 柳生正蹲着问:“你说你跟那个美人有什么仇啊,看见他就往人家身上扑。”那怪物身上的脑袋一半看着张琳琪的方向,一半看着柳生,目光愤恨恶毒。 柳生顺着另一半脑袋看过去,看见张林麒打算跑,就在后面喊:“给我站住。” 张林麒压根不理会柳生,继续跑自己的。 柳生在张林麒身后笑着说:“你再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把这个怪物放出来咬你,我说真的。” 张林麒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他转过身,面对着柳生。他眼前是一个清秀的年轻男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很白,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黑,黑葡萄似的,想让人摘下来尝一尝。鼻子是挺的,嘴唇是薄的,虽然长得也很漂亮,但是总也比不上那双眼睛出彩。张林麒第一眼看见柳生,想到的是,这个水鬼长得真好看啊,在班里整天咋咋呼呼把自己当做班草的孙国栋和这个水鬼比起来,简直就真是根草了。 细看,才发现柳生穿的不是件道袍,而是见灰色的长袍子,像是张林麒看民国电影时常见的那一种。张林麒不会傻到以为自己看多了穿越剧,就以为自己的真的遇见穿越了。他冷着脸站住不动,他问柳生:“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柳生想了想美人的问题。他想了很长时间,可是仍然没有答案,他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倒是是什么玩意,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叫做柳生。好像是他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想不通,柳生也就不想了。 他指着那怪物说:“先别说我,你来来说说你和这个怪物,不,应该是冤魂有什么冤仇把,为什么她会追着你不放呢?” 柳生问完这话,就盯着张林麒看。因为是夏天,张林麒穿着短袖的衬衫,牛仔短裤。张林麒的衬衫被柳生解开了两枚扣子,露出了漂亮的锁骨。他白晃晃的两条胳膊露在外面,虽是大晚上,可是还是晃的柳生眼睛疼。张林麒的两条胳膊就像是两根白白的藕。这藕白的想让柳生咬上一口。 柳生的心里生出怪念头来,他想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长了这样两条胳膊。 张林麒瞪着眼看了看被困住的怪物,他摇摇头:“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认识这种玩意,你当我活腻歪了,惹着它玩?”张林麒挑起两条眉毛,瞪着眼,恶狠狠的看着那怪物,似乎要是有可能,他恨不得扑上去咬上这怪物一口泄恨。 张林麒还记得自己被这个怪物吓到的模样,一定是十二分的懦弱,万分的狼狈模样,尤其是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一个陌生的人看见。这是非常的丢人的。 柳生蹲下去,蹲在那个怪物的身边,他伸出手慢慢的靠近那只怪物。那只怪物在柳生的手靠近的时候朝着他嘶吼一声,犹如雷鸣。十来颗头颅,竟然有的挣扎着张开嘴,想要咬上柳生一口。柳生的手一缩,躲开来,他的手落在那怪物的手上,他握住那只细白的手:“你有什么冤屈,你说吧,我听着,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知道,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人好好说说话了,很多年,你也有很多年没有和人好好说说话了吧。” 那些女子的头颅竟然笑了,一个嘴边点着一颗黑痣的大眼美人问柳生:“我说了,你会放我们出去吗?”它的手指向张林麒:“你会让我们杀了他吗?” 张林麒被那些头颅看的吓了一跳。她们看他的眼神太过于凶残,仿佛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柳生摇头:“不会,咱们好好说说话,我就送你走了吧,你在这世间徘徊了这么多年,这世间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爱憎恨都会烟消云散,灰飞烟灭。”柳生指指张林麒:“他,可有本分对不住你?” 那黑痣美人咯咯的笑了,她笑起来,眼角的睫毛格外的黑,格外的翘,万分的妩媚。这媚态是天成的,浑然的勾人,浑然的摄魄。她瞄了张琳琪一眼,然后指指个个美人头,一个一个的点过去,问柳生:“你知道她,她,她,还有她们,为什么不会说话吗?” 那十几个美人头张开嘴,嘴里只有半截舌头。 柳生心里可惜一下这些千娇百媚的美人,他顺着这个黑痣美人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黑痣美人咯咯的笑着,翘睫毛的眼睛眨了眨:“这就要问他的前人了,有人割了她们的舌头,我们是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她们是不能说,我是没人说。”那黑痣美人说完这句,这些头颅竟然有的垂下泪来,无声哭泣。黑痣美人问道:“你是一定不会放我们了?” 柳生确定的摇摇头:“尘归尘,土归土,还是散了吧。” 黑痣美人点点头:“那就聊聊吧。”她瞄了张林麒一眼:“你也听着,可是跟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个院子是张林麒家的祖屋。这个祖屋的主人曾经是一个张姓的副官。这个副官曾经是袁世凯的手下。黑痣美人谈起这个张姓的副官表情恹恹,她说:“你看,这整整十三个人头就是就是张副官的十三个姨太太,我就是张副官的七姨太。” 七姨太长睫毛忽闪闪。柳生觉得七姨太的眼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刷的人心里痒痒,他稍微的又有了那么一些怜香惜玉,觉得那个张副官真是糟蹋好东西。柳生阔大的的袖子一挥,盘腿坐在地上,真摆了个听客的姿态,他问:“然后呢?” 张林麒现在是想走又不敢走,他心里还有另一份计较,也就坐在地上,听着那七姨太说起话来。 七姨太的睫毛长长又弯弯,黑黑又翘翘。她嫣然一笑,笑得唇边那一粒黑痣都进了一个小小漩涡。她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那笑多少带着三月吹柳黄的风情。柳生再次觉得七姨太是真的美的 依依呀呀的迤逦昆曲从七姨太的嘴里跑出来。她唱了几句说:“你看,我来北方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喜欢听京东大鼓,还是不喜欢京剧,皮肤还是得擦一层雪花膏,一层玫瑰香油才不会爆皮,我是十六岁那年随着我外公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南方挺乱,北方也不太平。” 柳生淡淡的应了一个嗯字。 那七姨太静静的,她想着十六岁的自己,花一般的年纪,想到的情爱都是昆剧里才子佳人,鸳鸯戏水,她的嘴角翘了起来:“那时候的我,辗辗转转,跟着外公逃命,阴差阳错来了北边,什么都没有,索性我还能唱一口不错的昆曲,就到了大茶楼去唱曲,一天下来也够祖孙俩温饱并且还有点结余,我那个时候常常跑去洋学堂看学生上课,后来。” 说道后来,七姨太顿了顿,她的手指着张林麒问:“后来,你说怎么样呢?” 张林麒正盯着柳生出神,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一时答不上来,愣一下,才反问:“是你要说的,我怎么知道,爱说不说,我又不求着你说。” 七姨太的笑容敛了。这个怪物身上的所有的头颅怒视张林麒。张林麒面上虽然不漏什么,只是默默的往后挪了挪。 柳生挠挠头,黑葡萄一样的眼瞪得圆圆的,他是一个良好的听众,他极其认真地问:“后来呢?” 第6章:荒宅遗事五 七姨太目光幽迷,她说:“后来,张儒博来了。” 七姨太还记得张儒博的样子,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马靴蹬蹬的走上茶楼,张儒博走上茶楼,后面跟着他的手下。那时她正唱着一段牡丹亭,张儒博坐在她前面,等着她唱完,拍手赞扬。七姨太说:“他说,唱的好,爷就喜欢这味儿,赏,赏你做我的七姨太,我不想去,摔了杯子,划破了喉咙,我以为没了着嗓子就不用做这七姨太。” 可是,七姨太还是成了七姨太。柳生一手摩挲着另外一只手,他在心里啧啧的叹息,可惜这个七姨太。七姨太说起张儒博唇齿里都带着恨意,她说:“张儒博以为我哑巴了,这么多年都以为我哑巴了,我哪儿是哑了,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能说什么,我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所以懒得说了。” 七姨太以为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自己年老色衰,被张儒博弃若敝履,可是日子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日子拐了一个弯,出了一点事儿。 她咯咯的笑起来,笑得有些喘不上气,她说:”袁世凯死了,张儒博差点没疯了,他带着全家居家搬迁了,隐姓埋名,我们都以为姓张的没疯,可是他真的疯了,那年是张儒博的四十的寿辰,我们十三个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他,结果在后院的一个房间找到了他,那个房间里还有一条蛇,我们几个推门而入,正听见张儒博叫那条蛇,龙,三姨太和九姨太当时就吓得尖叫起来,张儒博当时看我们的眼神啊,恨不得撕了我们,仿佛我们窥破了他什么见不人的秘密。”  。 七姨太咯咯笑着看看张林麒:“你老张家的前人也没有干什么,他就是剪了她们的舌头,把我们卸成了块,喂了那条蛇,后来那蛇死了,被抛进了后院的池塘,你瞧,我们冤魂不散,连蛇带人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柳生听完了七姨太的故事,他撩起袍子站起来,啐了一口:“张儒博就是个混蛋。” 七姨太看着柳生的动作,幽幽的说:“对,是个疯子还是个混蛋,说出来真是心里好受多了,可是这口恶气我们这群姐妹是没法子出了。”七姨太长长翘翘的睫毛眨了眨,她嫣然而笑:“你欠我们一次,也就替我们办几件事儿把。” 柳生抬手从池塘里撩起一捧水,十指一弹,水滴落在那个怪物的身上,那网就散了去。柳生点点头说:“好,你说说什么事儿。” 七姨太环顾了这个院子一下:“东廊,第三间房是我的,在炕坑里藏着一本书,是我当年常常去洋学堂偷看的那个男学生,我偷了他的书,他知道,他约我三天后的中午去面包店还书,还要请我吃好吃的面包,我是没机会了,你替我还给他的后人吧,书上有他的名字,东廊第六间房,是四姨太的房,她的西墙上有一个洞,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里面有四对金镯子,是四姨太留着给她儿子娶媳妇用的,你给她挖出来,交给她孙子吧,西廊第一间房是八姨太的,八姨太在地板下埋了一封情书,是写给张家的车夫的,可惜那个车夫给张儒博一枪毙了,你替八姨太找到那个车夫的坟,把这封情书给烧了吧,就这点事儿。” 柳生点头,黑黑的眼睛眨了眨:“这点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好了。” 然后柳生朝着张林麒吼道:“跪下,朝着她们一拜。” 张林麒冷着脸,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斜瞪了柳生一眼:“凭什么我跪,你倒是给我说说?” 柳生的手指向他:“为了你先人的罪孽。”七姨太嫣然的冲着张林麒一笑,突然众头颅狮吼一声,气势万千的朝着张林麒袭来,张林麒被吓得一愣,噗通一下跪倒。七姨太道:“拜。” 张林麒不得不依言,拜了一拜。他的心里算是恨上了柳生。 七姨太叹了口气,她说:“我们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这话说完,怪物的身形越来越淡,慢慢的沉浸在夜色中消失了。 柳生在一边,双手合十,念了一段,渡那枉生魂。惟愿来世来生,前尘罪孽皆以去。惟愿来生来生,不记往事人。 柳生看着这一切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张林麒站了起来。他的脸色非常的不好,自小来,张林麒就没有这么被欺负过。不要说,给人扣头一拜,他连给人端茶倒水都是少的。可是张林麒得忍。他有自己的盘算。他朝着柳生叫:“那个你,你就是一个人嘛?” 柳生掐着手指,望向这片荒宅,忽然问了张林麒一个毫无相关的问题:“你们从这大门进来,是不是踢了脚下的石子?” 张林麒想了想。答他:“反正我没踢,不知道别人踢没踢。”接着看见柳生一副面色沉重的模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踢了怎么了?” 柳生瞪着他圆圆的眼,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踢了,可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柳生再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美人。这个美人是美的,但是这样的性子,这样的性别是柳生觉得自己无福消受的。他摆摆阔大的袖子,身体垂直朝着水塘子倒下去。出不出去,进不进来,跟柳生没关系。他这句话是对着张林麒说的。这世界上许多人的生死是柳生不想介入的,柳生是不爱惹祸上身的。 张林麒见这只水鬼又想进到水里去,赶紧冲上前,一把拉住柳生的袖子:“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有事儿和你说呢,我话儿还没说完呢。” 张林麒攥着柳生的袖子攥得紧,柳生也不好挣开,他只得斜着停在了岸边,无奈的看着张林麒:“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啊。” 张林麒攥着柳生的袖子不撒手,他说:“我看你本事挺大的,我就是求你办件事,我们一起五个人来的,现在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我就是想让你帮忙找找。” 柳生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去找嘛。” 张林麒恨不得抽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一巴掌,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唯唯诺诺的没有担当,连个忙都帮不上。张林麒气的胸部不停起伏:“你是个男人吗你?” 柳生也不气恼。他反问张林麒:”你是个男人吗?” 张林麒答他:“我当然是个男人,你眼瞎了看不出来吗?” 柳生阔大的袖子一挥,袖子就从张林麒的手里抽出来。柳生垂直着落进池塘里,池塘里的水发出了噗通的一声。 张林麒在柳生落进池塘的时候,听见柳生说:“你是个男人,可我是不是男人,你是不会知道的,我还是要告诉你,其实我是给每一个进来的人留了活路的,只是你们命不好,自己把活路给断了。” 柳生落进水里。又剩了张林麒一个人。 张林麒看着黑黝黝的天,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他的手电也落在了池塘里,没有捞出来。张林麒踩在湿乎乎腻呼呼的池塘边上,他浑身都湿透了,一阵风吹过来,浑身冷的起了鸡皮疙瘩。他刚刚看见一个怪物,又想着不知道这个院子里还有什么样的怪物,会多么的可怕,也不知道那些和他一起来的人们是生是死。 张林麒从小就没有这样的委屈过,也没这样的担惊受怕过。他忍不住狠狠的跺了几下脚,朝着池塘大喊大叫起来:“你给老子出来,你个贪生怕死的老妖怪,出来,是男人你就是出来。” 他也不知道柳生是不是会出来,他也顾不上柳生会不会出来了,他就是想叫上一叫,哪怕是听见自己的声音。 大叫也于事无补,可是张林麒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叫还有什么办法。 一根在手指在他肩膀上点点,柳生的声音在张林麒的身后响起:“别叫了,你把我的耳朵都叫聋了。” 张林麒的叫声先是停住了,他转过头去,看见柳生那张惨白的脸。张林麒大声的说:“我就叫,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柳生的又点点张林麒的肩膀:“你和我说说什么事儿?” 张林麒还在朝着柳生嚷:“我就是不说,凭什么你说让我说我就说。”显然,刚才柳生的不合作气坏了张林麒。 柳生无奈了,他再点点的张林麒的肩膀:“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我想起了我还没给七姨太办事,这才从水里出来的。”说着,柳生倒是真的转身打算走了。” 第7章:荒宅遗事六 张林麒抓住了柳生的大袖子:“你站住。” 柳生的脚步并不停下,他把袖子从张林麒的手里抽出来,双手背后,朝前走。柳生对着院子也是不熟悉,他进来时,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就窜进了水里再也没出来。 张林麒气的直跺脚,可是他也不能这样任柳生走了。于是张林麒气呼呼的跟在了柳生的身后:“我叫你,你听不见吗,你聋了吗?” 柳生听着身后吵吵嚷嚷的声音,仰天叹了一口气,他停住。柳生猛然停住脚步,张林麒继续向前走,柳生一个回头,两个人正好来了一个鼻尖对鼻尖。张林麒那样近的看着柳生,在这夜里,他居然能够就着月光看清柳生的眼耳口鼻。张林麒的心怦的跳动,他从来没有离一个男人这样近,还是这一个好看的年轻的男人。张林麒觉得柳生长得真好看,眉眼是好看,气质是好看的,张林麒是喜欢男人的,即便这个是秘密,即便是柳生是个水鬼,张林麒觉得柳生长得十分的对自己的胃口。 柳生没有注意到张林麒的小心思,他他回头对着张林麒说:“我是聋了。” 然后转身,继续前走。 张林麒给气坏了。 柳生在这大院子慢慢的溜达着。他屏息静气,他闭目凝神,他听见这宅子四方不太平。柳生心里是不愿多管闲事的,他想拿了七姨太交代的东西就从这个院子出去吧,去山里找个地方先去吃顿好的,要是能捞到点钱,就去丽晶大戏院看几处戏,看完戏,再去办七姨太的事儿。 想起了丽晶大戏院。柳生模模糊糊的想起了戏院里小姑娘们,他恍恍惚惚的记不清楚,只是有那么多娇俏的影子在他脑中来回,就想是丽晶大戏院这个词也是突然出现在他脑中的。柳生突然回头问气呼呼的张琳琪:“你有钱吗?” 张林麒被这一问愣了一下:“钱?” 柳生点头:“对,钱。” 张林麒歪着头笑了:“早说么,要钱是吗,我有,你要多少给你多少,只要你能给我办事。”张林麒的语气带着轻蔑,原来的刚才的推三堵四不过是为了提高身价,这个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张林麒从心里是瞧不起柳生的。但是他的心里又有了那么几丝庆幸,他想也许等离开了这里,这个水鬼要是这么贪钱,他可以把这个水鬼包下来。难得,长得对他的胃口。 柳生点头:“那就好,我需要。”柳生想了想,伸手做了一个五厘米的长度,然后又变成了十厘米,最后又变成了七厘米长。柳生对钱是没有多少概念的,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个不用饿肚子的东西,这个是能看戏看美人的东西。柳生说:“就这么多吧。”这么多究竟是多少,其实柳生一点也不清楚。 张林麒阔气点头:“好,就这么多,从这里出去我给你。”然后张林麒补充了一句:“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柳生说:“好,我先办了七姨太的事儿。” 柳生对七姨太有好感的,七姨太的睫毛黑黑又长长,黑黑又翘翘,像是两把小刷子,骨子里的风情逗得柳生心痒。可惜佳人已乘黄鹤去。 柳生在这个大院里溜达终于找到了一个大院的东廊和西廊。他朝着东廊过去。一间一间的数,数到第三间房,柳生双手推开了房门。 这就是七姨太的房了。 房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个房间连月光都射不进来,窗门紧紧的关着,厚重的窗帘拉着。 柳生朝着这个房间叹了一口气。这个房间了透出了森森的鬼气,这鬼气势凶猛的也是可怜的,他还听到了低低的鬼泣声。可是这一切是张林麒无法不感知到,他只觉出这里的黑。张林麒瘪瘪嘴,眼睛溜溜一转,抱怨:“黑死了,连光亮都没有,要不是,要不是我的手电掉进了水。” 张林麒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柳生捂住了嘴。 柳生手上好闻的淡淡淡淡木香味落尽了张林麒的口鼻中。在张林麒自己都看不见的黑暗中,他兴致勃勃的兴起了强烈的念头,他伸出舌尖在柳生冰凉的掌心里舔了一下,带着些许试探和小心翼翼。 柳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张林麒那一舔没有发生一样。 他的手指一点,一簇光亮就在他的指尖跳跃起来。 在这簇光亮下,张林麒看清楚了这七姨太屋子里的情景。炕上铺着红毯子,红毯子上放着一张红木小桌子。桌腿很短,只有五厘米高。桌上子摆着一把小剪刀,一面镜子,还有几个蓝色的头花。窗户上贴着窗花,因为日子久远,窗花已经看不出颜色,黄黄白白的贴在窗户上格外的萧条。 这个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张林麒看见了。他看见在镜子上忽的闪现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极快,一般人是注意不到的。怪只怪张林麒的眼睛太尖了一些。张林麒看见一个脸上长满了斑点和鳞片的小孩,没有瞳孔,只有眼白,它在那镜面上忽的一闪,就消失了。 可是这个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这是屋子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柳生松开了捂着张林麒的手。他的手刚一松开就被张林麒握住,握着死也不撒手。 张林麒的手是细腻的,带着湿湿的温度。柳生看了张林麒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挣开。美人的豆腐还是该吃就吃的。 柳生闭上眼,他嘴中喃喃有词。张林麒用心张开了耳朵听柳生念。可是他听不懂,那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博奥精深,晦涩难辨。 张林麒跟着柳生到了七姨太的这间房的厚重的窗帘前。 柳生细长的手指挑开了厚重的窗帘,窗帘后露出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小婴孩。这个小婴孩只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大小,他蜷缩的窗帘后面,抬起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看向柳生。 柳生俯身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的家人呢?” 这一切张林麒是看不见的。他看见的就是柳生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掀开窗帘问,你的家人呢。 但是张林麒也不敢贸然言语。他已经意识到这四维有些东西是跳脱出他的常识之外的。是他的老师,他的父母未曾教授过他如何处置的事情。他唯有靠自己才能走出这危险,这个时候,张林麒需要一根稻草,而这个稻草就是柳生。 张林麒不问不好奇。他紧闭着嘴巴,死死抓住柳生的手。 枉死的未出生的婴孩,最是凶恶的。他朝着柳生呲牙嗔目,蹭蹭的跑的老快,爬到柳生的腿边,朝着柳生的腿就是一口。 柳生摸摸那婴灵的头:“你怎么在这里,你在等谁?” 那只婴灵浑身赤红,像是刚从血中捞出一样,他爬行着,腹部还拖着一截脐带。柳生伸手把他抱在怀里,他好声好气的对着那只婴灵说:“告诉我吧,我送你去找他,好不好。” 当柳生把那只婴灵抱在怀中的时候,张林麒浑身一阵冷颤。婴灵的邪气冲的他有点晕眩。那只婴灵在柳生的身上嗅了嗅,大概是没有问什么不喜欢的味道,未出生而枉死的婴孩还未学会说话,只是等着两只都是眼白的眼睛看着柳生。 柳生听不懂他的话,他问:“谁是你爹爹?” 第8章:荒宅遗事七 那只婴灵爬在柳生的怀里,终于安静了。他眼中只有眼白,所以看不出神采,若是能够,柳生想他一定能够看见一双懵懂的乌黑的眼睛。就像是七姨太一样充满风情。 柳生他摸摸那婴灵的头,轻轻的问它:“他们来找过你吗?” 婴灵听不懂柳生的话,它瞪着眼睛看着柳生。柳生的手掐住了那婴灵的脖子,他说:“他们都不记得你了,你又何苦在这里不肯离去,还是散去吧,何苦染上这世间尘埃,你本就是光洁来,那就该光洁去。” 柳生的手一个用力,那婴灵就散了去。 柳生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柳生走到炕坑前,伸手真从里面掏出一本书来。那是一本蓝皮的书,上面的真的写了一个名字,字很漂亮,龙飞凤舞的狂草,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的样子。书上写着的名字叫做王韶普。柳生把那本书拿到手里,他把那本书揣进怀里。 他站在原地在柳生出来的时候有一把揪住了柳生的袖子。柳生瞥了一眼张林麒抓住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张林麒握着柳生的袖子,开始絮叨:“说好了,你办完七姨太的事儿,要办我的事儿的,我同学们还找不找呢,不知道是生是死呢,你要是不给我办事,我就不给你钱。” 柳生朝着东廊第六间房过去,张林麒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柳生站在房间门口,横了张林麒一眼,张林麒也不示弱,立刻回视过去。柳生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吵得我耳朵疼了。” 张林麒心里恼了,他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柳生。柳生轻轻的推开了门,这里不同与七姨太的房间,这是一间江南流水一样的房间,秀丽的绣着江南小镇的白墙蓝瓦,小桥流水的屏风竖在前面,越过这小桥流水的屏风就是一把古筝,一个绣架,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字画。这是一个真正的古代闺阁。 张林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的房间。在他的世界没有这样的女子,他的世界是ipad,是兰博基尼,是一切现代时尚和简约或是奢华的色彩。 他也震惊于这样的一间房。这不是他在电视剧电影中看到的闺阁,这是一间活着的闺阁,它沉淀在岁月里,活活的跳跃在张林麒的眼前。张林麒在心里惊叹了,真是美。 柳生是见过这样的闺阁的。很多很多年前去偷看谁家小姐洗澡的时候他是见过这样的闺阁的。可惜柳生不记得了。他在这个闺阁溜达了一圈,四姨太房间有一张黑白的照片,那张照片挂在墙上。照片里是一个二八佳人,一头青丝服帖的束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白胖的孩子,二八佳人恬静的笑着。 这个二八佳人很眼熟。柳生想起来了,这就是他在池塘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头,就是她。 他伸手把那张照片,果真那张照片后面有一个洞,柳生探手进去,从里拿出四对小孩子带的金镯子。金镯子上还镶嵌着红的绿的的猫儿石。 柳生握着手里的照片,歪头看着照片里的二八佳人,他的手指上沁出一点火焰,那张照片立即灰飞烟灭。 柳生将手里的四对小镯子递给张林麒:“给你吧,你们张家的东西。”张林麒不接,他摇头:“这不是要给那个四姨太他孙子的吗,你给我干嘛?” 柳生拉过张琳琪的手,把镯子塞进张琳琪的手里:“她没有孙子了,你们老张家本来就人丁稀少,她的儿子又是一副薄命相,我怕是早就去了。”柳生怕是张林麒不相信一样,又说了一遍:“她没有孙子了,她没那个命。” 张林麒手里拿着那四对沉甸甸的小镯子要不是,不要也不是,最后他又把那四对镯子塞回了柳生的手里:“死人的东西我不要,老子要什么样的玩意没有,不喜欢个死人的东西。” 柳生疑问:“你真的不要?” 张林麒摇头:“我不要的。” 柳生又拿过那四对镯子,走出四姨太的房间。柳生站在走廊上,仰头看着黑魆魆的天空,他突然伸手将自己的手里的镯子朝着天上抛去。 张林麒突然后悔了。那句我要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生生卡住。 那四双镯子发出铃铛一响,似乎还能听见回声,可是早就不知道落到了何处。也许再也寻不到了。 张林麒跟着柳生望向了黑魆魆的天空。 一颗流星飞翔而过,比那镯子灿烂多了。 柳生朝着张林麒说:“走吧。”张林麒跟着柳生朝着西廊过去。 一入西廊,第一间房就是八姨太的房间。柳生轻轻的推开这间门,他的手指跳跃着一点光芒,虽然不至于整间屋子里漆黑一片,但是也只能看清楚方圆一米左右的情景。柳生蹲下去,一块一块的地板砖的仔细摸着,张林麒跟在柳生身后,开始不耐烦了,他抱怨:“不就是几个死人的话,你还能当圣旨给办了,我们同学们是几个活人,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别弄了别弄了,你都弄了半天了。” 柳生不理会张林麒,他细细的一块一块的地板摸过去,终于一块地板砖在他手下松动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块地板砖挖出来,头也不回的说:”一定没有人教过你要敬鬼神,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可爱一些,比如说都是美人,这些死了的美人比你要可爱些。”‘ 因为长得女相,张林麒自小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拿他比作女人,要是放在日常谁敢把他比作女人,他早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纵然柳生长得十分对他的胃口,这种话,张林麒也是不愿意听的。审时度势,张林麒没有一巴掌打过去,他只是默不作声的皱了皱眉头。 柳生把那块地板砖移开,就看见里面有一个小银盒子。柳生把那个盒子拿出来,这应该是女人装首饰用的首饰盒。做的十分精致。精致的雕刻着喜鹊上梅梢,那喜鹊的眼睛还是两粒乌黑的叫不出名字的小石头,只是日子久了,这银盒变了一副暗淡无光的模样,发了黑,辨不出来本来的面目。 小心的擦拭着银盒上面的土,柳生说:“你看,要不是你的先人,她们也不会死。”柳生想起了七姨太娇媚的模样,想起了蛇身怪物上面的那些美人,他感叹道:“那些人,死的多么可惜,我是再替你赎罪,你该谢我。” 柳生这话说的极其认真,张林麒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柳生把盒子打开,里面真的有一张纸,柳生轻轻的把这张纸拿出来,却是一张空白的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柳生笑了。 一个女人把一张没有字的纸放在她最贵重的首饰盒里藏着掖着,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写,或者是她写不出来,她的心思全在这张纸上,即使是空白的。 多可爱的女人。柳生呵呵的笑了,他展开那张纸,对着那张纸说:“你的心思,他都懂得。”一张无字的情书,他懂得。柳生的手里的那张纸烧着了,终于照亮了整间屋子。 做完这些,柳生对张林麒说:“走吧,带我去看看你那些同学,不是我不着急帮你,而是。”柳生顿了顿:“我觉得这个宅子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第9章:荒宅遗事八 张林麒不信。他刚离开那些活生生的人不久,虽然他不一定跟他们的感情多么深厚,但是这些人是实实在在的活在他身边的人,前一刻还在吵吵闹闹,下一刻,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柳生见张林麒没有说话,他以为张林麒害怕了。柳生大度的说:“我要是拼一拼还是能送你离开的。” 张林麒晃过神来,摇头:“我不离开。”张林麒说:“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生很高兴。因为可以有很多的钱,有很多的钱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钱是个好东西。柳生点头说:“好。” 他跟着张林麒一路朝着张林麒来的方向走。张林麒颇有些心惊胆战的在前面带路,他来的时候夜太黑,心太慌,有点记不清楚路了。走一段路,张林麒总是要停一下,想一想,可说实话他的心里其实是不太清楚到底来时的路是怎么样的。 张林麒这样走走停停,柳生看着天空,夏天天亮得早,三四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泛亮了。 柳生其实心里觉得张林麒这样走快走慢是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他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下:“你这样的慢,等到天亮了,就什么都不容易看清楚了,白天的时候,什么都装的跟没事的似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们比人更擅长伪装。” 张林麒很烦躁,他烦躁的看着前面出现的一大片的芦苇荡子,他不记得自己走过这么一片芦苇荡子,又觉得自己是曾经走过的。芦苇荡子在半黑半明的夜色中像是个个麻杆粗的小人儿一样张牙舞爪的来回动着。 张林麒立在芦苇荡前,他也知道现在天快亮了,张家的大宅子到底有多大,张林麒不知道。他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自己的父祖辈们来过一次,看门前大厅里上了一炷香。那是他记忆中来的最后一次,从此就再也没有来过。 张林麒的手不由自主的朝着口袋摸去,他想抽根烟。摸了半天,都是空的。连根烟屁股都没有,张林麒更加烦躁了,他踢了踢脚底的草泥说:“你让我再想想。” 柳生就让张林麒再想想。他在芦苇荡子的旁边找了一块石头拿着宽大的衣袖抹了抹,坐下。然后伸手拔出了根芦苇根叼在嘴里嚼着。柳生嚼着嚼着觉得有点饿了,他伸出细白的手,看了看。他的手指头上那道小伤口还在,还要些许的血丝伸出来,柳生把手指头伸进水塘里搅了搅,他这一搅,水纹就一圈一圈的荡开来。 一条大白肚皮的鱼从一圈圈的水纹中跳了出来,发出啪嗒的一声响。一群一群的鱼顺着水纹慢慢的朝着柳生的方向聚拢。那些细鳞白肚的大鱼张大的嘴在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贪婪的吃着什么。 柳生把手指上的伤口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他手指上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只看得见一道粉色的痕迹。 柳生伸手的速度很快,动手一抄,离他最近的那条大鱼已经被扔到了岸上,还欢快的扑腾了两下。柳生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四五条大鱼已经被扔了上岸,在岸上欢快的扑腾着。 柳生捡起一条,指甲一划,开膛破肚,刮了刮上面的鳞片,在水里涮了涮血,朝着鱼腹处咬了一大口。也说不出好吃不好吃,鱼肉倒是鲜嫩的,只是有一股子腥味。 柳生吃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儿,一条鱼就只剩下了鱼骨和鱼头。柳生把鱼骨抛在地上,又拿起一条啃了起来。 眼看天就亮了。张林麒连着急也顾不上了。他扭过头去,叫柳生:“走,先找找,也许找得到呢。” 张林麒回头看柳生,心里慎得的砰的一下跳。柳生现在简直就像一个食人恶鬼,他的面色本来就白,嘴唇边上挂着一抹血,手里拿着一条细鳞大白鱼生吃。简直就像只恶鬼。 柳生觉出张林麒在看他,也抬起眼角,看了张林麒一眼。他的牙齿很灵巧的躲开鱼刺,轻巧的把鱼肉咬下来,不一会儿,一条大白鱼就在柳生的牙齿下变长了一条鱼骨。白白净净的,连一点肉都没剩。 柳生吃了两大条鱼觉得饱了,他满意的在水池里洗了洗手。 张林麒还在看着柳生。看的柳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饱喝足了,也许是不对的。于是他好心的问了张林麒一句:“你是不是饿了?”他指着地上剩下的大白鱼说:“要不你也吃点?” 张林麒摇摇头:“你怎么吃生肉,真是个不是人的玩意。”他的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嫌弃的语气,单纯的只是好奇。那句不是人的玩意说出来语气也不带着恶意的成分,仿佛是在单纯的说着一个事实。 柳生就是一个不是人的玩意。 张林麒说完,他的肚里发出咕噜的一声响。这一声示意着张林麒也饿了。他自生来就是娇生惯养的,尽管他认为自己很勇敢,可到底还是受不住一点的饿和痛。张林麒是饿了,这一声响后,他才注意到,昨天因为要来这个荒院,一直在兴奋和害怕,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肚子早就饿了。张林麒觉得自己的五脏庙闹翻了天。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夏天的天亮的早,张林麒望着生出来的太阳,喃喃的说:“饿了。”他原来是背着包的,包里也有吃的,压缩饼干,矿泉水,牛奶,牛肉干。可是他的包不知道在这曲曲折折的路中丢到了哪儿去。 张林麒扭过头去看着地上的那些大白鱼,大白鱼还是活的,嘴一开一合的呼吸着。张林麒朝柳生仰仰头说:“哎,我饿了。” 张林麒的语气骄纵,带着些指使人的意味。柳生正在宽大的袖子上擦手,听见张林麒说话,就去看他。 张林麒坐在地上,半长的湿头发成缕的贴在头上,显得一张小长脸更小了,一双眼更大。他这狼狈相让柳生有点怜香惜玉,柳生指着地上的大白鱼:“你吃这个不吃?” 张林麒点头:“吃。”接着有补充:“我不吃生的。” 柳生笑笑,拎起一只大白鱼说:“那就吃熟的。”说着他伸出手指,在大白鱼的腹部一划,划出一道口子,把里面的脏东西在水塘里清洗干净。又顺手在地上抽出一根草,穿过那条大白鱼的鱼鳃拎起来就走。 张林麒忙起来,跟在柳生的后面。 柳生在一个凉亭下停下来。这个凉亭是欧式建筑,凉亭上面攀爬这许多的蔓藤植物,但是都是早就死了,干枯的尸体纠缠着爬满了亭子的顶部。柳生伸手一扯那些干枯的蔓藤,扯下来,把它们团了一堆。 柳生对张林麒说:“你去找几根枯枝,我给你烤鱼吃。”张林麒坐在亭子的石栏杆上,看着一朵在夏天的晨光里盛开了还带着露水的粉色喇叭花,他说:“你去,我不去,我不会找,我没有找过。”他的眼神也很忧虑,眉头纠结着皱在一起。 柳生把手里的大白鱼挂在凉亭上,开始解自己衣服,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肉很不舒服。他把湿衣服搭在栏杆上。然后对张林麒说:“那你就吃生的。” 第10章:荒宅遗事九 张林麒扭过头去看着柳生。他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生看,好像柳生怎么欺负了他似的。大眼睛里都是愤怒。 柳生被他这样看了一会儿,见他抿着嘴的样子,最先败下阵来,柳生叹了口气说:“祖宗,我去,我去。”说着,柳生大步走出亭子,去外面找些枯枝。 张林麒也动了,他紧紧的跟在柳生的后面一步也不离。柳生弯着腰拣树枝,张林麒就叉着手跟在柳生后面走。 柳生弯腰捡着枯柴,见张林麒连个动手的意思都没有,算是明白了,这个孩子这是怕自己跑了。 一只白毛红冠子的野鸟在一棵大桦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叫,黑溜溜的眼睛做贼似得瞅着柳生。柳生被它瞅的有点难看,手里的棍子朝着那只鸟一扔:“去,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老盯着男人看什么。” 那只白毛红冠的鸟挨了柳生一棍子,嘎嘎的叫着飞走了。 柳生拢了一堆柴火,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夏天里,天上的太阳也出的早,他指着张林麒衬衫上的扣子说:“你把那个借我用用。” 张林麒还在皱着眉头神游,柳生的声音又大了一些:“你把你衣服上的扣子借我用用。” 张林麒回过神来,他看了自己衬衫上的扣子,他的扣子是水晶做的。张林麒没耐心的揪着扣子问:“你要它做什么,穷疯了?” “点火,烤鱼。”柳生收拾着柴火:“你不是要吃熟的。” 张林麒嗤笑:“你的手指尖不是能够冒出火星来,你怎么不用那个点?” 柳生尴尬的摸了摸手指:“那个点不着,只是亮而已,只是亮。” 张林麒揪了半天,揪不下来,他烦躁的站起来:“不吃了,还吃什么鱼,饿死算了。”他气汹汹的朝着柳生喊:“别弄了,我不吃了。” 柳生知道他这是心里着急。柳生把手里的鱼一扔,拿着大袖子擦擦手说:“不吃就不吃,饿的又不是我。”说完,柳生又好心的说:“要不多少你也吃一点,饿起来很难受。” 张林麒执拗的拒绝:“我不吃,你听不见啊,我不吃。” 柳生仰头望着太阳,太阳的光芒越来越烈,他耐心的对张林麒说:“你不要着急,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不敢走到太阳底下,它们会躲起来,要不,我先把你带出去,你留在这里,恐怕会出事。” 张林麒想也不想:“我一个人出去算个什么事儿,我不出去。” 柳生叹了口气:“那咱们就去找找。” 张林麒跟着柳生七扭八拐的走着,走走停停间,还真的走到了那栋楼楼前。张林麒几乎怀疑柳生根本就知道怎么走的,故意磨磨唧唧的拖延。 张林麒捅了捅柳生的胳膊窝:“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走” 柳生尴尬一笑:“那么大栋楼,我只是怕夜里不太平。” 这栋楼里已经不是夜里张林麒看到的模样。那只死了的大蛇还在,已经散发出了淡淡的腐肉味,可是,这么热的天,这只死去的蛇上,连一只苍蝇都没有。 一楼的墙壁仍旧是白的墙,仿佛那些玻璃镜面就没有出现过,墙上的壁橱里放着碧绿的翡翠白菜,玉石蝈蝈,中间还有那个金龙。 一切太平无恙。 没有人会怀疑这里消失了好几个人。 柳生围着那只大蛇转了一圈,他呀的叫了一声。 惊得张林麒赶紧问:“怎么了?” 柳生指着那条蛇说:“我原来是它肚子里爬出来的,这真像是一条没有成形的龙啊,真奇怪。” 张林麒也围着这条蛇转了一圈,头部有凸起,尾巴像马尾,真是有点像龙。 柳生凑近那条蛇,嗅了嗅,又呀的叫了一声。 张林麒又赶紧问:“怎么了?” 柳生指着那条蛇说:“没有一点点龙气,这真的是一条蛇。” 张林麒呵了一口气:“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一惊一乍的,傻子也知道那是一条蛇。” 柳生站在一楼的大厅里,环顾这个层楼,他朝着张林麒做了个嘘的动作,慢慢的闭上了眼。这栋楼在他的脑海中,不再是白日里的那栋楼房,他看到了很多的游魂,他们维持着死去的姿势,或者悬挂,或者仰卧,或者坐着。死去经年,怨气浓重,徘徊在墙体之内,进不来,出不去。 柳生睁开眼,他的手上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黑。走到墙前,柳生伸出指甲刮着墙上的白灰,张林麒好奇的看着柳生。不一会儿,柳生就刮下来一大块的白灰,刮下白灰后,墙壁上竟然露出镜面来,镜面上乌黑的画着些痕迹,鬼符一样。柳生的手指沿着黑色的痕迹滑动,他说:“这是一块镜子。” 张林麒哼了一声:“这不是废话吗?” 柳生又说:“谁家没事会在墙上弄一块大镜子?” “昨天晚上,这块镜子就出来,整个一楼都是镜子,连天花板上也是,还有一个红衣服的没有头的女鬼。”张林麒走到孙国栋和宋巧云的位置站住:“当时,孙国栋和宋巧云站在这里,我和施安,刘真站在楼梯上,不知道他们动了什么东西,原来是白墙都变成了镜子,我回头看的时候,镜子的孙国栋和宋巧云连脑袋都没有了,可是他们的脑袋还在自己身上,后来孙国栋和宋巧云就不见了。” 张林麒指着门口说:“刘真后来跑了出去,我就去追刘真了,只剩下施安,我遇到了你,唉,施安呢,施安去哪儿了?” 柳生淡淡的哦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那面镜子看。等他看够了,问:“你们家的祖宗是不是得罪过女人,再或者换个意思说,是不是用什么不好的方法把一个女人弄死了,怕她寻仇?” 张林麒没好气:“你家祖宗才弄死过女人,我怎么知道。” “你家祖宗确实弄死过女人。”柳生面不改色的说:“你看着镜子,这镜子上的符文,就为了镇压恶鬼的,外面的鬼进不来,里面的鬼出不去。”柳生顿了顿:“至于为什么是女鬼,漂亮女人死之后总是害怕照镜子的,不是你的那两个同学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而是这玩意半夜出来镇鬼,他们撞上了。” 张林麒被柳生说的凉气森森。他不由的朝着柳生的身边蹭了蹭。 柳生把指甲缝里白灰抠出来:“你的祖宗真狠,这种阵法,明明白白的是让人死不超生,这种阵法是以命换命,它需要人命维持下去。” 张林麒疑问:“怎么?” 柳生轻声告诉他:“出都出不去,怎么超生,这个宅子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柳生突然举起客厅里的椅子朝着镜子砸过去。只听见哗啦一声镜子碎了。 这个客厅里墙壁砰砰的碎掉,张林麒震惊里,他看见了镶嵌在墙壁里的死人,一个,两个,三个,很多。他们的姿势或者悬挂,或者仰卧,或者坐着,或者立着。这是柳生看见的那些冤魂。 张林麒从这群死人中看见了孙国栋和宋巧云,宋巧云和孙国栋被镶嵌在墙中,他们的头都不见。 柳生顺着张林麒的目光看过去,他伸手要去摸孙国栋和宋巧云的尸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弄出来。” 张林麒伸手拉住柳生的手:“别动,都别动,警察来了我不好解释。”张林麒深吸了两口气,指着孙国栋和宋巧云说:“他们被鬼杀了?” 柳生摇摇头:“他们被你的祖宗杀了,他们被那面镜子害死了,没有什么是不收好处的,哪怕是这种邪门歪道的阵法,也是要收好处的,它要人命。” 张林麒看着那些尸骨,心里发寒,那些尸骨的衣着不属同一个时代,不属于同一个风格,这宅子并不是犹如神助,保持着它的光鲜和亮丽。它是生生的将闯入者弄死了,没有外来者,就没有的过多的改变,它依旧在岁月里青葱如初。 张林麒深吸一口气。 柳生在大厅里的椅子坐下来,他的手轻轻的敲着桌子,他想了想,对张林麒说:“我们做一个假设,假设,七姨太说张儒博杀了她们,是因为她们看见了一条古怪的蛇,我们也看见了一条古怪的蛇,张儒博究竟想干什么,他想养出一条龙?” 柳生又摇头:“先不说他养的出养不出一条龙,他养一条龙做什么,袁世凯死了,张儒博就疯了,他为什么疯了,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张儒博还活着吗,如果是死了,他现在是在哪里,他还想干什么,你的另外两个同学又在哪儿?” 柳生摊开手说:“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第11章:荒宅遗事十 张林麒紧紧的拉住了柳生的手。柳生的手并不温暖,甚至有点凉,可是张林麒觉得很踏实。他说:“我不知道,我听我爷爷说过,说张儒博是个疯子,我们这一家子,其实是从这院子逃出来的,不然也得死在这个院子里。” 柳生拍拍的张林麒的肩膀:“我们慢慢找找。”张林麒有些害怕,他强撑着面上不露出一点声色,他点头。 “首先”柳生指了指一楼的那些房间:“我觉得我们应该找找张儒博的书房,书房里通常都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也许我们能在书房里找出点什么见不得人东西。”柳生说完又补充了句: “也许,我们什么都找不到,只能碰碰运气。” 柳生说完,就领着张林麒这一层转了一圈,然后柳生停下来,尴尬的问:“其实我不知道张儒博的书房在哪里,你知道吗?” 张林麒无奈的冷哼了:“我跟你一样,也是瞎子摸象,什么也不清楚,你问我,难道我还能问我祖宗去?” 柳生被张林麒说的又有点尴尬了,他摸摸额头说:“虽然我不知道书房在哪儿,但是。”柳生伸着鼻子嗅了嗅:“我闻到鬼的味道,和血的味道。”他的手指向其中一个房间:“在那间房里。” 张林麒一下子就想到了施安。他越过柳生朝着那间房跑过去,手停在门把手上不动了。张林麒扭过去头去看柳生。 柳生走过去,握住了张林麒的手,转动门把手,房门发出陈旧的咯吱声,门开了。 这个房间里,黑乎乎的,拉着厚重窗帘,家具什么的散落在地上。柳生低着头在地上嗅了嗅:“地上是血,干了很多年了,这么多血伤口一定很大吧,没准还会落下碗大疤。” 床头摆着柜子,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黑白照。张林麒在柳生嗅来嗅去的时候,走到那张照片前,拿起那张照片看。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军官,穿着军装,很英俊,跟张林麒似乎是有些像,一样的小长脸大眼睛,不过倒是比张林麒高大些,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个女人装着大红色的旗装,梳着旗头,这是满清贵族的装饰。 这个男人无疑就是张儒博了。 照片上用钢笔写着几个字:张儒博与爱新觉罗·恒瑜新婚之喜。 柳生环顾这个房间,新婚的喜庆还没有落尽,还剩着喜红的床单被褥,还挂着大红的喜字,还有 半截子没有烧完的红蜡烛。然而,地上,都是血。 柳生闻着血迹慢慢的向前,他走到那几个立柜的前面,敲了敲。立柜发出碰碰的响声,一声短促的哦从立柜传出来。 柳生的手极快,他刷的拉开立柜,探出指尖,就朝着立柜过去。 在柳生拉开立柜的一瞬间,张林麒回头看了。只这一瞬,张林麒就看清楚了,一个穿着红色旗装的无头女鬼漂浮在半空中,正狠狠的捏着施安的脖子,恨不得把施安的脖子捏下来,施安已经被掐傻了,已经都不动了,只瞪着眼看着那只红衣女鬼。 柳生的指间很快,他在柜子上画了个符,碰的一声又把柜子关上了。关上了之后,张林麒和柳生同时呀的叫了一声。张林麒与柳生同时说:“(施安)还有个东西在里面。” 张林麒赶紧着催促柳生:“你快啊,你快救人啊,施安要被掐死了。” 柳生慢悠悠的又去开柜子门,柜门打开,施安已经被那个女鬼掐的翻白眼了。女鬼不管柜门开没开,她专心的对付着眼前的施安,仿佛他跟施安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又舍不得施安快死,非要慢慢的折腾他不可。 张林麒看见那个女鬼一身红色的旗装,不由的叫了一声:“爱新觉罗·恒瑜?”那个女鬼听不见,她的脑袋早没了。 柳生噗通一下子跳进立柜里,伸手握住了女鬼掐着施安的手,他叫:“爱新觉罗,恒瑜,你是满清皇室?”柳生的手用力的把女鬼掐在施安的脖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柳生镇定的说:“爱新觉罗,恒瑜,杀人害命,是要不得的。”他的手一甩,就把女鬼从立柜里甩了出去。 张林麒想起了柳生说过,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是害怕见太阳的,张林麒跑到窗户前,刷的把窗帘拉开了。 那只女鬼被阳光一照,就朝着门外过去。柳生撩起衣服就朝着女鬼追过去。他路过张林麒,突然拉过张林麒的手,使劲握了握张林麒的手说:“去看看你同学。” 柳生说完,就追了出去。 张林麒觉出柳生握过的手心里湿乎乎的,他心里有点反感,柳生的手时刚刚握过一个女人,不,一只女鬼的手的。张林麒靠近施安,施安终于缓过气来了,他在不停的咳嗽,脖子上又一道黑中发紫的狰狞着的掐痕,可见力度之深。 张林麒也感叹施安命大,这个掐法还能活着,还能喘气真是不容易。他伸手想去拉施安,结果施安颤抖着躲开他,抱着手脚,惊叫:“别过来,别过来,别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施安的嗓音沙哑,恐怕是被掐的伤了喉咙。 张林麒要去触碰施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这个时候也不尖酸刻薄了,好言的安慰施安:“施安,是我,我是张林麒,你别怕,那只女鬼已经跑了,我们再找找刘真,就可以离开了,或者,我可以先把你送出去的。” 施安摇着头很惊恐:“林麒,林麒,有鬼,那鬼要掐死我,林麒。”施安的情绪很激动,激动的鼻涕眼泪的齐齐流下来。张林麒想要安慰他,但是施安似乎不想别人靠近他,一个劲儿的躲闪。 张林麒也只能站在一边等着施安的情绪慢慢的平复。 等到施安把眼泪鼻涕都擦干净了,张林麒才问:“你好了吗,别怕了,我找了个。”张林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柳生,他想了个好听词儿说:“我找了个法师,很有本事,没事了。” 施安擦干净了鼻涕眼泪,就看见张林麒嘴里的那个法师就晃着两条大袖子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施安,施安还蹲在立柜里,张林麒站在立柜外。 张林麒见柳生回来了就问:“那只女鬼呢?” 柳生一甩袖子说:“没了,被我杀了。” 施安这才停止瑟瑟发抖,他从立柜里站起来说:“林麒,我们去找刘真把,找到刘真,我们赶紧 走吧。” 张林麒点点头:“行,找刘真,施安,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你也别怕,孙国栋和宋巧云都死了。” 张林麒明显的看见施安顿了一下。 柳生这个时候插嘴:“怎么找法儿,我们还是叫吧。” 说完,柳生大声的叫了一声:“刘真,刘真。” 大声的叫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如果刘真活着的话,如果刘真活着能够听到,又能够回应的话。 柳生那一声刘真在楼里不停的回响。可是无人响应。 张林麒一巴掌拍着柳生的胳膊上:“傻蛋,瞎叫什么,刘真是跑到外面去了,你该外面去叫。” 柳生呀的叫了一声,然后对张林麒说:“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到外面去叫。” 说完,柳生阔大的袖子一甩,就朝着外面走,仿佛那句要去探寻书房秘密那句话,他压根没有说过。 柳生站在院子里大声的喊:“刘真,刘真。”张林麒觉得柳生这样很丢人,但是现在也不是顾面子的时候,也只能学了柳生在院子里大喊:“刘真,刘真。” 施安也只得战战兢兢的颤抖的喊:“刘真,刘真。”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喊。 夏天的大太阳很大,不一会儿,就热的他们满头大汗。施安最先停下来,坐在地上喘气。张林麒回头看了一眼施安,拉了拉继续前进的柳生:“我说你慢点,等等人。” 柳生被张林麒拉着,慢了一点。 突然,施安站了起来,他朝着东面大喊一声:“林麒,林麒,我看见了刘真了,她朝着那边跑过去了。”施安喊完,就冲着东边跑了过去。 张林麒见施安拔腿爬了,骂了句:“我操。”赶紧的朝着施安追过去,谁知道施安看见的那道影子是人是鬼,是好是坏。 柳生也撩起袍子朝着张林麒追过去。 张林麒跟着施安跑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就见施安停了下来,站在一边很迷茫的看。张林麒走过去,问:“孙子啊你,怎么不跑了,刘真呢,你不是看见刘真了吗?” 施安迷茫的看着四围:“我跑到这儿刘真就不见了。”张林麒环顾四围,见四周都是半人高的杂草,他们立在杂草里,格外的诡异。 柳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张林麒的背后,轻轻的问:“追上了吗?” 第12章:荒宅遗事十一 柳生把张林麒吓的心里碰的一跳,气都喘不匀了。张林麒瞪了柳生一眼,朝着施安伸过手去:“我说,也许是你眼花了,这儿那儿有刘真的影子。” 施安不死心,他飞快的在这片草地里看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他喃喃的重复:“有的,一定有的。”甚至,施安蹲下身去,去寻找。 这里的草都有半人高,施安这么一蹲下去,立刻就再也找不到了。张林麒赶紧拨开草朝着施安蹲下去的地方过去,他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操,施安,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行不行?” 张林麒拨开草,他发现施安不见了。 张林麒惊慌的站在草丛里,他扭头看向离他不过三四米的柳生:“施安,施安,不见了。” 柳生轻巧的拨开草丛,走到张林麒的身边。他环顾这片杂草,这片杂草繁茂浓绿,想来是在岁月里无人约束,疯狂成长。柳生看了一眼张林麒,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为难,然后柳生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甩甩大袖子说:“我要是出个什么好歹,你就把我埋起来吧,不用烧尸,不用建坟,记得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就行。” 柳生这话说的很认真,张林麒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推了一把柳生:“你能出什么事儿,挺有本事的,你什么事儿也不能出,你出了事儿,我那一沓子钱给谁,烧给鬼?” 柳生和张林麒蹲下来,在草丛里找着施安,草长得很结实,叶子的边缘很锋利,张林麒的脸上和手上都被划了细小的口子,微微的渗出血来。柳生也在草堆里打滚,那些锋利的叶子似乎一点也没有割伤他。他的脸还是张林麒初见的时的模样,一点不见憔悴,伤口,和风尘,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 张林麒偷偷的多看了柳生几眼。 张林麒忍不住问柳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嘴挺欠的?” 柳生摸索着草皮子半晌才点头:“是有点欠,但是你人是好的。” 张林麒心里生气了,他是可以说自己嘴欠,但是听到柳生这么说,心里还是生气,便扭过头,赌气不搭理柳生。叶子割的出来的伤,加上汗水,蜇的刺疼,张林麒心里委屈叫了一声:“疼。” 张林麒娇气的很。 柳生手里的一块草皮子动了动,他拉了拉张林麒的衣裳,张林麒不理会柳生,继续翻自己的草皮子。柳生伸出手指戳了戳张林麒的后背:“唉,唉。” 张林麒猛然回过头去,盯着柳生瞧,眼睛带着一点点的生气一点点的委屈。他的眼睛很大,清亮亮的,似乎有着水波。柳生朝着张林麒尴尬一笑,小声的说:”别找了,我和你说个事儿。” “其实,我进来的时候,算了一卦,虽然我的卦算的不太好,可是我也知道这个宅子里有些东西是我惹不起的,所以,压了三方邪气,独独留下了东面。”柳生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惹不起东面,惹不起,就有点害怕。” 张林麒捏着一截子草在手心里掐来掐去,墨绿的草汁掐满了手心。张林麒注意到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个奇怪的红色符,似乎是血画上去的,血花了,那道符变得模模糊糊的。那是柳生的血。怪不得,柳生出去追爱新觉罗·恒瑜时握了一下他的手。 张林麒握了握手,心里碰的一跳,他对柳生说:“惹不起,咱们就不惹了,找到施安,就离开这 东面。” 柳生笑了笑,他阔大袖子的一挥,刚才在柳生手里的动了动的草皮子就被掀起了起来,连土带泥,还有一块厚铁板。 张林麒听见柳生说:“都到了,施安也许就在这个洞里,找不找施安,惹不惹的起都是后话了。”那块草皮子被掀开,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来,一米见方的洞。一眼望进去,只剩下了黑。 柳生站在洞口,回头对张林麒说:“你在外面等着。” 张林麒哪肯听话:“不。” 柳生扭头对张林麒说:“也许我会顾不上你。” 张林麒紧跟在柳生的身后:“我一个大老爷们还顾不了自己?” 柳生从那个一米见方的黑洞里爬进去了,张林麒紧跟着也爬了进去。他们沿着洞慢慢的向前爬,起初还觉得这个洞狭小,连动一动都是很勉强的,可是慢慢的这个洞就大了起来,四方也摸不到边缘了。这个洞,似乎是葫芦状的。 大约爬了半小时的路程,张林麒觉得自己的胳膊肘蹭的生疼,他想着他的胳膊一定是破皮了,真疼啊,回家一定要告诉妈妈和奶奶自己受的这个罪。 柳生停了下来,他摸索着慢慢的站起来,这个洞的高度足够柳生站起来。柳生站起来,他的指尖沁出了火光,照亮了大片的空间。 张林麒见柳生站了起来,也跟站起来了,他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肘上一片紫红,倒是没有破皮,只是磨损的厉害。张林麒捂着胳膊嘶的轻轻叫了一声。 柳生借着手指上的那点亮光环顾四围,四周的墙壁上画着古怪的画。墙壁被涂成了金色,画着古怪的符号,柳生看不懂这些符号。然而画是红色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红色的漆,看上去就跟血一样,柳生甚至耐不住,伸出手指揩了一把那些红色的画,凑到鼻前闻了闻。 不是血,是一股子檀香混杂着尸臭还有朱砂的味道。 柳生把手指在大袖子上蹭了蹭。这味道实在不好闻。 张林麒已经在认真的看着那些画了。那是一条蛇,巨大的蛇,那条巨大的蛇蜷缩成一团,底下站着几个人。 然后那几个人不知道给那只蛇喝下了什么,那只蛇突然腾云驾雾,变成了一只龙,有人站在那只龙的背上,称王称帝。那只龙是用鲜红的颜料画成的,简直就是一只浴血而生的怪物。 张林麒看着那些画想也许柳生真的猜对了,他的祖宗,也就是张儒博也许真的想要养出一条龙来,一条活的的龙。 张林麒忍不住问柳生:“这是真的吗,真的能把一条蛇,变成一条龙?” 柳生想了想,他想不起自己是不是见过真把蛇变成龙的,可是他似乎看过一本书,也隐约的记得那本书的名字,他说:“《妖兽博物》里曾经说过有蛇化龙,必须饮龙血七七四十九天,食世间最纯净之物九九八十一天,吃龙子龙孙百只,最后还要浸泡在龙血中沉睡,等到醒来自然就化龙 了。” 柳生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些,他说完,又补充:“没准张儒博从哪儿看到这些了。” 张林麒几乎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张儒博的疯狂,他们离着那些红色的壁画已经很远了,眼前竟然是出现了很多蛇的骨骼,这些白色的骨骼纠缠在一起,层层叠叠,极为可怖。这些死去的蛇都是巨蛇,它们的蛇骨分别堆砌在洞壁两边,只在中间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张林麒看着这些蛇骨说:“张儒博信了。”他这句话用不是问句,是肯定句。张林麒心里想张儒博真是个疯子。 柳生面无表情的走过那些蛇骨,他突然轻声说:“书上还说有蛇化龙,天地异象,朝廷易主,也许这就是很多古书上没有蛇化龙的描写的原因,再或者,就算是能够化龙,这也许就是种妖化,世间最纯净的东西可不就是刚刚出生的婴孩,吃人肉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也许张儒博成功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洞里是个什么玩意,但是我惹不起这个洞里的东西。” 张林麒愣了愣,他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去哪儿找龙血,他去哪儿喂龙子龙孙?” 第13章:荒宅遗事十二 柳生没有回答张林麒的问题,他甩着大袖子朝着前进。越过层层的蛇的白骨,走过一个小小的坡度,柳生和张林麒就到了一个更为宽阔的地方。 这个更为宽阔的地方,铸造着一个五米见方的土台子,上面着七八具小孩子的尸体,干枯的,头大身小的婴儿的尸骸。张林麒注意到了这些婴孩尸体的不同,他们浑身长满了鳞片,背部的地方还有几根骨刺,连着脊椎。古怪的婴儿,死在了这个台子上。 柳生见过这长得怪模怪样的婴孩,在七姨太的房间里就出现过这么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婴灵。柳生也不觉得稀奇,继续走自己的路。 倒是张林麒狠狠的稀奇了一把。 再往前走,就是一扇漆黑的大铁门,上面锁着一条胳膊粗的铁链,铁链上挂着锁,铁链上的锁已经被打开了,斜歪歪的挂在链子上,似乎是随时能够掉下来。 柳生推开那扇门,那扇漆黑的大铁门发出咯吱一声响,慢慢的打开了。柳生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张林麒跟在柳生的身后,刚一踏入这扇门内,张林麒就闻见了冲天的血气味,浓稠的,让人作呕。张林麒觉得自己里的嗓子一阵痒痒,恨不得呕出点什么东西来,才能平息下去。 铁门里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缸子,这个玻璃缸子足足有着六七米高。玻璃缸子很漂亮,上面画着清水荷花,红锦白鹅。尽管那些清水荷花,红锦白鹅已经模糊了但是不能质疑这个玻璃缸子曾经美丽过的事实。 可是这个玻璃缸子盛满了黑红的血,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些血慢慢的干枯,有的已经变成了干血渣子附着在玻璃缸子上。 施安站在那个巨大的玻璃缸子前,仰头望着那玻璃缸子里。 张林麒和柳生也在望着那个玻璃缸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团巨大的漆黑的动物,因为它实在是太巨大了,都能在这个洞里听见它的呼吸声。那团动物的整个身躯都浸泡在漆黑的血里,只露出半个头来。 在柳生指尖上那点微弱的光下,能看见这只动物露出的半个头来,半个头上都是鳞片,还有两个短短的凸起,似乎是没有长成的犄角。这也许就是柳生所说的他惹不起的东西。 张林麒跺了一下脚,朝着施安招手:“施安,我操,你除了会惹祸,还会干什么,你快过来,你过来,我们出去了,这么个鬼森森的地方。” 施安回过头来,在灰暗的光芒下,裂开嘴朝着张林麒阴森森的一笑。张林麒竟然觉得施安的笑里带着鬼气,他又骂了一句:“草,你搞什么鬼?” “他就是一只鬼,还能搞什么鬼。”柳生阔大的袖子一挥,抬眼看着施安:“张儒博,被自己的后世子孙骂,是怎么个感觉?” 张林麒呆了,他指指施安,又看看柳生,吐出一个他字,就再也不说话了。 施安嘿嘿的笑了,他挺直了脊梁,眼神坚定强硬,像是一个军人。这是张儒博的气质,不是施安的。 张儒博也不否认,他笑了笑:“你是怎么看出来是我的,本事还不小,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夸奖完柳生,张儒博打量了一下柳生身后的张林麒,哼了一声,说:“瞧你毛毛躁躁的样子,真是丢我们张家的脸,将来怎么成大事儿。” 张林麒就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丢张家的脸了。倒是柳生被张儒博夸奖的十分尴尬,他解释说:“我不是本事大,我本来也是看不出来,我只是算出来这里除了他已经没有活人了,没有活人,活着的施安又是谁,爱新觉罗·恒瑜会跟谁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肯定不是施安?”柳生停了停:“我追着爱新觉罗·恒瑜出去,听她说了一个故事。” 他对张儒博说:”我知道这个故事你已经听得滚瓜烂熟了,可你能不能让我再把它煮一煮讲给张林麒听听。” 张儒博摸摸那个巨大的玻璃缸子,那只巨大的动物还在沉睡,可是突然缸子里的血转动了一圈,柳生的眼皮挑了挑,他看见那只动物的脚趾动了动。这只动物也需要醒来了。 柳生不动声色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开始不紧不慢的讲:“这事儿还得从袁世凯活着的时候开始,一个姓张的孩子身世可怜,可怜到手里就剩了半拉干馒头还省着当宝贝,兵荒马乱的时候差点被马踩死,亏得袁世凯一把拎起他,认他做了干儿子,他这一生才飞黄腾达起来,那个孩子叫做张儒博。” 柳生还挺礼貌的征询张儒博的意见:“我说的对不对?” 张儒博哪儿搭理柳生,他全心的记挂在玻璃缸子泡着的东西里,张儒博看见那东西的一个整个的脚掌动了。 这个东西要活了。 柳生又自己继续说:“张儒博一生对袁世凯马首是瞻,唯令是从,袁世凯要天下,张儒博就给他打天下,袁世凯要名声,张儒博就给造名声,而袁世凯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皇帝,到死了,他也就做了那么几天,有人说袁世凯这是血统不正,死的时候,袁世凯还是不甘心的,袁世凯死的不甘心,张儒博就不安心,他这一生都是袁世凯的,袁世凯做不成皇帝,那么他可以让袁世凯的子子孙孙做皇帝。” “不知道张儒博在那儿听说了一个传说,于是,一个疯子出现了,张儒博养了数条百年金鳞巨蟒,没有龙血,你娶了爱新觉罗·恒瑜,皇家真龙天子的近亲,可不是身上也留着所谓的龙血,你将爱新觉罗·恒瑜锁在屋里,日日取她的血喂给这些蛇,七七四十九天,有些死了,有些活着,你给这些活着的蛇喂婴孩,你究竟给它们喂了多少的婴孩,你把这些蛇的血灌给孕妇,她们生下孩子有些浑身鳞片,你又把这些蛇子蛇孙喂给巨蟒,你终于养出了一条,一条怪物。”柳生说完,看着张儒博,他说:“其实张儒博,你也许不知道百年金鳞巨蟒本身就有可能是妖,你用妖血喂养孕妇可不得生下怪物,你也不过是养了一个妖物。” 对于这些事儿,张林麒闻所未闻,他呼了一口气问:“你从那儿知道的,管他呢,他养他的龙,管我们什么事儿。我们走。”说完,张林麒拉着柳生的手就要走。 柳生反握住张林麒的手:“我不走,我们也走不了了。” 张儒博看见那团怪物的身躯在扭动,他哈哈大笑。张儒博指着柳生和张林麒说:“你们走不了了,我怎么会让你们走,我要成功了,慰亭,慰亭,你可以做皇帝了,蛇化金龙,谁还敢说你血统不正,哪怕是你不在了,还有你子子孙孙,慰亭。” 袁世凯字慰亭。 张儒博又哭又笑,他心里的执念终于看见了希望,他指着柳生和张林麒说:“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养的龙醒来吃什么?” 这是一只沉睡着饿了许久的怪物。 张儒博说完,他的指甲骤然变得尖锐,他猛然朝着柳生扑过去,柳生的抬手抱住了扑过来的张儒博,架住张儒博尖锐的指甲,就和张儒博扭在了一起。柳生偶尔得空朝着张林麒喊:“行啦,你该看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快出去吧。” 张林麒就是不出去。 巨大的玻璃缸子哄的一声碎了,柳生猛地抬起头,他看见黑红的血汹涌了出来,一条通体黑色的怪物一跃而出,这只怪物的身上弥漫着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浓重的妖气,以及一点淡不可闻的龙气。这是一只妖兽。 张儒博趁着柳生走神,尖锐的指甲插进了柳生的脖子里,猛地拔出来,又打算刺进柳生的脑袋里。张林麒朝着张儒博扑过去,推开了张儒博。 那个黑色的怪物足有两米粗细,大半个身子还盘在血水里。它的头似龙非龙,似蛇非蛇,长了三只巨爪,瞪着鲜红的眼睛,看着离他最近的柳生。 柳生后退了一大步。 张林麒已经要压制不住张儒博了,张儒博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施安的小身板了,这洞里根本看不见太阳,他还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张儒博猛力掀开张林麒,他要从施安的小身板里出来了。 柳生窜了两步,抓紧了张林麒,大步后退。 柳生退一步,那只怪物的头朝着柳生近一步。张林麒甚至听见那只怪物的鼻息声,清晰无比。 柳生小声的对张林麒说:“我不会捉妖,这只妖太强了。” 张林麒埋怨了一句:“那你会什么?” 柳生挺不好意思的说:“我只会杀鬼。” 张儒博终于挣脱了施安的小身板,他扬手把施安的尸体抛向了半空,那只怪物张开满口獠牙的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柳生的手腕一翻,袖子里出个布袋,他赶紧把布袋打开说:”爱新觉罗·恒瑜,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去吧。” 第14章:荒宅遗事十三 一个没有脑袋的红衣女鬼从布袋里飘出来,僵直的张着双手朝着张儒博掐过去,带着深仇大怨,带着不共戴天。爱新觉罗·恒瑜,也许是怀着美妙的少女的情怀嫁给张儒博的吧,说起来张儒博也算长得一表人才。 张林麒看着扑过去的爱新觉罗·恒瑜,心想,她该是有多恨他,他毁了她的一辈子。 那只巨大怪物终于开禁了。自从醒来,它尝到了第一口人肉的味道,小小的施安的身板只够他塞牙缝的,它巨大的胃口被开启了。它呼了一声,从那玻璃缸子里腾跃而起,这个洞里根本盛不下它,它撑破了这个洞。 土块子簌簌的掉下来,柳生扑在张林麒的身上,张林麒躲在柳生的身下,看见这个洞塌了,日光射了进来,又是一片青天白日,张林麒看见爱新觉罗。恒瑜紧紧的抱住了张儒博,张儒博挣扎着尖叫着,他们在一片青天白日里瞬间化作了灰尘。 他们又死在了一起。 紧接着那些土块子纷纷的砸到了他们身上,渐渐的被掩埋,黑暗袭来,张林麒闭上了眼睛,尘土 掉进了他的眼睛里,有点疼。 眼耳口鼻里都是土的气息,四处都是死寂般的安静,黑暗一直蔓延着,柳生以为自己又要睡了。他快速的刨开压在身上的泥土,爬了出来,然后动手把张林麒拉了出来。 柳生的眼皮跳了,他回头一看,一只漆黑的大爪子正朝着自己的抓过来,柳生拉着张林麒,抬手一甩,张林麒被甩到了一旁,躺到了半米高的荒草中。 柳生躲了一下,没有能躲开那只漆黑的爪子,那只漆黑的爪子抓在了柳生的肩膀上,柳生袍子被抓烂了,他的肩膀被抓下一块肉去,露出了白骨,血,鲜红的血,在日光下,万分刺目,血染红了柳生的半边身体。 张林麒晕乎乎从半人高的草里爬起来,正看见这一幕。张林麒伸出手的停住了,他想开口叫柳生的名字,可是他连柳生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他只是叫出了一个你字。 张林麒在白日里看清楚这个怪物的模样,白日里,这个怪物更为可怖,初初见了一点龙的端倪,可还是有着蛇的嘴巴眼睛,吐着血红信子,獠牙满口,它庞大的身躯上长了三只爪子,尾巴却是凸的,一截蛇尾。这个巨大的怪物足足有着二十来米长,半扬着头颅,血红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柳生。 柳生把阔大的袖子卷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去拼命了。 那只怪物见一击不中,吼了一声,半人草的杂草被这吼声弄得折的折,扑的扑。张林麒捂住了耳朵,他觉出了自己的眼耳口鼻流出细细的血丝,剧烈的疼,疼的他眼懵。 自己离着这么远,尚且是这样,那么柳生呢? 张林麒打起精神去看柳生。柳生眼角流出两行血泪,嘴唇边也带着血,而他全然不在乎,柳生仍然镇定的紧紧的盯着那怪物。 那只怪物又伸出一只爪子朝着柳生的抓过去,柳生不躲,那只爪子生生的刺穿了柳生的背,从柳生的胸膛伸出来,那只怪物就这么抓着柳生,跟抓着个小玩意似的往嘴里送。 张林麒瘫软在地,他的泪混着血流出来,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柳生要死了。柳生是好的,好的脾气,好的样子,可是那样好的一个人要死了,他救了张林麒很多次,可是在他要死的时候,张林麒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柳生要死了。施安死了,孙国栋死了,宋巧云死了,柳生也要死了。 张林麒的心里说不出来是害怕还是什么,他只是难过,难过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大口的呼吸,害怕自己被憋死。 怪物勾着柳生送到嘴边,一直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柳生动了,他突然一用力,用力朝着怪物的爪子推了一把,借着力,柳生从勾着自己的爪子上下来了。他跃上了那只怪物的鼻子,蹭蹭两步跑到了那只怪物的眼睛旁,手里捏着一块坚硬的鳞片。 柳生的背后是五个血窟窿,血像是喷泉一样,源源不断,他身体里的血像是要流光了。 那只怪物开始疯狂转着头,想要把柳生摔下去,柳生手里的鳞片朝着那只怪物血红眼睛,一划, 那只怪物眼睛里流出了黑红的血,瞎了。 柳生松了一口气,就被甩了下来,他四肢张开,砰的落到了地面上,他落下之后,他身边绿色的草都红了。 疯狂的吼叫声响起来,张林麒捂住耳朵,朝着柳生跑过去。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张林麒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物巨大爪子,在疯狂中,朝着柳生落下的地方拍过去。张林麒停止了奔跑,他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惨叫,柳生粉身碎骨的惨叫。 柳生没有像张林麒想的那么惨,柳生撑着力气滚了几滚,躲开了。他滚进了一个坑里,他在摸索着,终于他抓住了那个大玻璃缸子的碎掉部分 。柳生看了看,他身边都是碎玻璃,刺进他的皮肤里。 柳生捡了几块又长又尖的碎玻璃,他握着这几块玻璃,玻璃划破了他的手。那只怪物还在疯狂的扭动,慢慢的那只怪物安静了下来,它呼哧呼哧的鼻息声粗重的响着,闭合着眼睛,动着脑袋,似乎是在听着声音。 柳生脱下衣服把那几块玻璃绑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块碎玻璃站起来。他满身是血,趁着白的脸黑的眼,真像是鬼。柳生走路向来是毫无声息的,他悄无声息的靠近那只怪物。柳生走到那只怪物的背后,他突然顺着那只怪物的脊椎攀爬而上,快速行走。 那只怪物直立起身体,疯狂甩动,柳生爬到那只怪物的头上,他拿起手里的碎玻璃扎进了那只怪物的右眼,又快速的解下一块玻璃再次朝着怪物的右眼扎过去。柳生手里玻璃抵住扎进那只怪物右眼的玻璃。 怪物疼了,它举起了爪子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右眼拍过去,柳生快速松手,那只怪物把那块玻璃刺进了自己眼中,更深的把另一块玻璃送入了自己脑中。它僵直站着不动了,鼻息声也渐渐的微弱下去。柳生慢慢的闻不到这个怪物活的气息了,它要死了。 柳生邹然松了一口气,他从那只怪物身上掉了下去。那只怪物哄得一声,躺倒在地,死了。 张林麒朝着柳生跑过去,柳生赤,裸着上身躺在一片红色的血里,他黑葡萄似的眼睛闭上了,脸庞更加的白。张林麒推推他:“喂,喂,你醒醒,醒醒。” 柳生就那么躺着,悄无声息的,久久的没有回应张林麒的话,久到张林麒想要探一探柳生鼻息, 看看他是否活着。 柳生才慢慢的吐出几个字:“还活着,快死了。” 张林麒心里松了又紧了,他这时候娇气倒是少了,他解开自己身上的衬衫,草草的包扎了柳生的伤口,背起柳生就往外跑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神鬼画皮,他只需要救得是柳生的命。 张林麒背着柳生走过半人高的草地,走过东廊西廊,走过张家主宅,来到这个大门前,那个雕花的大门安静的等在这里,它看不见里面的这一场屠戮,它似乎还是张林麒进来的样子。 张林麒觉得背上的柳生呼吸声渐渐缓慢起来,他奔跑在山林起,石头扎伤了他的脚,他还要分心 叫着柳生:“你别睡,你和我说说话,你叫什么?” 柳生趴在张林麒的背上没有说话。 张林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问你呢,你叫什么?” 柳生有气无力的说:“柳,柳。”他想不起自己叫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姓柳,柳生的脑子不转了,他迫切的想要睡去,可是张林麒在他的耳边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柳生说:“我叫柳生。” 张林麒没时间去想柳生的怪名字,他只怕柳生睡过去,再也醒不来,听见柳生回答了他的话,他赶紧上赶着问:“你是从来哪儿来的?” 张林麒大步的奔跑着,他自幼娇惯,从来没有背着人跑过这么远的路,此刻忘记了疲惫,背着柳在狭窄的山路上奔跑,他脚下的石头滚滚的在运动,树叶割伤了他的脸。 柳生很久之后才回他:“我不知道。”张林麒不在乎柳生的答案,他只怕柳生睡过去再也不给他 答案,张林麒不停的跟柳生说着话,不停的催促着柳生回答。 柳生疲惫的想着,这个孩子的话可真多啊。 张林麒背着柳生跑到了山间的公路上,他恍然的站在公路上,就看见一辆车朝着他们开了过来。张林麒盯着那部车看,他突然一咬牙,背着柳生在公路的中央跪了下去了。 张林麒在赌。 山间的公路狭窄,他跪在这路中间,车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轧着他们过去,一是停下来。 第15章:荒宅遗事十四 那辆车停在张林麒的面前的时候,张林麒的手都软了,他的手抓着柳生都使不出力气,柳生顺着他的肩膀落了下去。 还没有等到车里的人出来,张林麒已经跑到车窗前敲着玻璃:“医院,我求求你们去医院,他快死了,再不去医院他就要死了。” 车上的人赶紧下车把血糊糊的柳生抬上车,张林麒坐上车,让柳生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他握着柳生的手,精疲力尽。 柳生还清醒着,他只是疼的厉害。柳生的手指动了动,他轻轻的敲敲张林麒的手指。张林麒猛然睁开眼,盯住柳生。 柳生没有睁开眼,他的嘴动了,张林麒凑近他。张林麒听见柳生悄声说:“我不去医院,我自己能好起来,我还没断气。” 张林麒盯着柳生,他终于慢慢的冷静下来,柳生是去不得医院的,先不说柳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就是柳生现在身上的伤普通人也早已经死透了。可是柳生现在还活着,这简直无非令人置信,不得不生疑。 张林麒握着柳生的手说:“你说不去就不去,我找别的地方照顾你。” 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快速的行驶,张林麒在车里绞尽脑汁的想着他和柳生可以去的地方。车开到身下,经过一个小旅馆,张林麒叫了一声停车。车主把车停下来,朝着张林麒说:“你们不是去医院吗?” 张林麒开了车门,朝着车主道谢:“谢谢,我们先不去了,我还得等着我哥哥,我哥哥说在等我们。” 说完,张林麒就把柳生拖出车里,背在肩上,车主还是挺热情的,他忙叫张林麒:“我看他伤的挺重,要不我先把他送去最近的医院?” 张林麒没有回头,他倒是再跟车主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朝着小旅馆的方向走过去。车主看着张林麒的背影说了一声:“真怪。” 张林麒背着柳生走进小旅馆,血糊糊的柳生把前台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张林麒一把就把其中一个小姑娘的嘴捂住了,他朝着小姑娘笑笑:“没事,我们闹着玩呢,他身上这全是颜料,喝多了,醒不了。”张林麒一手搂着柳生,一手去摸自己的裤兜里的钱包,幸好他把钱包放到了裤兜里,不然什么都没了。 张林麒也不敢离前台太近,怕小姑娘闻见柳生身上的血腥味。张林麒把钱包打开,钱包里潮乎乎的,里面的现金不多,张林麒抽出身份证和几张钱扔在前台,抬头笑的甜:“麻烦你先给我们找个房间呗,我背着他累得慌,一会儿把身份证给我送过去就行,谢谢啦。“ 张林麒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招人喜欢,这一招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母亲和祖母的,百试百灵,想来女人都是一样的。 果然,其中一个小姑娘自告奋勇的带着张林麒先去找房间了。张林麒一进房间,一句话也不说就把门关上了。他背着柳生到了浴室,把柳生放在地上,把浴缸里放满了热水,他小心的把柳生放了进去。他看见柳生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慢慢的滋生出新的皮肉。 一池子的水很快变成了红色,张林麒又换了一缸子热水,才把柳生捞出来,擦干,扶到了床上。 张林麒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干,张林麒去浴室里把自己的衬衫洗干净了,拿吹风机吹干净,套了上去,他摸出自己的钱包,里面只有一张购物卡,几张人民币,他把人民币拿出来数了数,还剩下个四五张。张林麒把钱拿吹风机吹干,揣进口袋里。 张林麒先去前台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办了手续,他先跑去旅馆内的商店买了一把烟,张林麒叼着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抽完烟,张林麒在商店的公共电话上拨了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 张林麒抹抹脸叫:“妈,我是林麒。” 张林麒的母亲很焦急,她没有等张林麒的话音落下,就焦急的问:“林麒,你现在在在哪儿,大家都在找你,林麒,你赶紧回来,你爸爸病了。” 张林麒忍不住又叼了一根烟在嘴里,他叼着烟说:“妈,我还回不去呢,我过两天就回去,爸爸病了,我着什么急,他不是多的是私生子私生女,多的是人看他,不缺我一个。” “不是,林麒,你爸爸是真病了。”张母焦急的解释:“他想见见你,他说想你了,你不为你爸爸,也要为妈妈,你得回来为妈妈争一口气,万一,万一你爸爸有个好歹,我们母子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张林麒打断他母亲的话:“他怎么会有个好歹,他花心风流着呢,妈,没事,我过两天就回去,我还得跟你说个事儿,咱们家山里的那个旧宅子出事了,刘真他们不见了,你,你报个警吧,就说宅子失窃,别说我也去了那儿,就这样吧,这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就这样吧。”张林麒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林麒问问店主哪儿又卖衣服的,店主告诉他这附近只有一个卖运动装的店,张林麒出了商店就去买衣裳。 衣服不怎么样,倒是卖的死贵死贵,张林麒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缺钱过,他的手里不过有四五百块钱,他只给自己与柳生一人挑了一套衣服,就要他四百多。衣服还不是什么好布料,真有点像地摊上的处理货。 张林麒拿着衣服,抽着烟,听着店主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衣服多么多么好,这附近只有他们一家店是卖衣服。张林麒抽了大半根烟,他烦躁的说:“别说了,就是你把你的衣服说出天仙来,我也没钱。”张林麒说完,他把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揪下来一个,放到店主手里:“给你,我这扣子也值个几千块,我换你几件衣裳。” 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有些胖,烫着卷发,她把张林麒递过来的扣子又放回张林麒手里:“小子,没钱也不能拿个玻璃来哄我,没钱是吧,我给你便宜点,二百,二百出得起不,出不去,就趁早走嘞。” 张林麒懒得跟她说话,抽了两百块扔给她,抱着衣服就走。在回去的路上,张林麒买了一份番茄盖饭,两瓶水。等他回到房间,柳生躺在床上,真像是一具死尸。张林麒小心的摸了摸柳生的头,不是冰凉的,尽管不温暖,还是有着淡淡的温度。张林麒拿了一杯,小心的给柳生喂水,一口一口慢慢的喂给柳生,直到柳生喝了小半杯,张林麒才放下杯子。 张林麒掀开被子去看柳生的伤口。柳生赤裸的身躯露出来,他的身体是一种象牙色的白,泛着光滑的光泽,四肢修长,漂亮结实。只是肩膀上有伤,身体上还有几个血窟窿。 张林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柳生的肌肤,温良又舒服。 张林麒给柳生盖好被子,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衣服,去吃他买的那份番茄盖饭,番茄盖饭只能看见红的番茄,翻了半天不见一块蛋,番茄也许是番茄酱,甜腻腻的倒胃口。张林麒吃了个七八分饱,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他把饭扔进垃圾桶里,小心的躺在了柳生的身边。张林麒又困又乏,可是他现在睡不着,他细细的看着柳生。柳生的睫毛是长的,嘴巴有些翘,嘴角很精致,柳生的鼻子很好看,是挺直挺直的,他的这儿那儿都是好看的。张林麒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他看着柳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16章:荒宅遗事十五 柳生醒来,颇有些神清气爽,他睁开眼,看看四周,墙壁很白,周围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有些是柳生能叫出名字的,有些是柳生叫不出名字的。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坐了起来。柳生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只盖着一层薄被,现在外面的天气很炎热,但是屋子里很凉快。柳生有点渴,他看见一边的桌子上放着半杯水,掀开被子,去拿那半杯水。 张林麒进来的时候,柳生正在站在桌子旁边喝水。张林麒拎着手里的饭,目瞪口呆的看着柳生,柳生赤,裸着身体端着水杯,他的神态自然,仿若他本就是赤。条条而来,也该赤。条条而去。 柳生身上的伤早已经好了,那样剧烈的伤口竟然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他的皮肤光洁平滑,微微透着有力的肌理,在白日里似乎发出了一点莹白色的光芒。赤。条条的柳生很是大方,但是张林麒不好意思了。 张林麒目瞪口呆的站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一句话:“你怎么连条内裤都不穿。”说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退出门去,砰的又把门关上了。 柳生自然是不懂什么叫内裤的,他端着水杯,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关上的门,继续喝自己的水。 张林麒的脸都红了,他捂着脸,站在门外,他看见了柳生有力的肌理,莹白色的肌肤,修长的手臂,好看的大腿,还有黑色草丛里蛰伏着的睡虫,张林麒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相反的,男孩子他见得不少,玩过的也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柳生这样好看的身体。这简直就上苍的鬼斧神工。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令张林麒面红心跳。 张林麒切了一声,想自己害臊个什么劲儿,光着的都不害臊,自己躲在这儿发个什么骚。张林麒再次推门而入。 柳生已经喝完了水,他站在窗户口,俯视着窗外。这是哪一个时代,拥有什么样的古怪的东西,世情如何,人心怎样,柳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好奇心。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好奇心渐渐的被磨灭了,平静的如一汪清水。 张林麒上去一把把柳生拽过去,叫:“我说你能不丢人现眼不,你快好好给我上床躺着去,你可醒了,你都睡了四五天了,老子可是伺候够你了。” 说着,张林麒就把柳生朝着床上按。柳生挺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那挺麻烦你的,我说咱们这事儿已经了了,咱们是不是把帐算算了,你说。”柳生比划了七厘米的高度:“你说你要给我这么多钱,但是你也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就少要一点,就么多吧。”柳生好心的把那七厘米的高度减半了。 张林麒从柜子里把自己的买的衣服丢给柳生说:“又不是不给你,等我回了家就给你,把衣服穿上,我回家就给你,我我本来以为待会儿就回去了,也没带多少钱和现金,我家有的是钱,不缺你那点。” 柳生背对着张林麒穿衣服。 张林麒想了想,决定试探一下,他说:“我挺喜欢你的,要不你跟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张林麒说完这话,心里很紧张,他盯着柳生的背影,等着柳生的回答,他渴望柳生答应,又讨厌柳生答应。 柳生终于转过身来,他穿好了裤子,套上了上衣,他开口叫了一声张林麒:“哎,我说。” 张林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柳生抬起手指指自己衣服上的拉链说:“这个怎么系上,我不会。”柳生似乎有点无奈,他微微的笑了笑,黑眼睛弯了弯。 张林麒心闷的很,他一把揪住柳生的领子,把柳生揪到了自己的面前:“这都不会,你可真笨。”但是,张林麒手里的动作却很柔和,他轻轻的帮柳生把拉链拉上了。他靠得柳生很近,鼻子对着柳生的下巴,闻见了柳生身上的味道。 拉链一拉好,柳生轻快的跳开了,他站在那儿尴尬一笑:“我该走了,钱我不要了。” 张林麒急忙说:“钱你不要了?” 柳生现在倒是视金钱如粪土了:“不要了。” 说完。柳生越过张林麒,朝着门口过去。 张林麒咬了咬牙,抢先一步堵住了柳生的路,抓住柳生的手甩了一把:“老子照顾了你这么久,你他妈的说走就走,你倒是好意思呀你,狼心狗肺,你是不是人。” 柳生很正经的说:“我不是人。” 他这句我不是人,可把张林麒给气着了,张林麒气的摇了两下头,朝着柳生的胸口就是一拳:“你,你。”你了半天,张林麒只蹦出了句:“你不能走。” 柳生试着和张林麒讲道理:“你看,你虽然照顾了我这久,但是我也救了你的命,我又不要你的钱,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我怎么就不能走呢。” 张林麒现在根本就不讲道理了,他倒不是现在多爱柳生,也许是有那么一些喜欢的。张林麒只是觉得遇见一个自己对眼的不容易,他活了二十几年了,只这么一个。错过了,不知道,又是多少年。 张林麒气呼呼的说:“反正你不能走。” 柳生决定再和张林麒讲道理。他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不是不喜欢那点钱,是你还没有来的时候,我偷偷给你算了一卦,虽然我的卦算的不太准,但是我算出来你的命里有凶劫,你这凶劫太毒烈,我怕跟着你把小命丢了,我是害怕,你看我这么害怕,就放我走吧。” 柳生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我害怕。” 说着柳生的手轻轻的一拍张林麒的手腕,张林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的身体就离开了堵住的门,他眼看着柳生大步的走出了门前。 张林麒虽然是有点霸道,但也不是个没皮没脸的,他也不追了,倒是狠狠的一脚把门踢上了。张林麒靠着门呼呼喘气,他心里想老子不稀罕,老子要什么样的没有,比柳生漂亮的,比柳生身段好的,比柳生年轻的,要什么样的都有。谁稀罕那么个玩意。这么想着,张林麒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柳生走出去,突然大大的打了喷嚏。他在楼道里徘徊,他不认识电梯,但是不能阻止他用楼梯下楼去。柳生在楼道里溜达了一圈之后,终于找到了楼梯口。 柳生站在站在楼梯口轻轻的咦了一声,方要打算下去,他旁边的电梯发出了滴的一声,缓缓打开,柳生先是闻见了一股子浓烈的香水味,像是玫瑰香水夹杂着茉莉花的味道,在这浓烈的香水味儿里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味道,这味道柳生觉得很熟悉,但是香水味太浓烈,柳生只闻见了那么一丝,这味道就被掩盖了。 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古怪服装的小女孩,她的头上裹着一条红色纱巾,挡住了半张脸,赤红色的半截短袖,金色的灯笼裤。小女孩的怀里的还抱着两个小孩子的,两个小孩子在大夏天里还过得严严实实的。 那个小女孩抱着婴孩慢慢地走着。 柳生心里奇怪,他感觉到了怪异,忍不住的嗅了嗅,可是空气都是浓烈的香水味。柳生心里想,这个小姑娘的力气可真大,竟能抱动两个孩子。柳生啧了下嘴,就下楼去了。 张林麒气够了,就开始收拾东西,张林麒也该回家去了,他已经离家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张林麒也没有什么好收拾,他不过就背着一个柳生,拿着一个钱包来的。 张林麒拿着房卡正要下去,就听见了敲门声。碰,碰,碰的,一声一声的缓慢而执着。 张林麒愣了一下,是柳生又回来了么,他小跑了两步过去开门。 第17章:荒宅遗事十六 柳生下了楼,他长吁了一口气,走出了这间旅馆,柳生不知道何去何从,他的前面是片大山,夏日里,绿葱葱的很好看。柳生想着要不去山里住几年,他沿着公路慢慢的前进,朝着大山的方向走过去。 柳生走的很快乐,他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儿,虽然没有什么调儿,但是这并不妨碍表达他快乐的情怀。柳生喜欢山里,他可以自己活着着,不顾忌世人,不顾忌生死,什么都不用顾忌,想说话就唱歌,想安静就钓鱼。 如果可以柳生宁愿永远活在山里,不见世人。 柳生突然闻见了死亡的味道,他向前望去,就看见一只死兔子躺在马路中间,也许不知道死了多少天,都烂了,发出了腐败的烂肉的死亡味儿。 柳生动了动鼻子。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在楼道里闻见的那股浓烈的香水味道里也有这么一股子腐败的烂肉的味道,柳生安静的站在马路上,停止了歌唱。他想,这也许就是张林麒的凶劫了。 他听见身边的汽车呼呼的飞驰而过,带动的风吹着动他的衣服。柳生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柳生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路奔跑,张林麒的凶劫来的太快,也太恰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早一些,晚一些,就都跟柳生没了关系了。 张林麒并不知道自己的凶劫来了,他的手里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很高兴,他打开门讽刺的笑:“哟,怎么又回来了。”张林麒的话接着就卡在了嗓子眼里,他的眼前哪有柳生的影子,他的眼前空无一人。 可是他听见啪啪的脚步声,张林麒低头一看,一个红衣金裤的小女孩正抱着两个婴孩往朝着他走。他这一低头,正好从上往下看正好看见小女孩裹着红纱巾露出的脸,这张小小的脸全烂了,烂肉一块一块的掉下来,露出牙齿鼻孔,小女孩朝着他可怖一笑。 张林麒倒吸了一口气,啪的又把门关上了。他把那个小女孩关在门外,锁上门,吼了一声:“滚。”然后,他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门外还是那缓慢的敲门声,碰,碰,碰,一声又一声。 张林麒犹如困兽一样在屋内徘徊,他从窗户外望了望,张林麒甚至想要不要从窗户跳出去,他望了之后,想跳出去一定会被摔得稀巴烂。 张林麒紧紧的盯着门,开始的慌乱之后,他竟然慢慢的镇定了下来。张林麒看见一枚小小的黑色的指甲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张林麒举起了房间里的实木椅子,他等待着着,那枚指甲竟然犹如利器,把门上的锁切割开来。 张林麒站在门边,面色如常,但是后背都被汗湿透了,额头上的汗流进眼睛里,刺得张林麒眼睛疼。 门咯吱一声卡了。 一个穿着小红鞋的脚踏了进来,那个鬼气森森的小女孩进来了。张林麒神呼了一口气,举起手里的椅子就朝着探进了来的那颗脑袋用力的砸过去,恨不得把那颗脑袋砸烂了。 张林麒确实把那颗脑袋砸烂了,并且欢快的发出了噗地一声。 那个小女孩的脑袋一歪,红纱巾散开了,张林麒完全看清楚了那张脸,那张脸上的腐肉上下颤动着,欲掉不掉,欲留不留,腐肉泛黑,骨头发白,简直就像是泥潭子里钻出来的一个骷髅。张林麒那一椅子砸下去,把她的脖子砸断了,头颅砸开了,黑的脑浆突突的往外冒,流到了脸上,发出连那浓烈的香水味都无法遮盖的臭味。 小女孩歪掉的脖子摇摇欲坠的挂在身上,她朝着张林麒走过去,动作变得敏捷了起来。她手里的那两个婴孩动了动,竟然掉在了地上,包裹松开,是两个漆黑的干婴。那两只干婴浑身漆黑,动作比那个小女孩更为迅速的朝着张林麒爬过去。 张林麒紧盯着它们,转身就跳到了桌子上,把唾手可及的酒瓶子,茶叶罐子,水杯朝着那几只玩意扔过去。 他刚扔出了几个水杯子,那两只干婴已经爬上了桌子腿,就要够到张林麒的脚了。 张林麒注意到但凡是那两个干婴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道漆黑的痕迹,那道痕迹迅速的腐蚀,地板上已经像被腐蚀出两道车轨一般。 桌子腿快速的摇摇欲坠。 一只漆黑的干巴巴的小手落到了张琳琪的鞋上,张林麒慌忙踢了一脚,踢开,朝后一跳。他的鞋上落下了一块黑色的印记。 张林麒觉得浑身泛起了一股寒气,刺骨刺心,甚至打了一个寒战,霎时间都动不了了。 只这一瞬,他已经被包围了。 张林麒已经不指望柳生回来了,甚至他谁都不指望了,连自己都不指望了,他冷的打哆嗦,他看见自己的鞋腐蚀了,接下来将会是他的脚。可是他可能不会死于腐蚀,他更有可能被这三个东西活活咬死。 张林麒转开视线,不去看那三个东西,他望着窗户,也许是最后一眼的蓝天。再或许,他该叫一声救命。 他的嗓子呼呼直响,叫不出那个救命。 两只干婴儿已经要爬到张林麒身上了。 突然玻璃砰的一声响,张林麒看见了柳生的那张脸,柳生的攀附在窗户上,狠狠的用拳头打向了玻璃,玻璃带着柳生的血,簌簌落下。柳生从碎玻璃直接窜了进来,碎玻璃刮伤了他的脸。 柳生抢在那两只干婴前,抄起床上的被子堵在了张林麒前面,柳生的速度极快,几乎电神雷鸣。堵完那两只干婴,柳生抬起一巴掌,给了那个小女孩一巴掌,终于成功的把小女孩的脑袋给扇掉了。 小女孩断掉脑袋的脖子里咕咕的冒出些粘稠的液体,然后噗通倒地了。 那两只干婴爬过了被子冲过来了。柳生一伸手把张林麒护在身后,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十根手指头一握一弹,似是千万光符朝着那两只干婴射过去。那两只干婴的动作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停住了。 柳生见那两只干婴停住了,转头朝着张林麒不好意思的一笑:“你没事吧?” 张林麒呆了一下,他突然抬起脚就朝着柳生踹过去。 柳生躲了一下,握住了张林麒的脚。柳生看见张琳琪半只鞋子都黑了,他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脱张林麒的鞋子:“快脱,快脱,不脱下来,你的脚都烂了,烂了,只能砍下来再换了,换脚真的很疼。” 一个转眼,柳生就把张林麒连鞋带袜子脱了下来。柳生细细的观察了张林麒的脚,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上一小块泛起了黑,完全有的救。所以柳生握住了张林麒的脚,他的手心覆盖在了张林麒的大拇指上,张林麒只觉得一阵暖意缓缓的激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张林麒可还是很生气,他狠狠的拍了柳生的肩膀一巴掌,瞪着眼睛,愤愤的看着柳生。可惜柳生看不到,他慢慢的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张林麒脚指甲那块黑消失了。 柳生眯着眼,似睡非睡。 张林麒突然看见柳生身后的那两只干婴又动了。 第18章:荒宅遗事十七 柳生似乎也觉察到了,他松开张林麒的脚,转身朝着那两只干婴笑了,他的手指甲竟然变得更为可怖,尖锐的长,阴森的长,令张林麒想起九阴白骨爪来。柳生伸出他的长指甲,伸手把那两只干婴的脑袋拧了下来。 柳生随手一扔,扔到地上,两个脑袋像是球一样滚了几圈。 柳生这个模样,真有点像是鬼怪。张林麒莫名其妙的缩了缩脖子。 蹲下来,柳生手里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勺子拨弄着那两个圆脑袋:“有人要害你,这些干婴我似乎是见过的,好像是有种外来的人擅长养小鬼,是哪国来着,很少见啊,嗯。”说着,柳生又指指那个小姑娘的尸体:“嗯,就穿那样的衣服。” 柳生不知道,可是张琳琪很清楚,那个小姑娘分明就是一副泰国打扮。 张琳琪说:“是泰国,泰国最擅长的养小鬼。” 柳生连忙点头:“对对,就是那个什么泰,什么国,这种小鬼都是被人控制的,其实也就是个傀儡,牵着线的木偶。”柳生把一床被子铺平,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尸体包裹起来,塞进了床底下,拍拍手:“我们走吧。” 张林麒在那儿想,谁要害他。他的父亲是不是真的病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 张林麒越想越心慌,他光着脚就就朝着外走去,快走了几步,他又转身紧紧的抓住了柳生:“你得跟我一起回去,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在等着我。” 柳生一甩手:“我不去。” 张林麒不撒手:“你不去也得去。” 张林麒使劲的拉着柳生往外走,他们拉拉扯扯的模样有点难看,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围着他们俩指指点点。 柳生有点不好意思。他忙推推张林麒:“你松手,我自己走。” 张林麒斜看了柳生一眼,那意思是我松手你还不得跑了? 柳生也觉的这么拉拉扯扯下去不是办法,他只得先妥协:“我跟你去,我不跑。” 张林麒拉着柳生已经上了大马路,他站在一手紧紧的拽着柳生,一手打的。 等着柳生坐上汽车的时候,就已经是上了贼船了,上去了已经下不来了。 车在奔驰,柳生坐在车上,看着风景飞驰而过,映照的他的眼中,绿的是树,黑的是山,白的是水,蓝的是天,会飞的是鸟,游着的鱼,最多的是人。 他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眼前的世界变成了这样,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原来现在的人变成了这样,斯文相貌,翩翩蝴蝶。 果然一个时代又过去了。 车停在了市中心的一栋高层公寓前,张林麒朝着司机借了个电话,给姚姐打了电话过去:“姚姐,我回来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去就见我妈,姚姐,我是想说,我在楼下,穷的连个打的钱都掏不起,你下来掏钱。” 姚姐比张林麒大十五六岁,自从张林麒生下来,就是由她一手照顾的,吃穿住行,每一处都是姚姐亲力亲行,张林麒对着姚姐的时间比对着他父母的时间还要长。 姚姐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张林麒就像是她的儿子一样。 张林麒的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姚姐就出来了。 柳生偷偷的观察姚姐,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是皮肤保养的很好,白嫩的像是二十来岁姑娘的脸,她的眼睛很大,鼻子的弧度有点僵硬,幸而嘴巴的角度很柔美。柳生偷偷的多看了几眼,他在心里想多好看的一个老美人啊。 在柳生偷偷观察姚姐的时候,姚姐也在观察柳生,她抿着嘴,表情很严肃,付了钱,把张林麒拎到一边,小声的对张林麒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玩玩可以,别把人带家里来,也别让人抓住风声,你爸爸现在病了,万一,将来,你这孩子,你跟陈小姐的事儿最好是先定下来。” 张林麒心里不耐烦,但有些怕姚姐的,他尽量压制自己的口气:“我知道了知道了,他是我朋友,朋友,你想哪儿去了。” 姚姐听见张林麒这话,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行,瞧你这副邋遢相,快去洗个澡,换件衣裳,见见你妈,再去看看你父亲。” 张林麒忙点头:“行,行,姚姐,你先去看看我妈,我随后就到啊。“说完,就拿了姚姐手里的钥匙,拉着柳生就跑。 柳生还在看着他的老美人,他看了一阵觉得这个老美人太狠辣,实在不是他的菜。于是柳生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生还跟着张林麒到了他的公寓里。张林麒把柳生领到副卧的浴室里说:“快,洗个澡,洗完澡,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和我爸。” 柳生被关在浴室里,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他在浴室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洗漱台上把一瓶一瓶的东西打开,一瓶一瓶的闻,有的味道很好闻,柳生很喜欢,有的很难闻,柳生也不觉得讨厌。 张林麒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看见柳生还是刚进浴室的模样,他踩在浴缸上灵巧的转着圈,玩的倒是不亦乐乎。 张林麒本想绷着脸说他几句,见柳生这个模样却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不洗?“ 柳生停下来,站在浴缸上尴尬一笑:”我不会。” 张林麒把手里毛巾放下,他走进浴室说:“我帮你。” 柳生看见张林麒进来,从浴缸上跳下来,开始大大方方的脱衣服。一不会儿,柳生就赤身裸体了。 张林麒的心痒了一下,他打开喷头,调试着水温,朝柳生说:“把头伸过来。”柳生很听话,乖乖地把头伸过去。 张林麒的手揉捏着柳生头发,柳生的头发不长,但是也不短,毛茸茸的很柔软,摸在手里就像是小动物的毛,细细绒绒的一大把。 用水把柳生的头发打湿,张林麒笑着打趣柳生:“你这头发脏的都能养跳蚤了。” 柳生弯着腰,让张林麒洗头,他一本正经的回答:“跳蚤精能在头发里造出一座城,跳蚤养不起啊。” 张林麒也不明白他这些歪魔邪道,只当柳生讲了个冷笑话。 第19章:荒宅遗事十八 张林麒的动作很轻,极其认真地细细给柳生洗着头发,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也不放过,他给柳生摸上洗发水,洗发水的泡沫充满了张林麒的指缝儿。张林麒觉得像是小时候玩气泡一样快乐,那个时候,他错误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张林麒突然想跟柳生讲一讲自己的事儿,也许是因为柳生的好脾气,也许是因为柳生不是在尘世圈里的人,也许是因为柳生和他没有什么利害冲突。 柳生听着耳边哗哗的水声,水声里还有张林麒的声音,张林麒说:“我小时候觉得自己是最快乐的小孩子,我有爸爸,虽然他不常回家,每天都很忙,我有妈妈,虽然她时常阴沉着脸,直到我上了小学四年级,我才知道爸爸还有别的儿子,他的忙原来只是针对我和我妈,他的时间和笑容都分给了他的私生子,他不爱我,一点也不。” “我怎么想去优秀,怎么无理取闹,怎么惹是生非,怎么勤勉向上,他都看不见我。”张林麒想起那些日子还是难过,他迷茫的握着喷头说:“他把他的私生子都接回来了,他们活在我跟我妈的眼皮底下,他们抢了我爸,还要抢我的家产,没准还要害我的命,柳生,柳生。” 他的心里难过,别人都当他娇生惯养,无理取闹,一贯的坏脾气,可是他活的这么多年来,他最亲的人谁也不曾想想他,一个看不见他,一个不在乎他,他一个人孑孑独立,终于化成了一个长满刺的刺猬。 他们待他还不如姚姐。张林麒的眼睛一酸,眼泪就唰唰的掉下来,幸亏柳生低着头看不见。 张林麒连着叫了好几句柳生,才说:“我一点也不想去见他,一点也不想。” 柳生呀的叫了一声,张林麒连忙问:“怎么了,水烫了?” 柳生闭着眼,低着头说:“不是,泡沫进到眼睛里,蛰的眼睛疼,难受。” 张林麒赶紧把柳生头上的泡沫冲干净了,他在洗漱台上拿了一瓶沐浴露,把喷头和沐浴露一起塞进柳生手里:“你自己洗,冲一遍水,把沐浴露涂在身上,洗干净就行了。”说完,张林麒快步的就出去了。 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失态。 等到柳生穿好衣服出来,张林麒已经收拾齐整了,穿了件银灰色的衬衫,牛仔裤,手里拿着车钥匙,车钥匙在手指上转圈玩。见柳生出来,就朝着柳生打了呼哨,就带着柳生出去了。 柳生跟在张林麒后面,跟着他去车库开了一辆银蓝色的车出来,坐上车,然后张林麒坐在车里给她妈妈去了电话:“妈,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医院,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了。”张林麒打完电话,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柳生也不敢问为什么,有时候他有那么一点胆小。 张林麒的车狂飙出去,飞快的开往了医院。 他的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古怪。 等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张林麒已经顾不上柳生了,他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柳生看着打开的车门,从车里下来,小心的把车门关上,不紧不慢的跟着张林麒过去。 张林麒站在电梯口狂按着按钮,但是电梯迟迟不动,他等不及了,跑到楼梯上,开始拼命的朝上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硬是跑到十八楼,才站在楼梯口上喘了一口气,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柳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后面,轻轻的拍了拍张林麒的肩膀:“怎么了?” 张林麒的声音有点抖:“我爸,我爸不行了,这么快就不行了。” 柳生不擅长安慰人,他想了想说:“唔,也许是骗你的,他还好好呢。” 张林麒朝着楼道里走过去,他喃喃自语:“怎么会骗我,这种事儿不能是骗人的。” 他刚走出来楼道就看见了几个人站在楼道里。他妈,姚姐,那个女人,还有他的私生大哥,和私生弟弟。 他的私生大哥倒是没跟他一个姓,随了母姓,姓赵,叫赵林川。赵林川长得像他的父亲,身材魁梧,脸部线条深刻,眼窝有点微陷,双唇薄而犀利,肤色是健康的铜黄色。他的私生小弟随了父姓,叫张林烈,张林烈长得像他的母亲,很平凡,平凡的五官,平凡的身材,只是十分爱笑。 姚姐最先看见了张林麒,她本想冲过去,看见张夫人没动,姚姐忍了忍。张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她抬头看了一眼张林麒叫:“林麒过来。” 张林麒走到他们中间,环视了众人一圈:“我爸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妈,我爸呢?” 张夫人颤着手指指着张林麒:“你爸呢,你爸不行了,他们母子就要骑到我们头上去了,你爸好忍心啊,你爸爸要是有什么好歹,留下的东西也不能分他们一点去,他们就惦记你爸爸死呢。”说完,张夫人沉着脸,哭了几声。 赵林川动了动眼角,看了一眼张林麒和张夫人。 他对张林麒说:“那也是我爸,爸他在病房里。”赵林川朝着张夫人点点头:“张夫人,我带林麒去看看爸。”说完,赵林川朝着张林烈说:“你照顾好妈妈。” 赵林川做了主,领着张林麒就朝前走。 柳生慢悠悠的跟上去,不要意思的朝着众人笑了一笑,不远不近的跟着张林麒。张林麒心里烦躁焦急,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赵林川。 他们在一见重症监护室前停下来,赵林川说:“爸就在里面。” 张林麒隔着玻璃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面色灰败的躺在床上,紧紧的闭着眼,戴着呼吸机,简直就像是个死人一样。在张林麒眼中,一向魁梧能干的父亲轻而易举的倒下了,张林麒几步不敢相信,即便是他不爱他,可是他倒是自己的爸爸。 张林麒转过头赵林川:“怎么回事 ,我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我只走了几天而已。” 赵林川解释说:“你走的第二天,就突然倒下了,说是中风,可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赵林川顿了一下,说:“就像是突然丢了魂一样,倒下去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去了,伤的不轻。” 张林麒盯着重症监护室的人又问:“医生怎么说的?” 赵林川抿着嘴回答:“医生说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赵林川又说:“林麒,我还得告诉你个事儿,爸早就立了遗嘱,家族的产业留给了我,给你和林烈一人每年五千万和百分之一的股份,你们名下的财产还是你们的,林麒,这是爸爸的意思。” 张林麒盯着重症监护室里的人,他瞪着眼,不说话。 赵林川知道他心里难受,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悄悄离开了。 张林麒盯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老了,病了,在要活不下的时候,又把他遗弃了,他想把他的父亲摇醒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比不得赵林川优秀吗,他的母亲比不上赵姓的女人美丽吗,他比不上那些家产贵重吗? 张林麒慢慢的蹲下去,捂住脸。 柳生站在张林麒的身边,有点手忙脚乱。他见不得别人哭,他知道张林麒一定在哭。 他也跟着蹲下去小声说:“别难过了,别难过。” 张林麒伸手抱住了柳生,他哽咽着说:“他还是不疼我。” 柳生轻轻的拍拍他:“他疼你的。” 张林麒呜呜的哭:“不疼我,他对我不好,没有人对我好。” 柳生反手抱住张林麒:“有人对你好的。” 张林麒紧紧的抓住柳生,柳生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的抓住了他。他说:“你要对我好,你看,我救了你,你要对我好。” 张林麒像个困兽,他急需要找一个出口。柳生明白的,他只得顺着张林麒的意思说:“我会对你好的。” 张林麒抓住了柳生的这句话说道:“我要把属于我的一切拿回来,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都给了别人,你要帮我。” 柳生拍拍张林麒的背他说:“都拿回来,拿回来。”他嘴里胡乱的安慰着张林麒,然后眼睛去看向重症监护室里张林麒的父亲。他盯着张林麒的父亲看了一大会儿,张林麒就趴在柳生身上呆了一大会儿,蹲在柳生都觉得累了。张林麒早就不哭了,就是腻在柳生身上不起来。 柳生盯够了,开口说:“你父亲的魂丢了。” 张林麒猛地抬起头来,他跟着柳生一起去看重症监护室。柳生指着玻璃窗说:“你父亲的魂丢了,干在这儿喘气罢了,魂要是再不回来,你爹可就真没了,有人把他的魂拿跑了。” 柳生一本正经,绝无虚言。 第20章:荒宅遗事十九 张林麒立刻明白了,他爸也被人害了。有人除了想要害他,还要害他爸,也许还有他的母亲。 他咬着牙,不说话。他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柳生,他不能再做一个只会扮撒娇使坏的孩子了。张林麒觉得自己现在是孤立无援。他只有一个柳生,柳生不会害他 ,不会遗弃他。 柳生对张林麒拿不出办法来,他只能看着丢了魂的张林麒的父亲。 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人们早就散了。 张林麒没有开车回公寓,他开车带着柳生回了张家旧宅。张家旧宅里现在住着他的母亲,赵林川,张林烈,还有他们的母亲。 柳生跟着张林麒进了张家大宅,张家大宅很大,上下四层的别墅,还有大院子,种着各色植物,以及一个很大的游泳池。 进了门,柳生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张夫人。张夫人四五十岁的模样,依旧风韵犹存,想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她该是典型的南方美人,长得不够高,脸庞丰腴,细长眼,玲珑鼻,菱角嘴,清风明月的美。 风韵犹存的张夫人看见张林麒进门,狠狠的把桌子一啪,斜看了张林麒一眼:“跟你没用的父亲的一样没用,养小三玩男人倒是学得十足像,连上赶着给别人送钱也一样。” 张林麒停住了脚步,他回头叫了一声:“妈。” 他反问道:“你让我怎么办,去抢去夺,去杀人去放火,我能改了我爸的遗嘱?”张林麒觉得很疲惫,他摊开手说:“你说,我怎么办?” 张夫人沉着一张脸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只是拿回来而已。” 张夫人站起来,端着高脚杯倒了一杯红酒,她抿了一口红酒说:“还得我给你出主意。”张夫人说完,瞅了瞅柳生。 柳生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这母子两人冷嘲热讽。见这个时候张夫人瞅了瞅,就知道他们有什么重大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商量了。 他很识时务的朝着张林麒一笑:“要不我先去找个地方待会儿。” 张林麒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柳生:“你去二楼我的房里去玩电脑吧,还有游戏机,上了楼,左边第二间房,挺好找的。” 柳生接过钥匙慢慢的上了二楼。他在左边的第二间房转了一圈,并没有打开门进去,他在这层楼里犹如游魂一般,转着。 他的耳朵动了动,在一片寂静中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 柳生的手放在他停下来的那扇门上,他一个用力,竟然将门打开了。进了房间,柳生紧跑了两步,跑到窗户前,他朝着窗外招呼:“哎,我说你说的是真的?” 门外的芭蕉树上是一只杂毛麻雀和一只白画眉。这杂毛麻雀可真大,足足有一只鸽子大小,爪子还带着一枚碧绿的扳指,额头上点了一个大红点。杂毛麻雀倨傲的看了看柳生,就要朝着白画眉叽叽喳喳了。 柳生只好再次卑躬屈膝的问了一遍:“麻雀兄,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在这栋楼里看见过一个生魂,一个男人的生魂?” 雀兄还是倨傲的抬着头,倒是白画眉朝着柳生点了点脖子。 柳生又问:“那个,麻雀,哦,画眉兄,我还想问那个男人生魂是谁带走的,你们看见了没?” 那只白画眉歪着脖子似乎实在想,想了一会儿,它朝着柳生叽叽喳喳的叫,柳生听见了咦了一声说了句:“也对。” 可是倨傲的麻雀兄不干了,它伸出尖嘴朝着白画眉捉了一口,起身就飞走了。白画眉见杂毛麻雀飞走了,忙朝着柳生叫了几声,也跟着飞走了。柳生伸手作别:“有缘再见,杂毛麻雀兄。” 送走了白画眉和杂毛麻雀,柳生环顾了一眼自己所在的房间。他断定这该是一间书房,柳生在这个书房里走动。书房里有三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一张湘妃榻,一张桌子,一把大摇椅。 柳生细细的观察这三个书架上的书,他的手灵巧的摸着书架,上上下下的摸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来。 书架是真书架。 柳生又去看书架上书,他眯着眼,一行一行的看过去。 终于让他找出了那么一点不同。他在一行新书里发现了一本半新不旧的书,除了这本书其他的书都是崭新的,没有动过的。 柳生小心的把那本书抽出来,他打开书,一摞子照片就掉到了地上。 柳生把地上的照片捡起来,数了数一共十二张。 照片上是两个兄弟,从婴儿时候的照片一直到长成了青年。 其中一个是柳生的知道,是张林麒的父亲,另一个柳生看着也不陌生,因为另一个长得实在是太像张林麒了。 柳生看着照片,他突然觉出了哪儿的不对来。 张林麒叫他的声音响起来,柳生听见了声音没有回答张林麒。 张林麒不一会儿就找了进去,他问柳生:“你怎么到我爸书房来了,看什么呢?” 柳生把手里的照片摊开在张林麒面前:“看照片。” 张林麒啊了一声,拿起一张问:“哪儿来的,我爸的书房起过火,说是书房里面的照片都烧光了,书房里摆的我小叔跟他的合照最多,我还以为都烧光了,没想到还有。” 柳生的手指了指照片上像张林麒的男孩:“你说他是谁?” 张林麒说:“我小叔啊,我爸的弟弟,就是我奶奶的第二个儿子。” 柳生小声地问:“他还活着吗?” 张林麒点头:“活着吧,我没见过他,也没有人提起过他,只有我奶奶说我小叔在泰国开公司,据说是一次新马泰旅游,就决定留在泰国了。” 柳生小声的哦了一声,突然又转向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爹不亲娘不爱吗?” 柳生很严肃的说:“因为你长得既不像你爹,也不像你妈。” 第21章:荒宅遗事二十 “你倒是长得比较像张儒博。”柳生的手指移到照片上:“或者比较像你的小叔。” 张林麒顺着柳生的手指向上看,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长得不像他的父母,而长的像他的叔叔。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也有可能证明许多东西。 张林麒很烦躁,他一下要面对很多的问题。他的家产,他母亲的计划,父亲的怪异,一件一件的让他烦躁。 他拉住了柳生的手说:“别瞎说,我怎么就不像我爸妈了,不像他们还能像谁?”张林麒拉着柳生出了书房,他大声的喊:“姚姐,姚姐,快把我爸书房的门锁上,锁子坏了。” 姚姐噌噌的从楼上跑下来,看了一眼张林麒拉着柳生的手,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张林麒拉着柳生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到了房间,张林麒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他问柳生:“你饿了嘛,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柳生在张林麒的房间里张望,听见张林麒问他,就点点头,表示自己饿了。 张林麒出了门,并没有去拿吃的,他走到书房门口握住了姚姐要锁门的手,他盯着姚姐叫了一声:“姚姐。” 姚姐看着张林麒的眼睛,她突然觉得张林麒长大了,他的目光尽管慌乱可也慢慢的镇定了起来,姚姐叫他:“林麒。” 张林麒对着她说:“姚姐,你去帮我准备一下,给我挑一身衣服,挑一套卡地亚的珠宝,一束红玫瑰,定一个位置,后天我要和陈心妍约会。” 姚姐点头,拍拍张林麒的肩膀:“好。”她不问张林麒为什么,只要他想,她就去做。 张林麒看着姚姐下楼去,他打开这个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张林麒从书架上抽出柳生的刚才拿的那本书,将里面的照片全部拿出来,塞进裤子口袋里,然后将门锁上。 在厕所里,张林麒把一张一张照片烧成了灰,水一冲,干净了。张林麒叼着烟,用力的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圈。 洗了洗手,张林麒叼着烟去厨房拿吃的。他遇上了在餐厅里的赵林川,赵林川在厨房里吃意大利面,吃的很专心。赵林川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认真,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就算是吃饭也能做出办公的模样来。 赵林川见张林麒进来了,站起来叫了声:“林麒。” 张林麒现在与他连表面上的和平都不屑维持了,他吸了一大口烟说:“别叫我,赵林川,你有什么脸面叫我,你抢了我爸,抢了我的家,抢了我的家产,没准你还想杀了我,别叫我,赵林川,假惺惺的,我恶心。” 赵林川放下手里的叉子,他尽量柔和了语气:“林麒,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妈,但是我们是一个爸,我们是兄弟,不管你怎么想,你就是我赵林川的兄弟,我赵林川不会那么对自己的兄弟。” 张林麒嫌弃的皱起了眉头,他躲开了赵林川,从厨房端了两盘牛排,一瓶红酒离开了。 赵林川看着张林麒的背影,想着小时候的张林麒不是这样子的,小时候的张林麒可爱的很,他记得第一次看见张林麒几乎以为是天使误入凡间。很多年过去,赵林川心中的天使仍在,不过凡间太乱,天使迷路了。 大型天使张林麒端着盘子回到房间,正看到柳生正痴迷看着他墙上挂的一幅画。那幅画上画着高山白雪,在高山白雪中间有一座碧绿的天池。 张林麒咳嗽了一声,柳生不好意思的回过神来,他指着那幅画说:“我一定见过这个地方,我一定是是从这个地方来的,我听见它叫我回去。” 柳生长叹了一声,似乎很满意。 张林麒把盘子放到桌子,伸手就把那幅画摘掉来扔到了床底下,他招呼柳生:“快过来吃饭。” 柳生很遗憾的看着那幅画被藏起来了,他坐在桌前,张林麒把一盘牛排送到柳生面前,然后拿出两只酒杯,到了两杯红酒。 张林麒端起酒杯说:“干杯。” 柳生也跟着端起酒杯小心的喝了一口,味道算不上好,倒也算不上坏,将就着能入口。 张林麒问他:“味道怎么样?” 柳生挺直白的回他:“也就那样,还是能喝的。” 张林麒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把刀叉递给柳生:“尝尝我家的小牛排,七成熟,鲜嫩可口。” 柳生看着盘子的里的小牛排犯了难。他瞅着张林麒拿起刀叉切割牛排,柳生干脆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牛排咬了一口。 张林麒看见他那个模样,有点发笑。 酱汁沾满了柳生的嘴边,就像是一圈酱黑色的胡子。张林麒探过身去,抬手把柳生唇边的酱汁轻轻擦干净,他笑话柳生:“多大人了,连个饭也不会吃。” 柳生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张林麒一直以为柳生的眼睛是漂亮的,可是今天看来更加的漂亮。也许是喝了酒,也是是受了柳生黑眼睛的诱惑,张林麒忍不住在柳生的嘴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一下,柳生呆住了,张林麒也呆住了。 张林麒有些慌张,他走到柳生跟前拉住柳生的手解释:“柳生,柳生,你别生气,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柳生呆住了。 他被一个男人给亲了一口。张林麒的嘴里有一股子红酒的味道,他的吻就像是那一杯酒给柳生的感觉一样,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柳生看着张林麒因为着急有点泛红的眼睛,张林麒很漂亮,算的上美人了。 柳生不觉得一个男人的吻怎么了,他不记得了女人的吻了,于是男人的吻也就无所谓了。这个男人喜欢他,柳生有点寂寞了,他想谈个恋爱也不错的,张林麒还是美人,一点也不亏,真是赚了。 柳生回答他:“红酒的味道不错,你的吻也不错。” 张林麒的眼睛一亮。他欢天喜地的叫起来:“柳生,柳生,你是说。”他欢天喜地起来,一把抱住了柳生,又松开,在屋子里跳了两圈。 柳生看着他跟个小孩子一样的高兴,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娇气的张林麒,漂亮的张林麒,蛮横的张林麒,其实还是有些可爱,让人喜欢的。 张林麒又扑过去抱住柳生,他闭着眼朝着柳生说:“再亲一下。” 柳生捧着张林麒的脸,在张林麒的脸蛋上点了一下。 张林麒确定这不是梦了。他笑着站起来,觉得这么些日子来,终于能高兴一点了。他猛的跳到床上,拍拍自己的旁边位置:“过来,过来。” 柳生尴尬一笑:“这个,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张林麒被他逗笑了:“不是,我就是想躺着和你聊聊天。” 柳生哦了一声,慢慢的走到床边,躺到了张林麒的身边。 张林麒伸手抱住了柳生,他的鼻尖抵住柳生的鼻尖。柳生能都看清楚张林麒颤动的睫毛,粉红的嘴唇。 张林麒轻轻说:“柳生,我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好看。” 柳生也由衷的说:“你也好看。” 张林麒摇摇头:“不,你简直就是上天按照我想要的样子做出来来,鼻子,眼睛,嘴巴,没有一处我不满意的。” 张林麒紧紧的盯着柳生说:“我真高兴,高兴遇见你 。” 柳生看着张林麒闪亮的眼睛,他看得见张林麒的热情,柳生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他觉得有点怪异,有点尴尬,又觉得有些高兴,有些欢喜,有点满足。 他决定一定要帮张林麒。就算是为了这点喜欢。 张林麒抱着柳生絮絮叨叨到半夜才舍得闭上眼睛。 柳生看见张林麒睡了,他悄悄的起身,鬼魂一般在张家旧宅里游荡。这样的旧宅里看上干净,其实最为肮脏,这样的家庭,虽然繁华,可是诛心的事儿也做了不少,这宅子里哪儿缺得了一两个死人。 柳生伸着鼻子,嗅着死人味。 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在这个院子里的种着两个大芭蕉树,高的很,漆黑的夜里,叶子忽闪忽闪的像是两个大怪兽。柳生在其中一颗芭蕉树前停下来,他的手指探进了芭蕉树的泥土里,他手指上的指甲越深越长,朝着土里一抓,土一抖,挖出一块骨头来。柳生看了一眼那骨头,又埋了回去。 他蹲在树下,敲了敲芭蕉树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死的,你出来一下吧,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不杀你。” 芭蕉树后慢慢的出现一个人影。面目模糊。 柳生看见了那个人影想这是个半新不旧的鬼,死了起码得有二十几年了。 半新不旧的鬼站在那儿,等着柳生说话。 柳生站起来,走到那只鬼的面前说:“我就是想和你说个事儿,我过两天带你出去一趟,我找个人你付一下神,动一动,可是说好了,你可不能霸着人家的身体不放,等这事儿完了,我给你在刚死的人里找一具身体,别人还以为你有一口气活过来了,怎么样?” 那只半新不旧的鬼没说话。 柳生一甩手:“我有这本事,能带你走,你的尸骨被埋在这里,动不了,要是行,你就点个头。” 那只半新不旧的鬼点了一下头。 第22章:荒宅遗事二十一 张林麒在半夜惊醒,醒来没有看到柳生,他光着脚跳下床去,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张林麒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房间,越来越陌生。 柳生进来的时候,张林麒还迷迷糊糊的醒不过来,他像是平白的梦魇了,在那陌生里和迷茫里无从醒来。 柳生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朝着柳生笑了笑,也没有问柳生去哪里,他抓起床头的一包烟,指指厕所说:“我去抽根烟。” 张林麒靠在厕所的门上,颤着手,点燃一根烟,他着急的吸了一口,才平静下来。 柳生打了哈欠,倒在床上半睡了过去。他似乎听见了张林麒躺在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话。可惜柳生听不见了,他睡过去了。 第二天,柳生醒来,就看见张林麒笑着盯着他的脸看。清晨的清亮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越发的显得张林麒黑发红唇,是个美人了。柳生在这样的早晨有那么一点心动了。 张林麒轻轻的点点柳生的嘴唇:“快起来,我们今天去约会。” 柳生回答他:“好,马上呀。”他顺便吃了一点美人的豆腐,他的手顺着张林麒的脸颊上去,在张林麒的耳后轻轻的点了一下。 张林麒很高兴,他起了床,认认真真的挑选着衣服,他是极为重视这和柳生的第一次的约会的,柳生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张林麒像个挑剔的小孩子挑着衣服鞋子,喜欢就是试一试,不满意的就远远的扔到一边。 直到张林麒满意了,柳生才伸了个懒腰,起床拉住了张林麒的手,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张林麒悄悄的和柳生的咬耳朵:“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特别的漂亮。” 柳生和张林麒手拉着手下楼去,正遇见一大家子正在吃早餐。长长的餐桌上做了两边,一边是张夫人,一边是赵林川,张林烈与他们的母亲。 张夫人看见自己这个屡教不改的儿子,皱了皱眉叫:“林麒,你这是什么样子,还不快过来吃早饭。” 张林麒拉着柳生的手不放:“妈,我不吃了。”说完,就要领着柳生往外走。 对面的赵林川抬起头来,看向了张林麒和柳生,他的面色很难看。 这让张夫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椅子发出一声难听的咯吱声,张夫人站起来,傲慢的抬着头对着柳生说:“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跟着我儿子,也不嫌臊得慌,你也好意思,一个男,妓住进家里来,张林麒,给他钱,你把关系给我断了,你这种身份,玩归玩,不能把人带到家里来,你打的是你父亲和我的脸,。”张夫人指着柳生说:“你,你这个,这个,你要是真喜欢我儿子,你为了他着想也该离开他,你倒是财色两得了,你让我儿子怎么办?” 张林麒大声叫:“妈。” 他拉着柳生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希望柳生是不明白的。可是柳生的心里是清清楚楚的,他只是不记得一些事了,这并不代表他的生命里就是一片空白,他把张林麒母亲的话听得很清楚,要是他跟张林麒没有这层关系,随便张夫人怎么说,可是他跟张林麒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柳生觉得很尴尬,尴尬里又有那么一点羞耻,羞耻里觉得自己有点错了。 就像是迷了路,瞬间里,又顿悟了路原来是这样走的,自己走错了。 他活着,在这不死不休的年华里,而张林麒呢,他不能跟自己在这不死不休的年华里纠缠下去,一日可以,一月可以,一年,十年,一辈子呢? 柳生回头看向屋内,在门合上的那一霎那,他看见一张张陌生的脸。他想,要是他跟张林麒在一起过日子了,定然是躲不开那些脸,他们是跟他没关系的,可是他们是跟张林麒有关系的,而这些关系突然让柳生有些恐惧。 柳生的手突然从张林麒的手里抽出来。 张林麒转过身看他,柳生不好意思一笑,却没有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姚姐这个时候追了出来,隔着老远就叫:“林麒,林麒,你听我说。”张林麒等着姚姐近了,听她说:“林麒,你也别生气,太太她也是为你好,你。”她瞅了瞅张林麒身边的柳生,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说:“你早晚是要跟陈小姐结婚的,玩玩就好,你回去好好跟太太说。” 柳生被姚姐一瞅,他心里觉得更加尴尬了。 张林麒是要结婚的,谁也没有打算和他在这不死不休的年华里纠缠,柳生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把。错把一场露水姻缘,当成了一场天长地久。 张林麒打断了姚姐的话:“姚姐,今天你别管我。” 姚姐叫他:“林麒。” 张林麒语气坚定:“姚姐。” 姚姐终于败下阵来,她转过身离开了。 张林麒看着柳生,心中忐忑。他等着柳生开口问他,等着柳生的质问,等着柳生的气愤,哪怕不是气愤,埋怨也好。他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柳生。 柳生不生气,不质问,他问:“快走吧,我们要去哪儿?” 张林麒的心里哽住了,他希望柳生能够问出来,可是柳生什么也不问。 张林麒在车库里开出一辆哈雷载着柳生,奔驰在大街小巷。他们把车停在了万来居,要了一碟蟹黄包,一蒸笼荠菜猪肉蒸饺,两碗小馄饨,一碟泡椒凤爪,一碟红油毛肚,一碟酱小黄瓜。 张林麒夹了个蒸饺给柳生:“快吃,这儿的小馄饨最好吃了,吃完了,我们去游乐园。” 柳生的筷子拦住了张林麒的筷子,他从那碟蟹黄包里挑起头来:“我自己来,自己来,一手捏了个蒸饺,又去夹盘子的里的泡椒凤爪。 柳生似乎格外的喜欢那碟泡椒凤爪,尽管辣的他频频的扯耳朵,吐舌头,可还是连肉带骨头的吃下去大半。 他嘴里嚼着泡椒凤爪问张林麒:“去哪儿做什么?” 张林麒拿着筷子敲了敲桌子:“哎哟,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去约会,我们先去游乐园,然后吃肯德基,晚上再吃烛光晚餐,看电影,手牵手回家。” 柳生嚼着凤爪,他听着张林麒兴冲冲的谈论着约会,他有点不忍心打断他。他们这一段关系,由张林麒执着的开始,由他单方的打断。 可是他也不能任张林麒自顾自的说下去,柳生小声的说:“我不想去约会了。” 他这话说完,张林麒与柳生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张林麒才小心的问他:“你生我妈的气了,你别和她一样,她那张嘴,就爱瞎说八道。” 柳生吐出嘴里的骨头,他说:“不是,我不生气。“ 张林麒继续问他:“你听见姚姐说了,柳生,柳生,我只喜欢你的,我一直以来就喜欢你,从你像一只水鬼一样从水里钻出来就喜欢,柳生,我不会离开你,我喜欢你,我只是,只是想把属于自己东西拿回来,陈心妍的家族能帮我,我不喜欢她,可是她能帮我,我并不一定要娶她,就算是我娶了她,我还是会和她离婚的,柳生。” 张林麒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柳生没有话说。他的手指蘸着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画着圈。 张林麒问他:“你,要离开我?” 柳生的手指停下来,他摇头说:“并不单单是你说的这些,有多事情你不懂的。” 张林麒问他:“我不懂什么,你和我说。” 柳生无奈的笑了,他摇头说:“你不懂。” 张林麒开始烦躁,他踹了一下桌子:”你说。” 柳生也就无奈的一本正紧的说:“我是胆小鬼,我害怕。” 张林麒粗声说:“狗屁。” 柳生摊开手说:“我何其认真,你跟我算了吧。” 张林麒猛地站起来,大声说:”你跟我说清楚,我不是你耍的小猫小狗,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你给我个理由,我能办到就办,我有错就改,你不能这么让我不明不白。“ 张林麒咄咄逼人。 柳生安静的坐在这儿,张林麒的嗓音很大,早晨来吃早饭的人不算多,但是茶楼里很安静,人们听见声音纷纷朝着这边看过来。 柳生说:“你坐下来。” 他安静的坐在那儿,不像那个爱尴尬好脾气的柳生,看在张林麒的眼里,柳生陌生了一些。坐在那里的柳生眼神太冷静,他说:“你哪儿懂得了一点,你要是懂,就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了,林麒,我们不一样的,我跟这世界的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老,不会死,可是你会,你的亲人会把我当做怪物,你要我和我一起过日子,就要离开你的亲人,放弃的你家产,你所拥有的一切,你将会和我一样是个穷光蛋,我没什么本事,我只会杀鬼,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更养活不了你。” 柳生问他:“你愿意吗?” 张林麒张着嘴,说不话来。 柳生笑了笑,喝了口茶:“你看,你其实没有你以为的喜欢我,我们算了吧。” 第23章:荒宅遗事二十二 张林麒怔了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柳生简直有点绝情了:“你不知道,你看,你要跟我过日子,你看得见自己的衰老,你会长出白发,你会掉了牙齿,你也许还会全身瘫痪,而我一直将会是现在的模样,我们再也不像过日子的两口子,我们像,像父子,你会羡慕别人的执手偕老,你会羡慕别人的光明正大,我不想,你回想起来,恨我。” 张林麒知道自己不愿意,可是他又想不出两相其美的办法来。这简直没有两相其美的办法,这是一条绝路。 他绝望的问:“你要离开我。” 柳生摇头:“我还要帮你。” 张林麒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面上没有露出来,他缓缓的坐下去,抓住柳生的手叫:“柳生,柳生你别走。” 柳生任由张林麒抓住自己的手。 他们静默的坐在这个清晨的茶楼里,在清亮的阳光里,各自纠想着自己的心事。 柳生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说:“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父亲。” 张林麒抬起头看着柳生。柳生咳嗽了一声说:“我也许有办法让他醒过来。”柳生说着,就开始动手收拾桌子上东西,把桌子上的蒸饺蟹黄包,全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抓着一把泡椒凤爪朝着张林麒说:“走吧。” 他们的约会泡汤了。可是这不重要,在张林麒心里重要的是柳生现在还不会走,他自欺欺人的想总是会想出办法的,一定会的。 医院里,张林麒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柳生眯着眼看着他。其实张父就像一具尸体一样,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张林麒也随着柳生的眼光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突然说:“其实小时候,他对我还是好的,会抱我会亲我,只是渐渐的,不再理会我了。” 柳生的手放在玻璃上,他说:“他要醒来了,明天就要醒来了。”青天白日里,柳生的身体里突然出走另一个影子里,黑乎乎的一团,似乎像个人影,似乎也不像,那个影子穿过玻璃床,走到了病房里,那团影子在触碰到张父的身体的时候,发出一道金光,显现出它的本来面目来,是那只半新不旧的鬼,它回头看了一眼柳生,柳生朝它微微一点头。 那只半新不旧的鬼就附到了张父身上。 这一切张林麒都看不见。 柳生的手指朝着那透明的玻璃一点,星辰一样的光芒慢慢的从他的指尖透过玻璃,扩散到张父的整个房间。 柳生对张林麒说:“我需要你爹的一滴血。” 张林麒没反应过来,柳生已经绕过他,走到了病房门口,推开门,走进了去,张林麒只得小心站在门口,想要进去又不敢。 柳生的指尖在张林麒父亲的手腕上轻轻的一划,两滴血就落到了柳生的手指上,柳生把其中一滴收在掌心。另一滴,他的手指轻轻一弹,这滴血就化成了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的颗粒融在满屋子的星辰一样的光芒里,那满屋子的星辰立刻就暗了下去。 柳生走出来,把门关上,拍拍手说:“走吧,你父亲明天就要醒来了。”张林麒看着自己的父亲,短短的时间,他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似乎又老了一些,他的小时候,他的父亲不是这样的,强壮,爱笑的父亲,就像是赵林川和张林烈的综合体。 他们还真是长得像自己的父亲。 他迟疑的问:“我爸爸明天真能醒来了?” 柳生很确定的说:“对。” 张林麒几乎高兴的又哭又笑了,他拿出手机说:“我打电话给姚姐,还有我妈,告诉她们我爸要醒过来了,柳生,是不是你把我爸的魂给叫回来了?” 柳生握住了张林麒的手机,他嘘了一声,在楼道里来往的医生护士虽然少,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了。柳生说:“等到明天再说吧,万一醒不过来呢,大家不就白欢喜一场了?” 张林麒想想也是,就收回了手机,他跟柳生的那点不快,被欢喜冲淡了。 柳生和张林麒在张父的病房外站着,看着似乎在沉睡的张父。 柳生觉得站的累了,他小声的对张林麒说:”我们回去吧。” 张林麒嗯了一声,他反问柳生:“回哪儿去,我带你去我的小公寓把,我们不回大宅了。” 柳生摇摇头说:“不,我要回大宅。” 张林麒抓抓头发,他很想抽一根烟,摸出了烟,又塞了回去:“你回去干嘛,看着我狼狈不堪,对着我妈,被她骂,你忍得下去,我怎么受得了,不能回去。” 柳生很坚持的表示自己要回去:“我得回去。” 张林麒忍不住的骂他:“你犯贱吧,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回去。” 柳生攥着掌心:“我必须得回去。” 张林麒指着楼道口说:“你回去,你回去啊。” 柳生倒是不好意思了,他说:“我不认得路。” 张林麒不松口:“你走啊,我不带你回去,你随便。” 柳生抬起头看了张林麒一样,他倒是真的潇洒的一甩手,转身就走。 张林麒看他走出去四五米,气的上前几步拉住柳生:”你这是去哪儿?” 柳生回头看他一眼:“回大宅。” 张林麒说:“你认识路?” 柳生毫不在意:“找一找总是能找到的。” 张林麒信柳生说的是真的,他会真的去找一找,找到了就回去。张林麒狠狠的踹了一下墙:“我送你回去。” 开着哈雷,张林麒又把柳生送回到了张宅的大门前。 可是张林麒没有勇气进去了。他把车停在了大门前,看着大门,没有勇气进去。柳生从车上跳下来。张林麒对他说:“你进去把,我不想进去了。” 柳生好脾气的安慰了他一下:“过几天就过去了。” 说完柳生推开门,走了进去。 柳生进了大门,走进屋,正听见张林烈对赵林川说:“哥,你今天没去公司?” 赵林川回他:“我刚回来,我一会儿去医院看看爸。” 柳生的进门声打扰了他们的对话,张林烈和赵林川都转过头看他。 柳生的脚停住不动了,他朝着这兄弟俩笑笑,就飘忽飘忽的朝前走。张林烈和赵林川看他的眼神很怪异。 柳生这表情动作太坦荡了,仿佛他进不是张家大宅,而是路上遇见一个荒庙废寺,他也不过是进去躲个雨避个风。 以至于纵横商场的赵林川一时开不了口叫住他。 赵林川在柳生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叫住了他:“今天林麒他母亲的话有些过分,我先道个歉。” 柳生并没有停住脚步,他背对着赵林川挥挥手,他知道赵林川接下来要说什么。柳生背对着赵林川没有停下来。 就算是赵林川的教养再好也忍不住皱了眉,他听见柳生说:“我不过是个过客,条条大道来,条条大道去,困了累了歇把脚,我已经快要启程了。” 柳生说:“到时候,也许还麻烦你给一张车票钱。” 赵林川看着柳生在楼梯上转了一个弯,上了二楼。 柳生的话放在任何人身上说出来都有一种装的感觉,但是放在柳生身上,极其自然,似乎他本就是这么来的,也合该在别人的生命留下点痕迹就离开,他留下来,才是最不合理的。 赵林川信了。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柳生不是一般的人。 柳生上了楼,他站在二楼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摊开自己的掌心,他的掌心里有张父的一滴血。那滴血快要干了,粘腻的在柳生的手心里。 柳生朝着手心吐了一口吐沫,他手掌一用力,五根尖黑的指甲露了出来。柳生掌心里的那滴血在空中半漂浮了起来。 柳生小心的把那滴血擒在指尖,问:“你闻没有闻到自己魂魄的味道,带我去找找,这个院子哪儿有与你相似的气息留下。” 柳生闭上了眼,他游魂一般飘荡着走在这个大宅里。姚姐端着茶杯动楼上下来,看着鬼魂一样的柳生,以为自己真的白日见鬼了,她啊的叫了一声。她身后的张夫人随后出来,说:“叫什么?” 张夫人也看见了鬼魂一样的柳生,她指着柳生说:“他在做什么,快把他赶出去,快。” 第24章:荒宅遗事二十三 柳生闭着眼,外面的世界跟他没关系了,他陷进另一个时空里,那滴血连通了他的嗅觉。也许魂魄已经离去,也许魂魄还在这里,柳生指尖的那滴血像打火机上的火苗一样跳动,他闻到了那股魂魄的味道。残留下来的,微乎其微。 柳生随着那抹味道走到了楼梯口,这里的味道是最先的开始,柳生几乎可以想象出来了,张林麒的父亲就是倒在了这里,他在这里被人偷走了魂魄,也许他的魂魄还是可以行动的,他的魂魄上了楼,停了下来,在楼道里徘徊。 柳生随着那抹味道在在楼道里徘徊。柳生可以想出来,一个人知道自己死了,他一定想去看看自己去牵挂的东西。 那抹味道徘徊游荡,去了书房,它在书房里抚摸了着书。柳生闭着眼,他的手指也抚摸着那些书,柳生的手指停了下来,在昨日里,他翻出的照片的那本书上停了下来。 张林麒的父亲一定是很舍不得这本书。 然后那抹味道出了书房,朝着前去,停在了张林麒的房门前。这里的味道在微乎其微的残留里算得上最为浓郁。柳生闭着眼,站在张林麒的门口。 张林麒的父亲的魂魄也一定很久的站在这个门前。 然后柳生再也没有在其他的位置找到过这个魂魄的味道。它被带走了。 柳生睁开眼,他指尖的那滴血啪的掉到了地上,粘稠的,鲜红的血。 这跟杂毛麻雀和白画眉说的一样。它们曾经看见一个生魂在游荡,去过书房,最后又不见了。 柳生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被武装对待了。张夫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对着楼下的佣人说:“把他给我赶出去,快。” 柳生尴尬一笑,朝后退了几步:“这是怎么了?” 张夫人不理会柳生,她的面色更为阴沉:“听见没有,快。” 柳生看着这阵势,想着要不拔腿就跑吧,跑一跑,还没有人能胜得过他的。 赵林川也在楼下看见了柳生鬼魂一般的游荡,他的手一拍桌子,不怒自威:“还有没有体统,来的就是客,你,你,你们,做自己的事去。” 说完,赵林川对张夫人说道:“他们没见过世面,您怎么也跟着胡闹。” 张夫人眼见人都散了,对赵林川说:“我胡闹,你敢说我胡闹?” 赵林川反问:“那您刚才是做什么?” 柳生见这二位吵起来了,他又使劲挪了挪,挪到了楼道的小玻璃窗前,一个探身,就从窗户爬出去了。 柳生爬了下去,太阳很照眼,柳生在院子找了最高的一棵树,像猴子一样爬了上去。树上的树叶很繁茂,柳生眯着眼,躺在树叶,很享受,他伸手捋了一把树叶,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张林麒半夜醉醺醺的敲门,把大门敲得砰砰响。 赵林川带着姚姐出来开门,他看着找张林麒醉醺醺的闯进来,他伸手抱住张林麒皱着眉说:“去哪儿鬼混了?” 姚姐忙吩咐了人去去煮醒酒汤。她上前去张林麒喝醉酒红扑扑的脸,边摸边说:“我的祖宗,你这是干嘛去了,要是夫人知道,又该闹了,你个不争气的。” 赵林川把张林麒拖回房间,把他放到床上,小心的给他脱了鞋袜,解开衬衫的扣子,盖上被子。然后对姚姐说:“你去看看醒酒汤煮好了没?” 等姚姐出去了,赵林川去浴室拿了毛巾,轻轻的擦着张林麒的脸。 张林麒还是漂亮可爱的,和小的时候一样。也许是张林麒醉酒的模样太过乖巧,赵林川像小时候那样弹了弹他鼻子。 张林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看见眼前有一个人影,他叫:“柳生,柳生。” 赵林川攥住了手里的毛巾,他对张林麒说:“柳生,今天不见了。” 张林麒醉酒醉的厉害,可是他听清楚了这句话,柳生不见了,他觉得很难过,他的心里是被遗弃的感觉,他又被扔下了。 他抓住赵林川的手说:“你去给我找,找柳生,去。” 赵林川握住他的手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天你妈找他麻烦了,可能是吓跑了。” 张林麒没有听清赵林川的话,他只听见柳生不见了,跑了。他的心难过的要碎掉了,他抓着赵林川的手,借着酒意哇哇的大声哭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紧紧的抓住赵林川的手不松手,哭着指责:“你们都不要我,谁也不要我。”张林麒的哭声很大,把端着醒酒汤进来的姚姐吓坏了,姚姐顾不上的跑进来问:“怎么了,林麒,心肝啊,怎么了?” 赵林川抱住了张林麒轻轻的在他后背上拍着。他轻轻的拍着张林麒,朝着姚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指门。姚姐会意了,她把醒酒汤放下,轻轻的做出去关上门。 张林麒还在哽咽。 赵林川轻轻拍着他,在他耳边不断的重复:“林麒,林麒,我们都没有不要你,林麒,你只是一直活在自己被遗弃的梦里,不肯醒来,你不知道,很早的时候,爸跟我说,我有一个漂亮的弟弟,我那个时候看见你的照片,想这个弟弟真漂亮,像天使一样。” 赵林川看见张林麒哽咽着睡去,他摸了摸张林麒红肿的眼睛:“我觉得爸不是不爱你,他好像是有点在怕你。” 柳生躺在树上,张林麒的哭泣声很大,他听见了。柳生捂住了脸,他无奈的笑了笑,摘了两片树叶子敷在了两只眼睛上。他睡不着,一直醒着,可是柳生不想睁着眼睛看见天亮。 张林麒醒来,觉得眼睛很疼,他呆呆的躺在床上,想起来自己昨晚喝醉了,柳生走了。张林麒躺在床上懒得动,他抬手遮住眼,他听见开门声,也一动不动的呆着。 姚姐进来,刷的一声把张林麒房间的窗帘拉开了。她站在张林麒的床前拿开他挡住眼睛的手:“林麒,起来了,你今天还要去见陈小姐。” 张林麒把头埋进被子里:“姚姐我不想去了。” 他的那点雄心壮志轻而易举的就消沉了下去,此刻他心里想什么家产,什么爱不爱,都别要了,想的累。 姚姐上去拍了他一巴掌:“给我起来,你去也不得去不去也得去,花都订好了,珠宝挑好了,你不去,我都扔了?” 张林麒使劲的朝着被子里钻:“不去。” 姚姐使劲的把他从被子拉出来,推进浴室里,在外面说:“我去给你拿衣服,你快点洗,跟人家小姐约会别迟到。” 浴室的镜子里张林麒看见自己面色发白,眼睛红肿,一副宿醉不醒的模样,他把脑袋里埋在洗手池里,他的心碎掉了,很疼,被很多人切成了一块一块。他觉得没力气,那一哭,耗尽他的力气了,干什么都没劲。 张林麒换上了衣服,捧着红玫瑰,兜里装着定好的珠宝,去赴约会。 路上有点堵车,张林麒烦躁的按着车喇叭,车队依然纹丝不动,张林麒猛地转动方向盘,他的车朝着朝着左边转过去,刚好一辆车朝前一开,两辆车的车头撞在了一起。 另一辆车的车主从车上下来,走到张林麒的车前踹了一脚:“你他妈傻缺啊,知道交通规则吗,你这是想被撞死,还是想撞死我啊,你知道我那车多少钱吗。” 张林麒打开车门出来,他把手里的红玫瑰狠狠的摔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套珠宝扔进对方怀里:“给你,都赔给你。” 说完,张林麒转身就走,车也不要了。 张林麒解开衬衫的领扣,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他沿着二环路漫无目的走。他口袋的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张林麒也不理会。 他口袋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张林麒才不耐烦的拿出来,是赵林川的电话。 张林麒口气不好的接了电话:“喂,赵林川,你真烦人。” 张林麒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听见赵林川很兴奋的说:“林麒,医院说爸醒了,你快去医院,我们也马上过去了。” 第25章:荒宅遗事二十四 张林麒拿着电话呆了一下,他爸爸醒了,就像柳生说的一样,在今天醒来。他打了辆的,焦急的催着司机往医院开去。 等到到了医院,下了车,张林麒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等到张林麒冲进去,在医院的门口的拐角处,拐出柳生的身影,柳生悄无声息的跟在张林麒的身后。 张林麒上了楼,他也上了楼。 张林麒到了病房外,他也到了到了病房外。 不紧不慢的隔着数十米。 张林麒进了病房,柳生就在楼道里看着,他站在一个刁钻的角度里,他能够看清楚病房的情景,但是病房内的人回头却不一定能够看见他。 柳生认真的看着病房内的一切。 张林麒的父亲醒了,“他”睁开了眼,没有说话,四围有医生护士,医生护士忙着测血压,看情况。柳生看见张林麒紧张的躲在赵林川的后面,想要凑近,又不去凑近的模样。还是那样的漂亮,即便是刁蛮一下又怎样,他的刁蛮也是有几分可爱的。带着蛮横的天真。 柳生盯着张林麒,他想自己是真的喜欢他的。 接着柳生的注意到了,病房内的开始浮现出浅淡的金光,那金光把所有的人笼罩了起来。金光里被柳生撒下的张林麒父亲的那滴血慢慢的聚拢了起来,那滴血悬在了半空中,快速的掉落了张夫人的身上。 柳生眯着眼,那滴血最靠近自己魂魄的味道。 他的目光从张林麒的身上转移到了张夫人的身上,他看见的张夫人眼中惊异的神情,那惊异的神情即便的是快速的一闪也被柳生注意到了。张夫人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包,她的手指在发抖,她在强装镇定,强装镇定的走向张林麒的父亲:“你醒了。” 张林麒的父亲没有说话,他似乎只是醒了那么一瞬间,好像是又累一样,慢慢的又闭上。 柳生注意到张夫人像是松了一口气。 医生看见张父又闭上了眼睛,就把周围围着的亲属们请了出去。柳生看见人都要出来,他飘忽飘忽的走进了楼梯间,藏了起来。 柳生听着楼道里烦乱的脚步声散开,他小心的看了几眼,楼道里没有人了,他才钻出来。他钻出来,跑到了张父的病房前,他站在病房外,口中念着怪涩的经咒,念了几遍,他在窗户上画了一个符,那符透过窗户打到了张父身上,一只半新不旧的鬼站了起来。 柳生朝着他笑笑:“在医院里找一个死人上身吧,祝你新生快乐。”说完,柳生就小跑了起来。 他跑了没几步,就撞上了刚出厕所的赵林川,赵林川没有走,他去了一趟厕所,哪儿想刚出来就抓住了跑过来的柳生。 赵林川惊奇的叫:“柳生?” 柳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嗯。” 赵林川又说:“林麒在找你,虽然我并不赞同你们见面,如果能不见最好还是不见了。” 柳生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他指指楼梯:“我有事,要想走了。” 说完,柳生着急的要去追张夫人。 他跑了几步,就又回过头来,他抓住了要去赵林川的胳膊:“你会开车吧。” 赵林川被柳生抓住了,他回头:“嗯?” 柳生抓着赵林川不放,他很正经的说:“去找你父亲的魂魄。” 赵林川神使鬼差的就信了,他信柳生。所以赵林川带着柳生坐上了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他们下去,张夫人的车就他们擦身而过。 柳生跟着赵林川着急的朝着车过去,然后就看见等在车边张林麒。张林麒的车扔在了大马路上,他是个一等一的败家子。他的心里有一点点高兴了,就想着给赵林川个好脸色,搭他的车回去,在这儿,他看见了柳生。 一下子,他谁的好脸色也不给了。他瞪了柳生一眼,不理会柳生,鼓着腮帮子,一副生气的模样。 赵林川叫了一声:“林麒。” 柳生摸了摸头,也跟着叫了一声:“林麒。”然后,柳生转过头去催促赵林川:“你快一点。” 赵林川快速的打开车门,柳生紧跟着坐了进去,张林麒也上去了。 赵林川快速的开车,幸而今天的车还在堵着,他们看见了张夫人的车也堵在车队里不得进退。 柳生扭着头去看窗外,他有点不敢去看去张林麒。张林麒坐在他的身边,明显的一副我在生气的模样。 张林麒确实很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气什么,他偷偷的用眼角看柳生,柳生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让张林麒更生气了。 张林麒狠狠的用指甲掐了柳生胳膊上的嫩肉一下。 疼的柳生呲的一声。柳生这才回头看张林麒。 张林麒问他:“你昨晚跑去哪儿了?” 柳生的手指敲着玻璃,他的眼睛开始游离闪烁,过了半晌,他回答张林麒:“我想走了,林麒,总有一回,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这句话堪比刺了张林麒一刀,不动声色的,张林麒的胸口开始鲜血淋漓。 他的脑子还是很乱,他舍不得柳生,可是他也舍不得他的生活,这不是鱼与熊掌的选择,这简直就是割肉剔骨任选其一的酷刑。 张林麒捂住胸口,扭过头去也不再搭理柳生。他想和柳生和解的,但是柳生一句话就让他再也说不下去。 堵车的现象开始好转,车队能够慢慢的朝前开了。 赵林川的车隔着三四辆车跟着张夫人的车。 张夫人的车比他们要先冲出堵车的窘况,开上了环路。 赵林川他们慢了一些,随后也上了环路,紧紧地跟着张夫人。 车下了环路,沿着公路向前了。下了环路,就是城郊了,城郊的有大片的农田,这个时候种的是小麦,小麦绿的泛黄,过些时候就该收了。 张夫人的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一阵,又转上了一条小公路,沿着小公路开,先是过了一个小城镇,在小城镇里七转八转的一圈,除了小城镇,又朝前开,就看见一片工厂区。 赵林川的车不敢跟的太紧,怕被发现,就不远不近的跟着。 张林麒知道这片工厂区,这里普遍是重工业,因为怕污染,所以迁到了偏远的郊县来发展。他知道前面那辆车是自己母亲的车,他忍不住问赵林川:“我妈来这儿干什么?” 赵林川也不敢跟他直说,他说:“也许你母亲是有事儿。” 张林麒又问:“她有事儿就有事儿,你们跟着她干什么?” 赵林川说:“我们跟着她也有事儿。” 张林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猛然抓住了柳生的手:“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柳生。” 柳生拍了拍他的手说:“没有。” 张夫人的车在一间旧仓库前停下来,她几乎是从车上跑下来的,她穿着高跟鞋,几乎崴了脚。张夫人颤抖着从包里拿出钥匙去看仓库的门,她打开门,刷的拉起卷闸门,走了进去,卷闸门又刷的拉下去。 隔着不远,赵林川把车停了下来。车一停,张林麒就跑了下去,柳生怕他太激动,伸手拉住了他,朝着做了个轻生的动作。 他们几个轻手轻脚的朝着仓库过去。 到了仓库门口,柳生弯下腰,他的手指勾住卷闸门的环,轻轻的动了动,也许是张夫人进去的太匆忙,这卷闸门没有从里面锁上。 柳生弯着腰,抬头看了看张林麒和赵林川。他的手向上一用力,唰的一声,把卷闸门打开了。 第26章:荒宅遗事二十五 那仓库里是什么。鬼画符一样,红红黄黄的画满了墙壁,屋顶,贡奉着十几只奇异的小鬼,烛火的香味充满了整个仓库。 张夫人跪在地上,她的手拿着一只干枯的小鬼,不住的颤抖,她上下的翻看着那只小鬼。那只小鬼上红红黄黄的画满了符咒。张夫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她的身旁是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不年轻了,他的眼睛的很大,很漂亮,此刻他半合着眼睛,看着张夫人的举动。这个人简直就是老去的张林麒。 他朝着张夫人说:“给我,把它给我。” 张林麒也呆住了,他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叫了一声:“妈。”又带着惊疑朝着轮椅上的人看过去:“小叔叔?” 张林麒多年不见的小叔叔出现了,出现在这样一个怪异的地方,同样怪异的还有他的母亲。张夫人转过头,她晶莹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阴沉之外的情绪,她看着张林麒说:“别叫我妈,我恨不得你没有出生过,你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生下你,我恨不得你和你父亲死了,你看看的你的样子,你长得多么像,多么像我爱的那个人,看见你,我就会恨,这么多年,我不快乐。” 张林麒退了几步,他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原来是恨,恨不得他死。 赵林川扶住了张林麒,他问:“您这是怎么了,他是谁?” 张夫人的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只小鬼,她看向了轮椅上的那个人。那人还是半合着眼,没有什么表情。 柳生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他轻轻的说:“别看了,他还在那里。” 柳生的手指戳戳赵林川的肩膀他说:“你父亲的魂魄在林麒娘的手里,他被困在里面了。” 张林麒捂着的脸,抬起来,他不敢相信了,自己的母亲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甚至不敢为什么一句为什么,也许,自己的母亲还谋杀过自己。他看着满屋子的鬼怪画符,小鬼干婴。他害怕自己问出的答案是失望的。 张林麒觉得自己受不起。 赵林川问了一句:“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对我的父亲,把您手里的魂魄给我。” 张夫人站了起来,她本来就是温婉的模样,她站起来浅浅一笑,把手里的小鬼交到了轮椅上那人的手里。她温柔的对他说:“给你,他还在里面,在里面陪着你。” 张夫人对赵林川说:“我不会给你的,你看这里的一切,这都是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拿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灵魂,换来了这里的一切。” 柳生忍不住的多了一句嘴:“你拿阳寿养小鬼,恐怕时日不多了,活不久了。” 张夫人不在乎自己活得久活不久了,她似乎被压抑了太多年,这样的撞破简直就是一个宣泄口。张夫人环视这间诡异的仓库,她说:“二十几年了,林麒,你的父亲好好地活着,可是他杀了我爱的人,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他把自己的亲弟弟剁成了碎块,你知不知道,我在泰国找到一块一块的尸体时,是什么感觉,我简直像是被你的父亲杀了一次。” 张林麒不敢相信,他摇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林川皱着眉,他也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了。 唯有柳生。 柳生平静的看着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在那儿自唱自演。她很寂寞,寂寞的不知道对错,不明白得失,她的爱太疯狂,这疯狂早就逼疯了她。然而由不得她不疯。柳生甚至有点怜悯她。 可怜的女人,总有那么一点是可爱的,即便是她疯了,也疯的很直白。 柳生小声的朝着张夫人伸出手:“我只是想拿回林麒爹的魂魄,别的,我是不管的。”他再三的保证:“是真的。” 张夫人抱住头,她大声的喊:“我不给,我谁不给,我让他在里面困一辈子,折磨一辈子。”她抱住头大声的尖叫喊着:“不给,不给。” 张林麒已经做不出判断了,他呆住,任由赵林川紧紧的抱住了在他耳边叫:“林麒,闭上眼。”赵林川的手遮住了张林麒的眼。 张夫人自言自语的站起来:“你们都要死,都得死。”她问身边的那人:“是不是他们都要死,对,都要死,我知道你恨他,都是他的儿子,都得死。” 她指着他们大声的说:“去杀了他们,快去。” 张夫人快速的衰老下去,她的脸上迅速爬满了皱纹,满头白发,转眼就成了一个垂暮老人。 那些小鬼活了,阴涔涔的睁开只有眼黑的眼睛,瞪着柳生他们,迅速的爬行起来,朝着柳生他们过去。 柳生细白的手指一弹,十根黑乎乎的指甲露了出来,他那十根指甲,尖锐锋利,足足有十厘米长,那些小鬼的指甲跟柳生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柳生的指甲在空中划了一下,赵林川觉得自己一定看到了一道寒光。还有的柳生眼神,简直不像是柳生了,像是一只兽。 柳生还没有等到那些小鬼走近,就快速的捞起一只,也不怕小鬼尖锐的牙齿,长指甲刺透了小鬼的脖子,嘎查一声,拧下小鬼的头扔在了一边。 十来只小鬼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柳生拧断了脖子,都把脑袋扔在了一边,柳生踢了踢一个小脑袋,抬起头看向张夫人。 柳生就像个仲裁者,他黑长的指甲指着张夫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你,他,还有被关着那个,当年的爱恨情仇,你们何不摊开了说,死了的,活着的,再恨,也是要弄个明白。” “你说对不对?”他对着轮椅里张林麒的小叔叔说:“二十几年了,你被困在这具尸体里一定很累吧,看你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张林麒的小叔叔想要笑一笑,无奈面部肌肉僵死了,笑不出来,他半闭着眼说:“管他呢,似乎是有点累。” 他说话的这期间,柳生的速度极快,他越过了张夫人,长指甲把张林麒小叔叔手里的那只小鬼挑了起来,锋利的指甲一削,小鬼身上的红红白白的符咒就被削了下去。 赵林川看见自己父亲的魂魄飘了出来,在这昏暗的仓库里清晰的能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张父回头看他叫了一声:”林川,林麒。”接着,张父听见了一声:“哥哥。”张父几乎不敢回头,回头去看自己的这个弟弟。 可是他慢慢的回过头去,他的手指都在颤抖,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幼麒。” 坐在轮椅上的人倒是好心的安慰自己的哥哥:“你别怕,我真的已经死了,不信,你可以掀开我的衣服看,我身上原来有针线缝合的痕迹,现在恐怕早就烂了,我的身体在烂下去,我除了一颗头是好的,恐怕早就烂光了,你不记得你把我剁成块了吗,断成了块儿了怎么还能活着,我早就死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喜欢你,真是那么的,那么的让你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张父跪了下,他说:”不,不,我一点也不想杀你。”他想起二十几年前,那个年轻漂亮的弟弟喜欢叫他哥哥,哥哥,他多爱这个弟弟啊,舍不得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罪。自小一起上学放学,一起闯祸打架。他们一起游新马泰。在泰国,玩的那样高兴,他高兴的告诉自己的弟弟自己爱上了赵林川的母亲,那晚,喝多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赤身裸体,他的弟弟趴在他的身上,叫着哥哥,哥哥,我爱你的,你不要喜欢别人。他只是被吓坏了,所以他拿起了床头的重物砸向了自己的弟弟,他砸死了他。 张父说:“我不想杀你,我只是害怕,你不能想象,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惊恐,我的弟弟就像是个怪物。”他看着自己双手说:“我杀了你,我更害怕,于是我把你分尸了,扔的到处都是,我逃了回去。” 张夫人大声的尖叫,她连声音都苍老了,她叫着:“你杀了他,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我们,我们都要订婚了,你娶了我,可不给我一点好受。” 张父打断她:“我害怕,我看见你会想起他,我看见林麒会想起他,我不敢,我敢对着你,我不敢疼爱林麒,我以为,以为我能代替我弟弟好好照顾你的。”张父抬起头对着张夫人:“林麒他,是幼麒的儿子,新婚那晚,我没有碰你,你生的是幼麒的儿子。” “你。”张父听见有人在问他:“哥哥,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吗?” 张父呆了呆,沉默了。 这沉默就是答案。 他不爱他的,即便是对他再好,也不是爱。爱是什么,爱怎么会犹豫不决,爱怎么会痛下杀手,若是爱怎么会。 坐在轮椅上,张林麒的叔叔叫张父:“哥哥,被困在这里真累,可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我原想等你死了再说,可是我撑不下去了,我要烂透了,只能让你提前来啦,可是我不想再等你了。”他闭上眼睛对柳生说:“你送我走吧,我失望透了。” 张父和张夫人都叫了起来:“不。”他们都朝着张林麒的小叔叔过去,可是谁也没有柳生的手快,柳生的手心有浅浅的金光冒出来,他的指甲带着这股金光刺穿了林麒小叔叔的颅骨。只有柳生看见,张林麒小叔叔的魂魄散了开来。他魂飞魄散了。 张夫人扑在了张林麒小叔叔的身上,她带倒了轮椅,张林麒小叔叔的身体从轮椅上滚了下来。他身上盖着的毯子散开,露出身体来,全是白骨,还有腐肉,真是要烂透了。张夫人抱住那具烂透了的尸体,嚎啕大哭:“我陪了你二十几年,他也不过陪了你二十几年,我哪里比上他。”她满头的白发散下来,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尸体,没了什么生意。 张父走不过去了,他再次杀了他。 一次用凶器,一次用感情。 柳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张父的身边说:“他只是不想你为难而已。”张父明白了柳生的意思,他想要哭,可是他不过是一个魂魄,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柳生又对他说:“没事就回去吧,都在等你醒来。” 张林麒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些,他紧紧的握住了赵林川的手,不敢睁开眼,可是他听得到,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置信。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浑浑噩噩的又坐上了车。赵林川开着车,车上坐着柳生,柳生藏着张父的魂魄。 张夫人把自己与那具烂透了尸体锁在了一起,死也不肯离开。 赵林川开车先把张林麒送回家去,交给姚姐照顾,张林麒浑浑噩噩的,几乎像是做梦一样,醒不过来了。他抓着姚姐的手,双眼通红,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叫着:“姚姐,姚姐。”叫完,他又伸手去拉柳生手,他握住柳生的手才觉得踏实了一点,安全了一点。 柳生轻轻拍拍的他的手,他说:“林麒,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我去看看你的父亲。” 张林麒浑浑噩噩里倒是听话,真的信了柳生这话,跟着姚姐回去了。 赵林川带着柳生到了医院,柳生把张父的魂魄送回身体里。 赵林川站在楼道口抽烟,他向柳生道谢:”这件事儿谢谢。” 柳生蹲坐下去,他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谢的,我想跟你要一张车票,我该走了。” 赵林川好奇地问他:“你要去哪儿?” 柳生想起了张林麒房间里那张画,他尽力的描述着:“山很漂亮,山顶上有雪,山里有个天池。”柳生说:“我要去那里。” 赵林川不知道柳生说的哪里,他捻灭了烟说:“我给你查查把,晚上把给你,趁这个时间你收拾收拾东西。” 柳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我,想再看看林麒,偷偷就行。” 第27章:大白狐狸二十六 柳生真的是去偷偷的看张林麒。他不敢进门去,站在门外,闭上了眼睛,他听见张林麒的呼吸声,他听见张林麒梦魇的声音,他听见张林麒叫柳生,他听见张林麒叫妈妈。柳生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可是又舍不得离开。 赵林川特意去看了张林麒房间里的画,他找人把那幅画的风景做了比对,确定了画上的天池,高山,是来自哪里,就打电话给柳生定了票。赵林川想了想,柳生似乎是身无长物,他在衣柜里挑了几件自己没穿过的衣服,找了一个箱子,又去厨房拿了橙子,牛奶还有面包放进了箱子里,还在箱子里放下了几千块钱。 等他忙乎完这一切,看见柳生还在张林麒的门口站着。赵林川问:“怎么不进去。” 柳生睁开眼,张林麒的呼吸声,张林麒的梦魇声,渐渐的离开了他的脑海,远去了。柳生忙摆手:“我不进去了。” 赵林川把手里的箱子递给柳生:“我给你买了到松江河的票,这儿个站点里长白山最近,你到了那儿,自己找一找问一问,就能到了。”赵林川指指张林麒的房门:“你真的不进去看看,离火车出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开车去,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行了,你可以进去看看林麒。” 柳生摇摇头:“我不进去。”他好奇的问赵林川:“你似乎并不喜欢我去看他。” 赵林川好不尴尬,坦白说:“是,但是我不会做的那么绝情。” 柳生说:“我不进去,我害怕。” 他的目光悠远宁静,大方无谓,可是嘴里说着我害怕。 直到坐上赵林川的车去火车站,柳生真的没有进去看过张林麒。他一直站在门外,直到该离开。 赵林川把柳生送上火车,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柳生坐在火车上,他的位置靠着窗口。他抱着箱子看见窗外,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嚷着,奔波着,挣扎着,每一个人都有一张面孔,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表情,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有距离。似乎这些都是跟柳生的生活无关的,这个世界似乎早就决绝的斩断了跟柳生的关系,柳生是一个孤独的怪异的存在。 柳生的心里栖栖遑遑,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张林麒,现在他连这个也要失去了,他以为自己仅仅是难过,可是坐上这车,他明白了自己比自己想的还要难过,他原本只是害怕自己看见了张林麒就舍不得离开,现在他害怕的是自己就这么离开了。 火车轰轰的启动了,柳生要离开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 在火车的开动后,他心里的难过才排山倒海的袭来,柳生难过的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火车开了很长时间,在一个傍晚到达了松江河车站,柳生跟随着大批的人出了站,抱着他的箱子,在车站里。他在车站里站了一会儿,就钻进了候车室里。 柳生盘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橙子和面包吃了起来。他剥橙子的时候,很认真,似乎想要剥出一个美轮美奂的橙子来。 柳生认真剥橙子的时候,候车大厅里突然热闹了。 许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柳生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骚,骚死了。”“真美,妖精似的。”还有咽口水的声音。 柳生也跟着凑热闹,想看一看那又骚又美跟妖精似的美人。柳生抬头一看,就乐了,可不是一个又骚又美妖精似的美人。这根本就是一只大白狐狸。 大白狐狸站在候车厅的正中央,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爱看看,爱说说,高兴了还朝着一个皮相不错的小伙子抛了媚眼。 这只大白狐狸长着一张狐狸脸,微微挑起眼角的桃花眼,睫毛浓密的像是小蒲扇,偏偏还爱微闭着眼睛眨眼睛。眨一下,就像是抛一下眉眼。他站在那儿,就跟从天上掉下来的仙人似的,偏偏这仙人掉进了勾栏院里。 这夹杂着仙味的风尘劲勾的是个男人,是个女人都想上前摸摸,亲亲,抱抱。要是在能睡上一睡,死在他身上都值了。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柳生还是个男人的,所以他也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大白狐狸两眼。 大白狐狸勾魂的桃花眼在候车厅里扫了一圈,抛了几个媚眼,就看见了盘坐着的柳生。他朝着柳生走过去,坐在了柳生的旁边的位置。坐的也不老实,半个身子倚在柳生身上,大腿在柳生的腿上蹭着,手移到了柳生的背后,顺着柳生的背往下摸。 柳生一个没提防,就觉得屁股被狠狠的捏了几把,就见大白狐狸忽闪着长睫毛凑到自己耳边:“真是个好屁股,又圆又紧,你想不想摸摸我的?” 柳生抱着箱子就跳了起来,捂着屁股退了几步。箱里的橙子滚了一地。 他的脸有点红,不好意思的朝着大白狐狸笑了笑,弯腰去捡地上的橙子。大白狐狸看见柳生的红脸,心里更兴奋了,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个好货色。从进了这个候车大厅,他就瞄上柳生这块小嫩肉了,柳生虽然长得不是十分出色,但是在候车大厅一群糙老爷们里,算的上一块十足十的小鲜肉了。 大白狐狸跟在柳生身后看着他弯腰捡橙子,柳生一弯腰,紧实的屁股更显的鼓鼓囊囊的,着实的有料。鼓鼓囊囊的屁股衬着柳生的腰,都把柳生的腰衬托的细了。 大白狐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难得弯下腰去帮柳生捡橙子。 柳生手忙脚乱的捡着橙子,捡一个就往箱子里放一个,捡着捡着,就被一双手拉住了。柳生忙把手抽出来。 可是那只大白狐狸看着瘦,劲儿大得很,柳生的抽来抽去,抽不出来,一个用力,箱子盖松了,刚装好的橙子又滚了出来。 柳生无奈的呀了一声。 大白狐狸拉着柳生的手,朝着柳生抛了媚眼:“我漂亮吗?” 柳生诚实的回答:“漂亮。” 大白狐狸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滑着:“那今晚陪我行不行?” 柳生的冷汗快留下来,要是开始他对这又骚又美妖精还有点什么想法,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妖精太热辣了。 候车厅里的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这明显的就是一对眉来眼去的基男,在那儿毫无廉耻的调情。即便是基男,男人们嫉妒柳生的还是多一些的,话也就说的更难听了一些。 大白狐狸对这些闲言碎语无动于衷,但是柳生听着就受不了,他猛地抽出手,啪的把箱子一合,橙子也不捡了,对着大白狐狸说了一句:“我不想跟你睡。”就抱着箱子逃了出去。 大白狐狸今晚是很想跟柳生睡得,所以他也跟着柳生跑了出去。 第28章:大白狐狸二十七 柳生跑着箱子一通乱跑,他想自己跑一跑的本事这世间上还是很少人能敌得过的,跑上一跑就能甩掉那只大白狐狸了。 谁想到,柳生跑了一跑,那只大白狐狸还是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见柳生偶尔回过头来,就冲着柳生抛媚眼,面不红心不跳的对柳生说:“哎呀,人家真累,你怎么舍得人家这样的美人累着呢。” 柳生一句话也不说,死命的跑。 跑了个把小时,柳生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不用想那只大白狐狸还在身后跟着。柳生干脆不跑了,他在一棵树下停下来,转过身去。 那只白狐狸跑了两步到了柳生的身边。 柳生很有礼貌的问:“请问,你这是看上我哪儿了?” 大白狐狸咬着手指,上上下下的看柳生,目光最后停在柳生的屁股上:“你哪儿我都看上了。” 柳生叹了口气,他十分纠结的说:“这就不好办了,我原本想你要是看上我哪儿了,我就砍下来给你,结果你哪儿都看上了。”他小声的给大白狐狸提议:“不如这样,我这箱子里有点钱,我把钱给你,你去看上别人把。” 大白狐狸眨着眼,笑嘻嘻的说:“我不,我就是看上了你。” 柳生觉得眼前这个妖精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他也不想跟他瞎说八道了,柳生干脆抱着箱子就走。 他扭头一抬脚,就被扑倒在地。那只大白狐狸扑在柳生身上,千斤重,他使劲地捏着柳生的屁股,在柳生的身后说:“老子就是看上你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少折腾会儿吧,一会儿老子让你爽一爽。” 柳生突然想,下一句是不是应该是你叫,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确实没用,柳生刚才光顾着跑,挑的还都是偏僻难走的小路,现在处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 柳生活了这么一辈子,只会杀鬼,还真不会对付妖。 那只大白狐狸的手已经顺着柳生的腰,滑进柳生的衣服里去了,沿着柳生的肋骨直往上。大白狐狸觉得手下的皮肤光滑紧实,吸住他的手不放了。 他上上下下摸得过瘾。 柳生挺安静的任他摸。大白狐狸哼了一声,心想,早这么安生不就是没事儿了吗,装的什么装。他这么想着也就是松了对柳生桎梏。 柳生的腿一抬,突然手指朝着大白狐狸的脖子就划过去。大白狐狸正在柳生的脖子上舔得起劲,柳生的那一爪子过来,他一跳起来,躲过去,但是他的脖子仍就被划了一个口子,稀稀拉拉的血渗出来。 柳生站了起来,他黑色的长指甲勾起了地上的箱子。把箱子抱在怀里,柳生说:“大家萍水相逢,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白狐狸看看柳生的长指甲,摸了摸自己脖上的伤,眼睛滴溜溜一转问:“你是个什么玩意?”大白狐狸肯定柳生不是人,但是柳生也不是妖精,要是妖精凭他的道行怎么能闻不出味来。 柳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所以柳生也就没有回答大白狐狸这个问题。他说:“我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一只狐狸精。”柳生开始讲道理:“你看,我们不值得为这点小事儿打起来,对不对?” 大白狐狸堆着满脸笑,赞同柳生:“对,不值当,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他笑着走过去试探着摸了摸柳生的胳膊,见柳生没有反对,就顺势拦住了柳生的脖子,嘻嘻哈哈的跟柳生说:“我这不是不知道你也是同道中人吗,哎哟,我只喜欢人,吸精采阳,跟你这玩意也没什么用是不是?” 柳生想想也是,也就点了点头:“也对。” 大白狐狸顺杆上:“你这是上哪儿去?” 柳生回答他:“我要是天池,有高山很漂亮的天池。” 大白狐狸一拍脑袋说:“哎哟,你这是去上天池啊,咱们这是一路的,我也是要去天池的,我看你也没来过这里,要不咱们搭个伴儿,一起去?” 柳生想大白狐狸说的也对,不如就搭个伴儿一起。他的长指甲收了回去,点头说:“好,那就一起把。” 大白狐狸勾着柳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饿了把,来,人家带你去吃饭。”说着,又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 柳生觉得大白狐狸这媚眼真是便宜货,对着谁都能使出来,什么时候都能使出来。 他们勾肩搭背的走了一阵,看见一个小饭馆,就走进去。车站附近的小饭馆很简陋,墙上贴着一张只,上面写着炒饼,炒饭,盖饭。 大白狐狸点了两份炒饼,叫了一壶茶水。他给柳生倒了一杯茶水,眨着眼问:“人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柳生喝一口茶,回答他:“我叫柳生。” 大白狐狸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我叫王韶普。” 柳生的一口茶卡在嗓子里,他噗的一口喷出来,怀疑的问:“你叫什么?” 大白狐狸还挺得意自己名字他说:“我叫王韶普,好听吧。” 柳生记得王韶普这个名字,但是他不确定此王韶普就是彼王韶普。柳生又问:“你,上过学堂?” 大白狐狸得意洋洋的说:“当然上过,我不仅仅上过学堂,我还去教堂做过牧师,装过少爷公子,呵呵,不过是先是落魄了,不然哪儿能轮到我亲自出来找人睡,哪个不是上赶着让我睡。” 柳生接着问:“你上的是洋学堂?” 大白狐狸说:“对呀,你怎么知道。”他说着,朝着柳生抛了媚眼:“是不是那个时候咱们见过?” 柳生那杯茶水推到王韶普的手边:“你蘸着茶水给我写写的你的名字。” 王韶普的一手字也挺得意,他觉得很少有妖精,特别是狐狸精有他这样的修养,写的一手好字,上过洋学堂,还会一口挺流利的洋文。他颇为得意的蘸了蘸水,洋洋洒洒的写下王韶普三个字。 柳生看着那龙凤飞舞的三个字,字很漂亮。这一笔一划都是柳生见过,这个王韶普就是那个王韶普。 柳生垂下眼,他说:“不,我们没见过,但是我知道你喜欢装洋学生勾搭别人的家的小媳妇。”柳生抬起头,看着王韶普:“你一定是图一时的乐子,但是你不知道曾经有个女人惦记了你一辈子,你不记得你在一家面包店里,遇见过一个姑娘,你送了她一本书,她惦记了你一辈子。” 柳生问王韶普:“你记得她吗,你不记得吧,她托我给你一样东西,可惜我弄丢了。” 第29章:大白狐狸二十八 柳生为死去的七姨太觉得不值得,她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为的是这么一个狐狸精。这样一个骚气兮兮没点正行的王韶普根本不值得。 王韶普把手里的筷子递到柳生的手里,他呵呵的笑了两声说:“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几笔风流债,你说说,我又没有许了她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再或者,我只是见过她几面,看她漂亮,逗了逗,对她也什么也没做过,不过我忘了,她记住了而已。” 柳生想起了七姨太风情的痣,想起了七姨太的长睫毛。他想何尝不是如此,一样的往事,在有些人的心中就随了风,在有些人心里就此落地生根。柳生想起了张林麒,他想不知道在张林麒的心中他何时会化成一阵风,就此散了去。 王韶普见柳生发呆,觉的柳生是在嫌弃他实在是太风流了。王韶普解释了两句:“不是我风流,这么久了,我能记住几个,几个能记住我,人人都爱我,我总不能人人都爱,人人都给。” 柳生觉得王韶普可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 王韶普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照了照,朝着镜子的自己抛了个媚眼:“人家这么美,没办法呀。” 柳生彻底的没辙了。他跟王韶普那是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老板端着两盘子炒饼放到了桌子上。炒饼的分量很大,但是色泽不怎么样,黑乎乎的,也许是酱油放多了。 王韶普皱着眉看那盘炒饼,用筷子挑了两下,挑了一根豆芽菜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又吐出来:”怎么做的,难吃啊,咽不下去。” 他抬头看柳生,柳生拿着筷子认认真真的在吃着,柳生吃的很认真,王韶普问他:“好吃吗?” 柳生停了下筷子:“还行。” 王韶普顿时有点可怜眼前的柳生了,长得不错,虽然打扮的土了点,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妖精,连个炒烂了的炒饼都没有吃过。 王韶普伸手握住了柳生的筷子:“别吃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柳生拍拍王韶普的手:“这个就很好。” 王韶普特不可思议的看着柳生把那盘子黑乎乎的炒饼吃完了。 吃完饭,王韶普用自己的美色在路上拦了一脸车,多了几个媚眼,让车主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小旅馆。王韶普比柳生更像一个人,他是有身份证的,甚至还有学位和简历,他正经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王韶普用他的身份证开了两间房,他有点着急的敲着前台的桌子。 王韶普也没有什么急事儿,他就是急着找个看着对眼的人打一炮,他今天出来就是为了打一炮的,无奈倒是看上了一人,那人就是柳生,结果,人家不愿意和他打一炮。 让王韶普白白的放柳生走,他的心里是十分不甘心的,所以王韶普打算拖着,拖着早晚吃下这口小嫩肉。但是,关键是王韶普现在很饿。 王韶普去小旅馆的小卖部买了几包薯片,奥利奥,一瓶可乐,领着柳生到房间。王韶普环视了一下旅馆的环境,着实的不太好,王韶普撇了撇嘴,心里很不满意。 他笑嘻嘻的把手里的零食送到柳生手里:“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出去逛逛。” 柳生接过王韶普递过来的零食:“电视?” 王韶普顿时就悟了,这个土呼呼的傻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电视。 “电视呀”王韶普拖着长音,手翘成莲花指,指着旅馆里那台熊猫电视说:“就是这个呀,你在这里看电视,我出去逛逛。”王韶普给柳生打开电视,找了个电视剧:“你看这个,我出去。” 王韶普说完,就朝着门外走,边走边自作多情的说:“别等我了,我睡你隔壁的那间房,别想我,我走了。“ 柳生是巴不得王韶普快走。王韶普走了,他撕开一包薯片,拿出一片轻轻的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柳声的心里有点愉快了,他舔了舔嘴角,吃着薯片,看着泡沫剧。 王韶普临出旅馆的门时,从兜里拿出那块巴掌大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那张脸,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就是美爆了。 王韶普美完就出去吊凯子去了。 王韶普在一间酒吧的门口,他站在门口,叼着一根烟,在酒吧门口五光十色的光芒下,王韶普被衬托的跟个仙儿似的。无奈,是个银仙儿。 王韶普刚在那儿立定了,就有几个男男女女上来搭话,王韶普看见长得稍微和那么点心意的就跟着说几句,一点也不合心意的,王韶普连哼一声也不哼。 站了一小会儿,王韶普终于找到一个看着还凑合的。比起柳生是差远了,不过王韶普好歹也得从矮子里拔个将军出来。 那人倒是对王韶普很满意,迷得五迷三道的,直勾勾的盯着王韶普,一路上拉着王韶普的手说:“我不差那个钱,你也别站在门口卖了,你说多少钱,我包你,你要什么,要车,要房,要钱,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只要好好跟我就行。” 王韶普领着人往旅馆里走,心里冷笑,把爷当卖的,看老子一会儿不折腾死你。王韶普笑起来,笑得一双桃花眼艳光四射,他轻轻拍了那人一下:“哎哟,讨厌,人家不信你,你们这些人啊,一向都是床上一套床下一套,谁信你。” 那人立马就指天指地,诅咒发誓了。 王韶普但笑不语。 他领着那人进了小旅馆,一进门,就被饿狼似的压在了墙上。王韶普舒展了身体,皱着眉,看着那人啃了自己一腮帮子的口水。 那人的手解开了王韶普的裤子上的扣子,摸上了王韶普腿间的肉条,王韶普皱着眉,这人的手段不错,把王韶普伺候的很舒服,王韶普也就大方的轻轻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惹得人浴火沸腾了,那人伸手要去摸王韶普的屁股。 王韶普怎么会让别人动自己的屁股。他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的嘴,一只捉住了要摸自己屁股的那只手,只听咔嚓一声,王韶普生生的把那只手掰断了。 王韶普看眼前的人冷汗都掉下来了,喊声被他捂在嘴里,叫不出去。王韶普抬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把人的胳膊大腿都绑了,他的桃花眼眨眨:“你怎么敢打人家屁股的主意,上一个打我屁股主意的人都被我糙烂了。” 第30章:大白狐狸二十九 柳生吃了两包薯片,就听见隔壁房间有了响声,男人的喘息声,求饶声,肉,体冲撞的声音,王韶普的笑声,舒服的感叹声,时间久了,就变成了床板被压迫发出的咯吱声,哭泣声。 这个时间可真够久了,柳生足足的看了三集电视剧了,那边还没有消停。听的柳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面红耳赤。他身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燥热,柳生也不想像个听墙角的小子似的,他喝一瓶可乐,可乐里的气泡呛的他打了个嗝,身上的燥热凉快了一些,柳生决定出去转转。 他刚刚打开门,就看王韶普从房里扔出个人来。王韶普就裹着一条被单,单手领着一个哭的可怜的人给扔了出来。人被扔到了楼道里,什么话也不敢说,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就踉踉跄跄的跑了。 王韶普靠在门板上,看见柳生出来,舔舔嘴唇朝着柳生笑:“怎么出来了,电视剧不好看,要知道你不喜欢看,我让你看活春宫了。” 柳生瞥了一眼王韶普:“我觉得你的活春宫演得不好。”说完,柳生又退回房间里去了。 王韶普还是头一回被质疑,他裹着床单去敲柳生的门:“哎,你说人家演得不好,你看见过嘛,要不咱俩演一演,你就知道我演的好不好了。” 王韶普敲了几下门,没人搭理他。倒是楼道里来来往往的几个人都朝着他这边看。王韶普风流的抛了个媚眼,回自己房间去了。 柳生在房间里认真的把那一包奥利奥吃了下去,王韶普买的是草莓夹心的,糯糯的甜腻让柳生十分的受用,他慢慢的咀嚼着,觉得这种味道比泡椒鸡爪还要好吃。柳生吃完了一包,小心把沾到手上的奶油也舔干净了,他满意的打了饱嗝。心里想如果要是再来一盘子泡椒鸡爪就更好了。 柳生心满意足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打了滚,睡着了。 柳生醒来,就看见一张脸凑近了自己,着实把柳生吓了一下。柳生睁着眼,伸手挡住了朝着自己越靠越近的脸:“这位,这位狐狸,大清晨,扰人清梦,有什么事儿?” 王韶普那张狐狸脸停住了,浓睫毛一颤,桃花眼一转,笑嘻嘻的抓住了柳生手,抓住手揉捏着不放:“没什么事儿,就是来叫你起床,咱们该动身了,我不是和你说要带你去天池嘛。” 柳生的手被抓在王韶普的手里,从手指尖被摸到了手掌心。王韶普的指尖在柳生的掌心轻轻的刺着。 柳生瞅了一眼窗户和门。门是昨晚锁了的,窗户也是昨晚关着的。这只大白狐狸是怎么进来,做贼的技术想必是十分高超的。 柳生把手抽出来,不小意思的小声说:“那你,要不先出去,我起个床?” 王韶普厚颜无耻,坐在柳生的床边:“都是男人,起个床还怕什么羞。” 大白狐狸盯着裹在被子里的柳生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柳生拒绝了:“都是男人我才怕。” 大白狐狸坚持不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柳生说:“我当然是个男人。” 大白狐狸嬉笑:“那你怕什么?” 柳生说:“是男人我才怕。” 王韶普算是明白了,要是再在柳生是不是个男人这个问题纠结,那么柳生这一天都别起床了。柳生起不起床是无所谓的,可是王韶普要走了。他本来就是耐不住寂寞出来风流一夜的,也不值当风流一夜,小命给丢了。要知道山里貌美的男妖精女妖精多得是,只是太骚气了而已。 王韶普背上了一个大包,他站起来眨着桃花眼说:“哎哟,你起不起嘛,你要是不起,人家就先走了嘛?” 柳生这才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奇快无比捡起床边的背心,又缩回被子里。柳生快速的钻进背心里,然后掀开被子起床了。这动作一气合成,王韶普连柳生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王韶普觉得自己白辛苦叫人起床了。 柳生看看窗外的天,这天还没有完全亮,还看得见星星月亮。 王韶普打扮的也很奇怪,他今天穿的一点也不骚包,尽管他还是长着那么一张骚包的脸。王韶普今天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迷彩,带着帽子,帽子遮住半张脸,脸上还架着一副大墨镜。骚气倒是少了不少,有点帅气了。 王韶普背着个大包,见柳生起来,舔了舔嘴唇说:“起来,咱们得早点走。” 早一点晚一点对柳生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他抱起自己的箱子朝王韶普说:“好,那就早点走。” 王韶普领着柳生朝着楼下走,楼道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想来人们都还没有睡醒。王韶普的脚下没有声音,柳生更像一只鬼魅,飘乎乎的走着。 他们坐着电梯到了一楼,电梯打开,入眼的就是打着瞌睡的前台。 王韶普和柳生还没有走出电梯就看见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一样的黑衣,这黑衣的样式很古怪,不像是西装,也不似是中山装,倒是像是两者的综合体。柳生的眼睛很尖,他看见黑衣的袖子上绣着金线,金线绣起来的不是简单的花纹,倒是像某种符咒。 不单单是袖口处有金线,他们的胸口处还别着两枚一模一样的胸章。这两个人一个长得太冷,一个长得太软。冷的那个绷着脸,眉是浓的,眼是黑的,唇是薄的,不过都似是刀削出来一般。软的那个笑得甜,白脸庞,圆圆脸,小鼻子,嘟嘟嘴,还有两个酒窝露出来。 大白狐狸猛地把帽檐一拉,伸手就要关电梯:“草,简直就是闻着味儿来的,老子才出山一天,就找过来了。” 王韶普拉住了要出电梯的柳生。电梯刚刚打开,就要关上了。 可惜,在电梯关上的那一刻,那两个人从电梯缝里看见了他们,立刻朝着他们这边奔跑过来。电梯门关上了,阻隔了他们的进路。 王韶普站在电梯里拼命的按着电梯,电梯在四楼停下来,电梯门打开,王韶普拉住柳生的手,跑到了一个玻璃窗处。王韶普扒在窗台上往下看,他看见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奥迪。 柳生听见了楼梯里传来的蹬蹬的脚步声。 王韶普的一只掌贴上了玻璃,他的手穿透了玻璃,竟然从玻璃窗里出去了。王韶普没有忘记柳生,他的另一只手拉住了柳生,一起从玻璃窗跌过下去。 柳生坠落中,朝着那块窗户看,玻璃还是完好的。妖果然是妖。 要是柳生自己落下去了,那就是就跟从楼上丢了一块年糕下去一样,即便是摔不碎,摔不死,也得摔得颤上三颤。可是,王韶普拉着柳生从玻璃窗出去,简直就像是飘了一片树叶出去,轻飘飘的就落地了。 第31章:大白狐狸三十 落到地上,柳生看见那个窗口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脑袋,冷的那个还是面无表情,软的那个依旧露着两个酒窝。露着酒窝的那个人做了手枪的动作,朝着大白狐狸的方向开了一枪,嘴里似乎配合着发出了啪的一声。 可惜大白狐狸看不见。王韶普正忙着偷车。王韶普透过玻璃探进车窗里,把车门打开了。他招呼盯着楼上看的柳生:“发什么呆,快上来,跟那俩二缺看什么看。” 柳生回头对王韶普说:“你怎么被二缺吓跑了。”说完,柳生坐上了车。 王韶普开车,忍不住的辩解:“我那不是被二缺吓到了,你是不知道,那两人就跟两只疯狗似的,咬住我就不放了,哎,想想有时候,真想弄死他们算了,弄死了他们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王韶普说着,一个拐弯。 柳生跟车一晃,他有点欲言欲止,小声的对王韶普说:“你是勾搭了他们俩谁的媳妇了?” 王韶普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在柳生的心里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他极力想把自己这方面的不良影响给柳生纠正过来,从儿女情长的奸银辱掳变成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无奈,难度有点大。 王韶普只好折中了一下:“那个,是这样的,就是很多年前吧,我那个时候是个完美的高富帅,那个时候他们的师祖爷长得还挺嫩,就被一个老男人调戏了,刚巧嘛,人家路过,就美人救美人了一把,哪知他们那个祖师爷非要以身相许,还非要把镇门之宝送给我,我当不敢要啊,哪知道,他们的师叔祖又看上了老子,老子只好逃跑了,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啊,更不知道的是他娘的那个师叔祖竟然把老子的画像挂了起来,让他娘的徒子徒孙们抓着老子玩。” 王韶普回头快速的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这是典型的由爱生恨,人家真是个美人啊。”抛完,又回过头去开车。 柳生的听完王韶普的故事,心里明白王韶普说的一定不是实话。可也不能完全是假话。柳生听完,淡淡的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信了哪一句。哦完,他又惊讶的咦了一声,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一下王韶普。 但是转念一想,别人的恩怨是非,你情我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也许,他跟这只大白狐狸不过是现在搭车一场,下一刻,也许在某一个拐弯处,在某一个岔口,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跟个柳生又有什么关系。 柳生笑了一笑,抱着他的箱子去看车外的风景。 车外的风景在变化,慢慢的山越来越多,越来越高。这里的山很绿,树很茁壮,攀附在山壁上,开着一簇一簇蓝的黄的的野花。最美的是粉的,粉色的野花不是一簇一簇的,简直就是一片一片的爬满了半个山壁。 柳生微微的眯着眼睛,半开的车窗里刮进来清凉的风,柳生很受用。 王韶普从后视镜里看见柳生这幅表情。他的桃花眼眨了眨,舔了舔舌头。对王韶普来说,柳生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柳生的身上有一种怪异的禁欲式的感觉。尽管柳生长得不禁欲,穿着不禁欲,说话做事更跟禁欲一点也不沾边,但是王韶普就是这么觉得。而王韶普最不能拒绝的就是这样的人。 王韶普盯着柳生表情,他想要是在微微的仰起头,露出漂亮的脖子,凸起的喉结,那么这就是个完美的床上表情了。 车停了下来。柳生听见王韶普说:“到了。” 柳生哦了一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他抱着箱子,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前的景象很漂亮。很多的人在他的身边来来往往,他们也是要上天池的。 王韶普也下了车。柳生朝他道了谢:“谢谢,那。”柳生指了指前路说:“那我就走了。”说完,柳生毫无留恋的大步就要朝着前路去了。 王韶普在柳生的后面叫:“亲爱的,你不能不要我啊。” 他这一声叫出去,来来往往的人们,甚至摆地摊卖土特产的小贩儿都抬头看他们。王韶普长得那模样本来就扎眼,现在这么一叫,几乎有点远近闻名了。 柳生真停住了,他不好意思的拿箱子遮住了脸。 王韶普上前了几步,一把拉住了柳生的胳膊,挂在了柳生的身上:“你不能因为生人家的气,就不理会人家嘛,哎哟,人家再也不拦着你去天池了,来亲亲。”大白狐狸还真嘟着嘴朝柳生要亲亲。 柳生几乎想把箱子砸在王韶普的脸上了。可惜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柳生再是怜香惜玉也想要下狠手。 围观的人更多了。 王韶普眯着眼睛,长睫毛一颤一颤的还在那儿撒娇:“人家要亲亲吗?” 这一对基男几乎是有点胆大妄为了。 柳生拿箱子挡着脸,拨开围观的人就打算跑一跑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摆脱这只不要脸的大白狐狸。 柳生跑一跑的本事还是了不得,转眼间,他就能从人群里脱离了出来,朝着山上去了。 王韶普见柳生跑了,也不装了,骂了声:“草,玩过头了。”背着大包就追着柳生跑:“亲爱的,别跑,哎,我说你别跑了,这儿有车,咱们坐车去,你这么跑,咱们只能爬上去了,哎,亲爱的。” 他不叫这声亲爱的还好,他一叫完这声亲爱的,柳生跑得更快了。 王韶普只得背着大包紧追不舍。 柳生跑进了山脚,他的眼前是一棵棵高壮的松树,他闻见松树的香味,泥土的气味,腐败的味道,死亡的味道,在这片山地里,经年的积累下来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柳生的鼻息。一只年老的松鼠精站在一棵树上,看见柳生进来,抖动着长眉毛,露出两颗大牙对柳生说:“来泡温泉?” 柳生停住了奔跑的脚步,朝着那只松鼠精笑笑:“不是,我去天池。” 松鼠精捧着松子嚼着:“那就去吧,我以为你是来泡温泉,陈素锦常来泡温泉,哦,你不知道陈素锦是谁,就是一只凤凰跟毕方的杂种,长得跟只麻雀似的,他的对象是一只白画眉,哎,陈素锦也好久不来了,真寂寞。“ 松鼠精是个老头子。老头子说起话来就爱磨磨唧唧。可是柳生不烦这种磨叽。他对老人,能够老去的人格外的敬重,能够老去,也是美好年华的一种。 柳生停了下来,陪着寂寞的松鼠精聊了几句天:”我好像是是见过那只杂种的。“柳生回忆了一下陈素锦的模样,他说:”确实很杂种。” 没精打采的松鼠精一下子乐了。 王韶普终于追赶上了柳生,他跑到柳生的旁边,看了一眼树上的松鼠精,眯了眯眼睛。柳生似乎看见那只松鼠精打了个哆嗦。 王韶普眨眨眼:“跑什么跑,你认识路吗,哎呀,还是我带你去把。” 第32章:大白狐狸三十一 柳生有点过河拆桥,他试图委婉的拒绝王韶普的好意:“我说,真的不用了,走一走也就上去了,你跟着我,我恐怕是吃不消。” 王韶普上前一步拉住了柳生手:“那可不行。” 王韶普的力气很大,柳生挣了挣,挣不开,也就不再动了,任由王韶普拉着。也不值当的为了这点事儿打上一架。 王韶普拉着柳生的手朝前走,他们后面的那只老松鼠精抱着松子在树上嚯嚯的笑。王韶普不太喜欢这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的脚下有一根树枝,脚跟一踢,那根树枝朝着老松鼠精的脑袋砸过去。 老松鼠精哎哟了一声,抱着松子跑了。 王韶普拉着柳生的手,朝着前走。清晨的山上,草上有晨露,露水打湿了柳生脚,冰凉的很舒服。王韶普难道正经,他仔细的把挡在前面的树叶,蔓藤清理干净,仔仔细细的开拓一条不算是路的路来,才笑嘻嘻的招呼柳生:“亲爱的,来吧。” 柳生头一次这样被照顾着,一时间,站在那儿有点尴尬。柳生也上前去打算和王韶普并排走。大白狐狸挺灵活的挡住了柳生。 柳生想想也就算了。也许王韶普当这是一项娱乐。 终于柳生眼前出现了一片蓝色。 漂亮的天池,妖娆的天池,就像是绿丝绒里镶嵌的蓝宝石一样出现在柳生的眼前,云烟缭绕。不,柳生站在石头上看着天池,他想天池怎么是像蓝宝石,天池是流动的,荡漾的,充满了灵气和生意。简直就像是伤心极了的仙女为情人掉下的一滴泪。 柳生啊一声,衷心的赞美:“真美啊。” 王韶普得意的说:”当然美,我经常在里面洗澡,舒服的很呀。” 柳生盯着眼前的天池,他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坐下了:“我觉得有一处地方在召唤着我,水很蓝,山很高。”柳生仰头看天:“天也是这样的蓝,也是这样的云烟缭绕,我以为是这里。” 柳生说:“可是,来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找错了地方,不是这里。” 柳生的心里很失望,他黑葡萄似的眼睛出神的盯着那片天池。 王韶普把背里的大包卸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来,叼了一根在嘴里,他吸了一口烟,也看着眼前的天池,他说:“你该想你何其幸运啊,走错了地方,能看见这样的美的风景,这世上许多人走错了就是走错了,连这样的风景都看不到,何必失望,该到的总会到的,然而错的,错的这样美的,能有几次?” 王韶普难得的正经了。 柳生也难得的认真看了眼正经起来的王韶普。 正经起来的王韶普手里拿着一根烟,他风情的桃花眼眯起来,身上的风尘气和骚气沉淀了下来,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美极了,凡人中哪有这样的美貌。 柳生赞同:“也对。”他伸了个腰,看着天池说:“真想在里面洗个澡。” 王韶普叼着烟笑嘻嘻的捅捅柳生胳膊:“脱衣服下去啊。” 柳生为难的看着王韶普,天池的水边已经站了几个人,也有不少的人正朝着天池过去。柳生就算是在大方,也做不出当众脱衣的事儿来。 可是柳生很眼馋天池里的水,他也想下去摸摸。柳生站起来,他突然看见天池里中心闪过一条细细的漩涡,这漩涡慢慢的扩大,然后快速的朝着天池的水边过去。 王韶普也看见了,他抽着烟,呆住了,烟屁股烧到了手都不知道。他骂:“草,这是个什么怪物。” 只听见水边尖叫声四起。柳生扔下了箱子,朝着天池跑去,可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他看见天池里蹿出一只庞大的怪物,快速的扑向了天池边的人群,转眼间,水边的人就支离破碎,只剩下了断胳膊,断腿。蓝色的天池混进了血,慢慢的化成了一地血泪。 那只怪物飞快的游进水里又不见了。 池边的人们尖叫着四散着逃跑。 柳生追寻着那道飞速的漩涡,他也不跑了,竟然径直的朝着天池跳了进去。 王韶普看见天池里溅起了一注水花。 王韶普紧跟其后,也跳了进去。 柳生掉落在天池里,他的旁边是游来游去的银鱼,柳生一个转身,朝着那道漩涡的方向过去。那个怪物的速度是实在太快,柳生扎进了水里,只看见了一抹影子。 柳生鼓着腮帮子,吐着气泡,朝着那抹影子追过去。天池的水冰凉,凉的人的身体发寒。就算是柳生的水性不错,但是那抹影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柳生追着它越游越远,越游越深,那抹影子消失了,消失在天池的深处。 柳生觉出了一股诡异的力量阻止了他前进。诡异的力量穿透了他的四肢,令他的动作迟缓了起来。柳生觉得有点吃力了。 柳生吐出一个气泡。他费力的蹬了一下腿,打算转个身,柳生觉得自己不能在那儿呆下去了,这股力量实在太过诡异了。 结果柳生蹬了一下腿,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那股力量变强了,铺天盖地的袭击而来,他的眼眶,耳朵,嘴角,十指,都裂开细小的纹路,丝丝的血渗出来。 柳生闭上了眼,干脆顺着那股力量沉下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窜了出来。一只巨大的白毛狐狸窜了出来,伸出锋利的爪子,猛力的朝着池水中一拍,叼起柳生的就朝上游。 柳生看出来,这只大白狐狸游得也不轻松,它的毛又长又白,要不是那么白,柳生还真看不出来,它的耳朵里正渗出浅淡的血丝来。 其实柳生对掉不掉进去是无所谓的,但是对别人赶来救他一命,柳生还是知道感激的。柳生伸手摸了摸了大白狐狸的毛,毛又滑又顺。 大白狐狸的真身倒是和他的人形不太一样。他的真身简直可以用威风凛凛来形容,来着一种威严的不可侵犯的兽性。妖红色的瞳孔,额间有一点菱形红痣,妖异的杀气淋漓。 大白狐狸叼着柳生游上岸,把嘴里的柳生放到一边,坐下来问:“你真是个上赶着的傻子。”柳生吐了一口水,竟然从嘴里吐出一条欢蹦乱跳的小鱼来,柳生弯腰把那条小鱼捡起来,扔进了天池里。 大白狐狸的真身可真够大的,这是一只史无前例的肥狐狸。这只大白狐狸足足有半间房那么大,白毛红眸,妖气淋漓。 亏得是人们都被水里的怪物吓跑了,要不还得被吓一次。这么大的一只狐狸太吓人了。 柳生却很喜欢王韶普的这幅摸样,觉得这幅模样简直是可爱极了。他忍不住的伸手摸摸大白狐狸的长毛叫了一声:“大白。” 大白狐狸扬起爪子拍了柳生一下:“大白,你还二白呢,当是叫狗呢,我叫王韶普,王韶普。” 柳生觉得大白这个名字跟眼前这只大白狐狸相称极了。他摸着大白的长毛说:“哎,大白,你说池里到底是什么?” 大白狐狸甩甩一身的长毛,趴着说:“我怎么不知道。” 柳生惊奇的咦了一声,他问:“大白,你不是经常去水里洗澡吗,难道你从来没有遇见过?” 第33章:大白狐狸三十二 大白站起来,爪子勾住柳生,把他扔到自己的背上:“抓好了,咱们得赶紧走,我还真没见过,你看我这模样,别说人,就连一般的妖物见了躲都来不及,哪儿还会出现。” 柳生坐在大白的背上,抓住一绺长毛,心里想这可不是一般的妖物。可是他的嘴里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抓着大白毛的那只手用力了一些。 大白龇牙咧嘴的说:“你轻点,你这是要把我的毛拔下来呀。” 柳生哦了一声,手下轻了一点。大白带着柳生快速的飞奔了起来,他的速度极快,虽然比不上风驰电掣。 柳生坐在大白的背上,凉爽的山风随着大白的奔跑扑面而来,大白身上的长毛飘起来,飘到他的脸上,微微的痒。 大白背着柳生,一片绿色的山里奔跑。最后在一栋木头房子前停下来。这栋木头房子不小,样子跟寻常的房子不太一样,屋檐上雕刻着莲花,翘起的屋角,每个屋角上都立着一尊小佛像,一共六个小佛像,姿态各异。这不太像是一栋房子,倒是有点一座不伦不类的寺庙。 在这深山里,藏着这样的一栋房子,真有点深山藏古寺的感觉了。 大白用爪子把柳生勾下来,放到小院的一条板凳旁,自己也不进院子。大白站在小院子的外面甩了甩长毛,柳生只看见一团微微的白光,一个赤,身露。体的王韶普就从白光里走了出来。 柳生歪着头看王韶普。王韶普也就落落大方的任由柳生瞅,甚至还朝柳生抛媚眼。哪知柳生看了半天,说:“还是有毛好看。” 王韶普立在那儿就有点哭笑不得了。王韶普上前一把勾住了柳生脖子:“没毛就不好看,你看人家的身段,你看人家的脸蛋,盘正条靓,你摸摸。”说着,王韶普就拉着柳生的手朝着自己身上摸。 柳生的手放在王韶普的身上,他有些尴尬。手下的肌肤雪白,但是暗藏着力量。莹白如雪,光滑如脂。柳生也就是摸了几把,虽然这么美人有点骚气,但是正经起来还是很对柳生的胃口,美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柳生大方的赞美王韶普:“不错。”说完,又多摸了两把。 王韶普乐了。柳生在他的眼中是个好玩又奇怪的人。有时候文质彬彬,有时候凶猛如野兽,有时候觉得他胆小怯懦,但有时候他又是那么的胆大妄为,有时候他羞涩可爱的让人快乐,有时候他率直大方的让人生恨,有时候他善良可亲,有时候他心狠手辣。 多么错综复杂的一个柳生。 柳生摸完王韶普,扭头对往王韶普说:“我饿了。”王韶普乐的已经捂着肚子笑了,他指着柳生说:“你这人,太好玩了。” 王韶普揽着柳生说:“走,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木房子里是三间房,东西置办的很齐全。王韶普带着柳生进去,先在门柱子上敲了一下,门柱子发出碰碰的响声。王韶普很满意,他伸手把门柱子的一层木头撕下来,露出一个黑洞,王韶普从黑洞里摸出一把豆干,递给柳生:“先去吃,我去做点饭。” 柳生接过那把豆干,盯着那个黑洞看,他惊讶的问:“藏在这里?” 王韶普很得意:“不藏着趁我出门,早被那些野妖精给偷跑了。”柳生拿着豆干,撕开包装,吃了一块。 就看见一只雪白的兔子正窝在厨房的门前,眯着眼,垂着耳朵,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只白兔子看见王韶普一腾空就窜起来,朝着王韶普扑过去。扑过去的是兔子,挂在王韶普身上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赤。身裸。体的少年挂在没穿衣服的王韶普身上,两条大白腿勾住了王韶普的腰,舔着王韶普耳朵,含含糊糊的说:“哥,你可回来了。” 柳生看见这幅情景,想着是自己要不还是出去躲上一躲。 他一动,那白兔子就朝着柳生看:“新带回来的小情儿,长得没我好看,也没黑朵好看,还没花花好看呢,哥,你这品味。” 王韶普算是明白了,他在柳生面前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正面形象,全被这个骚货给毁了。他眼睛一眯,口气不太好的说:“你认错人了。”挂在他身上的白兔子被吓得一激灵,就被王韶普薅了下来,一把从窗户扔了出去。 柳生就从窗户看见一只白兔子一瘸一拐的跑了。 王韶普上去把窗户关上,笑嘻嘻的对柳生说:“看什么看,我不是最好看么。” 王韶普去做饭,柳生就在屋子里瞎转悠。等到他转悠完了,就听见王韶普叫:“吃饭了。”柳生闻见米饭的香气了。 柳生端着饭和王韶普面对面的吃饭,饭也不算是什么好饭,不过是一桶米饭,上面放着一些腊味蒸熟了。好在米饭粒粒晶莹有嚼头,腊味香气喷鼻汁水四溢。柳生足足吃了三大碗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喝了几口水,摸了摸肚子。 王韶普看着大半桶的米饭都进了柳生的肚子,他想他可真能吃啊,幸好这么能吃还不挑食,养得起。 柳生四肢平铺的躺在地板上,窗外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的,吃饱了,柳生觉得有点困,他闭上了眼睛,要睡一觉了。王韶普也懒得收拾了,他平躺在柳生的旁边,也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两个人几乎抱成了团,团团睡了。 柳生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 他的身上盖了一床薄毛毯子,柳生盯着屋顶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柳生不知道现在是时候,王韶普不在屋子里,柳生闻不见王韶普的气息了。 不一会儿,他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响声。哎哎哟哟,嗯嗯啊啊的呻。吟声简直不绝于耳。声音大的可以。柳生知道这是王韶普又出去发骚去了,不知道抱着哪一只野妖精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野战。 柳生醒来就睡不着了,他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外面的声音吵得他的耳朵疼,难受的紧。 天快亮了,那声音才消沉下去。柳生闭着眼,想了一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他懒得动了,就这么躺着。 王韶普带着一身的凉气就回来了,他这回穿上衣服了,见柳生还睡着,就轻手轻脚的进来屋。王韶普的手里拎着一条大鱼,把鱼扔进锅里煮着,他轻轻的坐在了柳生的旁边。 柳生慢慢的睁开眼,他醒来就一直没有睡。王韶普笑嘻嘻的叫他:“怎么醒了,我打算亲醒你呢,你真是醒的太不是时候了。” 柳生起了身,在一桶凉水里洗了脸,撩起衣服擦了擦脸,王韶普端着一个大砂锅就出来了。砂锅里是咕咕冒泡的乳白色的鱼汤。 王韶普招呼柳生吃鱼:“快点,我一大早醒来,就去捞鱼了,就想让你吃顿好的。“ 柳生笑一笑,鬼知道你王韶普昨晚做什么去了。还一大早醒来。虽然是这么想,但是手脚也不客气,径自捞了鱼肉盛了鱼汤,喝汤吃肉。 鱼汤里什么都没放,只撒了一把盐,腥气是有的,但是柳生和王韶普都是不在乎的人。除了腥气,鱼汤够鲜,鱼肉够嫩。不一会儿,一条四五斤的大鱼就被瓜分了个干净。 柳生虽然有点忘恩负义,倒也不是个多绝情的人。他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鱼刺,突然想找人商量一下,他垂着眼睛说:“你说,我该去哪儿,我,还是想去找一找那个地方?” 王韶普的眼睛一转:“你知道在哪儿吗?” 柳生叹了口气:“不知道,我觉得我一定找过的,只是每一次都找不到罢了,找不到,就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 王韶普心里算是明白了,柳生这是找自己商量呢,他试探着问:“要不是你现在我这儿住下,想明白了再去找,要不,等你想明白了,我陪着你一起去?” 柳生没有立刻回答王韶普。他坐在屋里,这片寂静的大山里,什么声响都没有,有的是几声鸟叫,几声兽鸣,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没有熙熙攘攘的热闹。 他反问王韶普:“你出的去吗?” 王韶普想不到柳生会这么问,他讪讪的说:“出的去,怎么会出不去。” 柳生肯定的说:“你一定很寂寞,住在这里,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大白,你不像是一个喜欢过这种日子的人,我原来想你是不是被迫住在这里出不去,但是看过你的真身之后,谁又能强迫得了你,你这道行有上千年了吧,几个小毛伢子怎么能为难的了你。” 柳生说道:“大白,你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的。” 王韶普听见柳生叫他大白,他就受不了,听见柳生这么说,他更受不了了。他心里的有些忐忑,他期待着柳生继续问下去。问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心甘情愿在这里,你在这里多久了,你寂不寂寞。 王韶普不是圣人,他自己说不出口的,总是希望别人能问一问。 但是柳生没有继续问,他的话题转了一个弯,他说:“我想在这里住一住。” 王韶普的心里有点失望,但是更多的是高兴,他朝着柳生笑:“好,那你就在这里住一住。”然后王韶普凑近柳生,他说:“我带你去泡温泉。” 王韶普的长睫毛在柳生的脸颊上一刮,刮的柳生的心一痒。 想来是也是没事干,柳生和王韶普收拾了桌子上一摊的鱼骨头,就去泡温泉了。 路上走着时候,王韶普看见了一个鸟窝,爬上去掏了一窝的鸟蛋出来,说是要温泉煮鸟蛋。柳生看着王韶普手里的鸟蛋,花花白白的,不知道是什么鸟的蛋,个头都不小,有鸡蛋那么大,但是个数不多,一共才三个。 王韶普手里握着三个鸟蛋领着柳生朝前走。柳生想了想还是问:“我是想问,那个温泉不是在那一边嘛,就是天池那边,我来的时候看见了。” 王韶普得意洋洋的说:“那儿得多脏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告诉你才是真正的享受。”说着,王韶普的脸色有点坏:“明明是老子先发现,可那只杂毛鸟有空还带着小情人去洗鸳鸯浴,怎么就没把他们给煮熟了啊。” 柳生知道王韶普嘴里的杂毛鸟就是陈素锦了。 他一本正紧的说:“恐怕不太好煮,鸟老了,肉就硬了。” 王韶普止不住的又乐了。 王韶普把柳生带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他朝着山踢了两脚,就听见山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喊:“谁?” 王韶普回了一句:“我。” 那山竟然像是有门一样打开了。这座山是中空的,柳生跟着王韶普进去,这山里倒挂着晶石,颜色各异,奇光异彩,竟然是进了琅环玉洞一样的感觉。 一只老鳖守在洞内,朝着王韶普恭恭敬敬的说:“您来了。” 王韶普嗯了一声,脱了衣服就跳进了温泉了,进了温泉他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笑嘻嘻的招呼柳生:“快下来,舒服啊。” 柳生也想洗一洗,他三两下脱光了衣服,就看见王韶普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看。柳生也不在乎,他跳了进去,也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王韶普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个小木碗,把摸来的鸟蛋放进小木碗里,放在温泉里。 王韶普泡温泉也不老实,他慢慢的朝着柳生那边磨蹭,柳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不一会儿,王韶普就磨蹭到了柳生的旁边,他的手摸上了柳生的肩膀:“我给你揉揉背?” 柳生闭着眼睛使唤王韶普:“好,你要轻轻的揉。” 王韶普的手很灵巧,不轻不重的揉着柳生的肩,他的手不似乎是不经意的朝着柳生的腰身往下走。王韶普的眼睛也不断的往下瞟,柳生漂亮的腰身,又圆又翘的屁股埋在温泉里,勾人的很。 王韶普觉得自己狐血沸腾了,他昨晚醒来,发现自己和柳生团团抱,激动了起来,就出去找了个野妖精打了一炮,现在他又忍不住了。 王韶普的手灵巧的向下,他几乎要碰到柳生的腿间的肉团了。 柳生突然睁开眼说:“蛋熟了。” 王韶普的手停在柳生腿的前方不动了,他在挣扎着要不要抓过去。在他挣扎的时候,柳生已经游开了,柳生把小木碗拿过来,拿出一个鸟蛋,温泉边上的石头上磕了一下,剥出一枚白白嫩嫩的蛋。 柳生咬了一口,就看见王韶普没动。柳生问:“你不吃吗?” 王韶普也剥了一个蛋。三个蛋,柳生吃了一个半,王韶普吃了一个半。 鸟蛋很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少。 王韶普舔了舔嘴唇对柳生说:“没吃够。” 柳生赞同:“我也是。” 王韶普从温泉里窜了出去,披上件衣服说:“我去再找点,你等着我。” 王韶普快步的出去找鸟蛋去了。老鳖恭敬的把门给他打开,王韶普就出去了。 柳生奇怪的看着的老鳖的态度。这只老鳖只要一看见王韶普总是习惯性的往后缩脖子,这是一个畏惧的表现。 柳生指指门,问老鳖:“你怕他?” 老鳖缩了缩脖子:“谁不怕呀,听人说,这位当年可是差点成了仙的,从一个妖修成仙儿,哪怕是差点,那得多强,听说当年,长白山万鬼齐哭,哭了三百七十二夜,最后这位来了,这鬼哭就止了,再也没有哭过了。” 第34章:长白鬼事三十三 柳生哦了一声。他小心的问老鳖:“你恐怕得有三四百岁了吧。”老鳖回答柳生:“六百来岁了。”柳生猜错了,这只鳖已经六百来岁了。 那只鳖缩了缩脖子,石门又开了,王韶普捧着一堆鸟蛋跑了进来。老鳖住了嘴,躲到了一边去了。 柳生和王韶普泡完温泉,吃完鸟蛋,回去的路上,柳生偷眼看王韶普,这只古怪的肥狐狸在这片没有人烟的大山里寂寞了至少六百年以上。 柳生闭着眼,他用力的一嗅,他没有闻到死亡的味道,没有闻到阴魂冤鬼的味道,这在山里才是最不正常的。没有阴魂冤鬼哪里来的万鬼齐哭。 回去了,柳生在院子里找棵树,躺在上面,懒洋洋的拿大树叶遮住脸。王韶普化成了原形,趴在树下,用大爪子拨弄着树下的蚂蚁洞。 柳生懒洋洋的没精神,他对树下的王韶普说:“大白,讲个故事?” 大白拨弄着蚂蚁洞:“讲什么?” 柳生哼了一声:“就讲讲你自己把,大白,你想离开这里吗?” 大白逗弄着蚂蚁洞口的蚂蚁,过了很久说:“想,但是我还有事儿没有做完,我做完了才能离开。” “大白,我想帮你。”柳生打了个哈欠,就自己身下的树晃了起来,树叶剧烈的抖动着,方才晴朗的天迅速变得黑沉沉的了,起风了。 风越来越大,柳生觉得自己要被从树上晃下去了。 柳生还真的掉了下去,掉进了大白的爪子里。 大白接住柳生,看了眼黑沉沉的天,他说:“山雨要来了。” 大白把柳生放下来,变回了没穿衣服的王韶普。 回了屋子,把门窗紧紧的关好,柳生从柜子底淘换出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茶叶,茶叶也真久的了,颜色都发黑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猛烈的让人产生了房子都要被刮走的错觉, 不一会儿,山雨就噼里啪啦的坠下来了。柳生在厨房里拿一个铁锅煮茶,这茶已经没有什么茶水味道了,只是颜色看上去还有些像。 煮完茶,柳生给王韶普倒了一碗,自己也端着一碗喝。 王韶普眨着桃花眼问柳生:“你是想怎么帮我,得得,我还是等着吧,左右死不了。”他笑嘻嘻的握着手里的碗,看着柳生。 柳生知道王韶普这是不想说。他也不强求,说与不说都是王韶普一个人的事儿,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寂寞,什么样的结尾都是王韶普的一个人的事儿。他柳生只是局外人,旁观者,也许他住一住就走了。 柳生哦了一声,说:“那你就等着吧。” 雨点啪啪的,似乎是越来越大了。山风呼呼的刮得猛。 柳生慢慢的喝着茶,王韶普这个时候似乎也安静了,没有以往的骚贱模样,正经起来还真像差点没成仙儿的。 柳生的鼻子终究是太好用了,他竟然在这狂风暴雨中闻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他终于闻见了阴魂冤鬼的味道,仅仅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会让人忽略掉。 柳生站了起来,他推开门就朝着外面跑去。 豆大的雨夹杂着风,冲进了屋里,淋了王韶普一身的雨水。 柳生闻着那一丝阴魂的味道,他的骨子竟然有些兴奋,那股味道若隐若现,似有若无,可是凶猛无比。 他快速的奔跑着,想要抓住那抹味道,它们藏在哪里,隐秘到连只会抓鬼的柳生都找不到。 王韶普也冲了出去,他跟在柳生后面,拉住了柳生。柳生已经跑出了很远了,他回头看王韶普。 王韶普拉住柳生的手,径直朝着前跑。他不是来追柳生的,王韶普跑出来,是为了别的事儿。柳生被王韶普拉着朝前跑,他跑着跑着抬手将柳生一扬,身上的衣裳迅速的脱落。王韶普变成了一只大白狐狸,柳生落到了他的背上。 王韶普背着柳生朝前奔跑,雨水掉进了柳生的眼里,刺得柳生眼睛有点疼。泥泞光滑的山路弄脏了王韶普的白毛,王韶普的模样有点狼狈,可是他不在乎了,他拼命的跑着,柳生看见王韶普的额头上发现了妖异的红光。 跑了天池边上,王韶普停了下来。巨大的肥狐狸朝着前方大声一叫,大爪子一拍,顷刻间,地动山摇。 天池已经不再是柳生最初见到的那副样子,现在的天池惊涛骇浪,蓝色的池水几乎变成了墨色,翻滚着,挣扎着,像一只野兽。 在天池边上,王韶普的前面,是那天在旅馆见到的两个人。他们的手上有金粉,金粉被撒到了天池的四周。 柳生仔细看天池四围的金粉,这两个人竟然依山傍势,做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符咒,这个符咒很凶狠。 王韶普一爪子拍下去说:“滚,离这儿远一点。” 那两个人站在符咒的对角,只见这符咒发出金光,竟然移动了起来,斜朝着天池的水进去。 天池的水更加凶猛了,摇荡,澎湃,就像是快要从天池里跑出来,跑到天上去。 柳生闻见那抹阴魂的味道似乎清晰了一些,那抹阴魂的味道正从他眼前的天池里飘出来。柳生眯着眼,看着黑色天池水。 原来是藏在这里,长白山的万鬼。 王韶普纵身一跳,他的身体穿过那个移动的符咒,伸出爪子,竟然把那个符咒从新钉在了地上。王韶普站在山巅回头,他红色的瞳孔发着诡异的光,他低声说:“谁都不能动天池,动者死。” 说完,王韶普一扑一跃,他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有酒窝的黑衣人扑过去。另一边的黑衣人喊了一声:“陶真。” 陶真依旧笑着,他从腰间抽出两把枪,朝着扑过去的王韶普就开枪。王韶普在离着陶真十多米的地方停下来,他的大爪子隔空一挥,那些个子弹不知道去了哪里。陶真见王韶普的大爪子隔空一挥,他快速的打了滚,从山上滚到了半山腰。 柳生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伙子都那么怕大白了。那一爪子挥过去,半个山头都快削平了。削起半个山头,起了半丈高度,又稳稳的落下了。 要是陶真刚才不躲开,早就被削成两节了。 大白站在那儿,他浑身发出白光,变成了人形,站在山头上,桃花眼一片猩红,他笑着说:“动者杀。” 第35章:长白鬼事三十四 陶真趴在半山腰,笑着说:“喂,我不是抓你的,我们是听说天池里有水怪,来抓水怪的。”陶真喃喃叨叨:“再说抓你,又不是我们的主意,我们只要负责盯着你就行了,抓你是老族长的主意。” 他喃喃叨叨半天也没用,王韶普已经朝着他走过去了。 陶真喃喃叨叨的说着,他站起来,朝着山下跑,边跑便朝着王韶普开枪。王韶普的也不躲,那些子弹在离他有一米的地方自己坠落了下去。王韶普一跃,已经到了陶真的后面。 陶真只觉得一阵轻风过,他僵直的站在那儿,不敢回头了。他瞪大了他圆圆的眼睛直视前方。圆圆的眼睛很晶莹。 柳生看着陶真那双圆圆的眼睛,多么的像张林麒啊,一样的圆圆又晶莹的眼睛。王韶普在陶真的背后裂开嘴一笑。柳生知道这是王韶普动了杀念了,可是柳生突然不想陶真死了,因为那双眼睛多么的像张林麒。 王韶普的手已经要刺到陶真的背后了,柳生的脚下一动,把一块不小的石头朝着陶真踢过去。王韶普的手快,但是柳生的石头更快,王韶普的手没有碰到陶真,陶真就被石头砸到一边去了。陶真倒在了地上,笑着握着枪,慢慢的移动。 王韶普扭头朝着朝着柳生一笑,柳生也就不好意思的朝着王韶普一笑。 王韶普笑着,突然一脚朝着陶真的头擦过去。柳生啊了一声,紧跑两步,扑了过去。在王韶普的脚踩到陶真的头之前,柳生抱住了王韶普的腰,他奋力抱着王韶普,叫着:“大白,大白。” 王韶普的力气真大,不一会儿就挣开了柳生。他挣开了柳生也不气恼,转身又紧紧的抱住了王韶普,不停的叫:“大白,大白。” 他这么不停地叫着大白,不停的抱着大白,王韶普眼睛里的猩红终于褪去了一些,像一只正常的狐狸了。他拧了拧柳生的耳朵说:“抱那么紧干什么,你倒是有本事也脱光了,咱们抱一抱啊。” 柳生一听,会开玩笑了,会调笑了,这是那个大白了。他盯着大白的眼睛看,看了两眼说:“终于不是红眼病了。”嘴里这么说着,手一点也松,还是怕红眼病的大白杀人。 那边,在他们拉拉扯扯的时候,陶真已经被扶了起来。陶真依旧露着小酒窝笑,他拍拍扶起他的那个黑衣人说:“宋宁,我没事。” 宋宁微微的一点头。他对王韶普说:“请跟我们去一趟。” 王韶普眯着眼看着宋宁:“老子为什么跟你去?” 宋宁的表情不变:“祖师爷说恶鬼要回来了。” 王韶普不为所动:“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了这些年,就是为了等他回来,老子不怕他不来。” 宋宁很执着:“请您去。”说着,宋宁竟然跪下了,他盯着王韶普说:“请您去,老祖宗今年杀了34个婴孩,您要是不帮我们,我们真的就要亡族了。” 陶真站在宋宁的旁边的,他的眉眼是笑得,可是柳生却觉得这个人根本没有在笑。陶真无时无刻不在笑,生的时候笑,也许连死的时候也是笑的。 王韶普摇头,他站在瓢泼的山雨中,望着黑沉沉的天池,有一点深沉的样子了:“你们早就该亡了,不是我狠心,论起狠心来,谁又比谁少,我就在这座山里,守在这里等他回来,如果他敢回来。” 柳生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是他总算是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大白打算在这里老死终身了。柳生回头也看看向了黑沉沉的天池水,他知道这里一定藏了一个秘密。其实这个秘密是跟他没有多少关系的,可是大白要在这座山里老死终身了。 柳生不好意思的伸出一只手:“我,我还是想说一句话。”他也不用什么人同意,他朝着大白问:“要是你等的那个人一只不来呢,大白呀,你可以等上一个六百年,两个六百年,那么你可以一直等下去?”柳生伸出一只手握了大白的手一下:“大白,我想帮你的,你说要陪我去找一找,难道你要陪我在这里找上一找?” 柳生叹了一口气:“那恐怕是要找上八辈子也找不到啦。” 说完,柳生也不去扶宋宁,他低下头指着王韶普说:“我的本事是不如他的,我只会杀鬼,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想跟你去看一看,也许我能做点什么,但也许我什么也做不了。” 宋宁仰着头看柳生,他的眼睛里有流进去的雨水,所以柳生离得他那么近,致使他看柳生的面目仍旧有些模糊。宋宁唯一看的清楚的就是柳生的眼睛,无畏无惧,大方自得。让人不得不信。 宋宁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雨水说:“好。” 柳生跟在宋宁和陶真的后面,是真的打算跟着他们去一趟。他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笑着问王韶普:“你真的不去,我真的要走了。”说完,就转过了身去,似乎是等着王韶普回应他一样,停顿了一会儿。 王韶普盯着柳生的背影。他自早就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执念里,无法从这场执念里挣脱出来,他自己办不到,他需要有一个人拉他一把,哪怕是轻轻的一下。他盯着柳生,柳生突然又回过身来,一本正经的拉着了王韶普的手:“你还是跟我走吧,我还是有点怕,我害怕。” 柳生的那句我害怕说的堂而皇之,一点也怕丢脸。王韶普笑了。柳生的手不温暖,在瓢泼的大雨中甚至有点凉,有点冷,可是王韶普觉得这简直是自己握过的最美的一双手。曾经多少手握住了他,男人女人的,男妖精女妖精的,可是从来有一双手这么的让他觉得安稳。 王韶普的桃花眼眨眨,他对柳生说:“我总能裸着下山吧,你好歹让我穿件衣裳吧,我裸着让你看看也就得了,怎么能便宜了别人去。” 柳生站在雨中,朝着王韶普挥挥手:“快去穿件衣服,我在这里等着你。”说完,又对宋宁和陶真说:“麻烦你们等一等了。” 王韶普一躬身,化成了一只肥狐狸,屁颠屁颠的跑去找衣服了。不一会儿,那只大白狐狸就叼着一身衣服跑了回来。大白狐狸把嘴里的衣服送到柳生的手里,变成人形,穿上衣服,朝着柳生抛媚眼。王韶普不嫌弃雨下的大,他倒是觉得这个时候对柳生来个湿。身诱惑什么的挺不错的。 但是无奈柳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柳生转过头去就跟着宋宁和陶真启程了,王韶普只得又屁颠颠的跟上去。 第36章:长白鬼事三十五 柳生与王韶普跟着宋宁和陶真长白山的水怪也不管了,他们坐上车。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进,走过了崎岖的山路,向东走了几里地,慢慢的地方从荒无人烟终于有了点人气了。先是有了稀稀拉拉的人,再就是有了房,有了商店,人群。 可是人终究还是算不上多。就算是个镇子,哪怕是个村子,这里的人真的是有点少了。 车停了下来,柳生下了车,他打量眼前的情景。灰黑色的青砖墙,青砖墙上雕琢着古怪的图腾一样的花纹,连成了片。在青砖墙里镶嵌着一扇门,一扇沉重又巨大的门。木黄色的门上钉着铜钉,刻着花纹,这个花纹有点熟悉,跟宋宁和陶真袖子上的花纹似乎是一样。 王韶普眯着桃花眼,盯着这扇大门。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也许没有。柳生觉得自己也许是看错了。 宋宁和陶真一人推开一边,那扇大门发出了咯吱一声,打开了。柳生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鬼宅了,黑色的屋檐,灰色的墙壁,一切都是没有生机和希望的,灰扑扑的在那里,即使这里的一切都不陈旧,却让人觉得这里的一切一定在岁月里沧桑了太久,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柳生抬头,看向了王韶普。王韶普正巧也回过头看柳生,他对着柳生笑了一笑。 陶真在院子里吆喝:“哎哟,老头啊,我把那只狐狸给你带来了,你快出来。” 陶真吆喝完,只听一声开门声,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这个老头七十岁上下的年纪,留着一把的胡子,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穿着一件布褂子,一双眼浑浊泛黄。他的脸上布满了沟沟壑壑,眼角耷拉下去,鱼尾纹尤其明显。 他拄着拐杖走到院子来,没有看任何人,径直的走向王韶普,朝着王韶普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可是这只手又不敢去触碰王韶普,放佛怕王韶普是假的一般。 似乎是确定了王韶普是真的,他终于开口对王韶普说:“你来了,终于来了,我濊貊遗族等了七百多年,终于把你盼来了。”他缓缓的跪了下去,匍匐着,无比恭敬说:“请你救救我濊貊遗族,使我们免于灭族之难。” 王韶普站在那儿,没有动,似乎是眼前这个人的苦苦哀求,都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他冷漠的站在那儿,任眼前的人跪着。 王韶普不去扶,柳生也就不好意思去扶人。他在这个大院里溜达了起来,慢慢的走着,死沉沉的大院子里似乎只有这个老头一个人,没有住着别的活人了。死人都是有的,柳生闻见了经久的死亡的味道。 这个院子里两边的都是一间紧挨着一间的灰瓦房,柳生一间挨着一间的走过,这经年的死亡的味道就从里面传出来的。 柳生回头看了看别人,王韶普仍旧站在那儿,老头跪着,宋宁和陶真站在老头的身边。柳生抬手轻轻的推开了一间灰瓦房的门。 光线灰暗的灰瓦房里竟然放置在三十多具婴儿的尸体。这间灰瓦房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十多个各式各样的摇篮,木质,铁质,竹编,样式各样。在每一个摇篮里都躺着一个婴儿,不,应该是婴儿的白骨。白骨上面盖着一床床的小被褥。 柳生一间间的推开,每一间房里都有这样的摇篮,都躺着这样的死去的婴儿。不同的是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还是腐尸,有的甚至还是死去不久的尸体。 这里的灰瓦房至少有着三十余间,那么这里少说有一千具婴儿的尸体。 柳生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点不忍心。小小的婴孩是多么的可爱,黑黑的眼,稚嫩的什么都不懂。死在这里的婴儿是什么都来不及懂,就死在了这里。 王韶普不说话,是觉得自己没话说,他对面跪着这个老头说到底,其实跟他没有什么直接的恩怨情仇。但是他对濊貊这一族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柳生啊的叫了一声,指着一间一间的房说:“死了好多的人,数不清了,他们是怎么死的?”柳生知道那老头以及宋宁和陶真都看见他开门,却没有拦他,他们也是有目的的。 王韶普转过头去,看见了这千数的死去的婴儿们。 老头伸手拉住了王韶普的手,他拉住又松开,丢弃了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指着一间灰瓦房里还新鲜的尸体说:“看见没,这三十四的婴儿是我杀的,这里,这里,所有的婴儿,都是我濊貊族的孩子,都是被濊貊人杀死了,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我是罪人,活下去的濊貊人都是罪人,我们用他们的死换取继续活着的机会,逃避了一代又一代。”他站在这里院子里哈哈大笑,笑完,捂着脸嚎啕大哭。 王韶普皱着眉头,看着嚎啕大哭的老头说:“你们就是为了狗屁的一句话杀了这么的孩子,你们可真是本事了,这多年了喜欢乱杀人的秉性还是改不了。” “不,你不懂,我们活着的濊貊人是怎么活着的,那也不是随便的一句狗屁话。”宋宁忍不住的插话了,他扶起大哭的老头,抿住了嘴。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这死沉沉的院子:“那句话是真的,他说我将重活在你们中间,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世世代代不能解脱。” 柳生听的稀里糊涂了,他轻轻的咳了一声:“我是想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陶真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他转着手里的枪走近柳生和王韶普,贴近柳生的耳朵说:“你是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呀,这个我也知道啊,要看你是在这儿听老头哭哭啼啼,还是跟我去看一看啊?” 王韶普觉得陶真凑得柳生太近了,他都快要动手去揪陶真的耳朵了。但是陶真走开的挺快。陶真大步的走到前面,笑着朝一干人拍手:“众位,众位,我看大家有的稀里糊涂,有的清清楚楚,不如大家再把七百多年前的事儿讲一讲,知道的就当是温习,不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陶真说完,他手里枪朝着院子正中央的一扇门开了一枪:“那扇门后面就是坟地了。”陶真的手被宋宁拉住了。柳生听见宋宁小声的对陶真说:“胡闹什么?” 陶真笑嘻嘻的抱住了宋宁的头:“我没有胡闹。” 王韶普拉住了柳生的手,他轻轻的把那扇门推开,说:“去看看,不知道我给你讲一讲。”那扇门被推开了,门的后面没有看到大片的坟,倒是有一座祠堂。老头在宋宁的搀扶在颤颤巍巍的打开了祠堂上的上的锁。 祠堂的门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满墙的壁画。 走进祠堂里,那个老头指着第一幅壁画说:“这讲的是我秽貊族源起,公元前约1800年,肃慎以南的秽、貊两族逐渐迁徙在喜都融合成为惠漠秽貊部族,为了纪念两大部族融入肃慎王国,肃慎王遂改国号为德惠,改“喜都”为“合龙城”。”壁画上画着的是两个两部不同服饰的人,交汇在一起。 壁画上那些古古怪怪的小人们连脸都看不清楚。但是老头很骄傲,民族感情很充沛,这种骄傲哪怕是无知的,也让人笑不出来。 老头继续说:“秦汉之际,我们濊貊人建立濊王国,我们有“濊王之印”,有“国有故城”,我们的王国一片欣荣。”柳生看着墙上墙上的壁画,壁画上是一个头戴王冠的王,也许就是濊王了。 但是柳生隐隐的觉得不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跟外面脱节的,这里是一个独立的隐秘的落后的地方。 第37章:长白鬼事三十六 墙壁上的画是濊王国有条不紊的发展,它的臣民种地,它的臣民打猎,它的臣民婚丧嫁娶,它的臣民征战守卫。一代一代的濊王看着他的臣民,忙碌,征战。 终于在一块壁画上出现了另一幅的图画。图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同样是看不清脸,可是柳生肯定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个男人跳着舞,他的舞蹈单单是看着壁画就是让人觉得是美的。 王韶普指着壁画上的人说:“这是濊周,濊周性格柔弱,就像是一块棉花糖一样,他的舞跳的最好了,惊艳绝伦。” 王韶普看着壁画上的人,他记得濊周的模样,濊周的舞姿,濊周这个人。王韶普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幅画,他说:“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内的小花园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在那儿跳舞,舞姿迷惑了我的眼,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舞,能让我觉得这世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看上一曲舞,什么修仙成道,都不重要,等到我看清楚他的脸,我想这样的人睡一睡,做一个牡丹下的风流鬼也是值得的。” 这大概是王韶普除了柳生之外最失败的一件风流韵事,他笑了笑说:“我当然没睡成他,他捂住了我的嘴,小声对我说,你别叫,我就是偷偷的出来跳一跳,别让我父王知道,他的神色很紧张,让我忍不住笑了,后来我知道濊周原来是是濊王国的下一届的王,我想跳舞跳得那么好怎么能做王呢,我时常过来看他跳舞,跳的真好看。” 柳生看着王韶普的眼睛。王韶普的眼睛盯着墙壁上的壁画。柳生突然开口问:“你喜欢他?”王韶普也没有回头,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也许吧,那个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哪知道情爱。” 王韶普心中想,也许我是喜欢的,在濊周死去的那一刻。终于发现。 老头皱着眉目,看着墙壁上的画说:“我祖上的确实不是濊周做了王,而是濊周的伯父濊秦为王。”老头还想继续说下去,陶真窜了出来,他笑嘻嘻的挡在了老头面前,他伸手指着濊周的壁画说:“一个跳舞的怎么会当王呢,我来告诉你吧,濊秦对自己的这个侄子早就有所图,濊王死后,他发动政变,囚濊周,继王位,濊秦就是濊王国的最后一代王。” 陶真的神色变得狰狞和狂暴,但是仍旧是笑着的,他说:“濊周就成了濊秦的禁,脔,他每日里,除了跳舞,就是躺在床上等着濊秦干,濊秦是真喜欢他啊,守着他,等着他,爱着他,也不知道濊周爱不爱他,也不在乎濊周爱不爱他,濊秦真贱。” 宋宁呵斥陶真:“陶真,你闭嘴。”老头更是扬起了手,打算一巴掌打过去。陶真抓住了老头的手,他笑嘻嘻的把老头的手放下去:“族长,你生什么气,都是一群死人了。”他说完这话去看王韶普:“你说你常来看濊周跳舞,可是你不知道他被濊秦囚禁了,你也不知道他成了濊秦的禁,脔,你看濊周做的多好。” 王韶普觉得陶真说对了,濊周简直是做的太好了,他时常跟他相对,却不知道他的处境,却不知道他的难过,他的无奈,濊周真当了他是修仙的狐仙,不肯把这尘世的一点脏污告诉他。 “濊王国后来黑水靺鞨及室韦诸部攻打,濊王国内,人人都当濊周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濊秦披甲带兵出外征战,无奈濊国早就是一截枯木了,早就支撑不下去,濊秦带兵浴血疆场,可是不知道他的王国内,在策划着一个阴谋,濊国完了,可是人们还想活下去,不是作为亡国奴,不是被俘的奴隶,于是朝辅大臣暗投室韦诸部,他们拿出了诚意,献出去是濊周的一双手,两条腿。”陶真笑着感叹了一声:“濊周的那双腿那双手真美啊,室韦诸部允许濊陌人撤退,但是只有少数的离开了,多数的人,他们没有杀了濊周,砍了手腿的濊周还活着,他被挂起来,被仇恨的人们咒骂,折磨,他们要折磨够了濊周在离开,可是濊秦回来了,他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濊周还有一口气,但是还没有死,濊秦亲手掐死了濊周,把濊周的尸体送进了长白山的天池里,几乎屠光了濊陌全族,濊秦到底不是神,他没能杀光濊陌人,留下了203个活口,濊秦被杀之前对所有的人下了咒,他说,他要让这些人生生世世带着回忆轮转,永不能离开此地,夜夜承受屠城之痛,有一日,他将重活在我们中间,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世世代代不能解脱。” 老头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他拉住了王韶普的手:“求你救救我们,我们知道错了,这样已经过了千年百年,难道还不够,你来,你来杀了那恶鬼,恶鬼。” 王韶普抽出了手,他冷漠的说:“我不能。” 柳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死婴。千年来,这里的人死去,又会降生在这里,这里的人永远是203个,不会多也不会少,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有可能是濊秦了,老人死去,新生儿降临,带着过往的记忆,也就不过是一个换了壳子的灵魂而已。他们杀死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哪怕是误杀,也不愿意濊秦重新活在他们中间。 这里的人日日活在惊恐中。为了他们的罪。可是他们又有多大的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而已。但是他们有罪。 柳生轻轻地做了嘘的动作,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伸出手指,他的手指上掉落了一滴血,那滴血没有掉在地上,反而在空气中印染开来,像是一滴墨水落到了清水中。柳生眼前呈现出另一幅情景,不一样的的情景,剥开层层的尘土,剥开层层的外壳,清晰的透露出一个不同的模样,在这片土地下是一个庞大的符咒,它几乎将包围住了整个村子或者部落,这庞大的符咒里禁锢着许多的黑影,柳生数了数正好是203个。 柳生细细的感觉着,这203个黑影都是灵魂,他们的灵魂被锁在了这里,不得脱离。这样的大的符咒,阴险怨毒,有浓重的阴气和鬼气渗透出来。可是这样的大的一个符咒,真的是在濊秦死的时候建成的吗? 柳生闭着眼,沿着符咒的纹路走着,他歪着脑袋,像是一只游魂。王韶普不去打扰他,他轻手轻脚的跟在柳生的身后,其他人则轻手轻脚的跟在王韶普的身后。 柳生在游荡着,却并没有确切的方向,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走着,他走走停停,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是也没有磕到碰到。 这里的人们,男男女女,似乎并没有对柳生的这种怪异行为觉得奇怪,他们麻木的站着坐着,眼里的神情漠然又冷酷。偶尔,有些生色的,看见陶真和宋宁他们,轻轻的叫了一声:“陶真。” 陶真笑嘻嘻的朝着他指了指柳生。那人也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天要黑了。”那人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仿佛一个天黑能要了他的命。 宋宁也看向了天际了。 天要黑了。 第38章:长白鬼事三十七 天黑的很快,就像是一块黑布突然盖了下来,简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柳生看见全部的人,聚拢了在一起,他们的眼中又惊恐,恍若什么可怕的事情要降临了。 黑暗笼罩了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柳生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看不清楚身边的人,看不清楚身边的景象。他叫了一声:“大白?” 王韶普的声音从他的左边传过来:“在呢,在呢,黑的真他妈邪乎,天黑好办事儿啊。” 柳生听见王韶普的声音心里有了那么一点谱。她摸索着朝着王韶普的方向过去:“大白,我看不见,真黑啊。” 王韶普呵呵的笑了两下,他也朝着柳生的方向过去,朝着前伸出手,想要去拉柳生的手:“哎哟,瞧你那小胆儿。” 他的指尖似乎是碰到了柳生的指尖,他听见柳生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啊的叫声。他碰到的指甲又消失不见了。 王韶普心里突的一下,他大声的叫:“柳生,柳生,你怎么了,喂,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柳生很疼,他站在黑暗中,觉得自己的胸膛被自己的血染湿了。不知道哪里的一把刀刺穿了柳生的胸口。柳生疼的难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啊,双手握住了刀尖,轻声说:“真疼啊。” 王韶普听见柳生这句,他的周身忽的发出了白光,白光照亮了黑暗。人群中开始尖叫,有的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有的惊恐着后退,有的四处开始躲藏。王韶普只看见了柳生胸前的那把刀。 王韶普想要伸手去摸那把刀,还没有碰到到,就抬起头来,小心的问:“疼不疼?”问完了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怎么会不疼,一定是疼得要死了。柳生本来疼得厉害,他受的这一刀,放在一个普通的人的身上那是致命,一刀毙命。但是柳生看见王韶普这样子,想了想,试图安慰王韶普:“疼是疼的,又不会死。” 柳生说这话,突然猛地回过头去。 他闻到了庞大的阴鬼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 柳生回过头去,黑暗褪去,迎来一簇灰白的光芒,就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人骑着一匹马,带着兵马朝着人群过来。穿着盔甲的人挺拔高大,看不见面目,只看见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柳生一眼,眼神冰冷,杀气冲天。 柳生觉得自己看错了,这分明就是一个虚化的阴魂,带着怨气而来。这阴魂带着兵马穿过柳生,与站在柳生面前身边的王韶普,朝着人群过去了。 柳生忍不住的伸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可是抓空了,他张开手心,什么都没有。 人群在灰白的光芒里开始哭泣尖叫,宋宁和陶真还有那个老头也不知道到了哪儿去了,每个人都在尖叫着,哭泣着,逃亡。 柳生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就是那场屠杀的再现。活生生的再现。王韶普站在的柳生对面,他的小 心的摸了摸了柳生的身上的刀尖,舔了舔嘴唇对柳生说:“忍一忍,有点疼。”他的手探到柳生的背后,飞快的那把刀拔了出来。 柳生已经不再注意自己的伤口了。 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战场。他拦不住这样的屠杀,他无法阻拦住杀人者,他没有那个本事。 阴兵们拔出了手里的刀,马蹄踏碎的头颅,头颅里流出来的脑浆,乳白混着血流着。他们手里的刀残忍的斩断了人群的大腿,被斩断的大腿的人挣扎着在地上打滚,尖叫,妇孺被挑开了肚皮,砍断了双手,孩子们被马蹄才成了烂泥,这群阴兵并不是在屠城,实在享受着这群人慢慢死亡的恐惧和快乐。 不,柳生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领头的那个阴魂。或许来说,这些阴兵都是毫无知觉的,是怨气幻化出来的,只有前面那个带着一丝魂魄的味道。 王韶普还在认真的处理这柳生伤口,周围的血腥,屠杀,哭泣,尖叫都跟他没关系,他弯下腰去,伸出舌头,舔了舔柳生的血。柳生的血甘甜的很,没有一点血腥味,舔上一口,还想再舔上一口。上瘾一样。 柳生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王韶普忍不住再伤口的周围舔着,舔过的地方,好的似乎快一点,王韶普就是个色胚子,舔着舔着就变了调,变成了又咬又啃了。 王韶普又咬又啃了半天,柳生也没给他个反应,他忍不住抬头去看柳生。见柳生盯着那个穿着盔甲的阴魂看,插嘴说:“别看了,都是假的,我当初也是以为这是一个魂儿,哪怕是是只鬼,我也找到了濊秦了,可是这都是虚幻的,假的,这是幻化出来的像,或者说着,这里一直再重复着 当年濊秦屠城时的情景。” 王韶普指着这惨不忍睹的屠杀说:“看见了没,他们晚上死去,白天又会活过来,然后晚上又会被杀死,夜夜遭受屠城之痛,生不如死。” 不到半个小时,这里已经找不到完整的一个人了,都是碎掉的尸首。柳生指着那个幻象问王韶普:“你说这是濊秦?” 王韶普点头:“对呀,不,这是那孙子的模样。” 那群阴兵聚拢了起来,朝着“濊秦”过去。他们策马要离开了,穿过了房子,树木,草地,死尸,要消失。 柳生推开了王韶普,追了过去。他虽然追不上虚无的兵马,但是柳生跑一跑的能耐还是不不错,虽然追不上,但是也不至于被落下的太远。 王韶普举着手,看见柳生跑了,骂了句:“草啊。”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大白狐狸,朝着柳生追过去。 柳生也不是要追上去,他那群兵马后面大声的喊:“我说,濊秦,你是濊秦吧,我知道你听得到。”没有什么回头看他,那群兵马径自的奔跑着。 大白狐狸追上柳生,大爪子一挑,把柳生挑了起来,放到了背上,大白追上了领头的,柳生轻轻问:“你想见濊周吗,我在长白山看见了他,他在等着你。” 大白的两只耳朵一僵,速度慢了半拍。 幻象的兵马穿过他们,朝着前奔驰,最终不见了。 大白背着柳生望着兵马消失的方向,在兵马消失后,黑色又笼罩了下来,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大白背着柳生的往回走,他在黑暗里问:“你怎么知道濊周在等他,你见过他?” 柳生的指尖上点燃了一簇小火苗,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他正儿八经的坐在大白的背上,大言不惭的说:“我骗他的。” 大白嗤笑一声:“那个玩意能听的到?” 柳生摇头:”不知道,我在赌。” 说完,柳生揪揪大白的耳朵:“大白,你走慢一点,我要找一找。” 大白慢了下来问:“你要找什么?” 柳生趴在大白身上,趴在大白的耳朵边上说:“找宋宁和陶真的尸体,还有老头的。” 大白慢慢的踱着步子,柳生认认真真的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在一片黑暗和尸首里寻找着宋宁和陶真等人。 陶真的尸体被宋宁抱在怀里。宋宁的身体浸在血里,陶真的身体断了两条腿,嘴角却依然是笑着的,他身上留下来血染红了宋宁。死尸一样,其实根本就是死尸了。 只是天亮了会活过来。 那个老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脑袋都被踩了个稀巴烂。 柳生摸了摸大白的毛,他觉得困了,就缩在大白的长毛里,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大白很挺听话的站在那儿,等着柳生看个够。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的问柳生:“你的伤口还疼不疼,是谁捅了你一刀,老子弄死他。” 柳生没有应声,他已经缩在大白的长毛里睡着了。 第39章:长白鬼事三十八 柳生睡去了,但是王韶普还清醒着,他清醒的等到了天亮。看见了破碎的尸首还原成了一个一个完整的人,毫发无损的躺在地上。没有红白的脑浆,没有支离破碎的肢体,甚至连一点血迹都没有,似乎那一场暗夜里的幽灵般的屠杀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王韶普昂着头,看着人群慢慢的苏醒了。苏醒过来的人群,眼神麻木的站起来,呆立着。 趴在大白背上的柳生也醒了,他揪着大白的长毛,同样俯视这醒来的人群,麻木的人群,呆立的人群。 大白觉出了自己背上的动静,他伸出爪子把柳生抓了下来,用另一只爪子去扒拉柳生的衣服,想去看看柳生的伤口好了没有。 柳生被大白的长毛蹭的痒,他伸手去挡大白的爪子:“痒,大白,啊,你慢一点。” 柳生的一度已经被大白扒拉开了。王韶普看见柳生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粉红的痕迹,长出来的新肉已经填满了伤口。王韶普一爪子拍到了柳生的头上:“你可真是个奇怪的玩意啊,真他么邪乎,老子喜欢。” 为了表达自己对柳生的喜欢,大白特意把柳生的举起来,想亲一亲柳生。无奈,王韶普这只肥狐狸实在是太大了,柳生看见他的大白牙着实有点害怕,他连爬带滚的顺着的大白的长毛爬上了大白的背。柳生在大白的背上,不要意思的笑了一笑,顺便摸了摸大白的耳朵,解释:“大白,你的牙,太可怕了,我害怕。” 柳生说完,站在王韶普的背上,俯视众人。他看见了醒来的宋宁和陶真,陶真仍在笑着看着,他在笑着看着柳生。 柳生也看着宋宁和陶真。宋宁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陶真还是在笑。 柳生收回了视线,他站在大白的背上清了清喉咙:“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 柳生的话一出口,人群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们麻木的眼神里似乎是有了一些希望的光芒,可以解脱了,要是真的可以解脱那该多好。可是能够吗?他们想着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柳生蹲下一点,悄悄的对王韶普说:“一会儿,你借我一点力量,我这点力量是不够的。” 王韶普也不问柳生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好,一会儿,你偷偷的薅我一把,薅轻点儿啊。” 柳生指着这片大地,他说:”你们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符咒,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符咒,也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咒语,也许我见过忘记了,它几乎跟你们的灵魂融为了一体,不能够分离,这么大的一个符咒,如果濊周的故事是真的,那么在濊秦死时,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建立起这样的一个符咒。” 柳生咬破了手指,他的指尖沁出一滴血,他的一只手薅了大白的长毛一把:“大白,开始吧。” 大白的长毛一震,柳生觉得一股力量传送到了他的体内,他的手指一弹,那滴血朝着四面散开,化成了细小的金色的微粒,这些微粒一粒一粒的紧紧的挨着一起,齐齐的朝着大地坠落。均匀的覆盖到了大地上。 柳生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他念的咒语晦涩难懂,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语言,怪异又神秘。王韶普支棱着耳朵,用力的去听,却仍旧听不出什么来。 王韶普笑一笑:“好家伙,这是哪门子的外语?” 柳生不管大白的调笑,他一遍一遍的念着,念了个三四遍,只见那些金色的颗粒伏在大地上,开始像波浪一样澎湃开来,像是海浪一样的翻滚开来,慢慢的等着平静下去,一个巨大的符咒忽隐忽现的出现了。 人群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似乎他们的救星终于来了,他们麻木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甚至有人已经朝着柳生匍匐在地,喃喃的求着:“请大仙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不想再受那样的罪了,求求你。” 王韶普轻轻的和柳生咬耳朵:“你都成大仙了,那我会什么?” 柳生悄悄的回应大白:“你是大神,行不行?” 王韶普啐了一口:“谁稀罕做神仙?” 柳生笑了一笑:“也对,做神仙你那儿养的这么肥。” 王韶普不服气还要和柳生舌战几句,就见柳生摆出了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他笑着对那群人说:”看见了,这就是困住你们符咒,你们看看这符咒里,可是锁着你们的魂魄?” 那群人真的顺着柳生的话去看那个符咒,在里面看见了许多黑乎乎的影子,这些影子围困在一起,和整个符咒融为了一体。他们对柳生更加的深信不疑了。 柳生很有范儿的说:“你看,我能带你们出去,揭开这个符咒。” 他这话一出口,人群几乎激动了,纷纷的朝着柳生跪下来。 柳生朝着众人伸出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对着大家说:“不过,我需要准备一下,能不能给我一间房子,留下我一个人就行。”柳生低下头对王韶普尴尬一笑:“大白,你也不用跟着我了,你说,我这杀鬼破咒什么的,怎么说也是个秘密。” 说完,柳生从王韶普的背上跳了下来。 他等着人们给他安排好一个房间。 大白站在柳生的旁边小声问:“你这是又在骗人了?” 柳生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那么一丝被看穿的尴尬:“我是又骗人了,我根本就不能带他们出去。” 巨大的符咒在缓慢的消失,柳生看着那个消失的符咒,他问大白:“你,曾经来过这里,有没有怀疑过,其实濊秦也许早就回到了这群人们中间,生生的扼杀婴儿并没有阻住濊秦,他回来了,早就混在其中,快乐的看着人们备受折磨,看着他昔日的诅咒中终于实现?” 大白扭着头,吃惊的看着柳生,他坚决的否定:“不可能,如果可能,那么濊秦为什么不来找濊周,濊秦不会不去找濊周。” 柳生沉思了一下:“这里的人,离不开这里,也许能离开,像宋宁陶真一样,最终也得回来,他们晚上是要死在这里的,做一个假设,也许濊秦也离不开这里。”那个巨大的符咒终于重新隐藏到了地下,柳生说:“这么大的符咒,不是一天就能够建成的,像我这样的半吊子哪怕是给我个三四年我也弄不成,濊秦能在死的时候让这样的一个符咒实现,一就是这个濊秦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顶厉鬼,二就是这个濊秦在漫长的时光里慢慢的建成的。” 柳生停了一停:“我信后者。” 王韶普明白了,柳生这是打算舍身饲狼,以自己做诱饵,引出濊秦来。这是个计划,也是个假设,或许能成功,或许就失败了。 柳生拽了拽大白的长毛:“要是万一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我们就逃吧,这简直是太丢人了。” 王韶普不厚道的笑了,他笑着对柳生说:“我跟你一起去。” 柳生瞥了一眼大白,显然意思就是你的目标太明显了。 王韶普笑着骂了一声:“草。”他挥着爪子说:“老子是狐狸精,知道什么是狐狸精不,不显点本事你真当老子马戏团的啊。”说完,大白的竟然变成了一只尺把长的小白狐狸。 小白狐狸朝着柳生眨眨他的狐狸眼,扭着腰,顺着柳生的爬上去,缩进了柳生的怀里,朝着柳生的胸口的一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第40章:长白鬼事三十九 柳生怀里揣着大白,跟着领路的人群朝着房间的走了。大白缩在他的怀里,爪子不老实上下动着,一会儿动动那儿,一会儿碰碰那儿。 柳生几乎想把它揪出来,甩出去了。 但是柳生忍了。 房间看上去宽阔的很,墙很白,窗户很新。柳生扶着门,朝着跟来的人群笑了一笑说:“都散了吧,等一会儿我自己就会出来了。”说完,柳生就朝着众人摆了摆手,进去了。 里面很舒服,木椅子上铺着厚垫子,还摆着一壶柴水,茶水上还放着几块糕点。柳生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大白从他的怀里探出一个头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刺溜就跑了出来。 柳生起身把窗户门紧紧的关好了,又检查了一遍,才放心了。他重新的坐下,看着大白捧着一块点心啃。 柳生正儿八经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庄严宝相。他打算很严肃的等着下一步事情的发生。 大白举着一块糕点,瞥了一眼柳生,问:“你不吃?” 柳生很严肃的摇了摇头:“我不吃。” 于是大白就窜到了留神的腿上,咯吱咯吱的咬着糕点,渣子沫子的,落了柳生满衣裳。柳生拎起大白把它放到桌子上,训斥道:“别闹,我在办正事?” 大白对柳生这种语气翻了个白眼,他回了柳生:“我看我办了你才是正事儿。” 柳生不带理会大白的。 大白见柳生不理会他,又上赶着调戏了几次,但仍旧没什么效果,干脆自己抱着盘子,啃糕点去了。 大白啃完了一盘子糕点,灌了几杯茶,仰着打了个饱嗝。柳生眉头皱了起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人闯进来,甚至连只鬼都没有进来。柳生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把门窗关得太严实了。 他开始在屋子里踱步。柳生在思索究竟是哪里不对,一定有不对的地方,大白躺在桌子上,他听见柳生呀的叫了一声,然后说:“是不是我带你进来,被人看见了?” 大白的狐狸眼眨了眨,毫不脸红的说:“我这么一个美人被人看见了,还不来抢我,要来早来了,除非是不来了,没看上我。” 柳生扭头盯着了大白,他的手一拍自己的头,笑了:“对,要来早来了,除非是不是来,大白你说的真有理。” 柳生肯定的对大白说:“濊秦不来了,他一定也想出去,那么就跟我所想的一样,他同样也出不去,他盼着我把这个符咒打开。” 柳生蹲了下来,大白从桌子上掉下来,趴在柳生的身边。“那。”柳生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他问大白:“你说,很早以前濊陌人就去求你了,对不对?” 大白答他:“对,很早了,从濊周去了一百来年后,就来求我了。” 柳生继续问:“求你解开这个符咒?” 大白说:“求我救他们于水火。” 柳生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那么濊秦应该是从很早之前就出现了,不然,谁知道去求你,也许是受了濊秦的唆使。” 大白似乎对这些不在乎,他问柳生:“我想知道那个濊秦究竟在哪儿,他究竟在哪儿,说这些都没用,他不出来。” 柳生再画了一个圈,他说:“那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本让他出来。”柳生在最后的一个圈了画上一个小人:“我们忘记了其实我们最大的资本就是濊周。”他摸了摸大白的毛:”狐狸精,轮到你了,你熟悉濊周,你来变成他的样子吧,跳他的舞,无论跳得像不像都没关系,只要你是濊周。” 大白眯着他的狐狸眼,表扬了柳生:“好一个美人计。”柳生蹲在地上,大白趴在他的肩头,两人嘀嘀咕咕的开始商量了个美人计了。 嘀嘀咕咕了半天,大白凑近了柳生的脸,非得在柳生脸上来一口,柳生挣不开他,也就让他来了一口。来完这一口,大白得意洋洋的钻进了柳生怀里。 柳生站起来,开了门。 他站在屋内,看着门外不远处带着期望的眼光看着他的众人,他的手高高的扬起来。柳生环视一圈他说:“我在屋里倾听四方游魂,都说你们有罪,你们杀了濊周,我要解开这个诅咒必须请来濊周的鬼魂,让他来谅解你们,如果濊周的鬼魂能谅解你们,那么我也许是能解开的。” 他这话说完,肃穆的人群中就传来了一声笑。柳生顺着那笑看过去,就看见了陶真和宋宁,他们也混在人群,陶真是在笑着,宋宁依旧是木着一张脸。陶真看见柳生再看他,就朝着柳生也笑了一笑。 柳生真的手舞足蹈的跳起来,真有几分跳大神的模样。他的姿势怪异又笨拙,然而,在这古怪的姿势里,却又异常的和谐,异常的慎重。让人取笑不得。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古怪又晦涩的经文让人无奈又好奇。他的手掌时开时握,他的双脚时走时停。 突然,柳生停了下来,他长长的啊了一声,身边就蒸腾出了一片白雾。趁着这白雾,大白从柳生的怀里一跃而出,摇身一变,在飘渺的白雾里“濊周”出现了。白雾渐渐散去,“濊周”起舞。 大白的演技不错,起码他的舞是跳得好。白衣长服,宽袖大襟,翩翩起舞。也许真有那么几分像了濊周,舞姿时而让人怜爱,时而雄壮气魄,时而飞快轻盈。紧紧是像了那么几分,就让柳生想要赞叹,此舞只有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生老是觉得这么好的舞里,似乎隐隐约约带着股子骚气。 白雾散尽,柳生也见到了“濊周”的模样,他心里想,原来是濊周是长得这样的。“濊周”长得算不上多美,起码比不上王韶普美。“濊周”一双弯弯的笑眼,圆润鼻头,唇角微微翘起,鹅蛋脸。说他多美,也算不上,他这幅样子算是长进了每一个人心坎里,那样的一直不败的和煦春风一样的模样。 大白的演技真不错。他这会儿还是脚不沾地,悬在半空跳的,衬托着点白雾,白衣黑发,绝对的一等一的鬼魂模样。柳生看见了大白这模样,人们都看见了大白这幅模样。他们看见了“濊周”。 人们的脸上曾经的怨恨不耻恶毒,在漫长的折磨中早就被清洗一空了。他们看见了”濊周”有害怕,有喜悦。 柳生声音冰冷的对人群说道:“跪下。” 人群纷纷的下跪。 仅仅剩了两个人站立着。一个是木着脸的宋宁,一个笑着的陶真。 “濊周”停止了跳舞,他笑起来了,笑起来,脸上那和煦春风的感觉就更加深刻,简直就是回到了三月春天里看一朵迎春花开。只是柳生依旧觉得那股子骚气挥之不去。 “濊周”朝着人群伸出了手,叫了:“濊秦。” 第41章:长白鬼事四十 这一声濊秦叫出去,人们纷纷的抬起头。这声濊秦吓到他们了,这简直就是个魔咒。 柳生注意到宋宁和陶真的表情都是不对的。宋宁的眼神竟然出现了某种惊异的神情,像是不能够相信,相信这是一个活的濊周,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而然,他的眼角瞪得快要裂开了,有细小的血丝出现了。陶真的笑容收敛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大白,似乎要把大白盯出一个洞来。 陶真的全身应该都僵硬了,柳生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的纂起来,看见了鲜明的骨节。 柳生冷静的站在那儿,他并不急于猜测,他在等待答案水落石出。 大白伸着手又叫了一声:“濊秦。”大白委屈的学着濊秦的声音说:“濊秦,我疼,你怎么不来看我,我恨你,恨你让我永远不能在跳舞。” 这一声抱怨,这一声委屈,这一声恨,比说上千万条甜言蜜语还要有效。若是一个人爱一个人至深,怎么会舍得他哭泣流泪,怎么会能忍受他一个恨字,怎么会让他委屈抱怨。至爱之人的一个恨字,堪比刮骨去毒,再猛的汉子也受不住。 宋宁的眼角裂开,流出了两滴血泪,柳生看见他不出声的叫出了濊周两个字。僵硬的陶真突然掏出了把枪,他举起枪朝着大白开枪了。 大白伸手一抓把那颗子弹抓在了手里,松开手,子弹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陶真举着枪笑嘻嘻的说:“不要骗我啦,我知道你不是濊周,濊周就算成了鬼也没有这个本事,是不是?” 陶真说完这话,宋宁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他冰冷着脸说:“你们这是要我出来,我就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去。” 柳生看见宋宁的身上显现出另一种气场来,一种天生的高高在上带着些许暴戾和无情的帝王之气来,这确实就是濊秦了。这是一只厉鬼,随着这帝王之气的显现,柳生也从他的身上的看出了森森的鬼气。这鬼气带着极大的怨气,怨气太过深重,以至于宋宁身上的帝王之气都被遮掩住了。 柳生歪着头看着宋宁,他在思索,宋宁的身上为什么有这么浓重的鬼气,带着这么浓重的鬼气活在人身上简直就是不人不鬼了。柳生想了想,就明白了,千百年来扼杀的婴孩中,一定有过濊秦的转世,婴鬼本就是厉鬼,经年累月的怨气和戾气积累起来,就成这样。 大白变成了自己模样,他咬着手指慢慢的走向了宋宁,他抬手给了宋宁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宋宁的脸一偏:“一巴掌是替濊周打你的,濊周在长白天池,你害了他。” 四围的人都看见了这出戏,他们纷纷退缩,几个几个的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老头似乎是没有想到,原来濊秦早就活在了他们中间,看着他们的生不如死。 老头的眼中畏惧又痛恨,他哆哆嗦嗦的半蹲着,指着宋宁说:“打,打死他,打死他。”最后的三个字几乎是说的撕心裂肺了。 大部分的人还是在瑟瑟发抖,却也有了几个不怕死的在暗中摩拳擦掌。 陶真的笑容人就挂在脸上,他似乎很无奈,也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这就成了濊秦了,那么宋宁呢?” 他手里拿着枪,看着几个暗中摩拳擦掌的人,开枪给毙了。他笑着说:“还轮不到你们动他。”他笑嘻嘻的拿着枪,似乎眼前的宋宁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开玩笑一样把枪抵在一个人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指着宋宁说:“看见没,害死我们的人,我早就知道是他了,也许我跟他都不仅仅见过一次了,只是我只认得宋宁,我有那么一点贱,他弄死了我,我不能让你们动他。” 大白打完了那一巴掌,宋宁没有回手。他皱着眉看了看陶真。陶真背对着他,宋宁几乎能想象的出来,陶真一定是笑着的。 宋宁说道:“我想去看濊周,我想出去。” 大白哼了一声:“老子就是带你去看濊周的,老子在长白山等你那么多年啊,等的老子都不美了。”大白阴涔涔的露出一口白牙:“你一定想不出来濊周变成了什么。” 宋宁眼角的两滴血泪流了下来,越来越多的血泪从他的眼角滚落,柳生觉出他身上的森森鬼气越来越重了。原来并不觉他是一只鬼,现在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厉鬼了。 柳生好心的提醒大白:“他出不去的。” 宋宁闭着眼,他说:“我求你,让我去见濊周一面。” 柳生听见宋宁这话,他好心的告诉宋宁:“你走不开的,哪怕是能够走开一时半会儿,哪儿能见到濊周。” 宋宁的口气确定:“我不能,但是你们一定能带我离开。” 柳生回头问大白:“你要带他走?” 大白点头:“是,我要带他去,哪怕是没有睡成濊周,濊周也是我王韶普的旧友,一朝欢歌,值得我王韶普帮这次忙。” 柳生看着人群,他看向了陶真。他慢慢的靠近陶真,他悄悄地问陶真:“要是你要死了,我是说再也不会这么活过来,或许就再也活不过来,你会不会难过。” 陶真笑嘻嘻的举着枪,他也学着柳生的模样悄悄的对柳生说:“那简直是太痛快了。” 柳生在他耳边又说:“可你再也看不见宋宁了。” 陶真的笑容并没有淡去,但是柳生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伤痕。陶真说:“已经没有宋宁了。”柳生想了想,他咬破手指,在陶真的额头上点了一个点,他对陶真说:“我愿意让你有来生,不再喜欢一个人渣。”陶真笑着,为了柳生这句话掉了一滴泪,他的握着枪的手抖了抖,他说:“谢谢,谢谢你。” 柳生摸摸他笑出的小酒窝:“你很对我的胃口,笑得太无情,爱的太多情。” 大白看柳生跟陶真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走上前去,揪起陶真一扔:“的啦,磨磨唧唧说半天了,还摸上了,来摸我,摸我。”说着,大白指着自己的脸:“摸这儿,这儿。” 柳生没有理会大白的自作多情。柳生抬起眼皮,看了看王韶普和宋宁,他慢悠悠的开口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只是这办法。”他指着眼前的人群,一个一个的点着,最后落在了陶真身上:“就是让他们消失,魂魄永灭,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解开这个符咒。”他的手指一指落在了陶真的身上,眼睛却是盯着宋宁。 陶真的身体一震,也转过头去看宋宁。 他们都在等宋宁的一句话。 人群又开始喧嚣,活着时候他们害怕夜夜苦痛,现在要死了,却又舍不得了。简直是矛盾的怪物。 在喧闹声里,柳生听见宋宁说:“那就这个办法,他们早就该死了。” 喧闹声更大了,陶真转过身去。柳生听见他嘻嘻的笑声,可是柳生觉得他一定是泪流满面。陶真从怀里拿出一把刀,他一刀砍下了一个脑袋,瞬间人群就安静了。陶真说:“没i听见吗,早就该死,害怕什么死,不是夜夜都死吗,只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活过来了。” 陶真的那把刀,柳生看过,那就是那夜插在柳生胸口的那把刀。柳生想,陶真一定是很舍不得宋宁离开,所以,陶真要杀了他,或许还想要杀了大白。 第42章:长白鬼事四十一 可是柳生觉得这样的陶真也并无什么不好。 柳生摊开手说:“我能做的就是能让他们魂飞魄散,我没有什么本事,只会杀鬼。”他指向了那群人:“可是他们还不都是鬼。” 大白摩拳擦掌了:“这还不简单,一会儿他们就都是鬼了。” 柳生指着宋宁说:“我要他杀,他不杀,我就不杀。”其实,谁来杀,对柳生来说是无所谓的, 只是柳生觉得应该对陶真有个交代,他说完这句话,就扭头去看陶真。陶真恰巧回过头来,他照 旧是笑嘻嘻的,看不出悲喜,但是柳生觉得他是悲伤的。 陶真没说话,他朝着柳生笑了一笑,转过身去了。 柳生还没反过来,就听见一阵枪响,地上已经躺下了十来具尸体。陶真吹了吹枪口,他会回头朝着宋宁说:“我恋君难偿,只能送君这样的大礼,从此祝君鸳鸯交颈。”他说的这么文邹邹的,柳生还在心里翻译了一遍。 陶真说完,举起了刀,他的动作迅猛,狠戾又难堪,想来的他身手在这群人中是极好的。他这一刀一刀的下去,越来越多的灵魂飘散了出来。 柳生原本打算让宋宁来杀,但是陶真杀的,他又不能够袖手旁观。 柳生的手指上长出了几根又黑又长的指甲,他蹲下去,在地上用长指甲画了一个曲曲弯弯的符,蹲着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符,就散出了一阵黑气,这黑气朝着那些飘出来的魂魄移动,将那些魂魄笼罩起来,团成了团。透过黑气,能看见那些灵魂在里面挣扎,想要逃散。 柳生叹了口气:“你们何苦的受这些罪,尘埃空空来,也就空空去。”越来越多的魂魄被包围了起来,陶真已几乎已经满身都是鲜血了,他拿着刀,显出些疲惫来。 柳生闭上了眼睛,他有些看不得陶真笑了,那样的笑,让人的心里发麻。大白冷静的站在柳生的身边,他冷眼看着宋宁。 宋宁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别的变化,他甚至没有去看陶真。 这两个人都不动。 柳生闭着眼,听见惨叫声,闻见满鼻的血腥味,他知道越来越多的灵魂被包裹了起来,只待他小小的一动手,那些魂魄就会烟消云散。 柳生闭着眼忽然听见了陶真的笑声,那是陶真第一次笑出声来,笑声肆意洒脱。柳生猛然睁开眼,他看见了满地的尸体,漫天的血,陶真拄着他的刀站在血里,笑着。人都死了。 陶真拿起刀来,长叹了一声:“真不好玩。”他说完这话,刀已经划破了他的脖子,血喷了出来。陶真死了。 那团黑雾已经把所有的这里所有的魂魄包裹了起来,团团的团住,越来越来小,小到只剩柳生的掌心那么大。柳生心里有一点难过,他原来还想跟陶真说句话,结果陶真就死了。 柳生那团黑雾握在手里,像捏黑葡萄一样,轻轻的一捏,把那团雾捏碎了。里面的人全部都魂飞魄散了。 在那团黑雾被捏碎的刹那,这片土地上那个巨大的赌咒开始显现,在若隐若现的同时,地面开始决裂的抖动,沿着符咒的纹路,地面开始开裂。 柳生一个没站稳,差点没落进裂缝了。大白骂了一声:“草。”他指着宋宁的骂:“你当年练得什么妖法,弄得动静这么大。”大白骂完,柳生爬了起来,指着前面说:“你看啊。” 前面出现了一条银头金尾的巨龙的幻影,张大着嘴,朝着他们扑过来。只见那条巨龙扫过的地方,片瓦不留,虽然只是幻影,却也够厉害了。 大白又骂了:“老子说你的龙气全他妈干嘛去了,原来全他妈用来下咒了。”大白码完,他往地上一趴,变成了一只大白狐狸。 巨大的符咒慢慢的变成了黑色的,动荡不安的摇摆着,柳生站不稳当,一把揪住了大白的长毛,爬上了大白的背。大白背着柳生就要命去了。 宋宁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这具身体了,他囚禁在身体的灵魂急需要挣脱出来,这具身体束缚了太多的自由,既然这个符咒,这个身体都已经不能够再束缚他,那么他留着这具身体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 宋宁的身体迸发出一股子诡异的蓝光,瞬间他的身体就是四分五裂了。在宋宁的身体四分五裂的时刻,柳生闻到巨大的阴鬼戾气,他趴在大白的背上,回头看,看见宋宁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块一块的烂肉,一个穿着宽袖长袍的男人站在那里。 柳生想,这就是濊秦了。濊秦跟濊周长得不太像,濊秦更加男人一些,浓眉,星目,薄唇。可是这不重要了,陶真已经不在了,那条巨龙要追来了。 濊秦紧跟上大白,那条巨龙仍旧在后面追逐着。那些裂开的缝隙有着巨大的吸力,似乎要把一切的东西吸进去一样。 大白一跳一跃的躲着。 终于跳出了那个巨大的符咒,来到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大白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慢慢悠悠的停了下来,刚打算回头,就听见柳生说:“大白,那条龙影子还在后面的,你跑还是不跑?” 大白的大爪子放到了地上,娇滴滴的嗲着嗓子说:“不跑了,人家跑不动了。”说完,他一个胖爪子把柳生勾到了地上。大白转身过去,眯着一双狐狸眼看着追来的巨龙,不,一团凶狠的龙气。 他龇着牙对随后跟来的濊秦说:“你不要的玩意,我替你收了。”大白躬身一跃,他的身后竟然变成了九条尾巴,九条尾巴露出来,大白的身躯几乎长大一倍,他张开嘴,朝着那条龙影叫了一声。然后一只比这只龙影还要大的狐狸影子出现了,那只大狐狸的影子张开嘴,竟然把那条龙的影子吞下肚了。 然后那只狐狸影子又回到了大白的身体里。大白又变成那只有一条尾巴的肥狐狸了。 柳生喃喃的说:“九尾天狐,怪不得说是要成仙了。”柳生一直攥着的拳头张开了,他的掌心有一点光亮,影影约约的跳跃的,柳生把手心的那点光亮举起来,轻轻地吹了口气:“走吧,陶真,我也只能留你一魂一魄了,再投胎,你也是个傻子,傻子多好。” 那点光亮走了。 柳生偷偷的瞥了一眼濊秦,见他也偷偷的看了一眼那点光亮,可是只是偷偷的那么一刻,片刻间,濊秦就移开了眼,不看了。他出了那片牢笼,也不和柳生说谢,看见那点光亮飘走了,就转身走。 他要朝着天池去了。 等着大白懒洋洋的回来,早就看不见濊秦的影子了。大白啐了一口:“真难吃。”柳生摸摸大白的长毛,指着濊秦离开的方向:“他走了,大白,我们去了解你的心愿把。” 第43章:长白鬼事四十二 漂亮的天池,迷人的天池依旧是情人落下的那一滴收不回去的伤心泪,它安静的等待在那里,似乎是等待着一段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爱情。 天池的周围有稀稀拉拉的游人,也许是因为前一阵子的水怪也不敢离得天池太近。柳生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濊秦。王韶普变成了一只小狐狸缩在柳生的怀里。 柳生站在山顶上,朝着天池纵身一跳。只听见四周的叫声,“有人跳水了,有人跳水了。”“这哥们真他么的帅啊。” 掉进水里,王韶普从柳生的怀里出来了。柳生在水里闻着濊秦鬼魂的味道,这里的鬼魂太多了,味道浓烈的寻找那么一丝蛛丝马迹显得艰难。 柳生闭上了眼,垂直的任由自己沉下去。水中的味道更难确定,他似乎是闻到了些许,但是并不确定。柳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去顺从自己的感觉去找。天池不过就这么大,找一找总是会找到的。 王韶普紧跟在柳生的旁边,这只肥狐狸在水里倒是灵活的很。 柳生睁开眼,吐出一个气泡,朝着天池的深处游去。王韶普的狐狸腿比柳生要快,他游到了柳生的前面,他回头朝着柳生看了一眼,意思是我带路。 柳生点了点头,吐出一个气泡,顺便用手指逗了逗水里的小鱼。 游到水的深处,那种诡异的力量出现了。巨大的诡异的力量就像是一个吸盘,吸纳着所有物体。王韶普这次平静的摊开了四肢,任由自己被那股力量吸进去。柳生学着王韶普的模样,平摊了四肢,沉了下去。 这股诡异的力量带着他们在旋转。柳生闭着眼,闻到了越来越浓烈的鬼魂的味道,这该是有多少鬼,这也许就是长白山的万鬼。 诡异的力量弄的柳生的耳朵疼,他的耳朵里渗出了浅浅的血丝。王韶普拉住了柳生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水里血丝,用两只大爪子堵住了柳生耳朵。 等到漩涡停止了,柳生和王韶普落到了地面上,也许是天池底。这森森的鬼气越来越浓了,柳生睁开眼。眼前是石壁,石壁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这个窟窿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形状,似乎是两条首尾相交的鱼,又像是一条圈圈蜷缩的起来的蛟龙。那团诡异的力量正从这个窟窿口散发出来,成漏斗状朝着四围散射。 王韶普发现了更为奇怪的事儿,长白山的万鬼几乎都徘徊在这诡异的力量的四周,它们的贪婪的依附着这股力量变得更为强大。再强大的鬼柳生也不怕,他淡定穿越层层的鬼魂,朝着那块石壁走过去。 柳生回头朝着王韶普指了指那块石壁。 王韶普立马就会意了,他咕咕的吐出几个大气泡,一爪子把几个鬼魂给呼扇到一边儿去了,昂首挺胸的走到石壁的旁边。他刚一开口,咕的一口水就进嘴里。王韶普喝了几口水也不怕,他对柳生说:“这后面是濊周,他被困在了石头了,老子弄不出来。” 说完,王韶普又咕的喝了几口水。 柳生觉得怪了,还有王韶普解不开的难。柳生在石壁的周围游荡了一圈,悟了,还是真的解不开。眼前的这个窟窿简直就是阵眼,这层层的鬼也并不是乱排的,层层的鬼排列下来,就是八卦阵仪的样式。这窟窿散发着能量,吸引这些鬼,这些鬼不断的变强,又加强着阵法,千百年来,可不是得形成这么一种诡异的力量。 柳生越发的觉得这个濊秦是个个中高人了。柳生这么想着就朝着王韶普伸了伸大拇指,示意濊秦可真强啊。王韶普美滋滋的还以为柳生的是在夸自己,拽不拉几的甩了几下长毛,无奈他的长毛早就被水给打湿了,甩也甩不动。 王韶普这落水狐狸甩大毛的形象逗笑了柳生。柳生笑了笑,就看见随后出现的濊秦。濊秦要比他们晚一步到。他也是顺着那股诡异的力量下来的。 濊秦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住了。他目瞪口呆的站立在那儿不动了,看着眼前的万鬼,看着那个叫巨大窟窿,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柳生听见他不可置信的说:“怎么会这样?”濊秦指着那个大窟窿说:“锁呢,锁去哪儿了?” 柳生和王韶普对视一眼,明白了,眼前这阵势,不是濊秦有意为之的,是在漫长的岁月里缓慢形成的。王韶普扭过头去,盯着石壁上的窟窿看,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咕咕的吐出几个水泡说:“原来,这里并不是这么个大窟窿,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王韶普指了指那个大窟窿:“这里似乎是一个古怪的类似圆的凸出来的图形,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王韶普指着濊秦的鼻子大骂:“我操,你闹得什么事儿,老子在这儿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把濊周从里面弄出来,还锁,看着这么大窟窿,你拿个什么钥匙开,等你来,也没个什么用,还不如老子自己来。” 王韶普骂完,他的身体散发着莹白的光芒,莹白的光芒把他四围的鬼全都震开了。王韶普的身后又钻出了一条尾巴。柳生伸手就把这条新长出来的尾巴攥住了,柳生在王韶普的尾巴上摸了几把,轻声的说:“大白,你不要着急呀。”柳生这一句话出来,大白就彻底的破功了,他那条新长出来的尾巴,快速的又缩回了身体里。 柳生觉得在水里说话简直就是太费力气了,他说一句话几乎就吞进一口水去,说完了再把水吐出来。柳生端详了那个大窟窿半天,他问濊秦:“你原来究竟是放了什么在这里?” 濊秦回答他:“阴阳伏羲图,一块刻着阴阳伏羲图的鱼的黑白玉,玉上面刻着束魂咒,还有积阴经。” 柳生其实不懂什么是阴阳伏羲图,什么叫做束魂咒,什么叫做积阴经,他只是知道那块玉不不见,现在是这么一个大窟窿。他盯着王韶普,脑中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叫了一声:“大白。” 王韶普嗯了一声,去看柳生。 柳生指着那个巨大的窟窿说:“你说,会不会那块玉,越长越大,最后形成了这么一个大窟窿?”柳生说完,咕的吐出了几口水。 王韶普觉得柳生这想法挺可爱,他拍了下大爪子笑嘻嘻的说:“还真没准跟我似的成妖了,跑了。”王韶普说完自己都信了,柳生不懂阴阳伏羲图,但是王韶普懂。阴阳伏羲图讲究阴阳制衡,但是处在这里的,恐怕这阴阳制衡早就失了效,阴气鬼气独占上风。失衡的阴阳伏羲图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鬼,阴阳伏羲图早就成了鬼图,这副鬼图的力量太过诡异巨大了。王韶普对着那个大窟窿自言自语:“于是,极有可能长成了一个巨大的妖不是妖,鬼不是鬼的怪物,天池水怪。 第44章:长白鬼事四十三 王韶普的大爪子突然朝着地面猛地一击,整个天池的水开始动荡,一摇一摆流动的激烈。濊秦本来就是个鬼魂,飘在水里,水开始动荡也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是随着水继续的飘就是了。 只是苦了柳生。柳生紧紧的抓住大白的毛,他想,水底都成了这样,水面上还不早就是翻天蹈海了。 王韶普像敲鼓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底面,水流晃动的越来越厉害。整个天池没有一处是平静的。 一团黑影朝着他们这里游过来,大白眯着他的狐狸眼击打的更厉害了,他加快了速度,水流越来越激烈。激烈的水流里蹿出一只巨大的怪鱼,张开了大嘴朝着大白冲过来。 大白快速的后退了几步,那条大鱼扑了个空。 大白后退着几步,让柳生看清楚了这条鱼的模样。这条鱼一半黑一半白,近似一个圆形,两颗猩红的眼睛并排在头上。可是说它是一条鱼有怪异了,它更像是两条鱼融为了一体,纠缠着,不分彼此。它身体上刻满了经咒,密密麻麻的更显的可怖。 柳生指着那只怪物对濊秦说:“这是那块玉吗?” 濊秦点了点头,这确实就是那块玉了。 柳生比了比,这个怪物确实能够堵上石壁上的那个大窟窿了。 柳生在看那只怪物,那只怪物也在盯着他们三个看。它除了一开始表现出来的攻击性之外,到现在一直都很安静,似乎在分析敌我。 那只怪物看了一阵,见大白已经停止了敲击水底,那只怪物摆了摆尾巴,想要走了。 大白一跃而起,越过那只怪物,抬起大爪子,朝着那只怪物扇过去。他要把那只怪物扇到大窟窿那儿去。 那只怪物被大白扇的后退了几步,停止了前进。它张着嘴,露出嘴里锋利的牙,歪着脑袋,朝着四围看。 濊秦已经堵在了他的左面,柳生想了想也就堵住了这只怪物的右面。 那只怪物后退了几步,猛然朝着濊秦的方向扑过去,它身体的散发出一条条的黑色的气体,像是水墨一样浸染在水里,包裹住了濊秦。 濊秦觉得自己要化了,他身上的黑气要将他拉扯到这只怪物的身体里,成为这只怪物的一部分。 黑气纠缠的太紧,几乎挣脱不开。柳生看着濊秦和那只怪物的缠斗,他游到大白面前小声说:“濊秦要被吸进去了,我们救不救?” 大白拍拍爪子,斟酌了一下:“看看,实在不行,就别救了,我说,你说我们趁着他俩打架动手行不行?” 大白做了姿势,大爪子一挥,意思就是把这怪物扇过去。 柳生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赞同了。 大白摇一摇尾巴,朝着那只怪物扑过去。 濊秦正站在那里跟那只怪物僵持。那些黑气挣扎着想要探进他的身体里,瓦解他身体,吸纳他的灵魂。濊秦的衣服飘荡起来,他的长发散开,像是黑色的纠缠的水藻。他闭着眼,与那怪物的力量较量。 大白扑过去,他双爪并没有触碰到那个怪物,他在隔着那个水怪一段距离的时候,挥出了一掌。 那只怪物在水里带着濊秦滚了一圈,又不动了。怪物猩红的小眼瞪了大白一眼, 大白翻瞪了一个白眼瞪回去了。 濊秦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他还在撑着。这条怪物倒是长得挺笨,本事不小,可就是濊秦这样的老鬼,还可以撑上一撑。大白现在还没有救他的意思。 那只怪物还不笨,似乎也知道了大白不好惹,它带着濊秦退了几步,大白抬着爪子前进了几步。大白眯着狐狸眼,一步一步的闭着这只怪物后退。 那只怪物在大白的逼迫下后退,突然间,它速递极快的朝着柳生的方向扑过去,长大了嘴。大白简直不能阻挡住了它了。大白伸出了锋利的爪子,狠狠的抓在了那只怪物的身上,他的爪子触碰了坚硬的玉石一般的表皮,刺穿了,发出咯吱一声。然后那只怪物游过去了,尽管大白锋利的爪子几乎穿透了它半个身体。 柳生看见那只怪物朝着自己游过来,速度快的连王韶普都没有拦住。这只怪物是身上被王韶普刺穿了,几乎刺破了半个身躯,一股一股的鬼气从被刺破的地方冒出来,黑色鬼气就像是水墨一样,印染在水里,纠缠到濊秦的身上。 柳生歪着头,他原想躲开,即便是也许躲不开了,柳生还是想试上一试。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柳生摊平了身体,任由那只怪物把他吞了进去。 柳生听见了王韶普大叫了一声,是在叫他。 柳生进了怪物肚子,只觉得一片黑暗里灼烧的厉害,他的衣服在进去的刹那就成了灰,柳生甚至觉出了那些灰簌簌掉落的感觉。他的皮肤被炙烤的厉害,柳生小心的用手指摸了摸自己胳膊,他摸到了刺疼的厉害,甚至还摸了一些大的小的的凸起,应该是起水泡了。 柳生的指尖沁出一点火来,他几乎是现在走在一团鬼气里,浓重的鬼气充满了这只怪物的肚子,这只怪物的肚子借着这些鬼气生出了五脏六腑来,黑色的五脏六腑正慢慢的在这个怪物的肚内长成。 柳生看了看自己胳膊,满胳膊都是水泡了。他的手指在这种高温下开始萎缩溃烂,脚板更厉害。 柳生毫不在乎,他盘坐下来,他的手指柔顺的梳理着那些鬼气,那些被梳理过的鬼气的黑色慢慢变浅,甚至消失了。柳生的速度并不快,但是他不紧不慢的做着。 柳生是不着急,大白着急了。那只怪物吞了柳生,闷头子就疯游。它现在也不要濊秦了,松开了缠绕在濊秦的身上的黑气,想要走了。 王韶普哪儿能让它走。王韶普的尾巴一甩,九条尾巴就长了出来,这简直就是大大肥狐狸。这只大大肥狐狸九根尾巴伸出去,紧紧的缠住了游得飞快的怪物,那只怪物还在拼命的游,大白费力的往回拉,他觉得自己尾巴要断了。 大白慢慢的把那只怪物拉过来,瞪着狐狸眼对这只怪物说:“给我吐出来。” 他大肥爪子去扯那只怪物的嘴。 扯了半天,扯下了几块碎片来。 大白想了想,想一爪子把这怪物破碎了得了。 大白刚抬起爪子,打算拍,就被濊秦捏住了。濊秦苍白着一张脸说:“别,要是碎了,濊周就出不来了。” 大白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柳生还在怪物肚子里,他一爪子推开了濊秦:“老子相好还这怪物肚子里,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活了这么些年月,就这么一个可眼儿的,要是没了,还不得去了老子半条命。” 濊秦指着那只怪物说:“他还活着,你看着这个阴阳伏羲图。” 第45章:长白鬼事四十四 那只怪物身体上的黑色正在逐渐缩小,甚至身体冒出来的黑气也少了起来,尽管很慢,眼睛还是看得见的。怪物在王韶普的九根尾巴的纠缠下,剧烈的挣扎着,看起来,似乎相当的痛苦。 王韶普看见了,可是他等不及这只怪物重新变成什么所谓的阴阳伏羲图了。他心里不忍看见柳生呆着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无论是受罪还是享福。这样的感觉很不好。王韶普的尾巴缓缓的加力,他一把推开濊秦:“老子等不起了。”他举起大爪子,啪的就给了那个怪物一爪子。手快的,濊秦拦都拦不住。 啪的一爪子下去,那只怪物身上裂开了一道大缝隙,滚滚的黑气更加挣扎着外冒。柳生在怪物的肚子里听见那一声响儿,睁开了眼,他的脸上手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柳生看着怪物身上的那条裂缝,他的手里还有一丝的黑气,那丝黑色在他的手里变成了白色。柳生盯着那条裂缝,他觉得那条缝够他爬出去了。 于是他走到了那条裂缝的下面,纵身一跳,抓住了缝沿,使劲一窜,爬了出去。爬到了那只怪物的背上。 柳生爬上去,叫了一声:“大白。” 柳生这模样把王韶普唬了一跳,都不敢认了。王韶普空出一条尾巴来,卷住柳生拖到自己的面前,盯着柳生上上下下的看:”怎么这么丑了?” 柳生尴尬一笑:“起了点泡。”说完,柳生咕的吐出一口水。 王韶普有那么一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感觉了,他甩着尾巴,把那只怪物朝着那个大窟窿甩过去。 那只怪物被甩到了窟窿上。瞬间,天地换色。只见那只怪物填满了那大个窟窿,在填满窟窿的刹那,那只怪物变回了一块黑白相间的玉。在那只怪物变回玉的瞬间,怪异的力量被捂住了,盘旋在四围的万鬼,哄的散开了,各自奔走。 整个天池开始摇动。 山从阴阳伏羲图的中间裂开来。王韶普眯着眼睛,而濊秦早就按耐不住的朝前冲了过去,他边走边叫:“濊周,濊周,我来接你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行不行?” 山裂开,露出一副洞天来,这山底部是半空的,柳生跟着王韶普走进去,看见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帝王的寝宫,金银珠宝,玉碗金盘,甚至里面还摆放着两个棺椁。两个棺椁是并排放着的,犹如帝后。柳生环顾了这个类似坟墓的洞天,他想也许这是濊秦还活着的时候为自己和濊周做的合葬墓吧。 柳生并没有看见濊周,但是他看见了濊周的白骨。濊周的白骨被摆放在玉床上。那是一具被从大腿根部斩断的白骨,孤零零的躺在玉床上,锦绣的长袍都遮掩不住它的寂寞。柳生注意,这具白骨的手指骨都是碎的。 濊秦走上前,轻轻的抚摸那具白骨。他摸着那具白骨大声的叫:“濊周,濊周。”王韶普自从进来,就半闭着一双狐狸眼,此时听见濊秦叫濊周,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 突然一声叔叔传了出来。濊秦站了起来,他放下那具白骨朝着主室的后面跑去。濊秦跑的太急促,他迫不及待了,他多么想要见到他,相隔了这多年的,此情未变。 柳生跟王韶普不紧不慢的跟在濊秦的后面,看见他穿越过一个一个房间,最后在一间小隔间里停下来。 小隔间里很昏暗,夜明珠的光亮不大。但是足以让柳生看清楚小隔间里的情景。小隔间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件陪葬的铜器,一张雕制精细的石躺椅。石躺椅上躺着一个人,不,应该是躺着一只鬼。 那只鬼单手支着脖子,眉眼不笑而弯。柳生看着那只鬼,心里想这就是真的濊周了。这就是真的濊周的魂魄了。真的濊周也是那个模样,也许是魂魄的缘故,他的腿脚倒是好的,没有被谁斩断了半截子去。 濊秦已经朝着濊周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濊周,濊周,我终于又看见了你了,我有多想你。” 有些爱恋并不曾因为跨越了时光的年轮而减少,反而越加醇厚。只有跨越了时光,才能真正的知道对一个人爱的有多深,爱的浅的随时光淡去,爱的深的,随时光一日一日深刻。 濊秦几乎要掉下泪来。 濊周没有动。柳生听见他长叹了一声,轻轻的叫:“叔叔,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太久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我已经不想再呆在这里。” 濊周轻轻的推开濊秦,他从躺椅上坐起来说:“我日日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开始的时候是跟石头说话,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可是石头不理会我,然后我就开始对着自己的骨头说话,自己的骨头也不理会我,最后我开始跳舞,每次我一跳舞的时候,我的腿就开始疼,似乎早就被斩断了,很疼,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叔叔你也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多好。”濊周回头去看王韶普,他说:“那个时候我就是跟韶普说要是把你关在这里就好了。” 濊周记得在自己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多少年后的王韶普的到来。王韶普也依然记得,自己的到来的时刻,听见里面的抽噎声。那个时候的天池底部,还没有这么多怪异的力量,王韶普也能够感觉到石壁后的濊周。濊周一直都像是个孩子,遇见无能为力的事情总是会哭,天真又善良,柔弱又可爱。王韶普听见他在石壁后抽抽噎噎的说:“韶普,我想出去,你要救我出去,这里没有灯,太黑了。”王韶普敲着石壁问他:“我会救你出去,不救你出去我就不离开,你在做什么?”濊周说:“我在跳舞。” 吊儿郎当的王韶普真的为了一句话守了这么些时候。柳生抬眼看了王韶普一眼,他抬起鼻子嗅了嗅。 濊秦想要走近拉住濊周的手,他走近一步,濊周就退一步。濊周弯着眼睛笑着对濊秦说:“叔叔,我太寂寞了,于是我开始跳一种招鬼神的舞,我希望有鬼来陪我做做伴,我每天都在跳,可是没有,于是我开始自己跟自己说话。”濊周的语气里带着兴奋:“我发现自己能回答自己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自己。” 柳生觉得这个濊周一定是被憋疯了。可是,他立刻觉出了不对,他嗅了嗅空气中味道,鬼的味道。眼前的濊周不对,他轻轻的凑近王韶普,小声的说:“大白,这个濊周不对,这是真的濊周么?” 大白看着柳生的水泡碍眼的很,他小心的避开柳生的水泡,凑近柳生的耳朵:“我早就觉得不对了,要是濊周早就扑过来哭了,你瞧这个,这么漫不经心的在那儿刺激人,可是,不该不是濊周。” 第46章:长白鬼事四十五 柳生摇头,他咦了一声,慢慢的开口:“我也不是怀疑他不是濊周,只是。”柳生盯着那叔侄俩,那叔侄俩还在默默无语中。濊秦看上去很痛苦,他摇着头,想要靠近濊周。柳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一句台词,贱人就是矫情。他摸摸大白的长毛说:“我闻到了两股一样的鬼气,这里还有一个濊周,如果是濊周的话。” 柳生说完,闭上了眼,顺着另一股鬼气走去,飘忽不定的游荡在一个个小隔间里。柳生在寻找着。 大白想了想没跟着柳生过去,他看着眼前的叔侄俩。在突然一个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开始争吵了起来。大白开口叫濊周:“濊周,我们离开吧。”叫完濊周,大白又开始喊:“柳生,柳生,走了,你快给老子出来,跑哪儿玩去了。” 濊周停住了跟濊秦的争吵,他回头去对大白说:”我要走,但是他要留下来。”濊周指向了濊秦。濊秦扑过去,抱住了濊周,他恶狠狠的说:“谁也别想走,你要把我留下来,你就得留下来,你别想着离开我。”这两只鬼魂厮打在了一起。单纯的厮打,谁也忘记了自己是魂魄。 大白叹了口气,觉得事儿不能这么办了,他抬起大爪子按住了这两只鬼,他拎起濊周说:“别玩了,等柳生回来,我们就走,他留这里。”大白朝着濊秦仰仰头。濊秦被按在地上,他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喊:“不,你把他给我,给我。” 大白拎着濊周,看着柳生不见的方向,想着柳生去哪儿玩了。 柳生确实在玩了,还玩的好好的。他穿过了几个隔间,在最后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另一个濊周。这个濊周没有了双腿,手不自然的放在身边。他看见柳生过来,弯弯的眼睛看着柳生问:“你是谁?” 柳生站在那儿,认真的打量眼前的这个濊周。这个濊周不是那个濊周,这个濊周眼神里跳跃着春天和善良,语气柔弱又认真。柳生蹲下来,他回答:“我是柳生,你是濊周,你,怎么在这里?” 濊周环顾了四面的石头:“有一天我醒来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这里真黑啊,没有灯,每天都有人跟我说话,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韶普和我叔叔呢,怎么不来接我,我不想在这里。” 柳生看濊周的眼里沁出了泪花来。 柳生伸出抹去濊周的眼角的泪花,他尽力的哄他:“他们都来接你了,你别再哭了,我也带你去看看每天都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柳生心里想,带你去看看另一个自己。濊周的魂魄分开了,一部分永远停留在他死的那个时刻,依旧是善良软弱的濊周,一部分是在漫长的寂寞的压制下疯狂成长的魂魄,不知道化为了什么模样。这漫长的时光里,因为寂寞,他的魂魄分为了两个自己,柳生想,濊周把这个软弱的自己遗弃了,他常常陪这个自己说话,可是从来不见他。 柳生轻轻的托起了濊周,飘了出去。 大白正举着大爪子一下一下的拍着濊秦的头,濊秦说一句话,大白就拍一下。正拍着,就看见柳生过来了。大白还看见了柳生托着的那个濊周,他看了看自己爪子上勾着的这个,又看了柳生手上托着的那个。大白听见柳生手上托着的那个高兴的叫自己:”韶普,韶普,你终于来接我啦,这里太黑了。” 这是大白熟悉的语气,这是多年前喜欢跳舞,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狐仙儿的濊周。 大白的手一抖,他爪子挂的那个掉了下去。 濊秦更是呆住了,他看看眼前这个,又看看柳生手里的那个,叫了好几声:“濊周,濊周。” 大白和濊秦以为自己这是遭遇真假美猴王了。 从大白爪子上掉下来那个濊周指着柳生手里托着的那个,对濊秦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原本是一个魂魄,他柔弱又可悲,只不过我不要他了。”濊周又问濊秦:“你要他吗?” 濊秦闭着眼,他的面目狰狞苦痛,似乎咬牙切齿过了一会儿回答:“要。” 濊周等来了濊秦这个答案,又问他:“你还要我吗,你看我这个样子,早就跟你爱的那个面目全非了。” 濊秦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他沉默着,大口的喘息。 濊周似乎不得到个答案,并不甘心。他执着的问:“你要我吗?” 濊秦喘息好久,才回他:“要。” 濊周指着柳生那边的那个,又指指自己:“你又要这个,又要那个,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古人都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要的太多了。” 柳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说:“我说,你们是不是也问一问我这边这个的意思,你们现在好歹,也算是,算是三个鬼,不算三个,也算两个半吧。” 柳生手里的那个濊周,似乎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弄懵了,懵懵懂懂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和濊秦你一言,我一语。 大白那边的那个濊周走过来,他走到柳生旁边,朝着柳生点头:“麻烦你了,现在你可以把我交给我这个自己了。”他朝着柳生的张开手,柳生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意见反对他要回自己,也就把自己托着的那个交到了濊周手里。 现在两个濊周面对面了。一个惊叫:“韶普,韶普,我是濊周,他是谁啊?”一个淡定的对大白说:“韶普,你能把濊秦放开了,我想要跟他说几句话。” 大白看了柳生一眼,柳生示意他把爪子松开。 大白便松开了爪子,慢慢的朝后退了一步。 濊秦站了起来,他盯着眼前的两个濊周。 一个叫着他:“叔叔,我要出去,我的腿不能跳舞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对他说:“濊秦,我们说说,我跟他你只能选一个,选我的话,我就陪你留下来,而我手里的这个就要消失了,再也不见了,选他,我就从这里离开,把他留在这里陪你,永生永世,你们呆着这里像我这样呆着这里。” 一个濊周的手紧紧的掐住另一个濊周的脖子,他说:“我数到三,数到三,你不选,我就掐死我手里这个。” 柳生张了张嘴,他伸出了手,似乎想要阻止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拉了拉大白的长毛。这不是他的事儿,多插手也无用。 濊周开始倒数:“三。” 他手里的另一个濊周惊慌的叫:“韶普,韶普。”大白动了动,柳生拽了把他的长毛,朝他摇摇头。 濊周继续:“二。” 濊秦看着眼前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迷恋的究竟是哪一个,迷恋这样的柔弱,迷恋这样的决绝,还是单纯的对一个叫做濊周的人的执念,执念成魔。他的心里惶惶然,不知所措,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却不知道去拥抱哪一个。 濊周的口型刚张开,濊秦已经脱口而出:“我选后者,我选你手里的那一个。”濊周松开了手,他说:“那么祝你万年好合。” 濊秦看他弯弯的眉眼笑了笑一下,他拉着自己选的那人,心里却为这笑迷惑了。他身边的濊周似乎是受了惊吓,紧紧的抱住了他的手叫:“叔叔,叔叔。” 另一个濊周挥了挥衣袖,毫不留恋的朝着出口过去,他走到大白的身边时说:“韶普,走吧。”大白瞥了一眼濊秦和他怀中的那个濊周,小心的把柳生放到自己的背上,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了,濊周指着那个阴阳伏羲图的眼睛对大白说:“你去按一按它的眼睛。”大白伸出两个大爪子按了按那两只小眼睛,门又关上,濊周又说:“你把那两只眼睛扣下来吧。”大白顺手也就扣下来了。 柳生趴在大白的背上咕咕的吐着水泡问:“濊周,你杀了另一个自己,你们都会消失的,你,怎么知道濊秦会选择后者?” 濊周弯弯的眉眼不笑而笑:“男人谁不喜欢菟丝花,尤其是一个做帝王的男人,再爱,也容不下谁骑到他的头上去,也许,濊秦更喜欢濊周的依附和柔顺多一点,甚至害怕这样的濊周消失。” 大白驮着柳生朝着上面游过去,濊周跟在他们身边。 柳生想了想,又忍不住问:“要是濊秦选了你呢?” 濊周想都不想的摇头:“不会。” 柳生再问:“万一呢?” 濊周沉默了半晌:“也许我会陪他留下来。” 柳生长叹了一口气,他肯定的说:“你不是不爱他的。”大白钻出了水面,走上了天池岸边,已经是深夜了。大白摇摇身上的长毛,他眯着狐狸眼说:“这也是濊周,真正的濊周,濊周的内心就是这样儿,濊周从小被当做一个帝王培养,哪怕是后来被濊秦夺位,怎么会完全的柔弱又善良,只是濊秦看不清楚而已,他只看清了自己爱的那一面。” 濊周坐在天池岸边的石头上,他遥望天上的星辰,天上的星辰很漂亮,他说:“我也不算是爱他,做这个帝王多辛苦,苦苦撑着一截子朽木,我不愿意,就让他做了,陪在他身边,还了他的帐。” 柳生叹了口气:“这简直就像是个计划,太精妙了,你分出来一个自己困住了濊秦。” 濊周眉眼笑得弯弯:“是不是个计划谁说得清楚。”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做了个儒雅鞠躬的动作,笑着对柳生跟王韶普说:“夜色这么好,不如我来为二位跳一段舞。”濊周说完,就跳起舞来。 他跳起舞来,跟他平时的模样是不一样的,时而妩媚多情,时而清灵乖僻,时而灵动,时而诡异,简直就像是一个多变的妖精,在舞着这山间的风,山间的雨,山间的美丽,山间的萧条,山间的野兽,山间的精灵。 柳生终于明白的为什么大白说看濊周一曲舞,杜丹花下死也值得。 柳生有些如痴如醉了。 大白悄悄的找了柳生一块好皮,伸出爪子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我说,别太入迷了哈,你可算是半个有主的人了。” 柳生正看如痴如醉,濊周突然戛然而止。他停住了舞蹈,笑了。濊周挽了挽袖子说:“我要走了。” 大白翻了个白眼说:“你个刚从牢里出来的,四六不懂的,你去哪儿,你还是先和我住几天再说吧,虽然你不怎么哭哭啼啼了我不太习惯,可你还是我兄弟。” 濊周看着黑夜里黑漆漆的长白山,他说:“不,我一刻也在这山里呆不下去,呆在这里,我会疯的。”濊周说完,已经朝着要走的路走了好几步。 大白叫他:“我说,一路好走,记得兄弟王韶普,还想看你再舞一曲。” 濊周回过头来,弯弯的眉眼带着笑意:“好,狐仙儿,只是再也没有后花园了,就别再偷偷摸摸的看了,狐仙儿,我走了。”濊周的身影消失在长白山的漆黑是夜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第47章:杂毛麻雀四十六 柳生脸上的水泡过了两天就慢慢的显现出了要消失的迹象,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只是王韶普有点婆婆妈妈的担心了,担心柳生留下点疤什么的。 柳生看着王韶普忙忙颠颠的倒腾着药,有点良心发现于心不忍了,他说:“留不下疤,你就别瞎折腾了。” 王韶普也不知道从哪儿捯饬出来了一瓶绿呼呼的药,拧开瓶盖子就一股子刺鼻子的酸味,酸的柳生赶紧捏住了鼻子。王韶普拿着那瓶药非要往柳生的身上抹,柳生跑着躲。虽然柳生跑一跑的本事很是了不得,但是无奈王韶普追一追的本事也很大,所以,他们这么你追我跑,你躲我藏的玩好几天。 等到王韶普终于能按住柳生上药的时候,还真发现柳生脸上,身上的水泡已经好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伤口上,等着这层皮退下去,底下就是新长好的皮肉。 柳生挡住了王韶普要扒他裤子的手,一脸尴尬的说:“这已经好了,不用看了。” 王韶普是看着好了,他朝着柳生抛了媚眼:“人家不放心,就是想看一看,哎呀,你就让我看一眼吧。” 柳生推了一把王韶普。 王韶普没皮没脸的赖在柳生身边不走,手揪着柳生的裤腰不撒手。 柳生往回拽,无奈王韶普的力气也不小。柳生想,在这么拉扯下去,他这唯一的一条裤子也就这么废了。 柳生握住了王韶普的手,他说:“你放手,我自己脱。” 王韶普有那么点不放心,他挑着狐狸眼看着柳生。 柳生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自己来,你看,我跑一跑又跑不过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王韶普确实不放心,但是柳生说的也没错。他眨了眨长睫毛,对柳生说:“那人家等你,你快点,我就看一眼。 王韶普松开了手。 柳生倒是真有点听话,王韶普松开手了之后,他真的伸手去解裤腰带了。王韶普眨着眼紧紧的盯着柳生的手。突然,柳生快速的一转身,刷刷的爬上了院子里那棵树。 王韶普的眼立马就直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王韶普直着眼盯着树上的柳生说:“你快给我下来。”王韶普是一个了不得的狐狸精,但是狐狸总是不那么擅长爬树。他倒是能爬,只是爬不了这么高的。 柳生躺在一根树杈上,叼着一根叶子,他慢悠悠的说:“我不愿意再下去跟你斗智斗勇了。” 王韶普眨眨眼说:“下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咱们烤兔子,炖鱼汤。” 柳生摇摇头:“我不下去。” 王韶普问:“你是能睡在树上,可是你吃什么?” 柳生嚼了嚼树叶:“我吃树叶。” 王韶普摇了两下树:“你也不怕我半夜把树砍了。” 柳生无动于衷:”砍了,我就睡地下。” 他们正这么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就看见天上飞过一只大麻雀,跟一只白画眉。不是王韶普和柳生非要注意到这么两只鸟。 而是这两只鸟太引人瞩目了。 这两只鸟简直就是擦着柳生的鼻头飞过去,非得慢慢悠悠的不高不低。那只杂毛的大麻雀额头点着一个大红点,爪子上挂着个翡翠扳指,这么绝无仅有的奇葩麻雀,绝对是认识的。柳生从树上坐了起来,朝着这只大麻雀和它身边的白画眉打了个招呼“鸟兄,别来无恙。” 大麻雀连看不看柳生一眼,昂着头,慢慢悠悠的往前飞,样子是有多倨傲就多倨傲。他身边的白画眉倒是朝着柳生点了点头。 王韶普在地上捡起个石头就朝着那只大麻雀丢过去:“陈素锦,老子要打鸟了。” 大麻雀的身手还真灵活,伸出一个爪子一蹬,那块石头就又砸了回去。砸回去了,大麻雀又得意洋洋的看了王韶普一样。然后又慢悠悠的飞走了。 王韶普躲开那块石头,朝着飞走的那两只鸟瞪了一眼。 瞪完了,王韶普就开始使劲的摇树。 王韶普把树摇的风生水起,柳生几乎躺不下去了。他敲了敲树干:“做什么?” 王韶普摇着树说:“快下来,我们也去泡温泉。” 柳生躺在树上,想着那个额头上点着一个大红点的麻雀,想着那只麻雀掉进了温泉还不得成了没毛的水煮麻雀,一下子就笑了。柳生一共也没见这只大麻雀几次,但是柳生的心里生出了一种直觉,这只杂毛麻雀不喜欢他。 柳生嚼着树叶,他想不出来自己哪里让人讨厌了。也许,是过去得罪过,也许没有,柳生已经不记得了。 他想着,也就顺口答应了王韶普去泡一泡温泉。 王韶普一路上捡了不少鸟蛋,兜在衣服,跟柳生一路走。 等到了地方,王韶普敲了敲门,开门的还是那只老鳖,老鳖缩着脖子朝着里面看了看:“里面已经有人了。” 王韶普朝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说完,就带着柳生往里走。 老鳖两位都得罪不起,索性也就不管了,爬到一边去了。 温泉里热气蒸腾,尽管外面是闷热的夏天,可是在这片洞天,总是适宜泡温泉的。柳生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一只水煮大麻雀。他看到了一个额头上点着红点,手指上带着绿扳指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种怪异的美,这美是冬日里的皑皑白雪,是寒天雪地里的冰川,闪耀迷人,却冷彻骨髓。 反而是他身边的那个要好一点。他身边的人长的只能勉强上清秀了,微微的有些胖,脸颊圆润的都看不见骨头,眼睛不大,神情温和,顺眼的很。 柳生对一个冰山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即便这座冰山再美,也跟他没关系。一座冰山还不如一只杂毛麻雀来的好玩。 柳生微微的朝着微胖些那个点了点头。他朝着那个人的身边走了过去,走过去,指指那人身边的位置:“我能在这里泡么?” 这个时候,泡在一边的冰山男终于抬了抬眼皮,朝着那个微胖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位置。那个微胖的男人朝着柳生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身边的位置说:“你能在这里泡。”说完,他又指了指冰山男身边的位置:“我去那边泡吧。”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圆润又好听。说完,就把这边的位置空出来给柳生,游到另一边去了。 王韶普抱着鸟蛋贼兮兮的凑近柳生的耳朵:“陈素锦是个醋坛子。” 柳生脱了衣服跳进温泉,回了王韶普一句:“看出来了。” 王韶普抱着鸟蛋也跟着跳进去:“我比他开明多了。” 柳生躲了一下王韶普溅起来的水花:“没看出来。” 王韶普在那儿拿着个小碗洗鸟蛋,柳生的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岸上的岩石。陈素锦还是那副样子,闭着眼,微微胖一下的男人在给他搓背。 柳生敲着敲着,他开口问:“你,似乎讨厌我?” 陈素锦照旧是那副模样,似乎也没有打算抬一抬眼皮回答一下柳生的这个问题。柳生敲着岩石,等到王韶普的把鸟蛋煮熟,剥了一个,非要往柳生的嘴里塞。柳生被王韶普塞了几个鸟蛋,摸了几把屁股,温泉都把他身上的那层皮泡开了,露出新长出的嫩肉。 陈素锦的眼皮终于抬了抬,他清了清喉咙,说出了一个字:“是。” 第48章:昆仑纪事四十七 柳生想了想继续问:“你为什么讨厌我,我不记得了,我的意思是说,也许我曾经见过你,但是现在我不记得了。” 陈素锦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他说:“我们没见过,你不记得,才是最让人生厌的。” 陈素锦一句话把柳生噎在了那里,柳生张开嘴想要解释,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不是故意,不是有意,他就是不记得了。但是,不记得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于是柳生并没有说话。 整个氛围莫名其妙的有些尴尬了。王韶普噗的把水花打起来,朝着陈素锦打过去:“哎呀,老子一个不注意,你就欺负老子的小情人,再欺负老子的小情人老子就欺负你的小情人。”说完,王韶普还特意朝着陈素锦抛了个媚眼。 陈素锦那是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王韶普的,纯属当王韶普放了个无关大雅的屁。陈素锦似乎是温泉泡够了,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摇了摇他身边的微微有点胖的男人。那个男人了然的笑了笑:“想走了?” 陈素锦的眼皮动了动,意思是对,想走了。 陈素锦朝着水面一弹,弹出水面,变成了一只杂毛大麻雀,盘旋在空中等着那只白画眉。那只白画眉泡在水里,朝着柳生歉意一笑,他斟酌了一会儿说:“我跟素锦过几天要去祭拜他父母,要是你有意可以跟我们去看一看,也许,你能想起点什么,听素锦提及过,你似乎是认识他父母的。” 柳生哦了一声,他说:“我有点想去,你们什么时候走?” 白画眉看一眼空中的那只杂毛大麻雀,笑着伸手摸摸他的杂毛:“后天清晨,要是你想去,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下山?” 柳生还没有开口应承,王韶普接了话:“你说的是真的?” 白画眉点头:“真的。” 王韶普接着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白画眉指了指杂毛麻雀:“素锦说的。” 王韶普抬起眼角看了眼陈素锦,他慢悠悠的说:“那我们就去看看。” 白画眉点头:“那你们就去看看吧。” 王韶普这才朝着柳生说:“去看看吧,在山里都呆腻了,哎呀,你这肉皮真嫩啊,该多泡泡,等着有空了咱们就来泡泡。” 柳生淡定的看了王韶普一眼,从温泉里爬了出去,裹上了衣服,他对白画眉说:“你们去哪儿,我跟着去了。” 白画眉也跃出了水面,变成了一只画眉鸟,飞到杂毛麻雀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最后说:“下山回宾馆。” 柳生点头说:“我跟你们去。”他扭头去看还泡在水里的王韶普,小心的问:“大白,你跟不跟我走?” 王韶普斜着桃花眼反问他:“你说呢?” 柳生朝着王韶普伸出一只手去:“那你跟我走吧。” 王韶普一跃而上,变成了一只大白狐狸,把岸上的衣服丢到背上,驮着柳生去追那两只鸟去了。 王韶普和柳生在陈素锦和白画眉的旁边开了一间房,王韶普叫了一份鸡排饭,吃着鸡排饭,看电视。柳生盘着腿坐在床上,端着一碗面在吃面。他叼着一根面条,问王韶普:“大白,你说,看陈素锦那个态度,我会不会是他什么杀夫仇人之类的?” 大白一口鸡排饭差点没喷电视机上:“亲,你电视剧看多了,你连陈素锦这只小鸟都惹不起,你能动得了他老爹老妈那种大鸟?” 柳生想了想也是,他淡定的附和:“也是,我实在是太弱了。”他这话说的光明磊落,好不羞耻。 王韶普爱死了他这种语调了。他忍不住多看了柳生几眼。床上铺着天蓝色的床单,柳生新长出来的皮肉白嫩的就像是煮熟的蛋清,白嫩嫩的想让人咬上一口。王韶普端着鸡排饭,磨磨蹭蹭的凑近了柳生,坐到了柳生旁边。 柳生端着面,扭过头去,盯着王韶普的眼睛。 王韶普浓密的睫毛朝着柳生眨一眨。 也许是窗外的阳关太好,也许是电视机的广告音乐有点悦耳,他们之间竟然也生出了点温情来。王韶普轻轻的亲了亲柳生的嘴角。 亲完,柳生乌黑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的盯着王韶普。 王韶普这时候竟然有点纯情了。他活了这么些年哪有这么纯情的时候,王韶普竟然脸红的扭过头去。他支支吾吾的欲盖弥彰:“你的嘴角有面条。” 柳生看着王韶普这样子笑了,他一点也不给王韶普面子:“我的嘴角没有面条。” 王韶普坚持到底:“说有就有,我都吃了。” 柳生把手里的面放到桌子上,他平躺在床上盯着白的屋顶问:“大白,你寂寞吗?” 王韶普也跟着柳生躺在了床上,盯着白的屋顶他回答:“我寂寞的。” 柳生叹了口气:“我也寂寞的,不记得就不代表不难过,我一直在难过,似乎,从生命开始,我就被遗弃了,大白,我想,我一定是太难过了,才不愿意记得,所以,我一直想要知道,倒底是谁,是什么样的过去让我那么难过。” 王韶普拉住了柳生的手,他说:“看过了那么多的人,走过了那么远的路,柳生,柳生,我是害怕,人类的生命太多短暂,妖精的生命太过漫长,短暂如烟花,漫长如旷世,哪一样都是经不住煎熬的。” 柳生听着大白说完,他说:“我想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这么不死不休,为什么会不记得,我忘记了很多事儿,但是这些我一直想要记得。” 王韶普握紧了柳生的手:“柳生,不如你来陪着我,我们都不寂寞。” 他们这几乎是自说自话了,可是这不妨碍什么。柳生和王韶普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在这场自说自话,心情愉悦又平静。 山下的宾馆的停车厂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叉六,白画眉拿着车钥匙开了车门,等到陈素锦进去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才坐进去。 柳生和王韶普坐在车后座。 王韶普的小手指悄悄的勾了勾柳生的小手指,倒真有点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小情人了。柳生对他这点小动作不以为。他看着不断倒退的山,不断远离的树,他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白画眉看了一眼陈素锦,陈素锦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白画眉说:“去瑶池。” 王韶普嗤的一笑:“你坑爹呢,瑶池那是真有的地方,哪有瑶池,瑶池也就是一传说的地儿。” 白画眉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王韶普,他笑了笑。 柳生迷茫的重复了一遍:“瑶池?” 白画眉以为柳生没有听清楚,他重复了一遍:“对,是瑶池。”他又补充:“瑶池在昆仑山上。” 王韶普不动声色说:“得了,昆仑山上的是青海湖,你以为我没去过,那哪儿是什么瑶池,骗别人还差不多。” 陈素锦睁开了眼皮,他吐了几个字:“没骗人,确实在昆仑山上。” 王韶普哦了一声,他问:“在哪儿?” 陈素锦并没有回答他,他又闭上了眼:“到了就知道了。” 车停在离昆仑山不远的地方,陈素锦和白画眉并没有要带柳生和王韶普上山的意思。白画眉从陈素锦的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这个小镜子是一面铜镜,镜面光亮,雕琢着古朴大气的花纹。 柳生的鼻子动了动,他看着那面镜子,伸出了手,柳生的手并没有摸上去,他停在镜子的上方说:“这个镜子的气息很熟悉。” 白画眉笑了笑说:“阴兵池宴。”他反问柳生:“你确实不记得了吗?” 阴兵池宴这几个字对柳生来说,也是陌生的。他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白画眉把手里的镜子倒换,镜子出现了一座山,这座山巍峨险陡,矗立在那儿,云雾缭绕。白画眉指着镜子里的那座山说:“这是镜山,我们从这里入昆仑。” 白画眉朝着陈素锦说:“素锦,你带我们进去吧。”陈素锦冰着一张脸,握住了白画眉拿着镜子的手,陈素锦的手一转,那面镜子又正了过来,镜光一闪,那座镜山竟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柳生看着看着眼前的这座山,巍峨线陡,一座像是从镜子里跳出来,跳到眼前的山。 陈素锦把镜子塞进口袋里,朝前领路。陈素锦边走边吐出了几个金贵的字:“昆仑山和镜山一样,有一部分是存在的,只是世人都看不见,它们的这一部分被钟池宴给虚化了。” 陈素锦肯说几个金贵的字就不错了,哪肯再多说几个字。 柳生和王韶普跟着陈素锦跟着进了一个山洞,山洞宽阔,爬满了稀奇的植物,一粒一粒的结着赤红的果子,这植物没有叶子,赤红的果子一个一个像是小灯笼似的挂在洞壁。在走进一点,柳生就看见层层的白绸挂在洞里。白绸垂下,似乎隐隐约约可见后面藏着的窈窕身影。 王韶普伸手摸了一把这些白绸,这些白绸质量简直是太好了,王韶普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他不确定的问:“这是鲛绡?” 陈素锦在前面点了个头。 王韶普赞叹:“好大手笔,好大的气魄。” 第49章:昆仑纪事四十八 柳生也看见了眼前的大手笔,大气魄。在层层的鲛绡的后面隐藏着一个一个窈窕的白玉雕像,窈窕的身影隐藏着这些鲛绡之后,勾魂摄魄。柳生不由的啊了一声。 陈素锦回头来,他问:“这是十足的销金窟的模样。” 王韶普啧啧赞扬:“这是个销金窟,这得多少钱啊,这鲛绡,这白玉美人,哗哗的全是钱啊。” 陈素锦摇了摇头。 白画眉立马就领会了陈素锦的意思。他解释:“钟池宴一分钱也没有花,他来到镜山,看见这镜山的山洞太空旷,为了博镜山美人一笑,拎着一把剑去了南海,跟鲛人王豪饮十天九夜换了万匹鲛绡,又去白玉山跟山王斗剑,赢了三千玲珑的白玉女妖回来,放在了这里,从此镜山山洞就成了这么一个销金窟,夜夜笙歌,斗酒千升,钟池宴真是个怪人。” 白画眉说这话的时候,笑着去看柳生。他说完,轻轻的问了柳生一句:“你不记得了吗?” 柳生看着眼前的鲛绡,美玉,他想不起来,他的脑子里没有这些鲛绡美玉,也不记得镜山,镜山美人。柳生诚实的回答:“我不记得了。” 王韶普拽了拽柳生的衣裳,跟他咬耳朵:“我说,他老是问你记不记得干吗,这钟池宴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生反过去跟王韶普咬耳朵:“你觉得我跟钟池宴有什么关系?” 王韶普轻声说:“难道你就是钟池宴?” 柳生也小声说:“我觉得他也有这么个意思。” 王韶普又说:“这不可能吧,但也不能完全不可能,因为你不记得了。” 柳生的脸红了一红:“我觉得我要是想自己是钟池宴也挺不要脸的,听他这么说,钟池宴真厉害。” 王韶普拧了拧柳生的耳朵:“无论你是不是那个钟池宴,都别给老子惦记什么镜山美人的,记住,你就是柳生,除了杀鬼没什么本事的柳生。” 柳生被王韶普拧的哟点疼,他捂住了耳朵,啊的叫了一声,跳的离王韶普远了一点。 柳生跳的离了王韶普远了一点,离陈素锦近了一点,他问:“这些白玉妖精们,为什么都动不了了,它们都怎么了?” 陈素锦眼皮抬了抬,没什么语调的说:“镜山美人不许它们动。” 柳生啊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明白了。陈素锦好不容易又补充了一句:“它们维持着钟池宴离开时的模样。” 穿过层层的鲛绡,柳生跟着陈素锦停在了山洞的一处地方。这里明亮如白昼,宽阔的很,石壁上都镶嵌着夜明珠,这里简直是太亮了。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其实也不是多美,起码比不上王韶普美。 白发的男人的鼻梁是高的,眼窝是深的,唇角是薄的,眉毛是淡的。他长得十足十的一副中国水墨的模样,惊心动魄的美倒是没有,小桥流水的漂亮十足十了。看久了,竟也有些看中国水墨的似的似曾相识。起码,柳生觉得他有一些似曾相识。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白雾,这是个瞎子。 他坐在椅子上不动,轻声说了一声:“谁?” 陈素锦说:“我,想上昆仑幻境。” 白发男人不动,他说:“回去吧,我守着这条路,除了池宴,谁都不开。” 陈素锦面不改色的说:“我带来了钟池宴的转世,你,不想看看。” 陈素锦这句话说完,柳生就看见那白发的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蒙着一层白雾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手都在颤抖,他的声音发着抖,连语调都高低不平:“你说的是真的?” 陈素锦照旧面不改色:“真的。” 他转身一把捂住了柳生的嘴巴,拉着柳生的手往前走:“不信,你摸一摸,就算是你的眼睛瞎了,你总该记得钟池宴的气息,就算是钟池宴死了投胎转世,你也该熟悉钟池宴的感觉。” 柳生被陈素锦捂住了嘴巴,一边的王韶普想要砸场子了,柳生朝着王韶普做了嘘的动作,王韶普看了看陈素锦,又看了那个白头发的男人,插着兜,站在了一旁。 白发的男人是伸出了手,陈素锦把柳生的手轻轻的一放,就抽出来。那个白发男人伸手去握的时候,握了个空。 陈素锦说:“他不记得你了,镜山美人,他并不愿意把手放到你的手中。”陈素锦一个转着:“但是你闻一闻残留的气息,这是不是钟池宴?” 白发男人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闻了闻,他突然就留下了泪来,颓然坐回椅子上,他说:“这是池宴,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识,这是池宴的气息。” 镜山美人伸着手,小心的说:“池宴,你不记得我了,你这是要去昆仑幻境吗?” 柳生在陈素锦的手下奋力的挣扎着,陈素锦捂得实在是太紧了,憋得柳生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了。他拼命的把陈素锦的手从自己的口鼻上拉了下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他站在里镜山美人不远的地方嗯了一声。 柳生嗯完,又问镜山美人:“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你的眼睛怎么瞎了?” 镜山美人含泪而笑:“原来你还有些记得我,记得我的头发不是白的,记得我的眼睛不是瞎的,我真高兴啊,池宴,自从你不见了不生死,我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哭瞎了眼,池宴,池宴。” 他把最后的名字叫的绵长悠远,一往情深。 柳生接着说:”我不记得自己是不是钟池宴了,我只是觉得你的头发不该是白的,眼不该是瞎的,我,想去昆仑幻境去看看,也许能想起什么。” 柳生觉得真是跟陈素锦学的面不改色了。 镜山美人反驳:”你就是池宴,你不是钟池宴是谁,这天上,人间,谁能比得上一个钟池宴,我不会认错。” 镜山美人的语气坚决,都让柳生自己怀疑了起来,他到底是不是柳生,也许有那么一个可能他是钟池宴。 镜山美人站了起来,他站在椅子前,手掌一拍,之间镜山的石洞的石壁快速的分裂,分裂出一条含着石阶的道路,这条石阶路摇摇直上。 陈素锦带头就沿着石阶直上。 镜山美人寂寥的睁着一双瞎眼看着石阶方向。柳生小心的问他:“你不去吗?” 镜山美人呵呵的笑了:“池宴,就算是投胎转世,你还是老样子,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就是镜山,镜山就是我,我只能活在镜山的中央,就像是镜山的一颗心脏,你是怕我太寂寞了,才造这鲛绡美玉的销金窟给我,可是我还是太寂寞了。”镜山美人指着那石阶说:“我已经不指望你爱我,我只指望你能记起我,快去吧。” 柳生伸手又握了握镜山美人的手,他拾阶而上。 王韶普搂住了柳生的脖子:“你欠了多少风流债?” 柳生尴尬一笑:“是钟池宴欠了多少风流债。” 柳生尴尬完,还挺认真的问陈素锦:“钟池宴欠了多少风流债?” 陈素锦都不带搭理他的。 倒是白画眉笑着问了一句:“你不知道欠了多少风流债?” 柳生摊手:“我不知道。” 白画眉说:“欠了不少的风流债。” 柳生摇摇头:“这不是我的债,我连钟池宴倒是是谁,做过些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再说,我觉得我不是钟池宴。”他的语气迷茫又肯定:“我是柳生。” 第50章:昆仑纪事四十九 那条石阶扶摇直上。四周都是黑暗,然而这黑暗也是虚有的,不实在的。在这黑暗中慢慢的一直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柳生终于看见了光明。 在这片光明里,柳生看见了葱葱绿树,看见了巍巍山峰,看见了潺潺流水。这长久的被隔绝了,虚化在一片幻境里,这里没有风,树不动,水不会流。 然而,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让柳生的心里生出了一片荒原,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伸手触摸这里的一景一物。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慢慢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里,我似乎是见过的。” 柳生说:“那棵树,我该见过的,那瀑布,我该见过的,那山,我该是见过的。”柳生说:“我想我是来自这里。”他自顾自才朝前走去,像是一条悠游自在的鱼,在属于自己的水中游玩。 柳生的心激动的要蹦出来了,他像是记得了什么,可是他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这样的感觉让他欣喜若狂。 柳生最终停在一座山峰上,他指着问陈素锦:“这里,是不是有一片水,蓝色的水。” 陈素锦点了点头。 白画眉说:“这里是有一片水,这里就是瑶池。” 王韶普凑过去,他抓住了柳生的手,顺便看了看传说中的瑶池。这传说的瑶池没有水,是一块极其平坦的地面。王韶普单手摸了摸下巴,他指着眼前的平地说:“你们说的钟池宴,是不是就是那个天地开始,女娲造人失败,镇压了百万僵尸的钟池宴?” 陈素锦点头了。 王韶普看着眼前的地面:“我原来是不信的,但是看见这里,我信了,传说钟池宴把百万僵尸逼进了瑶池里,将瑶池颠倒,压在了瑶池的下面。” 他转头去看柳生,柳生的眼神迷茫又欢悦。王韶普叹了一声:“我的柳生,你要是钟池宴,真是让我又忧又喜。” 柳生回答他:“我不知道。”在还没有见到这里之前,柳生是确定,确定自己不是钟池宴,但是看见这里,柳生的确定也开始动摇了。 柳生找了个地方,盘坐了下去,他仔细的看着瑶池,这瑶池,如果再加上一片水,简直就是他所梦见的地方。这个地方一直在召唤着他,吸引着他,等待着他。是这里。柳生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钟池宴的问题,他思考不出个结果来。 陈素锦抿着嘴角。他也盯着那片瑶池。许久,陈素锦开口:“钟池宴不仅仅把那百万僵尸压在了瑶池,也把我的父母压在了瑶池,我想,要是他们还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骸骨。”陈素锦问柳生:“你能去瑶池找我的父母吗?” 柳生摇了摇头,他说:“我不能。” 陈素锦反驳:“你欠下的债。” 柳生想说我不是钟池宴,可是无数的迹象指向了他是钟池宴,没有证据说他不是钟池宴,因为他不记得了。柳生尴尬一笑决定实话实说:“我没那个本事,我只会杀鬼。” 陈素锦说:“也许你有。” 王韶普忍不住插话:“陈素锦,你够了啊,万一他没那个本事,这不是让他送死吗?” 柳生摊开手:“我真的没有那个本事,不信,我就去试给你看。“他指着那片土地:”我连怎么去进这个瑶池都不知道,又怎么去看底下压着的你的父母。” 柳生说完,似乎为了真想让陈素锦死心,就沿着山峰走了下去。王韶普跟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边走,一边咬耳朵:“咱们走吧。” 柳生摇了摇头:“还不想走。” 王韶普点了他的额头一下:“你掺乎他们这个烂事干嘛?” 柳生也有点无可奈何:“我也不愿意,这本来就不管我什么事儿。” 王韶普说:“那就别管了,我们看自己的。” 柳生小声的说:“我就是让他死心,我真没那个本事。” 柳生走到了山下,蹲在一旁,他朝着王韶普说:“这么硬邦邦的一块地面我去哪里,进去还不如给我借给锄头来。”说着,柳生伸出手指去戳那个地面。 王韶普抬脚踹了踹那个地面:“这么硬,锄头也凿不开。” 柳生的手指在碰到地面的时候,地面突然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柳生的看见自己的手指探进了地面中,他探出一只脚试了试,一个不小心就陷落了进去,他叫了一声:“大白。” 王韶普扭头去看柳生,柳生只留了一只手在外面,他整个人都陷进去了。王韶普焦急的去拉柳生的手,他只摸到了柳生的指尖。 王韶普蹲了下来,他去挖柳生陷落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僵硬的地面,纹丝不动。 王韶普挖的指尖子疼。 他化作了一只大白狐狸,提起锋利的爪子,朝着那个地方就是一爪子。照旧是纹丝不动。钟池宴不愧是钟池宴。王韶普的眼睛都红了,额头上的红点闪闪发光,十八般武艺用尽,还是进不去。 王韶普转过身去看陈素锦,他呲着牙朝着陈素锦叫了一声。陈素锦的眼皮子抬了一抬,照旧是没啥表情。王韶普也不搭理陈素锦,他抬起爪子一爪子就朝着白画眉过去了。 王韶普这一爪子可不轻,白画眉没躲开,就被一爪子给掀到在地,胸前撕了三道大口子,咕咕的吐出了几口血来。 陈素锦的眼皮子立马就睁开了,他仰起头,瞬间就化成了一只大鸟。这只大鸟足够的大,鸟毛是金色里掺杂着火红色,一颗凤凰的脑袋却长着一张毕方的鸟嘴,独独的一个爪子,却长着一个极其绚丽夺目的凤尾。在没有一个凤尾能够美的过陈素锦的凤尾,金色的凤尾上泛起红色的火焰,艳丽又销魂。 这只大鸟走到白画眉的面前。白画眉已经变回了原形。一只小小的画眉鸟。陈素锦蹭了蹭那只画眉鸟,小心的把这只画眉鸟放到了一边。 大鸟转过身,对着王韶普做出了一个开战的姿态来。 王韶普无所谓,你不让我的小情人好过,我也不让你的小情人好过,他也就朝着陈素锦抬了抬爪 子。 一个大鸟和一只肥狐狸要开战了。 柳生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个引起一场战争的祸水,他在陷落中。柳生觉得自己穿过了一层紧致的黑暗,落进了水中。水中还是黑的,柳生咕咕的吐出几个泡泡。他想这就是瑶池的水了。 柳生又想起,王韶普所说,钟池宴把百万的僵尸镇压在瑶池下,也不知道瑶池的水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景。 柳生的指尖点燃一点光亮,他咕咕的吐着水泡。借着这点亮光,柳生观察水中的景象。他几乎有些不能相信了。柳生本以为会看见密密麻麻的僵尸挤在水中,甚至都做了被僵尸咬烂的准备。可是,柳生并没有看见密密麻麻的僵尸。 这绝对是倒置的瑶池。水中没有一个僵尸。柳生几乎怀疑,钟池宴把僵尸杀干净了。柳生在水中游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这片水中,没有任何生物,水中有一股浓重的尸体的味道,这里原本确实是存在僵尸的。 第51章:昆仑纪事五十 柳生朝着下游去,他并没有找到陈素锦的父母,也许是沉到了水下去。柳生游着游着,水消失了。在微薄的光亮下,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土地上,头顶是平静的瑶池水。这简直是太奇妙了。 柳生小心的走着,脚下的土地像是有弹性一样,柳生每走一步,就会弹动一下。他自己的观察自己走过的路况,地上有骨头,骨头发黑,他蹲下去,摸摸了地上的骨头,拿到鼻尖嗅了嗅,是僵尸的味道。 柳生一路走去,骨头越来越多。他脑中形成了一个古怪的想法,会不会因为这些僵尸长期找不到食物,所以彼此吞噬,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堆白骨。 他走着,突然听见有声音说:“谁,钟池宴?” 柳生回答说:“不,我是柳生。” 那声音说:“不,你是钟池宴,除了钟池宴谁能进的来,钟池宴这就是你所说的回来接我们出去,迟了这么多年,你是进来拿我们的白骨的吧。” 柳生顺着声音向前,他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腐烂的凤凰。 光亮太过薄弱了,这只凤凰太过巨大了,所以他看不清楚这只凤凰的全身。但是这只凤凰大半个身体陷进在地里,只剩了一个翅膀和脑袋,翅膀腐烂的不成样子,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脑袋只有一半是完好的,另一半皮肉早就掉光了。 柳生小心的凑近那只凤凰:“我真的不是钟池宴。” 那只凤凰睁着一只完好的眼睛,盯着柳生看,他说:”你确实不是钟池宴。”说完,凤凰就闭上了眼睛。 柳生对凤凰说:“我说,你认不认识陈素锦,陈素锦让我来找你们。” 凤凰听见陈素锦的名字,终于抬了抬眼皮子:“你看不见我出不去了吗,我最终会被这个地面吞噬,就像是那些僵尸一样,变成一堆白骨,被吐出来,钟池宴和我们都没有想到西王母的瑶池是活的,能够吃人的烂泥。” 柳生想了想:“我总得带点什么东西出去,证明我见到了你。” 凤凰叹了口气:“你能带什么出去,我的骨头,你快走吧,等着这地面再活过来,你也会吞下去。” 柳生上前轻轻的拔下来老凤凰一根毛:“我带着这个出去给陈素锦。” 凤凰睁开眼,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他轻生的问:“素锦,他还好吗?” 柳生笑笑的对凤凰说:“好,简直和您是一模一样的。” 凤凰闭着上了眼,柳生看见他剩下的那唯一的一只眼里,掉下了一滴泪。老凤凰对柳生说:“那麻烦你,去把素锦他娘的遗物带给素锦,你一直往前走,前面会有一个泥洞,在这滩烂泥活过来之前,你尽快吧。” 柳生把老凤凰的毛塞进口袋里,他本来想要拒绝,这吃人的烂泥有些太可怕,连这么大的老凤凰都有胃口吞得下,还有什么吃不下的。 柳生张开了嘴,看着这只快要烂完的凤凰,说不出来。柳生啊了一声,他好心的说:“我去一去倒是可以,可是我不一定能够拿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还是要先逃命的。” 大概柳生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转身飞快的走了。 柳生顺着老凤凰的话,一直朝前走。僵尸的味道,腐烂的味道,充斥着这里。 朝前走着,柳生看见了老凤凰说的那个泥洞。这个泥洞不小,约有个四五米宽,洞口被封了起来,柳生蹲下去,伸出手指去摸了那个洞口。他的手指刚一碰到洞口,就被割了小口子。一滴血流了下去,那滴血滴在洞口上,洞口竟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纠缠着在一起的金光。 柳生的小心的抬手去碰那些金光。 那些金光对他没有伤害。 柳生呼了一口气,他抬步走进去了。 柳生走进去,就看见一只毕方鸟,不,确切的说是一只毕方鸟的影子,在泥洞里翩翩起舞,上下飞腾,这只毕方鸟的影子携带着生前的火焰和炙热。柳生方一踏进这泥洞,就被冲天的火焰烧的不分南北。 那只毕方鸟的影子朝着柳生的方向飞过,让柳生觉得自己的头发的都有了焦味。毕方鸟的影子走过了柳生,最终消失不见了。可是,毕方鸟影子的翻腾飞跃,惊起了一洞的红色羽毛。柳生伸出手去,却接那些鸟毛,他想着就是老凤凰说的,毕方鸟给陈素锦的遗物了,原来还是鸟毛。 那些鸟毛并没有落到柳生的手里。 红色的鸟毛在半空中开始燃烧,燃烧中,泥洞的壁上,开始出现电影一般的画面,一个女人出现在洞壁上,红衣服的女人,长得颇为秾丽,她怀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的额头上点着一个大红点吗,耷拉着眼皮的样子跟老凤凰的模样像极了。这个孩子就是陈素锦了。 柳生看着洞内不断燃烧的羽毛,他明白了,原来这个泥洞里封着的是一只毕方鸟的记忆。 毕方鸟抱着陈素锦,她给陈素锦做好了一打一打的小衣服,认真的给陈素锦叠好,她给陈素锦洗头,跟着年幼的陈素锦一起玩水嬉戏,教年幼的陈素锦读书写字。她是多么的爱陈素锦,这是个很好的母亲。她死在了这里,留下了记忆,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看不到,也想让人告诉她的儿子,他的母亲是爱他的,哪怕是死了也是爱他的。 红色的鸟毛在无穷无尽的燃烧着,火焰都照的整个泥洞红了起来。柳生干脆盘坐了起来,认真的盯着那些画面看,他要把一丝一毫都记住,等出去讲给了陈素锦听。柳生的热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来。 柳生盘坐着看着这母慈子爱的画面。 突然画面一转,一条宽大的蛇尾出现了,这条蛇尾炫目靡丽,柳生顺着这条蛇尾朝上看,就看见了一个女人。他看不清这个女人的长相,火焰里,映照在墙上这个女人的脸不过是白白的一团。但是柳生直觉的这个女人是不美的,就算是不美,她也照旧征伐世间。 柳生想,这个女人就是女娲了。女娲的面目这样的模糊,想来是那只毕方鸟也没有真正的见过女娲,她这是想为陈素锦讲一讲她为什么死在这里的始末。 女娲的手指灵巧的捏着人,这是她捏出来出第一个人,女娲全心全意的捏着,女娲捏出了一个人形。女娲的面目是模糊,这个人形也是模糊的。柳生歪着头,认认真真的盯着女娲的捏出来的那个人看。但是看不清楚,他的内心有一种迫切,迫切的想要看清楚那张脸。 女娲捏出来的这个人是失败的,不会动,不会说,是个死物。女娲盯着造出来的第一个人看了半天,没有什么反应。 柳生并不是很明白,他耐下心去继续看下去。 但是女娲造人这一截子就被断开了。毕方鸟的记忆时断时续,并不是很完整。柳生的眼前是另一个画面,无数的僵尸朝着人们开始袭击,他们成群结队,几乎要把活着的人给咬光了。 这样的僵尸群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人类的,妖精的,也许还有神仙的。一个男人站了出来,背对着柳生,四肢修长,头发漆黑。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剑眉如飞,眼眸闪亮,神采飞扬,顽劣一笑。柳生的心里忽然就疼了起来,他朝着那个男人伸出手去,叫:“钟池宴。” 柳生万分的狼狈了。他盘坐在地上,眼角流下泪来,他心里疼痛,只因为这个叫钟池宴的男人。 第52章:昆仑纪事五十一 那个叫钟池宴的男人背着一把锈剑,麻布粗衣。他站在昆仑山顶上,看着百万僵尸一个一个的跃入了瑶池里。 柳生平躺了在地上,他眼中都是泪水。突然,就在他看到钟池宴的那个瞬间,犹如在脑海里打了闪,像了雷,电闪雷鸣中,有些故事翩然跳跃,惊的柳生措手不及。 毕方鸟火红的鸟毛就像是一片一片的火红的雪,燃烧着,飞扬着。柳生闭上了眼,他已经不需要去看钟池宴的故事了,他已经不需要去看关于昆仑的故事了。 柳生踉跄的站起来,他朝着洞口走去。 柳生跃进了水里,游到了水面,钻出了地面。 他站在地面上,神情悲怆又肃穆。 陈素锦和王韶普打得正厉害,鸟毛,狐狸毛弄了一地。王韶普咬住了陈素锦的大鸟尾不松口,陈素锦抬起一只爪子狠狠的打着王韶普的头。这两位都快团吧团吧卷一块儿去了。 柳生伸出了手,他说:“我说。” 这两位还是不松口,王韶普又朝着陈素锦的翅膀咬了一口,陈素锦啄了王韶普的脑门。 柳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说。” 那两位没一个听见的。 柳生只得又清了清喉咙,他大声的喊:“我说,我出来了。” 这两位乱挠了一阵,这才齐齐的回头去看柳生。王韶普眯了眯狐狸眼,猛地就朝着柳生扑过去,把柳生扑倒在地,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柳生:“从泥里钻出来了?” 陈素锦耷拉着鸟眼,鸟爪子捡起块石头,就朝着王韶普扔过去。石头可不小,足有磨盘大,砸的王韶普一砸一个准。 王韶普捂着被砸的脑袋,扭头朝着陈素锦说:“草。” 陈素锦眼皮都不带抬:“便宜你了。”说完,他看向柳生。 柳生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他看着这昆仑幻境的山,这昆仑幻境的水,这昆仑幻境的树,它们随着钟池宴的离去,都已经丧失了生命力。镜山美人不许它们活着,它们静止着在为钟池宴陪葬, 柳生看了看一只鸟一只狐狸,他说:“你们能不能先变个人样出来,我总觉得跟一只鸟一只狐狸谈话不太严肃。” 陈素锦的拨了拨躺在一旁的白画眉,白画眉动了动张开了眼,伤看上去有点重,但是估计没别的什么事儿。 陈素锦变了个人样出来,耷拉着眼皮,把白画眉放进自己怀里,只露出个没精打采的小脑袋。 王韶普也变了个人样出来。 柳生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他张开了嘴,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有些故事,竟然不知道从何讲起,这些结尾不知道开始不知道的故事摆着那里,就像是横陈在你生命里的一条河,波澜壮阔,无从跨越。 柳生想了想,他先对陈素锦说:“我见到了一只老凤凰,它还活着。” 陈素锦耷拉着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他看着柳生,眼神里有期望和希望。柳生安静的打碎了陈素锦的这些期望和希望:“但是救不出来了,它就要死了。” 陈素锦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柳生轻轻的说:“它想问你,素锦好吗。” 陈素锦没有说话。柳生也没有说话。王韶普也适时地没有讲话。很久,陈素锦才说:“素锦,不好。” 柳生吁了一口气。他继续说:“我还看见了一洞的毕方鸟的毛,红色的鸟毛,就像是红色的雪,红色的雪燃烧着一只毕方鸟的记忆,你的母亲最后想告诉你的是她爱你,她已经死了。”柳生抬起眼小心的看了看陈素锦:“你的母亲很骄傲,她最终选择留在瑶池底部看押这些僵尸,然而,出了点差错,西王母的瑶池是活的,吞噬了一切。” 柳生说:“你的母亲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他松开了攥紧的手掌。柳生的掌心里是一撮五彩的沾满泥巴的毛。柳生把这撮毛递到了陈素锦的面前。 陈素锦伸手接过来,他盯着那撮毛看。 他把那撮毛仔细的弄干净,放进了自己口袋里。陈素锦跪了下去,朝着那片瑶池拜了两拜,然后站起了起来,不回头要离开。 柳生叫住他:“我想要问你一件事儿?” 陈素锦回头过去。 柳生指着瑶池说:“你怎么知道我能进去,能骗得过镜山美人,能见得了你父母?” 陈素锦回他:“钟池宴留下来这面镜子,你身上的气息跟这面镜子几乎一模一样,镜山美人是个瞎子,他认不出来,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以往来,我每次都只是在镜山里拜一拜我的父母,也许你真是钟池宴。”陈素锦反问他:“难道你不是钟池宴?” 陈素锦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可真是给柳生面子。柳生抿着嘴,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他等着陈素锦说完,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钟池宴,我怎么会是钟池宴。” 柳生环顾这昆仑,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王韶普掐了掐柳生手,他问:”舍不得,出去了,老子给你建个一模一样的。” 柳生叫了声:“大白。” 王韶普听柳生叫完这声大白,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就等了等,哪知道柳生什么都没有说。 柳生沿着黑暗里石阶走着,王韶普觉得柳生的情绪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在黑暗里握紧了柳生的手。 沿着石阶下来,柳生又看见了镜山美人。 镜山美人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他看不见的,朦胧的眼神看上去多情又湿润。柳生慢慢的走近他,他轻轻说:“镜山美人,我记得你的,我走到这里,看见这镜山,你这样的美人,你陪我喝过酒,看过花,讲过故事,你让我心情快乐,心绪洒脱,有这样的知己,我愿让你在镜山不寂寞,谢谢你爱我这多年,谢谢你为我看守这镜山幻境这多年。”柳生握住了镜山美人的手,他盯着白发的镜山美人,这一刻他的心是极其认真的。 镜山美人流下泪来,他拍拍手,那条石阶消失了。他挥挥手,对柳生说:“池宴,你这是要离开了,走走停停才是钟池宴,不必谢我,是我自己把自己困在一场情爱里,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路过镜山,记得来喝一杯酒。” 柳生松开了镜山美人的手,他说:“我会的。” 柳生刚一松开手,他的手就被王韶普拉住了,王韶普朝他使了个眼神,飞了个媚眼,做口型:“做什么拉拉扯扯的。” 柳生朝着王韶普做了安静的动作。他对镜山美人说:“我走了。” 柳生跟在陈素锦的身后踏出了镜山。 那面铜镜一转,正了过来,镜子里镜山的影子越来越淡,消失了。 简直就像是黄粱一梦,梦见的都是前尘往事,纷纷过往。黄粱梦里醒来,什么都是空。 王韶普捏了捏柳生的手,他对柳生说:“我心里不痛快,你跟那个镜山美人拉拉扯扯的,不是说了,你不是内个钟池宴嘛。” 柳生颇有些无奈:“我是在骗他。” 王韶普有些委屈:“你看上他了,他有老子俊嚒?” 柳生只得说:“我是在骗他呀。” 王韶普眨了眨狐狸眼:“你为什么骗他?” 柳生叹了口气:“我替钟池宴骗他。” 王韶普又问:“你为什么替钟池宴骗他,你是看上那个钟池宴了吧。” 柳生闭上了嘴,他不想和王韶普说话了,所以他叫了一声:“大白。” 陈素锦坐上了车,他摸了摸怀里画眉鸟脑袋,耷拉着眼皮看着前面那俩拉拉扯扯。陈素锦颇有些不耐烦了,他本来就有点忘恩负义,况且王韶普还给了他小情儿一爪子,他就连带着对柳生也喜欢不起来。陈素锦自己开了车,走了,干脆利落的把柳生和王韶普甩在了脑后,连头不带回的。 陈素锦走不走的,王韶普也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是柳生的态度。柳生叫完这声大白,就径自的朝前走。柳生似乎是没有目的的,他走的迷茫又坦然,走的坚定又慌乱。 王韶普闭上了他的贱嘴,安静的跟在柳生的身后。他们走过小路,走过街道,穿越过平房高楼,慢慢的走到了人群中。 柳生在人群中迷茫的站住了。他看着四周围绕着的陌生的人群,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他被这个世界隔绝遗弃,这个世界决绝的切断了与他的联系。柳生是一个怪异又孤立的存在。 王韶普看不得柳生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紧紧的抱住了柳生,在柳生的耳边轻轻的叫他:“柳生柳生。”放佛是柳生的魂魄出去游荡了,他要把柳生的魂魄叫回来一样。 柳生回过头去,看着王韶普,他心里生出来不确定来,似乎他是喜欢王韶普,似乎也是不喜欢王韶普的。 柳生摸了摸王韶普的脸,叫他:“大白。” 柳生轻轻的推开王韶普,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王韶普也蹲在柳生旁边。 柳生低下头,再次抬起头,突然泪流满面,他捂住了脸,小声的哭出了声音。 第53章:昆仑纪事五十二 王韶普蹲在柳生的身边,他没有说话。 柳生也只是小声的哭了一小阵,周围的人有好奇地就朝着他们这边看两眼。等到柳生的哭声渐渐的淡了下去,王韶普这才拍了拍柳生的肩膀:“你看,别人都看着呢,不哭了,你还哭起来没完没了了,娘们不娘们。” 柳生抹了一把脸,他说:“不哭了。” 柳生蹲在马路牙子上,别人看他不看他跟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只是不想哭了而已。不想哭了就不哭了。柳生对王韶普说:“我饿了。” 王韶普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我也饿了,你等着哈。”王韶普说完,站了起来,他把柳生一个人扔在马路牙子上觅食去了。 柳生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王韶普的身影混进人群中,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但是,柳生只是抬起手,挡住了刺眼的太阳。太阳的光芒太强烈,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刺得眼睛酸痛,几欲掉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柳生听见王韶普叫他:“吃串儿。”柳生闻见调料的香气,烤肉的香气,食物的焦香的气味让柳生拿开了挡在眼睛上的手。一把烤肉串摆在柳生的面前,王韶普嘴里叼着一根竹签对柳生说:“吃串儿,香的很,先垫垫肚子,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柳生接过王韶普手里的串儿,咬了一口。烤肉的香气扩散在他的味蕾,可是这丝毫不能减轻他心中的难受。柳生慢慢的咀嚼着,他的态度格外的认真,放佛他不是在吃着一串烤肉,而是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 王韶普咬完了一根竹签子,又叼上了另一根竹签,他边吃边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吃吃喝喝,酒肉穿肠也就过去了,你想事儿也这样,不想事儿还是这样,说来说去,人啊,最为难的还是自己。” 柳生咬完了一根竹签子,拿着竹签戳着马路上的小坑,他并不回王韶普的话, 王韶普也不管柳生回不回的,他颇有点自己说自话:“得了,得了,你再耷拉着一张脸,简直就成了陈素锦这只杂毛了,笑笑,笑笑咱们就去吃好的去。” 柳生一个用力把竹签子戳断了,他扭头去看王韶普:“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比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和钟池宴是什么关系,钟池宴又是谁?” 王韶普吃完他手里的最后一根串儿,把柳生手里的一根拿过来,他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不在乎你是谁,我不在乎钟池宴是谁,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柳生,我喜欢的就是这个柳生,我迷恋的的就是这个柳生,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还有什么好疑问的,你是谁,你就是柳生。” 王韶普一把把柳生拉了起来:“我们去吃好的。”他把柳生手里的串儿都拿过来,扔进了垃圾桶里:“得了,吃不下去,就不吃了。” 柳生被王韶普拉起来,他跟在王韶普的身后,极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王韶普说得对,他是谁,他就是柳生。可是柳生也是前尘往事的,柳生的前尘往事跟王韶普是无关的,可是跟他有很大关系。柳生小声的说:“我在乎。” 王韶普的狐狸耳朵好使得很,可是他假装没听见。王韶普决定带柳生去吃一吃西餐。然而,转了一圈,西餐店倒是一个没看见,这附近就有一个兰州拉面,一个吉野家,隔着不远还有一家肯德基,肯德基旁边是一家小饭馆。 王韶普带着柳生溜了一圈,把选择权交到了柳生的手里,他问柳生:“你说去哪儿的好?” 柳生看了看这几家,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哪一家的人都不少,只有肯德基旁边的那个小饭馆人少一点。柳生指了指那个小饭馆说:“去这一家吧,” 王韶普心里有点不情愿,他原来想就算是不能带着柳生吃一顿西餐,带着柳生见识见识肯德基也行。即便是心里不情愿,王韶普还是笑了笑,他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说:“等着哈。” 王韶普扒拉了两下头发,妖叨叨的朝着肯德基走过去。柳生看见王韶普扭着小腰进了肯德基,朝着靠着窗户的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坐在了老外的对面热烈的和老外聊起来,还骚气兮兮的一会儿摸摸自己的手,一会儿朝着老外抛几个媚眼。不一会儿,似乎就和老外混熟了,还含羞带怯的让老外摸了摸自己的小腰。 柳生看见老外朝着王韶普伸出三个手指,王韶普自己伸出了五根手指,柳生也不知道怎么滴就顿悟了,这二位这是在商量价格呢。 谈了半天好像是终于谈拢了,王韶普和老外就从肯德基出去,朝着比较偏的地儿走过去了。 柳生盯着那个方向,不一会儿,王韶普就自己走回来了。那老外连个影儿都看不见了。 王韶普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甩了甩:“走,吃饭去。” 柳生小心的问他:“那个黄毛的人呢?” 王韶普的长睫毛抖了抖,他笑嘻嘻的说:“他要买老子三百一次,老子揍了他三百拳给揍晕了,真不经打啊。” 柳生哦了一声,他说:“我还以为你把他吃了。” 王韶普听了这话,想起那黄毛五大三粗的一腿长毛的模样,胃里的酸水翻了翻。 小饭馆真小,不过是三四十平的大小,摆着个五六张桌椅,一个老板一个伙计,吃面也就一两个人。菜单上也就只有一个字,面,六元一碗。 拉面的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端面的伙计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柳生说:“来两碗面。” 拉面的老头应喝一声,不一会儿,两碗白花花的面就被端了上来,真是白花花的面,一点菜叶子都没有,清汤白水的一碗水煮面。王韶普看见这碗面就已经没有胃口了,他拉了拉柳生手:“要不换个地儿?” 柳生掰开了一双筷子,认真的挑起一根面,仔细的吃了起来。这面的味道和长相很不相符,面嚼头十足,透着一股子的面香,鲜滑爽口,劲道十足。柳生终于有了点胃口。 王韶普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柳生把那碗清汤白水的面给吃了下去,他问柳生:“好吃吗?” 柳生点头:“好吃的。” 王韶普的心里叹了一口气,越发的觉得委屈了柳生了,连这么一碗面都没见过。 柳生吃碗面,对着来收碗的老头说:“面很好吃。” 老头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哪儿啊,我也是跟别人学的手艺,我这是在火车上跟人打扑克赢了,赢得一个叫阿宝的小伙子,他钱不够,就把手艺转给我了,不过,就是吃的人不多。”老头收完碗筷,又找了钱,这才叹了口气走了。 王韶普还会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柳生。 柳生不得不又说了一遍:“面真的不错。”无奈,王韶普不信。 他们出了小面馆,混进茫茫的人海中,又不知道何去何从。 柳生回头问王韶普:“我们去哪里?” 王韶普想了一下,他凑近柳生的耳朵说:“不如我们也买套房子,找个工作,每天里朝九晚五,插科打诨,过过快活的小日子?” 柳生摇了摇头。 王韶普又提议:“要不我们开个饭馆做个酒店,实在不行就开个书店工厂,发个小财,致个小富?” 柳生再次摇了摇头。 王韶普说:“那咱们四处走走停停,游山玩水,隐居深林,你情我爱?” 柳生摇头说:“我只会杀鬼。” 王韶普赞同:“我知道你只会杀鬼。” 柳生说:“我想找找钟池宴。” 王韶普反对了:“得了,就惦记着钟池宴,你是不是对他存着什么心思呢?” 柳生又摇头了,他说:“不,我不配。”柳生握住了王韶普的手,他轻轻的叫他:“大白,我还是想跟你讲一讲钟池宴,我原来以为我算是个好人的,直到我想起一些事儿,我才知道我不算是个好人。” 王韶普眨眨桃花眼:“你说,我就听,这才对,不要事事都要我问啊,我就在这儿,你说了我才知道,我知道了才能和你一起努力。” 柳生拎着王韶普买的矿泉水在公园里找了个比较舒坦的地儿。他爬上了公园边角的那颗大榕树,藏在大榕树里一只手上站着一只黑白喜鹊,一只手里爬着一只绿呼呼的毛毛虫,怀里爬着变成小狐狸的王韶普,脖子上挂着两瓶矿泉水。 柳生的手一抖,那只黑白喜鹊就呼扇起翅膀飞走了。在黑白喜鹊的翅膀声里,柳生慢慢的开口:“其实,钟池宴又叫做阴兵池宴,大白你一定知道的,阴兵池宴就像是个传奇,他放荡不拘,脾气古怪。” 大白的爪子勾上了柳生脖子,他附和:“我是听说过那孙子,他混的时候,我还没生出来呢。” 第54章:阴兵池宴五十三 柳生把那只毛毛虫放到一片叶子上,他说:“你还没有生出来,但是我生出来了。”柳生摸着大白的毛茸茸的爪子,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叹息:“我有多么的迷恋钟池宴啊,他简直就像是我的神,我一直认为只要跟随着这个神话,我就能这样的活下去的,跟随着这个神话,不疲不倦,不老不死。”柳生的目光就要穿透榕树厚厚的叶子了,他感叹:“钟池宴真是个神话。” 大白明显的嫉妒了,他不满的不轻不重的挠了柳生一爪子:“你迷恋他干什么,就算是他是个神话,他有老子美么,早死了好多年了,别惦记了。” 柳生捏住大白的爪子,他轻轻的说:“你听我说说话,好不好?” 大白眯着他的狐狸眼,盯着柳生看。柳生的眼神是极其认真又渴望,柳生渴望讲述,讲述钟池宴,讲述自己,即便是大白有些嫉妒,也同意了。大白哼了一声,代表柳生可以说说话了。 柳生一讲起钟池宴,眼神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大白听见柳生说:“钟池宴又叫阴兵池宴,可是钟池宴不是个真的阴兵,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候,女娲造人,她造出了第一个人,完美的第一个人,女娲想给自己做一个伴侣,她给这个人捏造了完美的容貌,她抽了自己的骨头放在这个人的身躯了,滴了自己的心头血在这个人的心口,可是女娲捏的这个人失败了,女娲日日看着他,期望这个人能活过来,但是她失望了,于是这个人被她遗忘了,她又去造其他的人,女娲造的第一批人是失败的,这些失败品都被遗弃了。” 柳生说:“这批失败品本该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神。”柳生继而说道:“然而,这批神都失败了,女娲又造就了其他的神,其他的人,成功的人,成功的神,后来,上天破了洞,女娲炼七彩石补天,在补天的过程中女娲耗尽神力而亡,在她死了之后,她造的那些神升天的升天,她造的那些人生息繁衍。” 大白配合的转了转耳朵,他对柳生说:“继续讲,你还能把钟池宴说出个大天来?” 柳生肯定的说:“钟池宴就是天,女娲一定想不到,在她死后五千年后,那些最初失败的第一批神和第一批人苏醒了,失败的人是完全失败的,都是些行尸走肉,吸血吃肉的僵尸,但是失败的神并不是完全失败的,他们虽然嗜血,疯狂,但是力量无穷,这些失败品曾经倾注了女娲的最初的心血,神坛上早就没有了他们的位置,于是这些失败的神带着那些失败的人领导了一场暴乱。” 大白跟自己听说过的串上了,传说中确实有这么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只让人记住了一个名字,其他的都被轻描淡写了,独独的一个钟池宴。没根没底的阴兵池宴,似乎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似乎是地里挖出来的,就这么蹦出来一个钟池宴。 大白翻了白眼。 柳生说:“钟池宴也醒了,他就是女娲造出来的第一个人,他的身上流着女娲的血,带着女娲的骨头,他简直就是上古之神的延续,他所在的地方被坟墓掩盖,他从坟地爬出来,就像一只鬼魂,人人都叫他阴兵池宴。” 大白只觉得自己还真猜对了,这个钟池宴还真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大白不由的又翻了白眼。 大白满口酸气的问柳生:“那你是怎么认识你池宴哥哥,我操嘞,一个破人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你是没见过我这样的美人把,你也就是见我见晚了,老子要是早生个几千年,你还不得一口一个王韶普。” 柳生听了大白这话,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不知道是怎么认识他的,其实我没有想起来我是谁,我只记得了钟池宴。” 柳生的语气完全可以让大白喝下半瓶子醋了。他的语气仰慕又爱恋,痴迷又癫狂:“钟池宴潇洒不羁,快活人间,我简直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快活的人了,他不在乎什么世俗伦理,不在乎天地限制,他跳脱五行,他天生多情,爱美人,他爱过千千万万的美人,爱的时候惜若血肉,不爱的时候干脆决绝,他可以为了镜山美人大战鲛人王,拼酒玉山神,也曾经为了别的美人红菱围天,大江煮酒,杀凤做衣,断山为院,他天生绝情,不在乎生死,遇见不平事高兴了管一管,不高兴毫不理睬,他天生饕餮,喜好美食,为了一口美食抽过龙筋,斩过麟角,下南海捞鱼,在地上挖薯烤鸡,他又有有些天生的侠肝义胆,能帮的,想去帮的,总是会去帮一把,他看惯生死,不在乎生死,却不愿意让人轻易生死。” 柳生说:“记忆里那个跟在他身边的我,也是多么的快活,看他的风流,看他的不羁,看他的侠肝义胆,大白,大白,我曾经陪着这样的一个人陪着他看过千万的美人,陪着他尝过千万美食,陪着他潇洒人间,无所拘束,天地算什么,不过算是钟池宴手里的一枚黑白棋子。”柳生轻叹了一声他说:“我那个时候是多么快活啊,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 大白的酸水咕咕的都要流出来了,他眯着狐狸眼,伸出爪子,想要狠狠的给柳生一爪子,把柳生从美梦里打醒了。但是,大白的爪子举起来又放下了。柳生眼神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快活去了,他陷入了回忆了,这回忆对柳生来说来得太晚。柳生已经经历层层的尘埃,走过了红尘阡陌,扒开层层尘埃红尘阡陌之后的记忆,似乎迟缓又沉重。大白还是能明白一二的。 大白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趴在柳生的怀里,决定给柳生一个说一说的机会。并决定,以后这柳生的说一说里,只能说王韶普。 这个下午里,公园里很安静,他们处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能听见树上嗡嗡的蝉鸣声,遥遥的鸟叫声,汽车的鸣笛声,行驶声,偶尔会有路人的说话声,走路声。 柳生摸了摸大白的头。大白觉出柳生摸他头的手都在颤抖,他不由的抬头去看柳生。柳生从阡陌红尘层层的尘埃之后的记忆回过神来了,他眼里有湿润的水汽,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似乎被露水打湿了。 柳生的嗓音也是颤抖的,不安的,绝望的。大白听见柳生说:“我杀了他,这样的一个人,我杀了他。” 柳生抱住了大白,他说:“大白,大白,你不知道,我看见钟池宴,最初的,不断在我脑海出现的就是我杀了他,这种认知超越了我对钟池宴的仰慕和迷恋。” 第55章:榕树野事五十四 大白从柳生的语气里听出了伤心和难过,从柳生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安和绝望,从柳生的拥抱里觉出了觉出了无助和紧张。大白的心里长叹了一声,虽然他仍旧纠结于对钟池宴的醋意,但是他回抱住了柳生,轻轻的问他:“你为什么杀了他?” 柳生想不起了,他想不起来,为什么杀了钟池宴,记忆的片段也不是完整的,他说:“我不知道,只是那一幕在我的脑海里循环往复,我拿起刀,杀了钟池宴,就像是你做了一场梦,哪怕是夜里百转回肠,醒来也全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似乎是睡了一觉,全不记得了。” 大白摸了摸柳生的背:“你看你,全不记得了,也许钟池宴并不怪你杀了他,也许你是记错了,再也许这么长的时间里记忆总是会出错的,或者钟池宴并没有你记得那么好,他做了错事,你杀了他而已。” 大白不愿意柳生在胡思乱想了,他滚了一下,把柳生压在身下,忽的就变大了,一双狐狸眼眯着盯着柳生,尖尖的狐狸嘴贴近柳生的耳朵,粗糙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柳生脸颊:“咱们洞房吧。” 大白粗糙的舌头舔的柳生又痒又麻,他忍不住的偏头去躲。柳生听见大白这句话,顿时就不明白话题是怎么就从钟池宴转到这方面去了。但是大白太沉了,柳生的觉得自己身下的树枝颤了颤,柳生忍不住担心的摸了摸身下的树枝,怕断了。 柳生倒是挺淡定的盯着大白:“你确定在这里?” 大白坦荡点头:“老子确定极了。” 柳生看了看离着不远几个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几对坐在凳子上的情侣,又回头看看大白。他揪住了大白的长毛说:“洞房倒是可以。”柳生上下打量的一下大白,难为情的说:“我对你浑身的毛提不起兴趣,大白,我怕我笑出来,总觉得像是给动物找虱子,大白,你也真够没脸的,露天席地倒是没什么。”柳生揪了揪大白的毛:“但是我现在没心情。” 大白当然够没脸的,他腆着脸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人,压在柳生身上,一只手探进了柳生胸口里,一只手朝着柳生的身下滑,在柳生的双腿中间揉了揉。大白腆着脸说:“我有心情,我心情好极了。” 柳生的身下被大白一把抓住,几乎跳起来了,情,欲是件让人销魂的东西,柳生是很久没有遇见火焰的干柴。大白的那一把虽然不温柔,但是技巧熟练,让柳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浑身通泰的软了下去。独独下面是硬了起来。 大白的手法娴熟,他一只手探进柳生裤子揉捏掐撸,另一只在柳生的胸前背后不紧不慢的放着火,这火又不放大,不大不小的煎熬着柳生。柳生躺在树干上,仰着头,喉结剧烈的动着,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树枝,树叶,树枝在他手里被捏碎了,流出来墨绿的水。柳生觉得树在颤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心里担心,担心树枝会断掉,但是手连伸出去的想法都没有。 大白手上的动作熟练,他舔着柳生带着咸味的汗,在柳生的耳边问:“舒服吗,你还想不想钟池宴?”柳生的衣服已经被他褪了大半,上衣挂在腰间,裤子挂在腿弯。柳生开始有些抗拒,也许是真的没心情,后来享受的很坦然,坦然的大白都笑了。柳生的身体很漂亮,半红着脸,迷蒙着眼神的模样简直就迷死大白了。 他把柳生的手从树枝上拉开,放到了自己身下:“也给我摸摸。”柳生正舒爽,也就懒洋洋的摸了两把。他没有回答大白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说:“继续。” 大白不死心:“舒服吗,你还想不想钟池宴?” 柳生的手不紧不慢的给大白摸着,他说:“舒服。” 大白觉得柳生的完全回答不到点子上去,他就停了手,问:“还想不想?” 柳生正过瘾,现在简直就是过山车行到空中,掉下来一样。他斜着眼看着大白,也不说话。 大白继续问:“你想不想?” 柳生喘了几口气,伸手把衣服挂肩上了,他盯着大白说:“我不想和你睡了。”说完,柳生对大白说:“你起来。” 大白哪肯起来,他压着柳生骚气兮兮的抛了媚眼:“你说起来我就起来,你不能用完人家就翻脸是不是?” 柳生不动了,大白笑嘻嘻的要去摸柳生脖子:“我不问了,管你想不想。” 大白的手还没有碰到柳生,就被柳生抓住了手臂,柳生一掀大白,大白一动,树枝一弹,大白就从树枝上掉下去了。大白在掉下去的的时候拉住了柳生的挂在腿间的裤子。大白拉住了柳生的裤子,柳生就下意识的去提自己裤子,这一拉一提间,柳生也跟着掉了下去。 大白掉下去先哎哟了一声,接着被柳生一砸,又哎哟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好几声的哎哟,周围是有人的。几个遛弯的老头老太太正遛弯累了,到这棵榕树下歇歇脚,就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柳生压着衣衫不整的大白。 柳生的裤子都退到了脚腕上,大白趴着着地,露出了半拉白花花的屁股。柳生此刻的形象实在是太过猥琐,纵然他长得十分正人君子,怪只怪大白实在是长得骚兮兮的一个美人,露着半拉屁股,太像一个惨遭蹂,躏美人。 于是四围里开始窃窃私语,指着他们说说道道。柳生刚一下来就被围观有点蒙,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瞬间就淡定了。柳生的心里是很不好意思的,但是他的态度太落落大方,好像是他在自己的家里吃饭穿衣一样,他淡定的提上来裤子,淡定拢了拢衣裳,淡定的对光着的王韶普说:“变着小狐狸到我怀里,你是在是穿的太少了。” 大白很配合的变成了一只小狐狸钻进了柳生的怀里。 四周围观的老头老头瞬间就住嘴了,他们张大了嘴巴,觉得自己晴天里看见雷鸣闪电了。一个美人就活活的变成了狐狸。柳生淡定的揣着大白,朝着围观的人尴尬一笑,从围观的人中拨开一个缝儿走了出去了,他大步走了几步后,快速的奔跑了起来。身后的老头老太看着柳生的背影,不确定的说:“狐仙?” 柳生跑远了,脸红了红,他慢了脚步,捂住脸说:“王韶普,简直太没脸了。” 第56章:陈村诡事五十五 王韶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脸。他钻在柳生的怀里,眯着一双狐狸眼,一脸的狐媚相。经过王韶普这么一闹腾,柳生倒是真的没怎么想起钟池宴了。 他抱着一只小狐狸晃悠悠的朝前走。小狐狸在他怀里也不安生,窜来窜去的瞎兴奋。动的柳生的怀里都痒了,柳生忍不住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柳生的心里还是想要去寻找钟池宴,他并不觉得钟池宴是死了,死了总是还可以活过来,无论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总有一辈子是柳生能找到的。柳生想,他是想看一看钟池宴过得好不好。 柳生觉得无论钟池宴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总是会第一眼认出他的。 柳生摸摸王韶普的脑袋:“大白,我们去找人吧,一起找。” 大白咬了咬柳生的手指头:“我说,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还就是想着一个钟池宴怎么滴。”大白的语气也幽怨了一些:“你心里想着钟池宴,你把我放哪儿?” 柳生尴尬的一笑:“我还是把你放在心里的,你跟他不一样,大白,我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哪怕是远远地看看,你跟他不一样,咱们走到哪儿都是要在一起的。” 大白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一点,他哼哼唧唧的蹭着柳生的胸口:“这还差不多。”大白并不急着逼柳生表个态什么的,有些事儿是急不得的。 柳生又问大白:“你说我们去哪儿找,这么大,总得找个很多年吧。” 大白眨了眨眼,他跟柳生咬耳朵:“先歇一歇,歇够了,咱们再去找。” 柳生觉得也有道理,最近的事儿实在是不不少了。 他的眼前正好有一辆公交车驶过,柳生看着红色的公交车,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他对大白说:“我们去坐坐那个吧,我还没有坐过。” 大白少有的父性爆发了,他简直觉得柳生是个小可怜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恨不得给柳生买个几十辆公交车,天天坐着玩。大白钻在柳生的怀里,他说:“等一辆人少的,你的兜里有钱,把钱投进你上车的前面那个东西的缝儿里就行,咱们也坐坐,坐个够,做够了,我带你去玩。” 大白现在想把所有的好玩的好吃的都摆在柳生这个小可怜的前面了。大白忘记了,柳生可是比他年岁大得多了。 柳生认认真真的等在公交站牌那儿,大白藏在了柳生的怀里。等了一会儿,一辆人少的公交车来了。柳生上了车,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的,小心的把钱投了进去。司机看着柳生,觉得柳生是态度实在是太认真了,他想问柳生是不是没有零钱,但是看见柳生的样子竟然问不出来。 柳生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林立的高楼,宽阔的马路,熙攘的人群都朝着后褪去。柳生盯着这一切,觉得有些寂寞。他怀里的大白动了动,柳生望着窗外的景色,摸了摸怀里的大白,也就觉得没有那么寂寞了。 这个世界决绝的切断了与他的联系,然而,他还有大白。 车朝着行驶着,有人上了车,有人下了车,往往复复,只有柳生一直坐到了终点站。终点站是一个很远的郊外村。柳生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大片的田地,田地里是一片的绿油油的小苗。柳生沿着田地走,揪起一根嚼在嘴里。 带着甜味和涩味的水儿在柳生的嘴里蔓延。柳生又揪起一根问他怀里的大白:“你吃不吃?” 大白不屑这么几根小苗:“谁吃这个,也不怕打了农药。” 柳生一本正经的说:“没有,这个我还是吃的出来的。”他解释说:“农药没有这么好吃。” 大白看着柳生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狐狸眼笑得弯弯。 柳生叼着一根小苗朝前走,走不远,就看见一个鲜艳的牌坊,红红绿绿,蓝蓝白白,是个新牌坊,石头做的。 牌坊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陈村。 柳生知道了,这个村叫做陈村。 柳生揣着大白进了陈村,看见了一个道士。 一片很大的场地中间有一个道士,那个道士手拿着拂尘蹦蹦又挑挑,他的姿态轻盈又潇洒,怪异又和谐。好似他的手里拿着不是拂尘,而是一把剑,好似他现在做的不是一场法师,而是在月光下舞剑。道士的嘴里念念又叨叨,他念着是超度,是往生,是解脱,是安心,是离去。 这个道士长得不近男,也不近女,说他是男人,他有几分女人的风采,说他是女人,可是他又刚硬的很。 柳生盯着那个道士看,他小声的对大白说:”大白,你看他长的多好啊。“大白早就从柳生的怀里探出头来,他看着那个道士,着实的看出来这个道士那儿长得好来。大白哼了一声:“他哪儿长得好,长得一点也不好。” “不过”大白转了个弯:“论起做道士,他这长相简直是极好啦。” 柳生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点点头:“是极好了,阴阳间隔,他这长相处在阴阳间隔上,简直是个了不得大道士。” 柳生小声的问了问身边的人:“这是做的什么法?” 他身边的人指了指场地中间的一个老太太:“就是他们家死了好几口子了,快要死绝了,跑哪儿也是死,跑到了海南去,还是死了给抬回来了,怪得很,大家都说他们这一家子惹着鬼了,也是怪,村里今年死的人格外多。” 柳生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场景。他轻轻的哦了一声。柳生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道士,那个倒是蹦蹦跳跳完了,歇了下来,拿着一杯水,站在那儿喝水。柳生觉得这件事儿跟自己是没关系,他打算看一看,就跟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样,就离开。场子中央的那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婴儿,看来不过五六个月大,乌黑黑的眼睛真像个两个黑葡萄。小婴儿滴溜溜的朝着柳生看过来,朝着柳生笑了起来。小婴儿笑起来,脸上就露出两个小梨涡,他朝着柳生伸出手去,依依呀呀的要柳生抱。 柳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招人喜欢。他小声的对大白说:“他让我抱呢。” 大白问他:“你想不想抱?” 柳生说:“想的。” 第57章:陈村诡事五十六 那个道士朝着柳生看过来,他朝着柳生微微一笑。道士的笑说不上好看,但是柳生觉得很顺眼,也就朝着他笑了一笑。 大白窝在柳生的怀里,动了动,小声的说:“快走。” 柳生看了看那个朝着他伸手的小婴儿,他转身拨开身后的人群就要离开。柳生拨开了人群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能不能等一等?” 柳生的脚下没有停顿,他又朝着前走了几步。 柳生的衣服被人抓住,他回过头去看,正看见那个道士抱着那个小婴孩朝着自己笑。柳生为难的挠了挠头:“这,我在赶路。” 道士笑着把他手里的小婴孩递到柳生的手里:“抱一抱他吧,别急着赶路。” 小小的婴孩朝着柳生咯咯的笑,柳生心里欢喜,不由的就伸出手去抱住了那个小婴孩。小婴孩软 软的,浑身散发着奶香气,让柳生爱不释手,他忍不住的伸出手指去逗弄,去戳小婴孩脸上的小梨涡。 道士对柳生说:“你我相见也是缘分,何不在这里住一住,你看他,多喜欢你。” 柳生想要拒绝,又舍不得把孩子还回去。他盯着小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犹豫的说:“那就住一住,但是我明早要走的?”继而又问那个道士:“跟你住?” 道士摇头:“当然不是跟我住。”他指着几个走过来的人说:“在他们家住。”走过来的几个人里有先前的那个老太太,老太太阴郁着一张脸,伸手抱过柳生的手里的孩子。柳生有些不情愿把孩子给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抱过孩子,她身后的几个人纷纷的围过来问:“道长,怎么样,你有没有找到些什么?” 道士摇了摇头,掐着手指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我像是找到了,但是并不能确定,今天的法事先做到这里,免得打草惊蛇。” 说完,道士指着柳生对那个老太说:“陈太,这是我的朋友,是不是能够借住一阵?” 柳生纠正:“我只住一天。”他忍不住的朝着那个小孩子看,他朝小孩看,小孩也朝着他看,咯咯的朝着柳生笑。 大白忍不住了,他伸爪子挠了柳生一爪子,在柳生的胸膛上留下了几道抓痕。柳生跟在道士的身后朝着院子里走,大白偷偷的爬出来,在柳生的耳边说:“喜欢孩子是吧,我让你生一窝。” 柳生淡定揪了一把大白的耳朵:“你去找个母狐狸发情吧,我生不出来。“ 大白被揪得疼了。抬嘴咬了咬柳生的耳垂。哧溜一声又钻回了柳生的怀里。 柳生被安排在一间向阳的房间里,领路的人走了,门一关,大白就从柳生的怀里跳出来,变成了个人形,裸着身体在屋子转了一圈,他溜达完了,评价:”这家还挺有钱啊,你看这桌子,你看这椅子,你看这花瓶,连个客房都这么阔绰,有钱的很啊。“说着,大白就拿起噶大花瓶掂了掂,掂完又放在地上。 柳生趴在桌子上,捏着一颗开心果,他啪的把开心果的壳儿拨开,扔进了嘴里:“我觉得我被人叫住,是有目的的。” 大白趴在柳生的对面,和柳生眼对眼:“我也觉得是有目的的,那么多人不叫,为什么叫住你,他到底是看上你那儿了,你有啥本事。“ 柳生叫着开心果很认真的回答大白的问题:“我会杀鬼。” 大白也跟着剥开心果:“冰果,也许他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道士,看你也许有点本事,想要你帮他杀鬼,不是说陈村闹鬼,死了几个人?” 柳生也觉得大白说的有道理。他点了点头。 大白眯着眼,环视一圈:“管他呢,咱们半夜里走,偷偷的走,偷点东西走,这家真挺有钱的。“ 柳生提议:“把那个小孩子也偷走吧。” 大白觉得怪了:“你怎么那么喜欢那个小孩子?” 柳生叹了口气,剥了几个开心果放进口中:“你看他长得跟我多像,黑眼睛短头发,我要是有个儿子,也是长的这个样,可惜我没有儿子。” 大白想了想那个小孩子的模样,只觉得黑葡萄的眼睛跟柳生最像,其他的地方倒是没觉出像来,大白吧嗒了一下嘴回过味儿来了:“你这是还想跟人有儿子呢?” 大白眯着狐狸眼,盯着柳生看。似乎柳生说出一个想字来,就能一爪子拍过去一样。柳生尴尬的笑了笑,他说:“我怎么可能有儿子,我生不出来的,你也生不出来的。”说的柳生有些难过。 大白听着柳生的语气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他讨好柳生:“要不就把那个小孩子偷走吧,给你做儿子。” 柳生慎重的点了头:“好。”他和大白对视着问:“大白,你下奶吗?” 大白翻了个白眼:“我不下奶,我不是母狐狸。” 柳生换了一种说法:“我不是说你是母狐狸,我是说,我们偷走了怎么养活他,我不会养孩子,你会吗,我没养过,你也许和母狐狸生过崽儿,你大概会的吧。” 大白又翻了白眼,他是睡过不少母狐狸,但是崽子生没生过他一概的不知道,别说养了。大白直白的告诉的柳生:“我只管睡。” 这两个人热烈的讨论着偷孩子养孩子的问题,不知不觉的一大盘子开心果,一盒巧克力,一盘西瓜子就没了。 天黑了下去,柳生灌了一杯水,他跟大白依旧没有探讨个出所以然来。大白眯着眼看着一地的皮子壳子,说:“饿了。” 柳生说:“你刚吃了。” 大白说:“我想吃肉。” 大白说完,他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对柳生说:“有人来了。”柳生抬起头来,站了起来,就看见灯光里映出个人影来。 这人影正要推门而入。 柳生为难的看了一眼大白。 大白瞬间顿悟了,他刷的变成了一只小狐狸,门咯吱一声一声开了。大白只得纵身一窜,窜到床底下,躲了进去。 进来的是那个道士。道士的手里拎着几个保温桶,进门就朝着柳生笑:“你还有吃饭,我给你带点饭过来。”道士扫见了一地的壳子皮子,笑了。 柳生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声说:“吃了不少了。” 道士把保温桶的汤汤水水,饭饭菜菜。柳生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还挺丰富,柳生干脆的坐到桌子旁边,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葱烧海参慢慢的嚼着。一块葱烧海参吃完,他又夹了个鸡翅吃。柳生 在等到,等待道士开口说话。 但是道士一直安静的坐在柳生的对面。安静的在柳生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了的时候,开口问:“饭菜还合胃口吧?” 柳生很捧脸的说:“不错,很合胃口。” 道士的态度也有些为难,他张了嘴,又闭上,憋了半天才说:”那你就多吃点。” 柳生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那我就多吃点。” 道士憋得脸通红。他喃喃的说:“那你就多吃点。” 柳生停住了筷子,他抬头问不肯看向他的道士:“你有事儿求我?” 第58章:陈村诡事五十七 道士看了看柳生,终于说了:“我想你能不能留下来帮个忙,最近这里死了很多人。”柳生干脆的摇头:“我不能。” 道士很失望,他再一次问柳生:“不能吗?” 柳生再次回答:“不能。” 道士显出点悲天悯人的情怀:“你要是不能会有更多的人死,这个地方简直太奇怪了,就像是受了诅咒。” 柳生觉得奇怪:“那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再说你是道士,应该比我本事大得多,只会杀鬼。” 道士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他含糊的说:“我也觉得奇怪,也许是舍不得故土,也许是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也许是舍不得这里的人,总之他们没有离开,选择留在了这里,我是个道士,可我只是个半吊子的,我不行,我救不了任何人,我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去死。“道士的眼里倒是真有点救世救人的真情,有点无可奈何的悲愤,有点悲怆天地的忧伤,他抬头对柳生说:”你帮帮我。” 柳生看着道士眼睛,他发现这个道士的岁数是不大的,即便是长相上看不出年龄,可是那一双眼睛带着清亮稚气,还是个孩子。他忍不住摸了摸道士头上的发璇,问:“你多大了?” 道士倒是没有想到柳生会问这个问题,他怔了怔:“十九岁。” 柳生想还真是个孩子。柳生对着一个这样的孩子有些拒绝不了了,他说:“你让我想一想,也许我会同意 ,也许不会。” 道士嗯了一声,又心不在焉的看着柳生吃饭。柳生嚼着饭,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热心的要帮他们,我是相信因果报应的,这样的恶的果,总有开出这样恶的花。” 道士泪花眨眼就泛滥了,他拉住了柳生的手,说:“我的老师也是死在这里,他是个好人的,很好,很好,你不知道他有多好。”道士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这个时候终于显现出些孩子气来:“我的老家是南方的山里,穷得连书都读不起,有时候饭都不吃饱,我的老师从北方到了山里,教我读书,教我写字,和我一起游戏,一起到山上采野果,一起做风筝,挖野菜,收稻子,两年前,他说要回家看一看,结果再也没有回来,我想他,就出来找他,我知道他在北方,在北方的陈村,等我找到了他,发现他死了。” 柳生见小道士的泪水鼻涕糊了脸,小道士早就不管了柳生了,自己捂着脸呜呜的哭了。柳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他转头去看藏在床下的大白。大白在床下露出个尖尖的小脑袋,朝着柳生抛了媚眼,柳生拿起根筷子就朝着大白丢了过去。 小道士哭得稀哗啦早就顾不上柳生了。柳生等着他终于哭够了,小声的问他:“你不是一直都是道士?” 小道士一说一打嗝:“谁能一出生就是道士,我是两年前当得道士,我从山里出来找老师什么都不知道,又累又饿的睡在桥洞里,遇见个当道士的老头,那个老头说我有缘,非要收我做徒弟,我说我要找人的,他说做道士更好找人,我就跟他做了道士。” 柳生心里想,这孩子还真好骗啊。他把剩下的一根筷子放到碗上:“怪不得没什么本事,要是你从小开始做就好了。”柳生试探着问:“你的老师是这家的儿子?” 小道士很诚实的点点头,表示柳生猜对了。柳生又试着问:“你是不是喜欢过他?” 小道士惊了似的抬起头来,他说:“我,我。”我了半天又没说出什么来,然后又低下了头。柳生轻轻地说:“那就对了,人间世情这么淡薄,如果只是师生一场,你也不过就是怀念他个三五几年也就过去了,哪儿会千里迢迢寻找这么一个人,你对他这么记忆深刻,总是有些原因的。” 小道士紧紧的拉住柳生的手:“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能帮我的,我一定要帮帮我。”他从怀里,兜里掏出一把票子钢镚来:“这些都给你,都给你,我以后有的也给你。” 柳生一个一个镚子的数,一张一张票子的数,一共三百多块钱。他对小道士说:“这是全部了?” 小道士听柳生这话是觉得柳生嫌弃钱少了,他尴尬的说:“我只有这些了,这是我师父给我剩下的钱的,全部的。” 柳生哦了一声,他把这些钱朝着小道士推过去,小道士一下子惊跳起来,离了桌子一米远,摆着手说:“我知道钱不多,你再想想,我不着急,你明天再告诉我,我先走了。”说完,他并不去拿桌子上的钱,推开门跑出去了。 柳生看着桌子上那些零零散散的镚子票子笑了。大白从床底下钻出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鸡腿啃起来,啃完了鸡腿,拿指尖戳了戳桌子上的钱:“钱还不少啊。” 柳生的笑着说:“是挺多的。” 大白把油手在桌布上蹭了几下,勾住了柳生脖子:“这么多钱,购买我一次了,你就买了我把。” 柳生把钱收起来,塞进兜里:“我可不想被揍。”柳生走到床上躺了下来:“他枕着手臂说:“大白,我觉得我想帮一帮他。” 大白眨着狐狸眼跟着柳生躺下了,他翻在柳生身上:“那就帮一帮呗,想帮就帮。” 柳生点了头:“我觉得他有点可爱。” 大白压着柳生去蹭柳生的脸:“我觉得你也有点可爱。” 柳生抬手去推大白的脸。 他们这么你推我挡的闹了一阵,手脚相缠的睡了过去。 柳生是在一股血腥气里醒来的,他闻见了浓重的血腥气,死亡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在也睡不踏实,他翻身而起,在昏明的清晨说:“死人了。” 大白紧跟着醒来,他听见了一声尖叫。一个女人叫声,叫声尖锐可怖,刺破了宁静的清晨。柳生从床上的翻身而下,套上裤子就朝着门外奔去,王韶普追到了门口,又停住了,他现在连身衣服都没穿,大白靠着门框子,看着柳生奔去的背影说:“草。” 柳生朝着尖叫声的方向奔去。快步走着,他看见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他一把抓住那个人问:“死人了,谁死了?” 那人哆哆嗦嗦的似是害怕,他指着南边的客房说:“死人了,道长死了,鬼,是鬼索命来了,快跑,快跑。” 第59章:陈村诡事五十八 柳生想,那个有点可爱的小道士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会告诉小道士自己想要帮一帮他,就死了。柳生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走过去。 房门前聚了几个人,都在门口,张望的张望,恐惧的恐惧,流泪的流泪。柳生在他们的身后严肃的说:“请让一让,我要看看死人。”他的语气郑重严肃,竟然让聚着的人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柳生大步走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柳生的只闻到了血腥气,他没有闻到任何鬼魂的味道,甚至,连小道士的魂魄的味道都是没有的。半间屋子几乎都是血迹,小道士躺在地上,他的身体从腰开始,被分成了两部分。血已经凝固了,固着在伤口上,倒像是一截子烧灭了的红蜡烛。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脸上的皮肉几乎被剥光了,筋骨白肉纠结的缠在一起,面目前非。 柳生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还是没有任何凶神恶鬼寻在过的味道。他盯着小道士的尸体,心里有些难过。 柳生转过头去,他对人群说:“今天我的师弟死在这里,我希望,陈家能给我们个交代,我的师弟不能白白死了。” 柳生的眼睛扫视一圈众人,他在等待回音。一个中等个子,白面的男人懦懦的说:“这得问问我娘,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他说完,朝着身后一个细长条的倭瓜脸的男人说:“忠山,你去叫娘吧,就说道长出事儿,他的师兄要个说法。” 倭瓜脸的忠山看了看立在血屋中的柳生,不情不愿的走了。 柳生守在屋内,他不许任何人入内。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就这么死了,总得有人给他讨个说法,柳生的手动了动一动,碰到了他裤兜里的那三百块多块钱。钢镚子发出呼啦的一声响。钱还不回去了。 不一会儿,陈老太就被忠山扶着来了。她朝着屋子里望了一样,就叮嘱白面男说:“忠水,你和忠山把道长好好的埋了吧。” 陈老太生的一副精明样,她盯着柳生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不是道长昨天的朋友嘛,怎么今天又变师兄弟了,道长死在这里,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瞒你说,我的三儿子也是死了,死相也是这模样。”陈老太说着,就眼泪涟涟,掏出了手帕来不停的摸着眼睛:“你是他的朋友,刚来你不知道,这个村子里闹鬼啊,可怜我那三儿,就这么死了,村子里每年都要死几个,都是这样的模样,我可怜的三儿啊,可怜他刚娶妻生子,我那小孙孙还不足三月,哎,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厚葬了道长,听道长说他也是个没根没底的,不如葬在我们这里,逢年过节,我们一定给他上满了香火,可就是麻烦你拿些钱给道长剩下的亲人了。” 柳生摇头:“不,我希望你给个说法,闹鬼,也是根源的,有了冤,有了恨,有了爱,才有不甘,不甘不愿才能成鬼,这鬼,总有个来头,麻烦你给我说说这些年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发生?” 陈老太的脸色的变了变,她身边的忠山忠水,也不敢不听话,但是又不愿意去处理屋子里的尸体,忠山挺为难的看了看陈老太:“要不,娘我去找几个人帮帮忙?”忠水拽了忠山的袖子一下,忠山回头瞪了一眼忠水,忠水朝着忠山做了嘘的动作。 陈老太说道:“小兄弟,恶鬼凶猛,你还是别掺乎这些的好,能走就快走吧。” 柳生摇头:“我不走。” 陈老太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见过拧的,没见过这么拧的,她抹着眼泪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们那儿知道什么恶鬼,要是知道哪儿还能年年死人,我可怜的三儿啊。” 柳生对着眼前的老太太生不出怜悯来,他觉得他现在跟这个老太太的话题简直就是僵持住了。无法再进一步。 柳生的手揣进口袋里,一下一下的摸着口袋里镚子。他半晌才说:“我的师弟是死在这里的,不清不白的,你可以不和我说,但是我要留在这里。” 陈老太反对:“你不能留在这里。” 柳生坚持:“我要留下。” 他说完这话,就听见有个声音几乎是从天而降了。柳生听见大白叫了一声:“我的小徒弟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你师父我来晚了。”柳生抬头看大白,也不知道大白从哪儿淘换出来的一套衣裳,大白三角背心,大花裤衩子,一双土灰色的拖鞋。亏得大白长得跟仙儿似的,穿着这一身也不埋汰,要是个别人,也就差叼个旱烟蹲地上抽了。 大白直接从屋顶上跳下了下来,他环顾了下四周。大白虽然骚了点,但是正经起来,骚气还是不多,仙气儿也就多些了。柳生注意到,四周的人有些已经看直了眼儿了,压根就不问这是从哪儿蹦出来个师父。 大白环顾完四周,一句话也不说,他走到屋子中间,开始蹦蹦又跳跳,柳生注意到大白也不是瞎蹦的,大白的姿势情态几乎和初见小道士的时候小道士跳的一样。大白蹦蹦又跳跳,嘴里念念有词,他的阵势让人不能轻易的上前,不能随意的打断。 大白唱唱跳跳了一段,他斜着眼瞥了一眼陈老太:“我的徒弟也是你们能埋得?”大白走到小道士的尸体旁边,他的伸出手,隔空在小道士的尸体上轻轻的一扬,小道士的尸体着起火来。这火只在小道士的尸体上然后烧着,跳跃着,黄红色的火苗漂亮的滚动着。霎时间,小道士的尸体消失了,连点骨灰都没有留下。 大白这一手,显然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看得都有些目瞪口呆。忠水抿着嘴看着大白,忠山几乎要流口水了,他张了嘴,又闭上。大白斜眼说:“我徒弟死的这么惨,我这做师傅的能这么撒手不管?”大白气势凌人的说:“我要住在这里,和这位兄弟一起抓鬼,谁要是拦我,就是和我过不去。“ 事实上,大白露了这么一手,谁不都想和他过不去。所以大白坐进了柳生旁边的旁边的房。陈村的房子有点像老北京的四合院,挨家挨户的一个一个的小院子。陈家的最大,几乎要顶上两个足球场了。 大白从他的房里溜达进柳生的房里。柳生正摸着钢镚子想事儿,大白一进去,柳生就问:”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一身?“ 大白拿起水杯灌了一杯子的白开水:“别提了,这陈家的老爷们都是他妈的小矮个,老子去看门大爷那儿找了这么一身穿上了,多有损老子形象啊,你说我还美不美了?” 柳生毫不眨眼的说:“美,美极了,这一身一点也不有损你的形象。”柳生继而说:“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陈村的事儿,我觉得这事儿不对。” 大白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不对。” 柳生哦了一声,他对大白说:“你先说哪儿不对?” 大白朝着柳生飞了个媚眼:“整个村都不对,似乎他们对这样的死亡司空见惯了,就算是还恐慌,也处理的十分娴熟了,还有,你发现没,死人了,怎么没有警察来,怎么没人报警,再说就是他们似乎在隐瞒着什么,隐瞒着恶鬼。” 第60章:陈村诡事五十九 柳生把手里的钢镚子在桌子上转了一个圈,钢镚子掉到了地上。柳生弯腰把钢镚捡起来,放进了口袋里,他说:“我觉得不对是我没有闻见任何鬼魂的味道,小道士的,杀人的恶鬼的都没有,并且我闻不到任何魂魄的味道,那么这个村子里是不是存在杀人的恶鬼,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许这个村子里的人知道,人究竟是什么杀的,也许是人,也许是神,最后的可能才是鬼。” “如果是鬼,我是能够闻出点味道的,如果是神,这简直是更不可能了。”柳生顿了一下:“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人。” 大白顺着柳生的思路说下去:“那么是人的话,为什么要杀小道士,杀人有为钱,有为权,有的则是为了瞒天过海,小道士发现了什么,才让人。”大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柳生摇头:“不知道,我简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柳生想了想:“但是杀人的人心里总是有鬼的。” 柳生环顾了这个四周的环境,一个客房,布置的简直算的上堂皇。柳生站起来对大白说:“我们出去转转,我还不知道这个陈村是什么样子。” 大白和柳生出了门,找了一堵墙,翻墙跳了出去。 陈村很大,柳生沿着村边的走着,他觉出了这个村子很规则的呈现出了一个圆形,巨大的圆形,就像一颗巨大的鸟蛋。很少有村子能够有这么规则形状。陈村很富有,在柳生看来简直有些太富有了,人人家里似乎都有一个小别墅,人人家里都有豪车,然而,陈村的人丁并不兴旺,柳生逛了大半个村子,才老远看见一个大树下做这个老太太在那儿剪纸。 大白忍不住说:“我槽嘞,这个村子太他妈的有钱了吧,都是豪车别墅啊,我说他们哪儿来的钱啊,老子连块地都没看见,他们这都是自己家里开网店的,做公司的,草。” 柳生轻生对大白说:“我也觉得奇怪。” 柳生走到那个剪纸的老太太面前,他弯下腰去看老太太剪纸。鲜红的纸在老太太的手里变成了一个龙的形状,张牙舞爪,几欲腾空而上。柳生忍不住的赞叹:“剪得真好。” 大白觉得也没什么稀罕,要是他剪一剪,还能剪出几个绝色美人来,剪个丑啦吧唧的龙有什么好看的。 老太太抬起来,把剪刀放下说:“也没啥。” 柳生把那条纸龙捏在手里对着阳光看,阳光下的纸龙更加的鲜活,似乎要飞走了。柳生很喜欢这条纸龙,拿在手里恋恋不舍,舍不得还回去。柳生还是把这条纸龙放回了老太太的手里,他轻生的问:“我是想问个事儿,我是从外地来找人的,听说这里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不是也死了,我是想问一问。” 老太太抬起头,她问:“你找谁?” 柳生毫不脸红的撒谎:“我找陈家老太的那个三儿子。” 老太太忙摆手:“他死了,别再找他了。” 柳生问:“他是怎么死的,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么死了。” 老太太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柳生说:“听说陈家闹鬼,陈家的鬼搅得整个村子都不安宁,人都是陈家的那只恶鬼杀的,吓死了,听说也是七八十年前的事儿了,据说陈老太爷从外地带来个唱戏的相好的,喜欢得不得了,结果正妻恨极了这个唱戏的,趁着陈老太爷不在,半夜里找几个人把人给杀了,从腰那儿就给砍断了,又把面皮给剥了,挂了起来,游街示众。”老太太说:“都是这只恶鬼,恶鬼造的孽。” 柳生点了点,他哦了一声。他又问:“那么这只恶鬼的身体埋在哪儿?” 老太太摇摇头说:“不知道,年轻人你快走吧,这里不好呆,怕是恶鬼又要出来索命了。”柳生镇定的摇头:“我不怕的,我只会杀鬼。” 柳生站了起来,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只纸龙几眼,才跟老太太道别了。他走了几步,问大白:“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假的,我们找个人再问问?” 大白拽了拽柳生的袖子,他才不管什么真的假的,大白说:“管他真的假的,见着鬼了不就知道真的假的了么?” 他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示意柳生过来。柳生此刻都在琢磨大白的那句话,见着鬼了就知道了。柳生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大白一把揽住柳生啃了一口,然后跟献宝似的摊开手掌。柳生看见大白的掌心里躺着一只红色纸龙。柳生捏住纸龙问大白:“你偷过来的?” 大白得意洋洋:“我偷过来的。” 柳生笑了:“王韶普你可真没脸。”他拿着那只纸龙又说:“没脸的好,我真喜欢这个纸龙啊,简直真的要飞起来了。” 柳生说完把纸龙小心的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他郑重的向大白道谢:“谢谢你。”大白看着柳生认真的盯着他模样,没脸的把脸贴过过去,朝着柳生抛了媚眼:“谢我,你就亲亲我。” 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王韶普,你可是太没脸了。” 大白好不知羞的朝着柳生又近了近:“老子就是没脸了,你倒是亲一下啊。”柳生一把推开大白的脸说:“亲不下去。” 柳生说:“咱们歇会儿,晚上见鬼吧。”他看了看日头,朝着大白说:“该吃饭了,咱们吃什么?” 大白眨眨眼:“咱们去陈家吃?” 柳生摇头:“不去。”柳生顿了顿:“咱们得表现的出点什么来?”他扭头去看大白:“要不你打个鸟吃吃吧。” 大白抬头看着陈村的天,又看看陈村的树,他倒是看见一只鸟从天上飞过去,只是这鸟飞的太高了。大白叹了口气:“我看我还把我的鸟打下来给你吃吧。” 柳生倒是真的看了看大白的下身,看的大白胯下一紧,几乎想是不是柳生真的想把他的鸟切下来吃了。柳生只是看了看,他淡定的摇头表示:“骚味太重了。” 大白的心里忽的松了一下。 柳生到底还是没有吃成野味。柳生躺在树上等着大白给他准备中午饭去了。他叼着一片树叶,慢慢的咀嚼着,树叶厚实多汁,绿色的汁液挂在柳生的嘴角。 大白不知道从谁家的厨房里偷出来来一塑料袋子馒头,一只烤熟了的羊腿。他拎着馒头,挥着羊腿招呼柳生:“快下来吃饭。”柳生也就从树上下来了。 柳生拿起一个馒头,撕了一片羊腿,一口羊腿一口馒头的吃着。大白叼着馒头,咬下去一口,他撕了片羊肉塞进嘴里问:“吃完了干嘛。” 柳生咽下羊肉和馒头:“吃完睡觉,睡醒了天就黑了,天黑了就能够见鬼了。”可把大白给美的,他狼吞虎咽的吃着,边吃边说:“咱们就幕天席地吧。” 柳生也点头了,他说:“我睡树上,你睡树下。”他朝着大白一笑:“你还是自己幕天席地吧,我丢不起那个脸。 第61章:陈村诡事六十 陈村的夜晚是死气沉沉的,这个奢华的村庄诡异的静立在夜幕中,就像是一座黑夜里的年久失修的废弃的城堡,纵然繁华万千,也挡不住生气消逝。柳生躺在树上,在夜幕中睁开眼来,他就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嚼了嚼,摇了摇身边的树枝叫:“大白,起来了,起来了,我们动身了。” 大白精神万分的坐在树下,听见柳生叫他,说:“在呢,下来吧,你跳下来,我接着你。”大白说着,还真退了几步,站在下面,伸平了胳膊朝着柳生飞了个媚眼:“宝贝,来吧,哥哥接着你。” 柳生瞥了大白一眼,很不领情的沿着树哧溜哧溜爬下来了。大白很失望的看着柳生:“你这是不信任老子。” 柳生很确定的说:“我确实信不过你这个老子。” 大白的狐狸眼眯了眯,跟着柳生朝着陈家走去。 陈家的大院里这是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柳生带着大白进去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家人正在吃饭。陈家老太坐在主位,忠山,忠水坐在两边,再往后就是几个儿媳妇,几个孙子孙女。柳生飘乎乎的走过去,站在忠山身后开口:“伙食不错。”他飘乎乎的没有什么声音,简直就像是个鬼一样,突然间出声把忠山吓了一大跳。猛地扭头去看柳生。 忠山瞧见柳生这张脸,气的把手里的筷子朝着柳生丢过去:“妈了个巴子的,吓死老子了,你鬼啊,弄点声行不行。“忠山骂骂咧咧的拿过一双新筷子开始吃饭。 柳生躲过忠山扔的筷子,他飘乎乎的留下一句:“我不是鬼,但是我是来招鬼的。”柳生顿了一下,他放慢了声音说:“我可以把道长的魂儿给招回来。”他说完,就朝着小道士的房间走去。 柳生这句话说完,陈家饭桌上的人都看着他飘乎乎的走过去了。 大白揪了揪柳生的耳朵:“你这是又骗人呢吧,小骗子啊。” 柳生这么一下就被揭穿了,他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也是没办法。” 小道士的房间里还有一股血腥气,柳生挨着黑走在这个房间里,他在屋子里摸索着,打开了抽屉一个一个的看,什么都没有发现多少,抽屉里只有衣服三四件,经书四五本,一盒针线,剩下的是一些更为闲杂的事物。柳生信手拨弄着这些食物,他在黑暗中窥视这间房子。桌子,柜子,电视,床,椅子,屋顶,地板,墙壁,哪一个处才是一个孩子最好的隐藏秘密的地方。柳生闭了眼,想象着。 想象自己拿到某项秘密,回到了这里,柳生的手指摸过桌子,柜子,电视,不会是这些,这些太明面了,他的手又抚摸墙壁,轻轻挑开墙壁上的挂画,摸着画框,他的手指灵巧的跳跃着,细致的寻找着每一寸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然而一无所获。 柳生张开眼,叹了口气,他对大白说:“我们来晚了吧,不可能是找不到,只能是来晚了。” 大白倒是无所谓,他也就无所谓的安慰柳生:“晚了就晚了。” 柳生听见了脚步声,碰碰的朝着这边过来了。他说:“来了。”大白也说了句:“是来了,是不是一会儿我还得变个小道士的模样飘过去。” 柳生摇头:“不用。” 柳生噌的把床上的床单掀起来,他走到桌子旁,把那盒针线拿出来,拔。出一根长针韧上根长线,柳生对大白说:“你把这根针订到窗帘上面的墙上去。”大白得了令,踩着凳子把那根针钉在墙上去了。 柳生把长线的另一边韧上一根长针,钉在了墙的另一面。然后柳生把床单挂了上去,把床单藏在了窗帘后面。然后柳生捡了一卷结实的黑线系在了床单上,他把那根黑线斜着从窗户转了个圈,线绷得紧紧的,递到王韶普手里。他指着门右边的位置说:“你早就站在这儿,等我做完法,你就把线一拉,速度要快,那个床单就会飘过去,飘过去打了墙挡住那儿,你在用力把针线全扯下来,别让他们看看清就好了。” 大白捏着那根线,给柳生出主意:“我说,还不如我变一个来得快,要不我变一个吧。” 柳生婉约的拒绝了他说:“你得站在我的身边,只有人都全了,才没有人怀疑这是装神弄鬼,大白,主要是你露的那一手太绝了,我怀疑要是你不在,会有人怀疑我装神弄鬼。” 大白眯着狐狸眼:“你本来就是装神弄鬼。”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柳生把手里的针线盒子放进口袋里,带着大白在外面立定。 不一会儿,陈家的一家子就到了。柳生环视了一下自己布局,纵然屋里没有亮着灯,可是这个院子里还是有些光火,所以屋里还有有些朦朦胧胧的亮,又看不清楚交纵着的线,柳生很满意。 他转头对大白说:“我觉得我有点紧张,我需要一把桃木剑吧?” 大白捏着线,手插在大裤衩的兜里:“桃木剑你奶奶个籫,你还挺敬业。” 柳生淡定的说:“我偶而也是敬业的。”柳生说完,又小声说:“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一把桃木剑,别的道士都这么做的,电视里也是这么演的。” 到底是谁没有倒腾出一把桃木剑出来。柳生严肃了起来,他看着陈家一家子过来的方向,朝着那一大家子伸出一只手说:“停。”随着,陈家人的出现,柳生的气场完全就不一样了,他瞬间就是严肃,庄严了起来,似乎天然带着肃穆的气息。柳生对着停住的陈家人的说:“你们再进一步,就要打扰我做法了,我万一出个什么错招来恶鬼,那就是万劫不复。” 大白看着柳生这模样,心想,行啊,演技派啊,装的真像,还什么打扰做法,我看是你怕人家发现屋子里的线,看清楚那床单吧。大白忍不住感叹,草,柳生这小性格,太招人稀罕了,挡不住啊。 第62章:陈村诡事六十一 柳生作起法来,他并没有像别的道士一样唱唱又跳跳,他安静的找了一个地方,掐着指尖,盘坐了下来,闭着眼睛,肃穆又庄重,真像一个道士。柳生嘴里念起了晦涩又难懂的语句,他的这些语句不在近世,是连大白没有听过的语言,是连大白都不知道的语句。然而,这些语句句句出来,让人不由的伸出敬畏来。 柳生念完了,睁开了眼,他朝着自己的指尖一掐,手指上就沁出了一滴血来,那滴血直坠而下,停在了半空中,柳生的手一挥儿,那滴血就化成了无数颗肉眼看不见的细小的颗粒扩散在这座房子的四周。看在别人的眼中,也不过是柳生流了一滴血,他的手一挥儿,那滴血就不见了。 柳生做完了这些,念念有词的看着房间,他朝着房门说:“既然回来了就现一现身吧,不用不好意思,都是熟人。”柳生说完这话,大白就知道自己得令了,他踹在口袋里捏着线的那只手快速的一抻,床单瞬间飘忽而过。还真像一只飘忽而过的鬼,从窗口的角度看上去。大白拉完绳子,一个用力把墙上钉的线给拉断了,床单消失在地上。 柳生看着陈家的人的表情,似乎他们看见那个白影的时候都惊了一下,只有陈家老太很镇定,其他人在惊了一下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柳生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心里似乎更加没谱了,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人,那么也不是他们,也许这也是一场集体谋杀。再也许,他们还是不信。 柳生转过身去,他小声的说:“我进去和他说说话。” 柳生退看门,就进去了。屋子里是空,柳生走过窗户,到了墙壁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把墙上的针线全扯了,床单一扬手,重新铺上了。他嘀咕了一句:“不太管用啊。”把手里的线团吧了团吧塞进了口袋里,就走了出去。 柳生走了出去,他朝着外面的人叹了一口气,说:“他和我说今日没时间了,初回阳间呆不长久,后天再来呆的长久些,把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真是惭愧对各位了,他已经走了,到时候再麻烦各位来看一看把。” 柳生说完也不管陈家的那些人,朝着大白招了招手,径自的走了。 柳生蹲在凳子上,捏着一块豆沙糕,把豆沙糕都捏成了绿末末。他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大白:“你说,我这主意是不是哪里不对,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有等了。” 大白心不在焉的附和:“那就等。” 柳生捏完了豆沙糕,叉着手指玩:“除了等还有什么办法?” 大白继续心不在焉:“没什么办法。” 柳生瞄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大白,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挥挥手:“我还是洗洗睡吧。” 大白凑上前去:“我也洗洗睡吧。” 柳生瞥了一样大白,纠正:“你的房间在隔壁。” 大白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我这不是还要和你探讨案情嘛。” 柳生毫不客气:“咱们不是探讨完了嘛,不就是一个等。” 大白一向就是这么死不要脸,他腆着脸抱住了柳生的腰,亲了亲柳生的脖子:“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睡。” 柳生为难的看了一眼大白。 大白为难的看着柳生。 柳生最终妥协了,他试着和王韶普讲道理:“你说不然不睡我这儿,我陪你睡你那儿,行不行?” 大白觉得柳生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然而,能一起睡就是好的,睡哪儿是无所谓的。大白觉得自己有些日子不吃肉了,馋的直流口水。天天和柳生这块小鲜肉在一起,吃都不吃的一口,难受的紧。 于是,大白也就很洒脱的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办吧。” 柳生扬手:“带路吧。”大白屁颠颠的跑出带路了,大白稍微有点色令智昏了,不就是一隔壁,哪还用带路了。等大白一出门,柳生咔就关上了门。 大白听见门里拧了几下,估计是把门锁上了。大白被锁在门外,几乎是咬牙了:“好啊,你个小骗子,你以为锁个门老子就进不去了吗?” 柳生在屋内不急不慌淡定无比的说:“如果你把你的爪子透过门伸进来,那么我就用我的指甲钉到门上。” 大白冷颤了一下,他相信柳生不是在开玩笑,反正他信了。大白蔫蔫的溜达回屋睡觉了。 柳生躺在床上,睡不着。没有了王韶普的聒噪,柳生更着清楚的想问题。睡不着就醒着,想不通,就不想。柳生不知道怎么着想起了张林麒,又想起了钟池宴。他透过眼前的黑暗想,不知道林麒现在还好不好,假如自己当初留下来会是什么样的,不知道钟池宴现在在哪儿,好不好。 柳生睁着眼,想着这些人,直到天微微的有些亮了。柳生爬起来,洗了把脸,不一会儿就有人敲他们的门让他去吃早饭了。柳生应了一声,说是一会儿过去。等到他推开门,大白已经站在外面等他了。柳生走近大白,小声的问他:“你说,这是不是鸿门宴,怎么会这么热情?” 大白附到柳生的耳边说:“鸿门宴也有肉,管他生的熟的。” 柳生点头:“也是。” 他们走过去,桌子上的人都齐了,特意给他们俩留出两个位置来。柳生觉得这是似乎真是鸿门宴了,大白嘛也不管,进去了就坐下了。柳生坐到了大白的身边,拿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口肉送进了嘴里。 陈老太坐在主位,她面上的表情很平静,也拿着筷子夹起一口菜,忠山啃着一只鸡腿也不理会柳生跟大白。忠水倒是斜着眼看了他们好几眼。另外的几个女人吃饭的吃饭,喂孩子的喂孩子。 一顿饭吃了给差不多,陈老太终于清了清嗓子。 柳生的筷子顿了顿。 大白眯着一双狐狸眼朝着陈老太看过去。 果然,陈老太说话了,她清了清喉咙:“我们陈家算是村里的大户,大户里总是有几分家丑,我也就实话说了吧,其实这村里闹鬼的事儿,跟我陈家的家丑有关,当年老太爷出村做生意,遇上了一个戏子,那个戏子就是个狐狸精,迷住了老太爷,贪图陈家的富贵非要老太爷带他回家,老太爷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就把他带回家,整天只守着那只狐狸精。”陈老太说狐狸精这三个字的时候咬音咬的特别狠,似乎想要把天下的狐狸精都剥了皮弄干净就好了。可是大白听的很不爽。 柳生手里的筷子转了转,看着陈老太示意她继续。陈老太当然知道继续:“一天,老太爷不在家了,我和我娘就把那只狐狸精弄死了,我娘恨极了那只狐狸精,就找人剥了他的脸皮,砍断了他勾引人的小腰,从那只狐狸精死了,就开始阴魂不散,你是不知道,道长的死相和那个骚蹄子一样,还有我那可怜的三儿子啊,我原来是不信你们有那个能耐,现在我信了,你们快把那只骚蹄子给收走吧。” 说着,陈老太拿着手帕开始抹眼泪了。 柳生想了想,陈老太和他遇见的那个老太太说的话几乎是差不多的。他问陈老太:“你知道那个骚,不,是那个戏子埋在哪儿吗?” 陈老太抹了把眼泪:“还真不知道,当初把尸体往乱坟岗子里一抛,谁还知道在哪儿,哎,听我娘说,后来老老太爷回来,知道那个戏子被弄死了,就跑去乱坟岗子里收尸去了,后来,老太爷生了场重病就病死了,谁知到那个骚蹄子的坟在哪儿啊。” 柳生哦了一声,拿着筷子吃了一片糯米藕。他慢慢的嚼着,柳生嚼完了糯米藕,就对陈老太说:“那你有办法让他出来吗?” 陈老太说道:“我一个老妇,我哪知道让他怎么出来。” 柳生又继续问:“那按道理来说,他该是恨极了你和你母亲,为什么要杀小道士呢?” 陈老太开始抹眼泪了:“你是不知道啊,那个骚蹄子分明是让我断子绝孙啊,我的三儿也是那么去的,道长住的是我那三儿的房间啊。” 柳生明白了陈老太的意思,这意思就是小道士是被误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柳生可以去找那个骚蹄子报仇了。 柳生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他把手中的筷子转一个圈,平放在盘子上,他对陈老太说:“不如我把那个骚蹄子,哦,不,那个唱戏的给你引出来,杀了他,杀了他给你儿子报仇了,也给村子里的死人报仇了,更给我的师弟报仇了,真是皆大欢喜,我们也就能走了。” 陈老太抹了几把眼泪:“真是麻烦你了,我这是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全靠你了。” 柳生摸了摸口袋里的钢镚子:“好。” 大白悄悄的揪了揪柳生衣袖,揽住柳生脖子,在柳生的耳边特别小声的说:“她在撒谎。” 柳生听得一清二楚,他也在大白的耳边小声的说:“也许她没有,好吧,也许她是在撒谎。” 第63章:陈村诡事六十二 柳生想了想,悄悄的在柳生的耳边说:“她说谎跟不说谎是跟我没关系的,我是觉得也许我们等得东西提前来了。” 大白搂着柳生,舌头就势在柳生的耳朵上舔了一下。柳生的半只耳朵立刻就红扑扑了。 柳生红着半只耳朵淡定的都开大白,对陈老太说:”那就今晚吧,我们来替你杀了那只鬼,好不好?“ 陈老太抹着眼泪算是答应了。柳生应下了这庄子生意,也就是假模假样的跟陈老太谈东西:“不过。”柳生停了停,想想:“我要一盆狗血,一把桃木剑,一小瓶黑豆吧,也许今晚我用得上。”柳生说完,又小声的问大白:“我要的不对不对?” 大白跟他咬耳朵:“不对,要是鸭血就好了,老子太想吃辣炒鸭血了。” 柳生确定了,他说:“那我要的就是对了。” 这顿鸿门宴终于吃完了。 晚上的时候,柳生在屋里冲了个凉水澡,七点钟的时候,他就走了门。旁边大白的门是关着的,柳生小心的从开着的窗户瞄了一眼,发现大白没有在房间里。柳生就决定独自一个人溜达溜达。他看见院子里的忙忙碌碌,还真按照他说的准备了一盆狗血,一把桃木剑,一瓶子黑豆。 狗血摆在院子中央,黑豆装在一个玻璃瓶里,一把桃木剑躺在地上。柳生倒是不想再走近几步了。柳生朝着后面躲了几步,想躲开眼前的人群,他朝着后面退了几步,遥遥的看见大白走过来了。 他退了几步,可还是没能逃开别人的眼。忠水看见了柳生,他赶紧走过来,朝着柳生笑:“还正说去叫您呢,你看,您要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您这是不是。”忠水说到这儿,断了。柳生尴尬的一笑,他指着前面说:“我马上就过去。” 柳生摸着头走过去,周围的陈家人立刻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柳生站了进去,他站在中间,拿起了那把桃木剑,挥了几下,清了清喉咙:“我要开始了,你们,闭上眼睛吧。” 大白光明正大的挤进去,站在了柳生的身边。 柳生的声音淡定悠远,让人舒服,陈家人也就跟着闭上了眼睛。柳生挥了几把桃木剑,又拿了把黑豆看看,他盯着手里的黑豆看了半天,不像是在作法倒是像在认真的研究着什么东西。柳生把手里黑豆一粒一粒的小心的滴落在地上,滴落的黑豆就像是一个个淘气的跳跃的小黑人。柳生研究够了黑豆,又去盯着那盆子狗血看,黑红的一盆子血放在哪儿,一点也不好看。 大白抽了抽鼻子,他眯着眼小声的对柳生说:“这不是狗血,这明明是一盆子鸡血。” 柳生喃喃的说:“要是鸭血就好了。” 柳生说完,挽起了袖子,把盆子里的血一点一点的往外撒,柳生撒着血,大白也跟着蹲下来,握住柳生沾了血的手指头放进嘴里舔了舔。 柳生淡定的把盆子朝着大白推了推:“我原来是不知道你是爱喝鸡血的。” 柳生这话说完,他突然回头。他闻见了鬼魂的味道,阴戾的鬼魂带着极大的怨气朝着陈家大院袭来。那鬼气越来越近,大白也觉出来了,他朝着柳生嘿嘿一笑:“你还真把那只鬼招来了。” 柳生小声的说:“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好奇道士是怎么用这些东西抓鬼的。” 大白指着那阴风的方向:“我操,那这是怎么来的,活见鬼啊。” 柳生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浓烈的鬼气越来越重,沉沉的让人脊椎发凉,陈家人的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在睁开的一瞬间,就看见一张没有皮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尖叫声四起,人们都乱了。陈老太混在人群中,她身边的忠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倒是忠水还守在他身边,抖着手扶着她。陈老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训斥忠水:“慌什么慌,死了也是个骚蹄子。” 柳生看见了那只鬼。浓重的阴戾气里,一个没有面皮脸上的筋肉交错,上下被分成了两节血淋漓的鬼出现在柳生的面前。他的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撕心裂肺的在吼着什么。柳生听不懂,大白也听不懂。但是陈老太听懂了,他说的是,还我命来,还我脸,还我夫君。 陈老太踉跄着退了几步。 那只鬼越过层层的人群,龇着一口的白牙朝着陈老太过去,他的手上有尖锐的指甲,半截身体分开来,拖着一道长长的血。 陈老太拿着手帕挡住脸,她身边的忠水松开她也跑了,陈老太后退几步:“别过来,杀鬼,你们快来杀他,是他都是他。” 柳生这才哦了一声。他拿出那把桃木剑挥了几下,朝着那只鬼刺了过去,那只桃木剑刺透了那只鬼的身体。柳生惊叫一声:“我快要把他杀死了。”他握着剑的手,朝着掌心一掐,他的指甲上伸出尖黑的长指甲来,藏在手心看不见。柳生的长指甲朝着那只鬼一勾,他的那把破桃木剑倒是一点用也没有,只是他的长指甲一勾,就听见那只鬼叫了一声,回头过头来看柳生。 柳生淡定的看着那只鬼。 大白眯着狐狸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柳生。 大白觉得柳生简直是太帅了。 要是又可能,那只鬼还是继续给陈老太几下子的,但是无奈的是他动不了了。柳生的一根指甲勾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陈老太擦了一把汗,她抖着手说:“杀了他,快杀了他。”柳生点头说:“好。”他的挥着桃木剑,朝着那只鬼刺过去。他的手刺透了那只鬼的身体。 那只鬼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都要消失了,变成了灰蒙蒙的绰约的影子,不在真实。他觉得自己要消失了,竟然咧开没有嘴唇的白牙笑了笑。 柳生的手指一转,那只鬼就成了一团散开的空气一样消失了。 柳生手里的桃木剑落到地上,划破了他的裤子。发出了啷当一声响。柳生晃了晃,他说:“他死了,我也算是大伤元气,不行我得歇歇,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柳生虚弱的叫:“大白。” 大白跟紧上前去,把个娇滴滴的柳生扶好了,朝着房间过去。 一进了门,娇滴滴的柳生就立马站直了,一点事儿也没了,他摊平了自己的手掌,在他的手掌里有一团黑色的雾气似的圆团。柳生小心的把这黑色的园团子放在桌子上,他对大白说:“快来,你只要给他一点力量就行。” 大白舔着脸讲条件:“你亲我一下。” 柳生叹了口气,他很好脾气的说:“办完了,我请你吃辣炒鸭血。” 大白摇头:“哎呀,人家就是让你亲我一下嘛。” 柳生只得在他的额头点了一点。 大白心里立马就美滋滋了,他说:“辣炒鸭血也要的。” 柳生笑了:“你快把。” 大白这才朝着那团子黑气伸出手去,他的一只手罩在那团黑气上,手里发出莹白色光芒,一会儿,那团子黑气就变成了一个人,不应该是说一只鬼。 那只鬼不是他们最初看见的那副模样。他的额头上贴着串珠铜钱,带着凤冠霞帔,穿着粉红色的戏装。那只鬼慢慢的睁开眼,他的脸上的面皮并没有消失,他的眼睛能传情,他的唇红艳风流,他的鼻子小巧精致。这是个天生的戏子,他的侧目,他的抬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波光流转,情动万物。 柳生见他醒来,尴尬的说:“我没有想要杀你,我只是洗净了你身上的戾气,原来这是你原本的长相,真好看,你叫什么。” 那只鬼坐到了桌子上,他说:“陈泊舟,我叫陈泊舟。”他的声音灵转好听。柳生想这是个天生的唱戏的。 大白悔了,他拉了一柳生一把:”什么眼神,好看的在这儿呢,陈泊舟,我问你,那个小道士和陈家的三儿是你杀的吗?” 陈泊舟摇头:“不是我,你不知道吗,当年我死了,虽然陈老爷好生的把我埋了,他们却怕我成了厉鬼,他们用了四根铜钉把棺材钉的死死的,并且在我的棺材周围布上了碧玉小人阵,我是十几辈子都出来个棺材,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有人把我放了出来。” 柳生听明白了,人不是陈泊舟杀的。他们从开始似乎就被设计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儿都把他们朝着陈泊舟的身上引去,真真假假的,要他们杀了陈泊舟以泄恨,然后痛快离去。 陈泊舟哼了一声,他说:“我当初也不过是贪陈老爷一点钱,哪想赔上了一条命,我就是在贪,也罪不该死,再说,我也不单单是贪钱,我对那陈老爷还是由几分情义的。”陈泊舟想着陈老爷,他甚至想不起陈老爷的模样来了,只记得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似乎面貌也是极其清俊,对他也是极为的好的,好到陈泊舟愿意舍弃名头,跟着陈老爷来到这个古怪的村子。 陈泊舟自言自语:“我想不起他的模样了。,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第64章:陈村诡事六十三 陈泊舟笑了笑,他说:“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可不就是真的,戏子可不就是无情,婊。子可不就是无义,你看我都不记得了,我贪了他的钱,到了了连他的模样都不记得了。”陈泊舟水灵灵的眼睛扫了一眼柳生,他伸出手,翘起了莲花指,指着柳生说:“你能送我这个无情的戏子去投个胎吗?” 柳生点头,他说:“好。” 陈泊舟张开了口,他说:“我能不能添句话,下辈子不想做个唱戏的了。”陈泊舟从桌子上的站了起来,他的身段玲珑小巧,白的水袖一挥,轻轻的一点脚尖,慢慢的回眸一笑:“唱了一辈子的戏,真的都唱成了假的,假的都唱成了真的,真真假假自己都活不清楚了,把自己活成了嫦娥,活成了贵妃,独独没有活成我陈泊舟,陈泊舟的这辈子算是废了,惟愿下辈子能活的真真切切。”他回眸一笑,可谓百媚生。 柳生应他一声:“好。”他的指尖沁出一滴血,那滴血发出淡淡的金色,柳生把那滴血朝着陈泊舟抛过去。陈泊舟一甩水袖,旋转身体,他轻轻的依依呀呀的唱了起来。柳生的那滴血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陈泊舟沐浴在这光芒里。 陈泊舟的唱声襦软甜腻,这襦软甜腻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这金色的光芒里。这金色的光芒散去,陈泊舟也不见了。 柳生拍了拍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翻了翻自己裤子上的那道口子。 大白也跟着上去凑着看:“别看了,我给你找条新的,这破裤子,塞给老子老子都不穿。” 柳生想起了从小道士屋子搜出来的那一盒针线,他记得自己是放进了口袋了,就伸进口袋去摸。摸出了针线来,柳生对大白说:“我缝一缝,还是不错的,我记得我似乎能做个什么活计的。” 柳生说着还真的把针从线轴上拔下来,打算穿针引线了。 大白也就笑眯眯的坐在一边,等着看柳生的贤惠相。他还特意夸奖了柳生一句:“好媳妇。” 柳生把线轴拿起来,突然叫了一声咦。大白还以为柳生被针给扎了,他凑了过去::“扎疼了?”拿着柳生的手就要看。 柳生摇了摇头,他淡然说:“大白,你的禽,兽眼瞎了么,我还没穿针呢。”柳生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说:“你坐下,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我想,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 大白坐在柳生的对面,看着柳生把针线盒子里的线轴全拿出来了,一共四个线轴,一轴黑线,一轴白线,两轴彩线。柳生把线轴的上的线全部褪去了,他小心的把手指探进线轴的空心里,从里面轻轻的拉出来一张纸。这张纸卷成了桶装,和线轴一个颜色,贴服的呆在线轴的空心里,不细看,几乎就是线轴的一部分。 柳生又在剩余的三个线轴里摸出三张纸来。简直就像是在变戏法一样。 柳生打开一张纸。这张纸上的字很不好看,歪歪扭扭的,笨拙的很。纸上按照年月写着这些年死去的人们,柳生小声的念:“1963年7月15 死人约309人,马家长子,陈家长子,刘家次子,省略号,1973年7月15死人大概是207人,马家长子,陈家次子,孙家长孙,省略号,1983年7月15死人大概是511人,刘家,陈家省略号,1993年7月15死人约467人,陈家,马家,张家省略号,2003年7月15死人374人,赵家,陈家,孙家省略号,2013年7月15日不知道多少人,只写明了陈老师死。” 大白坐在一边认真的听着,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说:“七月十五是鬼节。” 柳生把手里的纸条放下:“半个月前该是七月十五了。” 柳生把手里的那张纸放下,又摊开一张纸,这张纸上画的是画,拙略的笔画,柳生能辨认出来有树,有房子,有路。甚至还有一些古怪的细小的笔道儿。柳生把那张纸倒过来,正过去的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指着那张纸问大白:“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大白也拿过来看。他倒着看了,正着看,像是看出来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大白拿着那张纸,朝着柳生伸出手:“你把剩下那几张给我看看。” 柳生把剩下的两张纸给了大白。大白也把那两张纸打开,倒着看了正着看。 大白的手指把第一张纸摊平了,他接着把第二张纸放在了第一张纸的旁边,把第三张纸放到了这两张纸的下面。第一张纸和第二张纸短一点,第三张纸长一些,刚刚的这三张纸拼成了一个长方形。 纸上的笔画也吻合在了一起。大白漂亮的手指敲在上面,他眯着狐狸眼说:“来,看看这是哪里。” 柳生看着拼起来的那几张纸,他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这分明就是陈村。这是一份地图。柳生认认真真的盯着的这份的图看,他看完了哦了一声:“地图,当然是让我们找东西,但是这个让我们去找什么呢?” 柳生的手指滑过那张地图:“这里是大路,这条路我们走过,这里我们也去过,我是想说,这些宽的我知道是路,这些,倒是是什么?”柳生指着最初发现的那些古怪的道道儿问。 大白仔细的看着那些道道儿,见它们层层交织,成了网状。他说:“也许还是路,我们按照上面话的去看看。” 柳生点头:“也行。” 柳生把那几张纸收进怀里,从凳子上站起来,打算去和大白夜探一下。还没动,就听见敲门声,是忠水的声音:“您好没点,我妈让我给您送点人参鸡汤,煲了一锅子,我这就进去了哈。” 说是征询柳生的意见,忠水的手已经推到门上了。 柳生揣着纸,和大白对视一眼。大白嗖的一声变成了一只小狐狸挂到了桌子底下,柳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床上,拿着被子盖住了脸,嘘了嗓子说:“还行,就是手脚冰凉,体虚无力,咳咳。” 忠水端着鸡汤进门了,他把鸡汤放在桌子上去看柳生。忠水站在床边叫柳生:“参汤来了,要不您来喝点?” 柳生这才把头从被子底下探出来,他咳嗽了几声:“你能不能给我端过来,我被阴邪伤了身体,起不了床。”说着话,柳生的手碰到了忠水的手,冷的忠水一个机灵。要不是柳生还在呼吸,还在跟他说话,他都以为柳生是个死人了。柳生的手冰凉的,简直就是死人的手,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忠水不由得想,身边的这个不也是个鬼把,不然就是个活死人。“ 忠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把参汤端到柳生的床头柜上,就听见柳生说:“麻烦你了,我这阴寒入体,鬼气缠身的,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我怕我身上的鬼气跑到你身上。”说完,柳生的脸上似乎真的出现了森森的青色来。 忠水的心里渗了一下。但是面上显不出来,他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哪儿啊,谁还怕那个,我家老太太说给准备了二十多万,留着您明天带走,就当是写你了。” 忠水说完,就瞥了一眼门。 柳生不急不慢的说:“我这样,走不了了,我觉出我身上的鬼气越来越浓,再不处理我怕是成了活鬼了。”忠水忍不住的去看柳生的脸,柳生的脸果真呈现出一种青紫色来,隐约透出了狰狞。 忠水又忍不住的退了退。 柳生继续不急不慢:“我不行了,你快出去吧,你要把我锁在这个屋子里三天两夜,我要不吃不喝的驱除鬼气,别打扰我,去除了鬼气,我们就走。” 忠水得了柳生这句,点头说了句:“好。” 说完,这句好,忠水有点慌得出去了。 大白从桌子底下出来,他爬到床上懒洋洋的抬着爪子,对柳生说:“怎么把脸弄得青哇哇的。” 柳生的掌心摊开,他的掌心是两团彩线,是方才从线轴上卸下来的彩线,一团紫色的线,一团青色的线,纠缠在一起。柳生尴尬一笑:“我拿它们擦了擦脸,哪想到这个掉色,就成了这模样。” 第65章:陈村诡事六十四 柳生把褥子卷了个卷,放在被子底下,和大白一起翻了个窗户,他们翻出窗户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陈家。 深夜里,路上没有人了,连月亮都没有,黑暗的连手指都看不清。柳生的手指点燃一点光芒,他和大白站在一条南北向的道儿上,凑在一起看手头上那张拼起了的地图。柳生的手指捏着那几张纸,和大白仔仔细细的看着。 他指着地图上一条南北向的宽道儿说:“我们是在这里,那么,我们去看看这里。“他的手指又转移到离着那宽道儿不远处的细小的痕迹上:”我们看看这里是哪里。” 他们接着柳生指尖的那光芒朝着地图上的好奇的位置走过去。走过这条南北向的道儿,在走了一阵儿,也许就是他们要知道的位置了。柳生和大白站在那儿,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绿色的草地。柳生看着大白,然后转过头去小声的说 :“我猜错了?” 大白站在那儿,他蹲了下去,他的手指接近那片草地,手指轻巧的在草地上翻飞,不一会儿,地上的草皮就让大白拔了个干净。大白的手指猛然的刺进土里,一双狐狸眼微微的眯起来,他指尖的力量顺着土地输送下去,传到了某个深度又被反弹了回来。大白把手拔了出来,他撩起衣衫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宽慰柳生:“你没猜错,也许是在地下有东西,也许是路,也许是别的,老子觉得奇怪的很啊。” 柳生干脆找了地方坐下了,他坐在草皮上,就着那点光芒决定和大白重新研究一下这张地图。他坐在草皮上,手指在地图上跳跃。他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那就是这张地图上有一条细的痕迹横穿了一座房子,在这座房子上有一个细小的点,这个点简直是太小了,不仔细看,简直就是以为这是圆珠笔油不小心点上去的。 柳生笃定:“就是这里。”他的手指有力的敲向了那一点,我觉得我们要从这里进去。” 大白凑过去来,他几乎想要骂娘了,他指着那个房子说:“草,这里不还是那陈家呢,老子刚跑出来,就又得跑回去了,小生生啊,你是在逗我玩呢吧。”柳生回头看了大白一眼。柳生是不拿这种事儿和大白玩的,大白自然也就懂了。 但是大白不死心的问:“你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柳生回答他:“错了就错了,还能怎么办?” 大白说:“也是,是不能怎么办,错了还能怎么办。” 柳生站起来,朝着陈家走去:“错了,就继续找。” 大白跟着柳生走,紧赶了两步抱住了柳生的脖子,笑嘻嘻的说:“我陪你继续找嘛,哎呀,一个人多无聊是不是啊,就是因为有了老子你的生活才丰富多彩啊,老子简直就是你生命的福星。”大白舔了舔柳生的脖子:“你可得好好的稀罕老子,就像老子稀罕你一样。” 柳生边走边正儿八经的回答柳生的问题:“我很稀罕你。” 语气四平八稳,听的大白连调,戏的心都没了。 他们又摸黑回到了陈家,柳生小心的寻找着那个点。他谨慎认真的寻找着,一点一点的计算着距离。柳生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来到了陈家的后院。陈家的后院里其实也算不上空旷,有一个游泳池,人造沙地,小仓库什么的。大白早就见识到了陈村人有钱的很,但是看见了还是忍不住的骂了句:“草。老子真想幕天席地的和你来一炮啊。”大白美滋滋的瞅着那沙地:“在沙滩上来一炮就美爆了。” 但是柳生实在没时间和大白来一炮,他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小仓库的面前,他环视了一圈说:“就是这里,这里都是。”柳生解释说:“如果地图变得有这么大的话。” 大白也跟着走到小仓库的前,他的手透过仓库的门把里面的锁打开了。大白伸回手,轻轻的一推仓库的门开了。微弱的光芒在柳生的指尖上跳动,柳生借着这微弱的光芒的看清楚了仓库的里情景。大白压低了声音说:“这是信邪,教啊,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眼前的仓库里摆着一个巨大诡异的可怖的神像,看不出是什么民族,什么时代的,看不出来面目,只有神态依稀可辨,这个神像一手举着一个人头,一手把钱财朝着下面撒去。这个神像被贡奉的很小心,整个神像被放在一个漂亮的木质的托座里,四周还围着红布,屏风,摆着香火蜡烛。 柳生凑过去轻轻的去敲击那个神像,想看看这个神像是不是中空的,结果敲上去,绝对是实心的。 柳生围着这个古怪的神像绕了三四圈,大白也就跟着柳生绕了三四圈。 柳生绕弯了三四圈还想继续绕下去,大白不干了。他拉住柳生问:“你这是要干嘛,你跟我说啊。” 柳生指着那个神像说:“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大白爬到神像上,来来回回的把该摸的该按的动一个遍,结果什么都没找出来,他颇为遗憾的对柳生说:“我看是没机关了。” 柳生抬着那张地图,小声的说:“难道我猜错了?” 大白颇有些幸灾乐祸:“你就是猜错了,我们回去洗洗睡吧,这都大半夜呢,瞎折腾什么呢。” 说完,大白就要硬拉着柳生去洗洗睡了。 但是柳生还不是不愿意洗洗睡了,所以他甩来了大白的手,站在原地不动。大白再拉,柳生还不动。大白的狐狸眼一眯,他干脆把那尊神像连托座举起来:“我给你抬回去行吧,你爱转多久转多久,行吧?” 柳生盯着地面,出声:“举着别动。”大白举着不动,就见柳生朝着方才放神像的地方看去。大白也跟着柳生去看地面,那个神像抬起来之后,竟然露出一个洞来。 第66章:陈村诡事 这洞口刚刚一露出来,一股阴气就朝着柳生扑面过来,柳生的颤栗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阴气太寒了,寒气入骨。大白也觉出来了,他把举着的神像扔到了一边,去看柳生。 柳生已经跳进去了,大白只堪堪看见他的头皮。 柳生在黑暗中急速的下坠,寒气入骨的阴气在他身体周围弥漫,就像是一只小鬼急切的想要吞噬柳生。柳生闭着眼,在这地下诡异的空间中,他闻到鬼的味道,闻到了死亡的味道,闻到了腐败的味道,他甚至闻到了一丝很熟悉的味道。柳生在闻到那股味道的时候,豁然睁眼,他喃喃自语:“钟池宴。” 这一丝的味道让柳生想起了钟池宴,似乎钟池宴的味道也是这样的。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真实。 大白趴在洞口叫了一声:“柳生。”洞里面连个回音都没有,大白也就跟着跳了下去,他想着要是他妈的逮着柳生了,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柳生掉落下去,穿越了黑暗,他突然站在了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这片地面发着浅淡的光亮,画着许多的路,条条道道相勾连,交错纵横,弯转起伏,简直就是个迷宫。柳生站在自己落下的地点朝着前走,他走上一条路,朝着前走,在分叉口朝右转个弯,走了一段路,这条路就到了头。明明是平坦的路途,柳生去怎么也跨不过去,简直就是像是遇上了鬼打墙。平地上,只因为前面画了一条横线,再也过不去。 柳生伸出手去,前面似乎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东西阻止了柳生的前进。柳生只得又重新返回去,从新开始找路。 大白掉下来的时候,正看见柳生蹲在一旁。他指着柳生说:“哎哟,我的小生生啊,你是要急死老子啊,你要是跳好歹也跟老子说一声。” 大白数总和就要朝着柳生走过去,然而,他走不过去,他不能横跨过他前面的那条路。大白觉得前面挡着什么东西,他的手瞬时变成了爪子,朝着前面一击,毫无作用,他的力量似乎是打在了棉花上,一点用都没有。 大白伸手去摸自己的前面。柳生看着大白说:“别摸了,你必须顺着这路走,这里是个迷宫,庞大的迷宫。”柳生在这迷宫里,他的眼神迷茫又清晰,他说:“大白,我在这里闻到了钟池宴的味道,这个迷宫里,每一道笔画,每一处都散发着稀少的钟池宴的味道。”他慢慢的对大白说:“我想这个迷宫我是知道的。” 柳生闭上了眼睛,在散发着钟池宴味道的迷宫里,想起了钟池宴,关于钟池宴的画面就像是播放黑白无声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穿梭,钟池宴叼着画笔,头上插着一枝桃花,在纸上画出一张地图,钟池宴的手在地图上移动徘徊,钟池宴的手被放大,钟池宴手下的地图也被放大,柳生清晰的看出了钟池宴手指在上面游移,哪里是入口,到哪里如何走,如何前进,如何拐弯。柳生看见脑海中的钟池宴勾唇一笑,他似乎在对着柳生说:“一直沿着路走,这个迷宫根本就没有出路,这个迷宫没有出口。” 钟池宴的音容笑貌瞬时淡去,柳生猛然睁开眼。他小心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白的身边,柳生握住了大白的手:“我们去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究竟有什么能够散出着这样寒气入骨的阴气,究竟是什么能在这个到处充满钟池宴气息的迷宫里。 大白拉住柳生的手,他觉出柳生在颤抖,他小声问柳生:“你在紧张?” 柳生握着大白的手说:“我害怕。” 大白捏了捏柳生的耳朵:“老子在呢,你怕个毛。” 柳生说:“我害怕。” 大白似乎明白了柳生,他用力握了握柳生的手:“不害怕,尽管这里有钟池宴的气息,但是钟池宴怎么会在这里,他不会在这里,更不会死在这里。” 柳生嗯了一声,他们拉着手沿着迷宫的路一直朝着迷宫的中心走去。 王韶普走了一段,算是明白了,整个陈村为什么会是椭圆形的,整个陈村分明就建立在这个迷宫的上面,是按照这个迷宫的形状建造的。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轮廓,陈村简直就是为了这个迷宫而设的村子。 王韶普眯着他的狐狸眼,每走一步,他就觉出那份阴寒的鬼气更加浓烈了。阴森的鬼气越来越重,他们继续朝前走着。走到了快中间的位置,柳生看见了一个人,也许不是人。 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长得不错,宽额高鼻,凹目薄唇,四肢修长,身材高大,这是个长相有点凶猛的俊男人。这个俊男人身上散发出森森的鬼气,阴寒的鬼气是从他的身上发出的。他站在那儿,看着柳生和大白,问:“你们也是和钟池宴打赌来的?” 柳生点头:“我们也是和钟池宴打赌来的。” 大白直白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站在那儿,倒是很骄傲的冷哼了一声:“我是谁,我是万常鬼。”大白倒是听说这个名字,女娲造神失败,失败的神里最先苏醒的就是万常鬼。这是个厉害人物。 柳生淡淡的哦了一声,他说:“原来你还活着,别人都说你被钟池宴杀死了。” 万常鬼哼了一声:“就凭个钟池宴,我是和他打了个赌,他把他的一魂一魄压在这里做赌注,我只要能沿着这些路,走出他设定的迷宫,我就能杀了他。” 柳生附和他:“这个钟池宴真是个坏蛋啊,你一定能杀了他,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这个迷宫,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天?” 万常鬼似乎也是很久很久没有和人聊聊天,他又觉得柳生骂钟池宴的那句坏蛋很顺耳,也觉得柳生也顺眼几分。万常鬼也就真的坐下和柳生聊聊天。他们不过相距两三米的距离,这点距离却不知道又要走多少还能触碰到。 大白看着这两人在那儿唏嘘寒暄,翻了白眼。他瞅着柳生的小模样,觉得柳生着实的太好玩,一个不经意就会羞涩了,但是大多的时候撒慌扯皮是连个草稿都不用打的。 柳生小心的问万常鬼:“你知道不知道上面有个陈村,陈村老死人?” 万常鬼哼了一声说:“我给他们滔天富贵,他们给我极阴生魂,公平的很。”柳生哦了一声,明白了,陈村的富贵是拿命换的,七月十五生的极阴生魂,十年一次,换取钱财滔天。柳生叹了口气:“是公平的很。” 万常鬼又说:“可就是那群庸人还以为我给了他们什么天大的好处,巴巴的举行什么仪式贡奉。” 柳生又问万常鬼:“你要那些阴魂干什么,钟池宴又没有动的你的法力。” 万常鬼听了这话有些薄怒:“他是没有动我的法力,但是我的法力也耗损的厉害,你当这迷宫是白白的存在的,钟池宴留下的那些只够支撑个几百年的,几百年后这迷宫也该消失了,但是这迷宫消失了我还走不出去,我不就是输了,我怎么能让它消失,如今这迷宫日日都是靠我的法力支撑,我怎么不需要阴魂进补。” 柳生明白了,他笑着站了起来,他对万常鬼说:“聊这么些,我们去找找路,早找到早出去。”他又有些好奇,忍不住的又问了万常鬼一句话:“输了会怎么样?” 万常鬼说起这话题来有点咬牙切齿:“叫钟池宴三声干爹,以后跟他姓。”柳生笑了笑,他对万常鬼说:“那你可不能输。” 柳生拉着大白,走在迷宫里。他叹了口气开口:“大白,我明白了。” 大白也叹了口气:“我也明白了。” 柳生问大白:“你明白什么了?” 大白反问:“你明白什么了?” 柳生说:“整个都是钟池宴的一步棋,陈村,迷宫,万常鬼,都是他的棋子,他利用迷宫控制万常鬼,利用陈村控制迷宫,利用万常鬼控制陈村,一环一环紧紧相扣,万常鬼将会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大白赞叹:“好一个钟池宴,惊世绝艳。” 柳生拉着大白,他凑近大白的耳朵小声的说:“其实出去很简单的,只是万常鬼困在了钟池宴给他下的套子里。” 大白忍不住的问:“简单你奶奶个籫儿,快带老子出去,这阴森森的地方呆着就脑袋疼。” 柳生拉着大白似乎走到了这个迷宫的边缘,他蹲下去,十根手指头变成了锋利的爪子,柳生低着头,认真的小心的用爪子刮着眼前的那条线,不一会儿,那条线就被柳生刮没了约五厘米宽,柳生指着没了线印儿的地方对大白说:“你跨出去。”大白听话的就跨了出去。大白跨出去,在一道白光里消失了。 柳生也跨出一只脚去,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跨出另一只脚的时候从新画上了那道线。柳生在白光里似乎又看见了钟池宴插着桃花一笑,狡黠的说:“沿着路是走不出去,可是你把路擦掉了也不就出去了,出口都是自己找出来。” 第67章:陈村诡事六十六 他们随着那道白光到了村子的边缘,只要一步就可以跨出去了,但是柳生没有踏出着这个村子。他对大白说:“我觉得这事儿没完。”柳生征询大白的意见:“你觉得呢?” 大白赞同柳生:“老子也觉得没完。” 天刚刚亮起来,柳生望着初升的太阳,他喃喃自语:“可是我又不能拿他们怎么办,这是钟池宴的计划,可是我又不愿意让他白白死了。”柳生的手伸进了口袋里,他的手摸着一枚钢蹦,手指在钢镚的花纹上摩挲。 大白眨了眨狐狸眼说:“这好办,有冤抱冤,有仇报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杀了他,你就让他偿命就好了。” 柳生想来觉得也是,就点了点头,跟着大白杀人偿命去了。 拂晓的陈村是寂静的,柳生走到一棵树前,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树下,说:“大白,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要谁的命。”他捏着手里的硬币小声的说:“是不是你也不想要谁的命,我知道你也不想要谁得命,尽管你死的有点惨。” 柳生说完,就爬上了那棵树。 大白看见柳生站在树的顶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声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柳生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陈村,村中的人纷纷的朝着这边过来。柳生更加大声的喊:“杀人了,杀人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起来,围着了那棵树。 柳生站在树上,停止了叫声。他环视眼前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侩子手,然而这些人也都是棋子。柳生的目光平静又肃穆,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把口袋里的那一把钱抓出来,朝着聚集的人群抛过去,镚子,票子洒落到地上。柳生站在树顶说:“这些钱,小道士给我的这些钱,用来买你们一刻的后悔。” 大白听见了钢镚子的落地的声音,他从这人群里看见了陈家老太,看见了忠山忠水,这里还有很多大白见过或者没见过的人,他们都有罪,他们都无辜。这些人却觉得柳生简直是有病了,这清早的把人叫醒,就是为了这么一场,有些人打着哈欠,想要离开了,有些人甚至不干不净的嘴里骂了几句。 大白轻轻的喊了一声:“站住,离者死。” 他瞬时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肥狐狸,身高比柳生的站着的树还要高了。这只巨大的肥狐狸轻轻的伸出爪子一拍地面,几乎地面摇动,他再次说:“所有人,站住,离者死。”大白的爪子朝着地面一拍,地面显现出几个深坑。 几乎没有人离开了,带着惊恐,不甘,害怕的表情,人们又聚集到了一起。柳生从树上爬到了大白的背上,他站在大白的背上,他闭上了眼睛,咬破了手指,从手指里弹出一滴血,这滴血瞬间成网,将所有的人笼罩其中。柳生念起了晦涩的经,这经和大白以前听到的不一样,这经里暗藏生死,挣扎情爱,陷入回忆,仿若伫立在三途河岸看着一片展开的曼陀罗。 柳生念着经,这些经将树下的人们带入了往事,往事纷纭,任何的人心中总是有最柔软的一块,无论他是否罪大恶极。那些死去祭品们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他们的脑中,这些人此刻在他们的脑海里是活生生的人,也许是他们的父亲,也许是他们的儿子,也许是他们的丈夫,也许是他们的兄弟,姐妹,也许是他们的妻子,母亲。他们曾经生生的活在他们的生命中,然后被这个村子用来换滔天的富贵。 有些人开始在这经声里低泣出声,有些人开始掩面流泪。柳生念完了经,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他们的心里生出来不舍和悔意,生出了痛苦和憎恨。他们挣扎在回忆里,挣扎在悔恨里,挣扎在亲情爱情里,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醒来,也许醒来还是固然自己的冷血,但是这跟柳生没关系了,柳生只是要他们一刻的痛苦万分。柳生摸了摸大白的长毛:“我们走吧。” 大白抬起步子,背着柳生走出了村子。他们走出那块牌坊,柳生回头去看那块牌坊,他突然觉得那块牌坊多像一堵墙,一道符咒,拦截了外界,拦截了陈村。 大白出了陈村就不敢显摆他那一身的肥肉了,他只得又变了一只小狐狸钻进了柳生的口袋里。柳生捏着大白的脖子,把他拎到了自己的胸前。大白钻进柳生的衣服里,缩在柳生的胸前。柳生想起钟池宴,就在也放心不下了,他像游魂一样,走着,一路上也不和大白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里。 大白看着像游魂一样的柳生,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胸前抓了一爪子,这一爪子抓的柳生有点疼,柳生这才有点回过神来,他哦了一声,叫:”大白。” 大白顺着柳生的肩爬上去,在柳生的肩膀上凑近柳生的耳朵说:“你又瞎想什么呢,真想干的你的什么不想,老子这么美,你眼瞎了么?” 这话是很有气势,无奈大白现在的模样是一点气势也没有,柳生轻巧的勾着一根手指又把大白从自己的肩膀上勾了下来,塞进了胸前。 柳生小声的对大白说:“大白,我想找到钟池宴,我的心里不安宁,大白。” 大白见不得柳生这模样,他的狐狸爪子小心的拍了拍柳生的手:“别急,这事儿急不得,你说,你,不,是钟池宴死了,那么他总该是投胎转世,要去找一个投胎转世的人,谈何容易,柳生,这事儿急不得,你这么急着这件事儿,你想想,你得错过多少别的事儿啊,别的风景,别的朋友,别的故事。”大白朝着柳生抛了媚眼:“你得错过和我多少的花前月下啊?” 柳生知道大白说的有理,寻找钟池宴谈何容易。柳生也知道大白不想说出那句你杀了他,他死了,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哪怕是投胎转世他也不是钟池宴。柳生都知道。 柳生的心里有一个坎儿,卡在他的心里不上不下。他幽幽的半天才说出一句:“大白,我难受。” 大白说:“我知道你难受。” 柳生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走到哪里对他对大白来说是一样的。他身边的人群开始密集了起来,似乎这里是一个集市了,集市上来来往往着许多的人。两边摆着摊子,卖着各式的杂货物件,有卖肉的,有卖菜的,有卖凉席的,有卖各式小吃的。柳生在一个卖小杂货的摊上停了下来,他盯着一串红丝线穿着的绿玻璃看,甚至还拿手摸了摸。小贩儿立刻就笑呵呵的朝着柳生问:“喜欢这手机链,三块,便宜啦,一个三块,五块俩。” 柳生摸了摸那个手机链。他并不知道这是手机链,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很漂亮,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怀里的大白:“你觉得好看吗?” 大白自然是柳生觉得好看的都好看,他说:“好看。” 柳生说:“你觉得好看就行。”他伸进去口袋里去摸钱,柳生发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了,他朝着摊主尴尬一笑:“我没钱了。”柳生说完,就走开了。 柳生从那个摊子上走开,走了一段路,又返了回去。他在路过那个摊子的时候,手指悄悄的飞快的一勾,那个手机链就到了柳生的掌心里。柳生做个的时候,面不红心不跳,脸上淡然的很,彷如他吃饭喝水一样。他握着那个手机链走得远了,把手心的手机链放到了大白的眼前:“这个给你。” 大白的心里几乎快要跳出来了,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给我?” 柳生看着大白目瞪口呆的蠢样,确定的说:“给你。” 大白的四只小爪子紧紧的抱住了那个手机链,这是柳生给他的第一个礼物,大白握着那个手机链蹭了半天,美滋滋的把那个手机链挂在了手腕上。他眯着一双狐狸眼,看着柳生认真的小模样,觉得真是勾死人了。大白也不管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他从柳生怀里探出头来,朝着柳生的嘴亲了一下,盯着柳生的眼睛表达他的满意度:“美爆了,老子简直是太喜欢了。” 柳生被大白看不得好意思。他也捧着大白的头,给大白一口。这一人一狐狸旁若无人的在集市上亲亲我我。柳生说:“你喜欢就行。” 柳生突然松开了捧着大白的手,大白看见柳生目光盯着人群,也许是人群的中一个背影。柳生喃喃出口:“钟池宴。”他似乎是在人群中看见了什么,柳生拨开集市上的拥挤的人努力的朝着前面前进,他在追逐。 柳生确实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一个背影,那个背景跟钟池宴的背影太像,不,简直就是相识中池宴的背影。柳生一下子恍惚了,他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会不会钟池宴还活着? 第68章:疯子阿宝六十七 柳生跟着个身影一直走着,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里的太远,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这熟悉的背影,这样的步伐,这样的姿态,无一不像是钟池宴。然而,柳生又不敢走进去看一看。 大白眯着他的狐狸眼看着那道背影,他明白了柳生为什么这么的紧张。那道背影是不是钟池宴跟大白并无多大关系,钟池宴现在像是大白的半个情敌,大白想真想好好的揍丫一顿啊。 柳生最终在一个小面馆前停了下来,面馆很小,上面写着几个字,阿宝面馆。柳生闻见了一股面味,很香的面味,这面味有几分熟悉。柳生徘徊在面馆的外面,不敢进去又不愿意离开,那个酷似钟池宴的背影消失在这个小面馆里。 大白眯着眼对柳生说:“你倒是进去啊。” 柳生在门外徘徊,他摇头:“我不进去。” 大白催促:“你快进去。” 柳生坚决摇头:“我就是不进去。” 大白恨不得变成人一把把柳生推进去,他说:“长痛不如短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的心里想的是,要是钟池宴那个孙子敢跟老子抢男人,老子弄死他。 大白鼓励柳生:“不害怕,怕什么。” 柳生摇摇头,小心的盯着面馆里看。其实柳生也看不见什么,只看得见一张一张的桌子和椅子,面馆的门有些小,面馆又是横向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全貌,也看不见人。柳生正盯着里面看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一张饼脸,满头的短黄毛,穿着一件花衬衫,人字拖。那人看见柳生盯着面馆看,走到柳生身边说:“哟,吃面啊,里面请,这还不到饭点呢,人不多,您来的还真时候。” 柳生尴尬的朝着那人一笑,他想说我不吃面。可是话到嘴边又变了:“嗯,吃面。”柳生跟着黄毛进了小面馆,他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了。柳生环视这个小餐馆,还不是饭点,除了他这个面馆里没有人,没有那个类似钟池宴的背影。大白也跟着探出一个小脑袋,四处看,他小声的说:“钟池宴那个孙子呢?” 哪里有钟池宴,空荡荡的地方谁都没有 黄毛走过来,指了指墙上贴的一张大的浅绿色的塑料纸问:“你吃什么面?”柳生转头看过去,上面写着,鸡蛋面,青菜面,牛肉面,酸菜面,价位各异。柳生实在有些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的对黄毛说:“我没钱。” 黄毛的嗓子音提高了八度:“什么没钱,没钱吃什么面。”他说着,又看着柳生那不好意思的模样,摆了摆手:“算了,都进来,白吃一碗算了,不过,就只能吃碗青菜面,我看你也是饿傻了,才在我们面馆前停了老半天,就当我可怜你吧。” 说完,黄毛朝着面馆的小厨房大声的喊:“阿宝,一碗最便宜的青菜面。” 小厨房里传来一句:“好嘞。” 柳生听完这句好嘞,全身都僵硬了,他的眼角流下泪来,手指紧紧的抠住了桌子,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大白的脸上。大白心里都疼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柳生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又涩又咸。 柳生僵硬的不敢动,他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个小厨房看过去,不一会儿就有转过头。在大白以为他就要一直这样流泪的时候,柳生突然站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朝着小厨房的位置过去。柳生的步伐坚定,目光清澈,只有他紧紧抓住大白爪子的手泄露了他的慌乱紧张。 柳生走到了小厨房的门口,看见了那个酷似钟池宴的背影。 那个背影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朝着柳生一笑:“等一会儿面就熟了哈。” 柳生脱口而出:“池宴。”可是眼前的人并不理会他这一句池宴。眼前的这个人眉眼依稀的就是钟池宴,只是哪里又有些不对,钟池宴的眉毛没有这么淡,钟池宴的眉毛是黑浓亮丽的,钟池宴的皮肤没有这么白,钟池宴的皮肤是光泽有力的,钟池宴的身材没有这么单薄的,钟池宴的身体蕴含着凶猛的力量,这个人长得那么像钟池宴,可是又那么不像钟池宴。 柳生再次叫了一声:“池宴。”叫完这声池宴,柳生的心里都不确定,钟池宴怎么会这样,怎么赤裸着上半身挂着一个乌漆麻黑的围裙穿着人字拖汗流浃背的站在一个狭窄的厨房里拿着一个大笊篱捞面条。这怎么会是钟池宴。 钟池宴该是仗剑天涯潇洒人间,该是风流不羁快活世界,他可以一掷千金,也可以河边烤鱼,独独不可能在这最世俗的世间里做最不让他逍遥的人间事。柳生还能记起钟池宴顽劣的背着他的剑,快活的骑着马奔跑在草原上,听见他对着山间,对着大海,对着人间,大声说:“我钟池宴只做这世间最逍遥的事儿。” 柳生不敢相信这是钟池宴。这也许真的不是钟池宴。柳生小心的问:“请问你叫什么?” 哄哄的抽风机声音很响,这个人没有听清楚柳生的话,他摸了一把汗,扭过头对柳生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而,柳生刚觉得他不是钟池宴,却又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就是钟池宴。柳生大声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 那人这次听清楚了,他在哄哄的抽风机声里回答柳生:“钟阿宝,我叫钟阿宝。” 柳生哦了一声,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钟阿宝,一会儿觉得他是钟池宴,一会儿觉得他不是钟池宴。反反复复,自己疑心不断。 钟阿宝见柳生守着门口,他对柳生说:“你能不能去外面等着,别我一会儿端面出去烫着你了。” 柳生看了钟阿宝一眼,飘乎乎的出去了。他照旧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大白钻出个小脑袋问:“这是钟池宴嘛?” 柳生摇头:“不知道。”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里一点钟池宴的气息都不存在,甚至还不如在陈村的地下迷宫里钟池宴的气息浓烈。这里没有钟池宴的气息,柳生说:“他不是钟池宴,连钟池宴的投胎转世都是不是。”柳生有些失望,他闭着眼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钟池宴。” 大白眯着眼,他说:“就算,我是说,就算他是钟池宴的转世,你也不会相信,柳生,柳生,你一直说你害怕,你是害怕的,但是你更害怕的是看不到你心中的那个钟池宴存在了,你害怕的看见你心中的神的崩塌,你才害怕。”柳生的愣一下,也仅仅是一下,他语气坚定的说:“不,钟池宴就是钟池宴,钟池宴不会崩塌。”他说:“他不是钟池宴。” 大白好死不死的说:“可能是呢。” 柳生有些疲惫他闭着眼睛长了嘘一口气:“不是。” 他们的话题到这里有些僵持。大白倒不是在意不在意这个钟阿宝是不是钟池宴的事儿,他只是见不得柳生为了钟池宴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又有些恨不得眼前的钟阿宝就是钟池宴,让柳生瞧一瞧钟池宴落魄的模样。 钟阿宝端着一碗青菜面出来的时候,柳生正闭眼。钟阿宝好心的叫了一声:“面来了,别睡了,面闷了就不好吃了。”柳生抬起头,正看见那张跟钟池宴相似的脸,那张脸带着轻轻的散漫的笑,柳生的心里又有些闷,钟池宴是不会这么笑的,钟池宴笑得顽劣,笑得狡黠。 钟阿宝把面端给柳生就坐在一旁的桌子上跟黄毛磕起了瓜子,俩人在哪儿瞎侃最近的电视剧。钟阿宝把他的人字拖拖了,扔在椅子底下,脚担在椅子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着黄毛讲电视剧。 柳生掰开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面的味道是极好的,也有几分熟悉,柳生觉得自己似乎是吃过的,他想了起来,这面的味道他似乎是真的吃过的,在一个老头的面馆里吃过一碗一样味道的面,也是一个叫做阿宝的人传授的。这个钟阿宝也就是那个钟阿宝了。 柳生慢慢的吃着面,大白和柳生生了气,也不转出来了,缩在柳生的怀里,狠狠的搓着爪子泄愤。 饭点的时候倒是来了,有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进来就朝着钟阿宝的位置喊:“疯子阿宝,来五碗牛肉面。”其中一个人对着钟阿宝嗤笑:“怎么今天不对着墙根子说话了,我说你这天天不是对着墙根子说话,就是对着椅子凳子说话,我说要不是你别开面馆了,改开精神病院算了。” 黄毛脱下一只人字拖就朝着说话那人扔过去:“草,你才是疯子,我们阿宝要是疯子,你就是个傻子。” 钟阿宝才不急,他不紧不慢的嗑完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慢慢的说:“你面有凶色,离着你五十步内必有凶鬼,我一会儿要跟你身边的凶鬼说说话。” 第69章:疯子阿宝六十八 钟阿宝说完,就疯疯癫癫的笑了一会儿。那几个年轻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浑身惊悚,细细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钟阿宝笑完,就去小厨房热火朝天的煮他的面去了。一不会儿,几碗牛肉面就被端了上来。 钟阿宝煮碗面,就朝着离那群人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站在开始有说有笑。他似乎是跟什么在热切的聊天,有时候认真思索,有时候闻言软语,有时候声严色厉。那群年轻人有的面都不吃,就看着疯子阿宝和一团空气说话。 钟阿宝不知道从哪儿拎出一个小酒壶,盘坐在地上,倒了两小杯酒,一杯自己喝,一杯酒洒到地上,也不知道说到了哪儿疯子阿宝竟然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柳生目不转睛的盯着钟阿宝。他手里的筷子夹着一筷子面,现在面从筷子掉落下去了也不觉得。黄毛捡回了人字拖穿上,他朝着那群年轻人大声说:”看什么,快吃你们的面。“其中一个年轻人嘟嘟囔囔的说:”当然是看疯子。” 黄毛见柳生也不目不转睛的盯着钟阿宝,以为柳生也对钟阿宝有什么想法,又看柳生面上也没什么别的神色,就对柳生说:“我们阿宝啊,也是偶尔犯病,我们阿宝不是疯子。” 柳生点头:“他不是疯子。”别人看不见,可是柳生和探出头的大白看见了,在钟阿宝的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淌血的鬼,这只鬼肢体残破,面目凶狠,这是一只索命的鬼。钟阿宝在和这只鬼聊天,聊得很高兴,他的语句古怪,问的也是些古怪的问题,比如,三途河河岸是否花开,比如做鬼的最近伙食好不好,比如现在是哪一只鬼王当差。他面前的那只索命鬼有的能回答出来,有的回答不出来,钟阿宝听见好笑的就笑笑,听不见好笑的就继续问。 柳生的心里恍惚的看见很久之前钟池宴跟自己说话的情景,也是这样,钟池宴喜欢盘腿坐着,听见好笑的,就会大笑,听不见自己感兴趣的,就会继续听。钟池宴是喜欢聆听的,是喜欢听故事的。他这一刻,似乎就确定眼前这个就是钟池宴,但是又觉得不可信。 他恍恍惚惚的站起来,站到了钟阿宝的身边,也跟着坐了下去,认真的听着钟阿宝跟着那只索命鬼闲话家常。 等到那几个年轻人吃完了面,嘻嘻哈哈的找黄毛结了帐,不屑的看了柳生和钟阿宝一眼。有人说:“你看,这儿有一个跟着发疯的,真是名师出高徒啊,疯中更有疯中手。”说完,这群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钟阿宝才不恼,等到那群人出了店门,他才站起来,对着那只索命鬼说:“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该忙我的了,跟你聊天不错,我只是不想你把血弄到我的店里,我还得做生意,你现在可以去忙了。” 钟阿宝说完,就站了起来,拎着他的小酒壶,走到一张桌子前,和黄毛坐在一起,开始嗑瓜子。 柳生见那只鬼飘乎乎的出去了。 柳生就继续坐在桌子前吃他的那碗面。 下午的时候,人来的更少,只有晚上的时候,这个小面馆才稀稀拉拉的来了十几个人。疯子阿宝没事儿干,他和黄毛磕了一下午的瓜子。晚上的时候忙着煮了一会儿面。柳生不走,他们也不催,任柳生这么呆着。 面馆里到了晚上九点多就没人了,钟阿宝拿了一件破白背心穿上了,他打了哈欠,对柳生说:“你该走了,我们该打烊了。” 柳生站起来,他目光坚定,语气确定:“钟池宴,你是钟池宴。” 钟阿宝抓了抓他的头发:“我是钟阿宝,哎哎,我有人证的,黄毛,你过来,告诉他我是钟阿宝,别让他认错人了。” 黄毛在一边拿着抹布擦桌子,他一边擦一遍给钟阿宝做保证:“他是阿宝,咱们阿宝哪有那么有文化的名儿。” 钟阿宝朝着柳生说:“听见了没,我是钟阿宝。”钟阿宝的面目认真,语气实在,好像是柳生真的认错了。柳生盯着钟阿宝的眼睛,看不出真假。 柳生迷茫的张嘴:“我觉得你是钟池宴。” 钟阿宝把脖子挂的毛巾甩到桌子上,他骂骂咧咧的说:“草,我没准只是和他长得像,我还和我老子,我爷爷长得像,你倒是没看见他们,你看见他们还非说他们是那个什么宴,你说我是那个什么宴,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柳生有一点哑了,他没有证据,除了眼前这人的长相,钟阿宝的身上没有一点钟池宴的气息。一点一点的也没有,但是他的行事声音会那么淡淡的透出钟池宴的影子。 黄毛有点不耐烦他们这么拉拉扯扯了,谁不急着回家,跟老婆孩子热炕头。黄毛伸手要把柳生推出去,他的手刚一碰到柳生,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就从柳生的怀里钻了出来。大白朝着黄毛的手就是一口,咬的黄毛的手立马就缩了回去,在那儿跳脚:“什么玩意咬的老子,疼死了。” 大白从柳生的怀里跳出来,他瞬间变成了一个人,裸着的人,他朝着钟阿宝说:“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你的亲人在何方,你活着是为什么,你可曾爱过谁,你可能记得谁,你可能忘记谁,钟阿宝,你想一想。” 黄毛的一把鼻血就流了出来。王韶普这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骚的不得了,美的不得了,他疾驰火燎的朝着后面的小厨房奔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说好歹穿件衣服,行不行,这不是让我犯罪吗,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黄毛疾驰火燎的拿了两件衣裳出来,走出来又愣住了:“不对啊,这大美人哪来的啊。”黄毛终于后知后觉了,他的尖叫声要从口腔里出来了。 柳生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黄毛的身后,他伸手捂住了黄毛要尖叫的嘴,黄毛呜呜的乱叫着,手脚乱蹬。 王韶普眯着一双艳丽的狐狸眼,他几乎步步紧逼:“阿宝,你看,任何正常人看见我都是这幅模 样,只有你不一样,你是不一样的,你让我们怎么怀疑你不是钟池宴?” 王韶普的手指向了柳生,他说:“阿宝,他杀了一个人叫做钟池宴,他痛恨着自己,他在漫长的岁月还要活下去,那么死去的钟池宴对他是一个折磨,活生生的永无尽头的折磨,他将永远无法从这个噩梦里醒来,始终记得他杀了钟池宴,他想要知道钟池宴过得好不好,他想知道钟池宴是不是还活着,想知道钟池宴是不是恨他,想知道钟池宴是不是还记得他,你不能不记得他,你不记得他,还不如杀了他。” 柳生的泪珠有了掉了来。一个不记得,简直就是判了柳生无期徒刑,终身监禁,比起不记得,柳生更愿意钟池宴恨他。 疯子阿宝根本就没理会王韶普的长篇大论,他似乎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伸出一根手指正在角落里呜呜的叫着逗着什么玩。王韶普的脑门上都要蹦青筋了,他看见墙角立着一只新死的小猫咪的亡灵。小猫咪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疯子阿宝的手指,就穿越面馆的墙跑了。 钟阿宝站起来,他对柳生说:“你放开他。”然后他又对黄毛说:“他放开你,你先别叫,你的叫声简直是太难听了。”黄毛点了点头,柳生这才松开了手。 钟阿宝才不急,他把柳生和王韶普晾到一边,开始擦起了桌子,一张一张的擦得干干净,检查了门窗,关了灯,拉下了卷闸门,上了锁。黄毛等着给钟阿宝涨士气,一直撑着不走,现在打了样,关了门,钟阿宝对着黄毛说“你走吧,我没事。” 黄毛这才犹犹豫豫的骑着一辆黄色的小电摩走了。 疯子阿宝拎着一袋子垃圾,也跟柳生和大白说话,径自的朝前走。柳生跟在钟阿宝的身后,大白穿着黄毛从后厨淘腾出来的那两件衣裳,跟在柳生的身后。 大白小声的朝着柳生嘀咕:“要是认错了怎么办,我都那么说了,这孙子一点反应都没给。” 柳生也小声的对大白说:“错了就错了,还能怎么办。” 他们跟着钟阿宝扔了垃圾,沿着一条小路走,走到了一处居民楼下。这栋居民楼有些老旧,红墙退成了粉红色,可见年月。钟阿宝上了楼,柳生和大白也跟着上了楼。大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跟柳生咬耳朵:“明着跟踪,都不带掩饰的,这钟阿宝也够怪啊,这不是明摆着你们爱跟跟啊,老子临危不乱嘛。” 钟阿宝在四楼的一个门停下来,他回头看的时候,大白正含住了柳生的耳朵。钟阿宝也不在乎王韶普的这些小动作,倒是柳生的脸红了。钟阿宝拿着钥匙打开门,他漫不经心的说:“进来吧,我有一样好东西,让你们看见钟池宴。” 第70章:疯子阿宝六十九 柳生跟大白跟着钟阿宝走进房间。这个房间杂乱无章,客厅里到处乱扔着脏衣服,只有桌子上还算干净。钟阿宝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扒拉开,扒拉出一个位置对柳生和大白说:“坐。”柳生和大白看着那个只有二十厘米宽的位置,也不知道怎么坐。大白干脆也不吭声了,柳生摇头:“我不坐。” 钟阿宝也不理会他们坐不坐的问题,他去一个柜子里开始翻腾了半天,才从里面拿出一个奇怪的半截子的东西来,顺便也从里面掏出两个大相框来。 钟阿宝把那两个相框举起来,他指着那两个相框说:“看,我跟我爸,我爷爷长得是很像的,没准我和我爷爷的爷爷也长得很像。”柳生看过去。这两个相框里是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站在海边,一个穿着军装手拿长枪站在战场,这两个人跟钟阿宝像极了,柳生觉得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柳生点头:“他们跟你是像极了。” 大白也跟着赞同:“简直是一模一样。”他这话里语气分明就是不信钟阿宝这两张照片。 钟阿宝给看他们看完那两张照片又把照片压回了箱底。他把手里裹着那截子东西的报纸解开来。大白看见报纸裹着的是半截子食指宽的香。那香的气味浓烈,刚刚一打开报纸,整个房间就充满那种香的味道。这味道醇厚,轻轻一嗅,深入骨髓。大白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他脱口而出:“返魂香。” 钟阿宝举起那半截子香说:“这是假货,返魂香早就丢了几千了,哪儿去弄返魂香。”柳生盯着那只香,这香的味道他一定是闻过的,在漫长的岁月这香味穿透时光印留在他的脑海了,一经提醒,就翻天到底。 柳生轻轻的说:“不,这不是返魂香,这是钟池宴的香。” 钟阿宝笑了一笑,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他说:“现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然我点燃这根香你们就会见到钟池宴了。”他问:“你们可以反悔。” 柳生摇头:“我不反悔。” 大白自然是跟着柳生:“我跟他一起的,老子是他男人。” 钟阿宝一笑,他的手里的那枝香被点燃了。渺渺的香气飘过来,柳生脑中清醒,神智昏沉,他遥遥的听见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那声音轻微,确实是钟池宴的声音。柳生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他在这香气里昏沉清醒。 这渺渺的香气带着柳生进入了一个幻境。等到柳生不在觉得双眼昏沉,能够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了眼前的情景。他身边还有大白,大白拉住他的手,朝着柳生说:“草,这是哪儿啊。”柳生看着眼前的漂亮的池水,湛蓝的,就像是一颗蓝色的猫眼,像是一滴仙女的泪水,看着池水缭绕的云,白的云像是洁白的哈达,像是过往的云烟。这里,就是曾经在他的梦中无数召唤他的地方。 柳生说:“这就是原本的瑶池。” 美丽的瑶池,仙境瑶池。 轻薄缭绕的白云散去,瑶池上的山峰站着两个人,柳生遥遥的看了清楚,他说:“大白,其中一个是我,一个是钟池宴。”大白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钟池宴,钟池宴似乎觉出穿越久远的时光有人在流转漫长的岁月里看他,他有意或无意的朝着这边一笑。大白看着钟池宴,钟池宴是比不上他美的,但是钟池宴神采飞扬,英明俊朗,顽劣狡黠,自在逍遥,他简直就像一只无可拘束的鹰。 幻境中的柳生站在那样的钟池宴的身边,眼神里充满了仰慕和崇拜。大白看的眼睛发酸了,他轻轻的掐了柳生一下:“你就那么喜欢他呀,你怎么不把他弄到手,就你这勾人的小性格。”柳生也看见钟池宴身边的自己,他第一次旁观自己的神情,柳生感叹:“我是多么的仰慕他,大白,这无关爱恨,有一种人就是能让你无关爱恨的生死相随,恨不得能陪他走遍天地,因为他是钟池宴,他有这个本事。” 钟池宴背着一把剑朝着幻境中的柳生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柳生指着那个画面对大白说:“他在跟我道别,他要去上战场了,跟那些失败的神进行一场战争,我要在这里守着瑶池,看着那百万僵尸走进瑶池里,在他回来之后,我杀了他。” 大白握紧了柳生的手,他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别怕。” 钟池宴赢了,他回来了,他一身的鲜血,满头的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他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者,画面中的柳生几乎不敢伸手去触碰他,不,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钟池宴,他看着这个老者蹒跚而行,看着这个老者跌倒爬起,看着这个老者枯朽的身躯,看着这个老者浑浊的眼睛,这一刻,他心中的钟池宴已经死去。 柳生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对着那样的画面说:“大白,大白,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想的,我看着这样的钟池宴我宁愿他死了,也不愿他这么活下去,钟池宴怎么可能这么活下去,他这么活下去,还不如死了。” 柳生说:“于是我杀了他。” 在瑶池的山上,柳生杀了钟池宴,他接过钟池宴的剑,一剑刺穿了钟池宴的胸膛,钟池宴的灵魂飘散出来出来,柳生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灵魂,这是一个老者的灵魂,毫无生机和朝气。柳生的闭着眼留下泪来,他伸手轻轻的一捏,钟池宴的灵魂也散去了。钟池宴死了。 柳生跪在死去的钟池宴面前,掩面痛哭。 柳生看着痛哭的自己,他对大白说:“你看,是我杀了他,在我杀了他的那一刻,我觉得一个时代结束了,从此钟池宴的时代过去了,柳生的时代也不存在了,于是,我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大白看着柳生挖了一个坑,他平静的躺在那个坑里,执着的不肯闭上眼睛,层层的落叶掩埋了他,层层的尘土覆盖了他,柳生的躺着的地方变成了平地,平地上盖了房子,房子拆了变成了森林。 大白抱住了柳生,他说:“以后我们埋在一起。”柳生看着死在瑶池上的钟池宴的尸体,看着这个老人的尸体,他想如果钟池宴活下去会怎么样,如果钟池宴活下去,难么自己会照顾着他,看着他死去,心里总是少一些难过和愧疚。然而,柳生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你还会杀了他。 钟池宴的尸体在漫长的岁月里化成了尘土,尘土累积,在漫长岁月之后,他生长的地方钻出了一颗小树苗,这棵树苗化成了人形,有着钟池宴的模样。只是他的眉毛没有钟池宴的浓黑亮丽,只是他的身体没有钟池宴的强健有力,只是他的笑没有钟池宴的狡黠顽劣。 他下了山,有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犹豫的一会儿说:“我叫钟阿宝。” 柳生的心里凉了,他握住大白的手说:“他死了,原来真的是钟阿宝,不是钟池宴,这是池宴留给我看的,要告诉我他死了。” 钟阿宝悄无声息的浮现,他出现在这场幻境中,他说:“不,我也是钟池宴,我有着钟池宴的血肉,有着钟池宴的一半灵魂,我蛰伏地下,原本是不过是一颗种子,但是钟池宴血肉浇灌了我,他的残余的魂魄滋养了我,我就是钟池宴,但是我还是钟阿宝,柳生,钟池宴从未恨过你,这是钟池宴留给你的梦境,他料定你在日后的岁月可能会寝食难安,留给你看,看他照旧活的潇洒自如,请你无需担心。” 柳生禁不住捂不住了脸,但是又舍不得不看,他看见钟池宴赤着脚走路,看着他背柴做饭,和猎户大笑欢声,他看见钟池宴拿枪上战场,拔枪杀敌,快意恩仇,他看见钟池宴坐镇商场,谈笑风生,哪一个都是钟池宴,哪一个又都不像钟池宴。 这都是柳生没有见过的钟池宴。 商场上的那个钟池宴拿着一顶帽子戴到头上,他慢慢的回头来微微一笑,似乎看见了柳生,又似乎没有看到,这是那个眉目秾丽的钟池宴,他顽劣一笑:“柳生,一别数年可好,你看我,照旧还好,别再挂念。” 缭绕的香气慢慢散去,那幻境竟然消失不见。柳生站在钟阿宝的杂乱的房间里,看着钟阿宝举着一截子灰烬。 钟阿宝长叹一声:“钟池宴并不恨你,柳生,我是钟池宴也是钟阿宝,换句话说,我既不是钟池宴,也不是钟阿宝,我做不来钟池宴的风流放荡,做不来他的大气使然,我甚至无法理解钟池宴的生活,他曾经伤害过多少人,镜山美人,玉山女子,多少人为了他伤透了心,陈村迷宫,断山成院,多少人为了他的任性付出了代价,柳生,并不是我不认你,而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钟阿宝抖了抖手上的灰烬,他拉住柳生的手:“都忘了吧,没有钟池宴,没有柳生,钟阿宝很好,你也很好,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柳生心中长久的阴霾瞬间聚拢,又瞬时散开,他轻轻的说:“都很好。”柳生泪水肆意,他小声地对钟阿宝说:“我能不能叫你一声池宴?” 钟阿宝对他说:“叫吧。” 柳生小心的叫了一声:“池宴。” 钟阿宝轻声的嗯了一下。 柳生又问:“池宴,你可好,我有错,你能原谅我吗?” 钟阿宝对他说:“你没错,我很好。” 他们是多年老友,这样的相遇竟只让人想要流下泪来,心酸多过了欢愉,难过胜过了欢喜。全然的物是人非,只能让人说出一句我很好。 柳生朝后退了几步,他拉着大白的手,朝着钟阿宝说:“池宴,我要走了,你很好,就行了。”柳生的步伐很慌张,他拉着大白朝着门口走去。 钟阿宝笑了对柳生说:“等一等,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柳生的停住了脚步,钟阿宝转身又去箱子里翻腾东西去了。不一会儿,他从箱子里翻腾出一本书来,他朝着柳生扔了过去,对柳生说:“你离家这么多年,有时间还是回去看看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是钟池宴留给你的,留给你回家的路。” 柳生接过那个本子,揣进了口袋里。 钟阿宝又对他说:“有时间过来吃面,疯子阿宝的面最好吃,来吃面不收钱。” 柳生遮住了眼,拉着大白狂奔出门,他几乎不能接受钟池宴对他这么好。 柳生走前面,大白走在他的后面,柳生很快就止住了泪水,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星星说:“真好,大白真好,就这样多好。”大白听不得柳生说这样的话,他往前一跃,揽住了柳生的脖子:“得了,别惦记钟池宴了,你看他到底是还是钟池宴,煮个面也过得逍遥快活。” 柳生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大白揽着柳生的脖子走到马路牙子上,找了地方随便一坐,他伸手去摸柳生口袋里的书:“快来给看看,钟阿宝那个孙子给你写什么,万一不是什么地图,是什么情书那就不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过去:“万一你还是放不下那个孙子,你让奴家的心里怎么想吗?” 大白这话说的娇滴滴的,着意的想逗柳生一笑。无奈,柳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大白把手里书拿过来。书是泛旧的黄色,纸张粗糙,上面写着三个字,舍生兽。 第71章:有兽舍生七十 书本打开,书的第一页是一只漂亮的兽。修长的手臂,湛蓝的眼睛,迷人的樱色肌肤。在这页书的旁边写着一行小小的字,岭山之南有异兽,良善无邪,且美且修,不知世间浑浊为何物,女娲补天之时,不忍视民间疾苦,既舍身补天,故名舍身兽。 柳生看着这只兽,他的手指轻轻的抚摸那只兽身上的鳞片,湛蓝的眼睛。他小声的问柳生:“它那么美是不是?” 大白实在看不出一只兽有多美,然而大白看出来柳生是极其喜欢这只兽的。所以他撒了个无关大雅的的小谎:“是挺美的。” 柳生颇有些恋恋不舍,他叹了口气:“我原来不知道它们是美的。”柳生掀开这本书的第二页,他看见自己熟悉的字体,钟池宴的字体。钟池宴在书上写道,舍生兽有七情无六欲,可化兽为人,舍身兽化身为人多貌美女子,性温良,多柔情,此兽隐世,不可多得。柳生打开这本书的第三页,上面歪歪斜斜的记录这一些趣事儿,柳生看着这些钟池宴的趣事,一页一页的认真的看下去。 看到了十几页,柳生看到上面画着一页地图,用红色箭头标志着路线,钟池宴写到,岭南寻兽。 柳生认真的看着那张地图,他的手指沿着红色的箭头行走,最后停止在顶端,他对大白说:“大白这里就是我的家。” 柳生说:“我是一只舍生兽。” 柳生这句话也把大白惊的不轻,大白的狐狸眼都瞪圆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柳生一圈,又凑近柳生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味儿来。大白不由的骂了一句:“你个小骗子。” 柳生极其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一只舍生兽。” 大白再惊也信了,但是柳生究竟是什么跟他没多大关系,柳生就是柳生,柳生除了柳生还能是什么。大白也不在意:“是就是呗,来,变个原形给我看看。” 柳生摇了摇头,他说:“我不能,舍身兽化兽为人,就是脱胎换骨,就是决绝的切断了自己跟兽的联系,从此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只能是柳生,它们决绝的切断了跟我的关系,我根本回不去了。” 柳生的语气有些寂寞,有些萧条,他的手指不自在的敲着马路。大白终于文艺了,他叹了口气:“柳生,谁都难免一个人,何必落寞难过,就连钟池宴那样的人都难免如此,你看,此刻你还有我,你并不寂寞,如果没有差错,你不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当然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只看你嫌不嫌弃我,我们将来还是会在一起的,会很多很多的年,所以,你并不寂寞,不用这么难过。” 柳生看着难得正经的大白,他说:“我不嫌弃你的。” 柳生指着那本书说:“当年,钟池宴从山海轶传中看到舍身兽的故事,他喜欢上面那句舍身兽化兽为人多是漂亮的女人,性情温良,柔情刻骨,也许他是看上了这兽隐世不可多得,也许他是想要一个漂亮的美人,反正他决定去山上找一只兽带下来,他历经千辛万险的到达了岭山之南,到了我的家。” 柳生轻轻一笑:“钟池宴就是钟池宴,他有本事让隐世的舍身兽出来见他一面,即便他不能带走一只兽,他也心满意足的欢快游畅。”柳生颇有些不好意思,他这简直是有些在揭自己的短了,他说:“我那个时候,还是一只半大的兽,舍生兽虽然隐世,但是并不是见不到人类,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一身鳞片蓝色眼睛是多丑的事儿,我觉得人是美的,我想变成一个人,那个时候恰恰 钟池宴来了,于是我偷偷的跟着钟池宴走了。“ 大白颇吃了些酸醋,他酸溜溜的说:”你这还和钟池宴私奔过啊,你是不是也得和老子私奔一次,别想那个钟池宴了,他长得不比老子美,还是个煮面的,那配得上你,你还是好好的跟着老子吧。“ 柳生又笑了,他伸手摸摸大白的头发:“钟池宴以为自己带回去的是个美人,没想到,他带回去的是我,舍生兽化兽为人,需要很大灵气,钟池宴一心要弄个美人出来,而他的血是灵气最大的东西,钟池宴是女娲血脉,所以我喝了他不少的血,他的血是不红色,不是金色,是一种金红色,大白,你看我的血,何其类似钟池宴,我到底是没有变成什么美人,我变成了柳生,但是我们是兄弟,我们是挚友,我们是亲人,这就够了。” 柳生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说着他觉得有点累。他把那本书拿在手里,眼睛看着前方,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他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柳生想,原来钟池宴死在他的手上,还记得给他留下一条回家去看看的路,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想回家看一看的。 他盯着前方看了老半天,终于扭头去看钟阿宝住的那栋楼。老旧的楼房里,大部分人家早就熄灭了灯,只有那么一两户人家是亮着的,钟阿宝住的那层楼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柳生在心里轻轻说,池宴,再见。他慢慢的告别他的过去,一个属于钟池宴的世界,一个属于柳生的时代,在这个世界,在柳生的心里,就这么过去了。 难免会难过,然而,柳生知道的总一天这些事都会过去的,不过早晚,总也跳脱不出悲喜难过,爱恨纠结,总也逃脱不了生死离别。 柳生站了起来,他朝着大白伸出手去。大白伸出一只手,拉住柳生的手。柳生伸手把大白从马路牙子上拉了起来。 他把那本书揣进了怀里,他想了想对大白说:“大白,我带你回家看一看吧,看一看我的家,它们多么美。” 大白眯着一双狐狸眼,他伸手揪了揪柳生的耳朵:“回就回,老子饿了,你不饿吗,老子今天可是什么没吃啊。” 柳生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紧的说:“我只吃了一碗面。” 他们朝前走着,钟阿宝的那栋楼慢慢的远离了他们。柳生走出了很远去,忍不住的回头去看,那栋老旧的居民楼被挡在了高楼的后面,看不见了。柳生不由的想,有多少人是这样的被遗弃在原地,他想起了张林麒,也不知道现在好不好,怨不怨他。 这个镇子小的很,即便是经济很繁荣,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麦当劳肯德基什么的彻夜经营的地方。大白和柳生转了大半圈,发现什么都关了门。大白在小公园找了一张躺椅,柳生躺在躺椅上的树上,干脆睡一觉醒了算了。 柳生躺在树上,睡不着。大白睁着眼睛,肚子还是有点饿。 柳生在树上拿了一片叶子嚼着,他听见大白肚子咕咕的响儿,就好心的问大白:“你吃叶子吗?”大白感谢了柳生的好心:“我不吃,吃叶子我还不如下水捞条鱼吃。”大白说完,这句话,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草,老子怎么不下湖抓鱼吃呢,我一定是傻了。” 这个公园里真的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大白在安静无人的夜晚,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狐狸,他伸出巨大的爪子朝着那湖水重重的一击,无数尾十厘米左右的小鱼,甚至更小的鱼跃出了水面,大白看着那些还不够塞牙缝的小鱼不死心,他又伸出爪子重重的一击,结果连只大点的鱼的影子都看不到。 大白有些蔫蔫的趴在树下不愿意动了,他说:“都是点子小鱼苗,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柳生忍不住安慰大白:“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去吃好吃的。” 大白颇有些无奈:“肚子饿,睡不着。” 柳生想了想说:“那,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大白说:“说吧,你有什么事儿要我商量,要是你亲一亲我让我心情好了,没准我就答应了。” 柳生斟酌一下词语说:“我刚刚从地上钻出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张林麒,我想去岭山的路上,绕道去看一看他,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柳生似乎颇为能拿捏大白爱拈酸吃醋的毛病,他绕过了重点,跳过了他和张林麒的那一段,柳生知道,他要是真想去,大白不会不让他去,但是大白会觉得心里不痛快。 大白从来没让柳生觉得不痛快过,所以柳生也不想让大白的心里不痛快。 果然,只要是柳生想要做事儿,大白都是不拦的,他说:“想去就去呗,到时候咱们请他喝个小酒,吃点小菜。”大白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让他也看看我这样的美人,夸夸你有眼光,我这样的美人一般人见不到的。” 柳生心里说那还了得。他摇了摇头:“我不去见他,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走了,我没脸去见他,大白我只要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说到底,我也不过是顺路。” 大白抬起脑袋问他:“你那个朋友在哪儿?” 柳生回想了一下,他对地名并没有太大的记忆,他想自己是如何到达长白山的,柳生说出了一个地名。 大白心里说这可不是不顺路,那是一点也不顺路啊,但是大白嘴里说:“挺巧的,还挺顺路,咱们就顺路去看看他吧。” 柳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他嚼着树叶,看着天空,他身边趴着大白,他刚刚告别了钟池宴,将要去见张林麒。然而,只有大白,是永远在的。他忍不住又朝着大白探下头去:“大白,有你在真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大白眯着他的狐狸眼,忍不住骂了一句:“草,你能不能不挑老子饿的没力气的时候说小情话,你是不是看老子饿的没劲办了你,小生生,你一定是故意的。”大白眯着狐狸眼,很没脸的说:“不过我爱听,好听极了,你再多说。” 第72章:再见林麒七十一 第二天的白天里,王韶普也不知道去哪儿弄了点钱,去小镇里卖驴肉火烧的小店里买了一百块的驴肉火烧,二十来个,要了两碗蛋花汤,两人坐在靠门的座位上狼吞虎咽,等到二十来个火烧吃完了,王韶普还有点意犹未尽。他抹抹嘴,摸摸肚子,满足的啊了一声,也不在乎他这么一个美人这么吃东西有损形象。 柳生也吃的很满意,这家的驴肉火烧做的不错。火烧烤的脆香焦黄,驴肉伴着青辣椒香而不腻。 吃饭的时候,王韶普打听了一下,这个小镇里没有火车,只有一个小的汽车站,要坐火车还得先坐汽车到城里。王韶普付了钱,打听了小车站的地方,就带着柳生朝着小车站过去。他们走的那条路恰巧路过钟阿宝的面馆,清晨里,钟阿宝的面馆还没有开门,卷闸门拉下来,没有什么人气。柳生看了一眼,跟着王韶普朝着小车站过去。 小车站里车不过只有几辆,都是开向附近不远的地方,王韶普去唯一的售票口买了两张进城的车票。 等到柳生坐上的有些破旧的红色的汽车,他的面色沉静,目光从容,看不出伤心难过来。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王韶普就是觉得柳生的心里是不痛快的。王韶普少有的温情了,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伸出一只手环住了柳生的腰,一只手在柳生的背上轻轻的拍着:“我在呢。” 他们像是这世间任何最普通的情侣,旁若无人的享受着两人间的温情,在某一个时刻,只看得见彼此。 柳生淡淡的嗯了一声。他趴在窗口,看着流逝的风景。绿色的田野,破旧的平房,来往的人,飞驰的汽车。柳生突然生出了倦怠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走到哪儿里去,是不是一直这样奔走匆忙,他羡慕起来这些平凡的人来。他看了一阵,回头对王韶普说:”大白,我们买一间房,住一阵吧,我去算算命,杀杀鬼,你去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养家糊口总还是可以的。” 大白呵呵的笑了,他点头说:“好,等我们从岭南回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城市,买一间房,你算算命,杀杀鬼,我坑蒙拐骗,一起养家糊口。” 柳生也不答话了,他扭过头去,继续看车外的风景。 莫约过了两个小时,车到了站,他们没什么行礼,两个人就是赤手空空的下了车。打了一辆车去了火车站, 这时期正赶上旅游热,火车站的人很多,排的队很长。王韶普凭借着自己的美色插了对,等他插进去,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只剩下的红票子不够买票了,王韶普开始后悔来的时候打车了。他狐狸眼滴溜溜的一转,他趁着人挤来挤去,转身的瞬间,摸了摸他身后那个人的口袋,从里面摸出来几张红票来。王韶普买了票,拿着票就找在候车室等着他的柳生。 柳生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正在很认真的剥一个橙子。王韶普远远的看着他,不由的笑了。他走到柳生身边,把手里的一张票递给柳生,小声的说:“哎,我说咱们就是在火车站认识的,那个时候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这个人真是个小鲜肉啊,怎么着也得吃上一口,你第一眼,看见我觉得我怎么样?” 柳生剥完橙子,掰开分了王韶普一半,他认真的回答了王韶普的问题:“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这个大美人真是又骚又美,太骚太美,不是我的菜。” 王韶普根本就没抓住重点,他就只关注柳生夸他美了。他得意的朝着柳生抛了个媚眼:“我就说我这么美,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吧。”柳生觉得王韶普的自恋有些可爱,他笑着说:“是,是,我被迷得神魂颠倒。” 在候车室等了二十来分钟,王韶普和柳生终于上了火车。这是柳生第二次坐火车。他的心里没有第一次坐火车的栖栖遑遑的难过,因为有着王韶普在身边插科打诨,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火车在奔驰。他们在火车上吃了一顿寡然无味的盒饭,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听到了火车即将到站的消息。 从火车下来,柳生站在川流的人群里,迷茫的看着这个城市。他对这个城市是极其陌生的,甚至说他对任何城市都是陌生的。 王韶普问柳生:“你朋友住在哪里?” 柳生想不起来,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找一找总是能找到的,我记得那间房子的模样。” 王韶普心想,好家伙,这么大的一座城,找一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他问柳生:“你的朋友叫什么?” 柳生回答:“张林麒,似乎是很有钱,他们家有个大房子,房子很漂亮,他有一个哥哥,哥哥叫赵林川,有一个弟弟,弟弟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父亲母亲是不是还活着。” 王韶普又问:“别的没有啦?” 柳生摇头:“没有了。” 王韶普说:“这上哪儿找,我觉得我们还是想你说的找一找吧。” 柳生和王韶普出了站口,他们这是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了。出了站,王韶普觉得有些口渴,就带着柳生去附近的小报亭里买水喝。王韶普买了两瓶营养快线,就看见柳生盯着一张报纸看。报纸上,有两个男人,一个长得大眼睛,细长脸,眉目有几分漂亮,另一个浓眉健朗,严谨认真,背景是一个漂亮的大房子。这两个男人占了大半个版面,上面写着几个字,豪门兄弟因何反目成仇。 柳生的手指向那个大眼睛,细长脸的人说:“就是他了,就是这个房子了。” 王韶普扔了一块钱给老板,拿起那张报纸,看了两眼:“你这还认识有钱人啊,这房子还真大,咱们也买一件。” 柳生不同意:“咱们买一件小的,太大的住着太空旷。” 王韶普仔细的看着报纸,他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别墅的地址,认真的把这个别墅的地址和名字记下来。王韶普拧开一瓶营养快线递给柳生:“喝,我这就带你去找朋友去。” 王韶普抬手打了个的,对着的哥报上了地址,出租车带着他们朝着那间别墅驶去。 柳生再次站在了这间别墅前,他蹲在一边的矮树丛后面,拿着瓶营养快线等着,大白也跟着他蹲在了一边,看着那间别墅的大门,门一直关着的,没有什么人进进出出。柳生从上午盯到了现在也没有看到张林麒的影子。 大白都蹲的脚脖子疼了,他忍不住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王韶普这么想的,也就真的站起来,扭了扭腰,动了动腿。 现在的天依旧有些朦朦胧胧的亮,可是这已经是下午七点多的光景了。整整一天了,整个张宅没有一个人进出。王韶普也不管了,他在一边又是跺脚,又是蹦蹦跳跳。 直到九点快十点的时候,一辆车才朝着开回来。车停在了大门口,开到了车库中,赵林川从车库里出来,进了大门。柳生有些失望,不是张林麒。张林麒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想张林麒是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柳生是明白人,王韶普也不傻,他看见了赵林烈就知道在这里找不到张林麒了,都他妈的反目成仇了,还住在一起个屁。 柳生站了起来,他活动了手脚,并没有转身离开。他朝着张宅的大门走去,他按了按张宅的门铃。 门铃响了一会儿,就有个人过来开门,这个人柳生是不认识的,想来是张家新来的帮佣,他对那个人说:“我找赵林川,你对他说我叫柳生。” 新来的帮佣礼貌的点了点头,倒是朝着柳生身后的王韶普多看了几眼,无奈王韶普这骚模样太招人了。 没过一会儿,大门就又开了,柳生和王韶普跟着帮佣走进了张宅。赵林川正坐在沙发上,看见他,站起了身,他礼貌的伸出手去:“柳生,好久不见。” 柳生伸出去跟赵林川握一下手。赵林烈看见了他身后的王韶普,他问:“这位是?”王韶普也在打量赵林川,他发现这位不是他的情敌,他放心了。王韶普眯着他的狐狸眼说:“我是他男人。”柳生回头淡淡看了王韶普一眼。王韶普立马就改口了:“他是我男人。” 赵林川笑了笑,表示心知肚明。柳生点头表示:“我们是这样的关系。” 赵林川给他们让了座,然而柳生并不坐。他站在那儿说:“我是路过这里,顺路来看一看林麒,我马上要走了,我是想看一看他,看一眼。”他语气真挚诚恳,似乎还在为当时自己的不告而别惭愧,竟然赵林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赵林川说:“林麒他,已经搬出去了,他不住在这里,林麒他,很好。”赵林川拿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他指着那个地址说:“这是林麒公司的地址,你去那儿,见到他的机会要大一些。” 柳生接过那张纸,揣进了口袋里。赵林川说:“这么晚了,要是二位不嫌弃,就在这里睡一晚吧。” 王韶普点头说:“不客气了。” 赵林烈说:“不用客气。” 在张宅的醒来,柳生下楼去,王韶普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饭了,他的斜对面坐着赵林川,这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很是投机。看见柳生下来了,王韶普招呼柳生过来吃早饭,赵林川擦了擦嘴:“我叫了司机一会儿送你们过去,我先去公司了,再见。” 吃了早饭,司机送柳生和王韶普过去。柳生的口袋里还有赵林烈写给他的地址,已经全无用处,他来这一次,已经不打算再来了。他把口袋里地址揉成了小团,从车窗扔了出去。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张林麒公司的马路对面,只给了柳生张林麒公司的具体位置,就开车走了。然而柳生不动,他站在马路对面透过穿梭的人群看着。 一辆银灰色的车开了过来,一个大眼睛,细长脸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了。这就是张林麒了。柳生看见了张林麒,王韶普也看见了张林麒。 张林麒比报纸上看上去还要漂亮一些,他从车上下来,似乎无意的朝着马路的对面看了一眼。柳生的心里紧张了一下,他觉得张林麒看见了他,然而张林麒的神色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伸手打开车门,弯腰从里面搀扶出一个女人来,那个女人显然已经怀上了,肚子已经有微微的凸显。 柳生拉着王韶普的手,在他的眼里,张林麒变了一些。这个时候的林麒看上去已经没有骄纵和任性,甚至连以前的眼中的稚嫩都没了,他变得越来越像是他的哥哥,赵林川。 然而,柳生很放心,他觉得林麒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看着张林麒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张林麒扶着那个女人下了车,他似乎又朝着马路的对面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有些长,柳生的心 里觉出他看到自己了,然而,柳生顺着张林麒的目光看去,又觉得似乎不是在看自己。张林麒过了很久,才转过身去,轻轻的把女人额间的头发撩到耳后,亲了亲她的脸蛋。 张林麒表现的亲热甜蜜,幸福快乐。 第73章:此文完结七十二 张林麒确实看见了柳生,开始那一瞥,他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就像是他无数次在人群中看见的柳生一样,一转眼,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在他看第二眼的时候,他长久的盯着马路对面的那个柳生的时候,他发现那个柳生是这真的,这是一个真的柳生,不是他无数次看见的幻象。 张林麒看见柳生,也看见了柳生握住王韶普的手。柳生从来没有这样握住的他的手。没有人知道张林麒的手都在发抖,他压制心里的酸楚和嫉妒,打开车门,装作柔情蜜意给人看,他要让柳生后悔,要让柳生看见他的温柔,让柳生后悔去,要让柳生看见他过得很好,谁没有谁活不下去。 要让柳生知道,他是有人爱的,不缺一个柳生。 张林麒扶着女人走进了楼,他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松开女人的手,有些脱力的靠在墙上。女人在旁边叫他:“林麒,林麒,你怎么了?” 他闭着眼睛摇头:“没事,我没事,我一定是没事的。“ 他的心里翻天覆地的后悔起来,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冲过去,冲过去分那那双拉在一起的手,冲过去质问柳生为什么不告而别,质问柳生他们刚刚开始,为什么就迎来了结束。他的柳生,这世间对他最好的柳生,曾经不告而别的消失了。 张林麒想起柳生不告而别的消失,他心里害怕了起来,他刚刚的看清楚柳生的容貌,现在此刻,柳生还在不在马路的对面。 张林麒冲了出去,他后悔了。他对自己说,我后悔了,哪怕是柳生不爱他,柳生不能留下来,柳生还是要走的,但是现在他想和柳生好好的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你好吗,也已足够。 张林麒冲了出去,马路对面已经没有了柳生的影子。依旧是些陌生的人群在奔走川息。仿佛,刚刚出现柳生就像是一场幻觉。然而,张林麒的心里知道这是真实的。 柳生再一次的遗弃了他,远走了。 张林麒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大街上喊着:“柳生,你出来,柳生,我只想和你说句话,柳生。”他叫着,眼睛闪出了泪花,他此刻又像那个骄纵的孩子了。 柳生听不见张林麒的叫声,也看不见张林麒的泪花了,他跟着王韶普沿着马路,走着,已经走了很远。 王韶普拉着柳生的手跟他咬耳朵:“我看那个小蹄子对你又几分意思啊。” 柳生很正儿八经的回答他:“有很多小蹄子对你有意思。” 王韶普凑近柳生 ,在他的耳朵上舔了一下:“我只对你这只小蹄子有意思 。” 柳生淡定的说:“你真是只骚蹄子。” 骚蹄子王韶普听了哈哈的笑了起来。 柳生知道张林麒一定看见了自己。这就是他们的最好的结局,慢慢的彼此相忘。柳生觉得自己是感激张林麒,蛮横的林麒,被宠坏的林麒,在他再次懵懂的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毫不畏惧他这个别人眼中的怪物,给他一点点真挚的单纯的爱。这让柳生想起来,万分的庆幸和幸福。柳生无数才猜想,如果当初他遇见的不是张林麒,那么的他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柳生想一定是跟现在不同的。 柳生对着哈哈的大笑的王韶普说:“我是想对他说谢谢的,你不知道,他对我是好的,得以遇见他,三生有幸。” 王韶普说起了甜言蜜语:“得以遇见你,三生有幸。” 柳生笑而不语。 柳生在这曾经掩埋过自己的城市逗留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干,他躺在一棵树上,怀里挂着王韶普,他突然想跟王韶普讲讲自己的往事,他慢慢的都想起来了,他想起原来自己叫做柳亭,柳小钻,做过木匠,做过书生,爱过男人,爱过女人,想起自己被层层的泥土掩埋,想自己自己每一次醒来都会遗忘。过往如潮水,终于清晰,柳生躺在树上,讲着他的过往,他爱过的男人女人死了,他见过的繁华枯了,他走过的往事已经成灰。 王韶普趴在柳生的怀里静静的听,他的心里少不了拈酸吃醋,然而,王韶普明白的很,现在也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帐等以后算还是行的,总之人是自己的,到哪儿也跑不了,着什么急。 柳生讲完了自己的往事,心里就像是卸了一个大担子,轻松了不少。 王韶普客观的总结:“现在你叫柳生了,跟那些事儿还有什么关系,讲讲也就算了,心里就别放了。” 柳生赞同王韶普的话:“不放心上。” 王韶普伸出舌头舔了舔柳生的脸。表示他对柳生的回答很满意。 他们沿着钟阿宝给的路线朝着岭山走去,有时候坐车,有时候走路,有时候也会在一个地方停上个三五日。越来越接近岭山,柳生反而有些近乡心怯,他辗转反复的有些睡不着,盯着两个黑眼圈,栖栖遑遑跟着王韶普。 对柳生而言睡不睡也不觉得什么,但是王韶普看不下去。王韶普找个药房给柳生拿了些安神的药,药倒是照着医生说一天三顿的吃着,但是作用还是不大,柳生照旧是两个黑眼圈。 柳生顶着两只黑眼圈沿着钟阿宝给的路线前进,终有一天到达了目的地。然而,柳生惊讶了,他指着眼前空旷的平地说:“这里原来是一座山的,很大的山,山上有流水,有许多的树,很美。”他回头去看王韶普,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激动:“它们去了哪里?” 王韶普站在这一片空旷的土地上,他仰头想了想,斟酌着说:“是不是岭山也像是昆仑幻象一般是一座被虚化了的山,它不存在于这世间,是虚无的?” 柳生摇头:“我从来也不觉得岭山是虚化了的山。”柳生站在那儿,想着是不是时光流转,沧海变成了桑田,高山变成了平地,生变死,存在变成了消失。岭山不在了,他的同胞,他的亲人,漂亮的舍生兽,善良的舍生兽也不在了,它们去了哪里。 柳生突然觉得胸腔里烦闷难捱,他对王韶普说:“大白我难受。” 王韶普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难受,我还在的。“ 王韶普的安慰并不能减轻柳生心中的难受,他觉得心里似乎压了一块沉沉的石头,要把的他的心脏拉扯下来,疼痛难捱。柳生喉咙里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叫喊,这叫喊竟然有些类似兽叫,声音婉转哀鸣。纵然只是轻轻一声,似乎也能音传万里。 王韶普被柳生叫的有些难受,他见得不得柳生难过。他忍不住捂住了柳生眼睛,他说:”不看就不会难过了,你看,你看不见的时候,并不难过。“ 柳生被王韶普捂住了眼睛,他很久才说:”大白,可是我看见了,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怎么能假装没看见呢,难过就是难过了,怎么能假装不难过呢,大白,我连一个可以回去的故乡都没有了。” 王韶普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大白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故乡,也不知道一个故乡对柳生的重要。 在柳生难过的时候,忽然遥遥的从不知道多远的远方竟然传来了几声兽叫,那兽叫的声音,婉转哀鸣,渺渺的传进耳中,竟似哀歌苦情曲。柳生抓住了王韶普放在他脸上的手,他几乎激动的流下泪来,他指着遥遥的远方说:“大白,你听,它们还活着,它们在回应我。” 柳生的心里欢天喜地。 他们站在这消失的岭山之南,心中竟然平静下来。柳生压低了嗓音,轻轻的又发出了几声叫,慢慢的遥远的不知何方天地,会缓缓的回应他几句。声音此起彼伏。 柳生渐渐的停住了。王韶普忍不住问他:”你要去寻找它们吗?“ 柳生摇了摇头:“我不去,它们说它们很好,我对它们说我也很好,大白,我走的很累了,想要歇一歇脚。” 王韶普笑了,他揽住柳生的脖子说:“那我们去买一间房,我去坑蒙拐骗,你去杀鬼算命,一起养家糊口,怎么样?” 柳生黑葡萄的眼睛完成了月牙,他说:“好极了。” 柳生想终于迎来停下来的时刻,停下脚步歇一歇,慢慢的平和的看看这世间的美丽风景,终于不再匆匆来,匆匆去,终于不再一个人埋葬一个人醒来。 柳生亲了亲王韶普的鼻尖:“大白,我是不是没说过,我很稀罕你。” 王韶普也亲了亲柳生鼻尖,他对柳生说:“你说过的,小生生,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还说我遇见我,三生何其有幸。”王韶普顿了顿:“其实,我想说,我也是。” 你我相遇三生何其有幸,惟愿此生绵绵无绝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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