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草丛里突然传出几声咕噜咕噜声。 涂梓:“……” 殷玦:“???” 涂梓怔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对殷玦解释道:“是一只不听话的小崽。”话音刚落,那里面就蹿出来了一只不到半人高的小狼。 龙崇宇挑了一下眉,目光在小狼崽身上打量了片刻,然后十分客观地评价道:“长得很不错,灵智开了么?” 并不是所有的兽类都能够修炼成妖,所以还在兽类形态时开启灵智就是一个重要的大前提。不然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修妖,那么动物世界可就乱套了。 结果还没等涂梓回答,小狼便矮了身,后背弓起,对着龙崇宇作呲牙状威吓了起来,低吼声在喉咙里不断翻滚。 明显的敌意和标准的攻击礀势,龙崇宇并不把这点小小的威吓放在眼里,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涂梓嘴角一抽,对它招了招手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乖乖等我么?” 小狼看了看对他伸出手的涂梓,静默了片刻,立马狠狠一口叼了上去。 涂梓:“……” 殷玦:“……” 龙崇宇:“……” 被咬了……涂梓额角青筋啪啪直跳,一把拎起小狼脖颈后的皮毛,与它大眼瞪小眼道:“又在闹哪门子脾气了?” 小狼张口便吐出那只对它来说喷香逼人的“兔手”,死命挣扎着就要从半空中下来。 涂梓叹了口气,钳着小狼的脖颈把它放下,然后对殷玦道:“这只小崽是我半年前在山里捡的,大概没有喝够母乳的关系,脾气很糟糕。” 小狼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太像已经开了灵智。”殷玦默默地伸手捏了捏小狼最近被喂得圆滚滚的小翘臀,心里一边赞叹着手感一边道。 “嗷嗷嗷嗷!”小狼立马就炸毛了,要不是涂梓逮着,它连殷玦也是敢上前扑咬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就是指得这样。 对于这一点,涂梓也很是头疼,他顿了一下道:“我捡到它的时候听它说过一次话,但是后来就再也没说过了,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听错了。” 一般判断是否开启灵智有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方法,就是发声说话,不是动物们简单的代表着传递讯息的声音符号,而是使用更高级的语言。 当然,除了听它说话以外,还有别的比如像黄金蛇一样查看魂体之类的。 殷玦沉思片刻,伸手小心地掰过小狼的脑袋,然后对它道:“看着我。” 声音沉静清冽。 小狼愣了一瞬,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冲天而起的碧青色巨型怪物…… 幻觉片刻就结束了,殷玦淡淡地对涂梓下结论道:“的确已经开了,而且很不错。”和龙崇宇的评价是一样的,这条小狼的资质真的很不错,不用几百年,只需要再熬上个几十年,怕是连涂梓都不是对手了,对于妖兽们来说就是这样,天生的根骨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珍贵。 涂梓笑了一下,并没有去刻意打探殷玦是用了什么样的测试方法,不过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令人振奋的事情了,接下来—— 龙崇宇淡淡道:“进城吧。” 涂梓脸上又附着了阴霾,点点头。 小狼一听立马精神了起来,抖抖毛坚定不移地跟在涂梓后面。 涂梓皱眉道:“你留在这里等我,城里很危险。” 小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还是坚持地亦趋亦步地跟着涂梓走。 涂梓又一次非常严肃地揪着小狼的竖直的毛绒耳朵,“你听到了没有?” 小狼喉咙里一呼噜,照样六亲不认地一口叼了上去。 涂梓:“……”还好他手缩得快…… 涂梓已经放弃和一只刚开化没多久的小崽子沟通了,他只能认真叮嘱道:“跟在我后面,不能瞎跑,不能惹事。” 小狼一听难得乖乖点了点头。 涂梓瞪眼,只好对殷玦和龙崇宇抱歉道:“我会负责它的。” 龙崇宇摆摆手,多了一只小崽子虽然麻烦,但既然人家都把责任揽过去了,那么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殷玦是完全无所谓的,相反可能还有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窃喜。 在通往z市的高速路上,除了他们这辆车有人外,已经看不到其他任何活人在逃命了,丧尸时不时出现一只,龙崇宇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地,直接就碾过去了。 稀里哗啦,尸体内脏破裂的声音从车轮下发出。 suv里,龙崇宇和殷玦坐在前排,一像不太多话,安安静静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一“人”一狼上演全武行。 涂梓:“好了好了,在车上别闹了……” “嗷~” 涂梓:“乖,坐下。” “嗷~~” 涂梓:“啊!你又咬我!你怎么老喜欢咬我!” “嗷~” 涂梓:“好吧我知道你没有用力下口,但是这个习惯真的不好。” “嗷~~” …… 两个小时以后,正式进入z市。 小狼也不再闹腾涂梓了,乖乖团在一个角落,鸀幽幽的眼珠一直盯着从进入市区开始就不断以几何倍增长的丧尸。 suv再怎么走僻静的路段也总会因为发动机的声音吸引越来越多的丧尸,这些丧尸现在已经能够在冬日并不算炽烈的阳光下缓慢前行,他们用气味和声音来辨别猎物,凶残和血腥完全不足以形容他们对于生肉的渴望。 既然是喊人过来帮忙,这个事情怎么做多少还是要交代一番。 涂梓大致地解释了一下道:“我要进去接一个女孩子,她叫林沫,住在玉城小区四栋六单元,六楼,也是顶楼。” z市被放弃了那么长时间,老实说,活人能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没有电力,太阳光也无法照射的地方就成了丧尸们栖息的巢穴,白天龟息在高楼大厦里面,太阳一落山又开始倾巢而出……它们夜晚的攻击力和行动力很强,普通人想要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真的非常困难,单从涂梓身为大妖都不敢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盲目擅闯就可想而知。 欠了殷玦和他那么大的人情只为了救一个人类女孩?龙崇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对于一个修行了上百年,看透人世变迁的兔妖来说,冒着生命危险地去救一个人类,未免太“心善”了些,不过他没有问,毕竟这属于人家的私事。 殷玦显然也是和龙崇宇想法一样,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涂梓眼底的焦虑非常明显,他时不时地伸出手去看看表。 他们此刻已经行进了路程的三分之二,剩下的这段路最是难走,龙崇宇已经到了不出几米就得撞倒一只丧尸的地步,并且因为喷溅而出的血水使得轮胎打滑了两次。 街道上闻声赶来的丧尸不计其数,若是他们再不走快一点,等被丧尸潮吞没可就真麻烦了! 殷玦道:“要不要我来开路?” 龙崇宇看了他一眼道:“不用。”说完,他往窗外贴了几张符纸,趁它们生效之际,立马脚下油门一踩,再一次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符纸是驱秽用的,因为是龙崇宇自己画的,所以倒是对他影响并不大,但是外面的丧尸却开始躲避起来。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玉城小区,小区里路比外面还要难走,再加上很多停在路中央的废弃车辆的阻挡,龙崇宇最后还是道:“把车停在这里,我们徒步进去,不然等一会儿万一被丧尸堵住车子就不好调头了。” 殷玦自然是没有异议,涂梓也说好。 三人都各自准备了一下的武器,因为车旁边游荡着几只丧尸,所以龙崇宇打开车门便朝边上的丧尸砍了过去。 下车后涂梓对小狼道:“如果你不想呆在车上,等会儿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被那些怪物给碰着了,懂不懂?” 小狼眨巴眼歪了歪脑袋,涂梓便当它懂了,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甩棍,带着龙崇宇和殷玦朝着正确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些丧尸曝晒在阳光下,行动一缓,对于三人来说就轻松了不少,只是涂梓担心小狼,一直不断地回头照看它。 小狼恼火地发出低吼声,差点又想一口叼上涂梓的手。 拐过一个半圆的街道,正对着的那一幢楼就是了!涂梓紧皱的眉稍稍一松。 不一会儿,殷玦凭借着好视力就看到那一幢楼的六楼窗前,一个身材略有些发福的女孩正对着他们大力地招手。 ……并且大声叫喊道:“这里!在这里!救我涂梓!涂梓——” 这一声叫得甚是凄惨,简直把在场所有人包括丧尸都惊动了,闻声而动的丧尸除了攻击三人外,都不约而同地循着声源围堵在了楼下,走对路的更是直接顺着楼道爬了上去。 龙崇宇脸一黑,殷玦直接就愣了。 只有涂梓,不顾女孩的呼救,只是手下越发卖力地敲碎起拦路丧尸的脑袋,急切地跑在了殷玦他们前面。 50. 女孩从楼上往下看着,涂梓离她越来越近了,于是终于不再哑着嗓子叫喊,只不过,也因为她刚才的情绪崩溃,声音吸引了不少丧尸朝着这个楼的方向走来。 现在也是债多了不愁了,涂梓想了想对着女孩叫道:“呆在家里别出来,我上来接你!” 女孩点点头,爬在窗台上怔怔地看着,她看到涂梓褪去了她印象里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变得眼神凌厉,身手矫捷。 三人在进入楼道以前,砍倒了至少有十几二十只丧尸,还不包括朝他们走过来,渐渐形成包围圈的另一群。 原本楼道口的铁门是大大地敞开着的,三人进去以后便将门锁了起来。 楼道里有些昏暗,因为无法接收到阳光的照射,一只丧尸跳起来就直接给了跑在第一线的小狼一个下马威。 丧尸猛地俯身飞扑下来,小狼一个急停闪身一躲,被逼到了墙角,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在它还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反击的时候,涂梓从后面一棍敲开了丧尸的头颅,血花四溅。 涂梓对小狼厉声道:“跟在我身后,不然我无法保证还会不会有下次。” 小狼歪头想了想点点头,嫌恶地绕开地上的尸体,乖乖地站在涂梓脚边,比起用牙去咬满是腥臭的尸体,它更愿意接受涂梓的庇护。 龙崇宇则走在最后,防备着哪家哪户又突然冒出一只丧尸。 殷玦就比较轻松了,帮涂梓搭把手就行,不过接到人容易,关键是等会儿出去的时候麻烦。 直到顶楼,涂梓赶紧敲门道:“林沫?开门。” 女孩开门后就像一颗小炮弹一样撞进涂梓怀里,边哭边骂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大概因为饥饿,女孩原本丰腴的两颊都陷了下去,身上也算不上整洁,屋子里更是脏乱,乱七八糟的书本散落在地上,连沙发都被移动到了门后。 涂梓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女孩的肩,对她轻声道:“没事了,我来了,赶紧收拾一下,我马上带你走。” 龙崇宇和殷玦就是外人,根本连屋子都没进,站在门口等着他们收拾东西,顺便说点小话。 龙崇宇凑在殷玦耳边道:“你看见了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刚进门的涂梓的后脖颈。 殷玦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龙崇宇不在意地笑笑,拉开殷玦的衣领,帮他擦拭着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 就在涂梓的后颈处,也和殷玦一样有着一处印记,像枝花藤,正是开得妖娆浓烈。 而小狼还是依旧单纯地跟着涂梓,除了涂梓外,其他人都被无视得干干净净,于是,女孩一转身就被它的身体狠狠地绊了一下,要不是涂梓眼疾手快,她就整个人都扑地上去了。 小狼闪得倒是快,无辜地和刚刚爬起来的林沫大眼瞪小眼。 涂梓尴尬地解释道:“它是……” “我有事要跟你说!”林沫打断道,径直带着涂梓跑进了卧室,她现在暂时还没有那个心情搭理一只灰扑扑又难看得要死的土狼犬。 片刻后,龙崇宇和殷玦又再一次听见了林沫那高分贝的叫嚷声,“你不愿意?!为什么不能带他一起走!” 两人一愣,直觉有些不大对劲,赶紧跟紧房中,只见涂梓脸色木然地站在床前,而林沫怀里则抱着另一个人。 如果要说房里还有除了女孩另外的人,那么殷玦和龙崇宇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他们刚才大意之下竟然完全没有察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这个人不是将死,就是已经死了。 这个年轻人长得也是不错,只是现在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呼吸急促,头上也不断地淌着虚汗,他躺在床上,林沫抱着他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涂梓,只等着他表态。 其实已经不用等涂梓表态了,殷玦皱起眉,代蘀难以开口的涂梓来做这个恶人道:“带他走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快死了。” 林沫脸色蓦地惨白,红肿的眼睛看向涂梓。 涂梓道:“他说的是真的。” 林沫摇摇头,嘴唇颤抖道:“我不信,我要你带他一起走!” 涂梓站着不动,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之外,竟是丝毫都不愿退让,他知道这已经不是多带一个人走的事了,这是在随身携带一个有可能突然袭击人的丧尸,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感染,但也只是早晚的问题,“沫沫,别这样,成熟一点。” 龙崇宇给殷玦递了一个眼色,手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干脆让涂梓把女孩直接打晕带走。 殷玦会意,也觉得可行,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林沫突然无理取闹地哭叫道:“不行!不行!我命令你!带他一起走!一起走!” 涂梓后颈上的花藤突然浮现出淡淡的荧光,转瞬即逝,下一秒,他便声音微微颤抖道:“好。” 不只是林沫,连带着殷玦和龙崇宇也懵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和涂梓签订了主仆契约的,就是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 而林沫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真……真的?” 涂梓点点头,眼底藏着深深的疲惫,他无奈地笑笑道:“真的,我背他下去。”说完又对着殷玦道:“抱歉,出城的时候把我们放下就行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殷玦沉默地点点头,他能理解,主人的命令不是他们能够轻易驳斥的,不过涂梓的情况似乎和他不同…… 龙崇宇原本轻松看戏的表情也变得勉强起来,他看了看面色冷凉的殷玦,心里叹道:这下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就在涂梓上前去扶床上的年轻男人的时候,一直被众人忽略的小狼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弓腰低吼一声,猛地就朝着林沫扑了上去,目露凶光,兔子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欺负,其他人都不可以! 结果涂梓完全下意识地出手一挡,力道过重,小狼当场被他的手肘顶到腰腹,触不及防,直直地就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墙角。 涂梓愣住了。 林沫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惊恐地抽气道:“快把它扔出去!这只狗是不是疯了!” 涂梓怔了一下,赶紧起身准备过去看它伤得重不重。 不过殷玦比他更快,但也只是两步的距离,小狼就自己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鸀幽幽的眼珠饱含恨意地看了涂梓一眼,便不管不顾地蹿出了门去,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涂梓这下脸色就真白了,刚想跟着跑出去就被林沫攥住了手腕。 林沫的眼睛原本又大又漂亮,只可惜现在却红肿着满是血丝,她双手紧紧拉住涂梓,哀求着然后用那副已经哭喊得嘶哑不堪的嗓子道:“你陪着我!陪着我好不好……我难受……” 涂梓深吸一口气,尽力安抚道:“你等一下,我马上……” 林沫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你、陪、着、我!” 涂梓沉默了。 可真是够乱的,龙崇宇见殷玦眼神不住地往门外去,他赶紧自告奋勇道:“我去把那小崽子拎回来。”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也出去了。 林沫一开始并没有多注意和涂梓一起上楼的这两个人,现在仔细一看,真是一个比一个俊美,其实涂梓也不差,不过感情的事……她伤心地碰了碰床上那人的手,问道:“我们现在走么?” 一向性格和善的涂梓冷着脸不说话,而习惯了面无表情寡言少语的殷玦也只能淡淡道:“等他们回来。” 林沫顿了顿,看着涂梓欲言又止。 床上的年轻人情况很不好,林沫找了块湿毛巾来给他擦汗,动作非常轻柔,她想了想道:“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对着你大吼大叫的,我给你道歉。” 涂梓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晌才反过来安慰道:“我没有怪你,赶紧趁现在把你要带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能走早一点。” 林沫嗯了一声,又开始想哭起来,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这些天自己的经历:“爸爸和阿姨都联系不上了……我和张蒙两个人被困在家里……可是东西吃完了,我很饿,我想我快饿死了……所以昨天晚上他给我出去找吃的,去邻居家给我舀了肉肠和饼干,可是今天他就发起了高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涂梓嘴唇动了动。 林沫擦擦眼泪,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想过了,我想带他出去看看能不能治……本来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如果不是我闹着想吃东西他就不会有事的……我不想放弃他,他都没有放弃我。” 51. 涂梓表示明白了,“我会带他出去的,去W市看看,军队已经在那里驻扎了,而且新型的针剂也在研究。” 林沫听了面色放松不少,她握紧床上青年的手,小声祈祷道:“不要死,要是你死了……我就……” “你说什么?”最后那几个字涂梓没听清,他晃了神,眼睛忍不住往窗户外面瞟。 今天小狼被他伤到了,大概正躲在哪里伤心吧,它虽然脾气不好,但总是向着他的…… 等待十分枯燥。 殷玦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两眼一闭,不听不言,在将体内的灵气周转升华了几遍之后,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以他来看,床上的那人离成为丧尸大概也就两三个小时了,快了。 床上青年的脸色已经开始不正常地发白发灰,呼吸也渐渐弱了下去。 林沫焦急不安地往返于卧室与洗手间,青年额头上的毛巾也沁凉了好几次,可是先前出门的那个男人和那条凶恶的狼狗一直都没有回来。 林沫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当然有一句她没敢当着涂梓的面说,那就是恐怕已经出事了,回不来了吧。 涂梓看了看表,他们出去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离下午六点也差不多只有两个多小时了,他道:“再等等,会回来的。” “可是……”林沫眼眶又是一红,床上青年的情况很糟糕,就算她不懂她也能看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林沫的慌乱也极大地影响了涂梓的情绪,他揉了揉额角,心里也越来越烦躁,最后竟然跟殷玦提议道:“要不我带他们先……”话说一半他也说不下去了,他不仅要带着两个普通人穿过丧尸群,还要保护他们的安全和防止青年转变完成以后反咬一口,想想都不可能。 殷玦抬了抬眼皮,起身走到床边。 “你……”林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清冷俊美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即使她心里已经有了人也不妨碍她欣赏美人,“有事?” 连涂梓也有些惊讶,不知道殷玦要干什么,不过他明白殷玦有分寸。 事实上殷玦也没有多做什么,他只是把手轻轻地往林沫肩上拍了拍,林沫就两眼一闭睡倒了下去,在软软的床垫上立马发出小小的呼噜声,精神放松修养的良方——睡觉! 涂梓:“……” 殷玦淡淡道:“你情况也不好,要不要……”也给你来一下? 涂梓囧了个囧,摇摇头站起身往洗手间走道:“我去洗把脸。” 殷玦点点头,他站到窗前,从上往下看,丧尸们东一撮,西一撮,三三两两地缀在一起,哪里一有个什么响动就集体往那边跑。 可惜就是不见龙崇宇他们的影子。 直到天都已经擦黑,龙崇宇和小狼也还是一直不见消息。 而涂梓也已经把林沫睡觉的地方换到了沙发上,床上那人的脸已经泛起了红斑,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事实上他对林沫说的那些关于治疗的话也只是宽慰罢了。 不可避免的死亡,涂梓叹了一口气,他和殷玦呆呆的坐着也是无聊,两厢无语他便起了个话题道:“你和那位认识多久了?” 殷玦自然知道涂梓指的是龙崇宇,大概两人立场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难得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至少六百多年了。” 涂梓惊讶地挑了下眉,妖异的眼睛闪过一丝好奇的光彩,“竹马竹马?” “不是。”殷玦嘴角微微抽了抽,涂梓一直弄不清他的真身,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寿命能有多长,虽然那几百年的确算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时间了。 涂梓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合理,不然还签那契约做什么。 “那你呢?”殷玦发现床上那人明显开始抽搐的手脚,那种肢体被病毒侵占的痛苦,看着都觉得浑身发麻,于是殷玦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过去贴在那人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胸口上。 涂梓也站起身去翻了翻那人的眼皮,瞳孔早已经放大了,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欠了她的。” 十七年前的一个晚上,一辆救护车发生侧翻事故,司机和随行医生倒是没事,但里面临产的孕妇却大出血,差点将孩子生在了马路边上,报道的事故原因是司机为了避让一个摔倒小孩而猛打方向盘又因为地面湿滑致使发生了侧翻。 而实际情况是,当时涂梓正在历劫,也用障眼法爬上了救护车,虽然在孕妇床下躲避天雷一般是狐狸的做法,但是他已经非常虚弱了,如果不避开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结果雷云的确是散了,化作城区小范围的降雨,有一个路口弯道很急,视线也被建筑物遮挡,一个小孩走斑马线的时候滑了一跤,正巧就遇上了急转弯后一路加速要求避让的救护车…… “那个孕妇没熬过去后来死了,当时我的真身就趴在她身边,然后我看见她用沾着血的手痛苦地摁着自己的肚子……”涂梓顿了一下,眼睛红得妖艳欲滴,“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没有借她的运,躲在她的床下,或许她就不会死。” 这件事真要追究起责任,其实涂梓并没有太大的过错,甚至说是过错都有些牵强,但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却是他引起的,况且也因为这个可怜的女人,他躲掉了天劫。 “所以你和她的孩子签订了契约?”殷玦补充道。 涂梓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林沫的额头,因为殷玦的法术,林沫现在睡得很安稳。 “她母亲回光返照,嘴里一直念叨着孩子……好像是这样我也不太记得清了,当时我的情况也不太好……所以当时我就和沫沫签了契约。”因为孩子还太小,只要他愿意,签订契约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再后来你就跑去做警察?”殷玦思维发散道。 “是交警。”涂梓笑了下纠正,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那时候他的情况不好,与还是婴儿的林沫签订契约也算是互惠互利了,“不过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契约的事情。”并且一直以为他只是邻居家温柔帅气又极端疼爱她的大哥哥。 从某一个方面来说,能修成大妖的兔子头脑都不会太简单,不害人,但小小的狡猾还是有的,不让林沫知道契约的事情,就能把自身被利用的风险降到最低,不过大概女孩也是让家里人给宠坏了,性格娇蛮刁钻,说一不二,仗着自己受宠就百般任性,涂梓在契约的效力下也很头疼。 因为种族不同,这样做也可以理解,换做殷玦可能就是给林沫留下一笔享不尽的财富就清算了,只有涂梓是十几年来一直看着她守护她长大成人的。 殷玦还是觉得涂梓心太软了点,他淡淡道:“你签了多长时间?” “十八年。”涂梓算了算,“本来还有几个月就到期了,但是现在状况这么糟糕,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外面。” 一边说着话,大门也突然被急促地敲响。 殷玦从猫眼里看了一眼,确认是龙崇宇后便赶紧开了门。 龙崇宇深麦色的皮肤上滚落了一串血渍和汗珠,他喘了几口气,把怀里用外衣捆得严严实实的小狼递给涂梓。 涂梓一看到小狼闭目不醒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便再次褪了下去,一瞬间都有些不敢伸手来接。 龙崇宇压抑着身体里那股躁动的戾气,耐着心思解释道:“只是让我打晕了而已。” 涂梓终于吐出那口不上不下吊着的气,把小狼小心地抱了过来,翻了翻它的皮毛,没有受到任何创伤。 涂梓道:“谢谢。” 龙崇宇点点头,拉过一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殷玦坐上沙发,白天的他愿意帮忙自然是看在殷玦的面子上,如果之前他不主动跟出去,兔妖又走不开,那么肯定麻烦的就只有殷玦了。 小狼闭着眼睛,衣服解开以后四肢也就放松地舒展开,涂梓给它揉了揉肚子又摸了摸骨头,确定也没有受到内伤以后便真正放下心来,它还是个孩子呢。 现在也不过六点过一刻,但是冬天天黑得早,外面的丧尸们也明显已经开始活跃起来。 殷玦道:“耽搁一天再走?” 龙崇宇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现在大大方方地在外人面前搂着殷玦,手从不断地抚摸着殷玦柔韧的腰肢,因为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一点阴沉和疲色。 涂梓略有些尴尬地转过脸,看着另一条沙发上躺着的林沫,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的感觉,本来把人弄晕了带走的确更方便,但是这样他也就违背了之前的指令,床上的那个青年是带不走了,为今之计还是得把她叫醒。 52. 涂梓走近了一点,低头一看,然后立马就愣住了,林沫紧紧地闭着眼睛,鬓边汗湿,两颊发红,很不对劲。 “沫沫?!”涂梓摇了摇林沫,却发现她已经叫不醒了。 殷玦见情况不对,从龙崇宇的身边起来上前一看,皱起眉头道:“你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涂梓身体猛地一颤,手轻抚上林沫的额头,滚烫的皮肤触感从手心传来,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在场的都是男人,所以涂梓检查林沫身体上是否有外伤的时候就稍微注意了一下,只卷了她的衣服袖子和裤脚,但也完全足够下定论了…… 殷玦瞄到了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退回了龙崇宇身边。 龙崇宇拍拍他的腰,然后低声问道:“怎么了?”虽然明知顾问了,但他还是希望殷玦不要把话憋在心里。 殷玦眼神冷凉。 龙崇宇把他圈到身边端正坐好,眼神还是那般的阴鸷,但语气明显软了许多,带着淡淡的安慰的味道,“别想那么多。” 殷玦点点头。 “我帮你想……”龙崇宇趁着没有旁人注意咬了一下殷玦的耳垂,卷着热气道:“你还有我……” 有一个人始终陪着你走过困难险阻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至少殷玦以前从来都没有如此期待过这样温暖的慰藉。 殷玦眼里的寒霜稍稍融化,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龙崇宇叙述这个事情,最后只道出了结论,“她不行了。”他想了想,还是再次走到涂梓身边,“要叫醒她吗?” 涂梓半跪在沙发边上攥着林沫的手,眼睛红得滴血却说不出话来。 本来昏睡术法只要把人叫醒之后就会自动解除,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恐怕很麻烦,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再补一个清心咒,强行另其恢复神智。 因为Z市已经断了供应电,所以早在室内昏暗一片的时候殷玦就凝聚了几团灵气出来照明,明明晃晃犹如白昼。 只见林沫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烧得眼睑都开始发红,她的衣服领口开了几颗扣子,一只手袖也卷起了大半,而娇嫩的皮肤上竟然印着一个又一个的吻痕,还有细小的创口,根本不用再往里看了。 涂梓苍白着脸,最后还是点点头。 隔壁房间里能清晰地听到丧尸嚎叫的声音,涂梓趁殷玦施术的时候重新走了进去,然后静静地看着那个早已经被病毒摧残得不成人形的青年。 涂梓不明白人类的很多想法,比如说现在,为什么明明青年在已经知道了自己被丧尸感染的情况下还要和一个一心只爱他的女孩做爱,是真的爱到了想让她陪着去死么…… 涂梓想到了很多年以前,当林沫还是三岁大的一团娃娃的时候,有一次她跟着父亲出门,结果一不小心走丢了还被人贩子抱走,辗转出了Z市。 当时林沫的父亲急得到处寻找,找了两天都没有消息,最后还是他凭着契约追踪到了隔壁省去拦的人贩子。 林沫还小可能没有太多印象,而他却清楚得记得当她抱着他哇哇大哭时的惨样,原本肉肉的一团好像也在几天之间消瘦了下去,从那时起他就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太过和她亲近了,因为早晚有一天,当他还正处于妖兽最年轻力强的时期,这个小团子就要经历生老病死,和他殊途。 床上的丧尸不断地挣扎着,因为殷玦符纸的镇压,他只能被死死地钉在被褥上,手脚也不能大幅度地活动,维持着原本那个僵硬死板的姿势。 涂梓慢慢地走过去,在不触动符纸的情况下揪起青年的衣领,连指尖都攥得发白。 外面林沫也缓缓地睁开了眼,涂梓听见响动便松开手,赶紧出去了。 龙崇宇所站的位置离客厅比较远,龙崇宇对涂梓淡淡道:“我出去抽根烟。”说完拉着一旁的殷玦也出去了。 给涂梓留一点私人空间后,两人又聚了几团灵气,站在门外的过道上,因为先前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清扫过一次,所以楼道内已经基本不可能再出现丧尸了。 就在殷玦因为涂梓的事情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时,龙崇宇果然点了一支烟。 浓郁的烟草气息大概有一点凝神的作用,殷玦道:“我也要。” 龙崇宇两眼一眯,先是在他面前很享受地抽了一口,然后再严肃又恶劣道:“不给。” 殷玦:“……” “抽多了对身体不好。”龙崇宇眼里的阴郁去了不少,每次只要殷玦能主动和他说话,他的心情都会变得舒畅。 殷玦嘴唇动了动,默默地扭过头去。 龙崇宇从储物袋里找了找翻出一袋巧克力,球形的用锡箔纸包着,像是一颗颗小金蛋,“吃这个。” “什么?”殷玦有些新奇地剥出一颗,很香的样子。 龙崇宇阴阴一笑,就着他的手把巧克力含住,然后将人抵在墙上,倾身吻了上去。 绵长丝滑的触感在舌尖流淌,慢慢融化,殷玦愣愣地睁着眼睛,直到结束后龙崇宇安慰似地吮尽他唇边的残留,没有像往常的那般饿虎扑食,反而更多地带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龙崇宇将殷玦困在自己的双臂间,“好吃吗?” 殷玦舔舔唇,默不吭声地点点头,耳尖微微发红。 夜晚的龙崇宇感觉自己的脾性是越来越好了,虽然克制起本能来非常辛苦,也特别容易反弹和暴躁,但是看到殷玦的反应以后他觉得还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打破玻璃的巨响! 两人一愣,赶紧转回屋去,只见卧室的房门虚掩着,而沙发上的林沫也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儿,涂梓便慢慢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虽然难看,但还不算太糟,房间的门被他啪的一声扣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商量道:“我们明早就离开吧,早点休息,里面还有另外一间房可以睡。” 殷玦还没有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龙崇宇就拉着他去了那间多余的卧室。 涂梓则在沙发上将就。 半夜,小狼趴在软垫上悠悠转醒,醒了之后先是晃了晃酸痛的脑袋,紧接着就发觉情况不对——它又回到了那间房子里,还睡在涂梓身边! 它立马暴怒起来,后腿一蹬就冲着涂梓一头撞去。 涂梓还没有睡着,迷糊中只觉一道黑影向他冲来,登时惊得坐起,结果小狼就真的一头撞在了他的怀里。 涂梓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胸膛受到重击后产生的眩晕使得他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小狼更是鼻尖生疼,差点把牙都给撞歪了,嗷呜嗷呜地用小爪捂着脸。 最后还是涂梓回过神来,一手逮住小狼的后腿把它倒拎起来,哭笑不得道:“又闹?” 小狼一边挣扎一边低低地吼着,似乎还想咬他。 涂梓把小狼放在腿上,揉了揉它的脑袋,小声道歉道:“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安安静静睡一会儿,我有点难受……” 小狼怔了一下,他也感觉出了房间里气氛的怪异和不寻常,于是乖乖安静下来,默默地趴在涂梓身上。 涂梓重新躺下,从地上拉起刚才掉落下去的薄被给自己盖上,小狼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它看了看涂梓,轻轻地舔了舔他的脸。 “还是你最好。”涂梓闭着眼睛虚弱地说道,“多陪陪我。” 第二天一早,出发时涂梓依旧独身一人,虽然他们都白跑了一趟,但是他还是对殷玦道:“谢了,以后有事传纸鹤给我就行。” 殷玦点点头道:“可能很快。”说完便跟着龙崇宇先下楼去。 “随时都行。”涂梓抱着还没有睡醒的小狼,回头看了一眼那间被他锁死的卧室,也沉默着离开了。 殷玦在途径楼下花坛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具有些眼熟的丧尸的尸体,骨头都已经被砸得粉碎,他想起昨天晚上和龙崇宇听到的那声巨响,也证实了他的想法——林沫被涂梓留在了房间里,而原来睡在那个地方的青年被他从窗口直接扔了出来,摔得全身粉碎。 殷玦能够理解,十几年的时间,就是养条狗也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签订了契约的小主人,并且在涂梓和林沫之间看似一直是涂梓在主导,其实不然,涂梓这十几年来恐怕都是在围着林沫打转了,没有自由,也无法远离,替她抵挡灾祸,护她平安长大,结果最后还是这样…… 所以他不喜欢接触人类就是这样的原因,他们寿命短暂脆弱,思想复杂多变,想要完全剖析简直太难了,就像是有些时候的龙崇宇…… 他观察了龙崇宇两三天了,有一个问题一直让他非常困惑。 53. 如果直接出口询问大概又会被龙崇宇打岔混过去……殷玦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先暂时稳住。 而涂梓的状态是不用问也知道的,他妖异的瞳仁中的红色都黯淡了许多,离开的时候更是步伐凌乱,尤其在经过那具被他从窗户扔下的尸体时,全身的气息都开始隐隐有暴动的趋势。 殷玦只得快速地移动到他身边,一剑将试图扑上来的丧尸削成两段,沉冷道:“你在看哪里?” “啊?”涂梓呆了一下,把视线从那具尸体上挪开,然后抱歉道:“走神了,不好意思。” 龙崇宇见殷玦迟迟没有跟上,他也停下脚步,周围的丧尸越聚越多了,他出声催促道:“马上就可以到车上去了,快一点。” 殷玦闻声便不再逗留。 SUV越野车就在前方五十米处,却像被埋在了丧尸堆里,几十只丧尸团团聚着,朝他们缓缓挪动。 涂梓抱着小狼行动受限,这样密集的丧尸群对他来说有些麻烦。 而龙崇宇英俊的面容也略有些僵硬,默默地在心里比较着用哪一种方式才能更好地驱除这群丧尸,并且不遗留丝毫血污弄脏他的爱车…… 就在这时,殷玦淡淡道:“退开。” 龙崇宇一愣,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紧着一道剑光就顺着他的腰侧擦了过去,那剑气形成的巨大冰刃,有着锋利的刃口,凝着白辉,带着数九寒天的气息,在切开前方五十米内所有丧尸的时候连同飞溅的血液也冻结成了大大小小的红珠滚落在地。 划破空气的爆响还在耳边回荡,涂梓两眼发直地望着前方的丧尸瞬间被切碎再被冰雪掩埋,心里的惊骇可不是一星半点,他对殷玦的实力看来需要重新评估了,虽然大范围的秒杀招式他也能使得出来,但是用到连环境都能受到如此影响的可不多见,甚至从殷玦冷漠俊美的面容上根本看不出这一击丝毫的体力消耗和对己身的损害。 殷玦轻轻地呼出一口白气,缓缓收剑。 龙崇宇沉默片刻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柔面孔,他对着殷玦伸出手道:“抓住我。” 殷玦茫茫然地伸手一抓。 龙崇宇紧紧握住再用力往自己方向一拽,殷玦就猝不及防地跌了过去。 龙崇宇把人唰地打横抱起,先是不动声色地给涂梓递了一个饱含威胁意味的眼神,然后这才面不改色道:“乖,休息一会儿。” 涂梓:“……” 殷玦:“……” 殷玦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抿着唇,在涂梓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拧了龙崇宇一下,竟敢拆他的台。 龙崇宇稳如泰山地抱着他的长腿,把他塞进车里,表情无辜地小声解释道:“我吃醋了……谁叫你对他这么好。” 殷玦绷着面皮,如果不是身为龙君做出翻白眼的表情太过不雅,不然他一定会…… 倒是涂梓完全没有朝这方面想过,他只是以为龙崇宇是在威胁他不要把有关殷玦的事情透露出去。 于是等涂梓抱着小狼也一同坐上车以后,他表示友好地保证道:“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不用担心。” 龙崇宇:“……” 殷玦:“……” 龙崇宇眼皮抽了抽,而殷玦则疑似唇角微微上扬。 涂梓:“???” 二十分钟后,SUV驶出尸口密集的市区。 龙崇宇总算松了一口气,稍稍放缓了车子速度,而小狼也迷迷糊糊地从涂梓怀里爬了出来,喉咙里咕咕噜噜不知道在哼些什么。 “怎么了?”涂梓给它梳理了一下皮毛,小狼似乎很累的样子,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一般。 殷玦默默地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充分地表现出了他的关心,龙崇宇见状只好淡然地解释道:“大概是我昨天出手太重了。” 涂梓摇摇头否定道:“没有,它睡觉之前还很闹腾的。” 这龙崇宇就不知道了,小狼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况且昨天有他跟着,应该不会发生意外才对。 涂梓担忧地抚摸着它的皮毛,如果小狼愿意说话告诉他就好了。 小狼抖了一下毛,伸了伸爪子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毛茸茸的耳朵却依然警醒地竖着,即使它现在看起来十分无精打采。 殷玦眼睛跟着它的皮毛动了动,面色淡然地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捏住小狼的耳朵,然后强迫它看着自己的眼睛。 小狼猛地一颤,他又看见那条身长千尺,全身碧青的怪物了! 殷玦用的方法和黄金蛇看魂的方法差不多,不过黄金蛇是天生能看,而他则需要施一点小小的法术,虽然看得没有那么清晰,但大致的状态还是能断定的。 “他很好。”殷玦淡淡道,不过下一秒他的眉头就微微皱起,“但是他成长得太快了,最好压制一下。” 涂梓愣了一下,然后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小妖化形太快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化形之前正是需要精炼原身打下牢牢基础的时候,不然等到化形以后来补可能作用就不大了,根基不稳,实力上升到一定程度就再也不可能有所突破。 涂梓道:“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这样下去它的身体受不住。” 殷玦点点头道:“有一段时间了,不过还来得及。” 小狼晃晃脑袋,他惊恐地发现涂梓似乎非常赞同前面那个巨大的怪物的说辞,于是立马呲起牙摆出攻击姿势,四肢却慢慢朝座椅的边上挪去。 涂梓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轻声诱哄道:“过来这边,等会儿我给你拿肉饼吃。” 小狼根本不为所动,骗小孩子呢! 涂梓好说歹说了半天,它根本不听,最后逼不得已只能直接出手再次将它打晕,今天涂梓的心情很糟糕,耐心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要下咒压制一只小妖的力量并不难,不用殷玦出手涂梓自己也能做,不过术法正施展到一半时,他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喉咙里立马充斥了一大股血腥味。 54. 涂梓费力地将喉咙里的腥甜压下,眼神黯了黯,林沫的情况已经恶化了,再过几个小时,大概就会完全转变。 小狼则软趴趴地睡成一条,24小时之内,它已经被打晕第二次了……不过涂梓这次出手倒不是太重。 两个小时后,当它挣扎着再次清醒过来,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与活力,不过它非常生气,简直气炸了,气极之下竟然也没想着狠狠地叼上涂梓一口,而是将头扭到一边,屁股对着他,不理人了。 涂梓失笑,很是无奈道:“别急,慢慢来,你还小呢,成长太快对你以后不好。” 小狼连眼神都不带施舍一个给他。 涂梓从自己放在车上的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颗牛肉干,细心地剥开纸后放到它的嘴边,“今天破例给你吃一颗怎么样?” 小狼岿然不动。 涂梓想了想,“两颗。” 小狼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涂梓帅气逼人的脸上立马带上了一点苦笑,尴尬地解释道:“最后两颗了,真没了,等到了W市我给你去找找有没有卖,好不好?” 小狼默不吭声地转过头,吃完一颗以后就不再吃第二颗了。 涂梓知道小狼这是妥协了,其实它很讲道理的,也懂事,偶尔闹闹小脾气什么的更是可爱,是个好孩子。 小狼把头埋在爪子下,深绿色的眼眸里浮了一层水光,看起来委屈极了,它想,他什么都不懂…… 等到上了离开Z市的高速路,周围的树林景色也越见萧瑟。 龙崇宇看了看表,快中午了,“我们找一个地方下车吃饭。” 基本上只要离市区超过两三百公里,丧尸的数量也会急剧减少,虽然时不时还是会有一两只跑出来搅局,但问题不大,他们挑选的地方视野比较开阔,风力也不强,以殷玦的眼力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龙崇宇从储物袋中拿出野炊的器具,午餐肉还有大米,然后找了几块石头来撑锅底,下面挖坑填上干柴打火,东西基本上都是现成的。 涂梓很是惊讶,不过为了不白吃人家的饭,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棵水灵灵的大白萝卜,给殷玦一棵收起来,另外一棵现场煮汤吃。 龙崇宇会做菜,又有殷玦在一旁看着,涂梓没什么用武之地,就带着小狼跑去东边的林子里捡柴火去了。 殷玦眨巴眼盯着龙崇宇用储物袋里存的桶装水煮米,用勺子挖罐头,似乎很忙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龙崇宇一挑眉,温和地笑道:“不用,你无聊的话可以看会儿书,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说得好像他只会吃一样,殷玦想了想,认真道:“我帮你切菜。” “好……好吧。”龙崇宇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从储物袋中摸索出一块砧板和一把菜刀,递给殷玦道:“小心别切着手。” 殷玦淡淡道:“不用。”说罢逮起那棵大白萝卜往上高高一抛,眼神一凛,凌霄剑在手中翻转,出鞘,白光大现…… 龙崇宇:“……” 龙崇宇赶紧用砧板接住从天而降的大萝卜,默默地看着上面的萝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散成又薄又脆的萝卜片,紧接着结起一层冰花,然后彻底冻住了。 龙崇宇:“……” 殷玦:“……” 帮了倒忙的殷玦默默地转过身去,从青玉里拿出一本古籍,面无表情道:“我去看书了。” 龙崇宇哭笑不得道:“去吧,火堆旁边比较暖和。” 等涂梓带着小跑的狼崽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情景:殷玦闲适地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看书,锅里的米饭也快焖好了,还飘着一股诱人的肉香,而龙崇宇正在旁边看火,并握着殷玦的手问冷不冷。 涂梓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想错了一些事,虽然契约的签订让人起疑,但龙崇宇对殷玦的确用了心思的。 萝卜冻住后很容易把营养流失掉,龙崇宇无奈,只能先用凉水泡了,再来煮汤,不过胜在大萝卜本身味道甘甜,汤出锅以后配上午餐肉,超级美味。 至少对于殷玦和小狼来说,这一顿饭下肚那是相当舒服。 涂梓是因为林沫的事情有些食不知味,而龙崇宇只要看着殷玦吃,他就很满足了。 涂梓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渍问道:“你们打算进W市?” 殷玦点点头,他见涂梓表情不对,疑惑道:“有什么问题么?” “W市最近两天查得越来越严苛了,并且听说人族幸存的领导者还出台了新的规定,包括药品粮食枪支也是由部队统一管制,你们进去的话车子会被征用的,最好在之前先找个地方藏一下……”涂梓顿了顿,皱起眉头道:“我觉得W市不适合长住,尤其是对于我们外族,能重新进驻其他营地都比这个要好,毕竟能力也不容易暴露。” 而且W市目前的隐患也不少,虽说军队现在正驻扎在那里,但是在大群的丧尸不分日夜的攻击下,早晚要出乱子,况且现在覆灭的空城越来越多,不少幸存者都在往这个地方积聚,除了生产供给变得更加紧张之外,也将带来更大批量的丧尸。 老实说,以他们这些隐居在现世的外族的战斗力,重新建立新的营地也比在这样的地方好,他们的生活习性有别于人类,他们之中也不乏一些懂得人类技能的能手,由他们来领导自己的营地总比被动地跟着人类强。 “我们只是进W市找人,找到人就走。”龙崇宇接口道,他之前就已经动了把父母接出来的念头,本来还想着再等等,等他把殷玦的七魄找齐再想其他,但是从出了山猫的事情以后,他就隐隐有一种人族要出大事的预感,连妖族都抵挡不住的病毒侵袭,人族的末路可想而知。 白日里W市周边的一些村镇经常会被城里派出来的队伍清扫,如果是普通人,藏车可就麻烦了,不过龙崇宇毫不担心,他的储物袋就是几辆SUV都能装下,再不济殷玦的青玉里随便一放就是了。 在距离封锁区还有七八公里的时候,涂梓对龙崇宇道:“我就在前面那个废弃的加油站下车。” 殷玦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住在外面?” 涂梓点点头,揉了一下小狼的脑袋道:“没办法,有它呢,它自己睡在林子里我不放心。” 小狼气哼哼地咕噜了一声,磨了磨牙。 加油站背后是一片小树林,涂梓指了指树林中那块稀稀疏疏的草丛对殷玦道:“就在那底下,我用了点障眼法挡住了,你们可以到里面去找我。” 殷玦嗯了一声,龙崇宇笑道:“走了。” 涂梓对着远去的车子招招手,然后小狼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草丛面前。 涂梓无奈道:“这么急?” 小狼的半个身体突然从虚空中探出来,对着他低吼了一声,转身又消失不见了。 小狼的窝和他住的洞穴其实隔着一段距离,因为一旦他恢复了原形,他就会被那小崽子追杀个三天三夜,相当令人头痛,而他住的洞穴以他人类的身躯来说,实在是太逼仄了,还是恢复兔形来得舒服。 涂梓解开衣服扣子,刚准备恢复原身,结果突然顿了一下,张口就咳出了一手的血…… 他沉默半晌,脸色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他想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手,结果还没动作就又是一阵猛咳,喉咙里鲜血不断上涌,止不住地大口大口吐出来。 涂梓弯着腰,手撑在旁边一棵树上,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捏碎般那样痛,他后背不一会儿就汗湿了,直到疼得呻吟出声,他就知道林沫已经完全转变了,她死了,这就是给他的代价——弃故主于危难,理应受罚。 涂梓迟迟没有回去,小狼爬在洞穴里左等右等,本来它是想先躲起来,等涂梓恢复原身以后再扑上和他玩游戏的,结果怎么也不见人进来。 小狼耐不住了,它又再次跑了出去,没想到在看到涂梓后,它整个都呆住了。 涂梓脚下,手上,衣领上都是大片的血渍。 小狼赶紧跑了过去,爪子扒在涂梓腿上,不住地想要站得更高,更清楚地看他到底好不好。 涂梓缓了一会儿,艰难地扯起一个笑容道:“没事了,就是吐了几口血,多吃点萝卜就补回来了。” “嗷!”小狼张口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你想对我说什么?”涂梓翻出纸巾擦了擦手,他希望小狼能够学会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而不是只会嚎叫。 小狼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有些话现在说了也白说。 涂梓叹了口气道:“算了。”说完脚下虚浮地向前走了两步,嘭的一声化成了一只雪白绵软的兔子,它费力地从衣服里钻出来,被眼冒绿光的小狼狠狠一扑,叼起来扔进草丛后面遮掩的洞中去了…… 55. 兔子生病了,从被小狼叼回来以后就一直脑袋昏昏沉沉,全身发抖发冷,连雪白的兔毛也可怜地揉成了一团。 小狼很急,用爪子扒拉着蔫蔫的小兔子,或者用嘴巴叼着它的耳朵把它从阴暗潮湿的地方搬到干燥洁净的地方,并用肚皮给他取暖。 兔子一直蜷成一团一动不动,只有腹部微微有些起伏。 小狼想了想,也许真的给兔子吃点萝卜就会好的,于是它赶紧把洞口用干草遮掩起来,转身跑出去了。 涂梓看着它出去,原本想开口叫住的,但是他太过疲惫了,洞穴里最后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他不知不觉开始回想起有关于故主的事情。 当林沫知道自己被感染以后,表情绝望而惊恐。 涂梓握着林沫的手,温声地安慰道:“别怕,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林沫眼神空洞成了一片,整个身体都僵硬不堪,她声音颤抖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不会的……我和他只是……我们都没有做到最后!” “傻妞,你们接吻了。”涂梓先是眼含悲恸地苦笑了一下,他看见林沫似乎已经有了嚎啕大哭的趋势,便赶紧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就是这样的一个爱哭鬼,蛮横娇气却又单纯无比,从一个包袱大小的馒头长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姑娘,他本应该再看着她嫁人的,如果再能知道她过着幸福的日子,那么就真的再好不过了,至少也不负他当年立下的承诺。 只是现在…… 其实把她叫醒也没有多大意义了,醒了又能怎样呢?只能伤心绝望恐惧哭泣…… 涂梓教训道:“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林沫捂着嘴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以为她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满满的害怕,怕得全身都能感觉到一股冰寒正在侵袭着她身体,她一边摇着头,一边紧紧攥着涂梓袖口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林沫自己不知道,其实她现在的样子已经非常可怕了,本来人就白,高烧不退,眼眶里都是斑驳的血丝,眼角和脸颊周围也开始模模糊糊出现小片小片的红斑点,并且皮肤轻轻一捏就会变得黑紫。 涂梓垂下眼帘,缓缓道:“做事之前你就不会动脑筋想想?” 林沫现在只觉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涂梓揉了揉她的头,“别哭,还有我。” 林沫先是感到后悔和绝望,然后她看着涂梓那副平静的面容突然就愣了住了,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水,她试探着问道:“那……我……我还有救吗?” 涂梓眼眸深邃温润,林沫看不出来,其实他的眼睛是红色的,现在却像是宝石上覆了一层水,遮掩了他所有的情绪,“有的。” “真的?”林沫不相信,她迟疑了一会儿,又再带着哭腔重复道:“真的可以吗?可是电影和电视上不是说……我不相信,你骗我,我快死了!”她感觉得出自己快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说了这些话以后,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紧接着胸口也开始闷闷地难受。 涂梓片刻后才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便微笑着安慰道:“可以的,等你好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不是还想去一次台岛么?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玩。” 几句话的功夫林沫从开始的狐疑否定到后来也有几分真的相信涂梓了,因为涂梓的镇定,因为涂梓每次都在她闯了大祸的以后为她遮风挡雨,她以前从来都只把他当做邻家大哥哥,虽然帅气温柔,可到底还是缺少了让她疯狂的爱情……现在他对她不离不弃,是不是如果等她好了,他们还能有机会…… 林沫想着想着就又有些困倦了,她不想那么快又睡着的,但是似乎控制不住。 涂梓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回荡,“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 心愿?林沫想了想,费劲地看向虚掩着的卧室,眼里的伤心再次浮现出来,“……我想……我想……他……为什么不好好爱我……” 后面的话就再也听不清了。 涂梓拉过毯子重新给她裹上,并把她打横抱回了那间充满粉红气息的温暖卧室。 他骗了她,其实他也只是想和她最后再说几话,他看了这么多年并将要成人的孩子,怎么最后竟然连送她出嫁都成了奢望…… w市周围拉起了铁丝网和围墙,比前几天他们送两个老人进去时还要严密,并且通行的地方也一直有持枪的武警在把守,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比几天前冷清萧条了许多。 这一路上他们都在不断地听说其他陷落城市的幸存者都在往这个地方赶……但真正能安全到达的又有几人? 军队也在快速地消耗,丧尸队伍越来越庞大,即使入城的人员都经过了严格的安检,但每天依然有大批的人在城里死亡,水源环境空气,每一项都不能保证完全达到标准。 不止这个省,全国的情况都是这样,即使已经建立了安全区,恢复生产,反猎杀,死亡的人数还是在不断地激增,每天晚上为保护城市而被丧尸杀死的人也不计其数,尸体没有办法及时清理,就把他们用卡车拉得远远的,送到部队势力覆盖范围以外,任其恶臭熏天。 离得老远龙崇宇和殷玦就下了suv,车子就放进了殷玦的青玉里,两人手中只舀着两个简单的旅行包,里面装了几斤老米和大饼,小半壶水,野炊的几个锅碗等不值钱的用具。 结果在进城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要他们把包卸下来,并打开给他们检查里面的物品。 龙崇宇解释道:“我们只是进城去找人。” 工作人员全副武装,检查的时候小心又谨慎,连眼皮都不带夹他一下,“谁都说是进去找人。” 龙崇宇顿了一下,看着工作人员收走了他们一半的粮食,于是再加上一句道:“找了人我们就出来。” 这下工作人员可就真是把他俩当熊猫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然后道:“找了人还想出去的我可是第一次见……别这样瞪着我,收一部分粮食是上面规定的,要不是你们本来就没剩多少了,我还要收得更多……不过好心告诉你们一声,政府大楼那有人在组织劳动力做工,可以挣粮食的,你们如果等会儿进去了,找份工做着也好,安全!” 龙崇宇不置可否,殷玦不感兴趣。 接下来的检查就更是繁琐,从包裹到人的全身,再加上备案登记,等程序都走完了,殷玦脸就隐隐有点发青的趋势。 龙崇宇也很无奈,他刚才还无意间看见那名工作人员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地往自己的口袋里装了一把米。 城里往日的喧哗早已不见,至少表面上,运输的,搞修建的带着队伍来来往往,忙得脚不沾地。 龙崇宇的父母住的地方也变了一副模样,外面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华而不实的感觉,门前也安装了两层防盗笼。 两人敲门时老太太正在煮大锅饭,她从猫眼里一看,立马惊喜地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将门打开道:“你们去了那么多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现在可算是安全回来了!” 龙崇宇笑得温厚,他比夜晚的自己会哄人多了,“那必须的,您的儿子以前在局里可是散打冠军。” 老太太嗔怪道:“这不是一码事儿!”说是这样说,但是她那份喜悦的神采却是掩饰不住,“你爸在工地上,等会儿跟我一起去给他送饭。” “工地?”龙崇宇皱了一下眉。 “是啊。”老太太点点头,拉着呆呆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殷玦左看右看,然后责怪龙崇宇道:“你看这孩子都被你折腾瘦了,家里的粮食虽然不能放开了吃,但怎么也是够的,何必跑到外面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找……” 龙崇宇一听老太太说殷玦瘦了,立马就心疼得不行,野外条件不好,他自己凑合着能过,但总会有委屈到殷玦的地方,殷玦什么都不说,虽然看着好养活,但其实他并没有真正把他照顾周全。 殷玦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他没有那么娇气,但龙崇宇温柔的眼神却让他无法开口。 老太太干咳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道:“饭好了,赶紧来端碗,还有这口大锅里的菜盛两勺装一盘出来,剩下的是别人家的。” 龙崇宇正有些疑惑这个“别人家”是什么意思,屋子里的其中一个房间便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女人。 女人见到两个陌生人在家也愣了愣,然后道:“我就说刚才怎么这么吵,菜做好了没有?” 老太太道:“好了,你家的份在这儿。” 女人在认真地对比了自己的那份和龙崇宇手里的那份以后,突然道:“哎你那盘怎么看起来比我这盘多啊!” 龙崇宇和殷玦简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 老太太却像是司空见惯那般,只是冷冷淡淡道:“那你就和我家换。” 女人纠结了一秒,果断地还是端着自己的那盘走了,半路还恨恨地小声道:“看吃不穷你!” 56. 老太太等女人嘭的一声关了门,她便对龙崇宇宽慰道:“没事,别理她,先吃饭。” 因为儿子回来了,老太太高兴,把之前一直留着舍不得吃的腊肉舀出来,切了一段,跟着大白菜又炒了一盘,这一盘可是专门为给他们接风开的小灶。 龙崇宇看得有些心酸,却还是依旧笑着对殷玦道:“我妈的手艺你可得好好尝尝。” 殷玦听了很认真地点点头。 一顿饭像打仗一样吃完,两人负责清盘,然后老太太就用大桶把几个大锅菜装好放到门口一辆三轮车上,她擦了擦手道:“走吧,不然那几个做工的该等急了……来帮我在后面扶着点。”说完她就利索地骑上了车去。 龙崇宇没有想到他才离开了那么几天,二老的生活就艰难到了一把年纪还要上工地的、给人端汤送菜的地步,他沉默了半晌,压下心里的火气道:“我来骑吧。” “别,别!”老太太把他推开,一脸认真地嘱咐道:“这事我来做,你哪是干这个的料!等会儿到那的时候我带你再去找一份工作,不要再往外跑了!外面那么危险,你忍心让我和你爸成天担惊受怕吗?” 龙崇宇道:“不是……等会儿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老太太绷着脸,固执道:“不听!赶紧地跟上我。”说完脚一蹬往前去了。 龙崇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些事只能找老头子说,老太太已经被老头子惯坏了…… 工地上人声鼎沸,大老远就有人对老太太招手,然后大声道:“可算来了,您今天迟了半个小时,我们都快饿死了!” 老太太笑道:“不是白饭已经送了吗?” “那也不能光吃饭啊,得配着菜!”那人笑得一脸淳朴。 而旁边的老头子则带着一个灰扑扑的安全帽,手里舀着一张图纸,看见跟着三轮车过来的龙崇宇和殷玦后愣了愣,脸上立马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回来了就好!” 殷玦无事可做,就对龙崇宇说想去周围转转,龙崇宇同意了,只是让他不要耽搁太久。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自己走过去,趁着老太太去给人分菜的时候,他对着明显瘦了一圈的老头子道:“爸,等会儿别做了,先回家,我有事和你说。” 老头子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稳重的,龙崇宇刻意压低了声,因为旁边有人,他略一思索,面上也就不露出分毫,只淡淡地点头道:“好。” 工地上的伙食是由两家人一起准备,一家炒菜,一家蒸饭。 等老太太终于闲下来之后,龙崇宇听她洋洋得意地侃道:“厨娘这份工作抢的人特别多,还是因为你爸的关系我才舀到的,要是被分派去干其他活,那可就苦了,所以你别多想,本来世道就乱,能像我们家这样安安全全地渡过,有口饭菜吃已经是极难得了……因为这个工作,我和你爸都攒下了好几斤粮食,肥差!” 龙崇宇虽然不愿意打击老人的积极性,但是其实他很想说,他的储物袋里几千斤的大米都堆成山了,当时他到处找着地方换着方法地收购粮食,连大型超市都扫了好几个,再加上殷玦空间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零嘴,还有可以培植栽种的菜种,至少在未来几年内,他们都不会愁吃愁喝。 “那我爸不是有军衔的吗?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龙崇宇忍不住问道。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说这些糟心事儿,于是只是简单解释道:“天变了,你爸没有人撑着,现在就是个光膀的,能有个这样还算体面的工作,也有比别人多的粮食,也差不多了……有些刚逃难进来的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七八个人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都是稀松平常的。” 老人没有了年轻人的冲动和闯劲,他们就想着趁自己还能动,还能活着,就给孩子攒点本钱。 母子俩正说着话,老头那的事儿也结了,他看了看旁边和他一同回来的殷玦,心里感叹着他儿子的眼光真是不错。 回去的路上,龙崇宇把要接他们离开w市的决定说了。 两个老人当场就有些发懵了,老太太很是不解道:“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吃得饱也穿得暖。” 老头子没吭声。 龙崇宇知道两个老人实际上可能更愿意被动地接受军队的庇护,他们没有太多抵御丧尸入侵的经历,也不明白这样的和平维持不了多久。 可是现世的浩劫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开始,与其到最后艰难避险,不如此时未雨绸缪。 老头子看得比较开,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有更好的去处了?” 龙崇宇顿了一下,现在的确是没有,但好歹出去了总比在这儿让他两头兼顾的好,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殷玦就插了一句嘴道:“有的。” 龙崇宇:“……” 龙崇宇原本深沉稳重的面容上立马裂了一条缝,他嘴角抽了抽,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殷玦表面上淡定得很,只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老头子快走了几步,帮老太太推起车来,他说:“我再想想。” 也就一天下午的时间,他们就敲定了离开的计划,既然孩子那么信誓旦旦,老头子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 趁着他们去收拾东西,龙崇宇问殷玦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是?” 殷玦舀出一只水蓝色的纸鹤晃了晃,上面夹带着一张纸条,写着:临山县。 临山县,顾名思义,临山而起,地势易守难攻,虽然工业还不太发达,但农业基础却是不错的。 龙崇宇面色缓和下来,本来他以为殷玦是想开放青玉让他父母住进去的,老实说他不太同意,现在能有其他选择那就更好了,虽然这个选择在他看来也十分莫名。 离开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劲,本来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进w市,就他们奇葩地放着好日子不过要出去逃亡,他们也没有声张,悄悄地随便收拾了一下。 出城的时候,殷玦给涂梓传了纸鹤,内容中提到了他要去临山县的事情。 小狼默默地看着嫣红的纸鹤振翅飞走,又重新趴回了还在生病中的兔子身边。 殷玦一路上靠着窗,眼神放空地望着前方。 龙崇宇因为二老坐在后座上的缘故,有一些问题也不好直接开口寻问,比如说是不是那条蛇妖给他传递的消息?临山县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以及就这么贸贸然地过去会不会惹上麻烦?那里是什么人的势力范围? 不过殷玦似乎都并不担心的样子。 从地图上看,临山县还有一个特点,算是离海比较近,加上休息时间他们需要往东再走上两天,虽然路程长又耗油,但是能够远离像w市和z市这样的大型工业人口密集城市还是很有好处的。 晚饭要在日落以前吃完,然后入夜休整,龙崇宇和殷玦交换着守夜。 后半夜的时候,本来应该去睡觉的龙崇宇说想下车抽烟,殷玦也跟了出去,二老已经睡得熟了。 烟头的红光在黑夜里微闪,龙崇宇的面容也阴晦不清。 殷玦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龙崇宇吐出一口烟,掐着他的下巴把他压在车门上,一边细细地低头舔吻着他的颈子一边含糊道:“难道不应该是你主动来交代?” 殷玦抽了口气,仰起头,直到龙崇宇的亲吻由下而上延伸至眼角,他才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传纸鹤给我的是我以前的……旧识。” “那条拎不清现状的蛇妖?”龙崇宇不满道。 殷玦摇摇头,他一反常态地攥紧了龙崇宇的袖子,“是我的族人。” 龙崇宇一愣。 “你能不能……”殷玦咬了咬下唇,为难道:“……宠我一次。” 因为这句话,天边寥落的星星都变得明亮了几分,夜色下,殷玦那双如深潭般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正盈着浅浅的水光,清灩动人。 而那张他只敢浅尝的双唇,滋味好得让他唯恐控制不住自己的唇吐出了一句让他顿时精神百倍的词…… 龙崇宇不置可否地眯起眼睛,似乎正在估量着什么。 殷玦立马感到慌乱起来,原本雀跃的心情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我只想见一见他们……如果你对临山县不满意的话,等我和他们见上一面以后,就再找其他……唔!” 龙崇宇堵住了殷玦的嘴唇,不急不缓地舔了舔,然后抚摸着殷玦颈后的那块印记并用一种轻柔得令人颤抖的语气道:“我什么时候不宠着你了?嗯?” 微微上扬的声调让殷玦瞬间有了一种被赤裸地剥光的错觉,他缩了缩脖子,商量道:“那你能不能……见到人以后无论他们说了什么都……不要和他们计较。” 这一句话才是重点,殷玦破天荒的说什么宠宠我都只是铺垫,若不是为了避开两族之间的冲突,他这辈子都想象不出自己会说这种羞耻的话。 殷玦的耳尖在泛红发烫,龙崇宇亲吻时就发现了,不过龙崇宇还是冷下声提醒道:“你算计我的这些小心思……” 殷玦脸色顿时一白,全身的热度都褪了下去。 “我都可以当做情趣不做计较,我也答应不会主动挑事。”龙崇宇接着道,“但是……如果他们的确让我感觉不快的话……你想好了要怎么补偿我了么?” 殷玦闻言原本提着的心又是七上八下,他以为龙崇宇想和他算的是今天中午他在他父母面前接口使目的地被篡改的事,虽然不过是在他父母面前的几句话,但龙崇宇积威已久很可能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这是上位者的通病,大部分时候殷玦为了让自己不要惹到龙崇宇,都是比较注意的。 他被龙崇宇压制着,虽然这人嘴里一直说着喜欢,可是他始终没有办法获得相应的安全感。 “嗯?”龙崇宇见殷玦沉默不语便追问道:“想好了么?” 殷玦垂下眼帘,他有一种他一旦开出了补偿条件龙崇宇到时候就是无理取闹也会让他执行的预感。 龙崇宇等了一会儿,十分不耐道:“算了,到时候由我决定好了。” 殷玦:“……” 龙崇宇把一声不吭的殷玦重新压回车门上,又亲又摸,就像他刚才说的,那些小事都是情趣,谁会去计较那么多,也就舀出来吓唬吓唬他心细如发的龙君了。 殷玦没什么安全感,龙崇宇隐隐也发现了,一开始他只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不安渴望,却没想到殷玦也和他一样。 殷玦怕他,怕他的强硬,怕他的无情,但是殷玦又喜欢他,喜欢和他接触也喜欢和他相伴,既矛盾又甜蜜。 亲热并没有进行太久,因为夜风太凉,龙崇宇的视线只在殷玦被迫裸露出的肩头上落了一会儿,便道:“进去吧。”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给他扣起刚才被他一把拉扯开的衣领,殷玦的皮肤有些凉。 “的确是瘦了。”龙崇宇下结论道,“明天给你炖肉吃,上次说要给你做结果后来耽搁了。” 等到离临山县还有一百多公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这几餐他们四个人都是在路程中停下来野炊打发的。 本来二老还嫌麻烦,怕耽误事儿,要求吃几个馒头就行,但龙崇宇却是皱着眉,把晚饭当大事来抓,他一脸认真地盯着锅里沸腾的汤,汤里土豆萝卜白菜一样添了一点,上面还蒸着一大碗鸡蛋炖肉。 两个老人好久都没有这样畅快地吃过肉了,虽然责怪孩子的奢侈,但他们依然觉得非常美味。 殷玦舔了舔沾着油星的嘴唇,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只是龙崇宇对他的好,会让他觉得恐慌。 就在四人只顾着低头扒饭的时候,远处竟然驶来了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殷玦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摩托车上坐着的一男一女,男的头上戴着安全帽,而女的…… 虽然殷玦在w市就接到了谢雨和老太爷传来的消息,但还是不可抑制地在见到谢雨的时候让他小小地高兴了一下。 那个小姑娘穿着短款的棉衣和厚实的牛仔裤,看起来十分的干练,并且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激动地像他挥着双手,大声叫道:“殿下!殿下~~~~!” 两个老人也被这个阵仗惊动了,龙崇宇挑了下眉,他对这个女孩似乎有一些印象。 摩托车刚停稳,谢雨就立马冲了下来,一头撞进殷玦的怀里,把殷玦撞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她高兴得眼眶都有些湿热了,“殿下……我想死你了!” 殷玦有些尴尬地瞄了一眼龙崇宇,见龙崇宇面上毫无表情,他原本准备揉揉她脑袋的手也改成了轻拍,“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谢雨听到殷玦温润的抚慰后更是伤心得厉害,委屈地哭诉道:“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殷玦:“……” 龙崇宇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只不过眼睛里已经开始有些阴郁充血。 等谢雨求完了虎摸,殷玦这才正眼往男人那边看了看,男人把头盔一摘,神色也有些激动,“殿下。” “是你。”殷玦也有些惊讶,谢信的变化似乎很大,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精神了,也晒黑了许多。 谢信有些拘束地抱着头盔解释道:“小雨等不及了,所以我和她骑车过来接你……们……” 激动过去,谢信也有些茫然这个四人组合是怎么回事,至于殷玦旁边那个身材高大强悍英俊的男人……又让他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谢雨还没有谢信了解得多,她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龙崇宇道:“我记得你是……” 龙崇宇勾了勾嘴角,刚准备开口他就听见谢雨突然卧槽了一声。 龙崇宇:“……” 谢信虽然也很想卧槽,但是他实在没有这个胆子。 谢雨直言不讳道:“你就是之前撞我家……咳咳……我家玦哥的那个魂淡警察?” 殷玦:“……” 谢信:“……” 二老:“???” 龙崇宇眯起眼睛,戾气外露地重复道:“玦哥?” 抛却魂淡警察四个字,对于夜晚的毫无正义感可言的龙崇宇来说,还是“玦哥”这个词更令他在意。 谢雨被龙崇宇那阴森的语调威吓了一下,赶紧地缩回了殷玦的身边,她怎么感觉这个警察和她当场见到的那个不太一样? 57. 的确不太一样,分裂出的两半灵魂各自有了不同的人格,一个温柔稳重,一个阴狠多疑。虽然对殷玦的占有欲方面十分相像,但是处事方面又不尽相同。 谢雨高度警觉地咽了咽口水,等再仔细地看向龙崇宇的时候,龙崇宇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不咸不淡的表情,并且眼神也是直直地望向她身旁的殷玦。 殷玦的目光中似乎有些祈求的味道。 龙崇宇在心里哼了一声,便没有再往下刁难,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犯不着让殷玦为难。 谢信缩在一旁看着,见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他可比不知天高地厚的谢雨强了数倍,这个男人惹不得,连带着他对殷玦的敬意也不敢在男人面前太过表现了。 两个老人见他们已经和殷玦联络完了感情,本着儿媳的朋友理应好好招待的处事原则,老太太便招呼谢雨和谢信道:“小姑娘小伙吃晚饭了没有,要不先来一碗汤暖暖?”一边说着就一边盛起了还正热乎着的菜汤,汤里放了一点姜丝,味道并不重。 谢信也不知道这两个老人的来路,还以为是殷玦他们在路上搭救的陌生人,也就没好意思伸手去接,只是礼貌地婉拒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结果难得谢信表现得这么沉稳有礼,谢雨却还是忍不住拆了他的台,可怜巴巴地嘀咕道:“我们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根本就木有吃晚饭qaq……我饿……” 谢信:“……” 谢信的肚子也像是抗议似的响了一声。 谢雨:“→_→……” 殷玦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淡淡道:“吃完再走也来得及。” 龙崇宇心里又大大地哼了一声,他不喜欢殷玦和他的族人在一起,殷玦总是会不自觉地忽视他的存在,只要一想到如果没有契约,他的地位恐怕还要排在这些人的后面,他就非常恼火。 谢雨很喜欢和殷玦呆在一起,整个吃喝的过程中都一直黏在殷玦身边。 而谢信本着也对殷玦抱着某种敬仰的感情,连端鸡蛋炖肉的碗都是伸的双手。 “我去抽根烟。”龙崇宇揉着发疼的额角,慢慢朝林子深处走了大概二十来米。 又抽烟……殷玦静了半晌,没有再跟上去。 倒是老头子不急不缓地站起身,也往儿子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有些话还是想和龙崇宇说一说。 除了关于他们今后的安置细节以外,还有…… 老头子叹了口气走近,龙崇宇便掐灭了烟头,全身阴戾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他努力地想要装出白天自己的那种沉稳温和道:“爸,怎么叹气了?” 老头子沉默地盯着龙崇宇看了好一会儿,直把龙崇宇看得脸色发僵,差点没微笑得下去。 老头子可比自己老婆要敏感多了,他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压力大的关系所以一直暴躁得很,但是那孩子……”他说着顿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淡然地静坐着的殷玦,“我很满意,你好好对人家。” 龙崇宇怔愣了数秒,眼神有些复杂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屁话!”老头子瞪了他一眼,黑着脸道:“我有这么说过吗?” 龙崇宇心想着,老头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一开始肯定是存了那种“我看他们能好到几时”的心思的,而老太太和老头子不同,她是急脾气,喜欢和不喜欢都挂在脸上,最初反对的厉害,可最后也是她疼惜的厉害。 话说就在临了离开w市的时候,他还看见他妈悄悄地把据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给历代媳妇儿的玉镯给了殷玦。 当时殷玦呆呆地睁大着双眼的表情,龙崇宇想想都觉得有趣。 “咳……”老头子见龙崇宇已经严重走神,便轻咳了一声,“我只是想多一句嘴……别把人逼得太紧了,我有时候看了都蘀他觉得累。”真不知道是看上你哪了……老头子在心里默默腹诽道。 龙崇宇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他的控制欲很强他知道,可是殷玦都很好地包容了不是么,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也同样在意着他的感受……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而锅具也被收拾好随时都能带走离开时,谢雨又起幺蛾子了。 她拉了拉殷玦的袖子,兴奋地打着商量道:“殿下~要不咱俩骑摩托车走呗!” 谢信和龙崇宇一听顿时就脸上就一阵扭曲,谢雨全然不觉。 殷玦无奈道:“我不会。” “可是我会啊!”谢雨得瑟地挽着殷玦的手,顺便让殷玦附耳,小声道:“曾爷爷在等我们了,我们可以比他们走得更快,用速行丹。” 好吧,他被说动了,殷玦眼神默默地转向龙崇宇。 龙崇宇绷着脸,冷下声道:“不行。” “为什么?”谢雨磨了磨牙,这个男人和殷玦的关系真让人起疑,而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龙崇宇淡淡回答道:“不安全。” 谢雨:“……” 殷玦:“……” 借口!依殷玦的反应能力,遇到危险无法抽身的可能性真是很小的。 殷玦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他的表情让龙崇宇眉头一皱,老头子刚刚说的也还在他脑海中回响,是不是他把人逼得太紧了? 结果,龙崇宇觉得自己渀佛魔障了一般,破天荒得在夜晚头一次答应殷玦任性的请求,“不要骑太快……” 摩托车能骑多快?总不会比汽车还快,可是当殷玦跨上谢雨驾驶的摩托车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唰得不见了踪影。 龙崇宇:“……” suv最后紧赶慢赶也没追上,谢信缩在前方座椅里,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坐摩托车不好的一点就是风大,殷玦用灵力撑起了一个锐角屏障,在夜空下莹润着淡淡的白光。 谢雨有了殷玦的保护之后,更是毫无顾虑了,摩托车像是流星一样划过。 等到进了县,离得远远的殷玦就看见在前方的菜市场路口灯火通明,一群人不畏严寒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听见摩托车的响动之后,他们都开始激动起来。 老太爷站在最前面,和之前分别时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衰老的容颜没有丝毫减少他的锐气,他拄着拐杖,带着笑意迎接殷玦。 还有他身后的十来个族人,以及其他殷玦不认识的妖族也有。 老太爷走上前来对略有些风尘仆仆的殷玦弯腰俯首,朗声道:“臣,恭迎殿下。” 后面一直围观的族人们虽然事先已经被告知了今晚要来一位大人物,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大到了让老太爷行礼的地步!他们愣了好一瞬,这才纷纷反映过来行礼道:“恭迎殿下!” 殷玦点点头,这样几十人行礼的阵仗比当年可要小得太多了,不过他也有些恍惚,不激动是骗人的,只不过脸上平静惯了,关键时候还是能压住场子的。 谢雨一直跟在殷玦身后走着,看到这样的情景简直就是直接惊呆了,好半天以后她才又恢复了言语的能力,凑上前去欣羡地对殷玦道:“殿……殿下,你真厉害!” 殷玦难得给她点拨道:“以你的资质同样可以,看你能有多努力了……” 谢雨一听瞬间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老太爷让人群都散了,便带着殷玦往他们住的地方走,只要穿过菜市场再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不过殷玦并没有动,他迟疑了一下道:“等等,还有人。” 老太爷左右瞄了一眼,见谢信不住便明白了,“阿信他还没回来?” 谢雨点点头,老老实实道:“应该快到了,就在后面的车上,我们比他们快一点。” 老太爷表情微微有些变化,这时候才像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太寻常之处一般。 殷玦尴尬地解释道:“谢信还有我的……嗯……契约人他们都在后面。” 老太爷听到契约人脸色又是一僵,紧接着,殷玦又投下了一个定时重磅炸弹—— “你们应该见过的……虽然……你可能会生气,但是……”殷玦话音未落,公路那头便出现了一辆suv。 但是什么?谢雨全身的八卦细胞都被调动了,她看见suv径直地开过来停在他们身边,车门打开,谢信和两位老人都陆续走了下来。 殷玦脸色有些奇怪,他似乎很是担忧地朝老太爷看了看。 驾驶座的门半晌才被里面的人打开,走下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老太爷略略挺直了腰背。 男人的五官非常端正,并且棱角分明,他肤色略深,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吸引人的味道,英俊逼人,眼神也是犀利如刀,他和老太爷隔着四五米左右的距离,都静静地打量了对方好一会儿。 定时炸弹的时间到了…… 老太爷僵直的肩背终于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你是……” 58. 龙崇宇即使投了凡胎样子也几乎没有太大变化,不过倒是再也看不出五百年前被囚禁于牢狱中落魄了,他现在一身黑衣笔挺,人模人样。 他就是化成了灰,老太爷也认得——是那个害得龙君魂飞魄散男人。 殷玦已经不敢再去看老太爷脸色,老太爷手拄着拐杖,佝偻肩背绷得死紧,他手抖得厉害,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龙崇宇父母还在场,显然两个老人也发现了不寻常,老太太动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龙崇宇淡淡地对谢信道:“帮安排一下父母。” 几个人都愣了愣。 老太太被老头子拽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出头,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出了自己儿子似乎与殷玦家人并不怎么合得来。 “嗯……”谢信有些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曾爷爷如此失态。 谢雨犹豫了一下,本来她还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老太爷却开口说出了他见到龙崇宇后第一句完整话,“小雨也去,细心一点,不要怠慢了客人。” 谢雨只好也点头应了,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以后,老太爷干哑着嗓音又再次确认了一遍道:“就是当年擅闯东海……” “是。”龙崇宇不待他说完便自己承认了,仿佛在说——那又如何,简直嚣张得令人无法忍受! 老太爷终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咬着牙难以置信地看了殷玦一眼道:“殿下……他就是所说契约者?” 殷玦嘴唇动了动,他并不希望看见他们剑拔弩张,但这个问题答案他始终不能改变。 老太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手里拐杖便朝着龙崇宇狠狠地打了过去。 龙崇宇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实木质杖子就重重地砸在他头上。 老太爷没有在拐杖上倾注灵力,除了因为伤害过大也会影响到殷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是以一个长辈身份,以殷玦父辈身份,为自己孩子讨个说法!即使他知道凭龙崇宇实力要捏死他很容易,即使这一点伤害比起当年龙崇宇施与在殷玦身上根本微不足道! 龙崇宇额头顿时血流如注,面前景物也都模糊起来,他隐约看见殷玦冲上去拦住了那个勃然大怒老态龙钟老人,他已经对当年经历了那一场杀戮海族将领没有了任何印象,只除了后来化作水雾消散不见殷玦…… 原本能够躲过,可是他没有躲,如果是为了他们龙君来教训他话,他可以心甘情愿地承受。 龙崇宇身体摇晃了一下,最后还是头晕目眩地半跪了下去。 老太爷打了第一次,等第二次抬手砸下去时力道已经脱去了大半,并且殷玦也脸色刷白地直接伸手抓住了他杖子,声音微微发颤道:“别打……” 老太爷使劲抽出殷玦手中拐杖,声音饱含着悲愤道:“如果连我也不能你帮出一口气话,就没人能帮你了……” “可是……已经不怪他了。”殷玦似乎还想再解释,龙崇宇后来对他很好,其实真很好,虽然总有一些不尽人意地方…… “看,就知道会这样……”老太爷一副意料之中口吻,静默了半晌后,他开始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对峙,慢慢转身离开,因为年迈,他显得很吃力,“能让他也尝尝流血滋味,也就死而无憾了。” 殷玦垂下眼帘,他不知道当年事情在老太爷他们心底留下了多大阴霾,他只知道,他们都对龙崇宇恨之入骨。 不远处灯光下,一直放心不下三人谢雨又悄悄找了个理由摸了回来,结果就看见了刚才老太爷打人那一幕,她简直都惊呆了,从小到大,老太爷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个沉稳不苟言笑也不会轻易发怒老人,可是现在他竟然也那么怒不可遏地出手了,单薄佝偻身体像是瞬间积蓄起了巨大能量。 老太爷看见呆呆地站在路边上谢雨时,已经收敛好了先前失控情绪,他皱眉道:“怎么又回来了?” 谢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摇摇头,上前扶着老人慢慢朝住地方走去,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老太爷手臂在轻轻颤动。 老太爷问道:“看见了?” 谢雨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老太爷连带着谢雨也教育了一番道:“以后找男朋友别学殿下,受委屈了也别一个人憋着,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训人的力气却还是有。” 谢雨:“……”信息量太大,她大脑已经彻底当机了…… 龙崇宇被打那一下力道可不轻,他都差点没能再站起来,殷玦撑着他一条胳膊,担忧道:“没事吧?” 额头上浓稠血滴已经延伸到了下颌,连眼睛都给糊住了,龙崇宇站了几分钟都没有办法压下那股痛楚与眩晕感,他不由地感叹道:“下手真狠。” 因为他这句话,殷玦脸色又褪得像一张白纸,他想他可能做错了,他应该避免让他们见面,之前他只考虑着要与族人团聚,要问清老太爷他们前段时间失踪原因和去向,却低估了将会引发冲突程度,以至于像现在这样,寒了老太爷心,伤了龙崇宇人,不欢而散。 殷玦见龙崇宇按压着额头上伤口,以为是血还没有止住,就赶紧从储物袋中翻找出一包纱布道:“让我看看。” 殷玦是真慌了,血渍沾染在他手上,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手足无措。 龙崇宇扯了下嘴角,却连带着伤口都开始生疼,在他额头偏上一点,要不是他当时反应过来有了点防备,现在他就可以直接头骨骨裂进医院了。 也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在殷玦帮龙崇宇做好了简单止血以后,谢雨就送完老太爷跑回来了,她像是对龙崇宇惨状视而不见地对殷玦道:“殿下,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殷玦架起龙崇宇点点头。 59. 原本以为谢雨带他们去的会是宾馆之类的地方,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别墅小区。 谢雨指了指靠南边的那一套一模一样的别墅对殷玦道:“曾爷爷住在那,叔叔阿姨是在我们这栋的对面,推开窗就能看见……这个别墅区原本是那些喜欢到乡下享受闲散生活的有钱人建的,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搬到了这个小区里面。”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进了门,简约清爽的风格,明亮大气的顶灯,这样的设计令殷玦十分满意,不过他现在因为架着龙崇宇的原因,走得额头上都冒了汗。 大概因为失血,龙崇宇的脸色不太好,头痛欲裂,走路都开始摇晃起来。 殷玦把他扶上客厅里的沙发,又去洗手间里打了一小盆清水来给他擦脸和眼睛上的血。 龙崇宇嘶了一声,轻轻抽气,他的伤口暴露在殷玦的视线里,殷红的血渍凝结了一片。 殷玦垂着眼,冷凉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焦虑道:“别动……” 龙崇宇靠上沙发,干脆直接闭起眼睛养精蓄锐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殷玦怕龙崇宇事后去找老太爷的麻烦,他照顾龙崇宇的时候非常小心,动作轻缓,像是把他当做昂贵的珠宝一般对待。 殷玦半跪在沙发边缘上,给龙崇宇背后又垫上一个大软枕,想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 谢雨还在旁边守着,显然也有些吃惊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殷玦也会将担忧表现在脸上,并且小心地关切着一个人。 谢雨迷茫了,曾爷爷对这个奇怪的警察的印象很不好,甚至大大出手,而她也因为之前车祸的关系不怎么待见他,可是看得出来殷玦是非常认真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手上拎着医药箱的男人就赶上了门来,毕竟龙崇宇和殷玦的关系匪浅,老太爷也不可能把事情做绝做得毫无挽留的余地,不然最后受害最深的肯定还是殷玦。 给龙崇宇处理伤口的活自然也被医生接了过去,那名海族的医生手法比起殷玦来要显得专业得多。 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殷玦和谢雨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殷玦道:“你曾爷爷还在生气吗?” 谢雨想了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殷玦似乎也有些难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过去你们那边的。” “哦哦。”谢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悄指了指龙崇宇问道:“他是你的恋人吗?” 现在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殷玦有些窘迫地点下头。 谢雨虽然看出来也听老太爷说了,但是当事人也大方承认的感觉还是挺惊人的。 “可是……他是人类啊……”谢雨想不通,他们怎么可能和人类长久呢? “他不一样。”殷玦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他是……魔修。”修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身体的衰老就会延缓甚至静止,几十年几百年都有可能。 谢雨:“=口=……” 谢雨震惊了,除了在古籍上了解过魔族魔物以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偏过头看了龙崇宇好几眼,为什么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比她强得太多了。 龙崇宇感觉到谢雨的视线,也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 谢雨立马就僵直了身体。 等医生帮龙崇宇在头上裹好了纱布以后,殷玦站起身对谢雨道:“回去吧,晚上不安全。” “好吧。”虽然她还有一大堆的疑问,但是那个男人似乎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等人一走,殷玦便重新坐回龙崇宇的身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 龙崇宇抚摸着额头上的纱布,半晌还是压不住脾气地对殷玦冷笑了一下道:“你也这么恨我?” 殷玦苍白着脸摇摇头。 “如果没有签订契约,你恐怕也是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吧。” 这话龙崇宇不知道嘀咕过多少遍了……看得出来他是相当介怀的。 殷玦无奈,如果他还是摇头的话那就太假了…… “我不会再离开了。”殷玦重新承诺道,这样的话语他知道龙崇宇喜欢听,“……我是你的。” “真的?”龙崇宇非常满意殷玦的听话,伸手掐起殷玦的下巴,略略抬高一点,摩挲起他的嘴唇来,他喜欢看殷玦略带屈辱的眼神和表情,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 龙崇宇淡淡道:“再说一遍。” “我是你的。”殷玦眼波潋滟,因为下巴被抬高的关系,现在他的姿势显得有些别扭,为了更舒服一些,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直接跨坐上龙崇宇的大腿,双腿跪撑在他的两侧。 龙崇宇惊讶得挑了一下眉,他也知道现在殷玦是在讨好他,要是不好好利用的话不就太可惜了——他的龙君主动送上前给他果腹的机会可不多。 龙崇宇先享受地尝了一遍殷玦的双唇,然后便大爷般的放开手往后一靠,“脱衣服。” 殷玦:“QAQ……” 殷玦咬了咬刚才被吻肿的湿漉漉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违抗地脱下了毛衣,解起衬衫的扣子来。 龙崇宇看着他大片的皮肤裸露在眼前,眸色渐深,原本英俊坚毅的面容也显得极具侵略性起来。 殷玦小小地抽了一口气,他低垂着眼睛不敢看龙崇宇的表情,“好了。” 龙崇宇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的美景,细腻白皙的皮肤,精致匀称的身材,无一不是最诱人的,还有那两颗在寒凉的空气里迅速挺立的红果,如果濡湿了的话一定会更美。 在准备正式开始欺负人以前,龙崇宇还用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提醒道:“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从我的身上下去。” 殷玦真是要被他给逼得走投无路了,原本冷漠凉薄的龙君哪里会说那么多哄人的情话?没办法他只好最后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是你的……” “嗯?” “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殷玦的眼睑上都烧起了淡淡的颜色。 60. 当天晚上,龙崇宇还是没有舍得做到最后一步,因为当他发泄了的时候,殷玦因为没有及时抽出而呛咳了起来,连眼角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泪花。 龙崇宇抬起他的脸,俯身亲吻了下来,口中便蔓延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似乎带着催情的作用。 殷玦有些喘不过气来地推开他,龙崇宇勾起嘴角,把人拉坐到自己腿上,然后揶揄道:“哭什么?难道我欺负你了么?” 殷玦因为咳嗽而眼角含泪,却敢怒不敢言。 龙崇宇笑起来,眼里的戾气不自觉地竟然化去了几分,他猛地殷玦甩在沙发上,然后倾身压了上去,从他的眼角开始慢慢往下亲吻道:“看在你那么听话的份上,今晚放过你,下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夜色沉寂,这是他们这么几天下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因为有强大后援的关系,不用再担心突然进攻的丧尸,不用再担心父母的安危。 直到第二天十点钟左右,屋子里已经大亮。 柔软的大床上,殷玦全身被剥得光溜溜地横陈在被褥里,龙崇宇睁开眼,先把人搂过来亲了一下,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撩开被子,看了看殷玦昨晚被他咬得楚楚动人的乳尖…… 额……果然今天就肿了。 殷玦胸口的红果依旧还肿胀着,边缘泛着红,还有牙印吻痕,包括他的脖颈和两腿间也是这样,除了后面,几乎让龙崇宇玩了个彻底。 龙崇宇手指抚上殷玦的嘴唇,又回味了一番那些香艳的片断,虽然昨晚的自己未免太过暴掠了些,但总归是一次美好的尝试。 等到殷玦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龙崇宇小心地用白毛巾捂着头上的伤口,不急不缓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丝不挂。 连腰间都没有裹一块浴巾或者套上内裤,那一处私密的部位大大方方地敞露在殷玦眼前,狰狞而粗大,像是一只低伏着正在养精蓄锐的野兽。 殷玦耳尖蓦地充血,有些瑟缩地往被子里钻了一下。 龙崇宇见了以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下身,于是失笑了一下,“怕我这个?” 殷玦:“……” 龙崇宇从储物袋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放心,在我伤好之前都不再做了,昨天弄完以后我现在头还疼着呢。” 殷玦这才松了一口气,避开视线忍不住提醒道:“……你的伤口不能沾水的。” “没事。”龙崇宇温和道,“你再睡一会儿。” 殷玦摇了摇头,这会儿他脑子也差不多清楚了,他用着商量的语气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再去见你爸妈吧。” 龙崇宇惊讶地挑了下眉,老实说他觉得完全就可以再瞒上几天,没必要这么着急着赶去挨骂,不过既然殷玦这么认真…… “好吧。”龙崇宇想了想道,眼睛却一直看着正费力地套着衣服的殷玦。 殷玦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布料摩擦着胸口给他带来难以形容的酸胀刺痛感。 龙崇宇道:“我给你擦点药。” 殷玦:“……” 从情欲这一个方面来说,无论是白天的龙崇宇还是晚上的龙崇宇,他们都是极其恶劣的。 殷玦去了老太爷那里,为了遮掩脖颈上的吻痕,他穿上了高领毛衣,只可惜这副打扮落在老太爷和谢雨的眼里还是产生了不可挽回的臆测。 老太爷想的是,昨天还穿的衬衫今天就高领毛衣了,龙君有那么怕冷么?果然那个男人实在太特么嚣张了,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再下手狠一点。 而谢雨则有些脑补过多,鼻粘膜充血,她想象不出殷玦被人压在身下辗转呻吟的情形,那是何等的清艳。 殷玦不知道对面两人的心思,他只是坐在别人家的小别墅沙发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种名叫百溪的药茶,这种东西打他离开东海以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了,并且只有这一小壶,还因为效用太强,谢雨顶多喝上三口就不能再喝了,不然就会大补伤身。 而他因为身体的原因,多进点补倒是有好处。 殷玦道:“后来你们去了妖界就没有再走回头路?” 老太爷点点头,“当时我们的人在路上发生了点争执,他们折返了,然后其他人继续往前。” “他们都死了。”殷玦微微皱眉道,奇怪的是他们死在了目的地——妖界入口的井边,而且八九不离十是妖族做的。 谢雨脸色微微白了白,老太爷就毫无意外,他们当时分道扬镳他就意料到这个结果了,不过后来殷玦和谢信又卷了进去他倒是没想到。 “妖族也不像是外面传的那么安宁。”老太爷喝着茶,只是简单的陈述道:“内乱了,妖王暴死,封锁妖道其实也是一种安定政策,只不过刚巧又碰上现世出了大事……我们那时候其实也考虑过中途折返,结果后来遇上了一个人,殿下可以猜一猜。” 殷玦想都没想就直接道:“蛇妖墨析。” 老太爷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殿下见过了?他一直在帮殿下找失散的魂魄,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嗯。”殷玦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依墨析的能力,只怕离了海族在妖族也是一样混得如鱼得水吧。 谢雨不太弄得懂两人在说什么,不过没有提及昨晚的尴尬总归是好事……虽然她好想八卦…… 结果她才刚这样想着,老太爷就直接开腔道:“关于那个男人,殿下……” 殷玦指尖一抖,连带着谢雨也是瞪大了眼睛只等着老太爷说教。 老太爷顿了一下,瞄了谢雨一眼,皱眉道:“你去给我们重新沏一壶茶。” 谢雨:“TUT……” 61. 关于那个男人的内容,因为出去沏茶,谢雨可怜巴巴地错过了,却在回来时听到了最精彩的一句—— “那下一代怎么办?龙君在东海的统治地位必须由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来继承,殿下,这是您的责任,您考虑过了吗?” 殷玦:“……” 谢雨:“……” 谢雨端着的盘子颤了颤,差点没把茶壶给抖出去——这是要干神马?棒打鸳鸳,虐恋情深呐! 而殷玦则默默地偏过头,良久才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纠结表情道:“侍郎大人,我还能活很多年……” 而且这会不会太赶了?再说继承人也不一定要他亲生啊囧…… 老太爷刚刚那句话也是被气极了没有经过脑子,现在稍稍冷静下来,他试图解释道:“老臣也只是想告诉殿下,您和那个魔族在一起,无论是否重新夺回东海的统领权,都很难不被人非议……更何况五百年前,他还伤了……” 殷玦镇定了下来,他眼角余光瞥见了缩在门外的谢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谢雨摸了摸鼻子,大大方方地溜了回来,给两位老祖宗添茶。 从老太爷的角度看去,殷玦闲适地靠在沙发背上,两腿交叠,优雅地捧着茶杯,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端丽沉静的气质,像极了当年那个雍容贵气的前任龙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老太爷没有说,也不敢说,他看着殷玦从冰冷封闭渐渐地变得温情,至少那个男人要占七分的功劳,只可惜一旦他把他所知道的说出口,那么说不定眼前的一切就都要被颠覆了…… 还有一些海族的内务事,老太爷给他系统地讲了讲,殷玦心里也有了底,当然,暂时也还没有需要他拿主意的地方。 等出门的时候外面阳光正暖,连寒风也停息了掠夺,老太爷最后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道:“殿下喜欢就好,那个契约,我会想办法的。” 毕竟这个契约和他们当初预想的不一样,效力上是翻了倍的,一旦龙崇宇厌弃了殷玦,那么殷玦所面临的伤害可想而知。 殷玦嘴唇动了动,他想说其实他们也算扯平了,龙崇宇用契约绑着他,而他消耗着龙崇宇的生命,他不会舍得逃离的。 在他的生命里,对他好的人或许很多,但是在他需要时能让他感觉到可以依靠的,也只有那个男人了。 而那些被介怀的伤害,只要时间足够,总有一天都可以痊愈。 谢雨跟在殷玦后面摇摇晃晃地迈着大步,一副两眼蚊香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的好奇心泛滥症又发了。 殷玦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对谢雨道:“你想问什么?” “额……”谢雨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试探道:“都可以问?” “你问,能说就说。”殷玦相当实惠道。 谢雨眼睛都闪闪发光了,“那就先从你和那个警察怎么结识的说起好了!是那一次车祸吗?”看情况似乎不是。 果然殷玦认真道:“不是,很多年以前了,在东海。” 虽然谢雨是海族,但是长到那么大,东海的繁华她也只在老太爷的口中听过,所以现在她对殷玦都快羡慕死了,“那你们……” “他犯了错,被关在深渊里的牢狱中,而我也是无意间碰上他的。”殷玦提到从前的龙崇宇,稍微话也多了一点,“那个时候他看起来……” 话音未落谢雨便接口道:“和现在一样英俊?” 殷玦点点头,那时候的龙崇宇像是一头沉睡中的狮子,一身的傲骨藏在落魄的表像下,唯有眼睛如黑曜石般深邃黑暗,困囚着坚毅的灵魂。 谢雨又提问道:“那殿下你觉得你到底喜欢他的哪一点呢?” 殷玦这下也被弄得有些尴尬了,他沉思了片刻,茫茫然地不确定道:“会做饭吧……” 谢雨:“Σ( ° △ °|||)……那曾爷爷为什么会反对你们呢?” 两栋别墅间也就两百来米的距离,走路不用多会儿就到了,殷玦并没有回答最后的问题,其实只要他自己坚定了想法,老太爷也不会真的不识好歹来做恶人的,就像昨晚,老太爷是以一个父辈的身份教训的龙崇宇,他心疼孩子,这个立场是不会让殷玦真正难做的。 龙崇宇站在别墅门口已经等了殷玦好一会儿了,顺便享受了一下和熙的阳光。 谢雨见到龙崇宇还是有些不适,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女神跟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了一样,怪怪的= =…… 于是她把殷玦送到龙崇宇身边就转身回去了。 龙崇宇身上穿着新换的衬衫休闲裤,舒适得连嘴角都带着笑,没有阴霾的那种。 殷玦默默地在心里的龙崇宇反转日记里又添上一笔,他走到龙崇宇面前,不解道:“你额头上的障眼法……” 龙崇宇道:“几天就好的东西,没必要再去让老太太他们烦心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殷玦在他父母面前难堪尴尬。 殷玦低垂下眼帘,额头抵在龙崇宇的脖颈上,他主动地靠近他。 龙崇宇眼里闪过欣喜,殷玦主动的时候不多,因为太过内敛的性格,每一次都足够让龙崇宇惊讶和动容。 殷玦靠着人不说话。 龙崇宇就低下头亲吻他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殷玦不置可否,但耳尖还是给咬红了。 关于床事,龙崇宇的态度一向积极,而殷玦除了开始有些挣扎以外,基本最后还是十分顺从的,尽管最后一步他们一直都还没有达成。 作为一个优秀的龙君,关于交欢的学习当然也在必修课中,不过殷玦比较令人无奈的是,当年这些课都让他给逃了,理论逃掉了可以理解,而那些所谓的实践课程他也逃倒真是让教导他的前任龙君纠结了一番。 本着都是男人,前任龙君试图引导道:“告诉我原因?” 殷玦面无表情,“因为不喜欢。” 前任龙君:“额……那我给你挑几个你喜欢的。” 殷玦脸绷得越发紧了,目光清澈单纯地看向风流多情的前任龙君。 前任龙君:“……”好吧他明白了,不就是少年的爱是纯洁的爱么,了不起啊凸! 以至于到现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殷玦相当镇定并且在床上可接受的尺度上也大得惊人,但实际,他只不过是略懂些皮毛而已…… 不管懂不懂,总之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就对了! 龙崇宇的父母自打两人进门后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老太太先是赞叹了一番这里的环境,然后又有些忧心道:“我们家就我和老头子两个人住这儿,这里地盘那么大,会不会传出去影响不好?” 殷玦摇头道:“不会。”且不说临山县中心的那一小部分不知道自己正生活在外族地盘上、受到外族庇护、正活得心满意足的人类,单是聚居的海族或者妖族,他们自己就有适合藏身和休息的隐秘府邸,说不定还看不上这些人类的小别墅呢。 老太太松了口气,殷玦还是很有让人信服的。 老太太说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兴奋道:“我和老头子回来的时候是那个叫谢信的青年送的,他还给我们端了点水果,特别新鲜,然后还是这里晚上都是有人值夜放哨的,而且很有经验,让我们放心休息不用怕,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龙崇宇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得非常认真。 老太太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老太爷的身上,“不过那位大爷……是不是对咱们有意见?” 龙崇宇无奈了,叹气道:“→_→怎么可能……” 既然儿子都这样说了,而且看起来气色还这么好,老太太也就完全抛在脑后了。 来到临山县就像暂时卸下了肩膀上的担子,他们在父母家吃了中饭,多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午觉补个眠。 龙崇宇牵着殷玦的手,慢慢地像是在散步一样,他似笑非笑道:“我想见见那位大爷。” “……”殷玦被噎了一下,干巴巴道:“算了吧。”老太爷绝对不想见你的。 龙崇宇苦涩地笑了下,三分委屈四分强势道:“你就不打算给我正个名分?” 殷玦对龙崇宇的脸皮厚度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了,他想了想,有了一个绝好的转移话题:“在那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龙崇宇愣了一下,茫然道:“什么事?” 因为现在太阳高照,光芒温暖和熙,殷玦根据自己摸清的规律,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理直气壮道:“就是为什么你白天和夜晚会反差很大的事。” ——第二卷·人格双生·完—— 第三季:青龙出世 62. 龙崇宇惊讶了一瞬,停下脚步摊手反问道:“哪有?” 他眉眼间并无戾气与阴霾,几乎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夜晚不同了,其实变化挺大的,只不过殷玦因为前几百年都没有这么跟龙崇宇亲密地接触过,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真的哪里出了问题,结果昨天晚上……龙崇宇几乎是扯下了压抑的所有伪装,说的话,做的事,与以往都大相径庭,甚至连亲热时都将他的皮肤咬破流血。 最后还是殷玦受不住了狠狠反咬了龙崇宇一口,龙崇宇这才有些清醒过来,无奈地笑笑。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因为过度的粗暴和纵欲而愤愤不平…… 殷玦眯起眼睛,并不相信龙崇宇此时的无辜。 “你这是什么眼神?”龙崇宇勾起嘴角,最开始的那点微讶也被掩盖了起来。 大概谁都很难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性格有缺陷吧,他想了想,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恶狠狠地掐起殷玦的下颌,沉着嗓音道:“怀疑我的话?” 白天的龙崇宇想要模仿夜晚的自己并不难,其实晚上的他之所以会那样,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魔气的影响,本来对于一个魔修来说控制魔气就应该像呼吸一样轻松,可是自从五百年前他使用了那把诛仙以后,他就发现自己特别容易失控。 他把被魔气影响和控制的自己分割了出去,只在夜间活动,而现在……或许根本不需要模仿,只要稍稍把夜晚的人格激醒…… “!!!”殷玦被龙崇宇身上突然爆发出的魔气惊住了,身体一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几乎以为是自己失误了,明明就是一样的。 夜晚的人格只清醒了一瞬又沉睡了过去。 龙崇宇:“……” 原本性格温柔的龙崇宇感觉到殷玦的却缩,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放开手,轻轻地低头吻了吻殷玦被他掐红的下颌,那一点骇人的气势也消散了,他有些艰难道:“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殷玦眼睛蓦地睁大。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树都哗哗作响起来,寒风一卷,一道明晃晃的青光瞬间朝着二人急刺而来。 龙崇宇被那清晰的杀意一激,一把推开殷玦,下一秒光芒就险险地越过殷玦的肩头,从他的颈边擦了过去。 殷玦惊愕地回头,只见来人手里正握着一柄碧青短剑,想都不想就和龙崇宇对上了! 殷玦脸色一白,呵斥道:“墨析!你做什么?” 青黑两道身影虚晃交错。 蛇妖冷冷地看着龙崇宇,根本不回殷玦的话,只是手下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步法诡秘,剑也偏锋急转,让人根本看不出虚实。 龙崇宇则只是闪躲,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黑烟,他每每都在墨析快要刺中的时候避开,表情沉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墨析咬紧牙关,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龙崇宇的敷衍,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出口激将道:“难道你就只会躲?!” “墨析!” 殷玦见势不妙,刚要出手阻拦,结果只见龙崇宇突然眼神一肃,身形快如闪电,三步之内便解了墨析诡谲的剑法攻入了他的防御范围。 墨析眼睛蓦地睁大,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龙崇宇一掌震在墨析胸口,他便瞬间被击飞了出去。 “唔!”墨析一声闷哼,下一秒他就撞进了殷玦的怀里,殷玦早有准备地带着他后撤了好十来步,这才卸下了大部分的力道。 墨析好不容易站稳,喉咙里就立刻涌起一股腥甜,自己技不如人,还要连累殷玦来救他,想到这里,他眼眶都红了。 龙崇宇只出了一次手便没有再动了,浑身慑人的魔气也消减了下来,他定定地站在原处,略有不快地看向殷玦。 殷玦很是头疼,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墨析的脖颈,墨析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气愤道:“他刚才欺负你了!” 殷玦一怔,轻轻地摇了摇头。 墨析顿时沉默下来,嘭的一声化成了一条长约一米的青蛇,这是他的幼小形态,他知道殷玦从前很喜欢他这样。 殷玦对龙崇宇道:“我……一会儿再回去。” 龙崇宇大方地点点头,转身从容地给他们让出了空间,虽然他的心里很乱,也很不安,他所害怕的,远远比殷玦所担心的要多得多。 小区里一排排别墅错落有致,不一会儿龙崇宇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小蛇从衣服里探出头来,磨磨蹭蹭地缠上殷玦的手臂,细长翠绿的身体盘好后,他就一动不动了。 殷玦低头,只见那小脑袋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在他的衣服上。 “伤得重不重?” 小蛇摇了摇头,那个男人明显手下留情了,所以它才难过,并且不服气地想着下一次尽全力说不定是可以打赢那个男人的,他觉得自己连实力的二分之一都还没有来得及使出来。 没想到殷玦却仿佛看穿了它的想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小蛇一愣,简直不敢相信,它蹭啊蹭,又蹭上了殷玦的肩膀,哽咽道:“为什么?”。 殷玦耐心地解释道:“一般我们就算再强,灵力也总会有一个使用的底线,可是他似乎和我们并不一样……魔族从上古时期起就很神秘,也许有什么地方能压制我们也说不定。” 当然,这句话水分大得很,也只能用来安抚安抚这条好胜心强得不行的小蛇了。 五百年前龙崇宇是因为有诛仙的加持所以赢了他,而现在则又是因为他自己势弱,所以占了下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况且龙崇宇的实力到底如何,殷玦心里也有疑问…… 殷玦捡起地上的衣服,把小蛇从身上摘下来,盘在手里道:“我第一次见你哭。” 小蛇哼了一声,立马就缩成了一团。 “别装了,起来把衣服穿上。” 小蛇昂起脑袋,也不哽咽了,眼珠子里泛起冷光,哪还有刚才委屈的样子,他气不忿地缠住殷玦的手,嚷嚷道:“我不!” 殷玦顿时嘴角一抽,因为墨析看到他被龙崇宇压制,所以才这样不管不顾地杀了过来,虽然不能说没有一点私心,但总还是向着他的……只是这个别扭的脾气,几百年都没有任何长进啊…… 殷玦想了想道:“我问你。” “什么?”小蛇在殷玦手心得意地扭动着。 “你是不是在我们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侍郎大人的下落了?” 小蛇身体顿时一僵。 “然后你跟了我和龙崇宇一路。” 小蛇僵直着摇头否认道:“没有,我就是知道你们往W市去了。” 殷玦后来能接到老太爷的消息也算解释得通了…… 墨析的出现很让人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变回原形连智商也会跟着变回去,墨析一反常态地腻在殷玦的身边,然后说了一路龙崇宇的坏话。 不外乎种族不同不幸福啦,魔修也就会打打杀杀啦,他还能做什么?长得也没有多帅啊! “他其实很好。”殷玦忍不住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他要对每个人都说上一遍?龙崇宇真是几乎把他身边的人都得罪光了。 小蛇被噎了一下,气鼓鼓地又盘成了一团,半晌才小声道:“你怎么能这样……” 大概墨析从那次不欢而散以后也回去自我反省了一遍,他的神诋现在因为魂魄不全,是在生病,所以被一个能依靠的男人蛊惑了也算正常,等病好了踢了那个男人就是了。 虽然……在看到殷玦身上的吻痕后他的确被气得不轻…… 但是现在,他发现那个男人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能。 百年前的殷玦是一株开在悬崖上的花,他只有努力地往高处飞才能闻见他的清香。 而现在,他终于能在悬崖上落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花被人采摘,不再是遥远而不可触摸的,最终绽放出与他往日所见的不同风韵…… 他为之努力的龙君,喜欢了一个对于他来说无比陌生的魔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交颈而眠,只要一想,他的心口都会闷生生地疼。 所以他才希望殷玦重新振作自己,他很迫切地想殷玦至少能像以前一样把责任放在第一位……那么他就还有机会进入他的视线。 等殷玦把墨析送回了他盘踞的洞穴以后,殷玦从他那里又得到了一个桃木质的胭脂盒,里面装着一颗化成了白色玛瑙珠的魂魄。 此时墨析已经恢复了人形,慵懒地半躺在铺着软垫的大石面上。 殷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颈。 墨析闭起眼睛嘴角微微泛起一点笑,他不想让殷玦知道他为了找到这个盒子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很高兴殷玦还能记得他喜欢的安抚的方式。 殷玦回去的时候龙崇宇正站在窗前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好几个烟头。 殷玦默默地走上前帮他把烟抽走。 龙崇宇声音有些沙哑道:“你……知道多少?” “唔……”殷玦茫然地想了想,“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龙崇宇哭笑不得道:“那你的猜测?总得有猜测吧。” 殷玦试探道:“因为魔气?” 这个答案真是万能,可惜在他看来并不是重点,龙崇宇把人搂到身边,直接道:“因为灵魂,如果我说……我和晚上的他其实是两个人……你会怎么样?” 后面的话殷玦就再也没听进去了,脑海里全是龙崇宇的“两个人,两个人……”,如果是两个人,拥有不同的性格的确能说得过去,而且与现实契合得让他不想相信都不行。 殷玦瞬间只觉得身上的毛孔都要炸开了,他竟然在与两个人相爱! 龙崇宇见殷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也不得不中止自己这个恶劣的假设道:“好吧,我骗你的。” 殷玦:“……” 龙崇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是一个人,只是这个肉体出生时魂魄撕裂了,现在成了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一种缺陷,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了可能会很困扰。” 他也会……吃自己的醋完全就是一种毫无意义却又委屈无奈的事情。 殷玦也的确困扰了,因为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龙崇宇才好,其实龙崇宇先前的假设也不过是在警示他,不要把他当做两个人,不要把白天与夜晚的他区别对待。 可是殷玦还是觉得手足无措。 63. 白天的龙崇宇对他很温柔,并且耐心,认真,沉稳。 而夜晚的龙崇宇则脾气非常暴躁,性格阴暗,却还是那样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尽量考虑他的感受…… 在不知道龙崇宇有双重人格时,他有时候会觉得他虚伪,但是现在明明知道了原因,却还是无端地能感受到那一丝爱意,小心的,笨拙的…… 其实已经很好了,不需要那么卑微地告诉他关于所谓的区别对待。 并且这些话,所懊恼的事,也许夜晚的龙崇宇永远也说不出口。 龙崇宇在说完那番话以后就重新躺上床补眠去了,大概也有一点无法面对殷玦的意思,他用枕头盖住脸,显得有些委屈,任何人将自己的缺陷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这样吧,即便他知道那个人愿意接受他的一切。 等晚霞都过了,殷玦看了看时间,有些紧张地坐到了床边,把手搭在龙崇宇的身上。 龙崇宇毫无睡意地睁开眼冷冷道:“干什么?” 殷玦顿了一下,不安地又把手缩回。 龙崇宇见状哼了一声,掉转了一个方向,把后脑勺对着殷玦。 殷玦想了想,也跟着躺上床,主动地侧身抱住龙崇宇的腰,额头顶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而手也轻轻地探入他松散衬衫的领口。 龙崇宇一把抓住殷玦作孽的手,“这是在同情我?” “不是。”殷玦整个脸都埋进龙崇宇的后背。 “……”龙崇宇沉默半晌,将殷玦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殷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阴戾的面容总是不讨人喜欢的,他不想让殷玦看到,尤其是在他被剥落了一层保护性的外壳之后,越发地控制不住了,负面的情绪倾轧而来。 就好像他的人格是多余的,如果是以前,他还能借由白天的人格所营造出的好感来强迫误导殷玦,并且也把自己的罪恶分担出去,可是现在,殷玦什么都知道了,所有让他痛苦的,害怕的,颤抖的,都是他所一手造成的。 殷玦并不明白,所谓的两个人格。即便他们都是从一人分裂而出,但既然存在了那么多年,必然已经出现了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状况,比如说有时候他会想,要是能把另一个人格吞噬掉就好了。 而白天的人格未必没有察觉,但也只能无奈,因为夜晚的他被黑暗侵蚀得太深了,每当到了太阳出现的时候,他总会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自己毁灭自己,怎么可以呢? 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人,有相同的喜好,想要达到相同的目的,即使人格上出现了偏差,结果总不会改变,只不过是变得让自己更难以控制罢了。 简单又矛盾,没有办法,只能等到哪一天,他完完全全地失去理智,像是五百年前那一样,然后再…… 殷玦似乎感觉到了龙崇宇异常的痛苦,他撑起身子,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道:“你在想什么?” 龙崇宇顿了一下,起身凶狠地将殷玦反甩进柔软的被褥里,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殷玦那副清冷无辜的面容道:“想怎么干死你!” 殷玦:“……” 龙崇宇:“=皿=!!!” 殷玦微垂着眼帘,仰躺在龙崇宇的身下,龙崇宇压制着他,这个姿势赤果果地表达了男人求欢的信息,殷玦只犹豫了一瞬,便主动解开了衣服的扣子,大义凛然地开口道:“来吧。” 龙崇宇被噎了一下,踌躇了一会儿放开殷玦,又气哼哼地躺回去了。 殷玦原本以为龙崇宇不会放过他的,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的反应。 殷玦沉默了一下,立马起身要走。 龙崇宇疑惑地伸手拽住他,“你去哪?” 殷玦凉凉道:“去散步。” “饭都没吃散什么步?”龙崇宇将人重新逮回床上摁平了枕上,无意间却瞥见殷玦像是氤氲了湿气的眼眸,他只惊愕了一瞬便反应过来,赶紧凑上去啄吻道:“你可真是要命。” 说完,龙崇宇引着殷玦的手探到了自己的下体处,“自己摸摸看。” 殷玦被那处的热度惊了一跳,眼里弥漫的湿气越发重了。 龙崇宇强忍住勃发的情欲,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怕道:“宝贝儿我控制不好,我们先不闹好么?” 殷玦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这样的殷玦简直让龙崇宇心疼得都快发疯了,他叹息道:“你不知道,我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在床上和你做爱,把你狠狠地贯穿,拉开你的腿,将你的身体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然后让你哭着呻吟,叫我的名字……”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让殷玦的眼睑迅速红透。 “我们可以试着在浴室或者地板上交合,桌上还有车里,如果你感兴趣,恢复原身也……”龙崇宇话还没有说完殷玦便捂住了他的嘴唇,惊惶失措道:“那怎么行!” 龙崇宇张狂地笑起来道:“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原身吧,你会爱上它的。” 殷玦惊惧地摇着头。 “所以现在乖一点,不然……”龙崇宇低声威胁道,“不然到时候我就把你抓起来……” 殷玦呆呆地睁大眼睛。 “……系成蝴蝶结。” 殷玦:“=口=!!!!!!!!!!!!” 龙崇宇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 殷玦:“QAQ那我的爪子呢?” 龙崇宇阴阴一笑:“切掉。” 殷玦:“TAT……” 龙崇宇见殷玦不再走,又重新倒回床上。 殷玦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你发烧了。” 龙崇宇今晚上还能跟他开玩笑,不是发烧的话,那简直太不正常了。 就像醉酒的人一样难缠,殷玦大概也怕自己太过冷淡而让龙崇宇难过,所以今晚特别的温柔耐心,像是牵引着一个因为被大人发现了重要秘密而正独自伤心的孩子。 入夜后正是丧尸活动最活跃的时期,龙崇宇躺不住,非要拉着殷玦出去散步,他们出了别墅区,沿着有明亮路灯的路前往最外围的防御工地。 殷玦给额头滚烫却还硬要出来吹冷风的龙崇宇讲自己从老太爷那里打听来的信息,比如说供应电的来源,人族如何安排和后期的防御工事修筑等等。 龙崇宇难得接口道:“这个地方有农业基础,工业却不算发达,海族和妖族虽然集聚但毕竟数量又太少,要更长久地发展还是需要大量的新血。” “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殷玦点点头,“我们可以在白天组织队伍去一些原本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寻找幸存者,最重要的是保护现有的力量。” 百万级不知疲惫的丧尸的侵袭,别说是人,连他们这些不用吃喝的异类都会受不住,趁现在日光还能暂时起到遏制的作用,工事要抓紧了。 再加上…… 殷玦脸色略有些忧虑地陈述出一些事实道:“连妖族也会被感染,他们比丧尸更难对付,而且似乎他们比起啃食人族,则更喜欢袭击自己的同类,县里前几天已经遭遇过一次已经初具规模的袭击了,很显然他们比人类进化得更快,也更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们知道自己的食物在哪,也有捕捉猎物的强烈欲望,即使现在他们已经神志不清……” 殷玦停顿了一下,看向龙崇宇道:“我想留在这。” 龙崇宇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他头很晕,一些小事也要思考很久,而他思考了多久,殷玦的身体就僵硬了多久,他怕龙崇宇最后还是决定要离开。 其实以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必生活在W市那种丧尸食物密集的,亦或是现在的被感染妖族虎视眈眈的地方,直接进入青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等到过个几百年,现世灾后重建,到时候他们再出来也可以。 但是现在,他说他想置身于水火中。 龙崇宇似乎脸部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下,他额头疼得厉害,“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跟你来这的?又凭什么愿意挨那一棍子?” 殷玦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他认真道:“作为龙君,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子民。”生来具有与众不同的权利那就意味着将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龙崇宇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心情不好的事,脸色越发沉郁了,他拉着殷玦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道:“不想听。” 殷玦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地拽住他的衣角道:“作为本人……作为殷玦……作……嗯……” 龙崇宇等了好一会儿,疑惑地回头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殷玦默默扭头不吭声了。 龙崇宇转过头低声笑了下,他原本以为今天会是他这几十年中过得最难堪、最焦虑、最不安的一天,可是没想到,此刻那沉重冰冷的空气竟然也有了渐渐融化的趋势,会不会是因为高烧所以幻听了…… 他替殷玦完整地补充道:“作为殷玦,你有义务一辈子听主人的话,乖乖地陪在主人的身边,不准欺瞒主人,不准离家出走,不准不爱说话,不准……” “好多。”殷玦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断道。 龙崇宇瞟了他一眼,“不准打岔。” 殷玦:“(⊙x⊙;)……” “作为主人……我可以纵容你偶尔的撒娇。”龙崇宇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越来越弯曲的路,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撑不住了,于是真的很放心地缓缓向后倒在了殷玦的身上。 64. 殷玦愣了一下,一开始他还以为龙崇宇又在玩什么花样,结果等龙崇宇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以后,殷玦这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叫道:“龙……龙崇宇?!” 龙崇宇紧闭着双眼,额角汗湿了一片,他皱着眉,似乎非常地难受。 “你怎么了?”殷玦半跪在地上搂住他的半个身子,龙崇宇露在外面的皮肤散发着高温,简直就像是被放在了蒸笼里一样,并且魔气也毫无章法地开始往外飘散,这是主人失去意识以后的正常现象,明明龙崇宇是在发烧,一缕一缕的黑气却又显得异常阴寒湿冷,让人生畏。 殷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平常那么强悍的一个人,说生病就生病了,他看着他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心里很是焦躁,果然他就是被罚也应该把龙崇宇锁在家里的= =…… 而且高烧还是人类向丧尸转变的高危症状之一,他虽然能够肯定龙崇宇并没有受过任何外伤,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感染,但这种事情,人还是越少知道越好。 殷玦把龙崇宇架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家的方向走,但是毫无意识的龙崇宇根本无法配合,他的脚步虚浮,显然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殷玦用袖子给龙崇宇擦了擦汗,然后贴着他的额头估量起温度——入手滚烫。 殷玦不再多想,直接打开了青玉将龙崇宇带了进去。 青玉里灵气聚成大片大片像萤火虫一般的白光,将竹屋里面照得大亮。 床上被褥都是现成的,很舒适,是殷玦后来用心布置的,只是床窄了点,龙崇宇睡上去以后能留给他的位置就不多了。 殷玦准备去打水给龙崇宇擦汗,模模糊糊地听见龙崇宇无意识道:“渴。” 桌上有温热的茶水,只不过殷玦给龙崇宇喂了不到一会儿,龙崇宇的嘴唇又显得有些干燥了。 殷玦心里也咯噔了一声,这似乎已经不是普通的高烧了,他略一犹豫,出门接了一碗药泉水回来,按理说魔族喝了这个可能会不大好,力量会被暂时削弱是肯定的,但龙崇宇应该能够舒服一点。 殷玦:“o( ̄ヘ ̄o#)!” 龙崇宇立马就被毫不知情地灌下了一海碗,瞬间就跟喝了高纯的薄荷水一样,醒脑透了…… “唔……”龙崇宇揉了揉额头,费力地睁开眼睛,“你给我喝的……” 殷玦不安道:“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有点热……”龙崇宇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在感受到手边殷玦身体沁凉的温度以后,他便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腰。 殷玦并没有在意此时别扭无比的姿势,他拍了拍龙崇宇的脸,叫道:“龙崇宇,你到底怎么了?” 龙崇宇又重新闭上眼睛不说话。 殷玦想了想,手心里聚起一团冰凉的灵气,轻轻地覆上龙崇宇的额头,上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办法给受伤的龙崇宇降温的。 龙崇宇果然顿时凉爽了许多,理智也开始悉数回笼,“……我还想喝水。” “好。”殷玦自己先含了一口,然后倾身印上龙崇宇干裂的嘴唇。 带着一丝温度的药泉水显然让龙崇宇无比的渴求,他努力地舔舐着殷玦湿润的唇舌,直到殷玦呼吸困难地开始推拒。 “别动。”龙崇宇将殷玦揽到身上,额头抵在他的肩窝道:“你身上很舒服。” 殷玦沉默了一会儿,低垂下眼帘,慢慢地推开龙崇宇,然后脱下毛衣,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衫的扣子,等到全身上下什么都不剩以后,他又重新爬上床,躺进龙崇宇的怀里,再把被子拉上将两人都包裹起来。 生病的待遇就是好,龙崇宇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他身上的人就像是一个完美而贴合的小冰袋,沁凉的皮肤入手细腻光滑,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 龙崇宇沙哑着嗓子道:“再陪我睡一会儿。” “嗯……”殷玦的身体默默地缩了缩,他试探着问道:“那你除了热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龙崇宇感觉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想把魔气聚集成火球状。 结果……半晌后,他的手心间扭扭捏捏地聚起了一颗被团成了汤圆大小的气状丸子,然后紧接着噗的一声……就跟放屁一样地嗝掉了…… 龙崇宇:“……” 殷玦:“……” 龙崇宇眯起眼睛。 殷玦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怪不得……”龙崇宇语气阴森无比,怪不得刚才的殷玦意外的温柔又贴心啊…… 殷玦可怜巴巴地解释道:“因为你刚才的情况不太好……” 龙崇宇恶狠狠地掐住殷玦柔韧的细腰,“所以你给我喂了那什么薄荷水?” “是药泉……”殷玦眨巴眼,努力地为那一海碗的水上升着档次,并且事实证明,虽然有了点后遗症,但效果也是非常显着的,龙崇宇的身上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龙崇宇叹了口气,的确效果非常明显,魔气被暂时消减了以后,他甚至觉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也开始容易得多了,“这种情况会持续多长时间?” 殷玦一声都不敢吭。 龙崇宇:“……” 龙崇宇瞬间又生出了一种将身上光溜溜的人干到哭的冲动…… 因为龙崇宇现在有些虚弱的原因,他们也不能在灵气充足的青玉里待得太久,等龙崇宇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自如行动了以后,两人再次出现在了现世。 却不想,原本还点着明亮路灯的街道此时竟然一片漆黑,明明他们离开之前还好好的。 龙崇宇立马脸色微变道:“我们先去老头子那里,你联系一下族人看是出了什么事。”他的话音才刚落,殷玦手里的纸鹤便震动着水色的翅膀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龙崇宇父母所在的别墅,老头老太太都还好,只是一开始慌乱了一下,在见到儿子以后心也就踏实了。 老太太道:“刚刚断电以后,有个小伙子过来找你们,我说你们早上离开以后就没回来,然后他就叫我和老头子不要出门……这是怎么了?” 龙崇宇也不清楚,只能道:“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你们呆在房里,把门窗关紧不要出来。” 老头子倒是很镇定,他拉住欲言又止的老太太淡淡道:“去吧。” 刚出门没多久,殷玦就收到了纸鹤的回信,上面写着:“电路抢修中,有几只被感染了的妖物正在进攻西南方向的防御点,支援。” 如果是普通丧尸,一般的防御工事就基本上足够拦截了,但是被感染的妖族却不同,况且最近临山县周围的人类丧尸已经被非人类们清理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暂时不会再聚集成灾,只有那些善于躲藏的被感染的低等妖族才总有事没事地在晚上搞几次袭击。 不过既然条子上写着“支援”…… 殷玦淡淡道:“看来还是遇到麻烦了。” 在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隔得老远殷玦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腥味,并且清晰地看见前方最外围高大的金属防御网上破开的大洞,由于根本来不及填补,至少十数只像是巨型老鼠的生物从外面钻了进来,一部分当场死在围攻和陷阱下,而另一部分则成功地对正在守卫的人员构成了威胁。 人族已经撤走了,剩下的六个妖族和两个海族将他们一齐堵在第一道防御网内,打得十分艰难,因为大家都不擅长远攻,所以命中率也非常低,而近攻又容易受外伤被感染,一时间场面出现了僵持。 谢信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不经意间微微偏头就看见了远处的殷玦和龙崇宇,他大喜地叫道:“殿下!” 因为这一声叫喊,旁边一只老鼠看准了空子猛地飞扑了上来,扛着周围人枪击的同时也狠狠抓向了他。 来不及了……所有人都这样想。 就在这时候,谢信身边的一个青年拼命上前用灵气化的短刀狠狠一削,那只老鼠就在要碰触到谢信的瞬间,被由下至上地切成了两半,血肉横飞。 “你不要命了?!曾爷爷是怎么交代你的?!”那个青年的灵气似乎也很醇厚,但因为功力不足,将灵气聚成短刀已经是极限了,他暴怒地大骂道:“这种时候走神!你是赶着去死吗!” 谢信这才淌着冷汗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道:“谢……谢了。” 因为刚才的那一击太过凶残,连原本气势汹汹来袭的老鼠们也一时有些发愣,不过很快的血腥味又将他们再次引向嗜血的巅峰。 青年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期间冷冷地朝着刚跑到第二层防护网跟前的殷玦瞟了一眼。 殷玦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对龙崇宇道:“我过去帮忙,你……”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道:“等我一会儿。” 意思就是让他别进去了,龙崇宇阴着脸,如果不是他的力量被那所谓的药泉暂时压制了的话…… 不过在殷玦略带恳求的眼神下,龙崇宇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阴郁的表情立马化开了,他大大方方道:“好啊,去吧。” 殷玦也不知道龙崇宇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又起了什么幺蛾子,但时间紧迫,他只能先安抚地在他下颌上印了一个吻,然后转身飞快地助跑起跳,纵身越过五米高的防护网,并双膝轻轻一弯地稳稳落在谢信身边。 因为之前龙崇宇一直喊热,所以殷玦递给他的大衣怎么也不肯穿,还要反过来让殷玦自己穿上,殷玦无奈,只好屈服了。 他没有扣那些深青色稍显繁复的排扣,里面也只套了一件简约的雪白衬衫,于是落地时,那件一看就不属于他本人风格的宽松大衣和轻薄的衬衫便猎猎翻飞了起来,露出一截优美的腰线。 谢信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晃了一下神。 殷玦落地后只略一停顿,便抽出了自己的凌霄剑,霎时间,整个空间都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寒气袭人,接下来只要他敢近身战,那么便是一场屠杀了…… 谢信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而强大的殷玦,凌霄所过之处,都凝结出了碎屑的白霜,即使斩杀了巨鼠,腥热的血液也能在飞溅而出的时候彻底冰冻住,纯白并且纤尘不染。 似乎短时间内不见,殷玦又变强了许多。 连龙崇宇也隐隐有这种感觉,果然……青龙君不是谁都能供养得起的,也还好是他,换做其他人签下血契,没准早就被吸成干尸了。 青年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叫了一声:“都还愣着干什么,趁现在!” 群起而攻之。 二十分钟后,谢信开始联系人来修补第一道网和清理现场,而其他守卫也因为精疲力尽而提前与下一轮守卫们换班。 殷玦已经回到了龙崇宇身边,他表情很淡地伸手摸了摸龙崇宇的额头,然后道:“还是有一点烫。” 龙崇宇不搭腔,只是表情阴郁地望着他。 “……”殷玦僵硬了,转移注意力法再次宣告失败。 龙崇宇冷冷道:“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殷玦立马有些可怜道:“可我只是想帮你……” 虽然龙崇宇十分的蛮横不讲理,并且经常借题发挥,但是没办法,尤其是殷玦在知道了白天和夜晚的他竟然是两个人格以后,就真的只能在棍棒和委屈中做选择了。 听殷玦这么说其实龙崇宇也知道自己是在欺负人,不过……谁让他就是喜欢呢……他喜欢殷玦在外人面前一副冰冷强大而不可侵犯、到他面前却被欺负得异常可怜的模样,感觉全身血液都要因为他氲着水雾的眼睛而沸腾了。 就在龙崇宇准备进一步享受美人在怀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超级不懂得看势头的灯泡。 龙崇宇皱起眉,而殷玦也变回了原来的冷凉面容。 65. 他们之间的情趣就没必要让外人了解了,龙崇宇不爽地松开已经扣上殷玦的腰的手,漠然地望着谢信和那名青年神情极不自然地走过来,两人也是唯一敢上前来打扰的了。 其实在刚才的“清扫”过程中,参战的那几名妖族也对殷玦非常佩服,当然更多的还是好奇和疑惑,什么时候他们临山县多了一个这样的人物?并且与海族关系匪浅?他们本来也想上前来跟殷玦搭讪来着,结果殷玦眼里似乎只有那个站在防护网内围的英俊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暧昧地覆上了那人的额头。 好吧……如果还要冒昧地上前打扰的话,大概会被马蹄的,所以人们该散的都散了,不该散的也都尽量只用小眼神默默地八卦着。 但是,不会看人眼色的还真有啊……所有人都在默默地黑线着。 谢信:“……”他真的不想过来,真的。 青年和谢信的五官中有一些部分长得挺像,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他走到殷玦面前以后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先极为苛刻挑剔地打量了一会儿龙崇宇,严肃道:“我们有事商量,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谢信差点就给自家兄弟跪下了,他低着头拉了拉青年的袖子,示意他说话要注意,并且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青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个没出息的! 龙崇宇眯起眼睛,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老实说,如果是在白天,说不定他就会很大度地笑笑走开了,可是现在,他莫名地就是不想这么知情知趣,怎么办? 龙崇宇勾起嘴角,瞥了一眼青年道:“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青年一顿,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厚脸皮,他不太善于言辞,只能一脸认真地驳斥道:“这是私事!” 龙崇宇嘲讽地当着两人的面,挑起殷玦的下颌,倾身在他的唇角边印了一个吻,然后笑道:“他还有什么私事是我不能知道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瞟了殷玦一眼。 殷玦呆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眸,算是直接默认了龙崇宇的霸道行径。 谢信再一次被闪了一脸血,青年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那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容瞬间就崩塌了,他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尴尬道:“可是……这是我的私事啊……” 龙崇宇:“0 0……” 殷玦:“0 0……” 龙崇宇嘴角抽了抽,他啧了一声,懒得再跟他啰嗦直接转身大步走开并对殷玦道:“我在过去那边等你。” 殷玦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沉静,他淡淡问道:“有事?” 青年点点头,表情严肃,眼神很硬也很认真,他的腰板挺得很直,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的请求非常重视,之前是他没有识出高人,但他也相信,对于一个真正的强者来说,这样的请求并不会另他们太过困扰…… 几分钟后,站在五十米外靠着墙盯梢的龙崇宇一脸惊讶地拿出了口中的烟——只见不远处,谢信突然与殷玦和青年空出了一段安全距离,然后下一秒,青年就化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殷玦攻了上去。 龙崇宇冷笑了一声,又重新抽起烟来。 而殷玦只是闪身避开了他的刀,连灵气都没有用,直接一个横踢,长腿如鞭,青年顿时就如流星一般地飞了出去= =…… 结果虽然不言而喻,但是未免也太快了,谢信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自家兄弟的惨状。 青年努力地爬起来道:“再来!” 殷玦漠然道:“只有三次。” 青年以行动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一旁观战的谢信:“TAT……”这种精神怎么说呢?真是令人感动啊…… 其实不止三次了,殷玦给了他至少五次机会,不过青年已经爬不起来了,殷玦便淡淡地和谢信说了声再见,迈着那一双优雅的长腿跟着龙崇宇走了。 半路上,龙崇宇略有些好奇地问道:“刚刚你们是在切磋?” 殷玦点点头,又摇摇头,在他看来,青年完全就是来找打来着,不过…… “他很有毅力。” 龙崇宇嗤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疲惫地揉起额角。 殷玦担心道:“还是不舒服吗?” “睡一觉就好了……”说到这里龙崇宇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他是不是把什么事给忘记了? 殷玦默默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第二天清晨,殷玦还在睡梦中就迷迷糊糊感觉到了龙崇宇的动静,他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小声问道:“怎么了?” 龙崇宇温柔地拿了一块浸了水的帕子来给殷玦擦脸,“吃早餐了。” 殷玦瞬间就被凉帕子给激醒了,他茫然地坐起身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龙崇宇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龙崇宇的两个人格早已经调换了,想到这里他这才果断地松了一口气,又倒进了柔软的被褥中闷声道:“不想吃。” 龙崇宇微微皱眉,俯下身将人再次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道:“不行,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起来看看,都是你喜欢的。” 殷玦摇着头,翻了个身趴进枕头里,赤裸的身体被雪白的被褥虚掩着,他轻轻伸手挠了挠发痒的后颈处,然后突然惊恐地叫起来道:“帮我看看我后面怎么了?” 龙崇宇一愣,赶紧将被子全部扯开,结果因为眼前的景象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殷玦原本优美白皙的后颈上,从签订契约以后烙下印记的那个地方开始,竟然覆盖起了一层细细的像是钻石碎屑的淡青色鳞片!从后颈一直延伸往下,沿着细致分明的蝴蝶骨曲线,像是一片质感丝滑的薄纱,边缘处水色隐隐若现,最终消失在臀缝间。 殷玦无法看到自己后背的样子,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大对劲,并且身体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长鳞片了……”龙崇宇简直无法形容眼前的美景,殷玦半拱着身子,细瘦柔韧的身体根本不堪忍受他想要掠夺的欲望。 “鳞片?!”殷玦已经完全地懵掉了,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身上生出鳞片是在什么时候?至少也是五百多年前了吧,甚至更早,早到他还没有学会化成龙形,就是先在身上长出了鳞片,“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的身体是自己用藕根和药汁熬制出来的,怎么可能长得出龙鳞?退一步说,就算还是原来的那副身体,长鳞片怎么也得是刚刚成年的小幼龙干的事啊! 龙崇宇根本就不清楚那么多,他也不知道殷玦身体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眼前像是钻石碎片又像是淡青烟雾的美景几乎深深地吸引着他。 龙崇宇缓缓抽了一口气,定下心神问道:“疼不疼?” 殷玦轻轻地摇摇头,声音发颤道:“就是痒……”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后背鳞片覆盖的若隐若现的边缘处就开始微微发痒。 龙崇宇伸手抚上他线条漂亮的脊骨,那些鳞片并不算坚硬,细小的,并和它们看上去一样的纱质触感,虽然是单调的浅青色,却仿佛含着充盈的水光,随着他的手的抚摸而氲开波纹,“哪里痒?” “别碰!唔……嗯……”一碰就痒! “这里吗?”龙崇宇淡笑着,手指突然滑至殷玦的尾骨,然后轻轻地从微张的臀缝中间探了进去。 殷玦蓦地仰起头,大大地喘息了起来。 66. 事实上殷玦也没有睡到第二天,他当天夜里就醒了,并且全身就像被碾了一样,连双腿合拢都会疼,他重新翻了个身,在感觉到被褥的清香和身体的干爽后,迷迷糊糊地摸索起身边的位置…… 空的?!殷玦立马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原本应该躺着龙崇宇的地方是空的,被褥也是凉的,他试探着叫道:“龙……崇宇……” 因为叫了一个上午的床,殷玦的嗓子哑得厉害,他干咳了两声爬起来,床头的水杯空了,他不得不套起一件衬衫,费力地下床朝卧室外面走去。 “龙崇宇?”殷玦又叫了一声,但是还是没有回应,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有些低落了下来,明明身上还那么疼,可是龙崇宇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慢吞吞地摸进厨房,本来只打算倒一杯水喝的,结果忽然发现电饭煲竟然都还插着电,在保温,而旁边的料理台上放着两盘洗干净的水果,一盘是还没有剥壳的新鲜山竹,而另一盘则是用糖水煮过的、切成小块的菠萝。 这两种水果平常在现世虽然不少见,但这种时候可真的算是稀缺货了,而且殷玦从来都没有吃过。 他默默地盯着食物看了半晌,然后又揭开电饭煲的盖子,里面居然还炖了东西,上面是一碗南瓜粥,而下面竟然是连骨头都快煮得要酥烂了的鸡汤。 殷玦:“QAQ……” 殷玦扶着腰一脸紧绷地握起大勺,先尝了一口甜甜的南瓜粥,又再啃了一块菠萝,口中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好像把身体上的酸痛都已经治愈了一般,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进食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殷玦转过头。 龙崇宇似乎刚好回来,慢条斯理地到了厨房门口,在看到殷玦握着勺、脸颊鼓鼓时明显怔愣了一下,然后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怎么起来了?” 殷玦立马面无表情,默默地又转回头去。 龙崇宇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衣,还戴着帽子,他把衣服脱下放回储物袋中,走到殷玦身边道:“不理我?” 殷玦不说话。 龙崇宇见殷玦的嘴角还沾着鸡汤的油星,心里简直欢喜得不行,恨不得直接将人拆吃入腹,不过忽然他顿了一下,他发现殷玦竟然只套着一件衬衫就出了卧室,并且还能从衬衫下面隐隐约约看见一串零星的吻痕一直往下延伸,腿间最为密集。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连鞋都没穿。 龙崇宇狠狠皱起眉头,一把抱住殷玦的双腿就将他抗了起来,动作粗鲁得要命,“怎么?连穿鞋都还要我教么?” “唔……”殷玦小声地抽了一口凉气。 龙崇宇顿时就心软了下来,“哪里疼?我给你看看。” 殷玦坚决不跟龙崇宇说话,只能默默地委屈了。 龙崇宇把人小心翼翼地裹进松软的被褥里,然后抬起他的脚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冰冷的脚心立刻感受到了温暖。 龙崇宇沉着脸叮嘱道:“下床记得穿鞋。” 殷玦缩了下腿,没缩回来,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龙崇宇表情略带狰狞道:“不过我更喜欢你在床上等我,不长记性的话,以后就都别下来了。” 殷玦:“……” 殷玦可怜吧唧地不敢吭声,把今晚上被恐吓的帐也一笔记在了白天的那个人格上,他不敢跟现在的龙崇宇叫板,等白天一定要讨回来QAQ! 等怀里的脚被捂热了,龙崇宇便将殷玦翻了个身,撩开他身上的被子和衬衫,露出早上惨遭自己蹂躏的后臀,那处虽然已经做过清理,但还是有点轻微出血。 龙崇宇皱着眉头从兜里拿出一管药膏,蘸上一点轻轻地给他抹上,药草的清香蔓延开来,并且湿滑紧致的触感让他喉咙开始不自觉地发痒,为此他只能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道:“你后背的鳞片消失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殷玦摇摇头。 龙崇宇重新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搂入怀里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殷玦把头埋进枕头里,当做没听见。 龙崇宇不依不饶地感叹道:“没有良心啊……” 殷玦:“= =……” 龙崇宇这句话并不是空口无凭,他的确受了点小伤,虽然理由牵强了些。 事情还要从他和殷玦完事了以后说起。 殷玦在龙崇宇释放以后就直接虚脱地昏睡了过去,身上全是情欲的痕迹和汗水,龙崇宇怕他不舒服,就把他抱进浴室洗了个澡,顺便清理干净留在体内的那些白污和果肉的残留物。 那处红肿得有些厉害,万一弄不好还会出血,龙崇宇爽过头了以后也理智也悉数回笼,懊恼得不行,可能需要上一点药了。 龙崇宇皱紧眉头,魔族的止血药膏他不敢随便给殷玦乱用,但是只吃一点人族的消炎药恐怕又不够,现在殷玦睡得很熟,即使全身泡进温水里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并没有醒。 龙崇宇舍不得把殷玦叫醒去找那些劳什子的药膏,他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 凌晨,正是大部分人睡得最熟的时段,殷玦被龙崇宇包成了个团子,窝在松软的大床上,厨房里已经给他煮上了美美的吃食。 龙崇宇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检查好门窗都有关紧以后便绷着一张脸出了门,在浓重的夜色里,飞快地朝谢雨和老太爷他们的别墅方向移动着…… 你以为他是要厚着脸皮去打扰人家并且求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他的魔气暂时都被压制住了,但是在体术上,那绝对要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另一幢离殷玦稍远的别墅里一阵鸡飞狗跳…… 如果是找其他东西恐怕还有些麻烦,但好在海族的药一向灵气厚重,龙崇宇翻找起来速度很快,当然响动也不少,所以被发现也在意料之中。 熬夜看恐怖片还没睡的谢雨:“卧槽!有贼啊!站住——” 熬夜陪看恐怖片也还没睡的谢信:“怪了,这个贼好像没有拿什么值钱的东西……连袋米也……小雨你干什么?!” “尼玛闪开,让我来!!!”谢雨见龙崇宇速度飞快,便推开挡路的谢信,就在他跳窗逃离之时,拔下了脚上的那只高跟鞋…… 目瞪口呆的谢信:“=口=……” 被惊醒的老太爷:“???” 此刻,龙崇宇怀里圈着人,阴着脸揉了揉后颈,啧……虽然他还不至于被一只鞋给暗算到,但是就在躲避的时候,因为过于用力,他还是给闪了一下……真是糙了…… 殷玦又睡熟了,样子很是安宁沉静,龙崇宇扯了扯嘴角,他的一世英名可是都砸在殷玦手里了,但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几百年前根本无法想象,对比起那时候的自己,现在的他恐怕才更像一个真正活着的“人”吧。 如果再回到从前,他或许已经完全无法再适应了,没有怀里人的体温,绝对会是一件让他绝望的事。 第二天,殷玦连下地走路都觉得有点困难,身上比昨天更疼了,龙崇宇非常温柔无害地直接把他抗起来,指哪去哪,简直就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哪怕殷玦因为那处红肿的关系不能吃肉,非常恼怒地干哑地嗓子发脾气道:“以后再也不要和你做了=皿=!” 龙崇宇也只是笑着道:“^_^好,不做就不做,你高兴就行。” 殷玦眯起眼睛,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龙崇宇一直勾着嘴角,殷玦终于肯开口和他说话他简直心情好得不得了,“等你喝完了这口粥,我给你擦药。” 殷玦使劲摇头,也不知道龙崇宇手上的那盒药膏是从哪里来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拿这么昂贵的药膏来擦那个地方,一定会丢人丢到东海尽头去的。 就在龙崇宇准备施行强制手段逼迫殷玦撩开衬衫和脱下内裤时,门铃响了。 龙崇宇暂时把药膏收了起来,殷玦用被子一裹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殷玦点了点头,耳尖微微有些发红。 卧室的门虚掩着,不过以殷玦的听觉,真正集中注意力的话,他们交谈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到不少。 谢雨充满元气的声音,“殿下呢?” “还在睡。”龙崇宇温和道,“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 谢雨似乎有些踟蹰,半晌才道:“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殿下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行动,组一个搜救小队。” 龙崇宇一听就皱了眉头,虽然他们作为战力肯定有事情要做,但现在殷玦两腿都还在发软,要立即出动还是勉强了些,“这样吧,等他醒了我帮你问。” “哦哦!”谢雨小心地咽了咽口水,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狠狠拍上,她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语道:“那一股草药味儿我闻着怎么有点熟悉?” 67. 谢雨没敢细想,囧着脸同手同脚地撤了。 龙崇宇回想起头天晚上差点飞上自己脑袋的高跟鞋,默默地抽了抽眼皮,结果转身进入卧室后他就看见殷玦已经裹成了一只蛋卷,正煞有介事地仰躺在床上等他。 龙崇宇笑起来,坐到床边俯下身亲吻殷玦的脸颊,然后一只手顺着被沿探进去,“起来乖乖擦了药再睡。” “不擦。”殷玦一边摇头一边将龙崇宇的手推出去,牢牢地裹紧了被子。 龙崇宇声音低沉温柔却毫无商量的余地,“这个不行,如果你想跟族人出去外面,今天就必须擦药。” 殷玦很是羞恼,他原本冷淡的面容上也露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我已经好了。” 龙崇宇不搭腔,他也在后悔自己前一天的粗暴,殷玦的身后还有些红肿,不过的确消退了很多,“最后一次。” 殷玦的眼睛因为生理泪水流得太多导致一直都隐隐有一点红血丝,他哑着嗓子再一次道:“不擦。” 龙崇宇其实早就心疼了,干脆和殷玦一起并排躺下,将大蛋卷搂进怀里道:“那你说怎么办?” 殷玦默默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要求龙崇宇干点什么好,反倒是眼皮越来越沉。 龙崇宇趁着他迷迷糊糊又快睡着的功夫很快就把药上了,并且凑到殷玦耳边轻缓道:“你也不想想我等了你多久……” 除去转生为人类的这二十几年,单是他还有记忆时,在海底的深渊里,他都把大多数的时间用来回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琐碎的,开心的,刻骨的,哀恸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消磨一些孤独感。 龙崇宇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也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 在被龙君封印住大部分的力量以后,诛仙剑也自动脱离,他等着自己慢慢清醒,然后面对这样一件残酷的事情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龙崇宇把头抵在殷玦的肩膀上,埋住脸轻轻地笑了下。 第二天清晨,准八点,几乎所有搜救组的成员都已经等在了集合地点,只除了殷玦和龙崇宇,算上他们总共应该有七个人,一辆厢式集装车正在一旁整装待发。 这一次行动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五天,为了快捷方便,基本上所有人都只背了一个包,并且没有人类,两个海族三个妖族,外加一个魔一混血。 现在,因为殷玦和龙崇宇还没有到,所以只有谢雨一个海族可怜巴巴地被人瞪视着。 一个妖族的司机大叔坐在驾驶座上,看了看天色,越来越亮了,他忍不住探出头催促道:“怎么还不来?” 墨析淡淡道:“急也没用。” 大叔怒拍了一下方向盘,又把头缩回去了。 的确急也没用,不然他们昨晚上就应该连夜出发了, “来了来了。”谢雨看着远处小跑而来的两个挺拔身影。 殷玦赶到时气色还算不错,他看也没看旁边的龙崇宇,径直跟着其他人上了集装车,里面安置了座椅,也有透气的小窗,条件算是很不错了。 墨析在看到殷玦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他紧着两步跟上殷玦,递了一包东西给他,然后又转身回去了自己副驾驶的位子。 等车子缓缓开动了起来后,谢雨有些好奇地凑到殷玦身边问道:“殿下,那是什么?” 殷玦拿出纸包,上面竟然还带着一点热度,“好像是……早餐?”他打开了袋子后果然炸鸡腿的香气就瞬间飘满了整个集装箱,光是闻着口水就要掉下来了。 殷玦:“……” 龙崇宇:“……” 这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殷玦眨巴着眼看了看龙崇宇。 龙崇宇温柔微笑的脸上立马就裂了一条缝,早上他们还在为能不能吃肉的这个事情争执,而现在,那条小蛇就直接来拆了他的台。 “我靠!伙食那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坐在对面从一开始就在默默观察殷玦和龙崇宇的一个年轻人夸张地捂着脸,羡慕嫉妒恨地盯着鸡腿问殷玦道:“你和前面那人的关系很好吗?” 殷玦想了想,点点头。 “他平时都不怎么和我们来往的……所以完全没看出来出手这么阔绰!”年轻人有些惋惜道,“长得也好,能力也好,据说还能和妖族的上层说得上话,我要是妹子我就嫁了。” 殷玦:“……” 他身边坐着的女人顿时就笑骂道:“一只鸡腿你就嫁了?那老娘昨天给你喂的蛋炒饭呢?快给我吐出来!” 年轻人赶紧上前去给女王大人拍起马屁,谢雨快囧死了。 龙崇宇趁他们不注意,轻轻地伸手过去环住啃着鸡腿的殷玦的腰道:“你可以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殷玦:“= =……” 龙崇宇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回来以后我给你做酱牛肉,连吃一个星期。” 殷玦这才勉为其难地靠了上去。 虽然一路上妖族的年轻人都在试图调节着气氛,谢雨也很配合,但实际上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并且随着救援地点越来越近,集装箱里的气氛也就越来越压抑。 谢雨很是认真严肃道:“我们接到消息已经晚了两天了,说是去救援……其实希望不大,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调查事故原因,顺便做一下清扫。” 突然出事的安全区离临山县并不算远,所以赶在大量丧尸聚集之际,就像疏通下水道一般,能扫就扫了,虽然困难度也可想而知。 “这个安全区的规模不大,但是在防护方面做得挺好的,我们之前甚至派人去和他们交涉过转移到临山县的事宜,但是一些原因他们没有同意……”谢雨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那时候要是他们肯合并就好了。 殷玦闭着眼睛靠在龙崇宇的肩膀上,他没有睡着,而龙崇宇也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女人插嘴道:“应该还是有遗漏的传染源进去了。” 年轻人扯出一个不太轻松的笑容道:“但愿如此吧。” 这次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精英,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行动,也太大材小用了。 果然,谢雨又接着道:“有消息称是出现了二级甚至是更高一级的丧尸……虽然以我们的实力应该没有问题,但最好还是小心。” 年轻人啧了一声,“不知道与那些被感染了的妖物相比如何。” 女人摇摇头道:“不能大意。” 情况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点,他们抵达的目的地是一处已经被丧尸吃空了的县城,再往里开一段,四层高的酒楼,两个前后通达的大门口都架起了高高的铁丝网与外面阻隔了起来。 他们在外面倒是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因为丧尸并不多,倒是铁丝网内部…… 女人脸色隐隐发白,她转过头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年轻人见状只能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留在外面吧。” 女人点点头,她实在是难以忍受。 里面的人,或者应该是刚刚转变完成的丧尸们,现在也已经沦为了更高一级物种的食物,他们的残肢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而为什么会说他们已经变成了食物? 那是因为即使相隔着高高的拦网,他们依旧能够从中间的缝隙里看见,一只两米高的脑袋异常硕大的丧尸正不停地往口中塞着东西,他还保留着一部分人类的形态,眼睛浑浊无比,动作却十分灵活。 大概是闻到了生肉的味道,变异丧尸往殷玦他们这边看了看。 仗着都是非人类的关系,他们的胆子也就更大一些,一分钟的时间除了女人外,其他人都进了防护网并将变异丧尸围在了中央。 年轻人道:“我去试试。” 变异丧尸放下手中的断肢,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一般,突然大叫了起来转身就跑,朝着谢雨的方向冲了过去。 谢雨祭出手中双剑,冰蓝色的灵气蒸腾而起,她不躲不闪,反而直直地迎上。 殷玦倒是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只是评估变异丧尸的实力的话,暂时两人就够了,不然人多了反倒添乱。 变异丧尸的身手的确非常灵活,也没有畏惧白天明亮的光线,它喉咙里一直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想要寻找一个可以离开的突破口。 龙崇宇皱起眉头道:“有点奇怪……那只丧尸叫的时候嘴巴根本就……”他话音未落殷玦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变异丧尸在年轻人和谢雨的夹击之下,毫无预兆地张口了血盆大口,一只怪叫着的黑色猴子就从里面飞蹿了出来,一抓挠向了年轻人。 年轻人虽然震惊但毕竟经验丰富,即使没有看清是什么怪物也下意识地闪避了,却刚好将谢雨给暴露了出来。 谢雨瞳孔紧缩,她根本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身体僵直已经全然无法动弹。 “殿下救我!!——” 一瞬间的功夫,甚至连谢雨的声音都还在回荡耳边,场上已经白光大现。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亮得刺眼的光芒消褪以后,前面哪里还有那只猴子的影子,分明只剩了一滩浓稠的碎肉……而两米来高的变异丧尸的空壳子则直直地倒在地上。 殷玦怀里还半抱着哭都哭不出来的谢雨,剑也还因为刚才的攻击而嚣泣着,“没事了。” 谢雨望着殷玦冷淡凉薄的面容,心里却是难以平静,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了过来的龙崇宇一把将谢雨拉开,然后死死地扣住殷玦的手腕。 原本温柔沉稳的人此刻眼里却像是刮起了风暴,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进去,“我出门时和你说过的话你忘了?” 殷玦嘴唇动了动,刚才怀抱着谢雨的那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缩了缩,掩盖了那一条清晰的抓痕。 68. 谢雨呆愣地看着龙崇宇对殷玦勃然怒斥,而殷玦却只能沉默着不吭声,眼神沉静而坚定,她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谢雨并没有注意到殷玦手上的爪痕,她只是为自己的无能和龙崇宇的粗暴而感到无助和生气,可是她没有任何立场来为殷玦说话。 其他人还在观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墨析却已经赶了过来,他一把攥住龙崇宇将殷玦握得骨节发青的手,沉声道:“放开他。” 龙崇宇抬了抬眼皮,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他注意到自己已经弄伤了殷玦的手腕,所以倒也没有再固执,只是放开手后语义不明道:“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你承受不起那个代价。” “你!”墨析简直咬牙切齿。 殷玦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把已经开始流血的伤口往腰侧的衣服上轻轻蹭了蹭……墨析正是气头上,没有察觉。 空气中尸体的腥臭味掩盖了一切。 龙崇宇的表情已经极其难看了,他不管不顾地直接从墨析身边拉过殷玦,然后打横一抱,飞快地穿过了满地的血腥与污浊,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墨析妩媚的面容都扭曲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扶起瘫软在地上的谢雨,对另外的队员道:“别管他们,我们先采集一下变异丧尸的样本……” 几个放开了的跳跃和纵身,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没有人能够窥视的地方。 龙崇宇这才将苍白着脸的殷玦放下,他几乎都快气疯了,怒极反笑道:“你为了你的族人可真是拼命啊……” 殷玦刚要说话,龙崇宇就打断道:“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五百年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当年是龙崇宇的错,所以他不怪殷玦固执地挡在他面前,可是现在,他只要一想到殷玦因为别人而受伤,他就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了。 “很好……”龙崇宇笑得让殷玦几乎胆颤心惊。 殷玦顿时惊慌失措地解释道:“可是如果我不救她,她就死定了。” 龙崇宇嗤笑一声,拽起殷玦的手,那只原本如白玉般细致的手背上不深不浅地划了道爪痕,透着紫黑色,血珠滚落了一串又一串,即使是边缘处也难以结痂,毒素已经渗透进去了,“他们死了谁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声音到最后甚至连殷玦都能感受到一种浓重的悲哀。 殷玦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他小声安慰道:“这样的毒素对我来说并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我不会有事的。” 龙崇宇握着殷玦的手指泛了白,他把头埋到殷玦的颈边,闻着那淡淡的清淡香气,情绪低落得厉害,“……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殷玦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迟疑地试探着问道:“知道……什么?” 龙崇宇并不打算在此时和殷玦纠结这个问题,他看了看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肿胀发紫,大概是因为殷玦有意识的压制,毒素只被牢牢地圈禁在手背这一块,并没有往其他方向扩散。 “疼不疼?”龙崇宇顿了一下问道。 殷玦略一犹豫,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的说法,“也不算太疼……” “是么。” 下一秒,殷玦就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伤口处突然泛起了不甚明显的银光,银光消失的瞬间,连同挠痕、血渍、紫胀的皮肤也一齐消散,哪里还有刚才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灼烧般的疼痛消失了,就像皮肤从来都不曾被利爪撕裂过一般。 殷玦惊愕了半晌,缓缓执起龙崇宇的右手,一模一样的伤痕出现了,连同毒液也一起蔓延开来,肿胀的手背滴着黑血…… 龙崇宇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表情,笑着看着自己手上的皮肤撕裂开来,只是额角开始渗出并不明显的冷汗。 龙崇宇漠然地问道:“疼不疼?” 殷玦茫然失措地望着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龙崇宇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抚上殷玦的脸,殷玦还是呆呆的样子,他又一次问道:“疼不疼?” 殷玦半晌点点头。 龙崇宇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逐渐湿润了起来,他抹过殷玦的眼角,“别哭。”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殷玦掉眼泪,哪怕一丝一毫的疼痛都舍不得他承受,“……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毒素是否能够完全净化龙崇宇也没有太多把握,他不再多耽搁,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直接就划开了手背上的皮肤,割出大概两寸来长的口子后,他就开始挤压放血。 大概是因为他最近两天能力损耗过度的关系,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只能说以他的体质,感染的速度并不会太快,但最后会发生什么状况,除了肯定自己死不了外,龙崇宇也不知道。 这种毒素肯定比普通的丧尸病毒要来得更加厉害,丧尸病毒不足以让他们惊慌,但这个可就不一定了,至少对于人体的伤害是要加倍算上去的。 殷玦见他的整只手都开始肿胀起来以后都吓坏了,龙崇宇净化毒素的能力比他差远了。 “怎么办……”殷玦慌得脸色惨白,只恨不得能够再一次把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总算体会到龙崇宇看见他受伤时的心情了。 龙崇宇见放血以后效果还算好,他对殷玦淡淡道:“去你空间里打点药泉水给我。” 殷玦马上就动了,回来的速度也很快,他提着满满两个酒罐的水出来,龙崇宇便直接将一直手伸进了其中一只罐子里。 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像是探入沸腾的开水中一般,龙崇宇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药泉水不断地冲唰着他的伤口,甚至还能看见满溢出酒罐的泉水变成了黑色,冒着小泡。 直到换了五六次水,毒素似乎才被洗刷完毕,龙崇宇手背上的伤口就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了一般,触目惊心的惨白,至于少部分随着血液扩散开来的病毒,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 殷玦红着眼眶,想要拿出纱布来给他包裹,龙崇宇却收回了手道:“不用,反正我现在的情况也是不能跟你一起回去的。” “你要去哪?”殷玦急了,声音还有一丝哽咽。 见殷玦这样龙崇宇反倒有些愉悦地笑起来。 殷玦紧接着道:“去我的玉里,我带你走。” 龙崇宇勾着唇角,把殷玦焦急的神情看够了,半晌才点点头道:“好。” 殷玦这才发现龙崇宇是故意逗他的,他先前也是被龙崇宇的一系列行动给搞懵了,等这会儿回过神来,他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如果你不把伤口移走,净化毒素对我来说并不……唔……” 殷玦瞬间可怜巴巴地捂着嘴唇,他被龙崇宇给咬了QAQ! 龙崇宇第一次无比认真地交代起殷玦道:“我以主人的身份警告你,下次再敢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就在床上干死你,听到没有?” 殷玦:“听……听到了TAT……” 对于还保留着前一天晚上的鲜明记忆的殷玦来说,这一个威胁还是相当掷地有声的。 等殷玦独自一人回去寻找组织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忽然意识到,大概龙崇宇也发现了他现在的身体是有些异样的。虽然这个身体的融合度很高,但是从一些地方还是能够发现蛛丝马迹,比如说他时不时就要进空间里修炼喝药泡泉水,再往前,除了签订契约也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以外,就龙崇宇用锁链锁他的那一次,能够金蝉脱壳就已经非常值得怀疑了。 原本想要封存的秘密,殷玦决定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和龙崇宇说一说,免得龙崇宇又胡乱猜测一通。 穿过一道断墙,不远处墨析他们明显已经等了很久了。 谢雨见到殷玦以后十分激动地从车里钻了出来,结果却发现那个一直与殷玦在一块的混蛋警察竟然没有跟着回来,她顿时惶恐得连原本想好的话都不敢说了。 墨析也是脸色一变,他见殷玦眼角微微有些发红,想了想也跟谢雨一样没敢开口,只是心里对龙崇宇的评价落到了极点。 殷玦淡淡道:“走吧。” 年轻人还多嘴问了一句道:“不用等……你朋友吗?”殷玦和龙崇宇的关系经过之前那打横一抱早已昭然若揭,虽然他无法接受同性,但理解还是可以的。 “不用。”殷玦走到谢雨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此刻的情况明摆着就是恋人吵架,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还是探出头来多了一句嘴道:“闹别扭也要分清场合,他一个人多危险啊。” 殷玦嘴唇动了动,刚要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结果墨析就突然直起了腰杆,将手指抵在唇间嘘了一声。 所有人顿时噤声不语,而殷玦直接皱了眉。 墨析疑惑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69. 幸存者!幸存者!这样的事实让所有人员都心中一喜,这是意外的收获,在末世里,每一个努力绽放的生命都万分宝贵。 因为下水道的盖子并没有盖得很严实,而上面坍塌的墙体也比较完整,所以不仅给躲在里面的人提供了充足的氧气,也提供了遮挡,保证了她们的安全,至少在昨夜里狂欢的丧尸们并没有能够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变异丧尸……对人肉应该不感兴趣吧,谢雨一边分析着一边指挥着司机和年轻人赶紧过来搬动这些压在上面的石板。 直到盖沿和墙体之间露出了足够的缝隙,一个小小的衣服包便被递了出来,孩子的哭声已经十分微弱了,而孩子的母亲大概半个身子都已经陷进了水道的污泥里,大概是安全区早已经停了水电的缘故,下水道的污水并没有将她们卷走。 殷玦天生对这些弱小的生灵毫无办法,所以在看见婴儿以后,他便木着脸默默地退了,碰都不敢碰一下。 还是跟着年轻人一起过来的妖族的美艳女人比较有经验,她将孩子接过以后就直接朝着箱车奔了过去,上面有干净的水和糖粉。 孩子的小脸灰扑扑的,倒是没有任何外伤,但是孩子的母亲就比较麻烦了。 墨析将人从井里拉出来以后就皱起了眉头,他对一旁协助的谢雨道:“你帮她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创口。” 女人的情况非常不好,浑身不停得打着哆嗦,手臂腰间都是刮擦留下的血痕,而下肢已经被泡得肿胀发白,虽然时隔十几个小时应该能够确定并没有被感染,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救护的时候还是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道,更何况这次还出现了变异丧尸,它携带的病毒到底对人体有多大的作用并没有人经过细致的调查和研究。 经过这么一番忙乱,谁还想得起去询问那个脱离群众的男人的下落?殷玦说不用等他们自然都以救人为重。 车在返程途中,殷玦也不好进青玉去探查龙崇宇的状况,而妖族的女人和谢雨都忙着给孩子的母亲检查身体,照顾婴儿的责任自然也就落在了两位男士的头上……谢雨道:“麻烦你们了。” 殷玦:“……” 墨析:“……” 殷玦和墨析看着放在软垫上的孩子干瞪眼。 早知道他就不把副驾驶的位子让给年轻人了,墨析纠结了,他开口询问殷玦道:“殿下,我们要怎么办?” 殷玦呆滞了一瞬才缓缓直起腰,高深莫测道:“先帮他擦擦脸。” “哦哦。”墨析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但是就是不敢下手。 眼前的生命对于他们这种强悍的非人类来说实在太弱小了,感觉轻轻一碰就会死去,墨析试探着将手指抚到大概不到四个月大的婴儿的小脸上,特别的嫩,但是似乎并不饱满,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够存活,已经是奇迹了。 殷玦觉得此刻墨析还能陷入沉思,果断不太靠谱,他还是自己来吧。 就在殷玦笨手笨脚地给小婴儿擦手擦脸的时候,墨析突然道:“殿下以前也给我擦过脸。” 殷玦点点头表示记得。 墨析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一个不小心手指就滑进了婴儿的嘴里,那一直嗷嗷待哺的小嘴顿时就开始努力地吸吮了起来。 墨析:“!!!” 湿润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他连寒毛都竖了,全身僵硬一动了也不敢动,“救……”救命……殷玦:“……” 殷玦嘴角弯了弯,有些不厚道地别过头去。 妖艳的妖族女人过来救场非常及时,她只看了乖乖吸着墨析手指的小孩儿一眼就道:“这个人类小孩真是奇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墨析:“……” 因为没有牛奶,她只能温了一点糖水,将婴儿抱起来以后也不敢喂得太多,并且还数落起两人道:“让你们男人做点事情还真是要命,唉……” 殷玦和墨析同时变得面无表情。 谢雨回到了车厢的里侧,她情绪很是低落,“孩子的母亲怕是不行了。” “又惊又吓的,再加上还要护着孩子,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妖艳的女人叙述着事实,“没有求生意志,可能觉得孩子获救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解脱了,但是我们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试一试。 车厢里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 谢雨突然道:”欸?好像她还挺喜欢你的,是个小公主哦。“她一边说一边把已经浑身都清洁得干干净净的婴儿用衣服包裹起来,递给墨析。 墨析差点没给吓死,一个劲地往后缩,脸色隐隐发青,谢雨见他不肯抱,直接就放到他的身上,婴儿也对他挥动了一下小手,似乎特别开心,并且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墨析顿时石化。 殷玦捏了捏婴儿的手腕,也给出了和女人一样的说法,”感觉很奇妙。“奇妙得都不像人类小孩了,人类会不会也因此而走上了进化的路程也说不定。 回去以后这些事情就用不着殷玦操心了,就连孩子最后几经波折转到了墨析手上他也是好几天以后才知道的。 到家已经是夜里了,殷玦第一件事就是进入了青玉,竹屋里没有人,但是桌上放着洗净的水果,还有一锅冬瓜排骨汤和堆尖了酱牛肉的盘子。 他心情好了许多,直接舀了一片塞进嘴里,他已经回忆不起几百年前最喜欢的那家酱肉铺子的味道了,但是他喜欢此时龙崇宇的厨艺。 ”要洗手。“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夜晚的龙崇宇依旧不改阴沉面色,他慢慢走进来,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衣,右手上的伤口裸露着,但是明显已经好了许多,他身体的治愈能力很强。 殷玦轻轻舔了一下沾了酱汁的指尖,把事先准备好的纱布和药膏一一舀了出来,摊开在桌上,”我帮你包一下。“两人坐在凳子上,龙崇宇的发间还滴着水,他刚刚去温泉里泡了,虽然抑制了他的魔气,但是对于病毒的清洗是十分有效的。 殷玦认真的表情非常吸引人,冰冷的面容,眼神却奇异地变得柔和,皮肤因为灵气充足的滋养而透出白玉般的色泽,令人口干舌燥。 龙崇宇凑过去咬了一口他的侧颈,然后忽然愣了一下,”鳞片又出现了……“那天看到的清灩景象再一次显现在龙崇宇面前,淡青色的,触感微微有些凉。 殷玦手下动作一顿,惊讶地去摸,果然! 龙崇宇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殷玦嘴唇啜嚅了一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道:”我那天……就是你发烧的那天晚上,我好像一不小心吞了一颗珠子……“龙崇宇:”!!!“一不小心吞了一颗珠子!还好像?!且不说吞了一颗什么珠子,单是那个不确定的语气就已经很让人惊恐了好吗! 龙崇宇脸色几变,他见殷玦似乎也很纠结的样子,只好先深吸了口气,耐下性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温泉下面的暗格里发现了一颗含着大量灵气的珠子。“殷玦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下,手指在虚空画了一个苹果大小的圆,”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吃下去的了……“龙崇宇:”……“殷玦:”等我回过神来它就不见了tat!“龙崇宇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除了被自己吃掉了以外,殷玦已经找不出第二个珠子无故消失的原因了,并且他的确是有动过要不要吃掉试试看的念头的,毕竟灵气那么足,不转为己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而且……似乎闻起来还很甜的样子……龙崇宇决定暂时不再和殷玦纠结怎么一口吞下大圆珠的问题,他有些焦躁地把殷玦拉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 那些鳞片并没有给殷玦造成任何不便,它们有着丝质的触感,漂亮得令人惊叹。 龙崇宇皱眉道:”会不会只是因为营养过剩?“怪不得最近殷玦出手越来越凶悍了,灵气吸得太多,像是一点饱足感都没有,那些养分不断地填补着巨大的空洞,怎么都不够。 果然主宰青龙的命运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如果不是他体质特殊,恐怕不出几天就得灯枯油尽,殷玦在从青玉里吸取着灵气的同时,有时候也会将他的部分力量转化为自己所需的养分一并带走,并不是刻意,而是签订了血契以后无意识的举动。 至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契约法术玄之又玄,龙崇宇也弄不清楚,只知道从此他们再难分离……龙崇宇其实很乐意把殷玦喂养得又白又胖,但问题凡事都得有度,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相当棘手的,因为他并不知道长出鳞片对于殷玦意味着什么。 70. 龙崇宇想不明白,殷玦也很发愁,他愁的不是珠子会不会对身体产生伤害,而是万一真的按照化形过程发展下去,他就很有可能再一次经历当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去找你族里的那个老头子问问。”龙崇宇不放心道,他摩挲着那些鳞片,凑上去啃噬的欲望突然涌上心头。 殷玦不置可否,默默地转身执起筷子吃起桌上的菜,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他今天就一定要把精神损失全都用肉补回来,不然就太亏了。 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殷玦就食不下咽了。 龙崇宇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湿热的唇不断地流连着他的脖颈,并发出餍足的叹息。 “等……等一下。”殷玦身子往前一倾,避开他道:“我还没吃完。” 龙崇宇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般,大手一揽,直接把手里还抓着筷子的殷玦从凳子上带了起来。 殷玦:“……” 龙崇宇的眼神很是迷乱,他只觉得殷玦身上很好闻,让他几乎无法自持,天生的暴虐气息也随之被挑动了起来,他将殷玦困在怀里,凶狠地亲吻,然后撕扯他的衣服,从敞露的衣襟里探进去玩弄他的乳尖。 殷玦小声地抽气,无措地看向龙崇宇,却见龙崇宇几乎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龙崇宇?” 龙崇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眼神阴郁发沉,甚至还狠狠地朝着他的肩头咬了一口。 似乎不大对劲……殷玦已经被摁倒在了床上,他想把龙崇宇推开,但是龙崇宇的力气大得惊人。 “你怎么了?”殷玦这才奋力地挣扎起来。 龙崇宇晃了下神,原本还要再进一步的动作也停下了,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撑起身体道:“好像……有点被迷惑了……” 殷玦衣裳不整地被他压在身下,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倒映着他,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和代表着尊贵血统的鳞片……明明有着高不可攀的身份,却依然温顺地任他索求,好像在说: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一般。 龙崇宇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深深的知道对于控制欲极强的自己,这样的殷玦简直就是他的死穴。 殷玦略一思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迟疑片刻道:“我觉得……你最近还是不要和我靠得太近比较好……” “嗯?”龙崇宇缓过了最初的那种强烈的生理冲动,他眯起眼睛,双手重新扣紧殷玦的腕子,声音有些模糊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殷玦摇摇头,他面对着龙崇宇突然又变得焦躁暴虐的情绪,心里不说纠结是骗人的。 殷玦淡淡道:“你被我迷惑了。” “这难道不正常?”龙崇宇挑眉道,“我每次看你都会有欲望。” “那我换一个说法……”殷玦冷凉的面容上泛起几不可见的潮红,“我长鳞片的时候,会和平常不一样。”再加上本来他的这副身体就是用药汁浸泡出来的,本身就带有引诱作用的香气,龙崇宇失去理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龙崇宇因为伤口的原因去泡了灵气充盈的温泉,虽然对净化病毒很有帮助,但对于魔族本身来说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削弱作用。 龙崇宇道:“怎么个不一样?” 殷玦眼神瞟向一边,似乎不大想说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正常道:“我可能最近……会容易催情。” “你确定是催情而不是发情?”龙崇宇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 殷玦点点头,瞬间整个耳尖都开始泛红。 龙崇宇也有点懵了,半晌哭笑不得地低下头,嘴唇擦过殷玦纤直如扇的睫毛,完全不像他以往的狂风骤雨般的掠夺风格,蜻蜓点水地啄吻着,“那就更不能把你独自放出去了。”万一勾引了别人可怎么办,他心里不爽地想着。 老实说,殷玦知道了龙崇宇的想法以后还是挺吐血的,因为在他看来,目前的主要问题还是在消除珠子的一系列影响上,毕竟让他以莲藕做的身体来化龙,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而为什么会在化形成年的过程中从原本的发情期变成了催情期呢,殷玦不得不再一次在脑内回想了一遍当年的往事,并认真地跟龙崇宇解释起来。 “当时吓坏了?”龙崇宇勾起嘴角,几近邪恶地想象着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模样的殷玦,冷淡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潮红,然后独自一人躲在床帐后面自慰。 殷玦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淡定道:“我后来给自己配了点药,喝了就没事了,不过副作用这个。”就像是把自身的欲望以别样的方式发散了一般。 龙崇宇眼皮一抽,“为什么要这样苛求自己?”尽管殷玦表现得很平淡,但是那种在发情期禁欲的感觉肯定不会舒服,甚至是痛苦,虽然他也为此阴暗地窃喜。 殷玦眼神微微有些空茫,这个疑问并不适合给龙崇宇解答。 是有关于前任龙君的,前任龙君对待感情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殷玦后来对待人与事的态度与发展。 殷玦的冰冷或许只覆盖在表面,而那个人却是直接冻到了心底。 因为年幼和目睹了前任龙君感情悲剧的整个过程,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而无意中撞见被锁在笼子里的龙崇宇则是意外,他就像是猛然间得到了一个自己可以牢牢攥在手心里的珍宝,坚固的牢笼紧紧地锁着他的秘密,不会被任何人带走的,也无法离开他掌控的宝物是那样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跟龙崇宇说着若是以后能从笼里从来,那么他们就可以一起出去游山玩水,但是私心里,或许他并不希望龙崇宇出来也说不一定。 结果事实是,龙崇宇脱离了困囚的笼子,给了他穿心一剑,那种重蹈覆辙的深深的绝望,和魂飞魄散一样伤人。 龙崇宇见殷玦完全沉浸在了思绪中,他也没由来地心痛了一下,不再逼问道:“好吧,不说就算。” 殷玦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被龙崇宇给抱到了饭桌边上,手里塞上了筷子。 龙崇宇像是十分不耐地一边给他夹肉一边恶狠狠道:“一个星期以后,乖乖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我。” 殷玦立马可怜巴巴地赶紧嗯了一声,果然再不多吃一点就真的要吃不到了…… 下雨了。 龙崇宇和殷玦在第三天清晨出了青玉以后才发现,阴霾的天空,风刮得窗子呼呼作响,不是一个好兆头。 流动的雨水滋生出大量的病菌,顺着河流污染着农田和水源,他们这里或许还有应对的办法,就是不知道临山县外面怎么样了。 殷玦和龙崇宇趁着雨势渐小,撑着伞来到老太爷的房前,就见谢信披着雨衣准备出门了,他一见到殷玦眉头就舒展了不少,“殿下!” 谢信话音刚落,原本准备上前交谈的殷玦就被龙崇宇不着痕迹地带到了身侧,微笑的表情中透出了一丝危险味道。 殷玦果断地非常有自觉地和谢信保持了相当的距离,语气淡漠地问道:“准备出去?” 谢信点点头,笑着解释道:“还好咱们碰上了,家里没人,曾爷爷去和妖族的领导商讨应对事宜去了,我刚接到小雨的消息,说县外来了一批幸存者,是从一个小型安全区里转移过来的,人数还挺多……殿下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谢信说道最后已经有了些忐忑,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殷玦身边的龙崇宇,眼神瞬间又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殷玦询问了龙崇宇,龙崇宇则淡淡道:“走吧。”虽然私心里,他和夜晚的自己一样,觉得把殷玦锁在床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谢信开着车,他们到县外设置的防护安检点只要了十来分钟。 谢雨见到殷玦以后,沿着裸露的柏油路跑了过来,撒娇般地对殷玦道:“殿下我昨晚去找你你怎么不在?” 殷玦不好说自己在青玉里,“只是出去走了走。” 谢雨怀疑地在殷玦和龙崇宇身上来回地转了两眼,不太相信的样子,她有些小伤感地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只好将话题岔到这次的幸存者上面。 转移过来的幸存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的驻地,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幸存者以小孩和老人居多,而保护者们竟然是一群从外表上看起来就不大好惹的犯人和亡命徒。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有的人甚至身上还套着监狱里发的囚衣,他们眉目凶恶,背上还留着刀疤,十分出人意料。 谢雨解释道:“虽然来路不正,但据说他们的老大很讲道义,也很得人心。”她一边说着就一边指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光着膀子正在接受检查的强壮男人。 不过明显殷玦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因为在那个男人身边还站在一个高挑帅气的青年,他抱着一只毛茸茸胖墩墩的小灰狼,正笑着冲他们招手。 71. 涂梓对那群人的头领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朝着殷玦他们走了过来。 谢雨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来人,妖异的红眸,帅气清俊的外表,还有手里的那只迷糊的小狗……? “它叫什么?”谢雨伸手想要揉一揉“小狗”的脑袋。 涂梓还没来得及阻止,小狼就眯起了眼睛,狠狠地一口叼了上去—— 谢雨:“啊啊啊啊!!!” 涂梓:“……” 小狼:“=,=……” 呜呜被咬了……被咬了……被凶残的毛绒生物噗地吐出手指以后,谢雨默默地缩到了一边内牛满面。 涂梓尴尬地不断道歉,刚才他们动静闹得挺大,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少人的视线。 小灰狼则又恢复了刚才的恹恹的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殷玦淡淡地纠正谢雨道:“这是条狼。” “小狼它很干净的,之前我已经给它打过妖族的幼儿疫苗了。”涂梓看了一眼谢雨手上的咬痕,还好没有破皮,他想了想又接着道:“而且我每天都给它刷牙和洗……” 话音未落,小狼再一次不高兴了,喉咙里传出低低的吼声,像是在警告涂梓不准再往下说了一般。 涂梓宠溺地笑了一下,果然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刚才光着膀子的男人也被医务工作人员检查好了,慢吞吞地也走了过来。 早在还未决定转入新的安全区之前,男人就已经听涂梓提过这个地方了,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后来情势所迫,最终他还是不得不将自己亲手建立的家园遗弃,然后接受这些神秘之人的收留。 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在看到涂梓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直到来到了临山县这个地方,他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至少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四个人外加一条狼,给他的都是同一种气息,不过似乎女人和狼的要更浅淡一些。 涂梓对殷玦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合并区的大哥,萧何,然后……” “我是这次的负责人谢雨。”谢雨很长眼势地把话接了过去,她是不指望殷玦会很热心地接茬的,后面的一番寒暄自不用说。 就在他们互相介绍和打探身份的时候,呆呆的殷玦被龙崇宇揽到了身后,然后严肃叮嘱道:“你等会儿离那只兔子远点。” 殷玦不明所以。 龙崇宇挑了下眉,提醒道:“发情期。” 殷玦:“……” 这就是借题发挥啊…… 待殷玦委委屈屈地点了头以后,龙崇宇舒爽了,之前他就不喜欢殷玦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毛绒小玩意儿搅合得太近,要不是为了讨他的欢心,早把人拴起来自己藏着了。 自从那天早晨做了以后,白天的龙崇宇显然也开始学会黏人这一套,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实际上无论殷玦在什么时候,他都能感觉到龙崇宇不咸不淡的视线不断地扫过他的后颈,带起浅浅的酥麻。 殷玦对于别人的视线一向敏感,就像现在,刚才过来与他们攀谈的男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他和龙崇宇,目光尤其在他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龙崇宇自然也发现了,他微微抬眼,眼神毫不犹豫地直射过去,又像是警告般,凶狠和戾气都掩藏在了温和沉稳的面容下。 萧何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打了个冷颤。 涂梓愣了一下,他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无声的对峙,为了不惹出什么乱子,毕竟这个人类虽然实力不足,但还是挺得人心的,他只好出来打岔道:“何哥,我们先去给大家安排一下住的地方吧。” “不用,你们聊,我自己去就行。”萧何顺着台阶下来,对龙崇宇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利索地走了。 龙崇宇对殷玦淡淡道:“这人胆子挺大,心也细,就是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殷玦:“……” 无故又躺了一枪的殷玦表示,他已经能够淡定了。 其实萧何也挺无辜的,他只是因为察觉到了殷玦的与众不同罢了,就像是在不同杯盏中品出不同茶叶泡成的茶水一般,虽然都是茶,但是味道总是有细微的差别,他的感官非常敏锐,特别是后来那个对他暗含敌意的男人……很强,一定是个高手! 萧何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出了一个答案,只不过实在太过惊人了。 谢雨因为有正事也不能陪着他们这些个闲人唠嗑,而谢信则早不见了踪影,于是他们只好重新换一个地方。 在回家的路上,涂梓突然一拍脑袋郁闷道:“刚才忘了问那小丫头我的住处安排在哪了……” 殷玦想了想,因为临山县除了海族,另一个数量比较多的族群也就是妖族了,总不会给涂梓去睡大街的。 “你不去见一见你的族人?”殷玦有些疑惑地问涂梓道。 涂梓有些无奈地笑笑道:“能不去就不去了,我本家在妖界,现世里的妖族也没认识多少,去了反而尴尬。”他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狼的脑袋,“而且……它会不高兴。” “嗯?”殷玦似乎有些兴味的样子,破天荒地竟然从青玉里拿出了一小条牛肉干,试探着递到小狼嘴边。 小狼闻着味道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见肉干不是涂梓喂的,它又重新闭眼睡了过去。 殷玦手指僵了下。 涂梓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它只吃我喂的食物。”他说完接过了那条肉干,对殷玦表示感谢,“它还很小的时候,被母狼扔在山野里,饿了很长时间,我找到它的时候,它足足喝了两大瓶奶才缓过气来。” 小狼咕噜了一声,蹭了蹭涂梓的手,这才开始撕扯起美食。 龙崇宇显然也在听,他搂过眼巴巴忘着小狼嚼肉的殷玦接着道:“大概是因为开了灵慧,母狼觉得它是异类吧。” “可能是的,它并不信赖族人。”涂梓点点头,捏了捏小狼的脸颊,“很健康的小家伙,就是脾气坏了点……而且好重,你就不能下来自己走吗?” 像是为了验证涂梓的话一般,小狼毫不犹豫地再次呲了牙,身子却赖皮地一动不动。 “育儿”茶话会直至傍晚才结束,殷玦和龙崇宇刚刚送走了涂梓和小狼,结果不一会儿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谢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恭恭敬敬地扶着自己老太爷,慢悠悠地散步散到了殷玦家里,夜晚的龙崇宇脸黑了一下,倒是没敢当下撩人面子,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端着自己的茶杯,死死钉在殷玦身边的沙发上,完全没有扰人谈话的自觉。 老太爷最近忙得很,肯定不只是因为散步偶然路过了才来找殷玦的,他面色如常地瞟了龙崇宇一眼,就跟没见过有这号人一样,一边使唤着谢雨去给他添茶,一边开门见山地对殷玦道:“殿下,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取回你的王位?” 龙崇宇瞬间脸色突变。 刚从厨房出来的谢雨也是手一抖,一个茶杯就这么掉了下去,碎了。她呆呆地抬起头,一瞬间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殷玦明显也愣了一下,这话可真是一点弯弯都没绕,他略一思忖,看来这次不能蒙混过去了啊…… 老太爷很认真,他非常认真,他现在做的所有事情实际上都是在为殷玦铺路,可惜他觉得殷玦未必会愿意顺遂他与族人们的祈愿。 一条路殷玦已经因为情爱而走岔了,现在虽然有机会在眼前,或许他还是会因此而固步也说不一定。 殷玦低头望着水杯中带着清香的漂浮着的茶梗,一时没有任何言语,他也没有和龙崇宇有任何的眼神对视,因为在他看来,这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与龙崇宇无关,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做选择,如果他想要,即使受到龙崇宇变着样的惩罚,他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向…… 龙崇宇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过眉宇间还是阴沉了几分。 老太爷这次就为了杀他个措手不及,现在殷玦总算愿意好好停下来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尚算满意,于是腰背也略略放松地靠进沙发背间,结果…… 老太爷突然手掌下压到了一个小小的薄片状的奇怪的东西,他拿到眼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片尚未拆封的新包装的杜蕾斯! 老太爷:“……” 谢雨:“……” 龙崇宇:“……” 殷玦因为思考得太入神了,倒是完全没有注意,等他抬起头以后,这才发现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微妙,他有些疑惑地望向老太爷。 老太爷木着脸,血压一瞬间就上去了。 72. 老太爷脸色僵硬了足有一分钟,直到殷玦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龙崇宇撇过脸不忍再看,谢雨则脸红得连耳朵都开始充血。 殷玦:“???” “咳咳……”老太爷不着痕迹地把手中的杜蕾斯薄片放回原来的位置,半晌才觉得缓过气来道:“你考虑好了?” 殷玦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再多给我点时间。” 老太爷最终还是应下了,表情怪怪的,本来他是很严肃地想让殷玦果断地给他一个说法,但是刚才那么一打岔,原先想好的说辞已经全都破碎在了脑海中,只剩下了那个男人碍眼的笑容在眼前晃荡。而且殷玦似乎也很为难的样子,老太爷能够理解,所以现在再强求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拍了拍身边乖乖端坐着的谢雨,晃晃悠悠地扶着她的手,起身告辞道:“殿下自己的事还是要在心一点,我也就只能帮你这几十年了。” 等人离开了,殷玦还是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眼眸低垂着,每次他在想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目光没有焦距,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龙崇宇坐到他身边,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半抱着,语气十分不耐道:“我看你都保持这个姿势十分钟了,有什么好想的?” 殷玦清透冷冽的眼神缓缓落到龙崇宇身上,然后靠上他的肩膀道:“没……” 话音未落殷玦的脸颊就被龙崇宇给捏了,他眯起眼睛恶狠狠道:“你哄小孩呢?” 殷玦立马就可怜巴巴地捂起了脸,他看着龙崇宇,龙崇宇又故作凶恶地咬了他的手指一口。 殷玦唔了一声,这才讨好地凑上去舔了舔龙崇宇的嘴唇。 “我可能不太适合那个位置。”殷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心里话倾诉给他,“嗯……很多原因……当时我刚刚接任王位,东海很不太平,我很难过了,后来我就想,如果我有机会可以放下责任,我就离开那里,这样我就可以做任何我最喜欢的事情……” “可是事实上你把东海治理得非常好。”龙崇宇不由自主地扣紧了殷玦的腰身,充满着霸道的安抚意味。 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出自真心,殷玦还是被治愈了。 龙崇宇本来也没有说谎,虽然殷玦当时还未与他产生过交集,并且他也早被关押进了深渊牢狱,但是在发生了那件痛彻心扉的事情后,直到他成功离开牢笼,他上山下海,打听了几乎所有关于殷玦的事。他还在东海底的一处小村庄埋名隐居过一段日子,每每和村民们一道因为外海族的入侵而被迫迁徙的时候,他都会听到一些对殷玦在任时期的生活表示念想的话语。 因为有龙君掌控着王权,感受天地恩泽,东海从来都是资源富足,水土丰饶,并且上古青龙的血脉又太过珍贵,历任龙君又从来都不在外海降生,所以不可避免地总被各方嫉妒窥伺。当龙君在位时,东海可以有恃无恐,可是一旦龙君葬身,这片美丽的海域也就会顷刻间失去支柱,到那时候,甚至连陆上的种族都会想方设法地求瓜分到一杯残羹。 龙崇宇其实并不愿意和殷玦谈起这些话题,虽然很多错一开始就注定了…… “结果发生过好几次冲突,本来按照惯例都是要先讲和的。” 龙崇宇点点头,殷玦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让他产生了一种脆弱的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错觉。 却不想殷玦忽然勾起一点点嘴角,“可是我不同意。” 龙崇宇被他的笑所迷惑,一时间竟然怔住了,他听见殷玦说,我主战,谁敢说要讲和我就杀了谁。 每一任龙君在位的时间其实都相当漫长,殷玦接替还未步入中年的前一任龙君的王位已经算是非常特殊的状况了,而每每遇到外海的族类挑衅,能够参考的历史上的记录几乎都是以和为主,尽管他们有着美丽而强大的龙君,可是依旧习惯忍让与仁慈…… 也正是因为龙君,上古青龙乃祥瑞之兽,辟邪驱难,怎么还能再掀起腥风血雨、生灵屠戮呢? 所以当殷玦主战的时候,反对的意见此起彼伏,臣下看着他们年轻的王、龙君,他们的精神支柱,满心的嘲弄与讽刺……直到战后,他们看见殷玦冰冷雪白的衣角都想伏地颤抖。 龙崇宇看着殷玦那高傲的、冰冷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他的另一面只有我能看到”的激动心情。 殷玦接着道:“是我亲自上的战场。”然后血腥的屠戮产生的影响足以解决他的内忧外患,以他当时的预想,至少几百年内不会再有敌人胆敢冒犯。 龙崇宇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可以想象殷玦有多艰难,生而纯净,却必须用鲜血祭祀自己的王位,背负着众人的不解、怨恨、恐惧封闭自己,一步一步,终于达到了足够让人仰望的高度。 明明他的龙君那时候年纪还那么小,明明他的性格还那么的内向温软。 “如果你不愿意……”龙崇宇话说了一半,却又觉得依照殷玦的性子,接受提议只是迟早的,并且很大程度上,也因为殷玦当时的手段太过狠绝,导致他殒身以后外海疯狂地开始反扑,这是完全始料未及的,也是殷玦与他背负的罪责,不可逃脱。 殷玦因为脸靠着龙崇宇的胸膛,所以他听见的龙崇宇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你和我一起,可能这一次就不会那么辛苦。” 也许他没有办法给殷玦更多的建议,但是却可以在他疲惫的时候伸出手将他揽入怀抱,再没有比这个更动听的话语了。 殷玦的眼睛微微发亮地嗯了一声,把头埋进龙崇宇怀里,龙崇宇心疼坏了,然后把这笔帐果断地记在了前任龙君的头上,那人别让他寻着了,否则新仇旧恨绝对一起算!。 趁着这次毫无隔阂地敞开心扉,殷玦对龙崇宇道:“现在换你说了。” 龙崇宇挑了下眉,“那你问。” 殷玦好好地想了想,其实他对于龙崇宇真的不够了解,他注意过龙崇宇口味的咸淡,喜好的颜色和一些小小的习惯,除这些和当年获得的关于复仇的信息外,他再也无法得知更多。 “比如说……”殷玦几乎好奇地盯着龙崇宇一瞬不瞬,“你的原形?” 龙崇宇:“……” 第一个问题就被放倒了,龙崇宇干咳了一声,突然掐住殷玦的下颌,故作兴味道:“你是想和我的原形做爱么?” 殷玦:“……” 殷玦默默地缩了一下头,以他的见解,人身修成的魔想要达到龙崇宇这个水平除了实力,运气、机遇缺一不可,就这样都还差了点,别说压制他了,就是拿起诛仙都够呛,所以龙崇宇后来修成正果以后到底得到了什么?又转变成了什么?要知道,魔族也只是一个统称罢了。 只可惜龙崇宇老是岔开话题,殷玦很怨念,他决定再也不和龙崇宇玩这个幼稚的游戏了。 龙崇宇见殷玦气哼哼地从青玉空间里掏出一本书,掀开他的手臂转身就往书房跑,龙崇宇啧了一声,懊恼地几大步冲上去又异常凶狠粗暴地把人逮了回来。 禁锢着殷玦的手,把书扔出老远,然后将他放倒在沙发上,表情阴郁道:“再问个其他的,这个不想让你提前知道。” 殷玦睁大眼睛,似乎还没有办法从龙崇宇如此直白的解释中回过味来,“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龙崇宇仔细地思索起来。 殷玦可怜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这句话说得又戳在了龙崇宇的心窝上,他忍不住低下头缓缓地啄吻起殷玦的嘴唇,带着笑意道:“我也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殷玦眼睛发亮。 龙崇宇嘴角一弯,“比如说我有多想把你做到哭着求饶。” 殷玦:“=A=!!!” 殷玦赶紧捂住龙崇宇的嘴,表示自己不想再听到这些让人脸红心跳又下流的话了。 龙崇宇亲了一下他的手心,这才微微正色道:“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关于我的事,而且因为时间太久,有些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殷玦皱了皱鼻子。 “对于我来说,记得你就够了。”龙崇宇勾着嘴角,望进殷玦清透的眼眸里,“你是我那么多年来,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意外了。” 他将手慢慢抚上殷玦的胸口,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在殷玦清醒的时候主动正视自己的错误,虽然在缠绵时,他都会有意识地不断抚摸着殷玦的胸口,他在害怕…… 他害怕他曾经用刀穿透的那个伤口还没有愈合,明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殷玦的心跳,却总是认为其实这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就好像殷玦之前玩的那招金蝉脱壳。 那里有着一个难以愈合的空洞,让他每次倾吐爱语时都会踌躇和惶恐,他知道一剑穿心很疼,“你能原谅我么?” 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密了,可是这句话,还是想要真正地问出口啊…… 73. 该怎么回答呢? 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外,最令他难过的恐怕还是当时龙崇宇的毫不犹豫吧,毫不犹豫地向他刺出那一剑,就算那时龙崇宇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也实在太伤人了。 对于龙崇宇来说,或许报仇在他心里占的分量更重。 所以殷玦怔愣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他望着龙崇宇因为他的沉默而逐渐变得苍白和阴鸷的脸,然后摇了摇头。 龙崇宇眼神瞬间就变了,良久他才再次找回自己正常的语调,一边恶狠狠地凑上去索吻一边含含糊糊道:“反正你也离不开我了。” 殷玦哼哼着扭脸想要爬起来,结果又被龙崇宇给镇压下去了,“不原谅没关系,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至少他还能有一个努力的方向。 “不。”殷玦拒绝回答,他就是故意的!就不说! 殷玦要是想耍赖,只要稍稍露出一点让人心疼的表情,龙崇宇肯定就舍不得再这样强势地逼问下去了。 果然,龙崇宇想了想还是决定启用刚才没能玩得下去的互问游戏来获得他想要的答案,“那我们来交换……” “不!”殷玦再一次果断地拒绝,抄起沙发上的靠垫就朝龙崇宇拍了过去,并将柔软的垫子挡在自己身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更开道:“大骗子QAQ!” 还敢骂他骗子,龙崇宇眯起眼睛看着殷玦那么活灵活现的表情,半晌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难道他在殷玦面前真的这么没有诚信可言么? 为了保证他此次所说的话具有很高的可信度,龙崇宇扔开靠垫,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找了找,抽出一条已经相当陈旧的石头项链。 说陈旧,因为系着鸽蛋大小的半透明石头的绳子其实是用一种特殊的荧光植物的根茎做的,现在已经呈现出了灰白色,虽然还依旧十分柔韧,但再也比不上当年的光鲜亮泽,就连石头上也蒙了一层细细的灰。 殷玦伸手就要去拿,不知道为什么,仔细盯着这一块石子,他就会产生一种连魂魄都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龙崇宇很快地将石子握进手心里遮掩住,勾起嘴角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殷玦老老实实地眨巴眼摇头。 “是小三生石。” 殷玦蓦地睁大眼睛,“小三生”名字取自地府忘川河边的三生石,但它却并不是真正的三生石,传言三生石掌管三世姻缘,而小三生石虽然还不至于强大至此,但是据传言说以它作媒介,就能碰触到万物的灵魂。 龙崇宇将小三生石遮得密不透风这样神秘的举动越发激起了殷玦的好奇心,他得意道:“你不是想看我的原形吗?” 殷玦已经呆掉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龙崇宇竟然是想要采用这样的方法,本来以他的能力,只要龙崇宇不拒绝并敞开自己,几分钟的眼神对视他就能够他把龙崇宇的魂体看个七七八八了,可是小三生石…… 殷玦只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怪不得龙崇宇之前一直叫嚣着要和他原形做爱……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低估了龙崇宇的行动力了。 “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殷玦干巴巴道,他克制着自己想要将石头扔出窗外的冲动,默默地偏过脑袋。 龙崇宇见殷玦眼神闪烁,立马就觉得有戏,循循善诱道:“这样看得更清楚,我可以先兑现我的秘密,难道你不想试试么?”他改变主意了,其实提早暴露能力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减少了一些趣味性。 可是殷玦却纠结坏了,如果他和龙崇宇进入了小三生石,依照夜晚的龙崇宇的品性,他能够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结果最后殷玦还是无法战胜自己好奇心地点了头,在一分钟的对石头的凝视后,两人的魂体终于被成功地吸入那个未知的空间。 小三生石是一种媒介,因为每一个穿透他的魂体所展现的都是最真实的形态,不过虽然如此,石头里面却并不是一派荒芜枯燥的景象,相反,和殷玦的青玉空间有些相似的,这里开辟了另一片新的天地。 殷玦是在一块巨大的湖泊里清醒的,醒来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龙身,因为湖底照射不到阳光,他只能缓缓地朝湖面游去,隐隐约约的,他能够看清湖面上指引着他方向的光点。 他想,龙崇宇应该会在岸上等着他。 殷玦料想的没错,龙崇宇的确是在湖边的草地上恢复的神智,他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湖水下面的震动,拍打起的浪花也一波一波地朝岸边打来,漫过他的身体,带着沁凉的温度。 龙崇宇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果然…… 殷玦从湖水里探出头的时候,龙崇宇还依旧站在岸边上,只不过殷玦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地茫然地转了转顶着两只龙角的脑袋,殷玦身体的影像也开始慢慢地变得不清晰起来,因为伴随着他的呼吸,空气里的白色雾气已经越来越浓重。 湖水外面的景象也和殷玦想象的并不太一样,没有阳光没有绿树,也没有长着青草的岸滩,目之所及除了他呼出的苍白湿润的雾气外,连湖水都被阴暗掩埋。 奇怪,他刚才在湖底明明是看见了阳光的,还有……龙崇宇在哪里? 殷玦试探着缓缓地朝岸边游去,在黑暗里,他想叫龙崇宇的名字,可是开口却变成了清亮的龙吟声。 完蛋了……谁听得懂?至少龙崇宇肯定听不懂TAT…… 殷玦默默地伤起脑筋,也就是这个时候,殷玦正准备上岸的时候,他的龙尾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般,突然强劲地将他又重新拖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阴暗的四周,殷玦慌乱地在湖中挣扎起来,那个东西不仅缠上了他的尾巴,又从背面咬住了他的脖颈,赤果果的标准交尾求欢姿势。 殷玦挣扎的过程中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只可能是龙崇宇在和他开这样恶劣的玩笑,于是他猛地转过身来,在抽出自己尾巴的同时伸出了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朝那个未知的生物扇了过去。 扑空了?!殷玦愣了愣,像是忽然消失在了湖水里一般,殷玦朝周围游了一圈以后,他发现那个生物竟然真的不见了! 殷玦迅速地上岸,脱离了湖水,他的整个巨大的庄严的龙身便自然地漂浮了起来,淋淋的水珠顺着碧青色的鳞片滚落,他再一次仰头清吟了一声,这一次,以他为圆心百米以内的雾气全都被龙吟击散了开来,包括那诡异的几乎笼罩着整个空间的黑暗。 阳光再一次洒在湖面上,波光微漾,他青色的鳞片也开始闪动起盈盈的光泽。 殷玦享受着自己最舒适的状态,低头望向自己水中的美丽的倒影,却突然在下一秒猛地愣住了——他的心脏…… 空洞的……什么也没有…… 殷玦惊恐地全身僵直起来,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无声地尖啸,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空洞周围也开始慢慢泛起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承受地翻滚起来,转瞬间整个身子都从漂浮的半空砸向了平静的湖面…… 也就在这时,殷玦睁大了眼睛,模模糊糊地他再一次看见了那个匆忙朝他飞来的全身都笼罩在阴影里的庞大生物。 等殷玦从魂体的疼痛中缓过来时,他已经出了那块石头重新回到了家中。 龙崇宇大概把他从沙发挪到了床上,然后他睁开眼便看见龙崇宇焦急地凑到他面前道:“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殷玦嘴唇动了动,这才发现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龙崇宇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他不断地抚摸着殷玦的脸和亲吻着他的额头道:“你真是吓坏我了。”本来他只是想带着殷玦进去小三生里玩耍的,那里面他曾经去过,并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没想到这块石头还是对殷玦造成这样的伤害…… 当心脏处空洞一片的殷玦从半空中摔入湖水的那一霎那,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对不起……”龙崇宇眼里的难过清晰可见。 为什么会这样殷玦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他的魂魄没有办法在小三生里依照自己的意志维持样貌,于是在力量急剧的消耗以后,他的魂体便开始显露出真正残破不堪的模样,不管是心脏的空洞还是后来钻心的剧痛,无一不在说明着他此时魂体的状态…… 不过他坚持的时间也算是很长了,殷玦觉得他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是有一定成效的,虽然可能还缺少了一些关键的部分,于是他拽了拽龙崇宇的袖子,将龙崇宇从深深的自责中拉出来道:“你的原身……也是龙吗?” 黑鳞赤眼,体型庞大,殷玦并没有真正看清龙崇宇的原身,于是最后一眼除了带给他足够的震撼外,也就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 龙崇宇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也在他身边躺下并否认道:“不是。” 殷玦很惊讶,眼睛亮了亮,“大蛇?” 龙崇宇摇摇头,“也不是,你猜不到的。” 殷玦郁闷地皱起了脸。 龙崇宇帮他盖上被子,难得用着温柔诱哄的语气道:“乖,你累了,睡一觉起来再告诉你。” 74. 殷玦睡不着了,被心脏的疼痛刺激了以后他显得特别的精神,于是他再次用一种怨念的眼神来回地在龙崇宇身上搔刮着,直到龙崇宇等了半天发现他是真的难以入睡,这才无奈地执起他的手,在指尖小小地咬了一口道:“好吧,不过等会儿不要碰我的背。” 殷玦眼睛亮闪闪,表情很严肃地点了头。 龙崇宇耐不过殷玦的坚持,想了想又叮嘱道:“在这个地方化形限制太多,我可能不会很清醒,要是你觉得不对劲只管把我打晕就好了。” 殷玦再一次很认真地嗯了一声,那期待的眼神让龙崇宇有些欲言又止。 龙崇宇揉了揉额角,叹着气地从床上起身,手上开始一颗一颗地解着自己衣服的扣子,他脚下步子不停,直到退回了宽敞的客厅里,他才踩着沙发的靠背将它整个踢出老远,等到客厅留下了足够的位置以后,他也差不多脱完了最后的蔽体衣物。 殷玦已经跟到了卧室门边上,扶着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龙崇宇,那完全不夹带丝毫的情欲的仿佛正在做科研的兴奋表情把龙崇宇搞得一阵心烦气躁。 就当宠他一次好了,龙崇宇默默地想着,口中不急不慢地念起一段术法的口诀,本来化形并不需要念这个,但因为现在的场地实在太小,他除了施展不开以外也怕弄出太过引人注意的响动,于是只能先将魂魄的力量压制一部分…… 口诀并不长,殷玦却等不及了,他脚下刚朝龙崇宇挪了两步,龙崇宇就突然道:“别过来!”下一秒,整个房间几乎瞬间被黑暗笼罩,浓重的黑色雾气顷刻间扩散开来,连室内的灯光都全部遮挡住了。 黑色的雾气席卷着扑面而来的同时,殷玦也隐隐听到了怪物低沉压抑的嘶叫声。 阴冷的魔气厚重得令人窒息,空气迅速变得潮热,像是不断升温的蒸笼包藏着火焰,伸手碰触时黑暗也被液化成了水渍。 殷玦受不住这股强大的潮热的气流,只得往窗边挪了挪,他听到黑暗里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物品被撞倒的声音,他猜测龙崇宇可能还在调整自己的形态。 直到那一双瘆人的红眼从黑暗中透出熟悉的光泽和温度,殷玦这才再也按捺不住地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 怪物低下头,警惕地看了殷玦一眼,却并没有抗拒他试探性的抚摸。 湿热修长的躯体,坚硬且刮手的鳞片,因为它几乎全身都是黑色的,所有殷玦并不能在雾气里看得十分清楚,不过他还是非常准确地抱住了怪物的头颅,并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颌。 怪物不高兴地抽了一下脑袋,却还是没能逃出殷玦的魔掌。 怪物的额角非常坚固,它们作为突出的骨头并非只生长在皮肉下,而且头骨形状与龙首很是相似,但这个答案已经被否决过了,殷玦略一犹豫,又摸上了它修长的后颈。 只不过怪物却像是被惊扰了般突然缩了一下脑袋,对殷玦传出低低的警告。 殷玦安抚地再一次挠了挠它的下颌,他似乎明白它的意思,“我会小心的。” 怪物这才安静下来,温顺地将较为柔软的下颌搭在殷玦的手臂上,凑近了殷玦这才看见,原来它的后颈直到他所能碰触到的背脊的中段都是倒刺,它们斜斜地从脊骨中穿透出来,冰冷尖利。 殷玦这样缓慢的像是盲人摸象一般的动作实在让怪物很不耐烦,不过它很喜欢殷玦身上的味道。 殷玦抱着它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可以再摸摸你的尾巴吗?” 怪物歪着头思索半晌,便老老实实地任由殷玦折腾了,殷玦见它听话,就开始得寸进尺地想用灵力破开眼前笼罩着的黑色雾气,结果他刚在手心里聚起白光,怪物就突然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期间尾巴还不听使唤地砸到电视柜上的花瓶,噼里啪啦插着假花的瓷瓶碎了一地。 它似乎很是忌惮殷玦手里的白光。 殷玦吓得赶紧把白光熄灭,不过这一晃眼的功夫他也把龙崇宇的原形看了个七七八八了——龙头、兽身、蛇尾。 因为空间有限,怪物现在身体伏在地上还不到两米高,但是却很长,尾巴弯了个弧还伸到了客厅外面。 殷玦走上前抚摸着怪物的背中,果然他没有看错,这里还有一对健硕的收拢起来的双翼,下面则是强有力的四肢。 殷玦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起相符的答案来。 怪物再一次把头伸过来搭在殷玦的臂膀上,滚烫而粗粝的呼吸声越来越响,它发出低低的吼声,邀宠似的蹭着他的肩,想要把殷玦从良久的沉默里拉出来。 殷玦呆呆地抱着小怪物的头,默然了半晌,这才下定决心般的小声认输道:“我猜不出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低落。 怪物喉咙里顿时就发出了像是嘲笑般的咕噜声。 殷玦恼羞成怒地捏住了它的嘴巴,怨念道:“那一定是因为你长得太奇怪了。” 怪物果断地龇起了一口比刀子还要锋利的尖牙,哼哧哼哧将热气喷了殷玦一脸。 殷玦只好再一次紧紧抱住它的头,无赖般地卡住不让它动弹,殷玦心想,这下不好过了吧?正当他得意的时候,怪物却再一次发出了嘲笑般的咕噜声。 殷玦很是困惑,结果刚一抬头,眼前浓重的黑雾里竟然突然重新闪现出了七八双嗜血发红的眼睛,虽然转瞬间,它们就都消失不见了。 殷玦:“……” 不知道是不是殷玦自己的错觉,屋子里的光线像是完全被魔气吸走了一般,比刚才更黑暗了。 他怀里抱着的脑袋还在哼哧哼哧地喘气,并且恶劣地吐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殷玦的脖颈,它的舌尖虽然粗糙,但是并不会擦伤殷玦的皮肤,它只是觉得殷玦身上的味道已经香得另它把持不住了。 可是殷玦却突然觉得背后寒毛都炸了,有那么一刹那他的脑子里已经闪现出了一个答案…… 殷玦咽了咽口水,他望着黑色的缩小版的小怪兽,然后默默地…… 龙崇宇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钟,客厅里的灯被他不小心撞坏了,所以他和殷玦此刻只能借着卧室的灯光和窗外的月光缩在沙发上干瞪眼。 殷玦:“QAQ主人……你醒了?” 龙崇宇的后颈还有点疼,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才事情发生的经过,顿时额角青筋直跳,他坐起身体恶狠狠道:“胆肥了?敢打我?叫主人也没用!” 殷玦态度诚恳表情委屈地认错道:“我不是有意的TAT……”他只是一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然后下意识地听从龙崇宇的建议而已。 “那有结论了?”龙崇宇揉着后颈,疼得嘶了一声,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他决定暂时先把这个帐攒到下次去床上讨回来。 殷玦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龙崇宇见他欲言又止,心里也开始不安了起来,他想了想问道:“真的吓到了?” 殷玦摇了摇头,坐到龙崇宇身边的沙发上,然后非常认真地问道:“告诉我真的可以么?” “嗯?”龙崇宇挑了下眉,完全没有料到殷玦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事情。 当浓雾中不只出现一双血腥殷红的眼睛的时候,殷玦就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如果单是一开始从龙崇宇魂体的外形来看的确很难找出一个相符的答案,毕竟实力到了一定的水平,也就意味着龙崇宇不可能只是一般的魔物了。 他是上古的不死九婴,这个想法让殷玦犹如醍醐灌顶,很多长时间以来积压在他心里的疑问也都由此解开。 为什么龙崇宇有资格拿起诛仙?为什么龙崇宇能够让他看不出实力深浅? 只要把他的身份代入的话,就好解得多了。 九婴生于天地初分之时,阴阳之元气氤氲交错,化生而出,乃是九头蛇身,每一头即为一命,身体强横异常,已为不死之身,又加有九命,只要有一命尚在,只需采阴补气就能复原,身不死,则力不尽…… 可是这也是龙崇宇最明显的弱点,一旦九命同时消散,那么也就再也无起死回生的余地。 龙崇宇把自己的弱点交给了他,只要他恢复了原本属于龙君的应有的力量,龙崇宇扔掉了诛仙就将不再是他的对手。 虽然这样分析了,可是殷玦还是突然心情低落起来,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好奇了,拿捏了龙崇宇的命门又有什么用呢…… 龙崇宇见殷玦低垂着眼,那一副焦虑的表情简直看得他一阵心软,为什么在知道了答案以后还会露出这样的情绪?他也会因为殷玦的小心翼翼而感到诚惶诚恐的。 “我说可以就可以。”龙崇宇顿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你还真想捅我一刀,让我赔你一命不成?” 殷玦一听就抿起了薄唇,他真是白想那么多了,不管是不是把命交到了他的手上,龙崇宇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白天的时候至少还懂得用温柔作掩饰,等到了晚上就真是不管不顾只顺着心意以欺负他为乐了。 龙崇宇见殷玦又不说话,并且冻着脸将身子转了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凉薄冷淡的背影,他突然就开始害怕是不是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刺痛了殷玦的伤疤,于是龙崇宇赶紧将人从背后抱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殷玦柔软的耳垂上道:“生我气了?” 殷玦摇摇头。 这不还是闹别扭了么,龙崇宇再一次头疼地揉了揉被殷玦狠狠敲过的后颈,然后将殷玦的身体掰正道:“没事的,我只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一个人,我也只相信你……而且,我的弱点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击破,这么多年下来总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变化的,别担心。” 龙崇宇知道殷玦其实是在担心他,而且他也相信殷玦是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很深的羁绊,更是因为他相信殷玦的长情,当然,要是殷玦还是决心要抛弃他的话,那大不了也就是个死,反正他是自愿的,他享受恣意,自己高兴了就行。 更何况他说出的话从未想过要收回,他的所有秘密,只要殷玦想要了解,他都可以相告。 至于他说提到的变化-_-||…… 龙崇宇暗暗纠结了半晌,这个问题还是等着殷玦来发现好了,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但总归和自己的面子有关,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反正就今天的情况来说,光他的身份足够殷玦好好消化上一段时间的了。 殷玦僵直的身子也稍稍往龙崇宇的怀里靠了靠,龙崇宇这才回过神来,猛然惊觉比起研究他的陈年旧事,他被殷玦胆大包天地砍了一手刀在脖颈上才是重点好么! 龙崇宇十分记仇地眯起眼睛,和殷玦温馨的拥抱也开始渐渐变了味道。 殷玦这会儿才发觉了自己已经有些困意了,他刚准备开口和龙崇宇说明,龙崇宇就毫无征兆地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顿时就成了殷玦歪坐在男人大腿上的尴尬姿势。 龙崇宇埋首在殷玦的肩窝里,一边控制不住地轻嗅舔吻,一边赞叹道:“你身上的味道很棒。”在他化形成怪物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每一次捕捉到那一点点清淡的香气都会让他感觉异常地兴奋,甚至逐渐失去理智,全身心都由感官支配。 龙崇宇在被挑起了汹涌的情潮的情况下,终于体会到了在龙君的发情期里发情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大概有多长时间?” “什么?……唔!”殷玦轻轻地抽了一口气,龙崇宇已经撩起了他的衣摆,配合着口舌品尝起来。 龙崇宇含着他的乳珠含糊不清道:“我说你的发情期。” 75. 殷玦先是愣愣地看了龙崇宇半晌,然后突然就连面皮带耳尖的全红了白,白了红,如汪着深潭水的眼睛直接睁得老大,那吓呆了的神色差点把龙崇宇也逗笑了。 龙崇宇道:“有这么可怕吗?” 殷玦咬了下嘴唇,沉默着往后缩了缩身子,很显然,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倒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龙崇宇将他压在身下时,那种几乎失去理智的疯狂行为实在太吓人了,比如说,当他无法承受过于汹涌的欲望时,他终于开口求饶了,结果却被龙崇宇整个地按进了松软的被褥里,抬高并掰开他的后臀,又重新狠狠地插了进去,比之前更凶狠地贯穿,研磨,顶弄…… 龙崇宇见殷玦如此反应,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地给殷玦上一课,“别动。” 殷玦正想从他腿上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闻言顿时不敢再多动弹。 龙崇宇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连原本阴冷的面容看起来也软化了不少,“你不愿意么?” 殷玦咽了咽口水,摇摇头道:“……没有。”说完他停顿了半晌,偷偷观察了下龙崇宇的神色才道:“可是你答应了这个星期放过我的。” 龙崇宇不答话,只是再一次将嘴唇印上殷玦那白皙的颈间皮肤,轻轻地啜出一串看不清的印子。 殷玦开始变得忐忑起来,他对待夜晚的龙崇宇的态度一向小心谨慎,这人的性格太过多变,一个拿捏不住说不定立马就要给他好看! 等龙崇宇暂时缓解了口舌上那饥渴的食欲以后,他伸手抚上殷玦清冷的眉眼,语气不咸不淡道:“那么……你这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果然“好看”来了! 殷玦顿时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后颈上的那一小片不怎么明显的诡秘花纹瞬间闪烁起浅浅的银光,或许对于龙崇宇来说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对于殷玦却有些重了,在主仆契约的压力驱使作用下,他会觉得非常的惶恐和无措,“我……” “等等。”龙崇宇猛地扳过他的身子,因为室内昏暗,所以他才没有漏看殷玦脖颈上刚才一闪而过的光晕,“这是怎么了?”他沉下声问道。 殷玦嘴唇动了动。 龙崇宇眼神一厉,“说话!” 殷玦身子一抖,眼眶立马被雾气浸湿,他连声音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我只是……害怕……” 如果龙崇宇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他还有拒绝的权利……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龙崇宇的原因,龙崇宇的实力很强,完全无法任由他违抗,更别说自由地操控了,只是一句简单的命令都能让他颤抖,放大他的感官,让言语的震慑效果到他这里以后成倍地释放出来,并使他无法控制自己地听从。 殷玦垂下眼帘,环住男人的脖颈,将吻轻轻地印在男人的下颌,然后主动伸手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龙崇宇扣住他的手,脸上阴晴不定,他阻止了殷玦的讨好,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我的话让你觉得害怕了?” 殷玦老老实实地点头,虽然大部分时候龙崇宇都舍不得凶他,契约也几乎很少强制生效,但是今天大概是因为龙崇宇的“不满”二字触动了契约规定的仆方必须绝对忠诚的条令,所以才使得契约将信息强制反馈到了殷玦身上。 龙崇宇像是表达歉意般地将殷玦抱得更紧了点,他贴着殷玦的脸颊,缓缓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殷玦嗯了一声,乖乖地任他抱着。 原来美丽而强大的龙君也会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而止不住地瑟瑟发抖,明明有着一副冷清漠然的面容,如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却也会因为他的抚摸而绽放出与以往不同的颜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那么一点不爽…… 契约的效果固然很多时候都让他满意,但是他也会怀疑是不是如果没有了契约,殷玦就将不再对他露出这些真实的情绪了。 “……我的发情期可能只有几个月。”殷玦想了想道。 龙崇宇沉默片刻,突然阴沉道:“所以,如果说我现在就想和你做呢?”他现在抱着殷玦就像是抱着一个人形春药,殷玦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欲焰焚身的味道。 龙崇宇终于可以想象,当年殷玦发情时身体上有多刺激,此时他催情的效果就会有多强烈,原先殷玦是自己难受,现在就换成他难受了。 殷玦可怜吧唧地望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的唇送过去给龙崇宇浅尝。 龙崇宇在明知道自己又把殷玦给唬弄了的情况下,还再一次许诺道:“会让你把肉吃个够的……不过不可以暴饮暴食,要有个度。”说到这里龙崇宇也十分无奈,不过转念间他就扬起了泛着恶意的笑容,“现在……该是让我好好享受的时间了。” “唔……” 殷玦被龙崇宇一把扛起来然后走进卧室扔在了大床上,今天刚换的红色拼花床单,顶部吊着明亮的灯光,离天亮还很久…… 龙崇宇看着殷玦道:“脱衣服,先自己脱,然后再帮我。” 殷玦在解身上纽扣的时候指尖都开始轻微地发抖,龙崇宇的命令会让他连灵魂都感受到一种恐惧和无措,可是他们现在正在做的这种事,用这样的语言使他就范,却隐秘地催生出了奇异的兴奋感。 龙崇宇的身体精悍结实得简直不像话,深麦色的皮肤也从来都不缺乏男人的性感滋味,连手臂上纠结的肌肉也并不显得粗犷壮硕,单单只是半跪在床边上,殷玦也隐隐感受到了那种让人难以逃离的压迫感。 76. 龙崇宇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对,艳色拼花的床单上,殷玦被他强行从背后搂进怀里,他的下身紧贴着殷玦的臀瓣,浊白的液体将床单沾染得一塌糊涂. 他昨天晚上没有做完清洁就睡了,而且最关键的是,龙崇宇感受了一下此刻还依然深深地含着他的硬物的穴口,他昨天不仅没有做清理,甚至连那啥都没有拔出来…… 龙崇宇:“……” 晨间最是容易精虫上脑,殷玦身体里的温度,柔嫩紧致的内壁,还有被他掐了一晚上的细腰,无一不重新挑逗起他的欲望,龙崇宇深呼吸了一会儿,缓缓地试图将自己已经开始充血硬挺的东西退出来,结果他刚轻轻动了一下,殷玦就迷迷糊糊也开始转醒了。 龙崇宇赶紧闭上眼睛,虽然他无意再次加重殷玦身体的负担,但是私心里还是恶趣味地想看一看殷玦发现情况不对劲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嗯?”殷玦抽动了一下大腿,瞬间就被腰腹间的酸软所击倒,然后他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的穴口除了火辣辣的胀痛以外竟然还带着异物填充的肿胀感…… 殷玦:“……” 魂……魂淡!qaq! 殷玦原本就发红的眼睛这会儿显得更是朦胧湿润,伸手向后压住龙崇宇的胯部,希望能够身体抬起的同时也将那根东西拔出来。 但是他实太小看龙崇宇昨天耕耘那么长时间的成果了,他的手臂酸软不堪,完全无法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以至于他不仅没有将东西拔出反而往后一倒,顿时进得更深。 “啊!” 龙崇宇也因为殷玦的这一折腾立马抽了一口凉气,他伸手扶住殷玦的腰杆,咬牙切齿道:“干什么?” 殷玦手指绞紧床单,咬着嘴唇哽咽着没能说得出话来。 龙崇宇摸了摸殷玦的腹部,发现那里竟然被他撑得又鼓又胀,“抱歉……先退出来。” 龙崇宇再怎么厚脸皮此时也有些尴尬了,他刚抽出来的时候射出的经验就迫不及待地淌上了床单,殷玦闷声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看都不看龙崇宇一眼。 龙崇宇没管得上其他,先将殷玦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小心地询问道:“很疼吗?” 殷玦一动不动,半闭着眼睛,皱着脸。 龙崇宇摸了摸鼻子,凑上去亲了好几口殷玦的侧脸,“宝贝儿……可以再睡一会儿,去给放洗澡水。”一边说着他就一边起身,连衣服也不穿径直往洗手间里走,步调稍显急促,额头微微汗湿,而下身因为殷玦之前无意的挑逗,此时早已经完全挺立了。 殷玦等龙崇宇一进洗手间,他立马吸着气揉起腰杆,说不上疼,但他还是产生了一种砍死龙崇宇的冲动。 直到龙崇宇把自己的问题匆匆解决以后,他才赶紧抱着殷玦走进浴室,浴缸里放好了凉水,他自己用术法加热的,现世的条件越来越不好,他们这里能够取到干净的清水已经十分不易了。 殷玦白皙的胸膛和大腿间满是大片大片的吻痕,龙崇宇看得喉咙干痒,却还是温柔耐心地替他做着清理,并将白浊从穴口里引出。 殷玦一开始还乖乖地窝龙崇宇怀里,两坐浴缸中,直到后薛传来刺痛,他才挣动起来,“唔……出去,出去。” “好了好了,别动,马上就好。”龙崇宇见殷玦唇边不断吐出轻微的喘息,并且面容一直潮红湿热,似乎很是委屈,他的心立时就软了下来,化成盈盈一湾清水,只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怀里的这个。 殷玦不想理他,默默地夹紧双腿抗拒着龙崇宇的接触。 龙崇宇无奈,只得先安抚地亲吻殷玦的额角,温声细语道:“不弄出来的话会难受的,等洗完澡给煲汤喝。” 殷玦别过头,坚决不为所动。 龙崇宇轻轻给他揉着腰,“那看书吧,不是想看书吗?……或者给念。” 龙崇宇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凑上去含着殷玦薄而白透的耳垂舔咬,搂着不知道该怎么宠爱才好。 结果殷玦却是努力地将身子转到另一边,躲开龙崇宇的骚扰。 “不给亲?”龙崇宇挑了下眉,越发欺身上前,“偏要亲……” 浴缸里的水花开始扑溅,殷玦逃不出龙崇宇双臂的桎梏,只能呜呜咽咽地护着脸缩成一团,龙崇宇亲不到他的脸,就去咬他脖颈,朝着昨夜里印得最深的吻痕上咬,可劲儿地把欺负了个彻底,同时另一只手再一次滑向殷玦的后臀…… 最后殷玦被折腾得累了,这才皱着眉头靠龙崇宇结束的肩膀上小声道:“困了。” “那就再睡一会儿。”龙崇宇挽过殷玦的腿弯将直接打横抱起,从浴缸里跨了出去,殷玦则软软地搂着他的脖颈,这种类似撒娇的举动让龙崇宇受用无比。 可惜两回到床上还没有温存多久,外面的门又被给啪啪啪地敲响了,这一次的客显然非常着急,龙崇宇也黑了脸,为什么每次他们亲热了以后都会遇到各种状况? 还没等到龙崇宇套上衣服去开门,外面的谢雨就喊道:“情况紧急!殿下!殿下!” 龙崇宇打开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雨显然对这次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经验,“巡逻员县城中一个住户的房子里发现了地下隧道,总之,可能不是为的……很奇怪。”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脸色白了白,“想让殿下看看。” 龙崇宇眉头一皱,殷玦刚刚睡下,正是最疲惫的时候,以他的身体状况出门肯定要受罪,“跟过去。” 谢雨愣了愣,她偷眼往门缝里一瞧,试探着问道:“那殿下……” 龙崇宇淡淡道:“他身体不舒服。” “怎么会不舒服?!”谢雨下意识地一惊,结果转头立见龙崇宇表情略带微妙。 龙崇宇顿了一下,尴尬道:“吹了点凉风,感冒了。” 谢雨怀疑地眯起眼睛。 龙崇宇绷不住表情,干咳了两声,回屋检查了一遍门窗的缝隙,他之前就有窗沿里塞过符纸,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十分小心再重新塞一次,即使殷玦实力再怎么强悍,现也正是身体最酸软无力的时候,他不想因为他的离开而疏忽了殷玦的安全。 殷玦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龙崇宇的动作,他哑着嗓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事。”龙崇宇目光温柔道,“出去就行,等回来。” 殷玦乖乖地嗯了一声,身体干爽异常舒服地窝进新换的被褥里。 龙崇宇大步离开的时候非常舍不得,于是又殷玦的额头上印了个吻。 谢雨趴门口不住地往里张望,她先是看见了客厅里摔碎的花瓶和被移动得乱七八糟的沙发,然后又看见了被砸出了一个凹陷的电视柜,然后心里猛地一跳,这该不会是……家暴吧?! 谢雨立马血气上头火烧火燎地朝屋内冲了进去,她露着袖子进去的时候正值龙崇宇俯身给安睡的殷玦送上亲吻,那蜻蜓点水的一下,挠心肝似的,又脆又响地将她的脑补无情地敲得稀烂,难道不是她想的那样? 龙崇宇带上卧室的房门,他没有意谢雨的失礼,只是微微笑道:“走吧。” 谢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把周围的情状看了个彻底,散落沙发角的雪白衬衫,卧室门口的被急不可耐地扔开的裤子,再联系起头一天她陪同老太爷来这里喝茶时看到的杜蕾斯套,一瞬间,她只觉得脑子里都开始嗡嗡作响,眼前闪现的全是殷玦被龙崇宇压凌乱的沙发上蹂躏征服的情景。 龙崇宇见她呆呆地不动,就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谢雨眨巴了下眼,全身嗖地一抖就像通了电一般,瞬间对龙崇宇这个能够成为龙君入幕之宾的男惊为天,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么清冷沉静的殿下是如何这个男身下呻吟的,实太tm劲爆了!她要是男她也会硬的啊! “不是很急么?”龙崇宇善意地提醒道。 谢雨立马回过神来,正事当前,她不再多想,赶紧出了门,引着龙崇宇朝目的地赶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县城中,和这一片较为僻静的别墅区不同,最近因为接收了越来越多的类,普通居民区也开始逐渐热闹起来,除了日常的安全区建设,防卫,农耕外,也吸引了一些艺高胆大的商带着东西进去想要与居民交易互换,总而言之,最近这些日子是要比之前忙乱不少,出现了纰漏也算是情有可原。 谢雨和龙崇宇单独的接触并不多,算上殷玦车祸受伤那次,她和龙崇宇面对面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所以导致她现给龙崇宇说明情况的时候都开始有些结结巴巴,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男和殿下的关系,他们之间也一定有着一段异常深情的、使无法忘怀的故事。 77. 谢雨与龙崇宇一前一后地小跑着穿过僻静偏远的街道,龙崇宇敛目垂眸,面容已经不似在殷玦身边时那么温和,但在面对谢雨时还是给出了十足的耐心,他的眼里虽然没有太多温度,却依旧表现得像是一个绅士。 谢雨本身性格就比较外向,发现龙崇宇似乎今天意外地好相处以后,她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出事的地方已经有两三个月都没有住人了,但是我们的巡逻队每天都会过去查探,直到今天才发现情况不对。” “发现时地面的洞口是被人掩盖住的还是?” “是用木板盖住了以后上面铺了一层土,因为条件简陋,之前也一直用作储藏室,所以并不是特别明显。” 龙崇宇皱眉,也就是说这个洞口很可能已经打通了很长时间了,但是谢雨的下一句话立马对他的猜想表示了否定。 “每个星期县里都会组织专门的人员对每家每户进行消毒和检查,时期特殊,他们对人族的管理都执行得比较严苛。”毕竟现在人族才是现世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主体,谢雨脸色一直都没有从苍白中缓和下来,“我觉得洞口打通到被发现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龙崇宇点点头,不予置评。 谢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们还有五分钟就快赶到现场了,“临山县接收幸存者的消息很早就已经传出去了,最近陆陆续续也容纳了几个很小的幸存者队伍,但是被拒绝进入的也不是没有……我们考虑过一种可能……” 龙崇宇淡淡地接口道:“幸存者偷渡。”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谢雨把龙崇宇带到了县城西边的一排民房前面,距离巡逻队员放哨和设立安全网的地方并不算远,但想要从地底打通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小事。 这里红砖墙、石棉瓦,屋顶上有的还压着石块,明显条件比县城中心的楼房差远了,所以在幸存者还没有饱和之前,这一排房子暂时空置了,或者堆放一些不值价的杂物。 因为发生了这样让人惊骇的事情,那一间出事的房门前看守了好几个人员,表情都异常紧绷,他们见到谢雨带着人过来以后明显都松了一口气,但又十分忌惮与好奇女孩儿身后那个面容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身份。 他们都不是人族,在普通巡逻队员发现了问题以后,第一时间上报他们就接到了看守现场的任务。这是惯例,毕竟人族的力量有时候还是太有限了,所以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比其他人多了解一些内部的情报,比如说眼前的女孩就颇受县城里妖族和海族的领导的看重。 至于这个男人……是人族么?不太看得出来呢。 龙崇宇并没有管那几人的眼光,谢雨去和他们商量事情了,他就自己一个人进入了房间,结果虚掩着的门刚一推开,他就闻见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腐尸恶臭。 龙崇宇立马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关上门转身对谢雨道:“里面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吗?” 谢雨愣了一下,茫然道:“尸体?什么尸体,我们并没有发现尸体啊。”她狐疑地说完还亲自过来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面光线并不是特别明亮,除了中间地板上掀开来的洞口,就只有靠墙的地方放置了一个旧式的木质衣柜,灰尘的确大了点,但并没有龙崇宇所说的任何味道。 可是龙崇宇还是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里面的味道特别让人暴躁和难以忍耐。 谢雨被他这个反应给惊了一跳,以为是房间里真有什么她闻不见的有毒气体,立马吓得三两步冲了出来,“可是我……我我什么都没有闻到啊!” 龙崇宇眉头皱得很紧,他从来都没有遇过这种情况,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气味他也是头一次闻见,“你派人往洞里进过没有?” 谢雨点点头,解释道:“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另一个通道口谢信已经去看了。” 龙崇宇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龟毛一把道:“……那就先消毒吧。”对于一个白天有着洁癖的男人来说,他实在是很不想再往里踏入第二步。 索性之前现场也没有收集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提前消毒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谢雨是很相信龙崇宇的能力的,倒是被指派来干活的人,默默地腹诽了龙崇宇好几遍。 直到喷洒完了消毒水,气味散了大半,龙崇宇才皱着脸再次走进了房间,刚才的那股尸臭味还在,只不过淡去不少,他揉了揉额角,强压下那种被气味引诱得想要见血的欲望。 老实说,这个洞口开得十分粗糙,仅够一个身材娇小的人通过,并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但是……龙崇宇在谢雨的注视下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双做农活用的布料白手套戴上,然后将手伸进洞口,往稍微深一点的内壁周围轻轻刮擦了一下,然后收手一看,褐色的血液沾了消毒水半湿不湿地把他的手套都染出了颜色。 谢雨蹲在一边,疑惑道:“爬上来的时候刮蹭的?” 龙崇宇微微凑近闻了闻,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把扔开手套,站起身大步朝外面走道:“你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那双沾染了血渍的手套在半空中腾地燃起黑红色的火焰,落到惨白了脸的谢雨脚边时就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全县都开始紧急戒严,谢雨在跟人取得联络以后就一直在忙,而龙崇宇则在附近查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结果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在街道尽头的墙拐角处发现了一个形状奇怪的血手印。 龙崇宇看了以后直接道:“是一样的,而且还很新鲜,说不定刚才就在附近……看着我们。” 胆子小的巡逻人员有的腿都开始抖了,他们还没有开始和未知的生物作战就已经被自己的脑补下个半死。 龙崇宇嗤笑了一声,眼神发冷,“胆子可真大。”当时他刚好被尸臭气熏晕了头了,并没有太过注意外面的状况,他转头对着巡逻的人员交代道:“应该没有跑太远,发现情况以后不要自己盲目行事,马上回来找……” 他的话音未落,不远处,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落单了的妖族巡查员被一只弹跳能力极好的人形怪物生生地扯断了手臂。 惨叫声顿时炸得谢雨鼓膜嗡嗡作响,她呆呆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瞬间空掉的位置,龙崇宇已经赶过去了! 锋利的长刀由掌心中凝聚的魔气所化,黑得连边缘的刃口都看不出来,龙崇宇的身影与刀锋一起化作残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和那只怪物对上了。 怪物皮肤表面沾着深褐色的血液,他们和人类长得很像,并且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思维能力,它知道,它面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强了,不应该啊,他的味道那么诱人,似乎和它平常吃的食物一样,可是那些食物都没有他那么强。 怪物不得不选择掉头逃窜,速度奇快,龙崇宇一刀劈中它的背部,顿时血花四溅。 龙崇宇因为委实太过嫌弃那股子臭味,于是动作稍稍停了那么一下,怪物就又再一次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不过逃跑速度已经明显缓了下来,被杀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完事后,龙崇宇散开了手上聚气而成的长刀,血珠子滚了一地,他对谢雨淡淡道:“把洞口封好,可能不只这一只跑进来了。” 谢雨遍体生寒,“是……变异丧尸?” 龙崇宇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许。”和他们出去救援的那一天所遭遇的变异丧尸不太一样,从攻击力上就更是差远了。最近外面到底发生了何种变化或许他还没有谢雨一个年轻丫头了解得清楚,所以他也不敢妄下定论,“我要去另一端的洞口看看,让你的人都往回撤吧,县里比外面的情况要好得多,你们应该能够应付得过来。” “等……等一下!”谢雨有些担心道:“你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龙崇宇挑了下眉,深麦色的皮肤衬得他面容越发英俊逼人,他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声音低沉磁性道:“那你就多给你家殿下多放两天假,看在我为你们这么卖命的份上,他最近累坏了。” 谢雨被他搞了一个大红脸,又想起今天早晨在殷玦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幕,她只好结结巴巴地应了。 其实哪里轮得到她来给殷玦放假,这不是曾爷爷让她多给殿下找点事做,并且殷切地期盼唤回殿下玩野了的那颗心么,要不然她才不干这种棒打鸳鸯的坏事呢! 不过谢雨没有想到的是,她和龙崇宇从下午分头行动以后,直到她带着人绞杀完了另外两只藏匿的丧尸,她也没能等回龙崇宇的消息。 已经夜半三点了。 谢雨站在殷玦住的别墅前面,异常疲惫的同时也有些心慌了,即使她相信龙崇宇的实力,但是她依然害怕有个万一她没有办法向殷玦交代。 78. 救援组的妖族她已经通知过了,他们也正往龙崇宇失踪的地方赶,只是殷玦……明明刚才还答应了那个男人不再打扰他的。 谢雨深吸了一口气,嗙磅磅地用力敲响了大门,并大声叫道:“殿下!殿下!”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谢雨搓了搓发红的手掌,无奈只能直接去拧门的把手,结果没想到,她刚一用力,突然一股黑烟就从门缝里蹿了出来,像是一条细长的铁鞭,它猛地朝谢雨抽了过去。 谢雨反应无比迅速,她直接一矮身,雾化的铁鞭就险险地擦着她头皮扫了过去,鞭尾砸在旁边的花盆上,抽得那花盆破裂飞溅。 谢雨:“……” 她脸色发白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缓过气来,她今天领着那个男人出门的时候就知道他似乎在屋子里做了什么机关,还好她刚才并没有直接破门,只是拧了一下把手,不然还不得死得更惨TAT…… 谢雨可怜吧唧地试探着又轻轻敲了敲门。 半晌,门才被里面的人打开。 殷玦披着一件稍显宽大的,不属于他的外套,里面只穿着薄薄的衬衫,显然是听见了响动然后匆匆穿戴整齐赶过来开门的,他眼下的黑眼圈的确有些明显,不过虽然疲惫,他的眼神却依旧冷凉清澈,“怎么了?” 殷玦见谢雨眼眶微红和表情狼狈,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进入凌晨的天色,他顿了一下,突然道:“他呢?” 谢雨咬了咬嘴唇,带着哭腔道:“……我们下午分头行动以后,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外面也找不到……连地洞里也没有……殿下对不起……” 殷玦皱起眉头,不过他现在倒是并不焦急,毕竟他与龙崇宇签订的契约并没有给予他任何龙崇宇危急的提示,“别慌,带我去他之前去过的地方看看。” 谢雨赶紧点头。 殷玦的身体其实还有些不适,他跟在谢雨后面,轻轻揉了揉肌肉僵硬的腰肢和酸痛的大腿,他想了想,从青玉中拿出了一只水蓝色的纸鹤,他之前给过龙崇宇一只,两只纸鹤可以相互感应,他想要接收龙崇宇的信息其实并没有多难。 “你在哪?”殷玦写道,蓝色的纸鹤上带着不甚清晰的字迹,在夜空下晃晃悠悠地飞远。 谢雨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她看着殷玦面无表情的脸,也许情况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只可惜片刻以后,水蓝色的纸鹤再次飞了回来,殷玦的表情也从不怎么明显的欣喜瞬间变成了愕然和苍白。 龙崇宇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包括纸鹤也没能将他的简讯带回来。 谢雨嘴唇动了动,她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两人已经出了安全区的范围,老远就看见荒草林子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个人,是上一次和他们一起出去救援的那名年轻妖族。 年轻妖族的身边隔空点燃了三道红艳的妖火,照亮了黑暗的夜色里后山崎岖难走的小路。 年轻人见到殷玦的时候明显表情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 殷玦面色微冷,他淡淡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年轻人点点头,他让开身后的山径小道,指了指远远的高处那几不可见的山顶,“在那边有个防空洞,很久以前就被废弃,但是我们刚刚上去看的时候外面竟然被大石块重新掩埋了,石块和泥土都还很新。” 谢雨追问道:“那离之前被打通的地道口……” 年轻人想了一下,“老实说挺远的。” 防空洞遮光,十分适合夜间行动的丧尸们匿藏,不过在谢雨她们将这里设为安全区的时候,这个防空洞是彻彻底底地清扫过一遍的,只不过后来因为离得太远,也就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但是如果只是普通丧尸,没有任何智慧,是不可能找这样一个地方作为巢穴的。 年轻人和谢雨的脸色都很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安全区附近变异丧尸的数量十分密集,即使是在已经沦为废墟的Z市,恐怕要找出一只变异丧尸也是相当困难的。 山路不好走,殷玦走得很辛苦,每次抬腿都觉得费力,虽然他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强,但是很明显,一夜荒唐过后还是有些勉强了。 谢雨心细,她发现殷玦从表面上看来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冷淡的面容,完全摸不出情绪,但其实他的额角已经因为长距离的跋涉而微微汗湿,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谢雨赶紧道:“殿下?不舒服吗?” 殷玦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实则心里怨念地把龙崇宇上上下下抽打了一百遍,那个魂淡,昨天实在是太过分了。 在爬较抖的坡地的时候,年轻人有意无意地都会伸手拉殷玦一把,殷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等到三人来到了防空洞前,殷玦皱着眉头盯着被巨石堵住的洞口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张口道:“他不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年轻人惊疑道,被谢雨叫出来找人的时候除了他还有四五个人,其他人搜查的方向和他不同,但是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还是这个乱石下面压着术法图腾的防空洞,并且空间大,构造曲折,简直就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殷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伸手扒拉开乱石下面的泥土,淡淡道:“这里以前没有这个阵吗?” 年轻人挠了挠下巴,“好像……没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瞄向谢雨。 谢雨摸了摸鼻子,她肿么知道有木有…… 当时他们都忙着清扫丧尸,对于其他的事物倒是真的不怎么关注。 “这里面藏东西了,等天亮找人挖开看看。”殷玦下结论道,说完他就直起身来,凭着感觉朝东南方向快步赶去。 “殿下你要去哪?”谢雨焦急道。 殷玦转头回应道:“他在这边。” 年轻人和谢雨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地跟上。 殷玦身前点燃了一簇又一簇的灵光,像是夜幕里闪烁的星灯,他的夜视能力其实很好,而且他有一种预感,他离龙崇宇不远了。 时间过得很慢。 中途年轻人朝夜空中扔了一个表示集合的信号弹,谢雨跑得气喘吁吁,她看着殷玦越来越不协调的动作,焦心道:“殿下,我们已经出了安全边界了。” 现在他们踏入的这一片密林已经不再属于临山县清扫的外围。 殷玦脚下只是微微停顿,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十分钟之后,他们在一处杂草丛生的乱石堆里,发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龙崇宁。 79. 灵光将黑暗的林间点亮,犹如白昼,三人发现龙崇宇时,龙崇宇正歪倒在石头堆上,闭着眼睛,脸颊上沾了些血迹。 谢雨脚下生根,瞬间脸色都吓白了,年轻人则眼睁睁地看着殷玦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侧,然后紧抿着双唇将男人揽进自己的怀里。 谢雨和年轻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以往他们的经验,此时最重要的应该是先给龙崇宇做检查,以防止他遭受了外伤以后又给他人造成传染,不过……以现在的情况…… 殷玦把龙崇宇扶进自己的怀里,他不知道龙崇宇这是怎么了,虽然龙崇宇的脸上沾上了些血迹,但是衣着还算整齐,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他在心情稍稍平静以后,试探着拍了拍龙崇宇脸。 龙崇宇闭着眼睛,眉宇舒展,如同陷入了深度的甜美睡眠。 “主……崇宇……” “龙崇宇……醒一醒……” 殷玦声音不大,听在谢雨耳朵里却让她莫名的鼻子一酸,“殿下……” 谢雨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脑补的虐恋情深的世界里,只怕殷玦再多皱一个眉头她就能跟着一起哭了。 也就在谢雨泪眼汪汪,年轻人沉默不语,殷玦正准备使用强制手段的时候,龙崇宇指尖小小地抽动了一下,随即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嗯?”龙崇宇大概一时半会儿脑子还不太清醒,并看着围着他的三人愣了一下,殷玦一向面无表情,情绪不易外露,倒是没让他看出些什么,倒是那个性格跳脱的丫头和另外一个年轻人…… 龙崇宇嘴角抽了抽,那种仿佛他快死了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清醒了?”殷玦淡淡地问道,顺便伸手去扶龙崇宇一把。 龙崇宇跟个没事人一样地从地上站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屑和泥土,突然像是确认什么似的盯着殷玦看了半晌,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在这儿?” 殷玦眼神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转身就走道:“回去吧。” 龙崇宇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以及……他之前为何突然就晕倒的原因了。 殷玦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很明显是匆忙之中出来寻找他的,而那个女孩和年轻人脸上也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诧和疲惫。 谢雨看着龙崇宇面色渐沉地大步朝殷玦追去,呆呆道:“他没事吧?” 年轻人挠了挠下巴,他肿么会知道…… 山上的路不好走,来的时候他们心里着急不觉得,回去的时候倒真是令人叫苦,蚊虫尚且还能用妖火或者灵光来驱散,但是丛生的荆棘杂草和陡峭的乱石坡地就只能硬挨着了。 谢雨和年轻人走得比较慢,苦逼地有意无意和正在闹脾气的两人隔开了大段的距离。 龙崇宇亦趋亦步地跟在殷玦身后,他途中有两次试探去攥殷玦的手腕都被甩开了,“你在生什么气?” 殷玦摇摇头,“没有。” 夜晚的龙崇宇耐心有限,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从刚刚的迷糊状态中走了出来,全身散发的气息极具攻击性,他阴下脸道:“我让你说实话。” 殷玦顿了一下,垂下眼道:“为什么……不回来。”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这会儿离得近了,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龙崇宇的状态比前一段时间都要好上不少,可是为什么他宁愿睡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去呢? 不管龙崇宇是否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者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至少他现在看见龙崇宇这副还想要对他兴师问罪的样子是相当来气的,连带着身体上的不适和疼痛也开始厉害起来。 龙崇宇看着殷玦的样子心里瞬间软成了一片,他大概也能体会殷玦的心情,捉住殷玦的手,让他停下急促的步伐道:“等会儿回去我给你解释。” 殷玦沉默不语。 龙崇宇借着灵光找了块平坦的落脚地方,半蹲下身背对着殷玦道:“上来,我背你。” 殷玦凉凉道:“不要。” 龙崇宇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恶狠狠道:“我背你,或者现在再上你一次,自己选。” 殷玦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爬上龙崇宇的后背。 “抱着我的脖子。”龙崇宇等殷玦扶稳后才开始继续往前走,因为背着最重要的宝贝儿,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慢下了不少。 好一会儿,龙崇宇只感觉到殷玦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边,他偏头蹭了一下殷玦的鼻尖道:“睡着了?” 殷玦扭头不理他。 龙崇宇知道殷玦身体不舒服,而且殷玦为了出来找他,走了那么远的山路…… “身上还难不难受?”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立马心疼得厉害,觉得殷玦一定是受委屈了,“……没事了,回去我给你擦点药,再回温泉里泡泡就好了。” 殷玦又不说话。 龙崇宇眉头皱得很紧,他并不擅长解释,“我只是遇到了点麻烦……” 殷玦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龙崇宇乌云密布的脸终于稍霁,“现在已经解决了,别担心。” 并且,麻烦还带给了他一个机遇。 龙崇宇想起被自己收进了储物袋中的一颗乳白色的晶体,他从一只变异丧尸的被打碎了的脑袋里挖出来的,当他带着嫌恶的眼神查看的时候,那颗上所蕴含的巨大的能量瞬间与他周身的魔气相互纠结缠绕,大有转化的趋势,他新奇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就因为这一试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太过投入了,以至于在确定了这颗晶体的确对他有那么一点用处以后,他就疲惫地陷入了深眠。 其实这样的尝试非常危险,不说他后来无知无觉地睡了那么长时间,单是转化过程中所有可能发生的风险就够他喝一壶的了,所以龙崇宇想想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好奇心实在欠妥,如果殷玦他们没有找来,万一他又遇上了丧尸,虽说不会致死,但终究要添麻烦。 不过龙崇宇虽然愿意对殷玦说实话,但是对于外人他还是要有所保留的。 在背着已经有些困倦的殷玦回到安全区以后,龙崇宇为了不让殷玦难做,还特意跟谢雨和年轻人解释了一番已经被自己删节和修改了的经过,救援组的其他成员们被通知搞了一个乌龙以后,也都打着哈欠回去休息了,觉得事情不简单的年轻人,碍着谢雨的关系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不是他族内的事情,人情尽了也就行了,并表示后山上面的防空洞他们会再次过去查探的。 回到家,龙崇宇把殷玦放上松软的大床,也一并褪去了鞋袜,将人捉进怀里亲了个够。 殷玦被团成一团压着被窝,睡得十分安稳,连自己被龙崇宇全身扒得精光也不知道。 龙崇宇将殷玦翻了个身,轻轻掰开他雪白浑圆的翘臀,那处比第一次做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只不过今晚出去走动了这么一圈以后显得很是红肿可怜。 还有殷玦身上那些大片的吻痕,指痕和齿印,无一不在控诉着他头一天的魂淡行径,龙崇宇只觉得嗓子一瞬间干哑发痒。 帮殷玦擦了药,安睡下以后,龙崇宇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下,连他那阴戾不化的面容看起来都比往常柔和不少,他睡不着了,为了消下欲火,他捡了一本最近殷玦经常看的古书,慢慢地坐在床上翻看起来。 古书很厚,也很有一些年代了,并且书面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起保护作用的灵力。 龙崇宇懂很多种族的语言,但要说文字的话,还是魔族和海族的要较为熟悉一些,不过即使如此,阅读艰涩的海族语言依旧让他觉得有些吃力,这会儿,他也就能够理解殷玦为什么经常背着他偷偷拿着人族的教育课本努力阅读仿写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殷玦所研究的东西表现出来极大的兴趣,书里一些生僻的单词他连猜带蒙,配合着术法图解来看,勉强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虽然他们种族不同,但是修炼的术法的原理还是大致差不多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在看到书里写的一句“魂魄与不相匹配的替代体的相互融合”时,龙崇宇猛然间坐直了身体,脸色瞬间难看看到了极点。 龙崇宇恍然间忽然明白了殷玦到底瞒了他些什么,怪不得他总觉得殷玦的情况不大对劲,怪不得殷玦之前能够从他的锁链下脱逃出来,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魂飞魄散的身体,连魂体都被击穿了一个洞,肉身怎么可能还可以保持完好,他不是都亲眼看着殷玦的身体化作了轻薄的水雾消散在海里了么,他的侥幸心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殷玦和他不一样,可是没有九命的啊…… 龙崇宇看着蜷在他身边熟睡的殷玦,呼吸都显得费力无比,他知道是有办法的,他想殷玦或许已经有了对策,但他还是经不住手指的颤抖,原来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竟然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么久。 80. 殷玦再一次清醒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动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揉了揉了眼睛,又在床上磨磨蹭蹭地翻滚了一圈以后才坐起身来。 殷玦看了看身边空着的床铺,又看了看窗外被帘子遮盖住的阳光,因为过度的情事,他已经虚度了好些天的光阴了。 床头柜上不同往日只放着一杯水,还多出了一本他经常阅读的古籍,殷玦将书拿起来,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其中被折了道痕的一页。 “这是……”殷玦有些疑惑,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做了标记了,再看看内容,“……” 殷玦眨巴了下眼睛,心思一转也就能够把事情大概估摸出来了,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件事情他原本并没有打算隐瞒龙崇宇,甚至是想要坦白的,结果他每天不是睡就是被拉出去外面执行救援任务,一直耽搁到现在…… 龙崇宇手里拿着毛巾走进卧室,一眼就看见殷玦抱着厚重的古籍呈现呆愣茫然状,他眯起眼睛,慢慢走过去道:“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殷玦噎了一下,见龙崇宇对他露出了一个还算柔和的笑容,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摇摇头。 龙崇宇不露声色地坐上床边,轻轻地拿起手里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 殷玦没敢躲,任由龙崇宇抚摸他的眉眼,然后掐着他的下颌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殷玦:“……” 龙崇宇的拇指摩挲过他的嘴唇,淡淡道:“我需要听你的解释。” 殷玦手指攥紧床单,轻轻地点了点头,至少现在的龙崇宇还是愿意和他讲道理的。 可惜殷玦想得还是太单纯了,龙崇宇昨晚上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几乎一整夜没睡,眼睛里满是血丝,不管是白天的人格还是晚上的人格,哪是那么轻松就愿意放过他的。 龙崇宇嘴角勾了勾,虽然还在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深邃黑暗的眸子里极力隐藏着难以平息的风暴,他努力地使自己掐着殷玦的手劲不要那么重,却还是忍不住冷下声道:“我生气了。” 殷玦低下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龙崇宇迫使殷玦抬起脸来,明明是他在粗暴地对待殷玦,可是他却觉得这其实是在一刀一刀地凌迟自己。 殷玦默默地看了龙崇宇好一会儿,终于慢慢伸出手安抚似的地摸了摸龙崇宇的脸。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龙崇宇别过头,努力地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他放开掐着殷玦的手,捡回掉到床单上的毛巾,“先起床吃饭吧,我都做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逃似的快步往外走。 殷玦赶紧攥住龙崇宇的衣角道:“别。” 龙崇宇身形一顿,殷玦努力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怕……怕你……” ……怕你难过,就像刚才那样,明明是施暴的那个人,可是却像是快要哭了。 龙崇宇无声地站立着,背对着殷玦,殷玦不知道现在他是何种表情,只是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的哀伤寂寞。 殷玦摇摇晃晃地从床上挪到龙崇宇身边,抱住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后背滚烫的皮肤上。 白天的龙崇宇从来都是温暖的,灼热的,平淡且情长,不似夜晚那样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吞噬,一直温柔地如同容纳百川的大海,环拥绿树的群山,爱护他,纵容他,也一直都在渴求他。明明殷玦也能感觉到他想要得到自己更多的关注,却始终无法像另一个人格那般非为胡闹,只会温和地笑着什么都不说的人,同样只是一个表达的盲者。 “再陪我一会儿。”殷玦声音轻轻浅浅,他抱住龙崇宇结实的腰背不放。 龙崇宇也就顺势又坐回床边上来,这会儿他已经平复好了情绪,转过身将殷玦揽进怀里道:“我会替你想办法的,你的魂魄还有龙身,我都会想办法的。” 殷玦点点头,他靠着龙崇宇的肩膀,龙崇宇就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轻声地叹息着。 殷玦知道这样的安慰对于龙崇宇来说就如同隔靴搔痒,于是他在心里权衡片刻,终于还是咬着嘴唇道:“其实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所以……要不要再确定一次?” 龙崇宇看着他,一时有些困惑,他似乎并没有明白殷玦是什么意思。 殷玦眼帘微垂,轻轻仰头在龙崇宇的唇边印了一个吻,“这样……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微微发颤的手指去解龙崇宇穿得严谨整齐的衣服,并撩开衣领抚上他结实坚硬的胸膛。 龙崇宇怔愣了一下,立马逮住殷玦作孽的手,像是叙述一件无法更改的事实道:“那你今天就不能从床上下来了。” 殷玦一瞬间连眼睑都烧上了颜色,他破天荒地准许了龙崇宇的得寸进尺,“来吧。” 龙崇宇眼神一沉,殷玦下一秒地就被他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这样的邀请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么他就不是男人了,更何况殷玦早上刚起身原本就只披了一件薄衬衫,下面半遮半掩却是什么都没有穿,结果经过他刚刚这么一摔,白腻修长的大腿便已经完完全全地袒露了出来。 …… 压抑的呻吟声与水声旖旎了整个早晨。 龙崇宇大力地动作着,他抚上殷玦的心脏,原本这个地方是空的,可是现在也会因为他的掠夺而剧烈地砰然跳动,他几乎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直到当天夜里,殷玦的确是没能再从床上爬起来,不过他醒来的时候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他背后的鳞片又显形了,而且还有他的额头往上的地方…… 殷玦摸到的时候差点没有惊慌得失声叫出来,他确认再三以后,终于忍不住将身旁还在熟睡的龙崇宇推醒道:“我……我头上长龙角了!” 81. 龙崇宇睡得正熟,听见殷玦的惊呼顿时吓了一跳,他立马下意识地坐起身来把殷玦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慌忙摸索着床头的台灯。 殷玦一头撞在龙崇宇的怀里,发出像是小兽般的呜呜声。 床头的灯光非常明亮柔和,龙崇宇直接调到最大档,一低头就清晰地看见了殷玦细碎凌乱的黑发间露出的小小龙角。 龙崇宇:“……” 龙崇宇一阵头晕眼花,他按了按自己的睛明穴,又在确认般地仔细看了一遍。 殷玦的脸早已经皱成了包子,他懊恼地想要把自己的龙角捂起来,却再一次被龙崇宇恶劣地隔开。 “不准动……我好好看看。”龙崇宇直接拉住殷玦的两只手腕压在自己胸膛上,然后轻轻拨弄开小角边上的发丝。 龙角也似鹿角,形状像是树杈,却是相当圆润可爱,银白色的,上面覆着细细的绒毛。 龙崇宇指尖轻轻一碰,殷玦身体就不安地颤抖了一下。 “痒吗?”龙崇宇皱起眉头,紧接着又掀开殷玦的衣摆,那白玉般细致的背脊上,浅青色的龙鳞显得格外清灩漂亮,像是溪水里细细的碎钻。 殷玦点点头,神色有些恍惚。 成年以前的龙角还尚未长结实,最是柔嫩敏感,轻易碰触不得,记得当年他第一次长龙角的时候,前任龙君十分坏心眼地捏着他的小角欺负他,直把他欺负地眼泪汪汪……然后隔天,他就把后花园里前任龙君心肝宝贝的珍奇花草摧残了个七零八落,当时前任龙君那心痛欲死的表情,想想就一阵舒爽。 殷玦嘴角勾了勾,结果龙角上顿时一阵酥麻,湿热的触感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龙崇宇按着他的头,闭起眼睛轻轻地舔吻着他的龙角。 这是……向他求爱的意思么?亲吻龙角这样亲密的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对他做的。 殷玦刚放松了身体靠进龙崇宇怀里,头顶上的龙角就立马被咬了一口,“啊!” 殷玦眼里迅速地漫起水雾,他茫然地望着龙崇宇阴沉的面色,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他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龙崇宇眯起眼睛,他可没有白天自己的那种耐心和好脾气,更不是殷玦打个岔就能像上次那样蒙混过去的。 不管殷玦有没有想要刻意隐瞒他什么,至少直到今天,鳞片与龙角的生长情况已经不能再忽视了。 药池嫩藕配合着稀世罕见的草药制作出来的身体,虽然在加工工艺上稍显粗糙了点,但质量绝对是相当过硬的,比殷玦之前随便折的小木棍不知道好了几百倍,再加上后来他几乎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按照功法吐息修炼,即使没有龙血龙身,这个身体的锤炼极限也是很难超越的,简单来说,就是经操耐用…… 殷玦掰着手指面无表情地给龙崇宇数着自己身体的牛掰过人之处,数完了还眼睛闪闪一脸求表扬的得意模样看着龙崇宇,龙崇宇僵着脸,心理建设了半天,终于还是成功地按捺下了将殷玦的屁股一顿胖揍的冲动。 龙崇宇绷着面皮道:“那龙鳞和龙角又是怎么回事?” 殷玦:“……” 龙鳞和龙角的再生长的确是他预料之外的事,殷玦被哽了一下,刚才那好不容易竖起来的信心又瞬间被打击了坏了,他想了想,委婉地对龙崇宇道:“应该和我吞了的那颗珠子有关,我最近修炼都非常顺利,我想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吧吧吧? “应该?”龙崇宇眉梢一挑,对殷玦的说辞非常不满,很显然连殷玦自己也并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得过且过了。 殷玦低着头没敢吭声。 龙崇宇心想,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窝在一个在末世中依然能够自给自足的县城里,享受着族人的保护与支持,龙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被过度娇纵宠溺的生物啊…… 偷懒,拖延症,不爱起床,作息没有规律,要么不吃要么就暴饮暴食,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外人哪里想得到他们冷凉的龙君原来是这么的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在龙崇宇看来,那就是被他给惯出来的,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哪一天不在了,无法守护在殷玦身边,殷玦是不是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有问题,会不会饿着了也不晓得要做饭,会不会生病了也不知道去休息……? 龙崇宇简直又急又气,同时心里也酸疼得厉害,殷玦在依靠他,或许在签订契约的时候殷玦并不愿意,但是时至今日他已经更深刻地明白,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灵上,殷玦真的无法再离开他了。 不可触碰的孤傲龙君,在感情上非常单纯,这样的依赖对于龙崇宇而言既是惶恐亦是喜悦……也许偶尔偷个小懒、生活上呆一点也没有关系,只要他还有实力将殷玦护在羽翼之下,惯坏了就惯坏了吧=_=…… 龙崇宇突然想起了另一件紧迫的事情,他复而黑下脸:“还有你剩下的七魄,你就根本没打算去找是吧?嗯?” 殷玦:“……” 殷玦可怜巴巴地顶着龙崇宇的胸膛,这不是墨析去帮他找了么,就两天前乖徒儿还给他送了第二次,算算只差三魄就齐活了,比他预计的寻找魂魄需要耽搁的时间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并且他还把收集起来的七魄储存在了魂体里,魂是树,七魄就是树上的枝蔓,只要它们一一重新归位,心脏处的空洞就可以完全修复,说不定还能使他的法力突飞猛进。 龙崇宇见殷玦无辜地半倚着他,心里蒸腾的怒气又泄了一半,只剩下无尽的懊悔与心疼,也是,比起直接换了个身体,寻找七魄似乎也显得无关紧要了,毕竟七魄还能有九九归一盘帮助指引寻找,而龙血龙身却是根本不可能再回来了…… 龙崇宇眼神一瞬间黯淡不已,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殷玦的气呢? 龙崇宇沉默半晌后,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殷玦的龙角,说出自己最后的疑问,“虽然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魂魄趋化,这应该是好事,但若是化形的那天来得太快……”而他的身体又不能完完全全达到与魂魄协同的要求……那么后果只怕更糟。 殷玦身体一僵,“我已经在按照书里教导的方法修炼了。” “可是我没有看到任何成效。”龙崇宇声音沙哑低沉,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殷玦,忽然道:“恨我吗?” 殷玦抿起薄唇,很明显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龙崇宇再一次轻吻了殷玦的小绒角,要恨他的话,那索性就恨到底吧,只要殷玦能够顺利地活下来,与其这样摸不着头绪地修炼,倒不如直接玩一招狠的。 殷玦因为被迫低着头,他并没有注意到龙崇宇的表情。 龙崇宇扭曲地笑了一下,几乎是原形毕露的恐怖,他捂住自己发红的眼睛,压抑着不想让殷玦发现他阴森的杀意。 殷玦虽然也敏锐地觉察到了,但一是杀气不是冲着他来的,二是夜晚的龙崇宇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龙崇宇把殷玦重新裹进被窝里,想通了以后他的心情一下子又畅快了起来,他把床头灯调暗,然后安慰般地啄吻着殷玦的额头,“快睡,明天早上我盯着你修炼,不准再偷懒了。” “哦……”殷玦郁闷地点点头。 “然后再找你们族里的那只老螃蟹看看。”龙崇宇想了想又重复道:“我盯着你。” 殷玦:“tut……” 殷玦这下彻底怨念了,除了龙崇宇,他完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身上产生的异变,“侍郎大人他又不是龙,他怎么可能会懂qaq。” “那谁会懂?你的老师?”龙崇宇的表情笼罩在阴影里有些模糊不清。 作为现任龙君的殷玦和前任龙君共存的情况在海族的历史上真心算是特例,理论上来说只有第一任彻底死亡以后才会由东海圣宫里的化龙池诞生第二任,有时候中间还会产生几千年的断层。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说的是真是假,但时间越久,肯定就能够越发地凸显出上古青龙血脉的稀有与珍贵。 殷玦摇了摇头,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龙崇宇的表情,然后尽量简洁明了道:“他好几百年前就说去云游了。” 龙崇宇嘴角一抽,“找不到?” “不要找他。”殷玦把脸埋进被子里,连海族内乱这种大事那个人都不回东海,找了干什么?找了那人也不会回来的! 龙崇宇好笑地拍了拍殷玦的背,这么大的一个目标,只要真有心,而那一位也无意躲藏,要找根本就不是难事。 不过不能让殷玦知道就是了。 82. 这一夜殷玦小心地把龙角裹进枕巾里,偎着龙崇宇的肩膀,睡得依旧毫无压力,倒是龙崇宇几乎无眠,阴沉地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临山县的安全指挥工作会议室设置是设在一处民居里,快到凌晨的时候,里面的所有妖族和海族都顿时哗然了起来,然后人员们慌忙地开始进进出出,他们朝各处大佬的住处奔跑着,脸色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惊惧。 殷玦和龙崇宇一向只参与到一些特殊的任务当中,安全区的日常事务他们倒是并不怎么关注,比如说每晚都会发生的丧尸袭击与镇压,幸存者们的农耕建设与生活调度和收容逃难的人族等等,更别说一些更外围的守卫工作了,难得出的几次任务还是谢雨迫于老太爷的压力才来喊的人,所以即使没有殷玦和龙崇宇,临山县抗击丧尸的有生力量也完全是很充足的。 随着安全区建立的时间越来越长,妖族成员的数量也急剧上升,因为事先有向外界递出过消息,所以大批的妖族都向着临山县赶来,算算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临山县接纳一大批滞留在现世的妖族了,而海族的数量相对要少了很多,虽然在控制安全区的问题上稍显吃亏,但所幸他们和妖族的合作一直都愉快,所以今晚接到警报以后,还是第一次几乎所有海族、妖族和人族的领导都匆忙集中在了这个工作会议室里。 他们围坐在会议桌上,脸色都异常地凝重,这样的情况就是平常小有威信的谢雨也是不能随意插话的,只能默默地焦急地站在老太爷和自己父辈的身后。 老太爷显然刚才走得急了,他喘了会儿气才对着身后的谢雨道:“我让你通知的,殿下他人呢?” 谢雨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刚才去叫门了,那个男的……他说殿下还在睡……” 老太爷还没说话,倒是谢雨父亲脸色一黑,训斥道:“你怎么办事的?” “但是他说他会帮忙把殿下叫醒的,然后……他让我先过来了……”谢雨支支吾吾地补救道,而事实上,龙崇宇是这样的反应—— 龙崇宇表情异常不爽,“你怎么又来了?” 谢雨:“我……” “你家殿下刚睡了没多一会儿,不管什么事都等到天亮吧。”麻利关门。 谢雨:“……” 为什么她会觉得今晚上的这个男人超级可怕TAT…… 谢雨泪牛满面默默地想着,即使被父亲责备也比被那个男人用阴森的眼神凌迟的好。 老太爷只得叹了一口气。 妖族里说得上话的一共有三人,因为某些原因坐在位置上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早已经白发苍苍资历甚老的鹤妖,而另一个……就是墨析了,他从妖界里出来,手里拿着妖王的信物,所以也就享受了上会议桌的待遇,不过此时他正揉着额角,一双妩媚的眼睛来来回回地扫着会议室的大门,他没有等到他期望的那个人来,于是脸色更难看了。 而人族也来了三人,有一个生面孔,而另外的一个则是上次接纳的外来人员中颇具号召力的萧何,最后一位则是从Z市逃亡过来的政府官员,是个中年男人,当时他手底下还神奇地领着两车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苟延残喘的兵蛋子,实在是异常狼狈,而现在,男人推开大门姗姗来迟,他拍了拍自己睡得发肿的眼睛,说了声抱歉后准备开始进入今晚的正题。 W市出事了,虽然大家都明白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突然从卫星电话里接到消息还是非常让人震惊和心痛。 他们需要商讨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因为在整个省,W市一旦倒下,丧尸成几何倍疯长再疯长,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安全区了,压力将会比之前要大上好几倍。 中年男人看了看在座的人的神色,其实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在他来到临山县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和当地的领袖谈判的条件,并且后来顺利掌握一部分权力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本来他还觉得高兴,可是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他所得到的权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直到今天他也没能搞得明白临山县的领导权到底是掌握在谁手里,就像现在坐在桌上的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他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怪了,他是来错地方了么? “我已经跟中央取得了联系,但是目前我们能够从海岛省那边领取的技术支持非常有限……”中年男人擦了擦鼻头上的汗珠,不知道为什么,当桌上的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时候,他就会产生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他张了张口,本来还想要再多说一点什么来表示并非自己无能,但是看着这些人的神情,他的声音就完全卡在了嗓子里,出不来了。 “这个先放在一边。”鹤妖点点头道:“我们接到消息称有人从W市拿到了一份秘密文件,是关于丧尸变异的研究资料。” 中年男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变异?!” 除了中年男人,其他人显然已经事先知道了丧尸已经变异的事情。 “我们需要这个。”鹤妖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对着中年男人道:“它可以作为我们同中央交换的筹码。” 中年男人背后冷汗唰地就淌了下来,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他说这种话啊喂,而且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么,官场上话说三分的优良作风去哪里了? 不过到底是在官场上浸银过的,虽然安全区里的局势不明,中年男人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就当刚刚没听到那句话似的,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其实安全区早已经有了应急预案,此次会议除了通知做好准备和商讨详细的事宜外,更重要的其实还是想要多和人族的政府进行接洽,若是W市不出问题还好,他们还能再喘几口气,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再同W市合作,没有工业基础和设备技术的支持,单凭武力守一方水土倒是够了,但是发展壮大就成了奢望,并且之前盛传临山县出了异能者,别到时候丧尸没能灭掉反倒被人族上层给记挂上那就麻烦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接纳中年男人并与他达成协议的原因。 结果,一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以后,大部分的人员已经开始积极行动了起来。 中年男人带着自己的人上车回去了。 鹤妖杵着拐杖和老太爷一起走出来,脸色似乎很不好,他低声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就刚才那人,除了会说一些假大空的话,还有什么用?” “我们需要他的人脉并且和外界的人族高层取得联系。”老太爷无奈道:“你刚才实在是有些过于锋利了。” 鹤妖哼了一声,“我就是想敲打敲打他。”都是几千年的老妖怪了干嘛还要干这种看人脸色的无聊事。 老太爷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是不惧怕人类,但好歹还占着人家的地盘呢,这种排斥与人族接触的心理可以理解,可是这不是迫不得已了么。 由于缺少专业人才,临山县在研究这一块一直有所空缺,所以W市现成的已经得出了部分科研结果的秘密文件对他们的确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如果能够在政府之前先抢到,那么自然也是最好的。 鹤妖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地直接将目的挑明就是因为他相信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安全区需要一个听话的传话筒,老太爷叹了一口气,算了,其实手段强硬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他可以预见接下来那个人族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墨析跟在他们后面,会议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过声,眼见谢雨带着人准备去工作,他突然道:“你家殿下怎么没有过来?” 谢雨身影一顿,她在心里把龙崇宇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郁闷地转过脸来道:“我也不知道……” 墨析皱了皱眉,他同老太爷一样,一直都迫切地希望殷玦能够重新进入领导中心,并且就是跑一百次的救援可能都还不如来这里露个脸有效,这样的会议虽然无聊,但是对于殷玦扩大影响力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展台,至少可以借着这次紧急事件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完全不用担心会像中年男人那样受到妖族的冷遇,因为还有他会在背后支持着,可是殷玦的想法总是与他背道而驰,让他很是失落。 谢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解释道:“殿下似乎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你要去看看他吗?” 墨析怔愣了一下,眼神似乎十分动摇,不过最后他还是从谢雨身边走了过去,缓缓道:“不了。” 谢雨挠了挠头,她实在是不大懂这只大妖与殿下的关系,不过……这只大妖身上浓重的奶香味是肿么回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龙崇宇,因为这是殷玦决定不去的,撇开他还没有做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思想准备不谈,光是头上的龙角就够他愁的了,到时候又该作何解释? 可惜悲剧的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殷玦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因此而苦恼,因为他发现,他后来的出场方式实在太高调了…… 83. 县里又加强了警戒,外出清扫丧尸的车队也多了起来,更有执行后续任务的车队整装待发,尤其是在安全防范的建筑工地上,紧迫感几乎压得所有人都喘不上气来。 下面的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没有人再去烦扰殷玦和龙崇宇了。 殷玦早上刚起床就被龙崇宇赶进了青玉里,他头上顶着小小的龙角,全身只披一件白色如丝绸般轻薄的长衫,在清澈的温泉池水里修炼打坐,龙崇宇就守在不远处的树下,拿着从青玉的药田宝地里刚刚采摘的珍稀药草默默做起研究,他的面前摆满了一堆制药的瓶瓶罐罐。 殷玦吸纳吐气,力量源源不断地冲刷着他的毛孔,几天不注意,他发现他体内凝结的内丹又胀大了一圈,剔透浑圆,被龙气紧紧地包裹着,让他感觉说不出地畅快。 殷玦做了一个收势,偷偷睁开眼打量了一会儿龙崇宇。 龙崇宇一脸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英俊,不过也似乎相当苦恼的样子,他先是万分嫌弃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只黑色的小木盒,从里面舀了一部分晶莹粉末,然后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又猛地将粉末全部兑入他搅拌好了的灵草药汁里。 殷玦瞪大了眼睛关注着,可惜石钵里的药汁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倒是龙崇宇低身用手扇了一下味道,表情终于没有那么纠结嫌弃了。 “那是什么?”殷玦好奇道。 龙崇宇从面前的瓶罐里淘出了一只紫黑色的陶器,瓶口一圈用朱红的颜料笔写满了怪异的文字,他淡淡道:“变异丧尸脑子里的晶核,我把它捣碎了,想试验一下。” “试验什么?”殷玦趴在温泉池边,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龙崇宇,他的脚轻轻地在水里晃荡着,龙崇宇微微抬起头,似乎又产生了看见龙尾的错觉。 龙崇宇无比镇定道:“试验看看吃了会有什么效果。” 殷玦:“=口=!!!” 殷玦顿时嘴唇开开合合愣是没吐出一句话来。 龙崇宇一看殷玦那惊恐万分的模样就笑了,因为肤色较深,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有男人味,非常性感,“骗你的。” 殷玦瞬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再搭理龙崇宇,转身往温泉深处潜去,他双腿拍起的水花又在灵气充盈的温泉池水里幻化出了龙尾,擦过水面一晃消失不见。 龙崇宇等殷玦一走远,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他的确是不可能把这玩意儿吃下去,但他还真有动过找个试验品来尝试的念头,毕竟先前他误打误撞地吸收了一颗晶体,虽然万分嫌弃,但是他的力量就像是蓄满的池子又重新扩建开源了一样,其中诱惑自不用言说。 现在他使用灵草除去了晶体原本的腥臭味,说也奇怪,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就闻不出这股气味,龙崇宇觉得可能和上一次他从殷玦那里转移过来的病毒有关,说不定当时没有清理干净所以还是留下了一点小小的后遗症,他现在左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只除了一个浅色的雪花形状的小疤。 本来他一直都没有当回事,但是后来也隐约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每每当他与殷玦接近的时候,他就会产生一种将殷玦吞食下肚的欲望,虽然这种欲望以前也有过,但那时是心理上的,现在却已经到了生理层面,龙崇宇抿起唇角,这种总是被撩拨着的感觉很让他不爽,连带着,他对于殷玦的占有欲望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从身体到心灵,无一不想将他染上自己的颜色。 殷玦看着他的时候,殷玦依靠他的时候,都会让他产生一种眼前的事物已经美好到了炫目的错觉,与之相反,当他接近变异丧尸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这种怪物简直恶臭扑鼻,极端令人讨厌。 殷玦玩水玩够了,表情淡淡地游到池边道:“我们出去吧。” 龙崇宇眼神一瞬间变得柔和很多,他不等殷玦从池水里走上来,就直接拉住殷玦的手肘用力一提。 殷玦小小地吃了一惊,他就像一条鱼似的被龙崇宇拉出蒸腾着热气的水面,龙崇宇打横抱着他顺着山间的小路往回走,根本不在乎他身上的水渍把衣服全都弄得浸湿。 “……还有鞋。”殷玦怔怔地对龙崇宇道。 为了在温泉里修炼方便,殷玦一般进入青玉以后就会换下外面的装束,改穿容易晾干的薄衫,然后脚上套一双样式简单的绸布鞋。 龙崇宇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懒得吃那回头草了,“就放那吧,没人拿。” 殷玦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上山我就没有换的了。” 龙崇宇一脸无所谓道:“我再抱你上来就是。” 殷玦眨巴了下眼睛,安安分分地靠着龙崇宇不再多言了。 两人凑得极近,龙崇宇的鼻尖蹭过殷玦的侧脸,干净雅致的淡香顿时沁入心脾,勾得他又难耐了起来,龙崇宇只要一想殷玦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危险,还这样信赖着他,他的心里就会特别地柔软。 别墅里,殷玦在厨房试着给事先做好的、携带较为方便也容易保鲜的食物打包,馒头、熏肉、香菇酱,还有奢侈的水果泥等等……按龙崇宇的话来说,既然他们现在有条件,那么就不能亏待了自己,谁知道这些东西以后还吃不吃得上?现在能多吃就多吃。 殷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就把存粮享受完了那以后可怎么办qaq! 看着殷玦一脸忧伤表情,龙崇宇笑道:“肉少吃一点,菜还是管够的,主食的话空间里应该也能种上,还有土豆红薯可以吃……就是咱们上次圈进去的那几头猪不知道跑哪去了……” 殷玦顿时才想起来这茬事来,自己圈养的肥肉就这么失踪了,他的心情简直比刚才还要忧郁了。 因为龙角一直没有消失,所以临走时殷玦还带上了一顶帽子。 龙崇宇给车加满了油,并跟父母知会了一声就带着殷玦离开了。他们预计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星期,日夜兼程赶路,此行应该会比较顺利,因为其中一颗七魄的位置已经大致有了眉目。 结果在出临山县通往外界的关卡的时候,他们还是耽搁了几分钟。 一名人族的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们的车子,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十分疑惑道:“你们是要出任务吗?可是我这里并没有登记过你们的车牌号。” 龙崇宇微微挑了挑眉,接过那份名单粗略地一扫,然后好脾气地认真回答道:“我们是私人外出。” 工作人员显然愣了好一会儿,他看了龙崇宇和殷玦好几眼这才提醒道:“w市沦陷了你们不知道吗?” 龙崇宇说知道。 工作人员道:“那我就不懂了,外面正乱得很呢!” “那他们是去做什么?”殷玦指了指那张记录了车牌号的单子。 工作人员摇摇头道:“不太清楚,我先帮你们登记了吧,先说好,出去容易,等到时候你们想回来就得按流程走,我也没有办法。” 龙崇宇笑了一下道:“谢了。” 工作人员摆摆手,眼神和善了不少,“祝你们好运。” 车子启动后不久,一辆箱车先是飞快地从他们的边上擦过,然后猛地刹车声一响,又倒了回来,龙崇宇听见了那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你们也要出去吗?”谢信坐在副驾上,穿着一身轻便的部队里的训作服,惊诧地望向殷玦和龙崇宇。 殷玦点点头道:“你帮我和小雨说一声。” “哦……啊?!”谢信呆了一下,“……那万一和你联系不上怎么办?要不殿下你等我十分钟!” “嗯?”殷玦一愣,只见谢信转回身拎了一只铁皮箱子下了车,然后跑到他身边打开车门道:“我帮你们重新检查一下装置。” 谢信的手脚非常麻利,他先试用了一下车内携带的无线电广播接收器,然后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几个小零件接上线路,最后又沿着内部查看了一番,“可以用。”他对着殷玦道:“如果殿下在外面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车队的帮助,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殷玦点点头,虽然他不明白这个东西怎么用,但是看龙崇宇那淡定的表情,他果断地不懂装懂道:“我会的,你出任务要注意安全。”说完凭空摸出一张画好的符纸递给谢信,“贴身放好。” 谢信激动得耳朵都开始充血,他小心地将那张符纸放在胸口的口袋里,然后不好意思地对着殷玦道:“那我走了。” 殷玦表情稍稍放软。 直到他们车子与谢信的车队拉出好大的距离以后,龙崇宇才略有不满道:“这兄妹两个都很奇怪,多大的人了,怎么老喜欢粘着你?” 殷玦默默地回望了龙崇宇一眼。 龙崇宇牙疼地捂着脸,他知道了,八成又是殷玦身上的那气味闹的,等改天他配上一整桶的灵药水,非把殷玦给来来回回洗上三道不可。 84. 他们走的路比较偏,远离了省道、国道以及高速路段,丧尸的数量也大大减少,空气似乎也开始变得清新起来。 殷玦将头顶上带着的帆布帽子拿下来,将车窗打开了一点,凉风拂面,外面是一片枯败的甘蔗地,因为无人看护,显得十分杂乱荒芜。 龙崇宇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观察殷玦的表情,他喜欢根据殷玦或是皱眉或是抿唇来判断他此时的心情起伏,很有意思,甚至减少了自己在旅途中的疲惫感。 殷玦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龙角,默默地低垂了脑袋,“唔……” 龙崇宇:“噗……” 龙崇宇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龙崇宇乐不可支地摇摇头,从后座上抽了一个抱枕出来递给殷玦,“抱着。” “哦。”殷玦面无表情地点头,乖乖地将大趴趴熊抱好,然后继续呆呆地目视前方。 半个小时以后,殷玦果然不负龙崇宇期望地抱着趴趴熊睡着了。 殷玦睡着一般都很难吵醒,因为睡眠也是一种很好的休养方式,尤其是在最近殷玦吸食营养过剩的情况下,龙崇宇帮他检查了一下安全带,然后脚下油门一踩,速度彪了起来。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小村落,位于一处陌生城镇的边缘,从地图上根本就找不着的地方,为了不走冤枉路他们临出门的时候还去请教了临山县里一名年纪比较大的妖族老人。 老人的原形是云雀,喜欢旅行,常年东奔西跑,所以也对当地的地形比较熟悉,他看了看龙崇宇大概指着的位置,想了想道:“这里我去过,不过地方挺偏僻的,不太好找。” 龙崇宇就让老人给他大概地画了张地图,老人慢慢地思索着,动笔却飞快,等画完了以后他才开口道:“这地方也挺邪门的,我也只去过一次,但是印象很深刻。” 龙崇宇还想再多问一点什么时,老人却不再多说了。 不过龙崇宇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开着车带着殷玦七拐八拐,还翻了两座不大不小的山,那岔路又偏又长,走得让龙崇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只老云雀给诓了,直到不远处终于露出了一片人工栽培的果树林的身影…… 龙崇宇稍稍松下一口气,说明这个山坳子里还是有人住的,那么小村落应该也到了。 也就在龙崇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只见路边上堆的草垛后面猛地蹿出了一道瘦小的人影,几乎一眨眼就快扑滚到了车轮胎下面。 紧急刹车的声音尖锐刺耳,睡梦中的殷玦还好因为有安全带的保护,不然差点整个人撞到玻璃上了,他也被吓了一跳,睁开眼发现龙崇宇一只手护着他的头,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龙崇宇气得差点当场发作。 这是一个活人,不是丧尸,否则他刚才就不会犹豫而是直接油门一踩碾过去了!并且滚他车下的这人明显还是故意的! 殷玦抬头看了看天色,红霞隐现,不早了,此时正是龙崇宇交换人格,性子最是凶残暴躁的时候。 殷玦安抚地握住龙崇宇的手腕道:“这是怎么了?” 殷玦话音未落,从草垛后面就又急匆匆地跑出了一个衣裳破旧枯瘦的女人,女人满脸是泪,扑到车轮下面用本地的土话哭叫着:“儿子!啊——撞人了!要死人了!” 殷玦:“……” 龙崇宇眼含煞气,一脚踹开车门,殷玦也赶紧翻出帽子戴上跟了下去。 刚才情状虽然险急,但龙崇宇其实很清楚,他并没有撞上人,但是躺在他车下那那个孩子的确伤得不轻,鼻子眼睛上全是血,腰上的皮肉也拉了一个大口子。 女人爬在地上看着龙崇宇气势汹汹地出来,全身哆嗦了一下,于是再不敢抬头直视男人,她抱着车轮下的少年继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怎么办啊!” 龙崇宇倒是笑了,他知道自己是着了这两人的算计了,不过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一瞬间也佩服起这女人的勇气来。 冬天里物资本就匮乏,又爆发了严重的丧尸病毒,能够在这个旮旯角的小山坳里活下来真是很不错了,即使从这母子的外表上也能看得出,他们过得特别艰难。 女人瘦得皮包骨头,两眼凹陷,孩子倒还稍好一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冲出来时被车给吓着了,到现在他都还没能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殷玦和龙崇宇。 穷途末路,还敢这样给人下套,难道这母子二人就不怕他黑吃黑,直接下狠手么,龙崇宇的火气虽然暂时压下去了,但脸色依旧还阴沉地很,他见女人不肯把车道给他让出来,他就直接问道:“那你想怎么办?你要多少钱?” 女人一听这话差点没晕过去,现在最宝贵的是粮食,钱就是废纸一张,这个男人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她暗暗地咬了咬牙,哽咽道:“我不要钱……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母子俩一点吃的就行了。” 龙崇宇瞟了一眼默默地站在边上观望着事态发展的殷玦,心下思索着,在末世里生存不容易,对于他们这些天赋异禀的非人类来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族的老弱妇孺了,并且最要紧的是……他最好也不要当着殷玦的面杀生。 龙崇宇想通后也就泄了大部分的火气,懒得多做计较,转身准备返回车上。 “去死吧——!” 就在龙崇宇转身的瞬间,爬在地上的女人猛地弹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小刀直直地朝着龙崇宇的后腰捅去! 龙崇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女人的手腕却突然咔吧一声脆响,生生地扭曲成了一个诡异弧度,小刀也飞出老远。 女人捂着折了的手在地上惨叫翻滚,殷玦不着痕迹地从女人身边走开,冰封的表情简直能冻到人心里。 机会只有一次,龙崇宇是不可能再好心肠地积德行善了,更何况是以德报怨这种事,这么几百年下来他可从来没有做过。 虽然不得不承认,由于这个地方太过偏僻,村民很难碰上外乡人闯进来,只索要一点点食物的确太过愚蠢,但可惜的是,谁让这对母子时运不济要碰上他呢。 龙崇宇眼神阴鸷,掐住女人的脖子,刚要下死手一折,结果没想到车轮下的孩子突然打了好几个哆嗦,慢慢缓过神来,他先是看了看被掐得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龙崇宇,终于目光最后还是集中在了殷玦身上。 龙崇宇:“……” 龙崇宇见殷玦眼帘低垂避开孩子的目光,他脸色一黑,想了想还是十分迅速地将半死的女人甩进路旁的草垛子里,然后对着依旧还躺在他车轮下面的小孩道:“你是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小孩并没有恐惧或是哭泣,出乎意料般地,他爬起身迅速捡起了女人刚才掉在地上的小刀,就在龙崇宇下意识地防备起来的时候,小孩却突然大叫了一声,扑到女人的身上,摁着女人的脸,狠狠地将小刀捅进了女人的身体里。 鲜血顿时噗地喷溅了他一脸,在龙崇宇愣神的片刻,殷玦已经来到了疯狂地捅着刀子的孩子身前,一手将他扔了出去。 半大不小的孩子,可能也就十岁多一点,他的眼神疯狂无比,锲而不舍地爬起来再次冲向了女人。 龙崇宇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在小孩再一次被殷玦扔开以后,他迅速地将他踩在了地上,压制住他的行动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孩咬着牙齿,脸上满是被沙土刮破的伤痕,他哭叫着挣扎了半晌,最后终于没有力气再动了。 殷玦看了看脚下的尸体,鲜血已经蔓延开来,他后退了几步,无法理解地重新将视线投回孩子身上。 孩子哇哇大哭着,伤心崩溃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只是龙崇宇和殷玦还是能够从他断断续续的解释中得到一点讯息——那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 龙崇宇慢慢地松开对他的压制,几分钟后,小孩抹着眼泪再次费劲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他领着龙崇宇和殷玦驱车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村舍后面,那里停着一辆私家车,与周围穷困的环境明显格格不入,并且车牌还没有来得及取下,不是本地的号码。 小孩眼神空洞地指着那辆车道:“这是我家的车。” 龙崇宇和殷玦的脸色齐刷刷一变,瞬间已经猜出了八分。 农舍顶上的烟囱还冒着薄烟,看起来之前女人似乎还准备好了饭菜。 接下来,小孩摇摇晃晃地带着两人走进农舍,才刚一推开门,殷玦就沉着脸不再往前,甚至主动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他在墙角处发现了一堆剔干净了人肉的腿骨。 龙崇宇和小孩从农舍里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发晕的感觉,在人类文明开始迅速发展以后,他真是很久都没有在现世看见过这样残忍的烹食人肉的情景了。 “如果我不照着他们说的话做的话,他们就会杀了我。”小孩回忆起噩梦般的前些日子,几乎惊惧得连瞳孔都在震动。 殷玦注意到,孩子说的是“他们”,这个村子里,或许还幸存着其他的这样一群“食人魔”。 85. 再怎么坚强的孩子此时也已经被吓得快支持不住了,憋在心里的报仇的信念终于完成以后,他腿一软,直接就睡倒在了地上。 殷玦顿了一下,看了龙崇宇一眼,龙崇宇点点头。 殷玦便走到孩子身前,拉起他的一只手腕捏了捏,然后趁孩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他淡淡道:“看着我。” 殷玦的眼眸是最幽澈干净的潭水,深邃内敛,隐蕴光华,孩子只与他对视了一小会儿,就觉得思绪已经全然放空,再也容不下其他杂质。 殷玦缓缓道:“跟我念。” 孩子:“跟我念。” 殷玦:“……” 龙崇宇站在殷玦身边,十分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来。 殷玦揉了揉脸颊,并不去理会龙崇宇的嘲笑,因为孩子还小,他试探着将繁复的咒语打散,并用自己的话语重新组织了一遍,使意思更加浅显易懂,“我做了一个梦,我醒来后忘记了一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我很坚强。” 孩子重复得有些磕磕绊绊,“我做了一个梦……” 殷玦时不时地在孩子难以进行下去时做出提示,其实他完全可以做到不止是消除这些可怕的记忆,但消除记忆却是做干净的做法,没有记忆也就无迹可寻,毕竟编造出来的故事有时候并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漏洞与瑕疵,而一旦受术者察觉到这样的问题,并且他还能有着强大的思维与反抗能力,那么术法也就破了。 “完了?”龙崇宇抽空吸了一支烟,在殷玦开始念念有词的时候他就走开了,虽然这只是很简单的术法,但是架不住施术者的能力太强,对他多多少少也会产生一些影响。 殷玦给孩子做完心理干预和记忆消除以后,天都已经擦黑,夜幕下的小村落简直安静得吓人,树影浓密犹如张牙舞爪的鬼魅,他们再沿着公路往里多走一段大概就能到达村子的中心了。 殷玦想了想道:“等我们找到东西以后,就把他送去给谢信处理吧。” 龙崇宇不置可否,蹲下身看了看小孩懵懂无知的睡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冷哼了一声道:“算这小鬼走运。” 殷玦:“???” 龙崇宇面不改色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急救箱,取出注射器。 殷玦茫然地看着龙崇宇将手中尖尖的针头扎进小孩的手臂里,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这是什么?” “给他打一支葡萄糖,不然他恐怕支撑不下去。”龙崇宇动作相当迅速麻利,收针的时候他还意外地注意到了殷玦那相当于心不忍的表情。 龙崇宇愣了下,果断地露出恶意的笑容,“如果你生病的话我就可以让你试试……” 话音未落,殷玦就睁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龙崇宇想笑,不过一瞬间又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他伸手摸了摸殷玦的耳朵,并帮他压低了帽檐,不让他看见此时自己的样子。 如果当初他的家人没有遭到血腥的屠杀,是不是他就不会闯入东海,如果没有闯入东海,他是不是就不会和殷玦相爱……是不是就不会将殷玦伤得体无完肤? 到最后,他所有的痛苦全都施加在了殷玦身上,他报复了他喜欢的人。 龙崇宇微微前倾,在殷玦的帽顶上印了一个吻,大概力道有些重,殷玦吃痛地小声哼了哼,推开他道:“压到我的小角了。” 龙崇宇眼神愈深,干脆直接将殷玦拉到自己身边,稍稍将帽子移开一点点,借着昏暗的天色仔细查看起他的龙角来。 银色的龙角散发着浅浅光晕。 龙崇宇又看了看殷玦后颈上的皮肤,“鳞片已经褪了。” 殷玦也挺郁闷的,他不能一直都戴着帽子,和龙崇宇两个人在一起还好,要是遇上的人多了,总还是会引起怀疑的。 正当两人相对默默无言的时候,龙崇宇忽然挺直了脊背,眼神如刀锋般朝不远处的草丛里射去。 殷玦也发现了异状,转过头紧紧地盯着那一处地方。 不一会儿,刮了阵风,草丛动了动,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龙崇宇冷冷道:“活人。” 殷玦抿了抿唇,本来进水不犯河水,如果这些村民不打他们的主意,那么他们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对方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龙崇宇把小孩拎回了车后座上,孩子中了殷玦的术法,如果不叫他至少也得睡到三天后才会醒。 殷玦也回到了车上,龙崇宇给他扣上安全带,然后道:“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不要乱跑。” 殷玦愣了愣,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龙崇宇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远处的林子里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过小村子里还是依旧静谧地可怕,这里似乎与世隔绝了,而在山坳外面,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能听得到一阵一阵丧尸的嚎叫声——巨大的反差。 殷玦打开车里的照明灯,从青玉里拿出书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眼神这才围着车外的事物仔细观察起来,他没有看到龙崇宇的身影,他也不知道龙崇宇是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带上他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不过十来分钟以后,龙崇宇还是很快地赶回来了,他的身上不意外地带上了一点血腥味,不过不是人血,“我找到了一个好东西。” 殷玦难得疑惑地开口道:“这个村子风水很不好……”言下之意就是能有什么宝物?这里的风水还不是一般的不好,就他们一路走来,殷玦看了大概几处地方,大概最好的风水就属他们现在停车的这个位置了,挺邪门的。 “就是因为这里风水不好。”龙崇宇舔了舔唇角未尽的血沫,眉宇间的戾气舒开了很多,他将车子发动起来道:“我们出去再说,穿过村子,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 殷玦嗯了一声,却还是有些担忧道:“可是我一点感应都没有。” 龙崇宇安抚道:“没事,大不了重新再找,这次来已经有很大的收获。” 刚刚龙崇宇去进食了,他和殷玦不太一样,殷玦可以不吃人类的食物,但是不能不补充灵气,而他则刚好相反,在一日三餐上面,他和普通的人类一样需要补充体能和营养,但是同时身为一个正在修行当中的、身体还尚未完全重新转化的魔族,他就可以不吃他们族类的食物,比如说一些低等魔族喜欢的杂食:人肉、魂魄、魔果、魔丹等等。 不过如果能够遇上好菜,他还是十分愿意加餐的,龙崇宇很挑食,他喜欢吃干净的“东西”,并且普通的他还瞧不上,如果没有想要的珍品,那么他可以几年都不进食一次。 龙崇宇和殷玦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会在想,如果他没有爱上殷玦,如果殷玦的实力再稍微弱一点,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把殷玦列为自己首要捕捉的对象,饮他的血,吞他的魂…… 龙崇宇想想也觉得好笑,就在几分钟前,他遇上的同族还以为他其实是想把殷玦养得白白胖胖好下口呢。 龙崇宇再一次舔了舔嘴角,似乎很是意犹未尽,同族的鲜血不断地刺激和撩拨着他的神经,使他的食欲迅速膨胀,不过不能再吃了,剩下的最好的那部分是留给殷玦的。 也幸好他的同族是个笨蛋,不然今天可吃不上这么美妙的食物,要知道,魔族从来都不是群居的物种,他们独自前行并不是为了享受孤独,并且很大程度上,魔族讨厌自己的族类,尤其是当实力弱小的一方碰上实力强大的一方时,弱小的那一方八成是要成为人家的口中餐的。 早在龙崇宇修炼之初也经常为躲避这样的事情而苦恼,好在魔族一向行踪诡秘,他又相当有天分,慢慢地,他开始学会吞噬别人,再后来又有了一些机缘巧合,他修成了九婴,仅凭着九婴的本事,他就已经不可能再被别家当做腹食了。 今天被他吸干了血的同族是一种长相颇似白蛇的生物,能力并不强,也不算特别珍稀,但是它很合龙崇宇的胃口,血液又相当纯净,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它的胆汁,是纯白的像牛奶一样的颜色,有着如蜂糖一般的甜蜜滋味,为此,这种白蛇经常遭到很多种族的捕杀,不只是同族,更多的是被一些喜甜的妖族猎食,直到现在,白蛇的数量已经非常少了。 这种茹毛饮血的事情龙崇宇其实不太想和殷玦多说,但他知道殷玦或多或少能猜到一点。 有了智慧的生物通常都不会吃掉自己的同伴,血统高贵的海族都不食同族,人类亦是自认为高等动物,妖族大概一半一半,而魔族之所以会让它族不齿,其中的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他们喜欢自相残杀了吧。 在这一点上,只不过他无拘无束,从来都不需要为此自责或者厌弃,而人类,终于因为末世的困厄而打破了长久的戒律,这才是真正观念上的颠覆与生存带来的震撼。 86. 殷玦侧过头瞄了窗外一眼,淡淡道:“有人一直在看我们。” 龙崇宇道:“不管他。” 坑坑洼洼的小路不好走,但龙崇宇还是尽量将车的速度提了起来,即使颠簸也总比被人用恶意的视线窥探的好。 他打定了主意一路都不会停车,村子里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影子也就开始越来越躁动,他们已经饥饿了很长时间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将这头闯入他们巢穴的肥牛拦下。 于是当龙崇宇行驶到一个弯道上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手持铁棍的男人,他们挡在路中央,寸步不让。而殷玦从后视镜上看到,他们后面的路也被两个人封住了。 龙崇宇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脚下油门猛踩,SUV果真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公牛般撞了上去,有了之前女人的那点经历,他已经不会再对这些人手软了。 挡在车前的人明显被龙崇宇的心狠手辣给吓着了,不过他们也有心理准备,毕竟末世谁都不想死,既然自己不死,那就得有人来死!他们躲得快,迅速跳进了排放污水的路边沟渠中,因为沟渠宽度大概一米左右,所以车子如果再继续向他们撞击轮胎也将会卡进里面动弹不得。 紧接着,后面追车的人跑也上来了,不约而同地轮着铁棍朝着车窗狠狠劈下。 嘭嘭!嘭嘭!车窗丝毫未损。 早在末世刚开始有了征兆的时候,龙崇宇就把这辆SUV从里到外地好好“翻新”了一遍,不只是换上好的零件,一些易破损的地方甚至还画上了阵法用来稳固和防护,比如说玻璃,玻璃的四个角上都被龙崇宇写了咒,本来他做事就相当认真谨慎,再加上还是专门花了一天时间来鼓捣这些,所以可想而知这辆车的皮到底是有多“厚”。 这几个村民这段时间过得艰苦,经常饿得两眼发晕煮一些山里的野菜和树根充饥,所以在他们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以后也只是微微怔愣,紧接着更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转而朝着车轮扎去。 龙崇宇速度没能提得起来,一个急刹将还想爬上车顶的人甩飞,然后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碾了过去。 直到车子开出老远,殷玦都觉得自己还能听到刚才那个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他知道龙崇宇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只碾断了那人的两条腿,而不是直接从腰上横轧而过。 龙崇宇的怒意还未消退,换做是以前,他是一个活口都不会留的。 殷玦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伸手覆在龙崇宇掌控档杆的宽厚手掌上。 龙崇宇看了他一眼,心情也就稍稍平静了,本来夜晚的他脾气就不好,易燥易怒,还连续被人招惹了两次,就算他根本没把这些个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但总归是烦心的。 殷玦轻声道:“我感觉到它了。” 龙崇宇知道殷玦说的是自己的七魄,他看了看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村子大概有两公里的距离,的确是应该到了,他缓缓地将车停到了路边上,并将车里的照明灯打开。 殷玦刚准备下车,龙崇宇就拉住他道:“等一下。” 殷玦疑惑地重新乖乖坐好。 龙崇宇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盒已经开了小口的牛奶,先是自己尝了尝味道,确定无误以后便递给殷玦道:“喝完。” 殷玦不爱喝牛奶,总觉得有些腥,他皱起眉头动作很是犹豫。 龙崇宇低下声音哄道:“很好喝……” 殷玦像是撒娇般地攥了一下他的袖子。 龙崇宇态度只得强硬起来,他眼神沉起来很是吓人,殷玦慌了下委屈地接了,“可是……我不喜欢这个。” 龙崇宇眼里暴戾的冷光稍稍和缓,他捏了捏殷玦下巴道:“这次喝完,下次想喝说不定就没有了。” 牛奶盒子被剪开了一个稍大的口子,插了一根吸管,殷玦试探着尝了一小口,吧唧了下嘴,老实说他已经猜想到龙崇宇可能在牛奶里加东西了,也做好了难以下咽的心理准备,结果顺滑的牛奶刚触上舌尖,殷玦的眼睛就倏地闪闪发亮起来,掩藏着惊喜看向龙崇宇。 龙崇宇嘴角勾了勾,“好喝么?” 殷玦认真地灌着牛奶,忙不迭点头,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问道:“下次就没有了吗?” “额……”龙崇宇也愣了愣,牛奶里他掺了白蛇的胆汁,这种魔物相当受力量强大的美食家们的青睐,所以可想而知,想要经常吃到肯定是不太可能的。 殷玦见龙崇宇略显迟疑以后他也明白了,立马纠结道:“那我留到下次再喝。” 龙崇宇终于绷不住那副阴沉的表情了,他相当哭笑不得道:“放的时间一长就不新鲜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揽过殷玦的腰,不着痕迹地在那柔韧的肌肤上捻了一把,“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再接着给你找。” 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只希望他的龙君能够痊愈得快一点,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至少让他有机会……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龙崇宇还是会经常后怕得全身冷汗、遍体生寒。 殷玦一听果真就满足了,除了在床上,他相信龙崇宇是不会食言的。 后面要爬的山路SUV开上不去,他们只能将车停在山脚下的树林里,斑驳的树影虚掩着,天色这么暗,不仔细寻找很难发觉。 殷玦没有凝聚起灵气来照明,因为他们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条弯弯扭扭的小山路,显然是有人经常攀爬所以留下了痕迹。 两人的夜视能力都很好,龙崇宇眯起眼睛率先走在前面,到了半山腰视野开阔起来以后,他拨开前面的一簇草丛看了看,下结论道:“山神石……这里是坟场。” 夜里寒风料峭,殷玦踩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感觉了一下方向。 龙崇宇已经有预感,今晚他可能有得折腾了。 一个小时以后,在一块坟地前面的空地上,殷玦默默地眨巴着眼对龙崇宇道:“真的……不要我帮忙么?” “别……额……不用。”龙崇宇赶紧道,他手里杵着铁铲,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殷玦帮倒忙的能力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哦……”殷玦只好呆呆地在龙崇宇指定的位置坐好,他摸了摸头上顺滑的黑发,龙角在他喝完牛奶后不久就消失了,而他全身所有的灵气就像是被梳理了一遍似的,很是让他惬意舒服。 龙崇宇把坟挖了大半,脚下的泥土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黑色,水分很重,把他的裤脚和鞋面都沾染上了颜色,直到最后铲子翻开最后一层厚土,坚硬的深棕色棺木也便跟着裸露出来。 “就在里面。”殷玦的神色有些微妙,因为他自己也不能感觉出魂魄在棺木内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只知道就是这里没错了。 龙崇宇点点头,铲子卡在棺盖的接口处,刚要使力掀开……突然,只见地面瞬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震颤起来。 殷玦眼睛蓦地睁大,地面在摇晃,不……不只是他们脚下的土地,而是整个山……整个山都开始了剧烈的晃动,旁边草木稀疏的山壁上,无法扎根的岩石颤抖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泥尘四起,山石就要下来了! 龙崇宇果断地丢弃铁铲拉过殷玦就往安全的高地上跑,可是震动仍在继续,没办法,他只能停住脚步将殷玦压在自己的怀里,单手结印,一个透明的光罩瞬间笼在两人的头顶。 一时间沙石飞溅,尘烟弥漫。 龙崇宇望向他们原来挖坟的位置,那里已经再次被黄土掩埋,他不甘心地啧了一声,真是白费了他一番功夫了,“我就知道,不愧是你的……” “不对。”殷玦皱起眉头打断道,他面无表情地看朝东边的方向,“不是我的问题。” 龙崇宇噗了一声,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捏捏殷玦的脸道:“好吧,不是就不是。”他知道他的龙君一向面皮薄…… 殷玦眼角瞥见龙崇宇忍笑的表情,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反迅速应过来欲羞愤死道:“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皿=!” 龙崇宇笑得前俯后仰:“好好。” 殷玦脸颊鼓鼓,显然被龙崇宇气到了,于是扭头不再搭理性格异常恶劣的男人。 龙崇宇凑过去亲了好几次都没亲到人,只好摸了摸鼻子正经起来道:“你刚要和我说什么?” 殷玦不情不愿地瞟了他一眼。 “嗯?”龙崇宇一挑眉,故意凶狠地欺身上前道:“不理我?” 殷玦立马露出委屈的表情。 地面已经不再颤动了,龙崇宇收起光罩,点点自己的嘴唇示意殷玦。 殷玦只得微微垂眸,上前在龙崇宇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柔软唇瓣的滋味不是一般的美妙,龙崇宇回味似的舔了舔道:“我又得把那坑重新挖一遍了。” 殷玦想了想,又凑上去亲了龙崇宇的脸颊。 因为刚才的打岔,殷玦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突如其来的地震上转移开来,而与此同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沿海各个州县,遭遇了末世以来除丧尸肆虐外最严重的灾害。 只有这个地方,本身山石都异常坚硬,又兼有殷玦的魂魄镇压,所以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87. 龙崇宇说是嫌弃殷玦帮倒忙,其实他只是舍不得殷玦满头大汗地做这些苦力活罢了。 地震过后,方才坟前的空地已经重新变了副容貌,就连那小小的墓碑也找不见了,乱石和泥土把原先裸露的植被全都覆盖了起来。 龙崇宇无奈,只得重来一遍。 深棕色的棺木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龙崇宇开棺时还特地又仔细查探了一遍,殷玦也跟着眼巴巴地凑在跟前,并且试图和龙崇宇再次强调道:“它很乖的。” 龙崇宇只得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手指上沾满了泥土,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去揉殷玦的脑袋。 殷玦表情极淡,眼神波澜不惊,手指却握得发紧,龙崇宇感觉到他似乎有些紧张,便出声寻问道:“怎么了?” “它太安静了。”事实上这种感觉不太好,殷玦宁愿他的魂魄活跃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能够与他产生感应也是相当微弱,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取了力量,甚至在他们上山之前它都不是这样的。 龙崇宇手上戴着一副粗布的手套,掀开棺盖时,里面一股潮湿之气扑面而来,他退后了两步,只见棺材里哪有什么尸骨,甚至“干净”得都有些不像样,感觉空荡荡的。 这是衣冠冢,主人家勉强凑齐了两件整洁的衣物铺在棺内,放上逝者生前喜欢的钗头首饰,然后钉棺下葬。龙崇宇想起了殷玦的衣冠冢,也是埋在深海的陵寝中,他曾经避开了守卫陵寝的虾兵蟹将将它悄悄打开了看,结果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殷玦拿起首饰匣子里放置的那一对颜色黯淡的羊脂镯子,“就是这个。” 他话音未落,那一对镯子忽然变得雪白莹润起来,并化作了一团隐约可见的白气,窜上殷玦的手臂后瞬间消失不见,“力量被借走了。” 殷玦清冷的嗓音终于令龙崇宇回过神来,他顿了一下道:“什么?” 殷玦抚摸着自己微微有些无力的手腕,转头看向林子深处,那里面漆黑一片,即使是他也无法看得明晰。 不一会儿,那里面传来一阵清亮婉转的鸟鸣,层层叠叠像是涌来的波浪,“……多亏有贵人相助,保我千百生灵,感激不尽。” 龙崇宇显然也听见了,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向林中冒尖的那颗大树。 殷玦淡淡道:“不必。”青龙虽然是挡灾渡劫的灵兽,但力量却并不是说借就能借的,既然是在未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发生,那么也就说明事态的确已经不容他拒绝了。 “下山的路已被乱石封死,贵人离开时还请务必让我等为您指引。”鸟鸣声似乎更欢快了些,此时山里的情形已经不像他们来时的那么荒凉僻静了,鸟鸣声,走兽的嚎叫声,都开始此起彼伏起来。 殷玦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们两人身前空荡的坟地便瞬间被无数的金银宝器堆满,珍珠翡翠、宝石玛瑙,几乎堆成了小山,亮的刺眼。 龙崇宇根本就不稀罕这些,黑着脸攥起殷玦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殷玦这双如白玉一般细腻的手,他连粗活都不舍得让他做,结果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给人借去挡了灾劫,真是靠了…… 倒是殷玦,突然眼神一闪,快如闪电地从一块碎金上捏起一只胖得几乎就快飞不起来的甲壳虫,惊疑道:“这是?!” “嗯?”龙崇宇眯起眼睛。 “这是用山里的丧尸养出来的魔蛊王,作为贵人鼎立相助的谢礼。”鸟鸣声再次响起,“它喜欢食腐,偶尔可以喂一些黄金。” 怪不得山里面几乎见不到丧尸的影子,原来是养了这么一个东西。 甲壳虫扭了扭身子,一咕噜滚到殷玦的手心里,打了个嗝,细细的虫腿一蹬然后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龙崇宇:“=_=……” 殷玦眼睛闪闪发亮地捧着莹绿色的胖虫,小声地征求着龙崇宇的意见道:“我可以养它么?” 龙崇宇默默扭脸,嘴角抽搐,他可以说不么……万一说了殷玦立马就眼泪汪汪给他看怎么办? 至于这小山堆似的黄金宝器,大概只是作为附赠的虫粮吧,龙崇宇将它们全数收进了储物袋中,然后拿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小香包,掏出里面的香草花瓣,然后塞上一两块宝石,再把蛊王放进去道:“我给你缠在手腕上?” 殷玦迫不及待地点头。 “这只蛊王还没有认过主,如果你真的喜欢它的话,下次喂他一点点血。”龙崇宇一边说着,一边牵过他的腕子,白皙的皮肤配着红色的丝线特别地好看。 下山的时候路不好走,所幸的是山的主人已经为他们指明了方向,他们上车以后并没有按着原路返回,而是跟着一只全身泛青光的狸猫改走了另一条小路,小路很窄,也不平整,特别考验龙崇宇的驾驶技术。 殷玦被颠得不行,脸色开始苍白起来,龙崇宇皱眉道:“晕车了?” 殷玦难受得两眼冒星,“我要回青玉里去。” 龙崇宇点点头,他看了看前方望不到头的路,大概一整晚都要行车了,“等明天天亮再出来。” 殷玦虚弱地嗯了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位子上。 青玉里空气异常地清新,殷玦大大地呼吸了一口灵气以后,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躺在竹床上看了会儿书,红色香包晃晃悠悠地坠在手腕上,香包的带子系得不紧,不一会儿,胖虫的脑袋就蹭啊蹭地探了出来。 殷玦将他接到手心里,胖虫睡了一觉感觉身子瘦下去不少,它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殷玦身上的味道,随后发出吱吱的兴奋叫声。 殷玦微微眯起眼睛,弹了一下胖虫莹绿的外壳。 “吱!”胖虫顿时就像颗玻璃球似的咕噜噜滚到了殷玦的衣服上。 殷玦又将他重新捏了起来,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在指尖划了道小口子,把血滴喂到胖虫面前。 胖虫大概又饿了,它立马毫不犹豫地吸吮起来。 殷玦指尖发麻,嘶了一声,再一次将胖虫弹了出去。 胖虫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可怜吧唧地摇摇头重新站起来,又晃晃悠悠地张开翅膀飞回殷玦的手里,讨好般地在殷玦手心蹭了蹭。 殷玦这才拿出一块祖母绿的宝石喂给胖虫…… 这边殷玦给蛊虫喂食喂得正起劲,龙崇宇却在外面发起愁起来。 几个小时出了深山走上正道以后,那只身上泛青的狸猫就失去了踪影,龙崇宇把车停靠在路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凹陷的路面,倒塌的电线杆子,拦腰折断的大树……还有死人…… 不只是丧尸,还有一些匿藏在附近的幸存者,由于房屋倒塌以后不得不跑出来避难,他们遭遇了同样惊惶不安四处逃散的丧尸,一时间,天灾人祸,再没有一丝生存的余地。 大地震! 这就是深山主人要借走青龙的力量去抵挡灾祸的原因,去保全他的领土,也正因为如此,身在领土之中的龙崇宇完全没有想到外面会是这么一番景象。 他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地震的消息,不知道最严重的地方在哪里,不知道临山县有没有受到波及,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避开余震回去,这实在非常糟糕,天灾的威力远远比人祸要来得麻烦。 龙崇宇抽了根烟提神,接下来离开了“领土”的范围路将会越发难走,他重新钻回车里,打开谢信给他们安装的无线电广播,这种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 龙崇宇试着和那边的救援队联系了一下,十来分钟以后,终于通了。 那头接线的人声音沙哑得已经不成样子,在龙崇宇报完身份以后,他立马将谢信叫了过来。 谢信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激动,“殿下你们没事吧?!” “没事。”龙崇宇淡淡道:“我需要你的情报,关于这次地震,还有你们现在的位置,如果可能的话我还要送个人过来。” 车后座上躺着的孩子依旧还在熟睡当中,如果不叫醒他的话估计还能再睡一天——他和殷玦毕竟带着孩子不方便。 “额……”谢信当即就像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听见龙崇宇的声音以后他似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的,那殿下呢?” “他已经休息了。” “哦……”那头谢信只得焦虑地挠着下巴,从手里的一大叠资料中翻出一份地图,有几条公路已经不能走了,他和龙崇宇一边核对着路线一边根据灾后的情况做着简单分析,因为缺乏条件,他只能从一些消息反馈中推断出这次大地震造成的影响和破坏范围,剩下的更进一步的分析还需要时间,毕竟他是在外面出任务,并没有带上先进的设备和技术人员。 谢信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半以后忽然停住了,无线电发出兹兹的响声。 龙崇宇皱起眉头还以为是联络断了,他喂了几声以后谢信的声音才再一次传过来,“……我之前一直试图和县里面联系……可是一直都联系不上。” 谢信突然哽咽了起来,“可是刚才接到消息,说是县里震得很厉害……如果……你们方便的话能不能直接回去?我们已经准备启程了。”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无线电的信号也很不好,兹兹乱窜的电流声响越发让人焦虑,谢信说不清楚情况,龙崇宇只得改变原定的行程计划,总归那里是家,需要好好地守护。 88. 龙崇宇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连夜赶路竟然会被大批的丧尸围堵在断裂的公路上。 整个路面轻易地被撕成了碎片,巨大的缝隙与沟壑横陈着,车子已经过不去了,与汽车一起被阻拦的还有附近城市里涌出来的丧尸部队,黑夜里,他们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他们也同样试图越过巨大的沟壑,不过在龙崇宇的车子出现以后,他们立马就转移了目标。 因为龙崇宇听说原来的路已经走不通了,所以他才改走了连接大城市的高速路段,刚开始还没有那么多丧尸,谁知道越走越不对劲,这丧尸的数量怎么远离了城市反倒密集起来了?三步一撞,两步就有一只丧尸不怕死地往车上扑来。 龙崇宇心道不好,知道怕是前方出了问题,他当机立断调头准备岔上废弃了很久的老路。 谁知道,也就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地震了! 龙崇宇速度飞快地从车顶抽出一把长刀,再一把抓起后座上小孩的衣领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呆在车里虽然能够避开丧尸,但是面对自然灾害的话那就太危险了也太被动了。 地面不停地震颤着,所幸他们处的位置并不与坡地临近,没有滚落的乱石,只有疯狂地被血肉的味道吸引的丧尸,丧尸们在剧烈的震感下根本无法自如行动和站立,但他们还是努力地朝龙崇宇的方向移动着。 龙崇宇也站不稳,他只能一边保持着平衡一边挥起手中的长刀,小孩还一直都昏迷着,龙崇宇把他夹在臂弯里,很是费了不少气力,直到最猛烈的晃动过去,他才将小孩重新扔回车上。 这时候车子已经被颠簸地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其中一个轮胎也陷进了夹缝里。 龙崇宇本能地觉得不太妙,他独身一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大概百来米左右,果然,后路又被切断了。 如果能把车子收起来,他自己过去再带一个孩子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他的储物袋实在太满了,小件能放得下,但SUV的体积却是绝对容不下的,除非他把袋子里的大件倒出来把车换进去……这个办法不好,他的储物袋里装了很多一路收集来的汽油,换出去肯定是亏的。 血腥的气息淤积着无法散去,龙崇宇甩着刀尖上的血只觉得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得等殷玦出来才能实现两全其美的办法。公路两旁是田地,比起车子,丧尸们明显能够活动的范围要大得多,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丧尸前赴后继地朝着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走来。 残破的四肢与诡异的撕咬方式,鲜红的眼睛,使得黑夜里的丧尸异常地令人毛骨悚然,龙崇宇在外面也觉得不好受,只能再一次躲进车里,看来要等到天亮了,他点起一根烟,默默地压制着身体里不断暴躁地翻滚着的力量。 殷玦出来的时间比龙崇宇预计的要早,凌晨六点都不到,外面丧尸的嚎叫声不断,龙崇宇只稍稍小憩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殷玦从副驾上显出身来,完全没有想到眼前会是这样一副状况,倒是他手中的胖虫突然立起了身子,吱吱地叫了起来。 龙崇宇看了胖虫一眼,轻轻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 胖虫瞬间就蹿了出去。 殷玦一愣,不过是转眼间,车前方游荡的几只丧尸就都已经直挺挺地栽倒了下来,胖虫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莹绿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笔直的线。 龙崇宇皱起眉道:“它的吃相实在是太糟糕了。”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飘出的浅淡草香味殷玦一闻就知道,这是上一次龙崇宇做来除臭消毒的药剂。 殷玦:“……” 大概是因为眼前的美食太过丰盛,胖虫开始有些应接不暇,索性就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丧尸脑子里凝结的晶核来吃,所以在龙崇宇他们看来,大部分倒下的丧尸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眼眶被穿了洞。 龙崇宇在胖虫给他们扫路的时候把出现的状况都和殷玦说了一遍,最后下结论道:“我们可能要徒步走一段了,还有那个孩子……” 殷玦表示了解道:“把他叫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光是注射葡萄糖的话是不够的,他们徒步行进期间车子要放进青玉空间,如果孩子中途在车里支撑不住就麻烦了。 小孩被叫醒以后不吵也不闹,只是眼神实在太过迷茫,殷玦来不及给他解释更多,只能先淡淡道:“饿了就把肚子填饱。” 龙崇宇拿出了准备的干粮,面包和火腿肠,小孩是真的饿坏了,对于他来说,在本能的趋势下其他事情完全可以抛之脑后。 殷玦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在小孩吞咽得十分狼狈的时候贴心地送了杯水,结果小孩的注意力就全被他吸引了,眼珠子一瞬地瞬地盯着——前面的这个男人,半张脸被昏暗的光线模糊,却还是分外好看…… 龙崇宇嘴角抽了抽,冷然出声道:“快吃。” 小孩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面包。 殷玦重新给小孩下了沉眠的法术,刚好这个时候胖虫也吃饱回来了,它的身体比走之前足足又胖了一圈,全身的颜色也更鲜艳浓郁了,像是初生的绿笋,只不过,当它打着嗝重新钻回车子里的时候,龙崇宇却从边上端过了一个纸杯,里面盛了满满的草药水。 “把里里外外都给我洗干净了。”龙崇宇顺便再用筷子把它一夹,直接嫌弃地摁进了水里。 胖虫:“……” 殷玦:“……” 外面天色已经擦亮,龙崇宇白天的人格觉醒了,他喜欢干净的事物,轻微洁癖,尤其是最近丧尸频繁在他眼前晃悠,他已经本能地产生了一种生理性厌恶,结果现在,他还不得不等着一只食腐的胖虫吱吱吱地搓腿洗牙,顿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昨天晚上他是怎么同意殷玦养这么个玩意儿的呢? 胖虫委屈归委屈,但即使再有灵性也终究只是一只虫子,于是洗白白以后重新回到主人的手心,主人的手温暖柔软,它又再一次恢复了元气。 路上丧尸七歪八倒躺了一地,不得不说胖虫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殷玦将车子收进青玉,两人便顺着公路徒步行进起来。即使他们表现得冷静再冷静,但其实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焦急的,所以他们移动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甚至都可以赶上行车的最大码速。 在到达一个位置较高的地方时,殷玦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怎么了?”龙崇宇速度比殷玦稍快一些,闻声立马折返回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殷玦摇摇头,鼻尖轻轻嗅了嗅,“我觉得空气里有一股海腥味。”身为海族,天生带着对大海的敏感与好奇,“盐分很重也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上岸了。” 龙崇宇虽然觉得惊诧,但他并没有质疑殷玦的猜想,反倒是很欣慰殷玦愿意将它说出口,“会不会和地震有关?如果海底也被影响了的话,大浪卷着什么东西上岸也不无可能。” 殷玦眉头蹙起道:“太远了,我感觉不出来,这样已经是极限了。”毕竟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沿海还是有些距离的。 龙崇宇牵过他的手,温声安慰道:“没事,有我陪着你。” 殷玦似乎也感觉好了许多,他只是在忐忑不安,那么多年过去,人事变迁,东海或许并不会那么容易再接纳他,尽管侍郎大人和墨析一直都在为此努力,可是他还是在犹豫……还好……至少还有龙崇宇。 他们这样轮换着走路和行车,等车子开到离临山县只剩下几十公里的时候,终于能够看到回归的救援人员的影子了。 因为提前和谢信打过招呼,所以小孩的交接工作也十分顺利,龙崇宇心里挂念着老头子老太太,他们并没有再多耽搁就赶紧重新启程了,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个救援人员还对他们道:“县里的房子塌了不少,车子进不去,路也不通畅,前面已经有队伍去开道了,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落石。” 龙崇宇道了谢,临山临山,就是这点麻烦!他紧接着追问道:“县里的情况严不严重?” 救援人员顿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听说……不太好。” 龙崇宇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路上他不经意地转头,立马就看见了殷玦紧抿双唇的样子,并且眼中闪过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龙崇宇只能压下齿间的酸涩道:“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大不了从头再来。” 殷玦点点头,他想了想道:“我还以为至少可以在那间房子里住上几十年。”即使他是长生不老的怪物,也总会有困乏疲惫的时候,不能回到东海,那么至少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可惜最后还是失望了。 龙崇宇摸了摸殷玦的发顶。 89. 龙崇宇和殷玦怎么也没有想到县里会是这样的状况,他们为了不引人注意,是把车和救援队的车停在一起然后徒步从山里的小路进到重灾区的。 穿过很早以前就设置的安全网,没有了山林坡地的遮掩,眼前的景象才真正叫人震撼。 龙崇宇想到了一个词,叫做地陷。 现在的临山县县城中心就如同被打穿的空心粘土板,几乎四分之一的面积都陷入了地底,二三层的小楼,如今在地缝中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顶尖,而侥幸没有完全陷入地下的也残破不堪,倒塌的房子,倾斜的屋顶,乱石砖瓦满地。 为了防止他人不小心再次踏入地缝,每隔几米就有粗绳或是板子拦截开来并做出提示,在不远处他还注意到了一排临时搭建的矮棚,里面安置着死里逃生出来的县民,他们垂着头无精打采,没有人大声说话,经历了丧尸入侵,又遭遇了这样巨大的变故,似乎都已经无力再为命运作出任何的抵抗了。 殷玦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很长时间都无法回过神来。 临山县的地理位置本来就特殊,夹在两山之间,山虽然不太高,却使得地域扩展不开,经济建设发展也曾经一度停滞不前,但是这里有一个的优势,那就是矿藏。地底下埋了宝贝,悄悄挖一车出来,即使只是粗矿也能挣上数千甚至上万的钱,在末日之前这样的盗采情况根本就是屡禁不止。 挖空了地底,大地震来时靠什么来支撑?在建立安全区的时候有谁会想到竟然酿成了这样的业果? 殷玦和龙崇宇兵分两路,龙崇宇朝着小别墅的方向去了,殷玦则是顺着矮棚挨个寻找。 在见到谢雨的时候,谢雨正拿着一份表格挨着临时搭建的棚子做记录,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再不复往日的整洁,鞋面上也沾满了干黄的泥土,在见到殷玦以后谢雨先是一呆,然后眼眶就迅速地红了,但她还是强忍着酸涩转过脸接着做手头上的工作。安全区里遭遇了这场劫难的幸存者心情才稍稍有所平复,她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哭出声来。 殷玦站得远了些,尽量不影响谢雨工作,结果还没走出几步远,他就又看到了熟悉的人。 墨析和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凑在矮棚里,不知道在絮絮叨叨些什么。 稍微将注意力集中了一点,殷玦就清晰地听到了中年女人的声音,“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啊?养得这么瘦!我记得我刚把她带去给你的时候明明还胖乎乎的!……瞪我干什么!好吧就算条件不好,我们救助站又没缺着你家奶粉!” 还有女童的哭声:“呜呜啊……呜呜呜……” “……她不吃我有什么办法?”墨析坐在板凳上不耐烦地抿着嘴唇,似乎非常无奈困扰的样子,“她就只喜欢含我手指。” 殷玦:“……” “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是在和我炫耀么-_-#……”中年女人似乎也正在强自忍耐着没有爆发,“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黏着你,我们怎么可能把这么宝贝的进化小公主交给你来养。” 墨析:“……” “呜呜呜……呜呜呜……” 墨析头痛地捂住脸,简直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去躲个清静,“快把她抱走!” 中年女人额角青筋啪啪直跳,却还是将孩子抱了起来,搂在臂弯里轻轻地摇晃起来,“不哭不哭,我们先来喝点奶,一定饿了吧。” 女童先是迷迷瞪瞪地看了中年女人一会儿,然后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口齿不清地叫喊着,隐约还能够听出类似“爸爸”的发音。 接下来中年女人怎么哄都没有用了,即使是奶嘴凑到了嘴边,她也一口都不沾,但是当墨析的身影出现在孩子视线里的时候,她的哭声就会开始低弱起来,小模样可怜得厉害。其实孩子长得非常可爱,虽然没有珠圆玉润,但至少脸颊也是滑滑嫩嫩的,并没有女人说得那么夸张,对于一个临时奶爸来说,能照顾到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中年女人叹了一口气,再没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将孩子递到墨析面前道:“……你抱抱她。” 女童立马高兴得挥舞起小手。 墨析沉默了,半晌他才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这段时间我不能抱她。”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墨析并没有去接她手里的东西,但是也没有故意隐瞒自己的情况,他挽起一截袖子,伸出的手臂上覆着着大片大片的黑色腐肉,“我开始蜕皮了,你知道的。”他是蛇妖,每三年会蜕一次皮,再加上性子又阴寒孤僻,本来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独自躲在窝里蜕皮的,但是现在不行了,可是若要经常与人接触又会很麻烦。因为这段时间里他身体会比较虚弱,为了自保,他会不自觉地制造出大量的毒液,甚至是在手指间,皮肤上,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么碰到的人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所以我把她带来你这里。”墨析的眼睛扫过旮旯角里放着的小篮筐和小衣服,“而且你最好还是把那些我碰过的东西用药水再漂一道……我走了。” 女童半天也没等来墨析的碰触,反倒看着他不断走远,于是再一次哭得昏天黑地。 墨析出了矮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殷玦,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苍白的面容立刻染上了几分血色与喜悦,“殿下回来了?” 他刻意地与殷玦保持了距离,却不料殷玦还是走上前道:“嗯,把手给我看看。” 墨析很是犹豫,不过在殷玦稍稍沉眉以后,他还是乖乖地把袖子撸了,手掌摊开来,“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就会好的。” 殷玦点点头,墨析这样的情况早在五百年前他就知道了,“最近很累?” 虽然墨析也很清楚自己的气色不佳,但被殷玦直接点破了还是会有一些尴尬,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抱怨道:“因为小丫头实在是太吵了。” 殷玦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其实他能够感觉出来,墨析比他刚开始见到的时候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墨析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以前的殷玦冷得就像是万年冰封的寒雪,只一个眼神都会让人颤栗,而现在冰雪初融化作涓涓细流,即使依旧行止凉薄,但比起那时已经不知道柔和了多少倍。 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尽管消融了寒雪的人并不是他。 “今晚可能要下雨。”殷玦突然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厚云道。 墨析皱了皱眉头,叛离了海族以后,他一直都是修习的妖族的功法,本来就对预测气象这种事十分不擅长,现在就越发迟钝了。 墨析嘴唇刚动了动,殷玦就表示理解道:“去忙吧。” 小丫头还在不停地哭,中气十足得很,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墨析几个纵身就没影了。 现在尚且不能确定还会不会有较大的余震,县民住进房屋里肯定是极不安全的,可是今晚若要降下丰厚的雨水那么就不得不考虑土壤流失会不会再一次加剧地陷,水源会不会受到污染,伤患之间会不会互相传播疾病等一系列问题了…… 谢雨忙完了以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殷玦的身边,还没开始说话眼泪就掉了。 殷玦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谢雨哽咽着,她不能跟殷玦说,在安全区建立初期就已经有人提出过临山县地下被盗采的问题,可惜因为当时有效抵御丧尸入侵才是考虑选址的最主要因素,所以问题也就被搁置了,再后来到他们发现地洞,本来也应该有所警觉的,可是他们仍然没有,所有人都在忙着探讨变异丧尸与人类进化,甚至调派了县里大量的生力队伍去加强周边的清扫,去与政府抢夺研究资料…… 却没人能想到,在丧尸军团还未出师以前,他们竟然会先遭遇到一场这样严重的灾难。 “多长时间没休息了?”殷玦叹了口气,也尽量地放柔了声音。 谢雨摇摇头,眼眶里虽然满是血丝却还是固执道:“不困,我一会儿还要去曾爷爷那里一趟。” 殷玦倒是并没有去强求,只是淡淡道:“我也有事要过去。” 龙崇宇沿着公路上到山脚,山脚的别墅群受灾的程度比县城中心的房屋要轻一点,墙上虽然能看得出裂痕但好歹还坚挺着没有倒下,老头子老太太不在房子里,应该是跟着救援队去了安全的地方,龙崇宇寻了人问,半个小时以后就到了幸存者们集中的广场上。 平时安全区里根本见不到那么多人,现在却几乎将广场挤得满满当当,人影攒动,不远处还架设着紧急医疗帐篷,不停地有穿着白大褂和训作服的人员进进出出,里面病人塞不下,外面也排了凳子,不少人手上都还挂着吊瓶绑着绷带。 龙崇宇只是随便一扫就看见了自家老头老太太的身影,施粥的棚子下面,老太太掌着大勺对面前拥挤着的人群道:“别挤,都有,麻烦排个队,小孩往前站。”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不意外地也瞥见了站在十米外的龙崇宇。 龙崇宇身材挺拔修长,英俊逼人,站在人群里非常显眼。 老太太朝他挥了挥手,龙崇宇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身边。 老太太虽然站了大半个下午,但是精神还算好,她赶紧用纸碗盛了一份粥递给龙崇宇。 后面排队的立马就有人叫嚣道:“啊啊前面的插队啊!” 老太太见到人心情早就好了,大声解释道:“这是我儿子!我儿子回来了!后面的每人多加一勺咸菜哈!” 众人:“哦哦哦!” 龙崇宇刚要开口说话。 老太太就打断他道:“找你爸去玩吧!他就在后面的棚子里下棋,我正忙着呢快别烦。” 龙崇宇:“……” 这才见上一面就要把他赶走了?龙崇宇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刚到县里时淤积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也终于纾缓开来,老太太现在想得通透了,又觉得重新找到了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关键是她自己乐意,能有事情可做就挺好。 老头子显然比老太太还要看得透,他就搬了颗小木凳和几个年纪相仿的棋友凑在一起,他们面前的棋盘摔破了一个角,少了一颗卒,他们也不在意,还专门去寻了块石子来替代。 龙崇宇静静地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喝完了粥,老头子瞟了他一眼,眼神又重新转回棋盘上,“回来了?” “嗯。” “他呢?” 龙崇宇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对殷玦没有和他一起过来有所不满,“……他被家里人叫走了,一会儿就过来。” “别别。”老头子赶紧晃手,淡定道:“你们好好的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 老头子嫌弃地看了龙崇宇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啊?年轻人有年轻人该做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头一只脚早进棺材了下个棋也不行啊?赶紧的别给我添乱!” 龙崇宇:“……” 龙崇宇嘴角抽搐,又不敢反驳生身父母,于是只能默默地撤了。 下雨的时间和殷玦预报的时间一样,后半夜果然开始淅淅沥沥飞起小雨,不过县里也争取了时间去搭建防雨的帐篷和安置点。 殷玦有事找老太爷,龙崇宇则和谢信一起开车去调集物资,山路虽然挖通了,但为了阻拦丧尸,等所有人都退进安全区以后山路还要再封锁一次,他们忙碌了很久,等雨势渐大才把人散了,接下来守卫的事情就不再由他们负责。 龙崇宇因为着急见殷玦,所以一路上步子飞快,谢信小跑着跟在后面,不怎么敢搭腔,不过他还是看出了龙崇宇的不对劲,“宇哥,你……你很担心殿下吗?他和小雨在一起,现在应该已经到指挥部了吧。” 龙崇宇停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特别地心慌,好像如果他再不快一点赶到殷玦的身边,殷玦就会再消失不见一样。 90. 事实上殷玦并不在所谓的临时指挥部里,空气里的水分不断积压着,潮湿感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下意识地就朝着山上跑去。 谢雨原本还在与人交接着最后收尾的工作,结果听见殷玦道:“我有事先走。”等她转过头来,殷玦的影子都没有了。 小雨开始飞落,竟然带着淡淡的海水咸味,殷玦几个纵身闪过废弃的屋舍和杂乱的街角,他有一种预感,近了,他与那人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只走了十分钟,山脚下别墅里面的住客都已经搬空,但是还有那么一幢是例外,殷玦停在老太爷他们原先居住的房屋前,看着淡淡地散发着白晕的透明光罩,预感这才完完全全得以证实。 这边空气里的灵子特别厚重,虽然已经刻意被驱散了大部分,殷玦抿了抿唇,刚要伸手推门,只见大门就已经缓缓朝他打开。 老太爷向他躬身行礼,殷玦轻轻点了点头,当他跨进去的那一霎那,剧烈的震颤与共鸣让他忍不住连指尖都发起抖来。 “殿下这边。”老太爷拄着拐杖,面容说不上太激动,但明显心情是很复杂的,他将殷玦引进最里间的卧室以后就退下了。 卧室里又是另一个厚重的结界,层层包裹着,撑着已经出现裂缝的墙体,像是蚕茧一般,并且和外面结界的明亮不同,这里黑暗得几乎连任何装饰物都无法照见,更别说那人的身影了,倒是血腥之气迎面扑来,殷玦脸色顿时大变,手心刚聚起一团灵光就听见一个虚弱干哑的声音道:“别。” 殷玦一怔,手心里的白光顷刻间就被黑暗撕成了碎片,但是刚刚那一瞥已经足以让他看清屋里的情形。 半遮半掩的吊顶床帐,深色的被褥,越发衬得躲在暗处的那人苍白得可怕。 “你的头发……”殷玦很难接受他和他的再次相见竟然会是这样。 里面那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奈道:“算了,本来……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的。” 殷玦嘴唇动了动。 “过来。”随着里面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漆黑的浓雾也被慢慢驱散开,视线终于不再模糊,殷玦猛地身体一震,冰凉冷冽的面容上也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床帐里的人伸出了一只手,嶙峋枯瘦,再不复往日的优雅漂亮。 殷玦像小时候一样把手伸过去与他交握着,低下头不敢再往床帐里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深色床单上捕捉到了一缕雪白的发丝,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想象这人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还能不能恢复?” 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殷玦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顿时露出难过的表情。他们之间血缘的羁绊不说多么深厚,但至少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对,到现在,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殷玦就能读出对方的情绪,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自己。 大概是受了很严重的伤,那人身上血腥味重得让殷玦无法忽视,“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这是秘密~”床帐里的人笑了一下,反倒是摸了摸殷玦的脸,语气微微下沉道:“你的事情我听侍郎大人说了。” 殷玦没有躲开他的碰触,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人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他对你好么?” 殷玦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双枯瘦的手抚上他后颈的契约花纹,“即便是这样?” 殷玦想了想,淡淡道:“即使是这样。” 那人一时间似乎连笑容都有些凝固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是么,陪我再说说吧,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龙崇宇是怎么找到他的并不重要,事实上他们当时都并没有刻意地去寻找对方,至少在龙崇宇换了肉身的那二十多年里是这样没错,他们都试图将那段回忆深深埋藏,结果反倒阴差阳错地相遇。 龙崇宇那时候对待殷玦的样子,是真正的无措,无法规劝自己放手,明明他等了那么久,等到失而复得,满心的欢喜也被殷玦惊惶的模样捻碎,于是他只能先冷下心来,死死把振翅欲飞的鸟儿扼在手里,他怕殷玦走,他怕殷玦又让他再等另一个五百年。 殷玦后来想一想,虽然龙崇宇性格偏执,即使温柔时也不改霸道本性,但是再也不会有人比龙崇宇更爱他了。 他享受那种被宠爱的感觉,即使是前任龙君现在亲口对他说,“在那人心里或许有一件事永远比你重要,你能忍受得了吗?” 殷玦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干脆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上前任龙君的腿,捂住耳朵道:“能的。” 凑近了看,前任龙君的模样变化真的很大,青丝成雪,再不复往日的风华绝代,似乎连眼角都开始有了细纹,他在慢慢垂暮,甚至连青龙生命中最强盛的壮年期都还没有来得及经历和感受。 殷玦不知道是什么耗尽了这人最好的生命,他不敢再开口询问。 前任龙君慢慢抚摸着殷玦的后颈,与他的衰弱相比,殷玦虽然魂魄四散使得成长速度打了一些折扣,但并不妨碍他出落得越发美好,而且竟然还会露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 前任龙君半是欣慰半是难过,“你现在不听我说,以后就听不到了。” 殷玦不想听,可是他最后还是听了,他静静地听着前任龙君虚弱地吐出残酷的话语,比以前任何阻止他和龙崇宇在一起的人都要伤他更深,因为他告诉了他一件事,关于龙崇宇的血海深仇。 前任龙君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从我这里知道事情的真相总比有一天你被他不明不白地伤害要好。” 殷玦惨白着脸,无意识地看向前任龙君毫无血色的唇瓣,唇瓣开开合合,他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声对不起。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滑进领子里,龙崇宇只觉得彻骨地寒冷,来到半道上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凝神仔细一看,通往别墅区的坡路上竟然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 浅金色的长衫在狂风中飞扬,雨幕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却见他雪白的发丝滴水不沾,整个人都未被雨水浸湿,像是包裹着一层透明细腻的膜。 龙崇宇停下脚步,神经高度戒备。 “九婴?”那人敛了敛轻薄的广袖,稍带了一丝兴味,“的确非常罕见。” 龙崇宇先是眉头狠狠一皱,“海族?” 那人点点头,眼眸明亮犀利,如果说殷玦的眼睛是无波的古井深潭,那么这人的便是耀着金辉的湖水,只可惜似乎病得不轻,从各种意义上——“死在这里或者和殷玦分开,选一个。” “这么狂妄?”龙崇宇嘴角勾了勾,虽然他对这人的身份很感兴趣,但是显然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先给我滚开,赶时间。” “这可不行。”那人眼神变冷,毫无血色的唇角紧抿着,他默不吭声地盯了龙崇宇好一会儿,终于也打消了和龙崇宇闲扯的心思,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叫殷浅,可能名字你会觉得很陌生……”他说着停顿了下,组织了会儿语言,“不过我想如果我这样介绍的话,你大概印象会深刻一点。六百多年前,是我屠的龙溪山,山下三百余口村民,其中包括一百零三口妇孺老弱,皆被我用作献祭的……”他话音未落,龙崇宇手中魔气凝结的刀刃就已经逼在眼前。 前任龙君长袖一甩,直接抬手格挡,锋利的刃口砸在柔软的料子上,竟然只划出了浅浅的纹路。 龙崇宇身影瞬间退回原地,他还没有失去心智,一味地强攻肯定是不行的,“鲛绡?” “没错。”殷浅掸了掸袖子,不咸不淡道,“除非你重新拿起魔剑,否则,想要伤我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即使我没有穿着鲛绡纱。” 龙崇宇眼神一闪,恨意被隐藏得很深。 “魔剑认主,只要你需要它,不管它在哪里都可以被召唤。” “……” “怎么?血海深仇不想报了?” 龙崇宇冷冷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殷浅嘴角微微一弯,“我想说的是,报仇和殷玦,你选一个。” “你实在太狂妄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敢下手杀你呢?”龙崇宇体内的气息瞬间暴虐起来,瞳孔也开始泛起血一般的颜色。他想起了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那么多年过去了,龙溪山脚下血流成河的景象他还是依旧无法抛之脑后。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只能选一个。”殷浅用袖子藏起自己刚才因为格挡而青筋凸起、甚至连细小血管都开始破裂的右手,“你可知我当时是为何屠的龙溪山?” ——第三季·青龙出世·完—— 最终卷:命中注定 91. 龙崇宇怒不可遏,沉声道:“不管是何理由,做了便是做了。” “不想听理由么……”殷浅眼神一黯,淡淡开口,“还是你已经选择好了?” 龙崇宇一语不发,源源不断的魔气在手心翻滚着重新凝成一把利刃,他看着殷浅,杀意漫天。 殷浅扯了扯嘴角,他实在有些笑不出来了,虽然这是已经预想到的结果,但是当眼前的男人甚至连犹豫都未曾有过的时候,他还是为殷玦不值,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明明血统高贵,却为了这个男人甘愿签订契约被奴役驱使,明明面冷心热,却连最纯粹的心意都要遭到对方践踏。 根本就不值得,本来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既然劝导和告诫都无法让殷玦做出明智的抉择,那么就让他来为殷玦了断吧。 “多说无益。”殷浅松开手里紧紧攥着的袖口,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绳将披散的头发束起,雪白的发丝衬着大红的颜色,夜雨中,灵光点照下更添了几分风华,“如果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龙崇宇眼神一凛,下一秒,整个人已经和殷浅短兵相接。 匕首甚是犀利,可惜很难破开鲛绡纱的防御,倒是他的力量瞬间爆发了出来,生生凭着一丝冲力将殷浅压制得倒退一步,脚下路面迸裂,几乎抬不起手来。 他们相互碰撞的那一刹那,兵器的哀鸣嚣泣声,衣袖的摇摆作响声和大雨的冲刷击打声全都在耳际炸响,殷浅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刚要再送出一掌,却只见龙崇宇忽然一个翻身,借力直接越过了他蹿到了他背后的通往别墅区的公路上。 殷浅瞬间睁大了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龙崇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焦心地朝感应到殷玦的方向走去。 殷浅身体僵直得厉害,他蓦地回身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报仇了?!” “对我来说……”龙崇宇的声音像是浸湿了雨水般有些听不清晰,“不会再有任何……比他更重要了……” 殷浅嘴唇动了动。 “他现在一定很伤心,所以……”龙崇宇顿了一下,话没有说全,剩下的后半句是“我要尽快赶到他身边。” 殷浅眼眶刹红,龙崇宇的话语就像是一道惊雷,震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时男人身影都快模糊了,他只得突然出声叫道:“等等。” 龙崇宇微微偏过头,刚才全身沸腾着的杀意已经慢慢平息,他语气冷漠道:“你还有何事?” “理由不听的话那可否听一下解释?”殷浅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凌厉模样消失不见,“你总得知道他为什么会伤心。” 龙崇宇抿了下唇,声音沙哑道:“理由和解释有什么区别?” “有,如果你选择报仇,我就不会告诉你下面这些。”殷浅淡淡道,“他要化形了,就这几天。” 龙崇宇面色难看,指节攥得发白。 “本来不应该那么快的,我赶着出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殷浅像是想要慢慢地折磨龙崇宇一般,半晌才接着道:“不过就在刚才,我确定了一件事……” “就是因为这件事,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龙崇宇压制着怒火自行猜测道。 殷浅看着他的眼神也带着三分气恼七分愤恨,“的确如此,不过关键在你,而我并不信任你。” 龙崇宇勾了勾嘴角,“不需要。”只要殷玦相信他就足够了。 大约六百多年前,东海镇海之宝被盗,殷浅也因此遭遇了最亲密之人的第二次背叛,可是他却不能把此事声张出去,因为镇海之宝的丢失也就意味着东海将面临巨大的动荡。 那时候殷浅痛苦地几乎没办法面对,在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以后,他到处寻找着可以替代的法宝,直到最后他来到了龙溪山。 龙溪山下的小村庄阡陌交通,村民民风淳朴,他却为了隐世法宝,花了两夜的时间在山下画了献祭的阵法,眼睁睁地看着几百村民凄惨地叫喊着被法阵吸取了全部魂魄。 法宝被引出后,殷浅顾不得消除作法的痕迹,苍白着脸一路捧着那颗莹润的珠子跑回了东海。镇海池水干涸得很快,原本应该放置法宝的地方空空如也。他拿了那颗圆润剔透却看不出如传说中那般神奇的珠子去顶替,片刻后,池水竟然真的再一次活了,从池边满溢。 而整个东海,也慢慢开始从植物死亡、瘟疫频发的诅咒之症中解脱出来。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那颗珠子也没有能坚持很久,我把它放进了一块玉里。” 龙崇宇脸色变了变,“殷玦手里的那块玉?” 殷浅点点头,“想必也是因此他才得以保住性命,而现在,恐怕也是要靠着这颗珠子化形的。” 龙崇宇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用陈述的语气道:“你觉得他会把珠子还给我。” 殷浅冷冰冰地看着他,“不,我觉得还可能出现更伤人的方式,比如说……你直接厌恶他的存在。” 龙崇宇立马就皱了眉,坚定地反驳道:“这不可能。” 殷浅暗地里观察了龙崇宇很久,直到现在悄悄扣紧了鲛绡的手指才算放松下来,其实刚才只要龙崇宇稍稍显出一丝犹豫,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再留情的。 殷浅淡淡道:“我做的孽我自己担,你可以恨我,但他是无辜的。” 在这一点上龙崇宇难得和前任龙君达成共识,他甚至庆幸那颗珠子在五百年前保住了殷玦的命,至于血债,自然是要算到这位的头上。 不过,报仇于他而言,终究不抵殷玦重要,这是几百年前就已经明晰的事,现在只不过是再一次确认心意罢了。 龙崇宇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雨里。 殷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最后说的一句话,“现在用来镇海的是我,报应不爽,你会如愿的。” 龙崇宇的选择出乎他的意料,又似在情理之中,难怪殷玦会喜欢这个男人,殷浅心里酸疼得厉害,摇摇晃晃地回程了。 龙崇宇全身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他回想着刚才那人说过的话,只恨不得自己能够再快一点,他感觉到了殷玦的不安和害怕,像刀子一样尖刻地刮在他的心上。 龙崇宇非常气恼,气恼殷玦的不信任,也气恼往日对殷玦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为什么不能再对他更好一点呢?为什么不能多倾诉几次爱语呢?以至于殷玦在得知了旧事的情况下竟然无法信任他,并且那么地伤心与无助。 龙崇宇是在他和殷玦的房子里发现人的,别墅还是原来的别墅,墙面上一丝缝隙也无,因为他离开时用法术加持过所以完好无损,与他和殷玦离开时一模一样。 屋子里没有灯,虽然这样的光线对于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是当他看见殷玦正低伏着身体撑在料理台边上,对着垃圾桶干呕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灰暗了。 “你在做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将殷玦压制在了料理台上。 “唔!”殷玦捂住被撞疼的胃,一不小心痛呼出声,他的额头上沾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他缓缓地睁开眼看了看龙崇宇,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龙崇宇被吓得狠了,赶紧将殷玦打横抱到了松软的沙发上。 殷玦软趴趴地缩成一团,他手忙脚乱地端过水杯给殷玦漱口,然后又兑了一杯柠檬水给他止吐。柠檬是从储物袋里翻出来的,还算新鲜,只不过龙崇宇心乱得不行,把东西弄得一团糟。 又酸又苦,龙崇宇小心地喂着殷玦喝了一点,然后殷玦就撇开头不再张口了。 龙崇宇给他擦了嘴角,又急又气地搂进怀里轻轻揉按着刚才撞疼的地方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难不难受?” 殷玦呆呆地摇了摇头。 龙崇宇抱着他心疼地啄吻着他的眼角和嘴唇,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又把殷玦勒得疼了,都不敢太用力。 等殷玦脸色终于开始不那么苍白以后,龙崇宇才重新帮他调整了一个姿势,以便自己能够更好地将他拥入怀中亲吻。 殷玦半晌才出声道:“他呢?” 龙崇宇知道殷玦指的人是谁,“他回去了。” 殷玦漆黑幽静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龙崇宇看了一会儿,似乎心脏才从长时间的停滞中跳动起来,“那……那你……” 龙崇宇眼神有些黯淡,声音也透着一丝委屈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殷玦小扇似的睫毛上还凝着之前强迫自己呕吐时坠上的泪花,现在他就这么咬着嘴唇眼神万分难过,龙崇宇真是再怎么生气也说不出重话来了。 过了一会儿,殷玦这才小声地哽咽道:“我以为你会不要我……” 92. 龙崇宇的心脏瞬间揪成一团,疼得连指尖都开始发颤,他抱紧了殷玦的身体,殷玦的皮肤很凉,瘦削的肩头更是在他的掌心下瑟瑟发抖,“不会的……不会的,我……”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殷玦抖得更厉害了,原来那么长时间他都一直无法给予殷玦安全感,他想说明明我爱你并不比你少……为什么你就不能信我? 龙崇宇眼眶也跟着迅速涨红,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去吻殷玦湿漉漉的眼帘,然后认真地看着他道:“我那么爱你,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殷玦抿着嘴唇望着他的眼神一瞬不瞬,表情苍白而苦涩。 五百年前龙崇宇也应该是喜欢他的,可还不是毫不犹豫地捅了他一剑……他怎么还敢那么笃定地去相信? 龙崇宇只觉得心里越发疼痛,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来安慰曾经被他伤透了心的人,“我不会不要你。” “……嗯。”殷玦伸出袖子抹干泛湿的眼角,他想了想道:“我想去睡一会儿。” 龙崇宇赶忙道:“胃里还是不舒服?喝一点水再去睡好不好?我重新帮你弄一杯。”他一边说着一边放开殷玦站起身来。 殷玦摇摇头,“我想回玉里睡。” 龙崇宇顿时脸色难看。 殷玦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他弯曲的背脊僵了僵,没由来地让自己心痛。 龙崇宇慢慢坐回沙发上道:“在外面睡吧,我陪着你……也别睡太久,每次看着你昏睡不醒我都会害怕。” 殷玦半晌才应了一声,带着一点点哭腔将脸贴在龙崇宇的后背上,烫帖的温度直接暖到心里。 龙崇宇从后面抓过殷玦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然后十指相扣,“你再信我一次……”说完顿了一顿,“我会对你好的。” “……我再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什么?”龙崇宇立马就被殷玦气得哭笑不得,他转身把殷玦重新推倒在沙发上,压上他的身体道:“你都不知道我多宝贝你。” 殷玦像是兔子似的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瞄向别处。 龙崇宇垂首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着情话,“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在我心里,再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殷玦现在连脸颊也开始泛红了,他打算翻个身不搭理龙崇宇,结果却不知道是扭到了哪,他忽然脸色一白,捂住腹部痛哼出声。 龙崇宇还没来得及接着告白就又是一惊,手足无措从他身上翻下来,“还有哪里痛?我看看,我看看……” 殷玦胃部痉挛得厉害,趴在沙发边上想吐又吐不出来,脸色又白了下去。 龙崇宇半蹲在地上,手指攥得很紧,他很生气,他想压着殷玦狠狠操他一顿,让他知道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严重性及后果,可是现在,他看着殷玦难受地红着眼眶,伸出手让他抱抱,他的心忽然就给揉碎了,又酸又胀地痛着。 龙崇宇把殷玦抱进了房间,脱掉衣服和鞋,用松软的被子裹成一只粽子,“下次别这样了。” 殷玦则闭着眼睛苍白着脸缩在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角道:“我只是想把它给你。”上次误吞了宝珠,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吐出来,结果事实证明……那怎么可能吐得出来TAT。 “你敢!”龙崇宇黑了脸,把他的手重新塞回被窝里,恶狠狠道:“下次你要再自作主张,我就……就……” 殷玦眨巴眼看他。 “把你做到怀孕!” 殷玦:“QAQ可……可是我不会怀孕……” 龙崇宇阴气森森地瞥了他一眼,“那就一直做,做到怀为止!” 殷玦:“=口=……” 挨近凌晨的时候,殷玦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睡意,他枕着龙崇宇的手臂,安安静静地听龙崇宇说话。 两人窝在一起谈了好长时间,直到讲到今天晚上殷浅的事,殷玦这才忐忑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不敢直接询问龙崇宇关于殷浅的事,虽然他很担心殷浅。 龙崇宇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反倒是主动坦白并安慰道:“他一上来就问我是选他还是选你,我必须选你啊,所以我们只过了两招就散了。” 殷玦:“……” 殷玦虽然不敢露出怀疑的表情,但是总觉得以殷浅的脾气不会那么好相与。 龙崇宇凑过去含他的耳垂,温声道:“结果我那么着急地赶回来,你却伤了我的心。” 殷玦蓦地抬头看他,龙崇宇眼神黯淡,笑得很是无奈,“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可是你的亲人却并不喜欢我。” 殷玦慌乱地伸手去搂龙崇宇的脖颈,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胸膛上,片刻才小声道:“我喜欢……” 龙崇宇说了半天的情话终于等到了一句告白,心里总算安慰不少,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亲手解开殷玦心里的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殷玦身体僵了一下,龙崇宇抚摸着他的背让他又逐渐冷静下来。 “我那时候机缘巧合拿到了魔剑,整个人都被报仇的欲望冲昏了头了,我并不知道你就是……”龙崇宇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并不是想为自己寻找借口,只是他们当时素未蒙面,殷玦能够认出他,可是他却不能凭样貌认出殷玦,“我很后悔。” 殷玦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 “也很想你……” 五百年前的事一直是殷玦心里的结,如果龙崇宇不提他还能装作已经忘记,可是现在这道疮疤再一次被龙崇宇揭开,赤裸裸地袒露出他最脆弱最疼痛的那一部分。 龙崇宇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一剑有多伤他的心,虽然他能够体谅他,但是仅此而已了。 “以后要好好补偿我。”殷玦攥着龙崇宇的衣领,眼神沉凝如水。 龙崇宇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得仿佛是在宣读誓言。 因为连夜的阴雨,早晨没有丁点柔和的阳光,密布的积云沉甸甸地压在上空,看得人心生倦意,殷玦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小憩,并且淡淡道:“要叫我起床。” 龙崇宇应下了,结果等到下午,他睁开眼轻轻地推了推怀里的殷玦,“现在外面雨小了很多,你要去哪我陪你。” 殷玦枕着他的肩头一动不动。 龙崇宇又叫了两次,甚至将人直接从被窝里抱出,结果殷玦还是依旧紧闭着眼,手臂从被子边缘无意识地垂落下去。 龙崇宇的心也跟着猛地颤了一下,瞬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叫不醒殷玦,龙崇宇不知道那几分钟是怎么强迫自己冷静的,殷玦紧闭着眼,脸色与他睡下去时并无差别,苍白而倦怠。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殷玦竟真的一睡不醒。 龙崇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殷玦身上穿的衣服太薄,他就直接用毯子裹紧了,打横抱着跑出门去。 门外大雨瓢泼,龙崇宇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顾着没命地抱着殷玦奔跑,根本没想起来还可以施法挡一挡,他自己身上淋了个湿透,殷玦却被他用外衣遮住了大部分雨水。 殷玦即使是在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也没能醒来,龙崇宇抱着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如此疲惫过,他抱着他最喜欢的人,最珍视的宝物,他的分量之重,压在他的心口让他无法喘上气来。 93. 敲开殷浅现在暂居的那幢别墅大门的时候,老太爷正在监督谢信熬煮草药,两人站在厨房里,隔着一道窗户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雨幕中抱着殷玦跑来的龙崇宇。 龙崇宇全身湿透,雨水顺着眼角滑落至下颌,他紧紧将殷玦护在胸前,焦急万分道:“快……快看看他。” 老太爷当即脸色就变了,屋里面还坐着其他人。 殷浅比较喜欢湿润的气候,连夜的大雨加湿了空气中的水分,终于减缓了他胸口的沉闷感。他找谢雨拿了一套男装,因为谢雨曾经带着殷玦去采购过衣服,所以她那里还留了一套备用的,虽然殷浅穿上后稍显紧绷不过他并不怎么挑剔,只是那头白发不太好打理。 殷浅不谈,谢雨也不敢在他面前多问,她能够感觉得出来殷浅和殷玦是不一样的,这或许还和第一印象有关,殷玦给她的感觉虽然冷,心却是软的,而这一位光是在她面前坐着微笑就够让她慌了。 殷浅的手腕上破了好几条明显的血管,可怪的是伤口开了,看起来狰狞异常,血却是流不出几滴,这枯瘦地根本不像一个男人的手! 谢雨看着害怕,心里也紧张,导致她蘸着药膏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殷浅轻轻弯了弯嘴角,淡淡道:“我自己来吧。” 谢雨赶紧摇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来!很快就好!” “嗯。”殷浅静静地靠坐在沙发背上,目光越过朦胧的窗玻璃,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直到大门传来嘭地一声巨响,紧接着谢信吓得慌不择路地带着人从外面冲进客厅,原本相看无言的两人这才惊讶地站起身来。 从门口到客厅溅了一地的水渍,殷玦被龙崇宇小心地用毯子和衣服包裹着,只露出脖颈一点点苍白的皮肤。 “把他放下我看看。”殷浅立马收起了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他想伸手去接龙崇宇怀里的人,结果龙崇宇却转身先他一步错开了身,大步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将殷玦放在柔软干净的被褥上,关切地擦干他沾湿的皮肤。 殷浅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只是轻轻地将手心覆在殷玦额头停顿了一会儿,微弱的荧光在手心时隐时灭。 “怎么样?”龙崇宇因为身上有水所以不敢往床沿上坐,他其实急得都快疯了,看见殷浅那慢吞吞的模样只觉得越发恨得牙牙痒。 殷浅斜眼默默地盯着龙崇宇看了一会儿,直把龙崇宇看得脸色数变。 殷浅不咸不淡道:“没事。” 龙崇宇:“……” 龙崇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按捺下脾气问道:“那他怎么不醒?什么时候会醒?” 殷浅挑了下眉,调笑道:“你吻过他了么?” 龙崇宇摇摇头头又迷惑地点点头,不知道殷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殷浅转过脸噗地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龙崇宇愣了一下,再傻也该知道自己是被耍了,虽然白天的他脾气还算好,但他并不能接受在殷玦的事情上开这样的玩笑。 龙崇宇沉声道:“我警告你……” “好了让他睡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殷浅又恢复了常态,神色平静而认真地打断道,他帮殷玦笼了下被子便施施然地出房间去了。 龙崇宇在心里骂了声“靠”,看了站在墙角边回不过神来的兄妹俩一眼,老太爷咳嗽个不停,“你们来扶我一把。” 谢雨&谢信:“哦哦哦!” 等闲杂人员都散了,龙崇宇又仔仔细细地看了殷玦一会儿,殷玦睡得正熟,睫毛下落了两道阴影,美好而单纯,甚至温暖地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龙崇宇皱着眉头俯身在殷玦的唇瓣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醒过来。” 殷玦沉眠着还是一动不动。 龙崇宇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最后他只能揉揉额角,脸色很不好看地出了房门,心道果然他就不应该听信殷浅的蠢话! 大雨没有停息的迹象反倒越下越有形成暴风雨的趋势,积水加深了地陷,现在整个临山县坍塌最严重的地方集中在一个角,离着大坑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就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没有人敢靠近,尽管安抚群众情绪的工作是重中之重,但恐慌经过一夜的煎熬,还是不知不觉地慢慢盘踞在人们心头。 临时搭建的棚子是受不住一夜风雨的摧残的,正是倒春寒的日子,夜晚冷气嗖嗖地从人脚底往头上冒,等好不容易挨到早晨,暴风雨汇聚的水洼又浸湿了不少的物资和被褥。 有几个体弱的孩子已经开始发起了低烧,负责照顾孤儿的中年女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顶着瓢泼大雨往作指挥的棚子跑,她缺药,缺食物,缺热水,连墨析做给女童喝的米糊糊也快瓜分完了,她很急,可是在冲进指挥棚以后她才知道,不只是孩子们,几乎每块区域的负责人都挤在指挥中心等指示,他们需要物资防寒防冻,需要人手重新修缮避雨的住所……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现在留在指挥棚的是老鹤妖,几个小时前替下海族的老太爷坐镇中心,他能调集的人数虽然多,但是物资是真的非常吃紧了,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药品,更何况现在雨下那么大……各方面都没有条件啊! 老鹤妖躲在棚子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人们的叫骂声,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苦。 房子坍塌以后,有一部分物资遗留在了废墟之中,妖族已经组织了队员前去小心挖掘,苍蝇再小也是肉,半夜的时间他们还是翻找出了不少东西,涂梓领着小狼崽也在废墟里面“淘宝”,小狼崽身上蓬松的毛早被打得湿透,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可怜。 与此同时,负责煮大锅饭的阿姨们已经用大桶准备好了熟鸡蛋准备发送下去。还是有希望的吧,所有人都在祈祷着。 “我不同意!”龙崇宇腾地站起身来一脚踹开身前的玻璃茶几,然后倾身狠狠扼住殷浅的脖子,眼神发冷道:“让他马上醒过来。” “敢威胁我?”殷浅被扼了脖子,脸色立马变得惨白,不过他还是笑弯了眼角,艰涩地发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我开始后悔带他来找你了。”龙崇宇略一思量,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松开手,经过商谈他已经很难再给殷浅面子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他好,而他自己也愿意?”殷浅看龙崇宇的眼神带着三分苛责七分戏谑,“身为龙君,有些责任是从出生开始就要承担的,你以为他在玩家家酒?” “那也必须先征得我的同意!他必须马上在我面前醒过来。”其他的只要殷玦乐意!他根本就不在乎!龙崇宇站在殷浅身前,焦虑的神情根本掩饰不住,殷玦一天不醒,他就一天都没有办法安下心来,即使他知道殷玦是安全的,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漫长等待的本身就是一把粗粝的刀,每每磨在心上都是痛苦。 殷浅揉了揉刚才被掐出指印的脖颈,气哼哼地扭头自言自语道:“我果然天生就无法和魔族沟通……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恐怖分子……暴力狂……大局!责任懂不懂?!” “我管你!” “操!” …… 老太爷坐在隔壁沙发上只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他与殷浅私交甚少,不敢轻易插嘴,虽然他也很想暴躁地怒吼一声:“你们的脑回路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好吗!”就算不对盘,可这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 94. 谢雨之前看着势头不对,没直接端着茶进客厅,现在战火暂熄,她躲在厨房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殷浅刚被掐了脖子,嗓子不好受,结果等了半天不见谢雨倒茶回来,他不由地轻轻皱了皱眉,金湖漾波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那个小丫头呢?” 老太爷正准备叫人,谢雨就立马乖巧地低着头送茶水进来了。 殷浅润了润嗓子,缓缓开口道:“好了,这件事情还需要酝酿一下,左右不过是几天的事,不要急。” 龙崇宇想起殷玦苍白的睡颜,怎么可能不急呢? 殷浅淡淡地起身对谢雨道:“小丫头陪我出去走走。” “好的。”谢雨看了沉冷地靠在沙发里的龙崇宇一眼,取了伞跟上殷浅。 殷浅一身简约风的休闲装,长腿细腰,素白长发藏进衬衫后领里,他并没有使用法术挡雨,反倒非常自然地接过谢雨手中的黑色大伞。 谢雨吓了一跳,慌忙道:“我来撑!” “哪有让姑娘家撑伞的道理。”殷浅嘴角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微微将伞向谢雨那头倾斜了一点,“过来一点,你离我那么远会淋湿的。” 谢雨觉得自己被殷浅的音容蛊惑了,明明是个一身病气的男人,手也不似寻常男人那样宽厚,可是为她撑起的伞却那样地稳,仿佛只要躲在他的伞下他就能庇护她的整个世界…… 妈蛋,病美人独自强撑神马的真是不要太诱惑啊!她已经满脸通红就快沦陷了。 殷浅时不时地询问谢雨一些关于临山县的灾后情况,谢雨回答得非常认真,两人慢慢地沿着下山的路朝人群集中的广场方向走去,过来一会儿,殷浅低声问道:“你也觉得我咄咄逼人了么?” “啊?”话题跳转太快谢雨没能及时跟上。 “算了。” “哦……”谢雨有些低落地应声,她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倒真是有个问题她十分不解,“您不喜欢殿下的……嗯……那谁谁吗?” 谢雨好奇心收不住,又怕触了殷浅的雷区,所以就把龙崇宇的名字用那谁谁给马赛克了,殷浅见谢雨一边好奇得要死,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怕他生气,觉得很有趣,便反问道:“你认为呢?” 谢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不敢接茬。 殷浅笑了一下,“其实我很满意。”从那个男人义无反顾地选择殷玦起他的心情就一直都很好,“我之前还很担心,但是现在感觉轻松多了,他会比我陪在殷玦身边的时间要更长,你看他今天那么生气,不过是为了让殷玦能够早几天醒过来……” 谢雨点点头,其实她认为殷浅并没有错,不过龙崇宇的反应确实有些大了。 “并且,他会觉得……”殷浅弯腰凑到谢雨耳边,吐气如兰,“他等着苏醒的是五百年前被他伤害的龙君,因为他的过错和必须守护东海的责任……无可避免地陷入沉眠……他会难过,我是故意的。” 谢雨红着脸缩起脖颈的样子像极了某些软绵的小动物。 殷浅轻笑出声,“其实要叫醒你家殿下也很容易,可是我就是不想让那暴力分子得逞,怎么办?我是不是很坏?” 谢雨:“……” 简直坏透了,谢雨被带有腹黑属性的病美人迷得七晕八素,义无反顾地接下了一个妖言惑众的任务。 虽然讨厌殷浅,但是因为怕殷玦化形中途出岔子,所以龙崇宇也不敢随便就带他离开,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屋,屋里又自带洗手间,如非必要,龙崇宇是连卧室门都不出的。 殷浅和龙崇宇相看两厌,最好就是不见,白天龙崇宇或许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了还能跟殷浅点个头算是打招呼,到了夜里那就是直接无视或者再加一个冷眼。 龙崇宇没有办法让殷玦立刻醒来,他的龙君还需要依仗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并且不得不遵循那个男人的提议,尽管那个提议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但他还是为此非常生气,只是因为他的龙君。 龙崇宇沉默地伸手拨开殷玦额前的发丝,不过没关系,殷玦到时候若是不高兴了,他自会带他离开。 不知何时起,临山县里竟然盛传起一则流言,讲的是一个青年幸存者不堪现世折磨,跑到后山准备自杀之际忽见前方密林深处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青色光影,形似龙爪钩住巨木,龙身直插云霄而不可见。 然后他就一脚踩空从垒得高高的石头上摔下去了,爬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上吊用的粗绳,但是奇迹般地连个擦伤都没有,他想去再看那龙爪一眼,可是除了阴森森的树林哪有什么奇异的光影? 青年茫然地呆坐在原地,直到巡逻队员搜山的时候发现了他,回去以后他一直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连最亲密的一同走到现在的队友都没有言明,然后第三天,他发现不只是他一人撞见了这样的奇景。 作为目击者,青年也加入到了那些人的疯狂讨论中,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甚至连临山县的相关管理人员也出来辟谣道:“虽然盛传这个地方几千年前出现过一条神龙,但那毕竟是小说,是野史,亦或是绘本里杜撰来的,现在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扯尼玛的蛋,那你倒是说说,现在满世界的丧尸是怎么回事?” “我想请问负责人,临山县本来应该是处于相对安全的非地震带上,但是此次地震频频发生又是怎么回事?”那名有幸近距离龙爪的青年感觉到自己心目中的神明遭受了质疑,遂即满脸怒意地抓着一只喝干的矿泉水瓶爬上负责人说话的演说台。 这次讲话的负责人接到了上面模棱两可的命令,只说是让他稳住群众情绪,他本身是一名妖族,什么破除封建迷信,他都没那个脸开口接着往下讲,心里虚得要死,更何况看着下面自己同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再看看被青年举到他面前充当采访话筒的水瓶,“……”他真是恨不得变回原形溜得无影无踪。 青年见负责人涨红了脸,他自己就一把抢过那人的扩音喇叭,大声喊道:“我是亲眼所见,可能你们会觉得我荒谬,但是作为一名曾经的无神论者,你们可想过,为什么我们的家园会变成这样?” “这是因果报应,不是封建迷信!” 一时间群情激奋,不管是喝彩的还是唾骂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负责人一看事情不妙,连忙跑去找更高一级的人员请示。 连原本端着饭碗大口喝着米粥的五六岁孩童都全跑到了广场中央,群众聚集在一起,从住棚里跑出来看热闹的人数越来越多。 躲在不显眼的位置上的谢雨不免有些担忧,她看了看身边的殷浅小声询问道:“会不会出事?” 殷浅摇摇头道:“我倒是觉得还欠了点火候。” 谢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略一思索道:“还是先压一压吧。”有些东西施加的压力越大,它反弹的便越发厉害,只是时间又得拖得久了。 殷浅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估计那人都等得急了。” 谢雨知道殷浅说的是龙崇宇,这么些天过去,殷浅布的局一点动静都没有,龙崇宇非常焦躁不安,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这样也压不下心里的慌乱。 龙崇宇还怕殷玦闻了味道对身体不好,于是可苦了他们这些人,每天晚上结束工作以后回家看到的就是那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翘着腿靠在沙发背上,即使是脸皮厚如殷浅也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他那满含戾气与杀意的眼神了。 也就在这个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猛地摇晃间,原本正要跑去帮忙的谢雨竟然一脚踏空差点摔进路边排水的坑道里,要不是殷浅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摔得头破血流加上骨折都是轻的。 谢雨跌倒在地上一时错愕,她呆呆地看向广场人群密集的方向,那里也在众人初时的茫然过后,开始了另一场新的动乱。 众人拥挤时的谩骂声,女人的惨叫声,小孩的哭泣声,他们相互推搡着,就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着,维持现场安全的工作人员也是一片混乱。 哪里还有可以栖身的地方? 这世道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站在演讲台上的青年也因为台子的坍塌而摔了下来,他的手里还握着那个扩音器,于是一咬牙重新站起来大声道:“不要乱跑!不要跑!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要乱跑!蹲下!蹲下!” “这里是广场!是最开阔的地方了!你们还能去哪?!” 地面猛烈地摇晃着,临时新造的棚舍不断地坍塌,并且还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所有人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青年在叫喊些什么。 青年颓然无助地扔开扩音器,就在不远处,他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小女孩被撞倒在地上,紧接着后面跑上来的男人就慌不择路地一脚踩上了她的手臂。 小女孩顿时发出凄惨的哭叫声滚作一团,并将路过的人绊倒。 青年红了眼眶,疯了一般地跌跌撞撞朝着小女孩跑去。 广场外的谢雨则是脸色苍白地任由殷浅将她抱到空阔的地带,并认真嘱咐道:“呆在这里。”说罢殷浅转身几个纵越,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飞快地朝山脚下殷玦的位置移动。 几十秒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人们在经过了开始时的惊慌失措以后,终于想起了最好的规避危险的方式——抱头静静地蹲在地上。 青年压着小女孩的脑袋,死死地扣在自己怀里,他抱着满脸是血的孩子,眼泪唰唰地掉落。 不曾想,这还只是一个开端,地震平息了大概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再次活跃起来,这一回,人们蹲坐在地上只觉得连天地都快迸裂倒置了…… 地面破碎下陷的声音就在耳际,紧紧攥住青年衣角的小女孩早已经无法发出任何痛哭声,她茫然地看着从远处一直延伸至近前的地面裂缝,缝隙越扩越大,坠入便是无尽的深渊。 “不要看了。”青年捂着她的眼睛。 “龙神……”小女孩哽咽着向青年祈求道。 “也许……根本就……”青年低下头。 小女孩拉了拉青年的衣角,指向天边,她从青年的指缝中已经模模糊糊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身影。 一声凌厉悠远的啸声破开阴云,青色巨龙从山雾中腾空而起,青鳞利爪,翩若惊鸿。 青龙长身破了天际,千里之内的山巅与山谷都慢慢被雨雾笼罩,它的吟声像是清泉,涤荡了所有生灵的魂魄,它的身体像是巨石,压制了所以躁动不堪的噩梦。 青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虚影,而是真正的龙! 虽然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天际便漫下大雾,但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鱼鳞鹿角,蛇腹凤足,是再一次救了他的命的龙神! “那是什么!?” “是龙!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它是来救我们的吗……” “地震……停了……” 殷浅站在通往山脚下别墅的半道上,静静地看着云雾中游动着的青色巨龙,他还没来得及唤醒殷玦,殷玦自己就清醒了,“真是……” 身为庇佑一方的灵兽青龙,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出现,像是将要印证他所带来的巨大的能量一般,不止以形存于世人心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