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狗血基情文案 东海青龙君与杀身仇人OR恋人五百年后再遇,却没想到人间竟然末日了!为了寻找丢失的魂魄,他不得不在末世生存。而那个堕入魔道的男人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强行与他签订了主仆契约…… 关键词:轻微TJ。 ****** “龙崇宇。”殷玦被摁倒在床上,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强行签订了主仆契约的男人。 “嗯?”男人满不在乎地笑了下道:“现在你该叫我什么了?” 殷玦眼眶发红,半晌才清清浅浅地唤道:“主人。” ****** 面对又冷又呆的龙君,男人又将会暴露出何种面目? 关键词:双重人格,虽然攻精分了,但实际只是一个“人”,1V1~ ****** 龙崇宇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我想吃了你。” “=口=……”殷玦小声抗议道:“不行。” 刚好六点整,龙崇宇身体一震,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柔和下来,“那我把你养胖一点再吃。” ****** 他们都对彼此隐瞒着秘密,当男人发现龙君魂魄不全,当龙君发现男人人格分裂,他们该何去何从? 关键词:强制宠爱。 …… 面瘫呆萌殷玦:主人最坏了QAQ…… 第一人格晚上欺负了人,第二人格白天赶紧来哄的主人最有爱了~猥琐笑~ 正直温柔/阴狠暴戾攻X冰山面瘫天然呆受 妖魔精怪非人类有,丧尸有,空间有,金手指有。 本文背景是末世,重点是JQ……所以重口狗血出没请注意,不能打脸QAQ! 内容标签:末世 重生 灵异神怪 随身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玦,龙崇宇 ┃ 配角:谢雨 ┃ 其它:强制宠爱~绝对HE哟~ 第一卷:主仆契约 01.吃了一招诛仙剑 伏尸满地,海水里泛着阵阵血腥气,在进入龙宫的必经道上,海底兵将死伤无数,就在之前,海蟹侍郎还差点当场被削去了一半蟹螯。 殷玦与男人的对决此刻已经无法避免 男人眼底蔓延着风暴,冷冷道:“你让是不让?” 殷玦脸色一变道:“别再往前了,我不可能让你过去的。” 男人并不想听他的劝诫,只是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若执意要挡在我面前,那么……” 玄衣男人漠然地提起一柄长剑,这柄敢与日月争辉的利器名唤诛仙,剑身亦是通体赤黑,异常恐怖地散发一股阴森的怨气,黑气熏天,连殷玦这个堂堂龙君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脸色发白,当真是不虚其名。 男人眼神狠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男人果然并没有认出殷玦是谁,他们的情谊,男人一点都想不起来……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退缩。 男人是入了魔了,一双原本锐利澄明眼睛此时红得滴血,眼底全是疯狂的杀意。 殷玦心里清楚,男人虽然性格沉闷,但秉性并不坏,是因为那把魔剑…… 殷玦不死心地上前去拉男人的袖子,期盼他能够回心转意,“你不记得了一百多年前,海底深渊死牢,我们相识的……如果你放弃报仇,我以后就和你离开东海……好不好?” 男人愣了下,随即脸色便沉下来,“你到底是谁?” 殷玦被问得呆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的问题,因为多年以前他们相交的时候是并没有互换过姓名或者身份的,甚至连他的面男人都没有见过……男人识得的,只有他的字。 殷玦沉默半晌,挺直微微发颤的身躯道:“我是东海的青龙君,殷玦。” 男人眼里晦暗不明,半晌勾唇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东海的那群畜生的首领,放心,你也走不了。” 男人的话让殷玦瞬间惨白了脸,男人竟然不管不顾到了这样的地步,连他们的情谊也不顾了……或者恐怕是从来都不曾在乎过,对于男人来说,他的存在只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他是东海的龙君,他不可能放任男人伤害他的子民,但是如果男人愿意放弃报复,他可以不要龙君的位置,可以陪他天涯海角,可惜男人并不稀罕,既然这样…… “为什么?” “既然你知道我被关过深渊死牢,那么可曾听说过百年前的那场杀戮,你东海为了解开神器的封印屠尽了我的族人,龙溪山皑皑白骨为证……” 殷玦大惊失色道:“可是我并没有听说……” 男人打断道:“无所谓,反正都是要死的。” 男人的身上魔气越来越深重,再这样下去,在男人还没能如愿杀入东海正殿以前,天道雷劫就要下来了! 滚滚的厚重浓云伴着雷声聚集到这处海域上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海底竟也掀起滔天巨浪。 殷玦眼神一暗,咬紧牙关从腰间抽出一把凌霄剑,单手一划,往常莹润的剑身现在变得暗淡无光,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上一任的龙君早在五十多年前就离了东海四处云游,现在东海主事的便是他,男人说的对,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他必须阻止男人去涂炭他所庇护的生灵,因为他现在是东海的主人。 殷玦道:“你是魔障了,我东海从不侵犯这陆上生灵,且不说你不愿相告仇人究竟是谁,就是我知道了,今天你也休想再往前踏一步!” 一道莹白剑光冲天而起,裂玉惊穹,生生将黑云冲破了一个窟窿,力道之大令天地都能感觉到震颤。 男人怒不可遏,阴惨魔气迅速扩撒开来,海草瞬间枯萎衰败,殷玦虽然发了狠,但因为诛仙的克制,他脸色也是越发惨白得厉害,握着凌霄的手都在抖。 明明一百年以前还一起邀约着等到某日,男人能从牢底逃出来,他们就一起结伴行走人间,没想到转眼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对决,或许男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他唯一想过的只有报复。 这柄诛仙剑,纵是上仙家也不敢轻易妄动,尘封多年一朝有魔道中人重新执起,岂是那么容易被压制的?上仙若被刺中,轻者非死即伤,重者立即魂飞魄散,伤了的肉身尚可补救,魂飞魄散的话……殷玦眼里露出一丝无措和伤心。 今日,只怕男人是要造下一番不可饶恕的罪业了。 殷玦身形一晃便攻了过去,被强行唤醒的凌霄削天劈地,沉重的荧光把整片海域照得犹如直曝在太阳下。 男人一身魔气越涨越浓,完全将自己埋藏在了黑暗之中,与殷玦的白光相抗,竟是一点都没有败退的迹象,倒是殷玦还没近了男人的身就遇到了不小阻碍,他的能力在黑暗中被削弱尽半,凌霄哀泣着被冤魂牵制困锁。 殷玦绷紧的面上闪过痛苦之色,靠得越近,男人坚毅的脸庞越发让他感到心寒,因为他可以看见具现化的邪气正在不断侵蚀着男人的元神。 忽然,男人笑了下,他的面容算不上精致,但是却非常刚硬性感,肤色深,若是不笑便会给人一种坚毅踏实的感觉,一百年前吸引殷玦的就是这张脸,感觉强硬可靠,俊朗迷人。 当初的深渊死牢,永远飘荡着一股腐尸味与血腥味。 牢笼被隐藏在一片片茂密的海草从中,像一只只硕大的鸟笼子,冰笼每道栏杆中间的空隙都填了一层特殊的材质,很清透,只可惜里面却看不到外面,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唯一的缝隙就是牢顶,为了防止犯人们用法术化作小鱼小虾等东西出去,那几条透气的缝隙也十分细长狭窄。 因为没有人会给死牢里的人投喂事物,他们将用上千年的时间来消耗自身的法力,直到消亡的那一刻。 男人带着锁链被禁锢在冰笼内,因为笼子不大,里面亦十分阴暗,殷玦好奇地把夜明珠敲碎,一片一片地从笼顶的缝隙投进去,当笼内模模糊糊可以视物的时候,男人那张坚毅英俊的脸,紧皱的眉头就让他无端心里一跳。 男人似乎被打扰了沉眠,沙哑着嗓子问他想干什么,声音低沉性感。 殷玦就把字写在纸条上卷巴卷巴从笼顶的小洞塞进去。男人艰难地默默移动着沉重的身躯,捡起纸条来看,上面提了一些很无知的问题。男人气笑了,竟然还会和他搭话,然后他再写条子扔进去,后来男人的脚链边上终于积起了纸山。 那个时候的男人虽然落魄,但从来都没有这样怨怒过。 那个时候男人也问过他是谁,殷玦想了想并没有回答,或许回答了他们也就不会有今天了吧…… 结果现在男人的笑容却充满了阴戾的味道,难道他以前都是装的,殷玦只一瞬间的迟疑,男人的剑便刺了过来。 毫不犹豫,毫不留情,毫无回转的可能,殷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神兵没入自己的胸口。 灰飞烟灭……这是殷玦感受到疼痛前的唯一一个想法,果然上古诛仙的神兵,哪是一个小小的青龙君可以轻易击溃的,这样的结果他也算是预料到了。 胸口开出大片的血花,殷玦强忍着口中腥甜,他的内丹怕是已经支离破碎了。 男人冷哼了一声,“自不量力。” 殷玦委屈地闭了闭眼,终于支撑不住,手中凌霄落地,鲜血不断涌上喉咙,他伸手死死握住了刺穿身体的诛仙道:“你会不会后悔?” 男人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管是谁,阻碍我复仇的,都得死。” 殷玦惨白的脸衬着一身的猩红,他吐尽了嘴里的血,男人则想要把诛仙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殷玦却握得很死,并且凭着仅剩的那一分神力生生把它卡在了身体里。 男人脸色一变道:“你……” 就在这一刹那,天道雷击终于轰地劈开了海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漩涡,随后雷击越来越强,海面动荡,海底震动。 殷玦扯了下嘴角,断断续续地念了一段古老的经文,合着他的血,从他们的脚底竟然蜿蜒出了一个鲜红的血咒,男人被牵制住了,接下来很可能就是以龙身为祭的法阵,殷玦虽然身为龙君,但是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持整个法阵,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搭上所有。 男人脸色顿时难看,他的剑被殷玦的肉身卡得死死的,若是强行抽出殷玦肯定当场血肉横飞,“如果你现在放开说不定还能有命活下来。” 殷玦艰难地摇摇头,气若游丝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反正……” 最后那几个字说得很小声,男人大概是听不到的,倒是那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可惜。 殷玦的长相正介于青年与男人的年龄之间,又因为刚刚成年不久,身形轮廓并不硬朗,倒是胜在挺拔修长,清冽生华。 这一刻,男人忽然觉得自己握剑的手有些僵硬,心底深处的钝痛不安。 不到一会儿,海域里再一次涌上了数以千计的海族兵将,再次将两人围住,虎鲨统领手持铁戟首先来到了法阵前,里面已经不是他可以介入的范围了。 男人疯狂地挣动着不断地试图从法阵里脱离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开始全身都无法动弹。 手上每发一次狠,殷玦的脸色就越发白上几分,腰也佝偻了下去,只剩下一双血迹斑斑的手死死扣住剑身,他的灵力像是无形的手死死钳制住男人的每一寸关节和四肢,法阵也不断吸收着四溢的魔气,就快要起作用了! “虎鲨统领听令……”殷玦用尽最后一口气道:“此人已坠魔道,屠戮我海族,造下滔天罪业,今日重新打入深渊死牢……永不释放。” 男人听罢身形一顿,终于眼睛变得血红,魔气阴惨地迅速席卷了整片海域,他咬紧牙关道:“找死。”说完便是倾注了大半法力的狠狠一抽。 殷玦闭了闭眼,最后终于还是放了手,从男人身上撤开的力量瞬间反弹回了他自己身上。 带血的剑身抽出的同时,血花四溅,魂飞魄散,凌霄剑哀鸣了一声,也随着殷玦的身影消失不见。 就在殷玦变成层层水雾消散的同时,法阵突然红光大盛,整个东海都为之震动…… 龙君以身祭阵,男人必然逃不过重新被锁链囚困的命运,然而,这只是伊始。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让男人想明白他是否后悔,而殷玦的死,让他再一次被绵密的孤独吞蚀…… 02.真想再活五百年 殷玦还是苏醒了,在五百年以后。 殷玦的真身是一条龙,身体里流淌着上古青龙的血液,五百年前刚上任青龙君的位置不久,他就很荣幸地从男人那里品尝到了一剑诛仙的滋味,肉身消弭,三魂七魄也被完全打散,本能下他仅凭着一块从小挂在脖颈上的玉玦保住了部分元神,只可惜终究还是没抵挡住神兵利器带来的侵蚀而沉沉睡去。 如今殷玦在玉里苏醒,他先用神识在青玉里游荡了一遍,第一次看清滋养了自己千年的玉玦的真正模样。 因为沉睡的时间太久,灵气与龙气相和,滋养了原本的玉灵,孕育出了一块福地。虽然福地并不广袤,但也有后山林海,山间温泉,一条溪水蜿蜒流淌进虚无之处,大概就是尽头了。 后山温泉,殷玦睁眼时正躺在水池里。 殷玦从水中翻身坐起来,水珠点着旋顺着他的下巴滴下,一身衣服却还柔和干燥,卷云的绣工与清晰的纹路印在袖口、领边,只可惜靠近心脏的位置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这件衣服原料是上好的鲛绡,沾水不湿,很是珍贵,记得当时还花了他好多银子。 殷玦心疼得皱了皱眉头,抬起手一看,结果发现自己身体整个呈现半透明状…… 殷玦幽怨了,看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修补肉身,虽然最要命的是他魂魄不齐,但若没有肉身一切都是空谈。 人的元神由魂魄聚合而成,他虽然原身是龙,但道理也是一样的。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度受】 现在他便是只剩下了天地两魂,而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则为命魂的枝叶,命魂和七魄丢了,他没有办法,想真正地“活”着,那么就一定要出玉前往现世寻找丢失的魂魄了。 殷玦慢慢地在山间行走,一边走寻找一些可以暂时修补肉身的灵药仙草,他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从山脚下的一棵老树上掰断几根树枝,然后在地上摆了个“人”形。 殷玦吹了口气。 不一会儿,小树人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化成了一个长得和殷玦一模一样的男人,眉目清冽生华,眼波明明灭灭如水般流转,比殷玦的魂体多了几分真实感,而身上依旧穿着那套青色鲛绡的鱼尾曲裾,胸口破着大洞…… 殷玦与树枝幻化的临时身体合二为一,感觉有些轻微不适,但总算还能对付一段时间,虽然不久之后他将为自己此时的粗制滥造后悔得差点没剁了爪。 再往前走就到了福地的空旷地带,殷玦在这里化了一间竹屋,化出一间竹屋并不难,尤其是玉里灵气充沛,可是殷玦却感觉到了吃力,看来除了重新找回一魂七魄外,恐怕内丹的修炼也要提上日程了,现在的他简直弱得连以前的两成实力都没有,等出了青玉,估计也就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丁点。 他的内丹碎裂难补,唯一的方法便是重新修炼,只是恐怕要消耗掉相当长的时间,而且魂魄又几乎散了大半,连自保都成了问题,修炼难上加难。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殷玦一咬牙,隔天便出了灵玉。 在Z国的某个海滨城市,一处位置偏僻的大院。 今天院里聚集了这个家族所有排得上辈分的人。 年纪最大的老太爷要求所有人都对着前方的屋子弯腰拜见,并供奉上香火。 一个小辈莫名其妙地小声嘀咕道:“又要搞什么封建迷信?” 最年长的老太爷眼睛一瞪,吓得小辈缩了缩脖子。 老太爷厉声严肃道:“家族里今天来了贵客,你们勿要惊扰了。” 屋子里,榻上拉着透青色的帘帐,香炉焚着上好的龙涎,浓而不呛,香而不腻,香是主人家遇到了极尊贵的客人才会点燃的,徐徐青烟模糊了榻上躺着的那个人的身形,原本就看着模糊,现下更是隐得深了。 撑着拐杖的老太爷红着眼眶进了屋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动容地唤了一声:“殿下……” 殷玦点点头淡淡道:“多年不见。” 他出玉以后就藏身在床帐里,老太爷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老太爷的原身是海蟹,在现世定居了以后便把供养殷玦的青玉也带到了岸上,百年下来不仅在现世有了殷实的家业,也繁衍了子息,他活得太久了,能在归尘前等到龙君苏醒,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而殷玦也十分庆幸虽然自己没落至此,但至少也得到了海蟹一家的庇护。 老太爷经历了五百前那场变故,想一想都为他们的龙君不值,被所爱的人一剑刺得差点灰飞烟灭,该是何等心痛。 殷玦的语气很是浅淡,“这次出来还得劳烦大人帮一个忙。” 老太爷长叹了口气道:“殿下请讲。” 殷玦默了一会儿道:“帮我准备一下认主的事宜吧。” 认主,也就是和另外一个人签订主仆契约,分为临时和永久的两种,妖兽替饲主完成心愿或者任务,饲主给妖兽提供所需的报酬,比如说灵力、魂魄、精气、血液等,有些对于刚刚筑丹的妖兽来说可是大补。 临时认主契约主要针对于一些较为弱小的妖兽,辅助他们在短时间内修炼成长,饲主的任务完成难度也不高,而永久性的则是专门针对一些较为强悍的妖兽,只能等到饲主老死后契约才算结束,但获得的补给也相对十分丰厚。 可问题是殷玦的身份尊贵,上古龙君,是神兽,而不是三流的小妖,可竟然到了沦为人类奴仆的地步! 老太爷当即大呼道:“殿下三思!” 单纯看签订契约似乎对妖兽没有影响,顶多浪费些时间为饲主做事,但其实是隐含着相当大的风险的。一旦契约签订,饲主的指令便高于一切,一旦妖兽反抗或者不听从调遣,代价是极为惨重的——饲主可以对妖兽进行处罚,他们可以钻契约的空子,只要不把妖兽弄死,怎么折腾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千百年来也不是没有妖兽抗议过,但都不了了之,以至于后来愿意签订契约的妖兽急剧减少,甚至出现了人类强制一些弱小的妖兽签订契约的情况。 这些事情殷玦不是不知道,只是他需要走一条修炼的捷径,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寻找在现世散落的魂魄和重新炼化出自己的内丹,不然他在现世撑不了太久,毕竟他现在的身体是幻化出来的,他每天都需要回到青玉里补充灵气。 不过他也有保命的砝码的…… 两人交谈了近半个小时,殷玦说出了自己的考量:所谓的主人,也是要他能够掌控的才行。 殷玦缓缓道:“大人不必如此……我意已决。” 老太爷一听差点流下泪来,半晌才道:“……臣……这就去准备。” “好。”这一个“好”字仿佛用去了殷玦所有的力气,帐里静了。 老太爷颤颤地拄着拐杖走出房门,看着站在院中的子子孙孙们,伤感道:“除了老大家的一脉,其他的都散了吧。” 旁支的年纪较小后辈根本还没明白被叫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又被轰走,非常纳闷,他们只从老太爷这里知道里面住进了一位大人物,却并不能感受到龙君身上散发的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这是因为主仆的羁绊到他们这一代已经基本快要随着血统的混杂而消失了,而且殷玦本身也很虚弱。 倒是老大家的一脉羁绊还相对深一些,可惜只出了一个资质较为优秀的孩子。 老爷子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们是没落了。 殷玦在房内听着众人散去时的议论声,冰凉沉静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敲响,进来了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子,怀里抱着一堆干净的新衣服,她偷眼打量了一下床上依靠着的身影,小声道:“额……殿……殿下?曾爷爷让我来伺候你……额……” 大概是不习惯这样古老的敬称和尴尬的说辞,女孩子噎住了。 殷玦淡淡道:“把东西放下就可以了。” 女孩子听到殷玦的声音一愣,没有想到里面的男人竟然那么年轻,而且声音还很好听。 女孩子到底还是松了口气道:“我就在门外。” 殷玦嗯了一声。 等女孩子关了门,殷玦马上就从床上爬了下来,他身上不着寸缕,鲛绡破了个大洞已经不能再穿了。 殷玦从桌上拿起女孩子带进来给他的衣服,然后就愣了。 亵裤在哪里? 他翻了翻,只找到了一条开了三个洞的布片…… 唔……殷玦默默地眨了眨眼睛,决定把布片扔在了一边,其他的衣服虽然也很奇怪,但他至少还能想方设法地套上。 半晌,殷玦对门外的女孩子道:“好了。” 女孩子激动地推开门,满心雀跃想要一睹大人物风采,结果当她看了一眼后笑容立马就僵在了脸上…… 女孩子:“……” 她面前的男人是一个标准的古典美人,长身而立,只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心底沉静,并且发漆如墨,一双眼睛古井无波,面容禁欲冰凉,只不过……衣服穿反了就算了,谁能告诉她为神马内裤会孤零零地躺着桌上啊啊啊啊!!!! 03.殿下不会穿衣服 如果说非要找一个词语形容殷玦当时的形象的话,那就是:如魔似幻。 如果说非要找一个词语形容谢雨当时的心情的话,那就是:风中凌乱。 谢雨犹如被雷劈中,恍然想起了老太爷的话。 老太爷道:“殿下对现世了解不多,你要细心一点。” 谢雨咽了咽口水,余光瞟着孤零零躺在桌上的内裤,又看了看殷玦裹在休闲裤里修长的双腿,当即内牛满面地扑到殷玦面前,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让我为您更衣。”说完为了不让殷玦被人看见,她还特地转身带上了门。 殷玦:“……” 如果面前的姑娘是海蟹侍郎派来伺候他的丫鬟的话,那么帮忙穿个衣服并没有什么。 殷玦点点头,只是微微有些懊恼,不过也就是脸红了一下又恢复了往常沉静的模样,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无所谓……就是感觉勒得有点难受。 谢雨先帮殷玦把衬衫脱了,殷玦眼神闪躲,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男女授受不亲”给咽下去了,木然地让谢雨帮他穿衣服扣扣子。 谢雨也大了脸,囧囧有神地拎起那条黑色的三角内裤讲解道:“殿下,唔……把裤子脱下来以后,腿套在这个里面……” 殷玦耳尖又红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 谢雨赶紧转身捂起眼睛道:“殿下我不看啊。” 殷玦唔了一声,神速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套上内裤,“好了。” 谢雨吐出一口气,结果她一回头就看见殷玦正露着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站在她面前,衬衫稍长遮了重点部位。 谢雨:“……” 殷玦垂眸道:“我不会穿这个。” 谢雨僵硬地点点头,白花花的美男腿差点没闪瞎了她的眼。 等把衣服搞定,谢雨却又被殷玦的头发难住了,竟然那么长,虽然古典美男很勾人,但是太招眼了。 谢雨道:“殿下的头发太长了,您愿不愿意剪一剪?” 殷玦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道:“剪成什么?” 谢雨想了想从口袋里翻出钱夹,里面有一张她和男友的合照,那个男人的发质很软,发型应该很合适殷玦。 殷玦看了一眼,嘴唇微动,就一晃眼的瞬间,那一头长发已经变成了短碎,顺贴且柔软。 谢雨简直目瞪口呆,虽然她也会一些法术,但是像这样直接使用意念改变自身形态却是根本做不到的。 殷玦起身去推门,顺便小小地点拨一下道:“外表只是皮囊的一部分,修行在于修心,不用想太多。”而且这个肉身是用灵气化的,不过算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谢雨摸了摸鼻子表示懂了,然后小声提醒道:“殿下,您的门推反了。” 殷玦:“……” 殷玦垂眸把推的手势改为拉,默默地开了门。 谢雨看着殷玦那个面色不改的样子,心里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呢?老太爷只告诉她需要好好伺候,却没有说明他的身份,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身上淌着一部分妖兽的血液?而且男人的行为也太奇怪了,就像是刚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闭关了几百年回来似的。 之前老太爷把她叫来伺候人的时候,简直把谢雨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谢雨的父亲都变了脸色,不是不相信老太爷的为人,而是修行之人多少会有些怪癖,谢雨的父亲怕谢雨大大咧咧的性子会得罪了屋里的贵人,就提议让儿子代替女儿来伺候。 当时老太爷嘴角疑似抽搐了半晌,吹胡子瞪眼道:“难道我还会害了小雨不成?” 谢雨的父亲被噎了,谢雨也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当然,要是她知道了老太爷真正的想法的话,大概会吐血而死的。 因为——殿下喜欢男人,找个男人来伺候那才会出事呢…… 老太爷知道殷玦喜欢男人的事情并不稀罕,因为当年殷玦为了那人可是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拼着性命不要,只为把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重新押回深渊死牢保下一命。 不过老太爷觉得,那人并非对他们的龙君无情,只不过报仇的执念终究还是压过了那一点绮思。 在无尽黑暗的深渊牢底,老太爷身为海蟹侍郎出海前去看过一次,路上照明的海灯笼把波光晃得明明灭灭。 男人被锁链囚困在笼子里,海蟹侍郎为了方便谈话,让守卫们开了冰笼的门。 男人动了动精悍肌肉紧实的四肢,上面依然缚着粗重的锁链,他抿了下嘴角沙哑着嗓子道:“你是谁?” 海蟹侍郎不答话,他终究还是为龙君不值。 男人自顾自道:“不说也罢,总归不是他……外面过了多少年了?” 海蟹侍郎片刻后道:“三百年。” 男人点点头,冷硬坚毅的脸上掠一丝黯然,而后突然道:“他的坟头落在哪?” 海蟹侍郎眼里的恨意和怒火燃了又灭,还是不答,他自然是有办法知道殷玦的魂魄存在了玉里,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男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海蟹侍郎是这三百年来唯一一个来探视他的人,就算心底再痛,有些话还是想找个人说一说。 “要是还有下辈子,我欠他的一定会还……” 海蟹侍郎突然怒不可遏地打断道:“他没有下辈子了……更何况,魂飞魄散的死法,哪能有地方得以安寝?” 男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站起身,拉扯着粗重的锁链嗙嗙作响,“你说什么?” “这……本来就是……”海蟹侍郎想说魂飞魄散无法轮回,这本来就是常识,但是男人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可能的……”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迅速泛起赤红。 海蟹侍郎当场被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冲得脸色惨白,他只记得后来拼了命地逃离,百里距离之后似乎依旧还能听见那个被囚困在深渊里的人的冲撞与挣扎…… 穿过一个小园回廊,殷玦和谢雨一齐前往议事的地方,因为整个园子都是仿的古建筑,殷玦虽然觉得建的有些不伦不类,但好歹稍微熟悉一点的环境至少给了他安全感,经过之前穿衣的经验,他觉着现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跟在他身边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穿着露出半截手臂和大腿的针织衣物,白皙的皮肉全让人看了,殷玦虽然觉得不太妥,但是入乡随俗他还是懂的,也只能尽量地适应了。 谢雨在中途接了一个老太爷打过了询问的电话,仔仔细细地叮嘱。 谢雨一改方才说说笑笑的样子,正经恭敬起来道:“好的,我已经带着殿下过来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殷玦有些好奇地看着谢雨手上拿着的石头,形状方方扁扁,艳红色,却很有光泽,而且他刚才很清晰地听到了海蟹侍郎的声音。 谢雨注意到殷玦的眼神,有些疑惑,就把试探手机递过去。 殷玦拿过来以后站住脚,默默地盯着看了很久,然后突然道:“不亮了。” 谢雨:“……” 谢雨黑线着重新摁了一个键,屏幕瞬间又光亮起来,上面背景是一个穿着小鸡内裤扛着黑古金刀的面瘫男人。 殷玦只看了男人一眼就皱了皱眉头,虽然画的很好看,但是实在有些败坏风气…… 谢雨领着殷玦一边走一边说话。 殷玦道:“刚才我听见了侍郎大人的声音。” 谢雨惊讶道:“侍郎大人?” 殷玦默了一下,没有解答。 谢雨并不太清楚这些陈年旧事,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太多,直接答道:“刚才是曾爷爷的电话,他已经在前厅等了。” 殷玦点点头,看着手上的石头不像石头的东西道:“这个到底是何物?传音法器吗?”说完还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屏幕,结果不知道他摁了哪里,“法器”突然发出一阵响声,吓得殷玦手一抖差点把东西扔出去。 “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我们爱你~” 殷玦:“……” 谢雨:“……” 谢雨赶紧把手机闹铃关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殷玦解释这些对于他来说非常“新奇”的事物,想了想就道:“这个说起来挺复杂的。” “唔唔。”殷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地把东西重新放回谢雨的手上,谢雨囧着个脸,其实心里挺乐的,这个殿下别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感觉好呆好可爱>▽<。 走出回廊后,议事厅就在前面,老远就看见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等候,身边没有其他人。 见到殷玦后恭敬地叫了一声“殿下”。 能让老太爷如此对待的人恐怕这个世界除了面前的年轻男人恐怕再也没有了,谢雨这样想着,心底其实也有些惊骇,她从小长在这个尊卑等级观念淡薄的时代,对老太爷和殿下的关系有些难以想象。 连老太爷尚且都还这么恭敬,谢雨咽了咽口水,收起了心里那几分玩闹的心思,还好之前男人并没有对她任何失仪的举动计较。 老太爷对着谢雨道:“你在门前守着,谁来了都不许进来打扰。” 04.被车一撞是孽缘 议事厅摆设有些陈旧,却很有岁月的味道。 老式的梨木椅子扶手磨损得厉害,桌子也是如此,原本应该有着精致镂花的边角不知被谁削去了,实在可惜。 殷玦不清楚这些古物现在的价值,所以他也就是默默地坐在主位上喝茶,静静地听着老太爷跟他讲这千年来海族发生的变故。 自他魂飞魄散以后,历来关系恶劣的东海与北海发生了几场恶战,东海败退政权更迭,算是彻底伤了元气,好多心灰意冷的海族不愿搅进纷乱中都选择了避世,海蟹侍郎就是其中之一,他上岸了,然后在岸上扎了根。 慈眉善目的海蟹侍郎如今已经满脸皱纹,弓腰驼背,为殷玦斟茶的时候行动还有些迟缓。 殷玦喝茶的动作十分优雅,不过眉头却紧皱着道:“我记得大人就算如今已过三千岁,也不该……才对?” 古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之说,海底未尝不是如此,海族的寿命向来很长,再加上没有白昼与黑夜变换,冷暖与季节的交替,族人们与世隔绝浑浑噩噩地眨眼一过就是几百年,有时候殷玦跟着前任龙君学习批阅奏折,等感觉到累时才发现人间界早已从春分到了冬至。 老太爷笑了一下,有些怀念也有些感叹道:“活得太长了,没意思。” 殷玦见他不愿多说就不再问,只是道:“我也觉得没意思。” 老太爷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闹着别扭的孩子,开解道:“殿下和我不同,这世间大好山川都还没有一一看过,怎么能说没意思?” 殷玦哀怨地瞥了老太爷一眼,默默地趴在桌上,他的年龄按人族的算大概25岁,除却没有太大印象的幼年期,后来的少年期占据他大半时间的就是那个深渊牢底不卑不亢,坚毅强悍的男人了。 他陷入沉睡的时候才刚刚成年并且学会化形不久,结果最美好的岁月却葬送在了那人的手里,虽然成年期很漫长,但是那五百年却是学习法术的黄金时段,过了便只能事倍功半,现在想想实在有些可惜。 其实老太爷当年还做过殷玦的老师,教导了上百年,情分自然不同,现在看着他稍微恢复了些生气,老太爷有点哭笑不得,只好道:“殿下趁着这段时间修炼,多在现世走走,现在变化可大了。” 殷玦点点头,忽然道:“我想看看这里的书。” 老太爷招呼谢雨带殷玦去书阁,他则去找走仕途的小儿子操办有关殷玦新身份的事宜去了,如今社会上个户口都要有关系。 谢雨贼溜溜的眼睛里写了大大的“八卦”二字,她不敢进两人谈话的院子,只能等老太爷离开后厚着脸皮对殷玦旁敲侧击。 殷玦也很好脾气,可以回答的都会不紧不慢地回答,语气虽然冷凉,但谢雨却觉得他其实很温柔,于是殷玦以横扫千军之势杀入了谢雨心中的十大好男人之列。 老太爷来Z市定居将近有一百年了,这些年来收藏的经卷古籍,各种珍贵文献无数,可惜的是仍然有一部分在不断的移居中丢失了,就连刚才身下坐的那几把梨花木椅,为了避开WEN革时期的迫害,老太爷的儿子含着眼泪亲手把边角的精致镂花刮掉了,那些古籍能保住也多亏他后来寻到一个能收纳物品的空间法器,不然损失真是大了。 午后阳光温熙,小院里一棵老树下,谢雨寻了个凉快的地方支了把竹椅给殷玦坐,然后出门去购置新书去了,家里的书大多是古籍杂书,老太爷交代的生活类用书很少。 殷玦则抱着一本书慢慢地打磨时间,要想了解一个地方,除了亲自游历外最好的方法不外乎就是看书了,他记忆力强,看书的速度也快。 大概是想一个下午就把桌上的三四本大部头扫完,他只是粗读,但基本了解一下也够用了。 只可惜殷玦的如意算盘打了不到不一会儿就碎得噼里啪啦,在翻过近年出版的几本书后他杯具了。 人族的文字本来就和海族的有着巨大的差别,再加上这么多年去繁从简变化很大,殷玦木着一张脸,蛋蛋巨痛,半晌后终于勇敢地正视了自己已经成为半拉文盲的事实。 于是谢雨除了充当丫鬟外,又多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殷玦握着笔杆子坐在蘑菇小椅子上,面前石桌上放着一页空白的试卷,试卷第一栏写着两个大字——“听写”。 谢雨悠悠念道:“你明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那么崇高,那么尊贵!” 殷玦笔尖在纸上游走,嘴角带了一点点得意,这个他会。 谢雨偷眼瞄了下殷玦的进度,接着念道:“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在我心中有你这样的地位!我尊敬你,怜惜你,爱你,仰慕你,想你,弄得自己已经快要四分五裂,快要崩溃了,这种感情里怎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殷玦微微皱了下眉,接着在空白的卷面上书写,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 谢雨干咳一声道:“下面我们来增加一点难度。” “唔。”殷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谢雨于是兴高采烈地立马扔了书,声情并茂手舞足蹈道:“我怎会欺负你?侮辱你?我的所行所为,只是情不自禁!五年以来,我苦苦压抑自己对你的感情,这种折磨,已经让我千疮百孔,遍体鳞伤!我要逃,你不许我逃!我要走,你不许我走……我……” “等等!”殷玦突然抬手打断,一边下笔一边紧皱着眉头道:“慢一点……第二句再重复一遍。” “哦哦……” 因为最近外面不太平,老太爷也交代谢雨没事少带着殷玦往外跑。 殷玦不清楚状况,谢雨说是因为国外突然爆发了疫病,症状怪异得很,搞得人心惶惶,不过说是这样说,谢雨也是个坐不住的,隔天就出去找男友了。 殷玦团在屋子里,除了看书外无事可做,有些无聊,还是决定上街去逛一逛,他到现世的这一个星期里也算见识不少,起码家门口还是能自己去转转的,不走远。 殷玦只拿了一只银白小巧的叫做“手机”的法器就出门了,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铁青着脸色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故意“哼”了一声。 殷玦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这个人,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那人道:“等等,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来我家打工的?” 殷玦不答,径直往前。 年轻人气愤道:“站住!” 殷玦依然就当做没听见一样不急不缓地继续朝院门外走,年轻人从来没见过这么目中无人的家伙,冲上去挡了一下。 就在此时只见殷玦身影一晃,那个年轻人眼睛一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门边走了出去。 殷玦勾了勾嘴角,虽然他能力大不如前,但是应付这样无理取闹的小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出了谢家还要再出一条巷子才能通达宽敞街道,殷玦才走到半途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听后半晌淡淡道:“好。” 不知道那头谢雨说了什么,似乎情绪很激动,殷玦安抚道:“放心。”说完挂了电话走上街口拦下一辆出租。 他是第一次自己打车,虽然表情波澜不惊,但眼睛却显得特别亮。 司机微微偏头道:“去哪?” 殷玦道:“想去哪都可以?” 司机迟疑了一下,奇怪地点点头。 殷玦眼睛又亮了亮,过了一会儿才冷下脸把手机上谢雨发来的地址给司机,面无表情道:“自己看。” 司机:“……” 跑出租车的的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奇怪,路上无聊还跟殷玦搭了两句话。 司机道:“急不急,现在是下班高峰,估计得等等。” 殷玦淡淡道:“不急。” 刚说完手机又响,接起来只听见谢雨在那头一声尖叫外加一吼:“殿下!你在哪????嘤嘤嘤急死我拉~啊啊啊啊啊啊!!!!!!” 司机:“……” 殷玦:“……” 殷玦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快一点。” 不用他说,的哥已经开得比赛车还快。 殷玦下车付钱的哥开车走人的时候还感叹道:“现在的男人啊,真是靠不住。” 咖啡厅,老远谢雨就对殷玦招了招手,粉色针织衫配牛仔裤,显得很是清纯可爱,而旁边坐着的男人很明显就是她的男友了。 殷玦不觉得事情急到了这个地步,自顾自优雅地迈着步子过马路,那双长腿裹在休闲裤里,笔直修长。 那头谢雨已经颇为得意地对着面前的男人道:“看看你那样儿,再看看人家!比得上吗嗯!你这人就是特么的自以为是,老娘受够了!”掀桌! 咖啡厅里的客人和服务生纷纷侧目。 男人面露痛苦道:“小雨,我知道你还爱我,你只是找个男人来骗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谢雨:“……” 男人哀恸不已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爱……让我很辛苦!!!” 谢雨:“……” 男人撕心裂肺地叫道:“小雨~~~~” 谢雨脸色铁青,缓缓深呼吸提了一口气,刚准备气壮山河地一声吼,只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激烈的摩擦声及汽车碰撞声,刺耳的声音令街道上的人群都愣住了。 原本殷玦站的地方此刻已经被一辆黑色夏利和追尾的警车齐齐占据,激烈的碰撞使得车头都变了型,而不远处则躺倒着一个人,殷殷的血迹沿开。 谢雨茫然地看过去,顿时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候,只见警车上飞快跑下来一个穿着警服的英俊男人,肤色黝黑,棱角分明的面容冷硬坚毅,身材挺拔刚硬,他沉声一边对身旁看戏的路人低喝道:“麻烦看一下伤员!”一边说完转身朝着夏利车里爬下来夺命狂奔的匪徒追了上去。 05.元神出窍死不了 殷玦的确是被撞了,那一下可着实不轻,直接被撞得元神离体不说,人也磕了脑袋,伤口处不断流出暗色的鲜血,具体伤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但是这个身体可以重新换了。 殷玦沉着脸元神飘在身体上面,其他人根本看不见他,连惨白着脸跑过来的小姑娘谢雨也是,大概是她修行不够,又或者是他自己命魂缺失的缘故,他孤零零地飘在肉身上方,没人看得见。 那一下元神离体的眩晕导致殷玦并没有看到刚才撞人的夏利和警车上坐着什么人,刚想飘回谢家,只见谢雨突然就呜呜地哭起来,一边掉眼泪一边打120,刚才和她一起坐在咖啡厅里的男人见势早跑了。 谢雨一边打电话一边抖着沾血的手指去感觉殷玦还有没有呼吸…… 殷玦:“……” 结果摸上去她的手就越发抖得厉害了,没有……没有呼吸…… 谢雨:“殿下……呜呜呜哇……别死……呜呜呜……” 殷玦:“……” 殷玦皱了下眉头,如果这个肉身就这么被撞死的话恐怕会很麻烦。 围观群众也多了起来,其中急步走来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殷玦,然后冷静地对谢雨道:“出血部位在头部,还是先不要搬动他。” 谢雨又抖了一下,把殷玦放平,断断续续道:“没……没有呼吸了……” 中年男人皱眉亲自上前来探殷玦的鼻息,然后轻轻顺着他的脊骨摸了摸。 殷玦来不及多想就闷头重新扎进了自己的身体上。 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动了动,冰冷俊美的脸上眉头狠狠皱起,身体蜷曲着轻轻抽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就吐出一口血沫来。 中年男人摇摇头道:“估计内脏也有些受损了,去医院好好看看吧,不过应该不会出大事。”说完拍了拍谢雨的肩膀离开了,他可能误会两人是情侣关系了,这个年头别人出了事能出来帮个忙的人可不多见了。 可惜殷玦实在头晕目眩,眼睛都没睁得开就直接晕了过去。 救护车到来的时候刚才去追凶的警察也已经小跑着赶回来,大概匪徒跑了,心里放不下这边的伤患他又折了回来,撕扯开的制服领口露出健康的深色皮肤,汗珠顺着额头唇角滚落,竟是出人意料的刚毅逼人。 他看见医生把殷玦抬上担架往救护车里送,想都没有想就矫健地跟了上去。 “还有我,还有我!”谢雨也想跟着挤了上去,医生语速飞快道:“家属只能跟一个。”说完碰地关上了救护车的门,扬长而去。 谢雨:“……” 啊喂……她才是家属好吧!!!谢雨泪眼汪汪地认命招了辆出租车。 医院急诊室,刚刚车祸撞伤了的那人已经被飞快地推了进去,男人刚等了一会儿了,倒是出来的小护士怕他担心还道:“医生说没事。” 男人舒了一口气,难得勾起性感的唇道:“谢谢。”小护士摇摇头红着脸接着忙去了。 他也知道伤得并不算严重,但是在看见躺在担架上的那人苍白的脸和殷殷血迹时,还是一下就懵了…… 似曾相识,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满身殷红,依旧冷厉决绝地站在他面前,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无畏惧,然后…… 走马灯似的画面充斥着他的脑海,心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死! 剧烈的心悸和心慌让他跟着救护车跑的时候差点脚一软跪下去,等缓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他当警察这么多年,医院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趟,送过多少伤员,有的进去了就是盖着白布出来的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是却从来都没有这般害怕。 男人衣服裤脚上沾了点泥,有些脏,脸上也是,他蹙着眉,鼻梁高挺,下巴的弧度坚毅性感,不少小护士路过的时候都刻意地走慢了这么几秒。 男人搞不懂自己眼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那些画面他敢肯定绝对不是他的亲身经历。就这么坐在外面思索了一会儿,直到急救室的门被推开,那人被送进病房。 男人眼下带着清晰的黑眼圈,略显疲惫地问医生道:“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面前一身汗又有些脏乱的男人挑了挑眉头道:“外伤还好,就是脏器上有些问题,还有点脑震荡,总之先留院……我说龙队啊,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他是你亲戚?” “不是。”男人摇摇头,从口袋里翻出一根变形的烟,因为医院抽烟不好,他没有点,就是闻了闻,然后哑着嗓子道:“不过还是拜托了,改天请你搓一顿。” 医生也不细问了,嘿地笑了一声调侃道:“真是难得 啊,大忙人龙队长请我吃饭,你放心吧我看着没事儿。”说完点个头急步离开。 男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病房走去。 在秋季感冒咳嗽的高峰期,能找到个床位着实不易,病房里六张床都满了,在靠窗的位置,那人躺在床上,额头绷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血尘和擦伤痕迹,纤长笔直的睫毛虽然微微扇动却沉沉睡着不见醒来,冰凉沉静的面容让男人一瞬间有些怔愣。 这是怎么了,男人察觉到自己的另一半灵魂躁动得十分剧烈,似乎有某种情绪呼之欲出,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男人在心里小声说道:“龙崇宇,安静一点。” 躁动的另一半终于才慢慢沉寂下来。 路上堵车是常事,没有救护车的开路外挂,等谢雨心急火燎地杀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英俊硬气的警察小心地帮殷玦调点滴。 谢雨深吸一口气冲进病房,怒火中烧地对男人道:“我们需要谈一谈警官。” 男人点点头,指了下门外,“出去说。” 谢雨黑着脸一出门顿时炸毛,上前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你特么开车不长……” “抱歉。”男人拉下谢雨的手打断道:“这次意外是我的责任,我会负全责。” “……”谢雨哽了一下,瞪着眼。 她面对着男人那张刚毅正直的脸真是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男人后面的道歉态度也十分诚恳,“治疗费不用担心。”一边说还一边掏出个记事本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她,叮嘱道:“我队里忙,但是要是有什么事也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谢雨第一次见到这种上赶着给人赔钱的人,要多少赔多少,况且态度良好,认错诚恳,搞得她本来想揪着人领子大骂一通都硬生生地噎在了嗓子里。 老太爷赶来的时候男人因为队里有急事已经被CALL走,他被谢雨父亲搀扶着,先是问了殷玦的伤情,又见病房里有一个病人时不时地咳嗽,因为最近国外不断传出有关疫病的消息,为保险起见他对谢雨父亲道:“给陆院长打个电话,换一间单人病房。” 老太爷这一次的难得挑剔倒是真的救了殷玦一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雨父亲走到走廊上打电话,谢雨则耷拉着脑袋跟在老太爷后面进去照顾人,老太爷看着殷玦默默 无声地闭着眼躺在床上,想起他沉睡的那五百年,心里对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男人是又痛又恨。 不一会儿,中年男人进门后十分无奈地小声对老人道:“单人间排不了,不过有个双人间两床都空着,要不先把人送过去,有合适的再换?” 老太爷面色稍缓,点点头。 老实说,中年男人并不清楚殷玦的来历,老太爷嘴巴紧,只说是贵客,既然唤人家殿下,那么估计也是血脉比较纯正的与他们亲近的同族了,上心一点总不会错。 龙崇宇第二次来看殷玦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去的是原来那个病房,见床上睡着的是个陌生人,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出门找坐班的护士询问道:“原来32床的病人去哪了?” 护士对殷玦挺有印象的,爽爽快快回道:“给改到7号床去了,挺清静的,单人间过了再往里走到头就是了。” 龙崇宇点点头十分温厚地笑了下道:“谢谢啊。” “不用。”护士摇摇手看着他离开,心道这人性子好不说,更是又英俊又有男人味。 06.再见已过五百年 殷玦是第二天清醒的,醒了以后就一直面瘫着一张脸,心情抑郁,原因是他发现他出不去这具残破的身体了,元神不知道为什么给彻底定在了这副身体里,现在好了,从醒来身上没哪个地方不痛的,还一阵一阵地犯恶心,据说是什么脑震荡后遗症。 他的头上还包裹着一层纱布,额角一碰就刺痛。等他醒来以后,谢雨便把那块青玉递给他。 青玉莹润碧透,灵气充沛,挂上脖颈后他才觉得稍微好受些,这具身体如果不靠着玉保养恐怕是难活长了,当初真不该图省事用树枝幻化身体。 谢雨小声道:“殿下想不想吃苹果?”床头柜上放着一篮水果,苹果的卖相尤其好。 殷玦苍白着脸摇摇头。 谢雨顿时失望地耷拉着脑袋。 殷玦淡淡安慰道:“我不爱吃苹果。” 谢雨忙不迭点头道:“殿下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忽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 谢雨擦了擦眼睛跑去开门,只见又是那个肇事的警察。 男人不再是之前疲惫不堪满脸胡渣的样子,清爽干净的坚毅面庞,身上穿着贴合的深色便装,面对她露出歉意的笑容,表情稍显僵硬,可能是因为并不熟悉的缘故。 龙崇宇道:“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 谢雨虎着脸卡在门口一动不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龙崇宇默默地把“过路费”一篮子各种各样的水果递过去。 谢雨:“……” 谢雨用眼神地寻问了一下殷玦,殷玦呆愣地点点头,然后她就嘴角抽搐着给他让路了。 …… 五百年以前,男人只见过殷玦一面,而殷玦守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的脸上每一寸深色的皮肤,每一道不甚清晰的伤痕,剑目朗眉,性感坚毅的面庞,有时候殷玦在梦里都能清晰地描绘。 偶尔想起他们约定过以后一起云游四海,结果却只能叹惋最后的背道而驰。 几天前,殷玦也设想过他们重逢的情形,可能在深海死牢里,他去探望他,又或者在现世的某一个角落,不经意地一瞥,他已经转世轮回,而他依然拖着一副残体寻找着丢失的魂魄,不需要任何深往和交集…… 可是现在却成了这样…… 佛说因果,既然这一世还会有所交集,只怕以后还是不能善了了,虽然殷玦觉得他自己从未亏欠过男人任何事。 只是一眼,两人的心脏都蓦然抽紧,没有任何语言。 龙崇宇看见躺在床上那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殷玦慢慢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如清透的深潭泉水,波澜不惊。 龙崇宇眼里也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不自然地偏了下头,略微有些尴尬地走近一点道:“抱歉打扰你,我来看看你伤好得怎样了。” 话一出口,龙崇宇就越发手足无措了,魂魄再一次躁动起来。 不意外地,殷玦并不答话,微微皱了下眉头,待到龙崇宇开始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对谢雨道:“我想喝粥,再帮我带几本书。” “哦哦好的,青菜瘦肉粥可以吗?”谢雨顿时了悟地问道,她知道殷玦大概是想和这位警官单独谈谈,于是乖乖地撤了。 这间病房的位置不错,通风也好,外面能看得到医院西侧的人工湖,湖色潋滟,小风徐徐,淡绿色的窗帘掀起一个缀着花边的小角。 温柔缱卷,这比他们当年第一次面对面相见的情况不知好了多少倍,殷玦想,可惜了…… 气氛不尴不尬,龙崇宇扯了下嘴角,大概是觉得自己撞了人还这么厚脸皮跑来惹人嫌有点不好意思。 龙崇宇道:“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 殷玦眯眼,打量了龙崇宇一会儿,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就道:“好。” 龙崇宇身材高大,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放松地伸展开,紧实的肌肉蕴含着强悍的力道。 殷玦淡淡道:“你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的?”看来他用来禁锢男人的法阵已经失效了。 按理来说除非是他亲自解开法阵,否则法阵是不可能失效的,但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也还是有的。 “嗯?”龙崇宇疑惑地抬了抬头,想了想很诚实回答道:“局里最近太忙,我今早上刚出来的。” 殷玦愣了一下:“局里?” 龙崇宇点点头,笑得很是温和厚道,“警局啊,这段时间外面乱,局里派下来的事情做都做不完,像那天我追的人,是在逃犯,杀了好几个……” “够了。”殷玦忽 然出声打断道,目光尖锐而冷漠,“我说的不是这个。” 龙崇宇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接着缓缓削着薄薄的苹果皮,眼里透出些歉意和友好道:“对不起,那天情况紧急,我一时没有注意到你,所以才会……” “……” 男人到底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又在骗他? 殷玦微微垂眸,冰凉细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涩,半晌道:“算了。” “抱歉。”男人沉沉吐出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找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碗,苹果削成小块,因为没有牙签和叉子,他只好拿出一把勺递给殷玦道:“这次事故我会承担责任的,你安心养伤。” 殷玦握着勺子,默默地盯着碗里的脆苹果,一言不发。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龙崇宇想了想,接着道:“我叫龙崇宇,隶属于市公安刑警大队,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直接找我。”说完站起身表情有些黯然地向外走,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结果还没搞清自己的心绪就已经被直接拒绝于门外了。 而另一个他似乎也十分气急,躁动不堪。 就在龙崇宇走出病房不一会儿,突然接待厅传来了激烈的喧哗声和吵闹声。 而医院大厅及走廊内广播骤响。 “通知!通知!请五楼到七楼的病人以及家属返回到病房,请四楼到七楼的病人及家属暂时停留在病房内勿外出,其他工作人员进入会议大厅等待。” “请勿在楼道上逗留,暂时请勿乘坐电梯离开……” 令人没想到的是,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吵闹声越来越大,甚至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跑动声,有人高声叫喊着什么。 难道这个叫医院的地方每天都是这样吵闹吗?殷玦微微皱眉,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迫切渴望能够安静一会儿。 没多长时间龙崇宇又脸色阴沉地走了回来,病房门被嘭地一声推开合上,他脸色难看地靠在门边向外望。 殷玦抿唇道:“怎么了?” 龙崇宇沉下脸的样子有些可怕,他叹了口气道:“估计出什么事了……” “什么?” 龙崇宇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七楼的广播响起后,几个停留的群众见发现事情不 对,纷纷慌乱起来,想要离开却发现安全门出入口已经被专人阻拦并把守了。 这样的强制手段顿时让群众炸了锅,在广播不断循环播放声中,夹杂着群众的质问声。 “你们怎么能这样!” “这是侵犯人身自由权!至少给一个说法!” “让开!让我们下去!” 广播里不停地对人群进行开导:“请每一个公民都自觉地主动地听从广播指令,不到处乱跑,这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是对他人的安全负责……不要乱跑,不要乱跑……额……不要乱跑……”显然广播里的人也凌乱了……这是到底是什么情况? 人们在片刻的呆愣过后才下意识地动作起来,只有在危及到自身安全的时候他们才会体现出惊人的逃生潜力。 就在几分钟前,毫无预兆地,政府甚至出动一定数量的武警包围了整幢医院中心大楼。 谢雨出去买粥瞎逛还没有回来,殷玦直起身体似乎想从阳台的窗户往下望得更远一些。 他们在七楼,从上往下望去,不远处那道连接医院和人工湖的铁门现在已经围上了几个人,穿着统一的深色制服,和男人的有些像,但殷玦敢肯定,不是。 殷玦顿时茫然地看了龙崇宇一眼,他并不是很明白这一举措的意义。 龙崇宇安慰道:“我先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说完掏出手机给兄弟单位的熟人拨电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速很快得与电话那头的人交换了一点情报。 不知道那头说了些什么,龙崇宇的眉宇蹙得越发紧,最后才道:“谢了。” 那头又急切地叮嘱了些什么,龙崇宇应声后挂上电话。 龙崇宇温声安慰道:“估计是有什么特别行动,没事,和我们无关。” 07.突然医院要隔离 楼下的人群未接到广播通知倒是还好,只是有些莫名为什么医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绷起来。 在上层群众陷入恐慌之前,六楼发生了整件事情的起因。 过道上,一个女人最后发出来的是一声模糊不清的哀叫,她断裂的高跟鞋被踢出老远,一个男人死死箍住了她的脖子,并且狠狠地抓伤了她的脸,男人神智已经有些不清。 女人脸上血迹殷殷,眼里已经透露出深刻的绝望,她想要咳嗽,可是却连腰都弯不下去,眼皮粘连着血水,身体则被这个疯狂的男人向后钳住,她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动作稍微慢了点罢了,怎么会遭遇上这样的疯子?! 男人眼睛赤红,面目狰狞,撕裂的快感扭曲了他的脸。 警察接到报警电话赶来的时候已然酿成了这样的惨状,他们甚至还不知道男人的动机是什么。 “让开!不然我把这玩意儿打进去!”男人甩了甩满头大汗,见自己被堵死在了走廊内,就挟持着人质慢慢靠近窗口通风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筒,速度飞快地抵在女人的太阳穴上,而针筒里的液体竟然飘荡着诡异的黑色,“你们可以猜一下这里面是什么。” “救……救命……”硬冷的触感让一脸鲜血的女人瞬间软了脚,连喘息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一名为了降低男人的戒备心而身着便装的警员示意包围的众人后退,然后试探和男人进行沟通道:“放开人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们提出来。” “你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你的未来,你的家庭,你考虑过吗?” 男人不答话,先是用沉默应对,几分钟以后,面对不断劝说的警员他却癫狂地裂开嘴角,神经质地笑起来,“你们看看我的脸,看到没有!这是病毒!我已经中毒了你们谁都逃不了!都去死吧!” 不管男人是不是在诓他们,但至少那隐隐浮出红斑的皮肤不是作假,便衣警察面色一沉,这个样子恐怕是没有和平谈判的可能了,他慢慢挺直了腰杆,击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就在男人突然发狠地将针管扎向女人的同时,破空一声枪响! 一枪爆头血花飞溅,男人慢慢倒在地上,女人也因为针头的猛烈扎入而登时抽搐着深陷昏迷,黑色的液体也由于她的身体前倾而洒了一地,水渍迅速在空气里蒸发散开。 警员们脸色大变。 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围观群众竟然还围了上来,用手机录像或着光站着看热闹,当然,也许他们只是以为自己亲眼目睹了歹徒挟持人质而被当场击毙的事件,却完全没有料想到,在未来的几天里,他们将恨死了自己的那点好奇心…… 早早的就流传着2012世界末世的预言,并且又有国外报道称出现了未知病毒,除了病情蔓延异常迅速外,病人将在短时间内会出现神智不清,面上浮现红斑等症状,极大可能具有攻击性。这样的新闻就像是一颗燎原的火星使得各处医疗安全组织惴惴不安,国内也一闻到消息就立马高度戒备了。 结果没想到竟然会真的接到举报疑似发病者的报警电话,更可怕的是,那人不仅应验了感染后的发病症状,并且身上还携带了一管让人稍微脑补一下就能寒毛倒竖的不明液体。 尽管病毒离奇的传播过程和不明针剂的来源都让人猜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据目击者称,歹徒在挟持人质以前曾出现了神志不清,蓄意伤人的情况,并在击倒一名为他诊治的医生后试图从五楼出口进入安全通道向上逃窜,而站在八楼安全门附近抽烟的几个烟民却表示,并没有谁在这一小段时间内经过并进入八楼,而且因为楼层开始拔高,连下楼走楼梯的都几乎没有。 所以停留在五楼到七楼之间的人真是倒了霉了,谁也不敢保证身上携带疑似致病病原液体的歹徒会不会在被激怒后把液体扩撒开来,或者歹徒在与别人接触中传播了体内的病毒,所以案件必须还将进一步地调查,医院的应对工作也需要在短暂而无厘头的混乱后步上正轨。 7号病房的门在半个多小时后被人敲响。 几个戴着防护眼罩和口罩的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中年男医生对着龙崇宇严肃道:“现在接到上面通知,因为突发状况,整个楼层的患者和家属都需要进行为期五天的隔离。” 龙崇宇:“!!!” 殷玦:“???” 医生们:“╯﹏╰……” 几句话就想让人隔离一个星期,那名中年医生自己也吊着胆子,要是碰上蛮横一点的病人真是有够他们几个人喝一壶的,事实上在来这间病房以前他们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壶了…… 中年医生面色不改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精悍英挺的病人家属,默默退后几步干咳了一声道:“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呆在病房内接受各项身体检查,至于耽搁的工作和请假方面我们可以出具相关证明BLABLABLA……” 他说得口干舌燥。 殷玦和龙崇宇沉默沉默再沉默。 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医生见气氛尴尬,连忙来打岔,他的语气轻松,大概口罩下面的嘴角还带着安慰的微笑道:“不用紧张,虽然这次事发出人意料,但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多多配合我们的工作,说不一定只是虚惊一场呢?是吧?” 年轻医生:“吧吧吧?” 龙崇宇:“……” 殷玦:“……” 年轻医生:“……给个面子T-T。” 龙崇宇过来一会儿才和缓地点头道:“……我们需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年轻医生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太突然了。” 殷玦心里简直一团乱麻。 小护士见状赶紧硬着头皮过去先帮殷玦量了体温,又照样在龙崇宇弄了一遍,数值正常。 龙崇宇十分配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位比较具有幽默感的年轻医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院里刚接受了一名疑似感染新型病毒的患者,他……也是该着咱们医院倒霉,之前和他同一间病房的病人又有两个出现感染症状了,咱们这一层一个,还有一个刚转到楼下就发病了……这段时间情况特殊,上面是很重视的,所以希望病人及家属能够体谅……”挑着一些可以讲的和已经事先编排好的说法跟龙崇宇虚虚实实地扯了,龙崇宇听了以后并不置喙,不过他能够理解这样的做法。 “别担心,先观察几天,没事你就可以出院。”年轻医生说完对着殷玦道:“这位的伤好了也可以一起出院,当然要先登记,这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家人的安全着想,就是求个心安!还能放个小长假!而且出现症状的病人会转到特殊隔离点,你们也不要有压力,其实我也觉得是上面小题大做了,这个季节感冒发烧人多很正常啊。” 殷玦还是沉默,龙崇宇依旧好脾气地笑了下。 “哎,其实我们也是难做,就刚才隔壁一床的律师还打算告我们呢,我们接了上头紧急通告也是没办法,这不,陪你们一起隔离了。” 闲闲聊了几句后,刚才最开始那位的中年男医生正经地叮嘱道:“不要离开病房,一日三餐会有护工定点来送的……嗯,现在查过房后明早八点还有下午六点会再查,一定不能离开病房,不然隔离期没准就得加长了。”是玩笑也是警告,“医院现在也是手忙脚乱,不过关于住宿的事宜还是会为你们尽快办妥的,这间病房刚好是双人的,我就不用帮你们调了吧,生活用品等一下会统一发送,有什么问题或者困难可以提,院方会尽可能地提供条件。” 殷玦眼神闪烁,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和男人住在一起。 龙崇宇倒是看不出有任何意见。 “有特殊情况记得按床头前面的铃,病人明天还要 吊几瓶针水,一样有情况可以按铃,有护士会过来的。”说完中年医生还拿出听诊器之类的帮殷玦大致检查起来。 结果,等这些人一走,龙崇宇的眉头就再没有舒展过,原本寡言厚道的人阴起脸来也是十分吓人。 而殷玦则一直窝在床上,其实他心里一直敲小鼓的,龙崇宇或许是因为隔离期间不能离开而皱眉,但殷玦却是真真地担忧起了自己的小命来,一边呆呆地盯着墙角一边在脑里走马灯似的过着解剖、拔鳞片、切爪子等令他不寒而栗的电影画面,想了想他给谢雨拨了电话。 刚接通就听见小妮子大呼小叫道:“殿下,医院里好像出事了,我被拦在楼下,竟然不让我上去!” 殷玦强作镇定道:“嗯,我要被隔离了。” “隔离?!”谢雨的声音很是惊恐,最近闹疫病的消息虽然满天飞,但她还只当离自己很遥远,却没想到……怎么会突然就被隔离呢! 谢雨慌了神,连带着也把殷玦弄得越发是不安,他倒是明白隔离的意思,就是真不知道这个“隔离”是怎么个隔法。 谢雨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担忧道:“虽然我不懂,但感觉好像和以前的隔离案例不太一样。” 殷玦大脑当机了一会儿,呆呆地眨了下眼睛,“以前?” “就是非典啊,哦……殿下你可能不知道……等等!现在不是科普的时候,我找人去问问情况!” “哦……” 说到这里,殷玦悄悄瞟了一眼站在阳台上给局里人拨电话的龙崇宇,然后小声寻问道:“那隔离了要怎么办?我会被送去给人做实验吗?” 谢雨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五花大绑,还要切我的爪子……”殷玦默默地委屈了。 您到底是个什么生物……被拦在医院大门外的谢雨要哭不哭,她就知道,下次再也不能给殷玦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电影了。 08.特殊时期还发烧 过了一会儿,龙崇宇收回手机再次从阳台上透完新鲜空气回来,大概是把刑警队里的工作交代清楚了,脸色舒缓不少,看见殷玦在发呆就自嘲地笑道:“咱们得多相处几天了。” 殷玦眨了下眼睛,心里还算计着在被切爪子以前的各种逃跑方案。 龙崇宇又重新坐回殷玦的床边,有些尴尬和夹杂着稍许期待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殷玦回过神来,眼神渐冷,扭头不理他。 龙崇宇等了一会儿见殷玦不答话,只好摸摸鼻子道:“好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殷玦刚闭上眼睛,龙崇宇就貌似不经意地去看了看点滴架上挂着的几页针水注解和病人信息。 他叫殷玦…… 殷玦因为额头上缠了纱布所以靠在枕头上睡觉的时候很不舒服,再加上一直反胃,脸色苍白得很,可是在他睡着了不到一个多小时后,脸颊竟然微微红润起来,连眼睑也透着些粉,等龙崇宇察觉到不对,伸手一碰殷玦额头——滚烫。 在这种时候发烧简直太糟糕了! 虽然殷玦车祸受的伤不算严重,但因为魂魄缺失等缘故,他身体的底子稍微薄了点,再加上被龙崇宇刺激到,这么发起低烧也属正常。 可是现在正是敏感时期,龙崇宇并不清楚他是为何发起低烧,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龙崇宇拍了拍殷玦的脸,低声道:“醒醒。” 就在这一瞬间,时针分针重合,啪地指向六点。 每晚六点和第二天凌晨六点是属于两半灵魂交换控制身体的时间,原本是一个人,一个灵魂,却在出生时硬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保持着出生时的纯净,记忆也是白纸一张,而另一半则甘愿铭记着几百年的宿怨。 慢慢地,两半魂魄形成的人格开始南辕北辙,白天的龙崇宇从小梦想着当一名优秀的警察,身正影直,待人诚恳温厚,性格也是干练沉稳,与那帽檐上的警徽一样地傲然正气。 而夜晚出现的他则相反,虽然也遵循现世的生存法则,但正直刚毅的面容下掩藏的是一副阴狠暴戾的脾性,行事谨慎毒辣,不过为了保全自己白日里的良好形象他也十分善于伪装。 两个人格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很多时候并不相互干涉,并且为了不影响生活,两个人格甚至可以分享彼此当天的记忆,不过这也是要在夜晚人格出现的情况下才会进行,因为大多数时候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是那个温和的龙崇宇在控制身体,黑暗的人格似乎更喜欢陷入沉睡。 但是今天出乎意料的,晚上的那人竟然迫不及待地开始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了。 龙崇宇杵着头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儿抬起头来眼神就变了,冰刀子似地上上下下把殷玦刮了一遍。 殷玦裹在被子里,脸红扑扑地鼓成一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一道野兽一般的视线盯上。 龙崇宇脸色阴沉不少,他和白日里的自己可不一样,几百年的记忆与知识封存在脑海里,只有他才能够开启和使用。 龙崇宇凑近他,低头在殷玦鬓发处闻了闻,除了清爽的草莓沐浴露香外,连魂魄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甘甜味道,但似乎……不太健康……不过就是这个人了,魂魄的味道不会错的,是那个当初一脸决绝地拿剑指着他的龙君,明明握剑的时候指尖都泛了惨白,却还是固执地质问他,挑衅他,然后……囚禁他……胆子可真是肥得很了。 想是这样想,龙崇宇还是伸出手碰了碰殷玦滚烫的额头。 可惜五百年前龙崇宇还没有分裂出不同的人格,所以那时候的他矛盾不堪,明明本性温柔,却又没有办法压制诛仙的魔性,所以才会有最后的那一剑。 直到矛盾的整体被彻底割裂开,温柔的部分承受不了亲手杀死喜欢的人的事实,设法转世时,连记忆都不想要了。而他虽然背负了所有,却是还是依旧冷心冷血,或许感受再多的痛苦也无法改变骨子里的阴狠。 是的,在另一个他痛苦的时候,他也一样会痛苦。 “唔……难受。”床上的大团子拱了拱,露出发红的脸,清清浅浅的声音无意识地挠人心窝。 龙崇宇:“……” 龙崇宇沉默半晌,就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殷玦的低烧竟然严重了起来。 “水……想喝水……” 龙崇宇脸一黑,本来肤色就深,现在更是让人觉得连黑气都开始具现化了…… 第二天凌晨,龙崇宇皱着眉从另一张床上爬起来,十分诧异自己竟然没有得到另一半共享的昨夜的记忆,不知道他昨晚都干了什么了? 结果龙崇宇一转头,就看到了另一张床上的殷玦。 龙崇宇:“……” 殷玦平躺着,被子盖到脖颈,包得严严实实,脸上方方正正地盖着一块湿润的白色毛巾。 龙崇宇黑线地赶紧去把毛巾取下来,殷玦终于迷迷糊糊地舒了一口气-_-||。 入手的毛巾还是冰凉冰凉的,可见换过不少次,龙崇宇这下实在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无奈地试了一下殷玦额头的温度,似乎已经退了烧。 既然另一个自己不愿把殷玦发烧的事情揭发出来,那么他肯定也不会做的,而且他也不想那么做。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八点过十分,还是昨天的那两个医生和护士,显然他们睡得不太好,精神不济,估计心理压力也大,连好脾气的那一位也不怎么说话了。 护士检查了一遍以后对医生点点头道:“体征都正常。” 另一位医生对龙崇宇道:“叫醒他我问问他身体感觉如何了。” 殷玦还在睡,死睁不开眼,龙崇宇拍了拍他的肩,结果殷玦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接着挺尸。 龙崇宇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医生等了一会儿最后只好作罢,对龙崇宇道:“头上伤口不要沾水,今天他的点滴还是照旧,估计还要头晕,给他吃一点清淡养胃的……腰身上的肌肉扭伤要慢慢恢复,等出院以后可以去找个老中医开贴药热敷,市北郊蟠桃路上有一家王氏私人门诊挺不错的。” 其他较为专业的术语龙崇宇听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只把他能做的都认真记下了。 最后医生道:“今天下午医院会安排人在一楼接待处专门给隔离人员接收物品,虽然也不过就这么几天的事儿,但是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打电话给家里人,让他们送过来。” 龙崇宇点点头,谢过。 医生前脚刚走不一会儿就有专门的人来送早餐了,清粥、大饼、煮鸡蛋。 因为殷玦这里没有带来专门吃饭用的饭盒,所以龙崇宇只好用医院提供的一次性塑料碗来装,两大碗粥,旁边各窝一个鸡蛋。 龙崇宇就着油纸捏着大饼五六口就吃了,这时候殷玦才磨磨蹭蹭地坐起来,因为身上到处都疼,一挺腰他就抽了口气,抓着白色的被角半天缓不过劲来,微微撩起的病号服下面是骇人的淤青。 龙崇宇赶紧帮一把手过来扶。 殷玦背后塞上两个枕头终于舒坦了,面无表情地瞄着龙崇宇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龙崇宇愣了一下,才发现他的指尖上还沾着油星,于是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擦了擦,然后端过其中一碗白粥,并且把吃苹果的勺子递到殷玦的面前。 因为没有桌板,很明显男人是想让殷玦把他的手当桌板用了。 男人的手宽厚有力,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其实刚才殷玦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油星上,他只是觉得他们太过亲密和靠近了,结果男人碰了他以后竟然还试图擦手= =!? 殷玦视线凉冰冰地从龙崇宇的手上刷过,接过勺子吃起来。 寡淡的清粥,并不美味,殷玦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没有挑剔地咽了,他现在虽然戴着青玉,可是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进去福地里面养伤,并且玉表面那一点淡淡的灵气也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营养,所以他必须还得吃一些现世的食物。 龙崇宇见殷玦胃口不错,就试着搭话道:“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让家里人帮忙带的?” “嗯?”殷玦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摇摇头,之前谢雨过来照顾他的时候就给他带了一堆东西,就放在柜子里。 殷玦把柜子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袋子干净衣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龙崇宇抬着碗,里面还剩下整个的鸡蛋,他一边无语地看着殷玦把笔本从包里掏出来一边问道:“不吃了?” 殷玦点点头。 “饼呢?” 殷玦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第一次诧异地正眼看了龙崇宇,不过龙崇宇却觉得那双清澈生凉的眼睛其实真正想表达的是:“你话怎么那么多?” 龙崇宇干咳一声,不再讨人嫌地起身走到病房的阳台上,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关心对于一个见过没几次的人来说显然不太合适。 龙崇宇的身材精悍挺拔,说膀大腰圆有些夸张,但的确却是实打实的结实有料,像是藏在刀鞘中的厚重利刃。 殷玦看了看龙崇宇的背影,整个人越发显得沉默冰冷。 09.龙君挑食怎么办 殷玦只见过谢雨玩这个叫做笔记本电脑的东西,他没碰过,第一次很新奇地上上下下研究了一遍,结果东西到了他的手上却不像在谢雨手上那么神奇有趣了。 殷玦有些失望,直到龙崇宇回来,他的眼神还是很黯淡,被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唯一能依靠的还是当年那个致他于死地的男人。 当初想让他死,也真的差点让他死,结果现在却一脸无辜地又站在他面前。 老实说,白天里的龙崇宇虽然人比较正直,却并不是蠢笨的,他能当上刑警,至少也说明他具有相当的洞察力,而殷玦别看着整个人显得十分冷凉疏离,那不过就是个自我保护的壳罢了,要是多用点心,还是很容易看透的。 “开了没?”龙崇宇很自然帮殷玦把电脑摆放到腿上,然后也没想等到殷玦回答,自觉地点下开机键。 屏幕一闪,殷玦期待得两眼发亮,虽然只是一会儿就又恢复无波的平静。 龙崇宇看到了只感觉心底被挠了下,有点痒,他面上一软,开始颇有耐心地帮殷玦操作起来,小企鹅闪烁个不停,不一会儿还自己跳出了新闻窗口。 网络新闻里也重点提及了这次市中心医院住院大楼隔离事件。 笔者娓娓叙述道:“……该名患病男子将医生打成重伤后就立即与警方展开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并在躲藏的过程中出现了神志不清、行为狂化等症状,与国外病毒感染的案例颇为相似。” “不过显然他并不愿意被束手就擒,据知情人爆料,在抓捕期间他竟然挟持了一名女性人质并试图将身上携带的感染源进行传播(为什么那玩意儿可能是感染源?因为是犯人自己爆料的orz)……” “最后,该名男子被警方当场击毙……为了尽快做好确诊以及保障群众安全的工作,医院已经立即针对重点楼层进行了全面的消毒规范整理和病人及其滞留家属进行了快速安全的保护隔离,并抓紧做好各项应对措施和防护工作,争取给被带来不便的58名暂时隔离人员提供良好的BLABLABLA……” 说法和当时和那个查房的医生的差不多,倒是下面的评论颇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一名叫“互撸娃”的网友道:“这么恐怖?!要不我先SHI一SHI,奈何桥头也好排个队。” “楼上+1” 在+到了1008611后,一名叫做“放开那位老大爷”的网友贼兮兮地跟帖道:“既然如此,在等待着2012末日到来的同时,让我们一起大喊:祥瑞……” “卧槽!楼上不要喊出来!!!” “作死啊祥……!” “卧槽,楼上你也不要说啊啊啊啊!” 紧接着不少网友都开始咒骂着简直恨不得直接拎起二楼的领子。 龙崇宇无奈地笑了下,也在高高的贴楼下面跟上一句。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并不相信世界会被毁灭,却会对玛雅预言的那一天末日抱有一种奇异的期待与焦躁。 殷玦看不懂,只能微微偏头观察龙崇宇的表情,难道这个很有趣? 龙崇宇以为殷玦对电脑生疏是因为不常用的关系,哪晓得他是根本就不会,外加看不懂,只能茫茫然地坐着。 因为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发展,殷玦总会产生一种被人排斥疏离的感觉,要是能把魂魄找齐离开就好了……现在男人似乎也把他忘了,过得很好。 龙崇宇的手指抚过键盘上,浏览新闻的途中看了殷玦一眼,发现殷玦竟然一动不动,又过了一会儿龙崇宇这才却发现殷玦根本就是对电脑上的内容不感兴趣,默默地发自己的呆,眼睛直直盯着某处。 这个人漠然的表象下到底是怎样的?龙崇宇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好受。 龙崇宇道:“不喜欢看新闻?”他以为大部分人上网都喜欢先看新闻的。 殷玦想了想认真摇头道:“看不懂。” 龙崇宇挑眉,还以为殷玦是在开玩笑,就道:“那你喜欢玩网游?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这个。” 殷玦沉默着看了龙崇宇一眼,再次摇头,他连听都没听过。 龙崇宇这下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茬了,他心里忽然起了一个想法,这个年轻的男人该不会有自闭症吧?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只有殷玦微垂着眼,脸色苍白地靠在枕头上。 龙崇宇干咳一声,很想去安慰地拍一拍殷玦的肩,不过手伸到一半忍住了,他虽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但具体需要采取什么行动还是有待参考一下另一半的意见,而且夜晚的另一半似乎隐瞒了他一些事。 下午,龙崇宇让殷玦午睡,自己则站在门边上透过磨砂 玻璃小窗往外静静地观察,偶尔抬手看看表,若有所思的样子。 为什么事件发生时上头要采取那么强硬的手段? 龙崇宇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的隔离严重程度绝不仅仅只是媒体对外公布的那样。 从早上六点到现在,门外工作人员的消毒工作一直在持续,一股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漫进病房。 殷玦老老实实地缩在被子里,其实他觉得有点冷,手脚冰凉冰凉的,没有灵气的滋养让他整个人一天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看来必须得进玉里一趟,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瞒过男人。 五点半的时候,医院的工作人员抬了个筐子,送来了龙崇宇需要的生活用品,饭盒换洗衣物等,他给殷玦也准备了一份。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吵嚷。 一个护士快步跑向接待厅,对坐班的医生急急忙忙地说了几句话,医生哗地就从座椅上站起来了,赶紧往外拨电话。 龙崇宇站在门口,工作人员放下东西对他道:“你不能出去。” 龙崇宇认真点头道:“我就看看。” 工作人员离开时随手关上了病房门,龙崇宇从门上的小窗帘的缝隙中看过去,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走廊上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白大褂,快速地从出事的那一间病房带出了一个人来,那人面色潮红,走路都不稳,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那一间病房正是殷玦之前住过的。 查房的两个医生见势立马避如蛇蝎,龙崇宇蹙眉,他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怕是有些病得严重了。 想到这,龙崇宇偏头瞄了一眼埋在白色被褥里的殷玦,走过去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有些凉,龙崇宇微微松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突然身体晃了一下,无语地捂住额头自言自语道:“不要激动,时间还没……”话未说完,再睁开眼时,里面的芯子就已经换了。 换过来的龙崇宇阴沉沉地勾了下唇角,把脑海中自己白天的记忆快速过了一遍,然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床前。 殷玦呼吸很浅,似乎不太顺畅,侧躺着埋进被子里的脸一直都很苍白,甚至还不如发烧时来得有生气,更别说几百年前那个手持凌霄气势如虹的龙君的模样了。 近几百年,存活下来的妖兽大部分都已经隐匿,世道越来越容不得这些非人类的物种生存,龙崇宇曾经也属于魔族中的一份子,隐居在人世,族人被屠后,他也随之被打入东海死牢,结果结识了这个奇怪的喜欢每天写纸条跟他搭讪的陌生人…… 原来这个人就是龙君,代替前任龙君背负了他的血海深仇。 那一剑以后,这空白的五百年里,这位龙君是躲去了哪里?为什么就是没死呢? 龙崇宇伸出手,慢慢地搁在殷玦脖颈上…… 殷玦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觉得喘不过气来,呛咳不止,龙崇宇倏地收手,像是被烫到一般退到一边,半张脸笼罩着阴霾。 殷玦这才呼吸顺畅过来,再次在饭点上昏昏睡过去,浑然不知自己往地府走了一遭。 晚餐是食堂做的盒饭,简单的西红柿炒蛋,木耳,土豆丝,就一个卖相稍好的荤菜——剁椒鱼头。 龙崇宇沉默半晌,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盒饭,然后皱着眉把殷玦那一份里的鱼头夹走后才把殷玦叫醒,沉着脸学着白天的自己把饭盒和筷子递给殷玦。 殷玦迷迷糊糊地接过,身体却往被子里缩了,干哑着嗓子道:“我……还想喝水。”说完眼睛瞟向床头柜上的杯子。 杯子早就空了,龙崇宇脸色很不好看,不过还是去饮水机那接了热水,因为很烫,龙崇宇想了想又囫囵兑了一点凉水,他的耐心快用尽了。 殷玦下意识地觉得龙崇宇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也不敢过多地和他接触,于是解渴后很听话地吃起东西来。 龙崇宇依旧坐在床前,脸朝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玦扒了两口饭觉得味道不对,筷子扒拉了下饭盒里的菜,发现竟然有一股鱼腥味,他顿时皱着眉头食不下咽。 龙崇宇皱眉问道:“怎么了?” 殷玦把饭盒递给他,小声道:“我不吃鱼。”不食同族。 “里面没有鱼。”他知道海族的习性。 “有鱼腥味。” 龙崇宇:“……”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龙崇宇在殷玦不屈不挠的坚持中败下阵来,黑着脸认命地翻出下午家里人送来的芝麻糊、妙芙还有火腿肠来。 10.夜晚相处好可怕 因为脑震荡,殷玦虽然没到一吃就吐的程度,但食欲却还是大大打了折扣。 当他看到妙芙和火腿肠的时候眼眸里终于有了些许情绪波动,平日里冷冰冰的脸上也带了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满足感。 不过殷玦还是摇头道:“不吃了。” 龙崇宇噎了一下,随手就把东西扔在一边,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殷玦面无表情。 龙崇宇沉着声音道:“那就睡觉。” 殷玦其实一整天都在睡觉,现在是如何都睡不着了,不过他还是半眯着眼睛躺下了。 龙崇宇似乎非常满意他的乖巧,于是坐回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殷玦睡不着就胡思乱想,从见到男人起,他的大脑里就基本空白了。 五百年长么?可是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沉眠,而这个世间却经历了太多的变迁和繁衍,就连昔日困锁东海牢底的魔族之子也抛弃了原本的肉身投了凡胎。 殷玦稍微一想也能明白,当初他亲身作为献祭的法印随着时间的推移,尚存的法力大概也只能做到禁锢男人肉身的程度了。 而现在和他同处一屋的人,虽然不知道使了什么秘法保留了几百年前的样貌,但到底还是新生了,奈何桥上喝一碗汤,转世的魂魄便没了记忆,估计连法力也散尽了。 如果男人还记得他,说不定他们还能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下一秒再一次拔刀相向,现在倒好,真是完全免了大打出手的尴尬。 其实殷玦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好好活下去,再不干那些傻事了,人说越简单就越容易彻悟,他曾经放不下的现在想想应该也能放下了,虽然他曾经无比的珍惜。 这样想着就舒服多了,脑震荡后遗症也好了不少,只差再进青玉补给一下营养,殷玦马上就能腰不酸腿不疼了。 大概病人们在这种时候也都没什么心情聊天,夜幕降临后,医院里显得特别地安静,龙崇宇简单地脱了件外套就躺上了床,侧对着殷玦,而殷玦则悄悄睁开眼,目光掠过龙崇宇的眉梢和眼睑,嘴唇动了动,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 龙崇宇过了一会便睡得沉了,眉宇舒展。 殷玦嘴角翘起,握紧青玉瞬间消失在了被窝里。 一进入福地,充沛莹润的灵气扑面而来,殷玦深深吸了一口,呼出的浊气也被完全净化,他试着挣了一下树枝幻化的肉身,元神大概重新积蓄了力量,终于把束缚挣脱了开来。 殷玦舒了口气,把身体抱进竹屋里,然后元神一路顺着山间小路进入后山。 福地里四季如春,绿草葱翠,在后山的林海,一池温热适宜的泉水就落在几块光滑开阔的大石间,泉水干净清透,连周围的石头上都不曾生出暗苔。 殷玦试探着把身体埋进温热的水中,暗暗念起固本培元的法决,只一会儿他的灵体就褪去了先前的黯淡,反而透出点点润泽。 果然对于海族来说,水就是最好的保养品了,越纯越能洗净体内的杂质,对于新生或是准备结丹的族类来说能泡进这样的温泉里的机会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海族往细了划分,千奇百怪的品种多了去了,而最尊贵的便属龙,再加上纯血龙脉的繁衍十分困难,所以即便血统不正,每一条初生的后代也依然极其珍贵,但是只一点,如果不是纯血的话,那么化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这也就是除了上一任龙君的教导与殷玦自身的努力外,他能接手龙君位置的原因,只可惜他这辈子也只在继任大典的时候化过一次龙,现在魂魄都散了,凭着粗制的身体他怕是已经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原先的纯血肉身做牵引,想要再一次修得五百年前的那身本事实在是困难,不过也不算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殷玦舀起水淋在头顶,再睁开眼时,眸子里早已经清明一片。 为了结丹,他需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等再与身体合二为一时,殷玦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脸色也红润不少,他心里计算着龙崇宇醒来的时间,出了玉。 再到病房,只听得见龙崇宇陷入沉眠的呼吸,殷玦睁开眼,施了个小小的幻术,依旧把自己伪装成一副苍白病弱的样子,现在的龙崇宇和普通人无异,是没办法识破他的幻术的。 曾经殷玦的法术修得不错,按照现代人的学位来分等的话最起码也是个博士了,只可惜当年遇到了个不要命的……现在纯血原身被打散,灵力的流失就如同盛水的瓷缸连缺带漏,他空有满腹的法术理论也没有施展的可能,小招数倒是不成问题,厉害一点的可就要紧着用了。 殷玦抿着唇,撑着发软的身体走到龙崇宇的床边,伸手小心地碰了一下龙崇宇的额头,天庭饱满,剑宇浓眉就是形容的龙崇宇这种人的,他的肤色深,尤其发怒的时候特别像一头狂化了的黑豹。 手指试图再次戳下去,忽地殷玦的手腕就被攥住了,黑暗中,只见床上的龙崇宇睁开的眼睛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殷玦身体抖了一下,明显是被突然醒来的龙崇宇吓到了,他差一点就要挣脱手腕往回跑,却被死死拉住。 “你半夜不睡来我床前做什么?”龙崇宇挑了眉,把人拉到身前。 殷玦大脑当机,脸色僵硬,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不擅长撒谎的殷玦嘴唇嗫嚅,半晌没说得出话来。 离近了一点,龙崇宇便能闻到殷玦的魂魄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似乎比之前更诱人了,还有那拙劣的幻术,他笑了下,眼神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冷了,只是道:“睡不着?” 殷玦顺着台阶下来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龙崇宇自顾自道:“我睡得浅,你一碰我我就醒了。” 殷玦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以往凉冰冰的模样,也淡淡地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你要点吃的。” 龙崇宇“任劳任怨”地爬起来,下床开灯,从柜子里翻出点心,然后再用饮水机烧上点热水,准备冲一杯浓浓的牛奶。 殷玦默默地啃着甜软的蛋糕,他倒不是很饿,就权当压惊好了T-T。 龙崇宇静坐在一边看着殷玦埋头苦吃,突然出声道:“你身上不疼了?” 殷玦听龙崇宇这么一说,身体又僵了一下,他的确是不大疼了,可是幻术留下的可怕的伤口和淤青还在,他不动声色道:“还好,头不晕就好多了。” 龙崇宇点点头,之前他睡着得有些大意了,这种昏睡不正常,恐怕和眼前这位冷淡的龙君是脱不了干系的,这样的法术他会中第一次就不会再中第二次,他倒是要看看殷玦到底瞒着他做什么了。 饮水机里的水烧涨,龙崇宇慢条斯理地去兑牛奶。 殷玦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觉得这样直觉敏锐的龙崇宇让人实在有些害怕。 就在此时,殷玦眼前蓦地一黑,整层大楼突然断电,病房里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铺进来,刚刚够看清龙崇宇身影。 外面一声惨叫接踵而来。 龙崇宇温牛奶的动作顿了下,嚯地站直了身体,皱眉道:“怎么回事?” 殷玦再次被惊了一跳,本来最近神经就比较敏感脆弱,实在是受不了这么折腾了。 龙崇宇把杯子放下,刚走近门口就又听见一声模糊的惨叫,虽然离得远,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声音的发出者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殷玦整个人都僵直了,龙崇宇快步走回来对殷玦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殷玦点点头,他穿着病号服还光着脚,的确不好行动,所以不用龙崇宇提醒他也开始动作了,只不过因为还在装病,他的动作明显慢下不少。 龙崇宇阻止了殷玦费力地套毛衣的行为,直接道:“病号服加上外套就行了。”说完他走到床前拿起一双干净的袜子,伸手去握殷玦的脚踝。 殷玦瞪大眼睛,冷凉俊美的面上第一次明显地露出惊慌的神态,一双长腿蓦地一缩,龙崇宇冷冷地重新抓住道:“别动。” 因为只穿了病号服,很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龙崇宇手指间粗糙的触感与温度,殷玦简直寒毛炸起,还没来得及再一次缩腿,就只听见外面再一次传来嚎叫,这一次声音近了,并且还伴随着其他病房传出来的嘈杂的喊声,看来不少人都被惊醒了。 在殷玦的呆愣中,龙崇宇手脚麻利地帮他把鞋套上,从床上扶起来拉到自己身后。 殷玦茫然地听着隔壁病房里传来的叫嚷,这一次竟然还夹带了房门的撞击声,瞬间隔壁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开门……没有人知道外面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玦无措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龙崇宇脸色阴沉地摇头,只是道:“不能出去。” 如果是白天的龙崇宇,说不定还会毅然地对殷玦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 但现在的龙崇宇是不会这么大义凛然的,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还有……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走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撞门?是谁在撞门?为什么只有凄厉的叫声?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没有求救声? 11.你问我答真幼稚 是的,没有求救声,是不是表示刚才惨叫的人已经无法再开口了? 这段时间里接二连三地出了这么多事,就是谁神经再粗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人们的冷汗爬满后背,脑补再过一点的都快要自己把自己吓晕,胆子大的想出去一探究竟也被同屋人死命拦下,人都是自私的,这种时候谁也顾不得谁了。 十分钟不到,医院已经开启了应急电源,楼层通道口处已经重新敞亮起来。 就在光亮临幸走廊的一瞬间,只听过道上玻璃窗户嘭地一声巨响,除了外面呼呼大作的风声外,竟是什么动静都再也没有了。 殷玦咽了下口水,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而龙崇宇在应急电源打开的刹那刚好就站在门边,光线逼近时,他从门上挂的小窗帘缝隙中看清了蹿出走廊的那个东西。 殷玦问龙崇宇:“那是什么?” 龙崇宇收起了手里掩藏的军用折叠刀,沉默片刻道:“是人。” 殷玦脸色一白,他刚才可完全没有察觉出走廊上有人的气息,只有两种可能,不是他的灵力感知出了问题的话,那么就只可能是死人了。 龙崇宇重新去拿之前兑了的那杯牛奶,这么一耽搁以后温度刚好,他递给殷玦。 殷玦一点食欲都没了,摇头不喝。 龙崇宇淡淡道:“压惊。” 殷玦默默地瞄了一眼龙崇宇,男人正试图对他露出微笑。 龙崇宇难得耐着性子道:“很好喝。” 殷玦:“……” 殷玦觉得男人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龙崇宇把殷玦哄上床,刚才脸上的那一点笑意才慢慢冷却下来,他偏头看了一眼床上鼓鼓的被包,心里实在是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受曾经记忆的影响太深了,明明本身对殷玦并不在乎,甚至想让他死,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凑上去,控制不住地在这五百年里不断寻找,上瘾似的,疯魔了一般,那是从魂魄深处散发出的一种蛊惑,就好像他们本就该相连成一体,有时候真是恨不得连心带血地直接吃下去。 没到第二天,就在殷玦睡后不久,走廊上就来了相关人员进行勘察和清理消毒。 有人穿着隔离衣顺着病房门一间一间地敲开询问情况。 龙崇宇径直给开了门,余光看见走廊上一地的碎玻璃。 工作人员道:“刚才没事吧?出病房没有?” 龙崇宇不咸不淡地老实回答。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猫在床上的殷玦,对龙崇宇道:“那就好,虽然刚才有人在走廊上被打伤了,但是警方来看现场的时候说这次事情不排除有人打算乘火打劫的可能,所以你们不要有心里负担。” 龙崇宇勾了下嘴角,深刻的五官越发显得英挺逼人,只不过隐隐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 工作人员见了也没什么话说,又交代了点事宜后就离开了,等人一走龙崇宇就冷了脸,他就知道不靠谱。 他看见的那东西的确是人,不过却没有人的生气,血腥味倒是挺重的,估计还很新鲜,说不定还是谁家养的活尸跑出来了,现世里高人隐居难寻,但不代表有些门派秘技就真的没落了……不过还是注意着点为好,多长时间没出过这样的破事了。 房间里很静,龙崇宇不敢睡死,就半倚着床头闭目养神,思绪百转。 他其实很想知道殷玦是怎么活过来的,一剑诛仙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不能问,或许还有……他不敢问…… 殷玦其实是睡得太久一点困意都没有的,悄悄睁眼看了看龙崇宇,见那人没什么动静后,他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龙崇宇突然道:“怎么又起来了?” 殷玦再次被龙崇宇略带沙哑的声音吓到,木着脸干巴巴道:“想去洗手间。”结果话刚说完,龙崇宇也跟着下床,伸手去扶他。 殷玦道:“我自己去。” “我扶你过去。”龙崇宇固执道,见殷玦脸色不好看,他心情也越来越差,沉声道:“别想多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之前我还开车撞了你,多照拂是应该的,可别到时候你身体又出了状况来连累我。” 殷玦听罢点点头,乖乖站在床边,身上穿着单薄的浅色病号服,脚上随意套着拖鞋,裸露出的苍白皮肤颜色很不健康,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不过龙崇宇却觉得他刚才那一句话说出口后,殷玦明显松了一口气。 直到被阻隔在卫生间门外,龙崇宇眼里的邪念才开始泛滥,果然他就应该吃了他,吞他的魂,吸他的血,这样就不会露出这种厌弃的表情了。 殷玦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龙崇宇又恢复了原来的沉稳模样。 第二天,殷玦接到了谢雨的电话。 谢雨语速极快第一句话就是:“殿下,曾爷爷让我下午到医院接你回家。” 殷玦愣了一下,“为什么?” 那头压低嗓子道:“三言两语电话里说不清楚,不过殿下你要小心,尤其别去光线暗的地方,我现在已经在准备了,殿下也要有个准备,下午五点半医院有工作人员会上楼运送物品,我会代替他上去……” 殷玦皱着眉头挂断电话,现在正是隔离期间,正大光明地接他出院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要避开监管偷偷离开了。 无声无息离开的办法多的是,但是男人该怎么处理? 殷玦在阳台上握着手机沉默半晌,就他在现世的这几天来看,若不是出了大事,海蟹侍郎根本不可能会采取这么高调的手段。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 龙崇宇从工作人员那里领过早餐,对殷玦道:“今天难得有豆浆油条可以换换口味,快过来。” 龙崇宇的神态和语气比昨晚上好了许多,虽然眼眶下带着一圈青黑,但是他把自己整理得很精神,英挺俊朗,挽起的袖口处露出一截麦色的小臂,肌肉紧实有力。 殷玦走过去接过自己的那一份。 龙崇宇上下打量了一下殷玦,点点头道:“你恢复得不错,医生说你头上的纱布再过几天就能拆了。” 殷玦垂眸,现在的这副手脚发软的模样还是他自己伪装出来的,他进青玉补充了灵气,好得快是肯定的。 龙崇宇虽然能够看到夜晚的记忆,但是并不代表他能知道夜晚自己的想法,所以对于殷玦耍的小把戏他并不知情。 殷玦装作不经意道:“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龙崇宇没想到殷玦竟然会主动关心他,怔愣后有些高兴道:“昨晚上没敢睡死,不过今天可以午睡补眠。” 殷玦不置可否。 中午午休之前龙崇宇又上网看了一遍新闻,网页最上方的气象播报上大大地画着一朵白云罩着大雨,而旁边写道:“明后天气温将会骤降,有可能会发生大到暴雨。” 阳台上向外望,天空颜色灰朦,像是下小雨的样子,但是暴雨…… 当龙崇宇跟殷玦说明天会有大雨的时候,发现殷玦的表情竟然显得十分惊讶。 虽然殷玦自己身为龙君的感知能力弱化了,但是他还是坚定地摇头道:“不可能。”天色朦阴,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暴雨来临的前兆,空气也并不是特别湿润。 龙崇宇挑眉看他。 殷玦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笃定得让人起疑,只好冷冰冰别过脸。 龙崇宇笑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结果身边的人突然道:“你说你叫龙崇宇?” “……”龙崇宇默了,难道他那么没有存在感?! 事实上不是没有存在感,而是太有了! 殷玦问了这一句以后就不再出声。 龙崇宇这两天已经有些习惯殷玦的寡言和冷冰冰的脸了,很好脾气道:“那再介绍一次,我叫龙崇宇,职业是人民公仆。” 殷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如果他没有理解错“人民公仆”的意思的话,以他对男人几百年前的印象,那真是太颠覆了。 被穿透胫骨扣锁在死牢里的人,死也不低头的人,是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隶的。 龙崇宇无法得知殷玦神展开的脑补历程,只是看他眼神一瞬间又恢复了冷寂,心里总想让他能鲜活起来。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换我问你了。” 殷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龙崇宇想了想道:“你手机号码是多少?” 殷玦呆呆地拿出自己那个精致漂亮的“法器”,龙崇宇为防止他变卦,直接握着殷玦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输入了一串数字,然后拨打。 手机铃声响起。 龙崇宇勾起嘴角,满意了。 比起问名字喜好之类的,还是直接掌握联系方式比较实际。 龙崇宇道:“该你了。” 殷玦:“……” 龙崇宇:“……你就没有想问我的?” 他想问的很多,可是如今的龙崇宇回答不了,还不如不问。 龙崇宇依旧十分有兴致道:“那我问你。” 殷玦哽住,眼神赤果果地表达出了他的想法——怎么又是你。 12.八荒六合卜凶灾 其实龙崇宇觉得殷玦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漠,他干咳一声,试探着问道:“那天我来医院看你,陪床的是你的女朋友?” 谢雨?殷玦很果断地摇头,如果按照年龄来算辈分的话,谢雨都可以做他十几个曾的曾孙女了,他只是把她当做小辈来爱护的。 龙崇宇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他对殷玦是动了继续深交的心思的,或者说是绮思,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心境,他很想尝试,而且今天早上他在交接的时候对另一个他表达了这份意思,另一个他也并没有异议。 其实另一半本来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是一体的,如果他动了绮念,那么另一个自己肯定也一样动了。 龙崇宇刚要说话,殷玦就警惕地打断道:“睡觉。” 龙崇宇噎了一下,“好吧。”他略微有些失望地收拾起笔记本电脑回到自己的床铺,转头发现殷玦已经躺下,整个后脑勺对着他。 殷玦午休醒来龙崇宇还在睡,昨夜他是真的没有休息好。 殷玦慢条斯理地起身,再一次对龙崇宇催动昏睡的法术,本来睡得就沉的人,现在更是多大动静都弄不醒了。 现在的男人早已经摆脱了从前那种无边绝望的日子,重新投胎转世以后似乎褪去了一些沧桑,更多了一份温厚,这两天的平淡相处填补了他几百年前的奢望,已经足够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逢。 殷玦嘴角带了一点笑,手指戳上男人的脸颊,长得再怎么冷峻英挺高大威猛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和谢雨一样,都可以叫他十几个曾的曾爷爷了。 “工作人员”在五点半左右敲门的时候,殷玦已经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撤掉了身上的伪装,他额头上的撞伤好得七七八八了,腰身上的淤青是在进玉滋养了一通以后便消褪了不少的。 他快速地换上谢雨准备的干净衣物,谢雨在一旁道:“殿下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殷玦点点头,淡淡道:“你准备怎么把我带出去?” 谢雨脸上还带着医用口罩,不过殷玦却可以从她闪闪发光的眼神中推测出一二。 “曾爷爷让我带来了一颗影珠。”这种稀罕东西她还从未见识过。 殷玦皱眉,影珠顾名思义,使用者将他含在嘴里便能化作一道影子,只不过需要依附着另一个人,暂时替代那人的影子,他和谢雨的身形大小也是有明显走差的,在大楼里还好说,一遇上阳光只怕就要露陷。 谢雨见他有所顾虑就赶紧道:“殿下,曾爷爷说虽然这并不是万全之策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只怕真是急得连善后工作都不用了,殷玦接过鸽蛋大小的影珠含入口中,瞬间身形模糊化作一缕黑影与谢雨脚下身影重合,在房里的柔和光线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影子明显挺拔修长了不少。 谢雨推着她进门时推的小车出去了,临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还在睡熟,微微蹙着眉,像是做了一场揪心的梦。 谢雨才一出大楼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就直接停在了她面前,快速上车,逃跑。 车上还坐着两人,谢雨的父亲开车,老太爷坐在副驾上。 车子开出医院大门以后,谢雨身边慢慢显现出了一个修长俊美的年轻男人。 老太爷不放心地看了看殷玦道:“殿下没事就好。” 殷玦冷凉的面容温和不少,“大人不必担心。” 车子一路驶过了通往老太爷家的街道口,殷玦淡淡问道:“不回去了吗?” 老太爷点点头,沉思半晌一脸凝重地问道:“殿下可知道八荒六合镜。” 作为一个鉴赏过无数珍宝的龙君,这种中上品的宝器他还是见过的,镜子背面掐丝走纹,前身倒是剔透,八边的框裹着六边的镜,还勉强算得上精致。 老太爷把一直抱在膝头上的黑色锦盒递给殷玦,几日不见,他竟像是又苍老了不少。 殷玦打开锦盒,只一眼,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镜子已然完全碎裂。 八荒六合镜,耐磕耐摔,居家必备,除了能照脸以外,还有一个卜卦凶兆的大用,镜子每个角为一个方位,碎一个角,那么那一角指的方位要有大灾,而像这样直接粉碎的情况……殷玦只在打发时间的古籍小说里听闻过,也就是因为凶灾难遇,而预兆的灾祸又不明朗,所以这面镜子才只能排在宝物榜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殷玦苍白着脸冷静下来道:“确定它是自己碎的?”碎裂的铜镜,入手冰凉,上面附着的灵气十分稀薄。 老太爷声音沙哑道:“昨天夜里我感觉到了,是它自己碎的,以前也有过一次,不过只碎了一个角。”他一边说一边从位子上转过身,伸手指了一下最上端靠左的那块碎片,“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离我们这也远。” 谢雨虽然知道事态严重,却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她愣了一下,“那……应验了?” 老太爷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应验了。” 谢雨惊愕了一瞬,算了算时间顿时冷汗浸湿了后背,嘴唇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唐山……” 令人窒息的沉默。 殷玦看谢雨的脸色也知道事情的严重,略略思索后道:“几天后应验的?还是立即就……” 谢雨的父亲面沉如水,车子驶上一条陌生公路,他替老太爷回答道:“三天,镜子当时还压在一个旧箱子底下,我们发现了以后还以为是年代太久的缘故,因为这块镜子……当时我们并不相信它真的有这样的用处。” 殷玦也知道,若不是有了前例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么一枚巴掌大的铜镜能够卜卦出灾祸。 “那么现在打算怎么做?”殷玦问道:“寻找九九归一盘?”看镜子的碎法,只怕是避祸的地方都没有,为求生机,只能用另一件与镜子相克的宝物占吉。 老太爷缓缓道:“那东西失踪几百年了,不知道在谁手里,而且又和八荒六合镜相克,我们家里人是不能拿的。”当初他们家族选择拿走八荒六合镜就是为了更好地避世,不需要指引大吉大贵,只求安乐有余,结果现在大势所迫下,竟是求不得了。 殷玦缓缓吐出一口气。 车子出了城,进了一个人口稀薄的村庄,最终在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门前停下。 谢雨的父亲一边下了车过来搀扶老太爷,一边对殷玦苦笑道:“我已经吩咐谢雨把八荒六合镜粉碎的消息通过特殊途径散播出去了,包括人族的消息网也散过信息,精怪们倒还好,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族会真的相信。” 殷玦点点头,他们虽然天生具有灵力,却也是无法与天地斗争的,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力量并不比人类多上多少,有时候明明知道灾祸将至,却又无法使所有人信服,这样的煎熬才叫难受。事实上,他们自己也不见得就全信了这一面镜子,只不过天性谨慎使然,为了保存下那一点稀薄的血脉必须万事小心。 院门开着,里面聚集了十来个人,见到老太爷勾着腰拄着拐杖进来后都露出了恭敬的神色。 院子中间是一个用水泥砌的直径约两米的水井,沿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青苔,井底幽深黑暗,而周围以米开外竟然扎着八根同样大小的木桩,上面缠着一圈一圈的红色丝线,把古井绕在中央。 殷玦愣了一下,皱眉低声问老太爷道:“侍郎大人想开道去妖界?”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开道顾名思义便是打开一条通往异世的道路,就像当初他们一家从海底搬迁到现世的岸上一样,是需要通过特殊道路的,而他们打算开道前往的地方是妖界,他们不是要回东海,东海现在政权更迭战乱不断,回去了也同样要饱受流离之苦,妖界虽然还算和平,对外族的接纳度也高,但是…… “道好开,路难走。”有的路口已经沿用了上千年已是十分安全,而像这样自己开路的,其危险程度本身就不低,再加上进去了想出来可就难了,殷玦不得不变了脸色,惶然想到,如果他就这么离开,异界一天,现世一年,等几百年后回来,他失散的魂魄还能留存在现世么? 魂魄本生具有一定的灵力,有的甚至还能自行化作一些珍稀宝物,这样的事例他不是没有见过,之所以之前一直都不担心,就是因为它们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弭,他能够凭着魂魄间相互的感知和牵引去寻找,找到了再重新收回就好了,可是如今去了妖界,不出个百年是绝对回不来的,等到时候那一点灵力都散尽了,就完了。 谢雨的父亲和几个道行稍微深一点的弟兄已经在布置开道的事宜。 老太爷劝解道:“殿下,听臣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殷玦面色沉冷,摇摇头,他这座山的芯子是会被掏空的。 老太爷见状脸色一变,坚决道:“殿下必须跟老臣一起走。” 殷玦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龙君就是个倔脾气,要不是这一副性子,当年怎么会被那男人害得那么惨!老太爷拐杖重重杵在青石砖上,两人一时间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殷玦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陌生号码,殷玦一接起来就听见龙崇宇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殷玦:“???” 那一头的龙崇宇难得一改往日的沉稳温厚,几乎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殷玦:“……” 龙崇宇深吸一口气,试图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声道:“先告诉我你在哪?” 发现殷玦离开的自然是夜晚的龙崇宇。 不过殷玦却凉凉地打断道:“龙崇宇。” “嗯?” 殷玦:“再见。”迅速挂断关机。 龙崇宇:“……” 就在殷玦离开了不久后,同样逮了机会从医院偷跑出来的龙崇宇手里攥着手机愣了一秒,脸色瞬间黑到极点。 13.半路被劫肿么办 殷玦走到法阵边缘,看着错综复杂的红线逐渐交织出一张大网,将古井口堪堪围住,而古井边缘的青苔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深深浅浅的法纹,他忽然道:“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废弃的入口?” 老太爷点点头,“所以我才敢下这样的决定,殿下……” “家里的人都跟着走吗?”殷玦打断道。 老太爷顿了一下,叹息着摇头道:“没有灵力就走不了这条路。”也活不了那么久。 殷玦明白了,勉强打开道路只是为了要保下血脉,而剩下的人则别无他法,只能顺应天道,期盼着在灾难后存活下来。 谢雨刚才见两人面色难看,只敢悄悄地站在一旁偷听,结果只听殷玦淡淡道:“赌一把,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已经耗不了多久了。” 谢雨脸色一白,过去拽了殷玦衣角道:“殿下你要留在这?” 殷玦点点头,冰冷的面色稍缓,看向谢雨的眼神带着一点点长辈对后辈的宠溺。 谢雨很是不能理解,红着眼眶求他一起走,殷玦摇摇头。 老太爷沉默半晌,沙哑着嗓子问道:“殿下心意已决?” 殷玦嗯了一声,其实再不济他还能再回青玉里,虽然他现在实力降得厉害,但也总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没有人知道殷玦和老人整夜彻谈了什么,而院子里的人依旧丝毫不停歇地画阵。 第二天凌晨竟然下起了暴雨,淅淅沥沥的水花打湿了红线,但并没有将青石板上画的法阵图纹洗去。 再一次临近傍晚的时候,小院里聚集了十几个年轻人,殷玦基本都不认识,所以他只和谢雨告了别。 谢雨红肿着眼睛哽咽着话都说不出来。 殷玦拍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去吧。” 殷玦撑着伞站在院门外,在铁门拉合以前,他远远的看见老太爷拄着拐杖默默无言地向他躬身行礼。 海蟹侍郎给了他很多东西,除了一部分物资外,还有一串钥匙,可以出入原先那处小院还有另外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他不会再回原先的那处小院了,倒是新的那套房子可以暂住。 两天后,谁也不知道将是什么样的灾祸会被应验,他需要在之前准备一些东西,本来还想找一个好控制的可以供给他营养的“主人”的,恐怕也要耽搁下来了。 暴雨时间虽然短,不过路边的土洼里倒是积不少泥水,殷玦走得有些吃力,裤脚上也溅了不少泥点子,他皱起眉头打算到路边拦一辆车。 忽然,只见小村庄的土路路口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殷玦愣住,远处的龙崇宇冷冷地站在一块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的石板上,上本身几乎湿透,在蒙蒙雨线下,深邃的五官与深麦色的皮肤相得益彰,显得越发冷硬英俊。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是偶遇,殷玦一瞬间都有些晃神。 男人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跳下石板,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殷玦脸色大变,慌忙后退。 “怕什么?”龙崇宇停在路中央,一改前几日的内敛温柔,反倒是全身笼罩在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里。 殷玦忽然就有些明白了,沉默地抿着唇,男人转世时恐怕使用了某种秘法,不仅保留了百年的记忆与法力,现在看来,只怕连转世后的身体也快修炼得与魔趋同了。 “怕我?” 当然怕,现在男人已经没有了和他虚与委蛇的闲情,仿佛从地狱里爬起来的厉鬼般,连眼角都带着嗜血的红色,身上的魔气更是直接就能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很怕,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龙崇宇没有把人逼得太紧,但是很显然殷玦还是被他扯下伪装的样子吓得不轻,连眼眶都红了,看起来十分可怜。 龙崇宇脸色很难看,他沙哑着嗓子道:“过来。” 殷玦摇摇头,他实在是被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折腾怕了。 龙崇宇被气笑了,也没动,只是问道:“为什么不跟着他们走?”这个村庄周围的气息让他感觉十分舒适,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怕是有人强行开了通往妖界的路,这才引得一股不属于现世的气息四溢,而殷玦刚从那边出来…… 如果殷玦事先知道男人根本没有失去记忆,并且还预备挡了他的路,他说不定就真的跟着走了,只可惜就在刚才,土路东头的那家小院突然红光大盛,看来谢雨他们已经成功开道离开了。 殷玦也不答,沉默半晌道:“你想做什么?” “过来我就告诉你。”虽然龙崇宇一身阴惨魔气暴露无遗,不过他的心情却是在那一头的红光消失以后立马愉悦起来,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殷玦看出来。 殷玦犹豫了一会儿向前迈出几步。 龙崇宇勾起嘴角道:“跟我走。”说罢转身率先走出了村子。 殷玦抿着唇,他盯着男人挺拔的后背,算计着应对良策。 五百年前他把男人再一次困入大牢,而他自己也被诛仙捅了个对穿,两人感情怕是已经都耗尽了,如果男人现在是想来找他报仇,那么难得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 不一会儿,龙崇宇开了一辆黑色的SUV过来。 殷玦僵着脸坐了进去。 龙崇宇漫不经心地开着车,不咸不淡地问道:“八荒六合镜碎了,听说了吗?” 殷玦愣了一下,点点头。 龙崇宇这才稍显认真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跟着那拨人去避世,不过既然选择留下来就要有应对一切的准备。” 殷玦嗯了一声。 “有吗?” “……没。” 龙崇宇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迅速收敛了身上那股吓人的气息,笑道:“很好,那就跟我一起组队吧。” 殷玦低垂着眼睛,缩在一旁似乎还在考虑,龙崇宇道:“那个占吉的盘子在我手里。” 殷玦顿了一下,龙崇宇知道他动摇了。 要是可以打劫就好了,殷玦如是想,不过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此时正是赶早班的时间,现世里还是一派繁忙而祥和景象,即便之前医院出了乱子的消息早已经人尽皆知,但并没有减少大多数人们对于生活的热情。 龙崇宇只字未提他从医院跑出来以后该如何善后的事,大概离末世只有两天了,等到那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 龙崇宇的房子在东郊,在一处位置偏僻的小区居民楼内,远近驰名的鬼楼,因为当初房地产商建了楼后不久旁边又建了一座药厂,很多住户受不了药厂排放出来的那股刺鼻气味都纷纷搬出,后来又陆陆续续传出一些闹鬼的传闻,住户更是所剩不多。 不过纵是再厉害的鬼,碰上了男人恐怕也只有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份。 龙崇宇打开门,殷玦一眼望进去,客厅里只单单放置着一张床,但是却堆满整整三个房间的果蔬和米面粮油。 虽然不排除人为因素造成的祸乱,但龙崇宇更倾向于现世将要迎来难以预测的自然灾害,比如地震、海啸等,所以事先储存好粮食和救生用品总不会错。 殷玦:“=口=……” 殷玦简直目瞪口呆,他知道应该储备一些食物和用品,可是却没有想过需要这么多。 龙崇宇勾着嘴角道:“夜里我们还需要去一趟市中心和附近的几个大型超市。” 殷玦:“买?” 龙崇宇:“拿。” 殷玦:“……” 龙崇宇走过来掐起殷玦的下巴不满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殷玦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 “昨晚。”龙崇宇放开手,顿了一下道:“在知道你离开以后,我也得到了预言的消息。” 殷玦再次往后退,龙崇宇冷冷地勾起嘴角,“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殷玦低垂着眼不说话,脸色略显苍白。 “怕什么。”龙崇宇伸手去顺殷玦的头发,然后小声在他耳边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再伤你。” 龙崇宇用了他认为的最温柔的语气,不过殷玦怕得更厉害了。 任谁呆在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身边都会怕的,更何况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勇敢无畏的拆弹专家,他失去了能与之抗衡的资本。 “为什么?”殷玦还是忍不住道:“我们明明五百年前就……”虽然他可能也还在对原来的感情不舍,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既是孽缘,还是不要执着的好。 “就怎么?” 殷玦停顿了一下,看着龙崇宇眼底不断积蓄的风暴他实在没敢把话说全。 龙崇宇冷笑了下,“想都别想。” 14.组队洗劫大超市 龙崇宇之所以会让殷玦那么心惊胆战,除了他本人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那一身不断溢出体外的阴惨魔气,就像灵气对于殷玦十分有益一样,魔气的道理也和灵气差不多,那么也就是说从魔气的厚薄程度就可以大致估算龙崇宇的实力,凭着殷玦那稀薄的灵气,对上龙崇宇无疑就是找死。 龙崇宇见殷玦低着头不再说话,只能压抑着火气去接着处理那三个房间堆满了的物资去了。 只听嘭的一声,原本满满当当两房间的袋装大米和面粉突然全都一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接着又是另一个房间的蔬菜香油。 就在殷玦怔愣的时候,龙崇宇又返身回来,将手里的一个金丝鸳鸯绣的荷包递给他。 荷包上的绣纹都已经有些磨损了,殷玦没有接,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储物法器,很有些年头了。 殷玦道:“我不需要。” 龙崇宇根本不听。 殷玦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有了。”他已经有青玉了,除了自己能进去外,其他东西也能够带进去。 龙崇宇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荷包道:“等晚一点也把你的装上……”沉默片刻,他又道:“吃晚饭了没有?” 殷玦呆呆地摇头,他一点都不明白龙崇宇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坐。”龙崇宇指指唯一的那张双人床,径直走进厨房,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炒菜下锅时的声音,还伴着一句话:“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不要试图逃跑。” 殷玦:“……” 他手里拿的是一棵名叫化身草的植物,吞食便可以化作任何一种小型昆虫走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身草本身所含的异香让龙崇宇有所察觉,总之到了这个份上他怕是真的走不了了,就算能走,龙崇宇也应该有方法再找到他,就像之前一样。 既然如此殷玦也不消极怠工了,他走到厨房试探着问道:“可以把九九归一盘给我看看吗?” 龙崇宇淡淡道:“先吃饭。” 殷玦抿了下唇。 龙崇宇从储物袋里拎出一张折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然后再摆上几样简单的小菜。 椅子有些矮,身形修长的殷玦坐上去不得不把腿伸开,拉长的曲线仿佛天鹅的脖颈,很是勾人。 龙崇宇看得眸色渐深,一股焦灼感撩上心头。 殷玦乖乖扒饭,实际上他几天不吃都不会有事,现在的身体只需要灵气的滋养就足够了。 晚饭后,龙崇宇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黑漆漆有些笨重的盘子。 九九归一盘占吉很简单,只需要在盘底用笔写上想要占的事,再将盘子浸满水,最后…… 龙崇宇摸出一根一端染了红色的牙签慢慢放进去。 殷玦:“……” 靠谱吗?看起来好像不太靠谱啊…… 龙崇宇写的是“避凶”,牙签先还在水面上晃动,待到盘底笔墨融入水中后,突然它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 两人紧紧盯住,牙签还在转。 一分钟后…… 五分钟后…… 牙签依旧转得飞快,它自己不晕别人看着都头晕。 殷玦大着胆子质疑道:“你确定这是九九归一盘?” 龙崇宇沉下脸严肃道:“不可能有错的,我下午还用它占过你的位置。” 殷玦:“……” 殷玦一瞬间有一种把这个盘子敲成渣渣的冲动。 龙崇宇见殷玦表情难得地有些悲愤,有些好笑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殷玦躲开,面无表情。 龙崇宇开始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强行扳过殷玦的有些冰凉脸,掐着他的下巴,手指附上他的唇,慢慢摩挲着道:“你乖乖的,我会好好对你,知道了么?” 殷玦面色开始有些苍白,他从来都不知道男人有那么霸道的一面。 龙崇宇冷冷道:“说话。” 殷玦半晌才小声道:“……嗯。” 龙崇宇满意了,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只要殷玦乖乖的跟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欺负他,也不会再让殷玦用充满畏惧的眼神看他。 “占卜停不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没有更好的避凶的地方了,大方向来说目前无论去哪都一样……”盘子里的水倒掉了,龙崇宇把一只沾了墨的毛笔递给殷玦道:“你想算吗?” 殷玦点点头,接过笔,思考片刻在盘底写上了两个字“生路”,龙崇宇脸色一变,压下了几欲发作的冲动冷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殷玦愣了一下,知道龙崇宇是误会了,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他倒要看看,能占得出什么! 不过龙崇宇的确是误会殷玦了,殷玦的生路,指的是收回自己的魂魄,只有所有魂魄一一归位,他才可能真正活下来,他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个地方的,而且他对自己的魂魄也隐隐有一些感应了,现在只希望预知能够再确切一些。 就目前来说,他已经可以做出一个更完美的身体,在青玉里,殷玦找到了重生制作新身体的方法,福田里有一小弯荷塘,等灵藕成熟,那便是绝好的材料,到时候可以先凝结内丹,虽然他没有命魂和七魄有些麻烦,但是只要他的另一半元神的还足够支撑,那么也就够了。 想到这里,殷玦面色才稍微好看了点,只见九九归一盘里的牙签在转了三四圈以后,默默地指向了东边。 “那边是哪?” “海。”看到占卜结果龙崇宇反倒沉静下来,“海族聚居的地方路口已经封锁了,你回不去的。” 可是盘子是占吉的,如果回不去,为什么要指向那边? 殷玦沉默半晌道:“我没想过要回去。” 龙崇宇显然不信,水中生灵对于回归大海的渴望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强烈,不过他还是试图表现得宽宏大量一点,他执起殷玦的手把玩道:“那你想做什么。” 殷玦试图缩手,龙崇宇也不放,就这么反复抚摸着他的指节,这么几百年过来,他们这样亲近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 殷玦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样的龙崇宇,明明在他的印象里,龙崇宇不是这样的。 夜里一点左右,半躺在床头的龙崇宇睁开眼睛,然后十分坏心地将躺在他身侧的殷玦弄醒。 “走了。” 殷玦揉着眼睛,龙崇宇把他拉起来道:“想想你喜欢吃什么。” 沃尔玛门前的广场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倒是街道上不时还有几辆车飞快擦过。 龙崇宇停好车,给殷玦带上一顶帽子,两人开始准备作案。 殷玦皱眉道:“这样好么?” 龙崇宇道:“哪里不好?” “你不是人民公仆么?”殷玦眨巴眼。 龙崇宇噎了一下,压低帽 檐道:“管他那么多。”又不是他想当警察,看来今晚行动过后,他得多跟白天的自己解释解释了。 实际上帽子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龙崇宇敲晕了几个保安,又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开了门,再一路用法术毙掉监控,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货架上满满当当的货物,龙崇宇道:“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来装。” 殷玦:“……” 蔬菜水果,畜产水产,冷冻食品,五谷杂粮干货,大桶油,调味品,方便食品,糖果饼干,乱七八糟,面包牛奶还有几大架子的日用品全都收入囊中,而大部分龙崇宇都给了殷玦。 真是罪过……殷玦看着几乎被洗劫一空的超市,只希望第二天人来了的时候不会激动得晕过去。 15.前世回眸五百年 双重人格能够分享彼此的记忆,但是关于五百年前那些往事却不在此分享范围以内,所以白天的龙崇宇要比夜晚的龙崇宇更加的宽厚温和,不谙百年的肮脏尘世,也不知道如何使用自身的能力,他对殷玦抱有好感,便是只想一心一意地对他好,可是夜晚的自己所作所为又让他十分无奈。 从殷玦离开医院的那一晚开始,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等到他第二天醒来,不是离开了医院就是心头惦念的人突然睡在了怀里,这种感觉实在难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今早交接的时候,夜晚的另一半对他说了一句话,“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你等的龙君回来了。” 说完,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的记忆将他完全吞噬。 漆黑阴暗的海底深渊,一个个犹如鸟笼的单人牢狱。 他的关节和胫骨被粗重的锁链缚着,脚铐使得他只能在两丈内行动,春秋冬夏,被隔绝在这个地方,早已不知外面的世事过迁,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喜欢强行令自己陷入沉眠。 他本来是人,背井离乡潜心修行,而又机缘巧合下堕入了魔道,几百年后实力已然不容小觑,于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虽然魔道中人冷心冷性,但他毕竟还保留着人族的情感,所以当整个龙溪镇的居民都被海族屠杀殆尽的时候,他刻骨的恨意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不管上一任的东海龙君杀人是不是因为身不由己,他已经决心报仇。 后来,报复的过程中,他知道了海族想要神器的原因,也因此战败被投入了死牢中。 如果不是因为他曾经勿食过还魂珠,杀不死,只怕也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再后来,大概在他被关押了几十年后,他的牢笼里第一次迎来了微弱的光明。 一片一片的夜明珠碎片掉落在笼底,男人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光芒晃花了眼,随后牢顶飘落了一张纸条。 男人费力地捡起,刺痛的眼睛努力辨识着上面的弯弯字迹,若不是纸上还残留着清淡的墨香,他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大概写字人的腕力不够,笔触很轻很绵,而且字也是一个胖一个圆,上面道:“你是谁?” 牢笼里的人说话外面是能听见的,男人大概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声音沙哑无力,他心情还算不错,便耐着性子道:“你猜。”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张纸条下来,上面竟然地写着“你告诉我,我下次带东西给你吃。” 男人沉默半晌,看了看牢顶的狭窄缝隙道:“什么东西?” “是酒。”纸条回得很快,“新酿的葡萄酒,很好喝的。” 男人不得不承认这很诱人,但是他还是道:“那就等你下次带来的时候我们再互相交换。” 似乎牢顶上的人十分苦恼,不过还是答应了。 从此往后的一百多年,男人经常能得到品质上好的酒水解馋,他们聊的话题虽然天南海北,但也逐渐由浅入深,彼此熟识起来,他知道那人才刚刚成年,他知道那人喜欢吃甜食和肉,只可惜,却不知道为什么,牢顶那人一直迟迟不肯告诉他名字与和身份相关的一切,久而久之,他也不再过问。 慢慢地,他的时间也因为那人的存在而开始让人期待,他还向那人试图要过画像。 那人不给,只是在纸上画了一个冷冷的脸,但是很奇怪的,他的心里却勾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形象,让他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好像他此生仅剩的意义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等待着那人的探望。 直到他成功地越狱,并且得到一把叫做“诛仙”的魔剑……魔气的侵蚀使他变得越来越可怕…… 龙崇宇花了点时间慢慢消化记忆,再睁开眼时,乖乖地缩成一团窝在床边上的殷玦便格外地让他心痛和心软。 殷玦大概很怕他,毕竟晚上的他脾气是真的不好,为了把人留下来也使了各种手段,结果弄得殷玦现在连睡觉都不安稳。 他是怎么在自己的剑下活过来的?他根本不敢问。 龙崇宇把人往自己旁边翻了个身,再用被子裹得胖胖的,现在天气已经很凉了,他们还得多准备一下御寒的衣物。 想到这里,龙崇宇就皱了眉头,一声不响地离开医院和做出盗窃这样的事情实在非他所愿,虽然已经找回了缺失的记忆,但毕竟这近三十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一直在教育着他要遵纪守法,当个好警察。 本来他知道自己有两个人格已经够稀奇的了,结果突然又有了前世几百年的记忆,实在累得人够呛。 龙崇宇打开手机,刚一开,短信和未接电话提示便唰唰飞至,震动个不停,眼见殷玦似乎也要被吵醒了,龙崇宇干脆直接再次关了机。 就这样吧,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 殷玦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的眼睑,于是唔了一声蹭蹭被子。 龙崇宇问道:“还不起?” 殷玦完全是无意识地回答道:“困……” 龙崇宇小心地吻了吻他的眼睑道:“那你接着睡。”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淡淡地笑了一下,径直起床,却又从储物袋里拎出了一条细长泛着银光的锁链,一端扣上殷玦的手腕,另一端则扣上了他自己,锁链转眼隐匿不见。 只要他不取下来,殷玦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从占有欲上来讲,其实白天的龙崇宇和夜晚的龙崇宇并没有太大区别。 殷玦头一天晚上外出“收缴物资”实在是累惨了,他等着龙崇宇前脚出门,后脚他就进了青玉。 殷玦摸着自己的手腕,明明刚才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栓上了他的手,现在却是什么都摸不到,奇怪了。 福田里的空地上堆积了高高一堆昨晚收进来的物资,很乱,殷玦笨手笨脚地整理了一个早上。 竹屋里有一口水缸,殷玦之前就收集了齐了青玉里土生土长的几种灵草和花瓣,并将整个水缸都填满。他把水缸架到了三块平滑的大石头围成的炉灶上,添上柴火,打算把缸里混合的药草都煮了。 为了防止水缸破裂,殷玦还在底部裹了一层灵气,除了更好地保持和吸收热量外,也能使缸底受热更均衡。 灵草是玉里特有的一种叫做碧溪的草,色白,肥硕多汁,水分很足,有延年益寿的妙用,而大捧的新鲜花瓣则是从后山一小块花田里采的,颜色极深,捣成药汁后液体如血一般殷红,是驻颜的好东西,不过和碧溪混合在一起后它将产生新的作用。 最后再加上泉水,龙鳞粉,慢慢熬煮七日。 暂时填够了干柴,殷玦也被熏成了花猫脸,他又急不可耐地泡温泉去了,完全不想理会现世忙得团团转的龙崇宇。 龙崇宇早上出门去买应急医疗药品,还有一些说不定会用得上的简易工具,比如锯子斧头等,结果一路上不断到关于头天晚上不少大型超市丢失商品的消息…… 龙崇宇沉默半晌,随后在面对群众的讨伐时,他表现得相当凛然正气,其实他们也没有把超 市搬空,还是要给别人留一点活路的。 车子已经加满了油,之前两天的时间也存了些,虽然可能还不太够。 等龙崇宇回到家,床上空空如也,殷玦不见了,只有一条花被子耷拉在床边沿上,入手冰寒。 龙崇宇愣了下,唇角带起冷硬的弧度,为了尽快赶回来,他深麦色的皮肤上还闪烁着汗水,外面天气阴冷,可是他的后背依旧潮湿一片。 龙崇宇慢条斯理地进洗手间擦了把脸,然后出来再叠了被子,忽然发现枕头下面竟然压了一条碧透的玉坠子,浮着稀薄灵气的坠子上面刻着一条神气活现的青龙。 龙崇宇勾了勾嘴角,催动手腕上的那条细长锁链,这条锁链名叫捆仙,是他逃离深渊死牢时用牢笼的材料炼化的,锁链没有实体,也没有延展限制,无论另一个人在哪个方向,只要不超过五十米的距离,催动它,就可以扭曲出一道空间,直接穿过把人召回自己身边。 并且,龙崇宇所不知道的是,锁链释放出来的魔气也能够迅速潜入青玉,虽然会被灵气消弭,但是在之前,逮住殷玦完全足够了。 于是,正在温泉池子里泡着的殷玦突然整个被浓郁的黑气包裹起来,伴随龙崇宇狠狠一拽。 “啊!”只听一声惊呼,下一秒,殷玦整个人便凭空出现摔在了床上,洒落的水珠淋了他一身,甚至还带着一丝温热。 茫然无措的眼神,曲线凌厉优美的臀背,微微撩开的长腿,殷玦浑身赤裸地躺在床单上的样子直接就让龙崇宇心头一紧。 16.末世浪漫伤不起 殷玦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这个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泡澡泡得好好地会突然被拖进现世,然后直接躺在了龙崇宇又板又硬的身体下面,龙崇宇的身上滚烫,也很暖。 龙崇宇看着身下人冷凉姣好的下颌和还有赤裸湿透的身体,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身体贴着身体的接触,入手的肌肤湿滑温热,龙崇宇的手缓缓地从殷玦的肩窝向下探去。 殷玦像是被燎伤般的抖了抖,“起来……” 寒风突突地从窗口灌进来,龙崇宇低头在殷玦光洁的锁骨处嗅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起身去关窗道:“把衣服穿上。” 殷玦木着脸点点头。 “刚才你去哪了?” 殷玦也没避着,老老实实道:“玉里。” 龙崇宇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 从窗玻璃上隐约能看见殷玦正慢慢地套着衣服,裸露的后背皮肤白皙,骨骼匀称。 大概以后再难得有这样清静温馨的时光了 龙崇宇慢慢平下急促的呼吸,忽然想到了今天走在街上时收到的一张广告单,上面水蓝色字体加粗写道:“2012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龙崇宇突然问殷玦道:“你来现世多久了?” “不久。” 是了,龙崇宇也觉得殷玦似乎并不太熟悉现世的样子。 殷玦已经乖乖换好了衣服,漠然地看着窗外,今天很难得地晴了。 龙崇宇饶有兴致道:“等我洗个澡,我带你出门。” 殷玦点点头。 现在暂时就这样吧,灾难即将来临,多个人相互帮衬也好,其他再推后打算。 龙崇宇开车载着殷玦到了旧城区边上的一个大公园门口,现在午后刚过,虽然天晴了一些,但是路边行人并不多,他们走了一段,来到一家店前,是租自行车的铺子。 老板端着一盒炒饭,一边扒一边看着架子上的小电视。 龙崇宇走过去也不问价钱,直接道:“老板,租车。” 老板囫囵答应了一声,放下盒饭道:“那边随便挑,挑好了给我登记一下就行。” 龙崇宇问殷玦道:“你喜欢哪一辆?” 殷玦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铁皮车不开,偏偏要来租这种叫做自行车的东西,不过他还是指了颜色比较新的一辆。 龙崇宇摁了一下那一辆的车胎道:“这辆胎气不足。” 殷玦:“……” 那还问他做什么,他又没有骑过……想是这样想,殷玦倒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龙崇宇挑了一辆黑色的,压了钱以后慢慢地推着朝公园的方向走,殷玦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不过眼睛一直很亮。 等拐了一个弯看不见那家店老板了,龙崇宇忽然对殷玦道:“上来。” 殷玦呆呆地不知道上哪来。 龙崇宇指指后座,然后自己坐在了前面,勾起嘴角道:“要是让那老板看见了咱们估计就要挨骂了。” 殷玦试探着横坐下去,小声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龙崇宇道:“猜猜。” 因为可怜的自行车要承受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啊,减寿哟。 殷玦坐在后座上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龙崇宇漫不经心道:“就随便走走。” 殷玦:“……” 沿着公园里的林荫一条道,这个刚立了冬的时节,树上早就不剩几片叶子了。 龙崇宇一开始还速度比较慢,后来竟然快了起来,逆着风,带着寒气的气流都让他抵挡住了。 殷玦躲在后面,身体越来越僵,扣着坐垫的手死紧,眼看着龙崇宇竟然还放开了一只手,他脸一白,干巴巴提醒道:“慢一点。” 龙崇宇不慢反快道:“把手伸过来。” “……”殷玦下意识地伸了下手,龙崇宇立马去攥了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腰上,等殷玦反应过来这样极为不妥后,两人早已经被来往的行人注目了个彻底,毕竟两个大男人玩浪漫的情景可真是少见得很。 等到公园差不多都转了半圈,龙崇宇停下来歇口气,然后问:“冷不冷?” 殷玦耳尖有点发红,摇摇头,倒是龙崇宇还伸手试了一下他手心的温度道:“要不要试试?” 殷玦眼睛一亮,他从来都没有玩过这个。 因为穿着休闲裤的缘故,当初是谢雨选购的衣服,为了追求视觉效果有些紧,导致现在殷玦坐上去后活动越发僵硬。 他平衡能力不太好,慢慢骑出一段后龙崇宇竟然放开了手。 殷玦立马睁大了眼睛,摇摇晃晃走着S型求救般地望着龙崇宇。 龙崇宇的眼神温和柔软,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玩耍,想了几百年,原来是那么的简单快乐,他小跑跟上车子一手把住方向,一手去勾殷玦的腰,迫使自行车停下来。 殷玦这才缓缓舒了口气,表情又变得冷凉而高深莫测起来。 龙崇宇看得失笑。 等两人玩够了,把车还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们赶着出来午饭都还没吃。 龙崇宇带着殷玦专门挑着地方去试一些特色小吃,烧卖、肠粉、灌汤包点了一大堆,吃不完还要打包,看殷玦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连店都一起搬着走,到最后连肯德基都不放过。 龙崇宇手里拎着几个大袋子,殷玦一边走一边捏着烤豆腐,蘸着酱默默地嚼啊嚼。 龙崇宇问道:“好吃吗?”几乎殷玦每吃一个他都要问一次。 殷玦很认真地吃完,回味无穷地点头。 “饱了?” “嗯。” “那咱们换一个地方玩。”龙崇宇替殷玦擦了擦嘴角的酱汁。 殷玦愣了一下,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害怕地默默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殷玦这样的反应让龙崇宇委实有些难受,不过既然现在他们还有机会能够在一起,那么他就有责任对他好,即便明天就是末日。 傍晚吃饭时间一过,路上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龙崇宇和殷玦还了自行车,换上SUV往回赶。 老实说夜晚的龙崇宇并没有想到白天的自己竟然会带殷玦出来玩,大概是觉得可惜吧,看着殷玦似乎一直懵懵懂懂的样子,就想带他去领略一些现世美好的部分,虽然时间已经不够了。 他想,也许他也需要对殷玦好一点。 经过白天的约会,殷玦对龙崇宇的恐惧感消减了很多,“我们今晚就呆在家里吗?” 龙崇宇柔软的表情稍纵即逝,不太明显地勾了下嘴角一下道:“对,虽然我之前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改变主意了。” 殷玦完全没注意到龙崇宇充满邪念的眼神,呆呆问道:“是因为盘子的占卜结果?” 龙崇宇摇摇头,“因为我还想做一件事。”说罢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起来。 大概是急着往回赶,龙崇宇没有注意限速,于是正当两人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前方一个身材挺拔的交警已经微笑着对他们抬了一下手。 龙崇宇顿了一下,脸色一黑,为了不带来更多的麻烦,他只得乖乖地停下,和他们一样被拦在路口的车子足有三四辆。 轮到两人的车的时候,交警过来敲了下窗,一边出示证件一边干净利落道:“你好,此路段限速,您刚才超速了,请出示驾照。” 殷玦默默望龙崇宇,龙崇宇冷着一张脸。 交警再次重复道:“驾照。” 龙崇宇:“……” 殷玦:“???” 龙崇宇黑着脸道:“忘带了。”都特么末日了,想赶着浪漫一下,鬼记得还要带上驾照! 长得颇为俊秀的交警啧了一声,摇摇头,一边说一边写:“那就开罚单吧,说吧想罚多少?” “……”龙崇宇无言以对,殷玦眨巴眼,不明觉厉。 交警填了个数把单子扔进车,忽然一脸正经严肃地嘱咐道:“最近几天晚上不太平,赶紧回家吧。” 龙崇宇挑了下眉问道:“为什么?” 交警压了一下帽檐,隐藏住那一双夜光下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睛,轻声道:“我说是要末日了你信不信?” 这一双眼睛透着瑰丽的红色,妖气漫生。 番外 圣诞恶搞特番,merry christmas! 平安夜的晚上,殷玦收到了安全区里一只新来的小妖怪采摘的苹果。 在这样连吃水果都是奢侈的末日里,能收到这样一份礼物真的很棒,至少这是殷玦第一次过圣诞节,并在这一天收到礼物。 那一个苹果泛着诱人的红晕,被躲在房子里吃独食的殷玦两三口就啃得干干净净……-_-||| 殷玦吃完淡定地抿了一下沾着汁水的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吃过苹果的关系,他觉得味道异常的甜美,几乎等他反应过来果子就剩个核儿了。 半晌后,殷玦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开始微微发烫起来,他开始察觉不对劲,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龙崇宇开门进屋的声音。 龙崇宇进来时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核,明显是刚刚吃完,在看见殷玦面色潮红地半撑起身体时,他愣了一下,皱眉大步走到床前道:“发烧了?” 殷玦低垂着头,小声地唤了一声:“主人。” 龙崇宇抬起殷玦的下巴,只觉得原本冷冽淡漠的一个人今天怎么竟然变得如此勾人起来。 是的,勾人。 殷玦向来不起波澜的眼里此刻正流转着一道说不清的清澈光华,湿润欲滴,连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红色,像是受了委屈。 龙崇宇呼吸有些不稳,他喜欢殷玦这样的眼神,他喜欢欺负他,不可否认的他在对待殷玦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施虐欲,在不伤害到他的基础上,让他哭泣,让他求饶,让他在床上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让他明明已经支持不住了嘴里却还要叫着:“主人,我要。”…… 殷玦迷迷瞪瞪地去蹭龙崇宇冷硬的肩膀,一边舒服地叹息一边道:“难受。” 龙崇宇这才从欲念中回过神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殷玦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那个苹果若是有问题的话他应该尝得出来才对。 龙崇宇和殷玦签订了契约,是能够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和魂魄状态的,很显然,殷玦很好,并没有哪里出问题。 龙崇宇想到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一边顺着殷玦的颈子亲吻一边道:“是不是想要了?” 殷玦:“=口=???” 龙崇宇:“怪我这两天冷落你了?” 殷玦:“=_=……” 龙崇宇才不管殷玦是不是正在纠结欲死,立马将人摁倒在床上,雪白的床单衬着干净美好的龙君,他真是忍不住了。 这两天龙崇宇很忙,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所以他的欲望几乎立即勃发。 殷玦可怜巴巴地任由龙崇宇在他光裸的大腿内侧上捻油,在白皙的皮肤上捻出红印。 龙崇宇笑出声来,低下头奖励地去吻他的嘴角,“乖,腿再张开一点,让我好好看看。” “唔。”殷玦紧闭着眼,在龙崇宇炙热的眼神下打开自己的身体,一如既往的青涩。 龙崇宇观赏够了,便把殷玦翻了个个儿,开始急切又不失理智地做起前戏来。 殷玦如往常一般等待着男人的进入,索取,猛撞,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龙崇宇的动作非常凶狠,几乎让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干死过去。 殷玦咬着嘴唇,身体不断抽搐抖动又再次被摁紧深入,于是终于受不住地啜泣起来,过度且激烈的快感让他的生理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流下,他又一次被男人做哭了。 就在这时候,殷玦模模糊糊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温柔地帮他拭去泪水,安慰道:“叫出来你会好受一点。” “啊……啊嗯……”殷玦不自觉地听从了那人的话,一边摆动起腰部,一边呻吟起来。 下一秒,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只见龙崇宇正一脸温和笑意地坐在床头抚摸着他的嘴唇,他剧烈地颤抖起来,惊恐和突如其来的绝望让他立时回头去看那个正在掰开他的臀瓣大力抽送的男人是谁! …… 龙崇宇……两个龙崇宇……两个主人…… ………(((φ(◎ロ◎;)φ)))龙君蚊香眼了…… 事后,殷玦红肿着眼睛在昏睡以前模模糊糊听见这样的对话。 阴沉的语调:“你把他弄哭了。” 温柔沉稳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懊恼:“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是惊吓。” “好吧,今晚我们把他累坏了……” 那个笑容温厚的男人把殷玦抱进怀里,第一次在夜晚时分送上一个温柔的亲吻。 只有这一晚…… 17.狭路相逢非人类 龙崇宇表情一凛,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蓦地,殷玦伸手去拿那张轻飘飘的罚单,只见就在他碰触的瞬间,罚单忽然发出浅淡的荧光,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却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片,上面用黑笔写道:“如果末日来临,可按照如下操作,尽快逃生。”后面接了一大串需要准备的用品,工具等等。 龙崇宇:“……” 殷玦:“……” 交警:“……” 龙崇宇嘴角抽抽,神展开了…… 殷玦捻着纸眨巴眼,在这位红眼睛帅哥交警的瞪视下默默扭脸。 交警一脸见鬼般地夺回“罚单”。 殷玦疑惑道:“你……” 交警妖异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仔细地打量了殷玦一遍道:“你们是哪一路的?” 殷玦再一次茫然望向龙崇宇,他已经离开江湖好多年。 龙崇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友好的意思,漠然地反问道:“你又是哪一路的?” 交警犹豫了一下,他刚才没有注意,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车里的这两个男人一个周围飘散着稀薄的灵气,而另一个身上则隐隐压制着一股阴森恐怕的魔气,不是善类。 一个仙一个魔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他想了想还是诚实道:“我是妖修,属于森林03号通道,这是我的暂居证。”说完手中的交警证件闪了一下,重新显现出原本的模样,边角用绿色的字体小小地写着:“原身兔子。” 现世有所备案登记的合法非人类都有一个自己的出口证明,就是从异世到现世的通路,所有的路口都被编上了系别和号码,你从哪个路口来的现世就要被打上哪一个路口的证明。 龙崇宇直接就有点发懵,他生活了这么二十几年从来不知道竟然还要领证。 而完全没在状态的殷玦更是就只看见了个兔子,兔子!瞬间只觉得口水都快要下来了,他赶紧悄悄舔了舔嘴唇,作为一只好久都没有吃过兔子的食肉龙压力真心大…… 龙崇宇沉默半晌道:“我魔修。”至于哪条通道的……他大概算是偷渡客吧。 交警倒是完全不介意龙崇宇所表露出来的冷淡,他略略沉思一下接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多提醒一句,异道网上已经发布了关于八荒六合镜全身破碎的黑色预警,你们应该听说过的吧,那面卜凶的镜子,预言就是这几天了,你们也赶紧准备准备。”因为始终要比人类多一些保命的资本,所以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有一种观望感和距离感。 龙崇宇点点头道:“知道了。” 殷玦忽然有些好奇地插话道:“你和人类关系很好么?”说完夹起那一页原本包裹着一层灵力,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这样的东西大概没人会相信吧,毕竟现世除了前些天闹的疫病消息外,并不见还有其他的预兆。 青年闻言缓缓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工作了,也顺便帮忙扩散一下消息。”说完他顿了一下,压下帽檐遮住眼睛,“毕竟我们和人类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我还记得第一次到现世的时候老是饿肚子,有个小女孩收养了我,每天都给我喂很香的胡萝卜……不过后来我离开了,而她太老了,前些年去世的……”就像是他不能让终于老去的小女孩死而复生,非人类是不能过多干涉现世的事物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消息出来以后非人类大多都得了消息,在人类圈子里却没有能立刻传播开来的缘故,所以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多提醒一些路过这个路口,能被他拦下的有缘人罢了。 因为无法阻止天命,所以即使心里多么不舍,能做的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或事物消失,有时候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不过这一次,恐怕一切都难说了,再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 殷玦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青年交警,样子是少见的俊秀,搭配一身帅气笔挺的制服更是惹人注目,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妖怪修成的人形是和自身的实力挂钩的,这只兔子想来也是不算太弱的。 正说着话,一直停在路口的一辆路虎的车主一身酒气地探出头来道:“喂!哥们儿!到底还查不查了?不查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青年:“……” 龙崇宇:“……” 青年摸了摸鼻子回道:“就来。” 路虎车主:“嗯呐!” 龙崇宇无语,竟然还有上赶着等人开罚单的,就刚刚他们讲话的功夫,除了路虎的车主,其他的都跑了……这位的酒喝得果然有点高了。 青年低头勾唇笑了一下,正了正自己的警帽,“我一直觉得他们很可爱。”说完朝两人摆了摆手道:“有缘再见。” 两人沉默片刻,再一次发动车子往回赶,被这么一耽搁,龙崇宇那点隐秘的私欲也消得差不多了。 往东郊房子行驶的路上,老远远的殷玦就看见前方街道边上围着几个人,乱哄哄挤做一团,只有一个女人尖叫着扑上去与正中央一个发了狂的男人厮打作一团,男人手里抱着一个不断挣扎小女孩,生生扛着女人的厮打,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朝着小女孩的脖子咬了下去。 顿时满口鲜血,女人尖叫一声,紧接着,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冲了上去,试图把小女孩从男人的血盆大口下拯救下来。 昏暗的灯光下,一脸鲜血发疯发狂的男人扔掉手中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朝着其他人咬了上去。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狂犬病!这人有狂犬病!” 只见人群里顿时哄散开来,当场被咬了的几个人也最终合力将男人制服。 龙崇宇路过的时候车速稍慢,事情经过看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又一脚油门嗖地走了。 殷玦欲言又止,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龙崇宇眼神阴郁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医院的时候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 殷玦愣了一下,那一晚,楼里突然断电,走廊上发出模糊的惨叫声和激烈的敲门声,当紧急电源启动时,走廊上慌忙逃蹿出去一个人影。 第二天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但是却再也没有了后续报道,医院也为了稳定,一边加强了戒备一边要求所有病人不要胡乱传播虚假消息…… 龙崇宇见殷玦若有所思,便道:“刚才那个人,身上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殷玦脸色一变,因为刚才离得太远,他并没有察觉出来,既然和那天晚上出现的东西一样,那说明什么? 龙崇宇思索片刻道:“早前我们隔离的原因就是因为医院发现了类似症状的病人,意识不清,会传染,带有攻击性……那一晚的东西则是无生命,畏光,而今天这个,给我的感觉和那一晚上的东西差不多,但是就像是进化了一样,攻击性很强,并且已经可以在昏暗的灯光下出没……”他停了一下,去攥殷玦的手腕,“不管这三件事情有没有联系,或者只是个别案例,我们都要有心理准备。” 殷玦缩了下手,默默地看向窗外。 他不了解现世,也没有龙崇宇看得明白,但是多少也是心里有谱的,只不过除了这些,他比龙崇宇多了更多的无奈,龙崇宇或许觉得只要渡过这次连修行的妖魔精怪们都觉得难以安度的难关就够了,但是他不是,只要还没有收集完所有魂魄,他就不算是真正意义地“活着”,虽然能说能动连龙崇宇也察觉不到他的异常,但是这也只是他的表象罢了。 龙崇宇没有强求殷玦回应,只要他在他身边就够了,以前发生的任何事都可以不再追究,把医院的那次重逢当做第一次相见,他不会再轻易放手,从白天脾气温厚的自己竟然用锁链锁住殷玦的表现来看,他们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 回到小区里,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并不多,从楼下往上数,八层高的居民楼,只有几家亮着灯光。 龙崇宇停车把门钥匙递给殷玦道:“你先上楼。” “你去哪?”殷玦愣了一下。 龙崇宇阴郁的神情稍微有了些变化,淡淡道:“我去车库拿点东西。” 殷玦点点头,刚要转身。 龙崇宇突然变卦道:“你还是跟我一起走。” 所谓的车库,其实是一间空置的商铺,龙崇宇把铺子买了下来,经常在里面偷偷摸摸地搞一些“见不得人”东西,然后用“车库”来掩人耳目,其实里面藏了不少好货。 龙崇宇沿着墙走了几步,再伸手往地板上一摁,只见地上缓缓拉开了一个方块口子,掀起一大片呛人的灰尘。 殷玦:“……” 龙崇宇道:“别下来了。” 等龙崇宇上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把枪,他藏在里面的枪支弹药有几大箱,甚至还有一些军用制式武器,消防斧刀具也有,之前没有荷包空间带的时候不好藏,就打了个地洞设下禁制放在地下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大多数是他当初收集着玩的,收集了枪之后子弹肯定也不能少,所以就越积越多。 龙崇宇把一部分从空间法器里拿出来,让殷玦收到自己的空间里,“放好,不要让枪口对着自己,回家我教你怎么用。” 殷玦收好枪后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以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不,先看情况。”龙崇宇望了他一眼,“你想去哪?” 殷玦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就听见龙崇宇又道:“东海?”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差点没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过既然他已经打算要对殷玦好一点,那么在惩罚殷玦以前他还是先听一听理由好了。 “为什么?” 18.龙君略瘦要养肥 为什么…… 龙崇宇一把攥住殷玦的手腕道:“你告诉我理由。” 殷玦沉默,眼神如冰封已久的潭水般波澜不兴,要是他说了,他们之间就越发算不清了,索性他就吃亏一点,将来也好断了孽缘。 至于如何去东海……殷玦已经有一点头绪了。 龙崇宇见没有得到回应,只当殷玦是在闹脾气,拉着他锁上车库,快步朝五十米外的楼道口走去。 等到殷玦想说的时候他再听吧,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小区物业管理不好,好几盏路灯都是坏的,一直没有人修所以从车库到上楼的楼梯口这一小段路显得十分阴气森森。 殷玦默默地跟在龙崇宇后面。 忽然,龙崇宇停住脚,殷玦一头撞在他的背上,“唔!” “嘘。”龙崇宇轻声道,“你听。” 远处的花坛里窸窸窣窣传出细碎的咀嚼声,物体的拖拽声,紧接着伴随着血腥味越来越近,龙崇宇脸色一变,拉着殷玦飞快地就往楼梯口跑。 一声兴奋的嚎叫再次传来,龙崇宇回头望了一眼,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他对殷玦道:“你先上去,把门关紧,等我回来再开门。” 殷玦一听立马站住脚回头,却被龙崇宇朝前推了一把,冷声道:“别碍事。” 殷玦顿了一下,原本还想帮忙的心思也没有了,冻着脸头也不回地往楼道口跑。 龙崇宇见殷玦安全进了楼道口,从储物袋中瞬间抽出一把厚重的古刀,朝着快速闻风而动蹿过来的“人”狠狠地劈了下去。 说是人,其实这个东西正确来说已经不算是人了,倒是有些像之前电影里流行的丧尸,但是速度明显快得多,牙齿看起来也更为锋利。 这一刀斜斜地劈在丧尸身上,从肩膀到胯部一切两半,腥浓的血渍洒了一地,在月光的照映下,龙崇宇冷硬的轮廓与深色的皮肤使他晃如罗刹,一缕一缕的魔气不断地从他身上溢出来。 这个玩意儿虽然被剁成了两截,但是牙齿还在不停地撕咬和咀嚼,眼珠也在狰狞地乱转,看来他并没有砍到致命部位。 龙崇宇再一刀劈开了他的脑袋。 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旁边又围上了两只。 龙崇宇冷笑了一下,手里的无名古刀发出嗜血的嗡嗡声。 就在龙崇宇劈死最后一只丧尸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几声丧尸短促的尖叫。 龙崇宇僵硬地抬头看去,楼上声控灯亮起,几秒后嘭地碎裂开来,就在殷玦刚刚上去的地方,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房子在六楼,殷玦刚上到四楼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五楼的灯坏了,而四楼的灯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的,他踩上楼梯的时候只觉得脚下微微有些黏腻湿滑,冷风一过,血腥味竟然扑面而来。 殷玦脸色一凛,反应十分迅速地向后掠去,就在灯光再一次亮起的同时,他看清了楼梯上方躲藏着的“人”。 那个男人因为灯光亮起而急促地叫了几声,惨白泛着红斑的脸可怕异常,他的速度不算快,但却很灵活。就在殷玦怔愣的时候,灯光一闪,只见楼梯上的那人猛地跃起一把抓爆了墙壁上让它恐惧的光源,嘶叫着扑过来。 同一时间,殷玦也从青玉里抽出了武器,狠狠地朝那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擀面杖上血沫横飞,但是那人并没有因为殷玦的重击而倒下,反而像不倒翁一般腾地再次立起,越发显得兴奋异常。 “嗷嗷嗷嗷嗷!” 殷玦:“……” 殷玦沉默片刻,眼神开始发冷,扔了擀面杖再次从青玉里取出另一件武器,这一次他不会拿错了。 龙崇宇赶到的时候四楼正是白光大盛,凌冽的冰寒气息裹夹着血腥味四散开来,殷玦摇摇晃晃地靠坐在墙角喘气,而地上除了一滩血迹和白霜外,竟是什么也没有了。 龙崇宇把人拉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道:“有没有事?” 殷玦摇摇头,他只是因为使用了凌霄剑,剑是上品的宝器,对于使用者的要求也颇高,所以他只是一时间消耗灵气过多有点呼吸困难罢了,只要进青玉补一补就好。 龙崇宇看着殷玦手里的那柄莹润的长剑缓缓消失,意味不明道:“我忘了,你是龙君。” 殷玦木着脸不接茬,摸不清龙崇宇这句话是夸他还是贬他,于是只淡淡道:“我要休息一会儿。” 话音刚落,龙崇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见怀里的人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掉落在他的掌心上的碧透青龙玉坠。 他大概能猜得出这是一个空间法器,但是他不知道殷玦是要进去里面做什么,上次被他强行拉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还带着一身的水,似乎颇为神秘。 青玉里的确颇为神秘,就连殷玦也并没有完全摸透,比如说他发现温泉眼下面有一块可以活动的石板,除了上面篆刻了文字外,里面肯定藏了个好东西,因为他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里溢出。 殷玦潜进水里鼓捣了好长一阵,那个东西散发的气息让他通体舒畅,也许这就是温泉之所以那么纯净又溢满灵气的原因。 可是为毛会拿不出来?! 为毛! 殷玦眯着眼睛,咕噜咕噜地吐着碎泡泡从温泉里浮起身来,脑子里想得全是把那玩意儿撬开的各种方法……不过,他也不急在这一时,万一拿出来温泉就失效了那该如何是好。 等在水中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又去巡查了一遍山下屋子里熬煮着的药汁,汁水的颜色鲜红,闻起来带着清透的香气,还有屋前水塘子里种的莲藕,长势也很喜人。 正当殷玦忙着收拾起一小块地准备把从现世收来的种子撒上时,一小团深色的魔气突然出现并且缠绕住了他的手腕,锁链若隐若现,一端扣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连着虚空的方向。 现世里,凌晨五点多钟,因为怪物畏光,房间里开着灯,到处都很敞亮,龙崇宇半躺在床上,殷玦的身影慢慢在床边显现。 殷玦有些不满,面色冷凉道:“什么事?” 龙崇宇勾着嘴角伸出一只手,示意殷玦。 殷玦不明所以,龙崇宇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 扑在龙崇宇身上的殷玦愣了一下,顿时用力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别动。”龙崇宇快速钳住殷玦的双手,再将人狠狠摔在床上。 殷玦唔了一声,仰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龙崇宇压在他身上,然后慢慢地低头…… 龙崇宇靠在殷玦的肩窝闻了闻道:“你好像休息得很不错。” 殷玦被他的呼吸挠得直痒痒,面瘫着脸嗯了一声。 龙崇宇见殷玦挺乖的,脸上便就露出了阴狠的笑,吓唬道:“我吃了你好不好?” 殷玦:“=口=……” 魂魄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诱得他恨不得把人整个吞下去。 而且魔族嗜杀嗜血,因为情人背弃所以把情人连身带魂地吞进肚里的魔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其实还有一种魔直接就是以仙兽的内丹为食的,他虽然不是,但是似乎颇有同感。 不能吃掉他,龙崇宇已经不知道该通过怎样的渠道来发泄自己日积月累的绮念……明明不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另一个自己在乎,可是最后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影响,他不得不承认,今天殷玦独自迎击丧尸真的吓到他了。 殷玦身体虽然看着修长漂亮,但其实龙崇宇知道摸起来尽剩些骨头,还微微带着病态苍白,让他一时忘记了这个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可是连他都能打趴下的。 殷玦明显被龙崇宇那阴冷黑暗的眼神吓到了,立马紧紧闭起了眼睛。 龙崇宇把他的衣领解开,小口小口地轻舔着他的肩头,很享受这样亲密的碰触。 殷玦小声抗议道:“不行。” “行的。” 殷玦:“……” 沉默地对视片刻,六点整,龙崇宇身体一震,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柔和下来,他对于另一个自己的说法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我把你养胖一点再吃。”安抚地摸摸殷玦的脸,龙崇宇突然道:“你魂魄的气息虽然很纯净,但是却一会儿强一会儿弱,为什么?” 殷玦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在龙崇宇看来,殷玦这样的情况是不正常的,而且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他总觉得殷玦作为龙君有时候虚弱得简直不像话,不是身体上的虚弱,而是魂魄散发出的一种气息,很不健康,不过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剑…… 龙崇宇眼底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虽然他一直都不相信诛仙能让真正纯血的青龙消亡,但是殷玦好像真的伤到了。 “因为我?”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面色稍黯,轻轻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道:“我会好好养你的。” 19.精分严重坑爹呐 龙崇宇说要好好养殷玦似乎就真的开始对殷玦好了,不管是在说话的时候还是喂饭的时候…… 是的,喂饭,龙崇宇从来都不知道他的龙君竟然是那么的任性,说不吃就不吃。 因为灵气吸收得很饱的缘故,殷玦一点食欲都没有,反正吃了也没什么用,所以他打算多节省几次粮食。 盘子里有炒的青翠的莴苣,咖喱牛肉,炖鸡蛋,很简单,但是除了他们,哪家人还敢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吃得那么奢侈,龙崇宇做得很用心,本来今天他是有事要忙的,房子的门和窗户都应该加固一下,还有电源线路之类的东西也要逐一检查,可是他还是专门腾出时间给殷玦做了午饭,就怕他饿了肚子。 可是哪知道殷玦根本就不领情。 龙崇宇一开始还很温和地和殷玦说道理,后来直接皱着眉冷下脸道:“不行。” 殷玦道:“行的,都给你吃。” 龙崇宇道:“我吃不下那么多,一半是你的,必须吃完。” 殷玦难得愿意多说话,大概是精神比较好,他振振有词道:“我是龙君,不需要吃这些五谷杂粮。” “不要糊弄我。”龙崇宇眉头皱的更紧,反驳道:“我知道你的真身是龙,但是化形以前和人族的习性是差不了太多的,我还记得你以前说你最喜欢吃的就是岸上一家卤菜铺子里卖的酱牛肉,今天家里没有酱,先将就一下,下次我给你做。” 殷玦顿时就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原来你还记得。” 龙崇宇知道殷玦也忘不了,虽然他们都不愿意提起,因为一开始真的很快乐,可是后来却走到拔剑相向的地步…… 龙崇宇去攥殷玦的手腕,不像女人的那么软,骨节分明,修长漂亮,“你是不是一直都那么瘦?” 殷玦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他们空白了太久,五百年的伤痛,再加上从未亲密过的接触,这让两人之间交流像是隔了一层膜。如果问龙崇宇喜欢龙君吗?他肯定会说喜欢,可是他喜欢了那么长时间,却只在殷玦快被诛仙杀死的时候才好好看过他的脸。 而且明明他们在一起用纸条交流的时候,龙崇宇在心里勾勒的殷玦应该是温暖的,开朗的,哪像现在这样,殷玦的面色总是苍白,目光也如深潭水一般冰冷,他寡言少语,不再快乐。 龙崇宇一直都不敢问殷玦,是不是那一剑让你很疼?你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这五百年你到底在哪?为什么他一直都找不到…… 龙崇宇压下翻腾的思绪,夹了一筷子咖喱牛肉在殷玦嘴边道:“尝尝这个,也很好吃。” 殷玦疑惑地闻了闻道:“怪怪的。”说是这样说他还是就着筷子尝了一口,认真地咀嚼片刻后立码眼睛就亮了起来。 龙崇宇笑了一下,他喜欢看殷玦吃饭的样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严肃的表情像是在完成一件庄严的大事。 这样相处的时光,曾经梦寐以求过。 现世经过昨夜丧尸的侵袭早已经乱成一团,他们住的地方离市里还有些距离,从窗口往街道的方向望,地上躺着好几具残缺不堪的尸体,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见到警察有任何行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其他地方情况更严重,要么就是连机关上也遭了殃。 不过龙崇宇倒是倾向于前者,政府应该还能压制一段时间。 一夜之间,不少人似乎都传染了一种怪病,七八个小时以后,他们将出现了畏光、面浮红斑、凶残嗜杀等症状,并且在短时间内生命体征消失,变成一具行动灵活的丧尸,只是与电影里不太一样的是,他们在白天里明显老实了许多,不是躲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就是僵硬地蜷缩在阳光下,与之相对的,夜晚他们的行动能力几乎增强了一倍。 龙崇宇打开电脑,因为还只是爆发初期,所以网路暂时也没有问题。 现在网上开始疯了一般地叫嚷着末日的来临,有人还将自家楼下被阳光晒伤的怪物拍下了传到微博上,转发者成百上千。 还有不少人被困在家里,门外就守着几只丧尸,他们发出求救信息,奢望着有谁能帮他们一把。 大概再过几天,连上网都要变成奢侈的梦了吧。 龙崇宇虽然已经找回了那五百多年的记忆,可是毕竟这一世他的价值观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很多以前在他看来无比重要的东西现在却正在被摧毁,这无疑让他十分煎熬。 另一个龙崇宇倒是越来越像魔,而他越来越像人,真是麻烦。 而殷玦,在奋斗完了整整一大锅牛肉后就涨着肚子蹭上床睡午觉去了,面容沉静,似乎对外面的所发生一切都不太关注。 龙崇宇眉宇舒展了一些,还好还有殷玦陪着他,他还有可以为之奋斗的意义。 下午两点多,再不干活等入了夜就晚了。 直到外面天色已经渐暗,殷玦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多装一道门。”龙崇宇放下手里的工具,看见殷玦手里拎着一本儿童生活常识图画册,就忍着笑问道:“醒了多久了?” “一会儿。”殷玦走近了一点,仔仔细细地打量这道刚刚安装好的防护门,不是只露猫眼的那种,而是镂空上半段有护栏的。 “这有用?”殷玦说完就伸手抓住栏杆使劲摇晃了一下,顿时就只听接缝处咔嗒一声。 殷玦:“……” 龙崇宇:“……” 殷玦心道不好,立马面无表情,眼睛瞟向别处。 真是个破坏分子,龙崇宇有些哭笑不得地搂过殷玦的腰,狠狠勒了一下道:“对我们来说当然没多大用,不过阻拦普通丧尸足够了。” 殷玦有些茫然道:“丧尸?” 龙崇宇点点头,为了不让殷玦再帮倒忙,他把电脑拿了出来,撑了只蘑菇小板凳和便携桌子在客厅里面,刚好侧对着门口,他一边打开电影《生化危机》一边对殷玦道:“过来看一会儿,等看完我就把门弄好了。” 殷玦面无表情地缩腿坐下,冷冰冰道:“我没在等你。” 龙崇宇给他捂了一下有些发凉的手,温柔地笑道:“好。” 殷玦不说话。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入夜后阴云就一直压在模糊不清的月上,所幸街道上的灯光还足够明亮,也偶尔有车辆经过,只不过行人却是几乎不见,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哪里又传来几声惊呼。 电影就快进入高朝,殷玦瞄了一眼龙崇宇忙碌的身影,视线又重新汇聚在屏幕上。 龙崇宇脚边放着一个红色的油漆小桶,里面不知道搅合了些什么,厚重的液体竟然透出诡异的深红色。 殷玦捂上鼻子,冷着脸点下暂停,走到门口去看龙崇宇到底在鼓捣什么,怎么老飘进来一股冤魂泡久了的腥臭味。 魔族的食物很杂,有的喜欢吸食人类的魂魄,不过也有的口味比较独特,最喜欢抓了魂魄后把他们封存在罐子里,加上一些药材珍酒等“作料”泡个七七四十九天之类的……据说这样腌制出来的魂魄最是美味。 龙崇宇手里正捏着一支细长的毛笔在门上写写画画,他不时低头用笔头蘸着一碗已经加清水稀释过的红色液体。 殷玦距离他两三步远就站住了,“那是什么?” 龙崇宇阴阴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地舔了一下嘴角,“你不知道?” 殷玦立马变了脸色。 龙崇宇见殷玦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他还是觉得一阵心烦,于是冷声道:“放心,我不吃这些垃圾。” 殷玦愣了愣,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沉默下来,他不知道龙崇宇怎么就突然生气了,明明之前还笑着和他说话的。 龙崇宇停下笔,冷眼注视着殷玦转身进了客厅。 殷玦不再同他说话,寡言少语的殷玦只喜欢白天的他,只有他的这一部分是多余的。不管再伪装得多么温柔,他终究改变不了本性,稍不注意就克制不住想要恶言相向,讽刺,中伤,看着殷玦苍白的脸色,除了心疼外也会产生一种施虐的欲望。 他想看殷玦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想看殷玦在他的怀里哭泣着求饶,他想看他…… 20.紧急电话来求救 龙崇宇捏紧笔杆,凝下心神,继续在门框上画着法咒,这种法咒并不需要用灵力加持,相反,用冤魂掺着魔气才能越发使它的威力发挥到最强,它的作用除了能抵御丧尸外,还有一个就是吸收和凝聚丧尸身上所残留的污浊之气。 丧尸在还未变成丧尸以前多半惨死,所以大部分身上还残留着一些浊气,这些东西对于殷玦这种体质纯净的龙君来说是绝对有害无益的,虽然短时间内影响并不明显,但是始终不好,更何况龙崇宇在殷玦颈间一闻就知道,龙君的魂魄实在是有些弱得过头了。 要是在一般普通人家门口,谁画了这样的法咒谁就等着被厄运缠身血光不断吧。但是龙崇宇则不同,他可以集中把这些东西加以提纯并且滋补自己,一箭双雕。 斑驳错乱的红色咒文写满整个大门,显得分外阴森可怖,龙崇宇画完最后一笔终于舒了口气,就在他刚刚进门并把铁门关上的时候,楼上慢慢爬下来了一只瘸了一条腿的男性丧尸,在看见有活人后立马兴奋得扯着喉咙叫了两声,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爬了过来,带出一大片血迹。 这只丧尸原本是他们楼上的住户,每个星期都会因为浇花的缘故把龙崇宇的阳台弄得一团糟,不过也幸好龙崇宇在家里住的时间不长,并不放在心上。 殷玦也听见了响动,赶紧走到门边,只见龙崇宇正漠然地望着那只丧尸在法咒的作用下不断嚎叫挣扎。 看来他还需要在门外画一个收声咒,龙崇宇眼神渐冷,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枪,一下就点了丧尸的头。 殷玦默默地看完又转身回去了,龙崇宇打开门拎起丧尸的裤腰带,直接把人从楼道露天的阳台上扔了下去,几秒后花坛里发出嘭的一声响,他嫌家门口被血弄脏,还又从卫生间里提出水桶来把地上冲干净了。 等龙崇宇顺道把收声咒添上,已经快将近八点,殷玦电影一部一部顺着往下正看得起劲。 龙崇宇走过去道:“我要出去一趟,会把晚饭做好,你吃完别玩太晚。” 殷玦点点头,眼睛一直就没往龙崇宇那边瞟过。 龙崇宇皱眉,电脑点下暂停,然后转过殷玦的脸道:“你听到了没有?” 殷玦躲了一下,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他不想和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说话。 龙崇宇低头在他的颈间闻了闻,那一股香气洗去了刚才刺鼻的腥味,大部分的外族都以为魔喜欢吸食怨气较重的魂魄,其实不然,每个魔的口味可能都不相同,像他就比较喜欢殷玦身上浅淡清爽的味道。 龙崇宇压下舔舐殷玦脖颈的欲望,叮嘱道:“你不准出去,乖乖等我回来。”说完又检查了一遍门口画着的法咒,见万无一失以后才套上一件黑色长风衣快步离开,他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因为非人类最好不要参与到人族的事物当中,所以龙崇宇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带上殷玦。 虽然市里出现了丧尸,但是离真正失去掌控恐怕还要几天,再加上丧尸畏光,短时间内他们还将需要大量的电力,所以龙崇宇才并没有立即带着殷玦离开人口密集的城市,好在他们这块地方属于郊区,小区里人也不多,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殷玦跑到窗口往下看,远远只见龙崇宇的车尾灯闪了几下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 丧尸的电影看上两三部就觉得没意思了,虽然殷玦认识的字还不算太多,有些吃力,但是基本意思还是能懂,他觉得他可能小看了这场灾难的毁灭程度,而且事先准备的那些物资根本不够,因为他们还将要在丧尸横行的国度里渡过相当长的时间。 龙崇宇是对的,殷玦想,如果他一开始没有被龙崇宇绑住行动,或许在不久之后他就会接二连三地遇上麻烦,他对这个现世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到时候又该怎么处理? 还好还有男人在他身边,不过他的计划就要被打乱了,一起行动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万一哪天男人厌弃了一剑再将他钉死在哪个角落里真是一点都不冤的。 况且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把关系挑明了说,刻意回避着,龙崇宇还把他像是私人物品一般圈在领地里,限制他的自由,殷玦实在搞不明白龙崇宇到底有什么最终目的。 从那一剑开始他已经不再相信龙崇宇的喜欢了,那一份喜欢他自己保留了五百多年,就是不知道龙崇宇能保留多少年…… 就在这时,殷玦原本只存了两个号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缠绵悱恻的铃声打破房间里的寂静。 殷玦愣了一下,循着声音翻出早忘记在角落的小巧东西,似乎因为快没电了,屏幕有些暗,他借着灯光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不是龙崇宇,他以为会是龙崇宇的电话,可是不是男人,是谢雨…… 谢雨已经跟着海蟹侍郎开了妖道离开了,拿着她手机的人是谁?殷玦迟疑了一下,不对,妖界的道路难走,沿途也不比现世少几分凶险,难保他们不会中途折返。 殷玦赶紧接起电话,只听见那一头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和女孩死命地压抑在喉咙里的哭泣声,惊惶失措,恐惧万分。 “小雨?”殷玦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你么?” “……救……救我……” 殷玦脸色一白,忽的绷紧了背脊,急切道:“你在哪?” “赵家……赵家庄……” 那头直接哽咽得不像话,潮湿模糊的声音让人几乎都听不清,殷玦只觉得指尖都有些发凉,赵家庄,谢雨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从赵家庄开的道,难道出事了…… “我马上就到。”殷玦眼睛里如同堆积了千年不化的冰雪般彻骨寒冷。 海族里不是所有的物种都有很好的繁衍后代的能力,因此他们都极为重视自己的子息,也就使得每一个能够顺利出生的后代都被很好地保护起来,不管是否属于海里的同一物种,族人的祖训里永远都会有一句话——保护弱小的后代是每一个成年海族的责任与义务。 谢雨既然叫他一声殿下,那么在知道她陷入困境后身为长辈的殷玦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他一边挂掉手机一边匆忙朝外走,结果在开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龙崇宇不让他离开,可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殷玦最后还是义无返顾地跑了出去,希望还能来得及救人,也希望能赶在龙崇宇之前回来。 龙崇宇出去的时候把车开走了,就算有车殷玦也不会开,可是虽然从小区一直到公路上他都没有看见丧尸,但是总不能就这样跑着去赵家庄,因为浪费的时间越长也就意味着幼崽存活的几率越小。 路边灯光算不上明亮,但也足够,并且时间也并不太晚,进城的车很少,倒是出城的不时就有几辆路过,都卯足了劲地往市区外跑。 殷玦想了想,直接站上了机动车道中央。 不一会儿只听一声刺耳的急刹大响,一辆出租车堪堪在殷玦身前几米处停住,车开得很急,刹得也很匆忙,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司机战战兢兢地瞪了殷玦半晌,突然破口大骂道:“你他妈不要命啦!” 下一秒,司机瞪大了眼睛,只见殷玦竟然从车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坐到了副驾上,并且冷冷地对他道:“去赵家庄。” 司机整个人猛地一抖,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起来,他发觉自己呼吸在温度急速下降的车内呈现出雾化的白气,这是一股真实而冷冽的杀意,他僵着身子挣扎道:“城里出了事!我不拉客!我要出城……我呃!”话未说完他的脖颈上已经卡上了一只修长素白的手。 殷玦冷凉的面容笼罩在阴影里,俊美冰寒,他掐着司机的脖颈再一次提醒道:“赵家庄。” 21.救援徒添新波折 司机后背的汗唰地就下来了,忙不迭地点头再不言语,他立马掉转车头往城郊的另一方向快速驶去,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身边这个男人的身手实在太诡异,他还想活命。 殷玦见司机乖乖听了话,便默默地松开手,他并不想伤人,只是散了一点杀气作为威胁,不过这个司机倒是十分识时务,一心飞快地朝赵家庄的方向赶。 司机见身旁的年轻男人静默下来,气氛也不像开始那么紧绷,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结果刚回头认真地看路就只听见咔吧一声,车子打了一个颠,像是碾轧到了什么东西。 司机看向后视镜,只见刚才的那个地方似乎躺了一个人…… 司机:“那是什么???!” 殷玦淡淡道:“死人。” 司机:“……” 司机浑身哆嗦起来,脸色和路旁影影绰绰的树叶一样的绿,“昨天我女儿给我发了短信,说网上都传疯了,是丧尸!” 殷玦点点头。 见殷玦点头,司机的脸色更是绿了白白了绿,一个大男人声音都有些变了,“我今天就是看市里情况不对,想回家看看女儿。” 殷玦嗯了一声道:“不会为难你,开快一点。” 车子一直环着城外环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意外事故”,原因是他们抄了一条近路,没想到走到一半才发现前方几百米路上的照明设施已经损坏了,他们被夹在两排平房中间,隐隐约约能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吼声。 殷玦突然叫道:“停车!” 司机下意识地一脚刹住,冷风拍打着车窗,声音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划过。 这条路很窄,一般只能容一辆小车单行,殷玦回头望了望后方,刚才一时情急没有注意,只见路边的一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竟然还有人影在晃动。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司机咽了下口水。 殷玦皱起眉头,镇定道:“别管他们,往后退。” 司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地开始往后退,车子掉不了头,他们只能这样一点一点地倒出去,远离前方的黑暗,那里仿佛是通向地狱一般,无数个晃动的人影被阻拦在光线能笼罩的范围以外,他们发出狰狞的叫声。 突然,后车窗被嘭地狠狠撞了一下,车子一抖,车子里坐着的人心也跟着一颤。 司机没看见刚刚撞车的是个什么东西,车窗玻璃也完好,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稳方向盘,终于把车倒回了百多米的距离。 司机再也不敢抄近路,只敢沿着亮敞的地方走,殷玦从退出小路开始就在不停地回拨谢雨的电话,只不过再也没有人接了…… 龙崇宇握着手机的指尖已经冰凉,半晌,他默默地拨了龙崇宇的号码,结果提示男人关机了。 殷玦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眼里透出些茫然。 司机试探着问道:“还去不去赵家庄了?” 殷玦淡淡道:“去。” 司机僵硬着身体点点头,他不可能弃车逃走,所以只好妥协。 到了赵家庄,房屋沿着一条泥路而建,平房,比较破旧,很少有哪家好好翻修过,夜里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但奇怪的是这个小村庄的所有住户房里都是一片漆黑,是早已经不住人了么? 司机看着觉得瘆得慌,在路口停下小声道:“我就不……不进去了……” 殷玦也没有强求,在打开车门付钱下车,末了还提醒了一句:“尽量走有光的地方。” 司机哭丧着脸点点头,立马溜了。 殷玦站在立着“赵家庄”的石头牌路口往里望进去,泥土路越往深处越发黑暗,夹在两排毫无人气的矮房中间,很是阴森,尤其感官比常人要更为敏感的殷玦还能闻见迎风刮来的血腥味。 殷玦脸色冷凝,从青玉里抽出一把西瓜刀,附着着淡淡的灵气朝刀刃一抹,只见那把普通的刀瞬间变得亮眼无比,刃口坚硬,锋利异常。 其实只要不消耗大量的灵气,殷玦还是很强悍的,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弱,他凭着记忆快速朝里面移动。 还是那处小院,殷玦回头狠狠一刀劈开几只闻声赶来的丧尸的脑袋,在血花四溅之前一脚踢开院门进去再快速合上。 殷玦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身后又是一阵嘶叫,他身形一闪,又一刀横切过去。 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冰冷的血液溅在手腕上,彻骨生寒,殷玦杀了几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丧尸,两天前在布阵的时候他们还搭过话。 明明这几个人是早已经从通道口离开了的,殷玦皱起眉,手心掬起一团灵气,他借着灵气光亮把周围都探查了一遍……结果最让他震惊却是原本缠绕着井口盘绕的红绳全都断了,咒印也被人为地毁坏,怎么会…… 清扫完小院,殷玦苍白着脸,再次拨打了谢雨的电话,手机铃声突兀地在角落里响起。 就在这时,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打开紧闭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男人有些眼熟,似乎殷玦曾经在老太爷家的大宅子里见过,而女人…… 男人见到殷玦的样子明显怔愣了一下,在注意到他手里凭空捏起的光团后,男人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殿下?殿下救救我们!” 女人也抹着眼泪道:“殿下,救救我们。” 殷玦一听女人的声音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男人抢在女人先前开口道:“我叫谢信,也是谢家人,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本来是要来找大伯和小雨他们的,结果人没有找到我们却被困住了,所以……所以……” 殷玦眼神晦暗不明,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谢信现在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比起之前在老太爷那里拦他路时的趾高气昂,差别可真大了。 殷玦冷淡道:“为什么谢雨的手机会在你们这里?” 女人小声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地上捡到的,因为看见了殿下的名字所以才……” 殷玦听后便不再多问,只是淡淡道:“等会儿跟在我后面走。” 两人顿时激动不已。 殷玦刚拎起西瓜刀准备打开门,只听身后谢信突然问道:“我曾在大宅见过殿下,殿下是不是之前曾爷爷请来的贵客?” “不是。”殷玦微微偏头勾起一点唇角道:“我只是谢家的仆兽。” 而等到他重新转过头,眼里早是冰寒的杀意,井口的阵法被人为地破坏,其他人死了,老太爷和谢雨下落不明,而这两人却很奇迹地活着……如果事实证明必要的话,他不介意直接肃清族类,血脉再宝贵又如何,敢做就要敢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过……他暂时还另有打算。 谢信脸色顿时几变,他知道什么是仆兽,家族里最隐秘的存在,只在危难时接受家主或是家族传承者的召唤,如果家主死去的话……易主在所难免! 这个词带给的他诱惑力现在几乎已经超过了寻找任何保命的法器。 出去的路要比进来顺畅许多,殷玦默默地在前面开路,后面两个人手里也拎着锄头和铁棍,战战兢兢地跟着,就快临近出口的时候。 谢信突然小心地试探着道:“你是不是也在找曾爷爷他们?”似乎在知道了殷玦只是一只仆兽以后,他就不再小心翼翼,甚至直接舍弃了殿下的敬称。 殷玦点点头。 “有线索吗?” 殷玦摇摇头。 谢信脸色发僵,在与身旁的女人对望一眼,女人搓了搓冻僵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们有一些线索。” 殷玦挑了一下眉。 “我们看见……” 结果,就在女人嘴唇微张,声音还未出口之时,只听破空一声尖啸,一支短且尖利的箭头噗地一声穿透了女人的喉咙。 顿时飞溅的血沫喷了谢信一脸,谢信眼睛徒然睁大,大脑一片空白,而直到他回过神来,身边除了女人的尸体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而那个被称作殿下的年轻男人早已经追了出去,一身简约的黑色风衣隐隐划出道弧线,瞬间消失在他们刚才走来的路上。 几只丧尸不断临近的吼叫伴着女人此刻鲜血的热度,谢信第一次颤抖得不成样子。 “救……救命……救命啊——!” 殷玦听到了谢信的那一声凄厉的求救,脚下一顿,凶手已经追丢了…… 22.其实有点舍不得 前方黑洞洞的一片早没了人影,后面谢信吓得鬼哭狼嚎的声音把周围的丧尸都引得亢奋无比。 殷玦脚下一转,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原先的猜想,恐怕谢信和他女朋友也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小角色罢了,撞破了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才引来杀身之祸。 不长不短一段路,殷玦还没有赶到,谢信那里却已经没了声息。 殷玦心道不好,直接踩着墙头一跃而起,纵身穿过围房,墙下就是被困在房子里的嗷嗷叫的丧尸,原来这个赵家庄不是没有住人,而是所有人,不管在屋里还是在外面,都已经变成了丧尸! 等殷玦转过路弯,微微曲膝落地,身后一袭舞动的风衣也随之垂落,他看见谢信躺在前面不远处,同时身旁还有好几具尸体,女人的那具却不见了。 殷玦脸色沉冷,看来他中了调虎离山计,不过却在走近谢信以后,他愣了愣。 谢信竟然还奇迹般地活着,只不过已经昏迷了,而周围的三只丧尸都在他五米之外身首异处,虽然牙齿还在狰狞地开开合合没有死透,但很显然绝对不是地上吓晕了的这个草包做的。 谢信的衣领处夹了一张笺纸,上面散着微弱的红光。 殷玦抖开纸张,只见上面笔触潦草地写着一行字:“不管阁下是何方高人,请勿插手我族内事物。”后面没有署名,但是殷玦却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的羸弱的妖气,被他轻轻一碰就碎了。 殷玦沉默半晌,看来人家是把救下谢信当做赔礼了,可是他来这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带着这么一个累赘回家的。 于是谢信就被拎起来残忍地拍醒了,一头扑进泥地里,醒来第一眼就看见颗正在“咔嚓咔嚓”的丧尸头对着他流口水。 谢信:“啊啊啊啊啊啊!!!!!!!!!” 殷玦:“……” 谢信再次晕倒。 殷玦:“……” 殷玦想了想,手心里抽干了周围空气的水分,凝聚起一个超大的冰水球…… 半夜三更,路上车影子都没有,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殷玦心情很不好。 谢信浑身湿透,衣服上结起一小层薄冰,他再也不敢趾高气扬了,乖乖地缩着脖子跟在殷玦身后,除了指路外大气都不敢出。 殷玦冷冷道:“你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赵家庄?”看来妖族为了守住秘密还顺便抹去了谢信的记忆,如果不是因为他也在的话,这个糊不上墙的男人只怕下场同样是个死了。 谢信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的声音比风刀子更能刮人,他唇色冻得发紫,牙齿打颤道:“我……我不记得了,今天本……本来是想去找小雪商量怎么离开Z市的。” “小雪?” “我女朋友。”谢信这才傻笑了一下,俨然忘记了女友刚刚的惨死。 殷玦沉默,半晌重新问道:“知不知道谢雨和老太爷在哪里?” 这个年轻人显然很不靠谱,还一脸愁苦地嘟囔道:“前几天说去旅游了,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咦?你不知道?” 殷玦无语,扭过头重新加速前进。 两个小时后,殷玦见天色已经开始泛灰,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谢信竟然要跑着才能跟上,他看着殷玦的脚下,明明是正常的步调,动作亦是十分优雅,可是人却飞快地朝前移动。 谢信咽了咽口水,这个在大宅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果然大有来头的。 殷玦面无表情地把人送到通往谢家老宅院的巷口处,这一片区域物管比较好,到处都打着灯,要是还不能安全到家那么谢信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殷玦用手机打开本市的地图,默默地研究着把人送到以后要怎么走回去,结果那错综复杂的路网把他看得一阵眼晕,对于涉世未深的龙君来说能想到上网查地图已经是极限了…… 结果刚走没有几步,殷玦突然想起来,他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 “等一下。” 谢信赶紧站住,乖乖转过头来老老实实等待教诲。 殷玦道:“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殷玦眯眼。 “我……我想去找我爸,他不在C市……”谢信冻得鼻子通红,可怜地缩了缩脖子,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富二代罢了。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赵家庄,为什么又会莫名其妙地被人一顿拍打,其实他到现在还糊涂着呢,比面前这个表情全无一筹莫展的男人好不了多少。 殷玦道:“哪个方向?” 谢信大概地朝东边指了指。 “海边……”殷玦喃喃道,如深潭水般的眼睛只有望去那个方向时才会兴起一点点波澜。 谢信点点头道:“是个海边的小镇,你知道我们家……嗯有点特殊,我爸当时说还是住在海边舒服一点。” 殷玦挑了一下眉,上上下下打量了谢信一番,既然父辈能感应到大海的召唤,那么血统就应该不会太杂才对,“你母亲是……” “是人族。”谢信搓着僵硬的脸苦笑道:“我小时候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小雨他们从来都不说人类而是说人族,原来这个世界比我预想的还要大得多,后来我去了大宅后才了解到,他们……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的血统,我还怪过母亲不好……现在想想其实特别后悔……” 殷玦漠然地看着谢信那一脸的不忿和怨怼。 “我开始不服……后来我母亲身体不行了,我才……”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好像触及到了心底最伤心的事情,眼泪被寒风一吹还没流到下颌就干了,赌气道:“反正我在Z市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还不如回家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直到现在,丧尸肆掠,早已经没有人还能留出多余的同情给予弱者。 殷玦解开毛衣下面的衬衫领子,拉出那条缠着红线的青玉坠子。 谢信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其实他长得还算颇为俊朗的,就是哭得难看了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这么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能是因为现在他太狼狈了。 殷玦伸出手。 谢信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冷凉的男人把雕着青龙的坠子递到他的面前,然后淡淡道:“我们来做一个契约吧。” 谢信瞪大了眼睛,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撞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殷玦终于还是拦了辆车回了家,司机依旧哭都哭不出来地被他掐着脖子,这种坏事自打他当上龙君可是有六百多年都没干过了,今天就干了两次。 司机被卡着脖子喘不过气来,“放……放……我看不清前面路了。” 殷玦冷着脸道:“废话少说。” 司机:“……” 这个司机可没有来的时候那个老实,殷玦能当上东海龙君,除了看本事外,心术也是需要有的,就算这个课程他学得不好,但是想糊弄他可是不行。 一般经常开车上路的车主都会在车里藏把刀或者钢棍之类的刀具物品以防遇上麻烦措手不及,只可惜这位车主的自卫念头刚刚燃起就被无情地掐灭了。 殷玦回到家后才知道,原来龙崇宇还没有回来,房子里一点人气都没有。 殷玦呆呆地合上门,一身冰寒逐渐消融在室内温暖的灯光下,脸上沉冷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褪去伪装以后显得很是疲惫。 他把青玉拿给谢信作为几天后从龙崇宇手里脱身的依仗,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舍不得离开了。 23.醒着亲吻的温柔 没有青玉,他就没有办法进去吸收灵气,殷玦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换下一身沾染着血沫的衣服,然后再打包从窗户扔到楼下的草丛里= =…… 直到天色真正泛起了鱼肚白,殷玦洗完澡全身放松地窝进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龙崇宇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俯下头去亲吻殷玦露在绵软被窝外的鼻尖。 殷玦缩头,龙崇宇又张嘴在他脸颊边咬了一口,牙印锁在白皙的皮肤上,会让龙崇宇有一种殷玦全身心都属于他的畅快感。 殷玦累得睁不开眼,龙崇宇知道他贪睡,没有再搅和下去,也就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条青龙玉坠的失踪。 两个人格交换掌控身体的确有好处,但也有坏处,他的精力不是用不完的,交替工作了几天,休息时间大大缩短,实际上非常累人。 于是龙崇宇洗个澡出来也躺了,就睡在殷玦身边,他们盖一床被子,他把温热的手掌探进殷玦的怀里,顺着他的肋骨一根一根地向上抚,殷玦睡梦中被撩拨地舒服了,发出低低的喘息。 龙崇宇满足了,抱着人心里充实起来,他昨晚是回家去了,虽然他知道他的原身是魔,但是现在的这个身体却还是父母授予的,他不可能放弃他们,本来之前都安排妥了,结果临时出了事,他必须要再回去看一看,虽然市里乱得厉害,但好歹电力系统还能工作,物资也够,关上门过几天还算好。 因为殷玦是海族,海族避世,很少参与人族的事物,他也就没有带上殷玦一起,等到不得不寻找下一个转移地点的那天,可以一起走,到时候再作打算。 龙崇宇最后连婆媳问题都给考虑了,就愣是没把殷玦的意思给算进去,在他看来殷玦始终都是要在他身边的。 等龙崇宇中午起床的时候,身边的被窝早已经空了一半,而厨房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 龙崇宇惊讶地一下坐起,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去看殷玦到底在鼓捣些什么。 温暖的厨房玻璃门上朦了一层水雾,殷玦穿着简单的V领毛衣休闲裤,双腿匀称修长,他一只手拎着锅铲,而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居家食谱,看得眉头紧皱。 锅里似乎蒸了饭,一听那咕嘟咕嘟的声音龙崇宇就知道殷玦水放多了,而地上那几个打碎的,还糊着鸡蛋液的碗……唔…… 龙崇宇斜靠在门边上,眼见着殷玦忙成了蚊香眼,锅里炒的鸡蛋就快焦了,他这才大爷般地赶过去救急。 殷玦被龙崇宇之前那露骨的眼神上下扒了一遍,有点手足无措,表情不自然地退到一边默默地等龙崇宇出手帮忙。 龙崇宇显然是做惯了的,快而不乱,炒蛋装盘以后还状似无意地问道:“饿了?”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先尝了一口炒蛋,认真咀嚼后又囫囵吃了好几口,这才把盘子递给殷玦道:“你先垫一垫肚子,我再炒两个菜马上就能开饭。” 殷玦:“……” 殷玦沉默地捧着盘子,上面只剩下一块炒蛋了。 龙崇宇被殷玦那深沉中又透出点可怜的表情搞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把剩下的炒蛋也用手抓了吃了。 于是殷玦的眼神彻彻底底变成了控诉,直直朝着龙崇宇射去。 龙崇宇的唇上沾了一点蛋花,舔了舔,淡定地评价道:“还不错。” 殷玦:“QAQ……” 两菜一汤,一个青椒土豆丝,一个蒜泥白肉,炒蛋刚出锅就被龙崇宇叼走了不算,再加上笋汤排骨,齐活。 殷玦很满足,如果要数龙崇宇哪里最合他心意,以前若说是那份傲气,那么现在则是厨艺了。 龙崇宇觉得殷玦今天有一些反常,具体为什么又不太说得上来,却是分外地温顺,他不急不缓地喝着殷玦煮稀了的饭,龙君亲自下厨做饭,这可是比水漫金山还要难遇的事情,可不能错过了。 龙崇宇坐在桌边画咒符,这种东西他和殷玦基本用不到,不过多备一点总不会错,抽一个下午的时间画上几十张,晚上再教会殷玦用枪。 现在全国都乱了起来,ZF大概还能再维持市里两个星期左右的安定,等到丧尸完全适应了在光线下生存,真正的末日才真是来临了。 殷玦搬了颗小板凳坐在龙崇宇旁边,默默地研究魔族符咒的画法。 龙崇宇也不避着他,鲜红的朱砂所过之处晕开大片像血一般腥稠的痕迹,倒下笔横,与海族画符的原理完全不同。 而符纸的材质倒是差得不多,殷玦也能画符,不过却是缺了最必不可少的这个东西。 殷玦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符纸,可以给我几张吗?”身为龙君,从来要什么有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厚着脸皮和男人开口讨要东西,感觉那副冷凉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倒是龙崇宇非常爽快道:“好,不过我这里数量不多,如果不够的话明天我带去你去买,刚好那家店是最后一天营业了。” 殷玦点点头,龙崇宇对他的好每一次都会在他的心里划上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明明已经决定抛弃掉这份眷恋了,可是直到事到临头他才发现……有些东西已经无声无息地又开始滋长。 龙崇宇见殷玦沉默地望着他,那一双深黯的眼睛终于也浮动起了一丝缠绵的绮意。 龙崇宇微微垂眸偏头,一个轻柔的吻印在殷玦的嘴角,似乎是在试探双唇主人的反应。 殷玦抖了一下,没有动,愣愣地看着龙崇宇欺压过来,终于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 开始只是浅尝,龙崇宇细细地亲吻着殷玦绵绵的嘴唇,偶尔变换着方向舔舐嬉戏,直到殷玦全身赤裸受不住地唔了一声想逃开后,他才逐渐朝着深处进犯,先是舌尖,然后是软滑的内里。 殷玦攥着龙崇宇袖口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无师自通地搂上了对方的脖颈。 龙崇宇的身体很烫,他也惊讶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把殷玦抱紧了一些,强势而温柔,他们第一次的亲吻是那样的美好,几乎让人再也沉溺不醒。 直到入夜后,殷玦站在窗边,手里抬着一把步枪,恍恍惚惚地指着黑暗处,龙崇宇固执地搂着他的腰,一边沉声教导着用枪的诀窍,一边顺着他挺直优美的腰线上下摩挲,殷玦这才莫名其妙地回过神来。 而龙崇宇的表情在夜色下也是难得地宁静。 殷玦低下头,片刻后眼里逐渐清明,这样的沉迷两天足够了。 第二天,龙崇宇一大早就带着殷玦出了门,车子拐了不少弯路后终于到达了一家老城区内其貌不扬的古董店,卷帘门拉了一半,因为事先龙崇宇给店主吱过声,所以店主就一直没关严等着他们过来。 龙崇宇温柔地对殷玦道:“我七年前发现的这家店,里面好东西不少,你喜欢就拿。” 能让龙崇宇说好的店,看来很是有些底气,殷玦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下车走过去,店门口那吊儿郎当抽着烟的店主脸色就蓦地一变,指尖的烟头直接掉在地上。 “龙……龙……龙……” 24.金瞳一眼现龙魂 殷玦愣了一下,默默地盯着额角不停冒汗的年轻店主看了半晌。 龙崇宇挑眉,似笑非笑道:“叫我?” 店主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了殷玦那似乎即将挖掘出真相的表情,终于一边擦汗一边点头道:“是……是啊哈哈哈……” 殷玦:“= =……” 龙崇宇意味深长地瞟了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一眼,岔开话题道:“我之前说的符纸……” “有!有!必须有,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男人示意两人弯身穿过卷帘跟他进店。 店里早搬空了,玻璃柜上就剩着个桃木质的大盒子,殷玦有些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店主打开盒子让龙崇宇验货,然后试探着和殷玦搭讪道:“这位……额……第一次来?” 殷玦点点头,显然对于店主的问话很是敷衍,不过店主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态度也随意了一些,对龙崇宇道:“按你说的,符纸没有经过二次加工,很纯,就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就……”他的话没说完,不过他相信龙崇宇是懂的。 所谓二次加工,指的是在单薄的符纸周围施加一圈法印,使得符纸最后成品的制作和使用的成功率大大提高,法印的效果全凭二次加工者的本事,而且能给人做加工的施术者水平肯定不会低,一般加工过的符纸也要更受欢迎一些,当然更贵,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眼前这位警官和……如果他的眼睛没花的话,那恐怕是他这一生所能见到的,最高贵最令人胆颤的魂体了。 尼玛龙啊,这双眼睛这辈子看那么一次真是值了! 店主笑嘻嘻地和龙崇宇闲侃,其实藏在玻璃柜后面的两腿一直在抖个不停,冷汗直冒,没办法,龙的威压太强,是与生俱来的,他这种杂血的货色怕得紧。 他的老祖宗是千年前吞尽天下宝藏的黄金蟒,但是等传到他这一代,几乎所有的能力财宝都散尽了,只剩下了这一双能鉴宝的眼睛,在他的这双眼睛看来,如果一件物品上浮着薄脆的青光,那么这件物品肯定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如果泛着的光芒再炽烈一些,那么价值也就不可估量了,看“人”也是如此。 当然,敢看,也就要敢承担看不起的代价。 就像第一次他见到龙崇宇,龙崇宇似乎刚刚结束工作,身着一身警服来到他的店里。这人明明背直腰挺,精悍英俊得都能把全警局男人平均长 相拉高一个档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只有他……那一眼下去,只觉得瞬间连天地都被笼罩在了阴暗绝望的黑气里,无边的深渊与黑暗,他甚至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人露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阴狠得瘆人…… 他真是当场就吓得直接封闭了自己黄金瞳,半天都缓不过气来。 其实这次他的受惊程度要比上一次看龙崇宇时低得多,唔……那一次他可是连龙崇宇的魂形都没看清,却吓得一个月没敢半夜上厕所,就是觉得黑暗里有双红色的眼睛盯着,差点尿床。 所以到后来他与龙崇宇做交易都是要封闭眼睛的,而今天他本着“最后一次了我连这只魔物的魂体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明白怎么能作为黄金蟒接班人啊魂淡”的抖M自虐想法,就没封黄金瞳,结果……他在龙崇宇身边看到了什么!龙!一条足以在未知魔物身边撑起一块明亮净土的青龙! 青龙巨大的长身浸透在漫天阴雨雾气里,店主有幸看到了他朦胧的侧影,那一种直直扑面而来的威压与水汽不会错的,但是……也有些奇怪的地方。 是的,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上古青龙的魂压应该比这还要强过百倍才对,最起码也不应该被一只魔物压制,就算这只看不清魂体的魔物道行高得令人想要三跪九叩。 店主忍不住又望了殷玦一眼。 龙崇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柜子,神态就好像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般自然温润,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店主徒然一抖,“你看到了什么?” 店主干笑着没敢搭腔,他估摸着自己那点小本事恐怕早让龙崇宇拿捏透了。 不过说来也怪,虽然怕归怕,但是店主一直都觉得只要不触到龙崇宇的底线,其实龙崇宇还是很好相处的,他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刚想对殷玦的魂体一番赞美…… 突然就只听嘭的一声!一个其貌不扬的放在角落里的土罐子突然自燃破裂开来,滚烫火星溅出的瞬间殷玦唰地退回了安全地带,只是不自然地缩了缩手指。 龙崇宇眼尖,加上刚刚其实心神一直都放在殷玦身上,所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被烫红的手指,“怎么回事!” 龙崇宇皱紧眉头,赶过去拉起殷玦的手,素白的指尖上燎了一个小泡,不大,不过周围却是红肿了,他冷下脸对店主道:“你那是什么东西?” 店主还没来得及收起惊讶万分的表情,木愣愣地竟然一时间想不起这个东西的来历了。 殷玦却突然出声道:“业火。” 业火,烧尽罪恶之火。 显然殷玦要比店主更加惊愕,他怔怔地看着那个灰土色的小罐子,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炸开了,还被燎伤了手指,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殷玦眼里一片茫然,就在这时,龙崇宇忽然执起他的手指含进了口中…… 殷玦全身一抖,那一点点“我有罪”的悲壮感立马抛出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男人口中温热的舔舐,舌尖轻柔的抚慰。 “好了。”龙崇宇小心地帮殷玦看了看指尖,似乎大有再吹一吹的冲动。 店主:“……”闪瞎眼!能不能照顾一下他的心情…… 也就是在这时候,店主回过神来用黄金瞳看了殷玦一眼,那一眼,才叫他真正地惊恐和震撼—— 漫天的雾气正在被一片炽烈的红光驱散,终于现出了青龙真正清晰的影像,虽然高扬着头颅,长身开天破云,却实际形销骨立,黯哑的鳞片逆着光,藏尽传说里的凌冽威芒……而这还不是让他最为震撼的。 那一条青龙蜷起身躯,小心地尽量不碰触到自己的心脏,因为……那个地方……竟然留存着一个残破不堪的大洞! 店主惨白着脸倒退几步,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越了界限,有些不该看的东西他不小心看到了。 黄金瞳能看尽天下宝藏与物质的魂形与体态,这种东西和宝藏本身的表象不同,他还原真实,反映了宝藏最深处的奥妙。他看到的这些东西,或许就连这个有着龙魂的年轻男人本人也都未必清楚。 龙崇宇见店主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自己心里也顿时没了着落,想了想,他对殷玦道:“要不要试一下新的符纸?” 殷玦似乎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我回车上去等你。” 龙崇宇笑着点点头,提醒道:“小心。” 殷玦应了一声,沉默地从烧成了灰烬的土罐子旁边走了出去。 店主见殷玦被支开,心道不好,冷汗立马瀑布一般淌湿了后背。 龙崇宇沉默片刻,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看到了什么?” 25.再疼不抵剑穿心 店主第一个反应就是矢口否认,“没!什么都没看见!” 龙崇宇一看他这反映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淡淡地勾起嘴角,默不吭声地盯着人。 店主被盯得毛骨悚然,他吞吞吐吐道:“我看见了……额……”他一边说一边比划,“一条青龙……” 龙崇宇点点头,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他……”店主顿了一下,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倒豆子般全都倒了出来,“他看起来不太好!” 龙崇宇眉头一皱,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什么叫做不太好?” 店主干巴巴地咽了下口水,考虑着措辞,他需要怎么和这个男人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呢? 实际上,就算是用“凄惨”也不足以形容那种让人悲恸的情景了……魂体上开了洞,只怕离真正死去也将不远,还是世间罕见的龙魂,可惜了。 殷玦回到车上做好,摸了摸手指上的燎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灼烧感在被龙崇宇舔过之后减缓了许多,已经不怎么疼了。 但是按理来说,业火只烧罪大恶极之人,他从未做下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还会这样?殷玦冷着脸靠在椅背上,想不通…… 殷玦把从小店里拿来的那一沓符纸里拆出一张来,捏了一个手诀,再把其他的符纸包进去,包好后一弹指,东西瞬间消失在他的面前,而他能感应到,在十几公里外的某个地方,青龙玉坠已经接收到了自己传递的东西。 果然有灵性的东西就是好,那块玉玦他养了五百多年,早已经不是凡品,恐怕再过些年成精也不是问题。 他和玉之间一直都有着特殊的感应,这也是他敢随随便便就把玉玦给人的原因,只要他想,瞬间召回手中也是完全可以的,他这次离开就是想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他和谢信签了一个简单的契约,条件是他一路护送谢信安全回家,作为交换,谢信需要使用玉玦进行传召,将他拉出龙崇宇的势力范围,并消耗自身精血掩盖他的气息。 谢信当时听了殷玦的交换条件以后还是有些犹豫的,先不说他本来就比较废柴,什么传召什么法术他是真的懂得少之又少,再加上损耗自身精血,听起来怪可怕的。 不过殷玦当时并没有强求,冷冰冰地等了一会儿答复,见谢信呆愣着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重新收回 玉坠子…… 谢信虽然叫谢信,可是他一点都不自信,“我可能……做不好。” 殷玦淡淡道:“我教你。” 殷玦沉静淡泊的样子非常具有欺骗性,于是谢信傻乎乎地就跟着殷玦把契约定了,一圈泛着金色的古文字仿佛有生命般攀爬绕结在他的手腕处。 谢信突然道:“那要是万一我……还是做不好呢?”话里的意思就是他想知道毁约的代价。 殷玦很难得地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冷冽傲慢表情好像在说,你承担不起毁约的代价! 谢信顿时默默缩紧了冻成冰棍的身体内牛满面。 车厢里,殷玦静静地闭目思考着明早上离开的所有应急对策,突然,就只听不远处一处炸响! 殷玦愣愣地看过去顿时就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结果脑袋嘭地一声撞上车顶。 殷玦:“唔!” 惊雷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地击穿了小店前面的塑料遮雨棚子,只见半分钟不到的功夫,在他刚刚走出来的那间小店,扭曲而黑暗的魔气不断地从里面倾泻出来,如同奔涌的洪水般接连不断地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周围的建筑,棚子矮墙噼里啪啦地倒了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动荡开始,车里剧烈地晃动,殷玦赶紧摇摇晃晃地下了车往小店跑去。 就这几步路的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遮天蔽日的浓云滚滚汇聚而来,乌压压的如同不断加高的蒸笼,却只独独笼罩在这块方圆不过几十米的区域内,一道一道的闪电在云里穿梭,轰鸣声不断,似乎正在积蓄着第三次更强有力的攻击。 殷玦脸色都白了,这是天道雷劫!五百年前也曾有过一次的雷劫!龙崇宇又做了什么了?为什么再一次招来了神罚! 眼前的景象因为魔气的冲击而开始扭曲,连殷玦自己也觉得有些受不住了,稀薄的灵气被席卷一空,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恍恍惚惚间殷玦突然看见小店门口冲出来一个狼狈不堪的人,正是先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店主! 店主脸色青白地冲出了雷击的范围,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倒在地上不动了。 第三道雷击终于轰隆一声劈了下来,开山裂土之势,整个单独的铺面被一切为二,地面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因为这一下强有力的雷击,似乎龙崇宇的自杀行径被抑制住了,殷玦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瞬间身影出现在龙崇宇面前,龙崇宇整个人都被魔气紧紧包裹着,缠绕着,像是透支着他的生命般,殷玦只能从隐隐约约看见他殷红如血的眼睛。 “龙崇宇!”殷玦叫了一声,可是密集沉重的黑暗之气推搡着让他无法再上前,和五百年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从被掀翻的房顶看去,天上还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击,殷玦茫然无措起来,结果就在这时候,凶狠捆缚了殷玦满身的魔气一滞,竟是缓缓停住了,如流水一般柔软地滑过他的身体,悉数被龙崇宇收回…… 慢慢地,周围密集的黑气散开,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扭曲。 龙崇宇静静地站在殷玦身前,深麦色的肤色遮掩下,脸色虽然难看,却不显丝毫的狼狈和落魄,他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眼睛依旧鲜红如血,“……没事了。” 殷玦哽了一下,他不知道龙崇宇突然间是怎么了,发的什么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胡乱发泄一通以后便没事了?! 魔气渐渐散开之后,顶上的乌云也开始跟着消散。 龙崇宇刚想上前一步就被殷玦万年冰封一般的眼神止住了,他立马就呆立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地慢慢垂下头。 殷玦走到龙崇宇跟前,伸手捻了一下他穿着的黑色毛衣,只见瞬间指尖上全是湿濡的鲜血,地板上也淋漓滴答上了一些。 龙崇宇试图解释道:“我没……”话还未说完,他喉咙里立刻涌上一股腥甜,这下他真是连口都不敢开了。 殷玦沉默半晌,似乎看出了龙崇宇神态的不自然,既然现在人已经清醒了…… “我去外面等你。”殷玦道,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 龙崇宇嘴唇动了动,鲜血漫到嘴角,终究没敢张口。 殷玦直到走出破烂不堪的小店沾血的指尖才开始轻微地发抖,刚才的情景唤醒了他五百多年前那段痛楚而鲜明的记忆——一剑穿心。 他用命换得龙崇宇困锁深渊永不翻身,也同样保了龙崇宇不受天道刑罚之苦,可是这个人呢……从来都只懂得挥霍他的喜欢。 龙崇宇等殷玦一走,大口大口的鲜血再也止不住,冷汗爬满额头,支撑不住地靠在断壁上,殷玦只知道他受了雷击刑罚的重创,却不知道,这点伤比起当他知道殷玦的魂体被穿了个洞的那种绝望,其实什么都算不上了。 事到如今,无论他对当年的事做下何种解释,都已经无法改变这样的一个事实——或许就在不久的某一天,殷玦就将永远地离他远去。 无论他再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无论他再等多少个五百年,再找多少个日日夜夜,再也找不到那个冷淡凉薄的龙君,真真切切地耗尽生命陪在他身边。 26.离开不顾昨夜情 殷玦走到一副死鱼样挺尸的店主跟前,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店主仰躺着,摇摇头,眼前殷玦的脸正迎着冬日稀薄的阳光,清冽俊美,他看罢心里再一次大大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呐,像他自己这样的命里虽然贱,但日子不管怎么算,都是多的。 “你的店……”殷玦顿了一下,其实这一句才是他想要说的,人家好端端的地方,让雷说劈就劈了,有够悲剧。 店主抽了抽嘴角,两眼含泪忍着心痛道:“没事,反正我也要走了。” 殷玦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店主心里一咯噔,额角一滴冷汗,这种严刑逼供的表情……和龙崇宇真是像。 不过龙崇宇的反应程度也确实十分出乎他的意料,跟个点了的炸弹似的,他才说完,龙崇宇怔愣了几秒过后瞬间场面就失控了,早知道要是这样就是憋死他也绝对不会说的。 店主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殷玦:“= =……” “额……”店主挠了挠头,小声可怜兮兮道:“我只是小小地提了一下那个火罐的来历和……为什么它会烧到你的手的原因。” 殷玦皱眉问道:“为什么?” 店主表情难得正经下来,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道:“我说了你可别告诉龙队。” 殷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店主默默地在心里对殷玦道:对不起了青龙君,为了防止你也像那位龙警官一样被点炸,我只能用善意的谎言了TAT。 等龙崇宇脱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殷玦和店主两人窝在不远处“相谈甚欢”的景象,店主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完全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脾性。 白天路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形色匆匆的人,多半是出门收集食物或者趁着天色大亮离开这座城市,龙崇宇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偏,但是刚才那一幕的确有被普通人目睹的可能。 当说起这个问题来的时候,店主摆摆手道:“现在正好,没人会管的,特殊办事处的也都在忙着找通道转移呢!” “去哪?” 店主掰着指头数给殷玦听,“海族聚居地是不可能的,早几百年前就把路子封了,魔族来往一向神秘,与现世接触不多,这个或许你可以问问龙队,还有妖族……唔……妖族也去不了了。” “为什么?”殷玦突然出声打断道。 店主躺在地上神秘兮兮地对殷玦勾了勾手指,殷玦略略皱眉,蹲下身。 店主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因为听说妖族境内也开始出现弱小妖怪受到感染的情况,现下已经全面封锁了,通道口皆有大妖怪把守,擅闯后果据说相当严重……” 殷玦脸色蓦地一变,如果妖族真的受到现世的波及,那么其他族群在收到消息以后肯定也会采取同样的方式封锁通道……说什么转移,不过是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闯罢了。 店主依旧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只不过笑意却未及眼底,他也是妖族的一员,只不过现在却和其他还逗留在现世的妖怪一样,被抛弃了。 殷玦一时间想到了谢雨,他们从妖界折返后是去了哪里? 店主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惊恐差点跳起来道:“话说龙队呢?龙队还活着吗?!” 殷玦:“……” 殷玦眨巴了一下眼睛,回头发现龙崇宇正靠在不远处的车门上,目光灼灼地望朝这边,明明血染了半个身体,他却一点都不急,也并没有催促殷玦离开,只点了根烟,没有抽,夹着烟的指尖不停哆嗦。 殷玦眼睛被龙崇宇身上大团大团的血污刺得生疼,他抛下正在地上装模作样求饶恕求安抚的脱线店主走到龙崇宇跟前,淡淡道:“上车把衣服脱了。” 龙崇宇眼角还微微有些发红,情绪倒是已经稳定下来,闻言点点头,扔掉烟头上车,其实他只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殷玦将要死去的事实,他才刚刚找到他,甚至连五百年前那一剑的解释都还未说出口,他不介意殷玦继续痛恨他,可是现在连这样卑微的念头都已经成了奢望。 龙崇宇默不吭声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任由殷玦撕开他的毛衣和衬衫,那一道雷击打穿了他的肩胛骨,血不要命地淌了这么一会儿,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他的唇色早已经泛白。 殷玦有些怔愣,想了想,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龙崇宇赶紧提醒道:“把衣服穿上,风大。” 殷玦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把毛衣重新套回了身上,然后白衬衫撕开来,先帮龙崇宇擦了擦伤口周围。 龙崇宇一直一瞬不瞬地望着殷玦,殷玦的鼻尖沁出了一点细细的汗珠,眼神十分认真专注,眉头皱着,好像也在替他心痛。 他的龙君,他的高高在上的龙君……被他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拉入了深渊…… 殷玦临时用衬衫给龙崇宇包扎,总算是阻止了他流血过多而死的悲剧。 龙崇宇沾血的衣服被扔掉,殷玦把自己的风衣给他披上,“回家我再帮你上药。”天雷劈开的伤口极难愈合,直至痊愈之前都会伴随着烧灼般的强烈疼痛,龙崇宇真是自讨苦吃。 龙崇宇没回答,却忍耐着肩膀上的剧痛俯身在殷玦的嘴角印了一个吻,“这样就不疼了。” 殷玦无言,半晌才问道:“你怎么会失控的?”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龙崇宇轻描淡写道,显然不愿意多说,他发动车子。 殷玦微微皱了皱眉,回想起刚才那家小店的店主给他说的缘由,终究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骤然降温的缘故,因为Z市地处南方,没有暖气,家里也没有装空调,殷玦半夜起床摸了摸龙崇宇的额头,入手滚烫,果然还是发烧了…… 龙崇宇自下午回家以后就一直很沉默,也很乖,跟在殷玦身后,说想吃殷玦做的粥。 殷玦哪会做什么粥,连个米都淘不好的人,不过他想起今天龙崇宇失控的缘由,叹了口气,竟然真的临时进厨房鼓捣出了一锅菜粥。 天色变暗,龙崇宇虚弱地喝着粥。 殷玦想到刚刚他趁着从龙崇宇的储物荷包里拿新鲜白菜的功夫顺手摸走了九九归一盘,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他不把盘子拿走,被龙崇宇抓回来就是迟早的事情,可是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如此想,殷玦对龙崇宇的奇怪要求也开始好脾气地回应起来。 比如说,龙崇宇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说让他陪着,他也陪了,龙崇宇说亲亲就不疼了,他也就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直到龙崇宇并不沉稳地睡着,嘴角带了一点笑,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么地伤心。 殷玦想起店主说的关于龙崇宇失控的原因。 业火之燎伤他的并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而是龙崇宇,因为他身上沾染到了龙崇宇的气息所以才引燃了业火。 这么几百年过去了,或许龙崇宇也有一些难以说与旁人听的伤痛吧,不知道他在此之前到底犯下了何等的罪责……因缘果报,竟然连只诛极恶的火刑也触动了。 殷玦叹了一口气,打算起身去浸一块凉毛巾给龙崇宇降温,结果龙崇宇突然迷迷糊糊地伸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森然道:“不准走。” 殷玦掰了一下,越掰攥得越紧,他只好先答应道:“不走。” 龙崇宇这才放缓了些力道,却并不让殷玦起身。 没办法,殷玦只好放弃了凉毛巾的计划,手心聚起薄薄一层灵气,带着沁凉的温度,他用手敷着龙崇宇滚烫的额头。 龙崇宇这才乖乖睡好,嘴里还在喃喃道:“你多陪陪我。” 殷玦淡淡地说好。 结果等龙崇宇出了一身汗带着伤口灼烧般的疼痛一觉醒来,殷玦不见了,昨夜的点点温情,恍如梦境。 27.新的身体很强悍 中午,一辆悍马一刻不停地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直到两个小时后在收费站被意外拦下。 收费站窗口里早空了,但是路边上却站了四个男人,似乎正打算拦车的样子。 隔着老远的时候谢信就看见了,他犹豫了一下,干脆脚下油门一踩,没打算停,结果没想到那几个男人见到有车过来竟然直接堵在了路中央。 谢信不是个敢直接撞人的狠茬,也就犹犹豫豫地靠边停了。 一个男人过来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以后,谢信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长相有些凶恶的男人对着谢信笑了下道:“哥们,跟你商量个事。” 谢信立马感觉不妙,他偏头看了看副驾上完全无动于衷正在合眼补眠的年轻男人,心里底气一足,声音也硬起来,“什么事儿,我们赶时间。” 外面的那个男人显然也看到副驾上还有一人,他对身后的同伙打了个眼色,然后飞快地伸手摁锁开门,一把就将谢信拽了出去。 谢信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凶神恶煞地举了下拳头,像是要打人,“干什么!借你们车用!” 谢信气得脸色铁青,虽然他在法术修行的确上没什么天分,但这并不代表他也是个花拳绣腿的包子,更何况车里还坐着一尊大神呢,怎么着也不能这样被人看轻了去! 谢信正撸了袖子准备和男人干一架,余光却突然瞟见男人的同伙竟然去开了副驾的门,他一时情急还没来得及出叫声来,立马腹部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唔!”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一时张狂得不行,他旁边的两个人也笑了起来,结果就在他们笑得最大声的时候,只见刚才那个伸手去拽副驾驶上坐着的人的同伙突然就发出了嘭的一声,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直直撞在收费站路边的栏杆上,当时就疼得晕了过去。 这边笑着的几个男人都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半晌后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人赶紧跑过去看晕过去的同伙。 刚刚那个长相凶恶的明显已经被吓住了,到是一开始就站在一旁看戏的小个子转身从收费站里拎出了根钢条,脸色通红怒胀,一棍子将悍马的前盖边缘掀出了个豁口,“妈的给老子下来!” 被吵醒的殷玦冻着脸,揉了揉发酸的额角,慢吞吞地走下车来,他穿着一件深色紧身毛衣,越发衬得骨架匀称肩宽腰细,而脸上竟然还架着一副遮阳的墨镜。 小个子气势汹汹地走到殷玦面前,指了指刚才那个人,问道:“是你把他踹出去的?” 殷玦点点头。 众人一阵沉默。 如果他们不是刚刚共同见证了这个年轻男人一脚将人踹出七八米远的事实,恐怕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好的,够种。”小个子眼睛都给激红了,恶狠狠道:“有本事把脸露出来,也好让老子见识见识!”说完他一棍子就朝着殷玦的脸砸下来。 众人只见那一棍小个子用了七八分力,而且熟知小个子底细的人都心里一阵悚然,这人以前是个当兵的,练家子,下手又专又恨,胆子也大,已经背了好几条人命了,现下的这一棍毫不留情,只怕这个年轻男人就要废了! 其实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众人眼前一花,完全还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惊雷般的一劈被年轻男人轻松抬手接下,下一秒,徒在震惊中的小个子就被直接一脚踹飞了出去,毫不留情。 殷玦推了下墨镜,看向另外还站在的两个人。 殷玦:“你们……” 两人:“我们和他们不熟TAT……” 于是,谢信载着殷玦重新上路。 谢信心里也同样很不平静,一脸兴奋地将刚才那两个男人菜花般的脸色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遍,末了再一次感叹道:“殿下你真厉害,手上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殷玦摇摇头,见谢信开着车眼睛却还不停地往他这边瞟,只好叹了口气,像是宠溺小辈一般,把完好无损的掌心翻开给他看。 谢信看罢十分得意,就好像这事是他做的一样,显摆得不行。 殷玦看着自己的手心,确实,现在这个身体的素质可比之前用树枝做的那个劣质产品要好得多了。 今早他和谢信会合以后,青玉也再一次回到了他手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空间里去探查他熬制了七天的那一缸药材。 七天的熬煮,药汁已经完全呈现出血液一般的红色,味道腥中带甜,明显火候到了。 殷玦抱出一个泡澡的大木桶,上面覆上三层白纱,沿口用皮筋束紧了,做成简单的漏网。因为药缸的底部沉淀了厚厚药渣,所以他必须来回将药汁过滤多次,直到一粒渣滓都不剩下,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他再也不干那粗制滥造的事儿了。 泉水下的潭子里供养出来的莲藕十分适合做为幻化身体的材料,而等幻化出身体后,未免出现像上一次那样身体不经用的情况,他必须佐以草药炼制,别看药汁做法轻巧简单,也没有怎么消耗殷玦的力气,实际上却是不然,光是那上等的仙草,普通的修士,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集齐这么满满冒出头来的一缸。 但是殷玦却并不在乎,因为空间里土生土长,即使不用,药草花自己也会在固定的时候枯萎,然后轮回一般再一次盛开,殷玦甚至还发现,田地里开出来的药材有时候还会掺杂着其他的品种,他把其他品种的药材也收集了一些,做下记录,并准备再在旁边多开一块田,种下种子后也不需要他看护,有着灵气和龙气的滋养,药材长势绝对十分喜人。 新幻化的身体浸在药汁桶里,配合着一段古老的法咒,不一会儿,殷红的药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身体吸收,殷玦进入新的身体时,只觉得周身滚烫无比,血液沸腾,而灵气充足得几乎令他叹息出声,往后只需要再配合法术修炼一段时间,这个身体也就可以不用再换了,而用药草炼制的好处也会开始慢慢凸现出来。 殷玦换了身体后,将之前那几根上面扣着龙崇宇的锁链的树枝扔出了青玉,从此以后他和龙崇宇或许很难再相见了…… 谢信开车技术还不错,六七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到达了一个镇。 谢信道:“我家要穿过这个镇,再往里走,可是现在天黑透了,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一晚?” 殷玦看了看车窗外面,这个镇上没有市里丧尸病爆发得严重,到目前为止难得还有人住,屋里留着灯,只不过大门却闭得死死的。 今天他们离开Z市的时候发现已经开始有大波的丧尸聚集在一起袭击人类了,他们盘踞在阴暗的没有电力供应的大楼,白天并不出来,人们也不敢进去剿灭,政府军之前半夜抢修市里电力系统的时候就已经伤亡惨重,一时半会儿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而现在还活在恐慌中的人都把自己封闭在家门之中,埋下了大大的隐患,等到Z市供电系统瘫痪,再无可以阻挡丧尸的保护伞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而且这样的情况不止Z市,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全国。 殷玦皱了皱眉,晚上驾驶的确不安全,就算他再怎么强悍,身边带着个普通人行动依旧不方便。 “找个地方暂住一晚。”殷玦最后发话道,连车里也不能睡人,必须找个有灯光照明的地方。 28.若有似无鸠啼香 “好是好,可是我们住旅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开门……”谢信一边碎碎念一边赶紧找了个有路灯的街口把车停下。 此时正是黄昏过后,夜色很快铺天盖地而来,两人从街头走到结尾,敲了三四家小旅店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谢信敲了好几家,很是郁闷地问殷玦道:“殿下怎么办?没人愿意给咱们留宿。” 这一条街上旅店很多,但总不能这样一间一间地没有目的地找下去,而且明明能隐约地看见窗户里透出来的点点光亮,却愣是没有人愿意回应。 殷玦敏锐地嗅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与尸臭味,必须马上离开或者进屋,他从车上拿出一袋十斤的大米,递给谢信道:“用这个。” 谢信心领神会,刚接过大米就突然听见二楼有个女人打开窗对他小声叫道:“你们想要借住?” 谢信点点头,示意手上的东西道:“交换。” 女人想了想问道:“多长时间?” 谢信十分心痛地抱着大米道:“一晚……” 女人似乎正在和屋里人争执,就在这时候,旁边也有一家男人探出头来道:“二十斤,我立马下楼来给你们开门。” 这就是趁火打劫了,如今条件虽然恶劣,但毕竟人们白天还能出来活动和收集粮食,所以粮食的重要性还没有能完全地体现出来,这也是男人敢狮子大开口,而女人不愿意冒险的原因。 殷玦冷下脸,瞟了一眼男人后对谢信淡淡道:“就十斤,大不了我们连夜走。”十斤大米已经够多了,本来考虑到安全问题住一晚最好,但也还没到要四处求人的地步。 女人一听他们打算连夜走,一咬牙赶紧道:“我下楼来给你们开门。”隔壁的男人见没有赚头又缩了回去。 小镇只有两条交叉主街道,街道边上的楼房也不高,三四层,最底下是店铺饭馆,第二层做旅馆,趁着女人下楼的时间,谢信问殷玦道:“真要给?” 殷玦淡淡道:“你说呢?” 谢信肉痛得不行,这些粮食可是他好不容易花了好大的价钱才搞到手的,可是让他为了一袋米连夜驾车面对丧尸的围追堵截他又没那个胆子…… 殷玦见了他那副模样,有些好笑地别过脸去,给不给,给多少等过了夜还不是由他们自己说了算,不过他给得起,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要比连夜急忙赶路更为稳妥。 女人脸色蜡黄,连笑容都是僵硬的,很明显她并不想做这笔交易,但是家里没粮了,孩子吃不饱,丈夫又是身有残疾,家庭的重担全都压在她的肩上,别家里男人身强力壮,白天带回的粮食多,而她抢不过人家就只能饿着肚子,满腹的委屈在这种乱世里都不知道该说给谁听,镇子里的粮食不出几天就被人搜刮完了,没办法她只能大着胆子和相熟的人跑去邻镇,结果邻镇的人一听说是来找粮的,立马就给赶了出来。 家里的米顶多还够吃一个礼拜,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女人踌躇地打量着谢信,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低声道:“二楼的旅馆住不成了,你们去我家凑合一晚。” 谢信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女人面色难看道:“里面……死人了,有丧尸……我把门锁了,又上了链条,只有家里才安全。” 果然,只见二楼楼道口处的那扇门被封死了,隐隐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咆哮声,殷玦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里面散发出的血腥味还很新鲜,而且对上女人那副精神恍惚的样子,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恐怕里面的活人都还没有跑干净女人就把出口锁死了吧…… 谢信又征求了一下殷玦的意见,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殷玦其实不太喜欢和人族接触,几乎所有的非人种族都是这样,因为有时候他们会发现人族虽然弱小,但是内心却十分复杂残忍。 这一晚两人休息得都不太好,这个小镇里的丧尸出乎意料地多,半夜成群结队地出来游荡,家家户户凡是还活着的都房门紧闭,屋内灯光敞亮,丧尸们就眼巴巴地在外面盯着这些光晕下的小点心流口水。 他们的车停在昏暗的路灯下,谢信紧张兮兮地扒在窗口,见丧尸们对他的悍马并不感兴趣后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丧尸吼叫的声音太大太吵他睡不着,也不敢睡,还生怕着了别人的道,那一家三口看他的那眼神,就跟他是什么杀人犯似的。 倒是殷玦靠在沙发上稍稍合眼休息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凌晨时分他突然感觉不对,立马坐直了身子,把正在另一条沙发上辗转反侧的谢信吓了一大跳。 “殿……殿下?”谢信爬起来,只见殷玦似乎梦游一般,慢慢走到窗前,默默地看了会儿不远处依稀泛白的天空。 谢信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试探着解释道:“殿下是想看海吗?虽然方向是没错,但是这里看不到的。” 殷玦眼里早已一片清明,听罢难得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不是。” 谢信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不敢置信他竟然看见殷玦笑了,虽然很不明显,但是那往日冰封的面容竟然真的柔和了下来,近乎柔和到秀丽的错觉。 谢信道行不够,自然是看不见的,此刻遥远的东海上空,一道水色的瀑布凭空悬挂而起,泛着空灵的幽光,逆流的水波如游龙,几秒后又重重地坍塌入深海,紧接着又是一道,如龙摆尾一般,冲天而起时也伴随着汹涌的巨浪与常人无法听见的喧嚣声,震得殷玦连手都开始轻轻颤动。 他的命魂在召唤他,即便悬天的瀑布已经碎裂,但欢腾的海浪依旧久久不息,那种迫切地想要回归本位的心情,殷玦相隔百里也能清晰地体会。 殷玦对谢信道:“收拾一下,天一亮就走。” 谢信点点头,飞快地跑进洗手间唰唰洗洗,就在这时候,那一家三口锁死了的卧室突然开了门,一个又干又瘦的小女孩偷偷探出头来。 殷玦见了,沉默半晌接着坐回沙发上养神。 小女孩悄悄地摸到他身边。 殷玦问道:“有事?” 小女孩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但非常地瘦,她想了想道:“刚刚爸爸妈妈吵架了。” 殷玦点点头,从他和谢信进门开始就一直吵到半夜才消停,虽然两人都压抑着声音,但是既然连谢信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夫妻两人是在商量该如何处理那袋大米,不过有意思的是,男人竟然认为他们只应该要一半,然后他压抑的争执声就在女人崩溃的尖叫中结束了:“你是不是有病!人送你你都不要,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你还想着别人能不能吃饱!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找粮食有多辛苦,你去死吧——” 然后男人就沉默了,再也不说话,直到现在天快大亮,小女孩才趁着两人睡着偷偷跑出来。 孩子毕竟还小说话也不懂得婉转,而且胆子也大,她突然伸手去拽殷玦的衣摆,试图爬上他的腿,并且小声询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给我们那袋大米?” 殷玦嗯了一声,被一个小丫头这么大咧咧地抱着还是第一次,他有点不太习惯,身子与腿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小女孩终于坐上了殷玦的大腿道:“爸爸刚才说你们肯定不会给我们那么多大米。” 殷玦:“……” 小女孩:“他说你们不像普通人,说不定还会杀了我们灭口……嗯……我爸以前是警察。” 殷玦:“……” 小女孩:“可是我觉得你很好看。” 殷玦:“……” 小女孩露出一对小虎牙,甜甜道:“你肯定是好人,我喜欢……”话还未说完,她就被从洗手间惊恐地冲出来的谢信一把拎了起来,然后迅速退放到了至少离殷玦三米开外的地方。 谢信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殷玦的脸色。 殷玦面无表情,默默地望了一眼被吓了一跳开始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后,接着闭目养神。 谢信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一点都拿不准殷玦脾气,他不知道殷玦是不是真的如他面上表现的那般冰冷。明明有时候也会有难得温情的一面,可是就在他认为这个人本性应该十分温良的时候,殷玦表现出的凉薄心狠又让他心悸无比。 虽然谢信觉得自己冒犯了,但是他能够理解小女孩那种想要亲近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殷玦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清浅的香气,若有似无,让人心生向往。 其实殷玦自己也发现了,每当他回到青玉里修行一转,身上就会不由自主地散出一点淡淡的香气,和他当初用来炼制身体的药草味道很像。 那种药草花瓣绯红,汁水似血,名叫鸠啼,可是他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鸠啼还会产生这样的功效,和魂魄本身的味道并不同,却似乎融合得很好。 29.命中注定再相遇 殷玦静静地靠在座椅上,周身的灵气不断地绕巡着身体,离海边的距离越近,他越能感觉到力量的积蓄,虽然面上还是十分淡漠,但是谢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觉出殷玦似乎有些焦躁。 谢信挠了挠头道:“殿下,马上到了,刚和我爸通了电话。” 殷玦嗯了一声,他本来准备说“你把我送到这里就行”,结果只听见谢信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的房间也收拾好了。” 殷玦愣了一下,“房间?”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谢信的耳尖迅速泛红。 殷玦:“=_=……” 殷玦默默抽了一下嘴角,偏头把手背凑到鼻尖下闻了闻,等他晚上回青玉里一定得好好研究一下这味道到底怎么回事,最好再熬点药,压一下。 殷玦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不过他也不能在东海停留太久,先前用九九归一盘算“生路”的时候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不过也还好,只要赶在龙崇宇之前离开就行了,拿回命魂以后,再寻找失散的七魄。至于龙血龙身,殷玦是有一点想法,不过暂时还得往后放一放。 前面的路途颇为平坦,豆腐块状的农田沿着公路伸展,殷玦的视野范围极广,透过前方灰蒙蒙的天空,他已经看到了镇子里家家户户低矮的房檐。 镇子里的情况似乎比他们想象得要好,家家户户之前为了过冬而储存的物资也非常丰厚,鱼干腊肉,大袋大袋的新鲜稻米,稳下了人心。 两人的车子一直开进镇子的最里面,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门口停下,殷玦对谢信道:“我有事,晚上回来。” 谢信欲言又止,他自从被殷玦在赵家庄教训了一顿以后就下意识地收敛了那些个毛病,唤作以前他早就吵吵嚷嚷起来了,虽然现在他不敢,可是脸上还是表现出了明显的失望。 殷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殷玦没有往码头那边走,而是找了块荒无人烟的海滩,从空间里抽出自己的鲛绡纱长衫换上,鲛绡入水不湿,虽然胸口破了个大洞,但好歹还是能将就将就。 他就像个自杀者一般,慢慢地踏着由清浅变得深黯的海水向深处走去,直到海水没过头顶,殷玦先试探着睁开了眼睛,然后呼吸,肺部微微刺痛,其实已经算好了,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是藕幻化的,生于水,长于水,怎么着也不可能溺着,但是淡水和海水始终不同,况且这么几百年过来海水污染委实有些严重,影响了殷玦在海水中的视野广度和舒适度。 不过,在殷玦全身的灵气氤氲出白光后,他勾起嘴角,飞快地在海水中游窜起来,那种畅快得恨不得哼哼出声的感觉,实在太过瘾了,而且十分幸运的是,命魂散落的地方离他并不远,在一处陌生漆黑的深渊下面,殷玦不断地下潜,不一会儿,一道柔柔的光亮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命魂就埋藏在深渊里崖壁洞穴里,殷玦伸出手,刚准备触碰那道温和的柔光,突然,只见一扇黑中透紫的屏障出现在柔光外,化成了一个压迫感十足的球状结界,牢牢封死了柔光的出口。 殷玦脸色登时一变,身形立顿,大意了! 也就一瞬的功夫,殷玦还没来得及退出洞穴入口的范围,只见柔光被迅速压缩突然结界破裂开来,白光被打散的同时,一把通体赤黑的长剑以锐不可当之势向他直直射去,引出轰鸣阵阵,连海水也被撕裂出一条虚空的口子,霎那间,剑本身携带的魔气也几乎扑射而来。 殷玦白了脸,猝不及防的躲闪,在海水中他的速度显然比在陆地上要快得多,剑气只划破了他肩膀上的衣物,不过,至此鲛绡纱成功报废。 殷玦惊魂未定地避开攻击范围,那把剑带着一股异常恐怖的阴森怨气,便是化成了灰他都认得,那是…… 剑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重新回到了阴暗处,他的命魂再一次绽放出柔和的光彩,那是一株形状颇似龙爪的白色花朵,而就在一旁,诛仙插在缝隙里,重新收敛了全身的魔气。 殷玦脸色惨白,又是诛仙……为什么会和他的命魂在一起…… 殷玦停滞在洞穴边上,不能再往前踏出一步,明明命魂的柔光触手可及,明明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召唤,可是就是无法接近,连鱼都不敢往这一块地方游…… 不对! 直到现在殷玦才发现,这片深渊周围安静得简直不像话,洞穴也犹如魔窟一般,除了那点魂魄的微光,竟是没有任何生命体的存在。 刚才他来的时候游得太快了所以没有发现,殷玦慢慢地往回走,退至百米后,只见一条模糊的边界蜿蜒着画出一个圈,被深渊夹缝从中间破开,圈外海草虽然稀疏,但却比圈内好了太多。 一片死寂,这远远只是诛仙威力的一部分……还是在没有觉醒的情况下,若是对上他,只怕就真要化身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利器了,刚刚的那一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殷玦心都凉了,而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他清楚地知道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没有龙崇宇,那么无论他是否为此丢掉性命,也再也没有可能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殷玦上岸后立马闪身进入青玉,洗干净身体后换回人类穿的那套衣服,再拿出九九归一盘,这一次,他在上面写上的是——龙崇宇。 殷玦慢慢地按照九九归一盘的指示来走,每一步都像是在嘲笑他当初毅然选择离开的决定。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辆SUV停在码头,码头上几只丧尸闻声而来,它们饥饿地嘶叫着,小心地避开车前灯光,猛地朝着刚下车的人扑了上去! 只听破空几声枪响,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踢开身前挡路的几具尸体,皱着眉头压了一下肩膀,剧烈的疼痛使他脸色显得越发阴郁苍白,低垂的眼里却冷凝着一股狠厉之气。 就是这里了,东海沿岸,龙崇宇点了根烟,望着不远处海水上空突然悬挂而起的逆流瀑布,一道一道如龙腾般的巨浪,当他看到这样的异象时,真是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也就是在这时候,龙崇宇看见不远处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他怔了一下,是真正地愣住了——他的龙君,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边,笔直的身影僵硬而单薄,似乎再也不愿踏出一步。 殷玦漠然地望着龙崇宇一阵沉默后若无其事地扔掉手里的香烟,冷笑着朝他走过来,嘴里嘲讽道:“怎么自己又回来了?” 30.被罚就要装虚弱 殷玦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帘低垂。 龙崇宇也跟着沉默下来,脸上笼罩着阴霾,只有那双眼睛,不知是被激怒了还是怎的,竟然眸色变得殷红,他的手指捏得咯咯响,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嘴角上扬的嘲讽弧度不减,“我在问你话。” 殷玦都快把他给活活气疯了!拖着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还敢跑,就那么不愿和他在一起么……那为什么还要和他接吻,是欺骗他的补偿?还跟他玩金蝉脱壳?龙崇宇只要一想到当他收回锁链时发现殷玦竟然不知所踪时,那种以为他真的消失了的绝望的念头,稍微一想都让指尖剧烈发疼。 殷玦沉默半晌,避开龙崇宇的视线,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想求你帮个忙。” 龙崇宇气极反笑,身上的魔气一瞬间再也压制不住地朝着殷玦倾轧而来。 霎时间,空气阴寒刮骨,令人不住地颤抖。 殷玦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认识到,即便他换了一个更加强悍的身体,他也完全不是龙崇宇的对手。 龙崇宇望着殷玦越来越白的脸色,直到他开始呼吸困难冷汗连连,这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般,赶紧撤开周身霸道阴寒的魔气。 殷玦弯下腰干咳着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龙崇宇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也就是这一碰,龙崇宇才发现怀里人的身体冷得极厉害,他顿时脸色一变。 殷玦白着脸喘了两口气,舒服多了,周身的灵气一旦没有了魔气的压制,又立马活跃起来,不过龙崇宇还是被吓到了,一把将他打横放平在地上道:“哪里难受?说话!” 殷玦:“……” 其实殷玦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灵气一上来就又能活蹦乱跳了,不过这会儿他脑子转得倒是快,立马默不吭声地扭过头,软趴趴地倒在龙崇宇的膝盖上,装得特别像那么一回事,虚弱不堪,唇色都隐隐泛着白。 龙崇宇一瞬间懊恼得手足无措,也不生气了,只要想到殷玦身上带着的伤,再怎么生气他都不应该这样做的,也再狠不下心去罚他了。 龙崇宇赶紧用外衣把人裹紧了抱回车里,车里开着空调,打着灯光,比外面要暖和很多。 殷玦期间一直呆呆地看着龙崇宇动作,龙崇宇把他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却是怎么也捂不热。 龙崇宇唇抿得死紧,脸色难看到极点。 殷玦眨巴着眼小声道:“一直都是这样的。”意思就是让他别捂了,没用。 “闭嘴!”龙崇宇听了只觉得越发上火,又气又心疼。 殷玦:“……” 这次殷玦扭头真不理他了,本来海族的体温就低,凶他干神马! 半晌过去,无论龙崇宇怎样搓揉他的手指,帮他取暖,甚至是凝出一团幽绿的火种浮在车厢里提着温度,殷玦的身体还是一直有些泛凉,虽然没有刚才冰得厉害,却是再也暖不起来了。 龙崇宇依稀记得之前和殷玦在一起的时候殷玦的体温好像也是这样…… 龙崇宇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心,脸色阴晴不定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至此,殷玦知道之前他独自不告而别的事情算是揭过了。 小镇在入了夜后街上同样游荡起了一小队丧尸,谢信站在家里二楼的窗前,心神不宁地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儿子,下来吃饭!” 谢信应了一声,抹了把脸下去了。 中年男人看起来微微有些发福,脸色尚算红润,桌上摆了好几个菜,还有蜡肉,再加满满一锅焖饭,他一边让儿子多吃点一边道:“你说的送你来的那个……殿下还没有消息?” 谢信嗯了一声,有点食不下咽。 中年男人遂不再多言,只一个劲儿地给儿子夹菜,依照谢信的说法,他心想着这人多半是不会来了。 谢信大概也明白,只是觉得难过,自嘲地想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契约一旦结束肯定是不乐意再和他挨一块儿的。 就在谢信自怨自艾默默闷头扒饭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丧尸兴奋的大吼,几声枪响划破夜空。 两人筷子一顿,谢信眼睛一亮,立马冲了出去。 “等等……”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见自己那脑子缺弦的儿子已经乐颠颠地开了门。 “殿……下?”谢信笑容僵在嘴边。 门口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英俊,只是浑身湿透,身上也只贴着一层薄薄的单衣,而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裹着件黑色呢子大衣,双目紧闭,脸埋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 中年男人见情况不大对,兜里藏了把匕首,然后装作不明就里地跑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谢信看清了殷玦昏迷不醒样子,焦急道:“这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了?” 中年男人赶紧把门锁上,略一思索道:“要不,先进屋再说。” 龙崇宇大步抱着殷玦进屋,谢信引着他上楼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事。”龙崇宇漠然地指挥道:“你把浴缸加满热水,再弄点吃的上来。” “哦哦好。”谢信胡乱一点头,竟然真的去放热水,端饭菜去了,等事都做完了房间的门也被龙崇宇锁上,谢信这才恍然惊醒,那个男人谁啊?!!他为什么要听那个男人的指挥啊啊啊啊???! 房间内。 殷玦被龙崇宇脱得光溜溜,抱着跨进了浴池,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热水漫过胸口,身体却被禁锢着,一只手不断地抚着他的大腿,亲吻也随之而来。 殷玦费力地睁开眼:“???” 龙崇宇勾起嘴角,声音低沉道:“醒了?” 殷玦随即清醒过来,在察觉到此时赤裸相对的尴尬后,大脑立即当机。 殷玦僵着脸,又呆又茫然的表情把龙崇宇逗乐了,龙崇宇心情很好地又咬了他肩膀一口,明知故问道:“你感觉如何。” 殷玦吸了一口气,努力忽略此时的情景,嘴里默念了几个法咒,身体里的灵气像是被引领了一般周转着凝聚在丹田处,那里他能感觉到有一颗小珠正在吸取着力量。 只有三魂合一才能结丹,现在已经成了。 难怪龙崇宇眉头也松了不少,脸色也好看许多。 殷玦好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了,只要剩下的七魄一一归位,估计……估计还是打不过龙崇宇QAQ…… 殷玦犹豫了一下道:“你的诛仙……” 龙崇宇淡淡道:“不要了。” 殷玦想起之前他们下海取魂,龙崇宇握着诛仙时的那种阴森嗜血的表情,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还好下一刻龙崇宇眼里就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把剑当着他的面重新扔回了深渊。 龙崇宇手指摩挲着殷玦的颈子,殷玦抖了一下,他又安抚地亲吻他的额头,难得地体贴又温柔。 龙崇宇压着殷玦的手,温存间突然低声道:“要是我做了过分的事,你会不会又生我的气?” 殷玦愣了愣,“什么事?” 龙崇宇摸摸他的脸,答非所问道:“别怕。” 下一秒,房间里徒然撑起一道黑紫的屏障。 31.滴血认主需强制 殷玦还未来得及戒备,突然一股烧灼般的疼痛就开始从手心向心脏蔓延,他差点叫出声来。 龙崇宇紧紧地抱着殷玦,浴池里的水也因为他的不断挣扎而溢出。 “疼……”殷玦动不了,光裸的背紧贴着龙崇宇的胸膛,全身都哆嗦起来。 那种疼痛直接渗进了魂魄里,像是被虫子不断地啃食撕咬,龙崇宇做了什么……殷玦疼得眼前发黑,不过也就几秒钟的剧痛,对于他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龙崇宇肩膀上原本刚愈合的伤口也因为殷玦刚才的挣扎重新撕开了一条口子,顿时血流不止,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不断地轻拍殷玦的后背,安抚地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不疼了,没事了。” 殷玦像是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说不出话来,眼神却是冰封般的寒冷刺骨。 龙崇宇把人抱出浴池,再随口念了一个法诀,两人身上的水渍便瞬间蒸干。 殷玦嘴唇动了动,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龙崇宇知道殷玦是在问他想要做什么。 龙崇宇吻了吻他的手指,将人放倒在床上。 殷玦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大脑在极度虚弱中再度当机。 龙崇宇见殷玦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诧异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起来道:“在想什么?放心,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一边说着他一边拍了一下殷玦的大腿,留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殷玦:“……” 黑紫色的屏障并没有挡住屋里的光线,却将整个房间都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无论他们搞出什么动静都不会有人发现。 殷玦仰躺在床上,全身都动不了,他感觉到不只是身体,连魂魄也被龙崇宇压制了。 如果拥有黄金眼的店主在的话,那么他就会震惊地发现,那一条傲骨嶙峋的青龙此时正在被一道锁链束缚,先是犀利的龙爪,再是刚硬精悍的龙身,一寸一寸都被扣死在地上。 龙崇宇凭空幻出一把匕首,一个小小的土陶碟子,他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殷红的血液集满了陶碟,不过是几点血,龙崇宇的脸色却迅速变得越来越糟。 “你……”殷玦看着龙崇宇的动作,他的手腕也被龙崇宇用朱砂画了咒,于是恍惚间突然想起了一个仪式,殷玦立马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一身冷汗,“不行……” 龙崇宇沉郁的表情稍稍软化,安抚道:“不会疼了,一会儿就好。” 殷玦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咬着牙费尽全力吐出几个字,“你竟然敢……” 龙崇宇顿了一下,捏起殷玦的下巴,一边迫使他仰头接受凶狠的亲吻一边道:“有何不敢?” “唔!”殷玦挣扎起来,只可惜刚刚积攒的力气还是飞快地消耗殆尽。 就在殷玦躺在床上头晕目眩地喘息着的时候,龙崇宇突然道:“好了。” 殷玦睁开眼,龙崇宇便将那碟精血送到他嘴边。 殷玦摇了摇头。 龙崇宇皱起眉,诱哄道:“乖,喝了你就没事了。” “有事的是你。”殷玦脸色隐隐发白,他的确喝下去不会有任何事,也许还会法力大增,可是龙崇宇就不一样了。 主仆契约的签订形式有很多,但是几乎没有人愿意选择这种方式,这碟血液喝下去的后果和它所造成的影响,是普通的认主签约根本无法比拟的,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已经超出了主仆契约的范畴。 普通的主仆契约,短则数天,长则百年,纵有再多不圆满的地方,一般来说都是不会危及到双方性命的。 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收了一只妖兽为仆,他们签订了这一世的契约,契约要求在修行途中妖兽需要保证主人的安危直到主人百年以后,结果他们提前遭遇了巨大的危机。妖兽拼尽全力也没能保住主人性命,那么依照契约,他将会受到责罚,但是责罚又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比如说无法寻找下一个主人之类,这并不涉及妖兽本身的生命安危。 而现在龙崇宇想要与殷玦缔结的这一份契约却不同,一旦确定主人死亡,那么妖兽或者仙兽也绝对无法再独活,他们需要共同承担风险,这样仆兽才能发挥更多的实力。 可是殷玦知道龙崇宇为的不是这个,他只是想借由契约来走一条捷径,节省上百年的时间,分担他身上的痛苦,代价就是用他自己命的来换。 殷玦嘴唇抿得死紧,就是不喝。 龙崇宇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手指轻揉慢捻地绕着殷玦的肩头打转,怀里的人什么衣服都没穿,挺拔的肩背,紧实的小腹,修长的大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这副身体都漂亮得让他爱不释手,他怎么舍得让他死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龙崇宇淡淡道,说完他自己喝了一口,直接就给殷玦灌了下去。 殷玦徒然睁大了眼睛,眼底深处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他被龙崇宇的疯狂生生地炸懵了脑袋。 腥浓的血液滑过喉咙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闭起眼睛,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冷,他凝神蓄力,终于手中幻化出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向了龙崇宇。 龙崇宇面色不变,也根本不躲。 殷玦匕首堪堪卡在龙崇宇的脖颈上。 “龙崇宇。”殷玦被他重新摁倒在床上,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强行签订了主仆契约的男人,因为契约已经生效,他的刀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了。 “嗯?”男人把殷玦抵在他脖颈上的匕首缓缓挪开,满不在乎地笑了下道:“现在你该叫我什么?” 殷玦眼眶发红,半晌才清清浅浅地低声唤道:“主人。” 龙崇宇心情很好地帮他擦净嘴角边上残留的殷红,笑得十分狂妄,“怕什么。” 殷玦偏过头,他知道龙崇宇想要他活着,从他今天站在海边告诉龙崇宇他的魂魄不全的时候,看着龙崇宇露出那种刻骨悲哀的表情时他就知道了,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种执念有多可怕。 就像是两盏佛灯,其中一盏早已经灯枯油尽,另一盏却还是满的,原本相安无事,可是此刻却执意要把前一盏的烛芯取出来放进另一盏油灯中来,往后共享一份香油,这对于原本满溢的烛盏来说消耗也就多了一倍,更何况要他供给的,可不是普通的烛芯! 只一会儿,龙崇宇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但他还是坚持着把收尾的仪式都一一做完。 殷玦再也不挣扎,只是大大地睁着眼睛。 龙君的命,哪是那么容易抗下的…… 龙崇宇他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殷玦不知道,他能有多强?是否真的强大到能够左右他的命格…… 龙崇宇自己也能感觉到,力量正在不断地流失,从原本多余到无处发泄,到现在隐隐地干涸,连呼吸都开始疼痛,而与他惨白的脸色相比,殷玦的面容却开始越来越红润,甚至有一种完全徜徉在力量源泉里的感觉。 殷玦慢慢坐起身来,他魂魄的束缚已经被解除,青龙破天冲霄,灵气充沛莹润,而体内甚至连内丹都在巨大能量的推动下开始不断地凝聚长大,他看着龙崇宇逐渐变得虚弱,可是神情却还是那般的傲慢。 龙崇宇扯了下嘴角,软倒在殷玦身边,无力地伸手试图去搂他的腰,死到临头了却还是那么强势。 殷玦抖了一下,龙崇宇的手很凉,他一瞬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也赶紧握住龙崇宇的手,脸色阴晴不定道:“你……你感觉怎么样了?” 龙崇宇关于自己是什么情况一点都不透露,只是勾起嘴角道:“陪我睡一会儿。” “……好。”殷玦沉默半晌道。 龙崇宇感觉如何殷玦是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是,他自己感觉非常奇妙,看着龙崇宇的人,甚至心里会产生一种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应该马上听从的想法。 殷玦深吸一口气,血契的作用还没过,主仆契约的影响就来了,好像茫然中,他的这辈子,就被龙崇宇这样霸道地栓住了……又或者,龙崇宇根本抗不住他的命格与消耗,就这样两三年以后死去,他又再次恢复自由身? 殷玦冷下脸,简直恨不得立马给身边这个陷入沉眠的人狠狠一巴掌。 过了一会儿,殷玦撤开屏障,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谢信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他手里端着两大个盘子,饭菜十分丰盛,“殿下没事吧?” “没事。”殷玦淡淡地道谢,如果谢信需要,在他们离开之前他可以教他一些东西,算作是回报。 谢信听到殷玦道谢心里得瑟得不行,期间还十分好奇地瞄了一眼房内,只一眼就看到了刚刚抱着殷玦进门的那个男人正赤裸着上身睡在床上,联想起两人之前的亲密,他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 ——第一卷·主仆契约·完—— 第二卷:人格双生 32.被逼脱衣不可以 谢信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试探道:“你们……” 殷玦脸色一冷,“不熟。” 谢信:“……” 龙崇宇还在睡,眼眶下面泛着青,现在全身放松地裹进松软的被窝,再也不用牵挂殷玦的去向,他休息得很好,其实,他的情况和殷玦想象的并不一样,并没有那么糟糕。 殷玦这两天除了从谢信那里拿了几次吃的外,就再也没出过房门,龙崇宇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才醒,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只不过依旧顶着那副阴戾的表情。 他靠在床头,肩膀上雷击留下的伤口裂开了,不过殷玦已经重新给他包扎了一道,现在殷玦坐在床边,手上端着饭碗,冷着脸喂他喝汤。 龙崇宇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殷玦的身上,尤其是露出衬衫领口的白皙脖颈,还有那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撩拨得他对其他事都专注不起来了。 殷玦当然能感受到龙崇宇露骨的眼神,他僵硬着脸放下碗,默默地把衣领扣子全都扣上。 龙崇宇眉头一皱,“解开。” 殷玦:“……” 殷玦手指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像着了魔似的重新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衣领的扣子,微微露出一半精致的锁骨。 龙崇宇嘴角勾起,手指摩挲殷玦的颈子、喉结,然后往下,扣子拦着下不去了,他淡淡道:“自己把衣服脱了。” 殷玦呆了一下,立马脸色就冻住了,“龙崇宇!” “怎么了?”龙崇宇明知故问地将人一把拉进怀里,急不可耐地掐着他的腰抚摸起来,俗话说饱暖思银欲,就是龙君又怎么样,他照样能主宰他的一切。 于是龙崇宇低声覆在殷玦耳边道:“我想要你。”说罢自顾自得动起手来,反正依照殷玦的性格,等到他主动的那天恐怕连海水都蒸干了。 殷玦消化了两秒,当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新仇旧恨一起算,简直气得都想揍他。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几欲动手的时候,突然龙崇宇顿了一下,立马捂住肩膀倒吸了一口凉气。 殷玦默默扭头,心道就这样还想占他便宜,真是精神可嘉。 龙崇宇白着脸软倒在床上,眉头蹙着,冷汗连连,似乎正在忍受着难以形容的剧痛。 龙崇宇虚弱道:“伤口很疼,你帮我看看。” 殷玦:“=_=……” 殷玦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认真地撩开龙崇宇松松散散披着的衬衫,刚硬紧实的肩膀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他轻轻挑开一点看了看,“没有出血……你……啊!”话未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他就已经躺在了龙崇宇的身下。 龙崇宇恶劣地勾着唇,神采奕奕,哪还有刚才那副虚弱无力半死不活的样子,“叫主人。” 被骗了! 殷玦木着脸,死不吭声。 龙崇宇低下头啃了一口他的脖颈,“不然我就……”略略停顿,他言简意赅道:“干你。” 殷玦:“……” 龙崇宇:“快叫。” 殷玦冷凉的面上透出一点可怜,缩了缩身体叫道:“主人……” 龙崇宇听得简直通体舒畅,压着人在怀,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们不能在小镇上停留太长时间,除了殷玦的七魄已经用九九归一盘算出了消息外,他们还需要再回Z市一趟。 第三天早晨,在丧尸们都找了阴暗的地方藏起来以后,谢信把两人送到镇口,就在前一天,他还看见那个陌生的男人冷笑着一把将殿下推到墙上压着亲吻,殿下也只是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就随他去了。 那个男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冰冷嘲讽的眼神。 当时谢信就哆嗦了一下,心里对殿下的那点不可言说的想法立马就散得干干净净。 上车前,殷玦从青玉里掏出了三张符纸,递给谢信道:“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谢信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用了你就会过来?” 殷玦淡漠地摇摇头,“挡灾的。” 殷玦哦了一声,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失望。 龙崇宇温和地笑了一下,面上客气,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把谢信的小绮思放在心上,他对殷玦道:“走吧。” 回Z市的途中并不顺利,SUV还没能上到高速路段,龙崇宇就接了一个电话,当场脸色一变。 殷玦问道:“怎么了?” 龙崇宇皱起眉头,沉默半晌道:“刚刚接到内部的消息,Z市电力系统瘫痪了,军队的人很可能会组织撤离,城市人口基数大,丧尸也越来越多,他们损失惨重,到了今晚上如果依旧无法完成抢修……”那就真的要完蛋了。 殷玦怔了一下,“那我们也不回去了?” 龙崇宇摇摇头道:“我要回去一趟,你跟不跟我走?或者你在镇上等我两天,我……” “走吧。”殷玦打断龙崇宇,淡淡道:“镇里也不一定安全。” 龙崇宇眉宇总算放松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该怎么跟殷玦解释自己家里的情况,“我要进城去接两个人。”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有些讶然道:“不问问我他们是谁?” 殷玦淡淡道:“不需要。”龙崇宇选择了魔修,但身体还是个人,人族是群居动物,父母,亲友,无法斩断的各种复杂情感,他虽然弄不懂,但还是可以理解。 龙崇宇还是跟他解释了一下,最后才道:“我们需要连夜走。”随即油门一踩,车子开得飞快,他紧接着又给家里人拨了一个电话。 趁着这点难得空闲的时间,殷玦从青玉里掏出几本厚厚的古籍,是很早前就从老太爷那拿的了,一直没有时间看,关于药剂调制的。 龙崇宇见殷玦竟然在车里看书,立即伸手过来将书抽走,“眼睛不想要了?” 殷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脑门的问号。 龙崇宇淡淡道:“去空间里看,车上看伤眼。” 殷玦嗯了一声,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一条青龙坠子放在龙崇宇手心里。 青玉里的药田已经重新整理出了一块,土很肥,殷玦把之前收集的药种子撒进去以后发现竟然还有地剩余,他想了想,把一包白菜种子也找了出来撒上,虽然在灵土里种白菜有点暴殄天物,但是他们之前收集的新鲜蔬菜不多,种上一些也好。 古药书籍里有提到的关于如何压制鸠啼的香气,需要一味名叫夜梅的浆果,这种东西殷玦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似乎属于一些隐秘种族里培育的物种。 殷玦揉了揉额角,扔下书,干脆泡温泉去了,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凝丹,下一步就是进阶,他们仙兽的修行方式和凡人不太相同,凝丹以后为了提高内丹的品质还需要进阶,总共三阶,现在一、二两阶都因为昨天他狠狠地榨干了龙崇宇所以已经进了,比他预想的时间早了好几个月。 等殷玦从青玉里出来,龙崇宇已经做好了晚饭,两大杯方便面,红烧牛肉味的,并把车停在了一个没有人的休息站。 龙崇宇脸色稍显疲惫,连着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再加上这两天先是被天罚了一次,紧接着又与殷玦签订了主仆血契,虽然他还不会就那么倒下,但也有些吃不消了,以至于平常决不能马虎的晚餐也变成了泡面。 殷玦第一次吃泡面,闻起来还挺香的,其实他也就是尝个味,吃了没什么用,不吃也行,可是架不住龙崇宇喜欢,每次他乖乖扒饭的时候龙崇宇都会温柔地笑着在一旁注视。 大概是觉得方便面不营养,龙崇宇又打开了一盒罐头,给殷玦舀了好大一块牛肉,然后道:“我已经跟我父母介绍过你了,只是去见一面,我们接到他们以后送他们去营地,他们是要跟着军方走的……你想听吗?我以前的事。” 殷玦点点头。 龙崇宇一边三两口吸完吸方便面一边讲,比如说身为一个牛b哄哄的魔修,竟然会发生完全学不来任何外语这样的糗事。 殷玦呆呆道:“为什么?” 龙崇宇道:“因为我以前会很多种族的语言,太多了记不住,所以索性就不学了。”尤其是因为白天学了以后晚上的他经常混淆,所以特别抓狂。 殷玦嘴角微微上翘,不太明显,但是显然这让龙崇宇十分高兴,他眼神柔和得仿佛都能滴出水来,“如果你想学其他族的,有时间了我可以教你。” 殷玦嘴角翘完了没几秒就又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言明,“我觉得你有时候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龙崇宇顿了一下,“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样?” 殷玦眨巴眼,老实说他一直觉得有点怪,但是哪里怪又不太说得上。 龙崇宇默默转头腹诽,夜晚的他的性格太过极端,让白天的他来扮演实在有些不大习惯。 “那说一下你的。”龙崇宇岔开话题道。 殷玦想回忆片刻,淡漠地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前的你都知道了。” 龙崇宇的确已经知道了,但是他想的其实只是他的声音,“那是看的,你再说一遍,我想听。” 33.一起忽悠老丈人 “……好吧。”殷玦有些为难,努力地回想,然后纠结道:“其实我记不太清了,我印象深刻的大概只有化形以后的事……” 龙崇宇突然心里就颤了一下,然后道:“现在还能么?” 殷玦摇了摇头,“不能了,我现在……”说罢突然顿住,主要还是因为龙血龙身的关系,这是化形的基本。 龙崇宇眼里的难过清晰可见,殷玦低下头吃面,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吃完面,殷玦面无表情地从龙崇宇身边退开,低声道:“主人,有事就召唤我。”说完打算重新回到青玉里。 龙崇宇脸色一沉,呵斥道:“站住!” 殷玦僵了一下,停在旁边一动不动。 龙崇宇揉了揉额角,他就知道,依照另一个自己的那种喜欢和欺负法,迟早要把人撸得炸毛,就像现在,不会大吵大闹,就是跟他冷战,然后给他冷脸,等他好不容易把人哄顺了,晚上的那位就又给他找事了。 明明内里是那么柔和的一个人,表情却总是冰冷得甚至让人误以为他其实生性凉薄,其实这样的人最单纯,怎么能舍得这样欺负呢……龙崇宇实在搞不明白晚上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龙崇宇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拉到身边,然后认真道:“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过我的仆兽。” 殷玦偏头不听。 龙崇宇知道他心结在哪了,紧接着解释道:“那只是一种情趣……”把人抱到腿上做好,殷玦的体温有些低,龙崇宇就恨不得把他全身都捂热了,“如果你高兴,我叫你主人也可以啊。” 殷玦:“……” 龙崇宇:“主人( >﹏<。)~……” 殷玦:“(((φ(◎ロ◎;)φ))) ……” 殷玦被龙崇宇的厚脸皮刺激得头晕目眩差点没从他大腿上掉下去,龙崇宇把人抱紧了,亲吻他的指尖道:“我的龙君,我喜欢你。” 这是龙崇宇的第一次告白,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结果他还没听到殷玦回复,身体里的芯子就换了……即使白天的龙崇宇脾气再好,即使他和夜里的那位其实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很想骂一声:我操。 入夜后他们才正式上了通往Z市的高速路,一路上不少车子都在向着相反的方向行驶,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一旦城市的黑夜失去光明的保护,那么真正的末世便开始了,今晚他们通向的地方就是修罗场。 龙崇宇阴郁的脸色不改,到了一个岔路后他猛地一打方向盘,选择了较为颠簸的一条路,错开了逐渐加大车流量的高速。 殷玦坐在副驾上身体微僵,默默地扭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知道是不是在龙崇宇说喜欢他的时候他摇头了,所以龙崇宇一路上一直在冷笑,看得人背后发毛。 殷玦心想,果然,他以后还是少和龙崇宇说话的好…… Z市还是保不住了。 夜晚降临之后,城里失去了光芒,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散不尽的浓重血腥味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每隔几米就能找到一具残破的尸体,大批的丧尸兴奋地嚎叫着四处冲撞,滞留在外的人群不停地惨叫着逃窜,却被脚下的断肢绊倒,登时就被丧尸扑了个正着。 龙崇宇每隔半个小时就和家里通一次电话,一直在强调一件事,“不要开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关紧门窗,直到我们过来。” 殷玦甚至听到了电话那头一个女人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可是……刚刚有一个部队里的过来敲门,只剩他一个人了,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们很安全,就是老头子老毛病犯了……” 他们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这里位置离问题最严重的市中心较远,也因为小区里居住着的大多是军人家属,所以门外还停着一辆军队派来接收家属的大卡车,只是车上十分安静,司机的半个身体挂在门上,已经死透了。 保安亭空着,地上的血迹和尸体看起来都还很新鲜,丧尸不见了踪影,看来已经往居民小区里去了。 龙崇宇手里拎着枪,殷玦不喜欢用枪,因为他打得不准,还不如直接使用冷兵器,比如他的凌霄,剑上淬着薄薄白光,削骨碎玉,锋利无比。 两人刚杀了几只丧尸,就听见不远处的居民楼道口内有人在叫:“这边!过来!” 殷玦一愣,楼道口的铁门缝隙里晃过的那张脸…… 门后堆积的杂物已经被那人推开,等两人进去以后他又用东西重新堵上。 “好久不见。”那人一双妖异的红色眸子在阴暗的楼道内熠熠闪烁。 殷玦登时就觉得口水快下来了,立马面无表情地捂住眼睛。 兔妖:“???” 龙崇宇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带着两人飞快地往三楼跑。 还没跑到家门口老太太就立马给开了门,欣喜地叫:“儿子?!!” 也就在这时候,三楼往上的窗口处没关严,黯淡的月光下,一只丧尸跻身进入楼道,张牙舞爪地朝着她扑了下来。 老太太当场就愣了,龙崇宇瞳孔瞬间缩小。 一秒钟之内,殷玦身形忽闪,等再次出现在几人身后时,丧尸已经变成了浓浓的血水,白光炽烈不息。 兔妖大大地抽了一口凉气,龙崇宇赶紧将老太太领进屋,殷玦默默地跟上并把大门反锁。 老太太被吓着了,坐进沙发里半天回不过神来,一直抓着儿子的手掉眼泪。过了一会儿,老头子似乎也从睡梦中惊醒,一出房间就看到了儿子,略带病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龙崇宇难得语气温和地安慰道:“没事了我回来了。” 一家三口联络感情其他人插不上话,殷玦站在窗前漠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象,糟糕透了,血腥气撩得他心烦意乱。 兔妖身上穿着部队里的迷彩服,走到他面前道:“我们很有缘,我叫涂梓。” 兔子?殷玦抽了下嘴角,“殷玦。”随后有些奇怪道:“你这身?” “伪装进来的,这个小区之前治安管得很严。”涂梓微微偏了下头道,似乎不太想深谈。 殷玦便不再打探,两人相安无事,并且涂梓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殷玦的口食范畴。也算他倒霉,毕竟殷玦难得记得以前最爱吃的几样东西中,最美味的就是烤兔子…… 龙崇宇叫殷玦过去,涂梓识趣地跑进房间里的阳台上避开。 龙崇宇的生身父母和他长得并不太像,或者说并没有龙崇宇身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高位者的气质,又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最近经历的事情太令人煎熬,两位老人都面带着愁容,对儿媳的标准倒也没那么挑剔了。 本来他们一家都很传统,放在末世之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男人的,更何况儿子还为了这个男人不着家,在外面有多危险!殷玦的形象在他们先前的想象里就是狐狸精,狐媚子! 结果没想到现在看见了人,之前的想法都被颠覆了。 清冷的外表和气质,修长高挑的身段,这些的确非常地吸引人,但最关键的那是在门口时显露出的那一手。 老太太只是普通人,看不出太多的弯弯道道,也不知道殷玦用了什么方法杀死了丧尸,但是她敢肯定的是,这个人胆大,也足够强。既然到了末世,方针政策就得跟着改。 两个老人不断地打量着殷玦,老头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就是殷玦?我儿子的……嗯男朋友?”。 殷玦整个人脑子都当机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他先求救般地看了眼龙崇宇,龙崇宇点了头以后,他也跟着呆呆地点了头。 老太太尴尬地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儿,我们就是问问,别紧张。” 看着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呆,人品也不知道如何,老太太心里直犯嘀咕。 龙崇宇这会儿特别能装乖,表情正直诚恳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爸妈,我很喜欢他,以后也不会变了。” 猛然听到龙崇宇的告白,不止殷玦愣了,连老头老太太也愣了,最后老太太一咬牙,虽然不太礼貌,但她还是站起身走进房间道:“儿子我们谈谈。” 殷玦:“……” 龙崇宇悄悄地拍了拍他的手,好笑道:“别怕。” 殷玦:“QAQ……” 殷玦立马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龙崇宇对待这两个人的态度也极大地影响了他,因此他也不得不全神贯注小心谨慎起来,生怕哪里对付错了。 老头子戎马一生,退休赋闲在家那一身的气势也丝毫不减,对上完全不在状态和摸不清方向的殷玦也绰绰有余了。 34. “怎么样?”老头子问道。 殷玦茫然地抬眼:“啊?” 老头子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道:“我问你茶水怎么样。” “很好。”殷玦想了想回答,杯里的茶叶上附着一点点灵气,在人界算是上品了。 非人类到现世买东西,通常都会注意上面是否有附着灵气,并以此来判断东西的好坏,而人类则更喜欢以价格为准,殷玦默默地估算着,这个东西应该很贵…… 老头子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个什么,眯着眼睛的样子都像是快睡着了。 殷玦僵直的腰背这才渐渐放松,结果就又听见老头子道:“我听老太婆说你身手很好?以前当过兵?” 殷玦摇了摇头,眉眼上带了一点笑意,“请了师父教的。”他的师父就是前任龙君,每一任的龙君都有责任教导下一任的继位者,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如果没有龙崇宇的那一剑,说不定他也会寻找一条聪慧珍稀的小龙,然后传承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责任。 不过因为现在他还不能回去东海,所以现任的统治者大概已经不是龙了吧。 想到这里殷玦叹了口气,他与前任龙君感情深厚,在当时龙崇宇拔剑相向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也不能退让的。 老头子似乎有些感兴趣,笑道:“都有些什么?我还以为你和我儿子是同行。” 以殷玦的单薄身板来说的确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武力爆表的,这会儿两人找着了话题,倒是没有那么尴尬了,殷玦话不多,但是看起来性子沉稳,老头子私心里其实还是满意的。 毕竟现在的这个情况,带着一个强壮的男人,总好过带着一个柔弱的女人,虽然他也非常遗憾。 龙崇宇在跟着老太太进屋以后,脸皮都要笑僵了,现在是夜色正浓的时候,一般来说要对付老头老太太都是白天的自己上场的,他虽然更善于伪装,可是并不喜欢,尤其是这段时间和殷玦在一起以后都很放松,所以一下子让他重新戴起面具来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以前还没有找到人的时候得过且过,甚至夜晚他根本就不出来,所以也并不是那么糟糕,可是现在再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了。 老太太眼神很无助,进屋以后那一层伪装也一并褪去了,她像是抓着一块浮木般地抓着龙崇宇的手,哽咽着断断续续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我清楚,我不是说你不能找一个男人,但是他人品能不能信得过?你那么喜欢他,我第一次见你带朋友回家,还是以这样的关系……你愿意把后背交给他,可是万一他……” 龙崇宇身子僵了一下,低声道:“不会的。” “你就那么肯定?”老太太惊疑道。 龙崇宇点点头,脸色有些阴霾,不过老太太并没有发现。 他和殷玦已经签订了契约,除非殷玦自己还想重演五百年前的那一幕,拉着他一起陪葬,否则是绝对不可能背叛他的。不过有时候他想一想又觉得竟然需要契约才能绑住一个喜欢的人,有够悲哀的。 军区派了一些当兵的还有车来接军人家属,只不过基本上还没把人弄上车就都死光了,不是他们不上心,而是人手实在不够,现在ZF又下了两道通知,一是隔壁W市是这一次撤离的目的地,整个沿海大省就剩下那么三四个不大不小的城市还能正常供电,实在是没了法子。二是在凌晨6点以前到达Z市西郊机场的幸存者可以得到军方的保护。 不过这第二道通知也只来得及通知到了上层的相关人员及其家属,毕竟军方的能力和火力实在有限,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电力系统瘫痪,地区的信号联络也开始成片的中断,消息很难再传给普通民众。 两个老人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儿子赶回来,其实人老了倒是对生死都看淡了,老太太临了出房间以前还对着龙崇宇道:“要是我和老头子做了你的包袱,到时候你就找个地儿把我们放下吧。” 龙崇宇立马黑了脸,阴沉道:“这个没商量!” 其实老太太何尝想这样,但就怕做了儿子的包袱,儿子说不出口的事她来说,反倒省了离别时的辛酸和难堪,现在得到了龙崇宇这样的话,心里不是不暖的。 龙崇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我和殷玦的实力,你不要担心。” 老太太红着眼睛应声,看着外面正在心平气和地陪着老头子下棋的殷玦,也就觉得没有那么挑剔了,而且这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 这盘棋殷玦和老头子下得一点都不慌,其他人倒是慌了,老太太一直在旁边咕咕叨叨催着走。 殷玦面色冷凉沉静,执黑子走下最后一步,然后淡淡道:“承让。” 老头子气愤地扔下棋子站起身对着老太太吼道:“都是你!催催催!扰得我都没发挥出水平!” 这理由找得…… 老太太也气得脸色涨红,“你这是要棋还是要命啊啊!” 涂梓这时候也从阳台那边跑了过来,手里还拖着两麻袋的冻白菜,“阿姨,还有什么要拿的,赶一趟了。” 东西早就已经打好了包,除了两麻袋冻白菜还有几桶花生油,三四袋五十公斤的大米,其他零零碎碎的实在不好拿了,不带又觉得可惜,可是就这样还不能劳驾到负责安全的殷玦,拿不下啊! 龙崇宇最后沉声敲定道:“走两躺,爸妈我先送你们下去。”说完又对涂梓道:“至于你……” 涂梓笑得温文无害,“我们这么有缘,搭个顺风车,谢了。” 龙崇宇冷笑了下,不置可否,目光朝向殷玦时微微放柔了些。 殷玦淡淡道:“我垫后。” 说动就动,因为是直上直下的楼道,没有电梯和一些七扭八拐的旮旯,清扫起丧尸来就方便了很多。再加上楼层又低,除了垫后的殷玦砍死了一只以外,前面走的人都十分顺利。 出了楼道就开始没命地往停车的地方跑,龙崇宇扶着老人,涂梓扛着两大袋白菜一袋大米,跑得脸不红气不喘,其实他还能再帮着拿点,不过太猎奇了,就没敢。 距离SUV还有二十米,突然斜里蹿出一只身上血肉模糊的丧尸,他飞快地冲了过来,老太太被吓得脚下一崴,踉跄了下坐在地上,老头赶紧护小鸡般地把她护在身后,表情视死如归。 正当龙崇宇准备开枪的时候,一道白光横切而过,丧尸顿时身首异处,牙齿徒劳地发出咬合咀嚼的声音。 老头子见的世面多,搀着老伴就赶紧走,老太太就不行了,血腥味熏得她差点就吐了。 因为拎剑太猎奇,殷玦出门就改换了西瓜刀,眼神冰冷,面色丝毫不改,上车以后龙崇宇对他道:“你在车上等一会儿,我再上去一趟。” 殷玦点点头,两个老人坐上车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去,本想开口请殷玦和龙崇宇一起,结果涂梓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后道:“我跟着去吧。” 两个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殷玦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复杂不明,但更多是对强者的敬畏,穷途末路,适者生存。 涂梓率先进屋拎起那几桶油,再往回跑,龙崇宇坠在后面,除了把大件的东西带上外,带不上的也收进了荷包储物袋里。 两人这一路都很顺利,在拿东西的时候涂梓突然道:“你们很奇怪。” 龙崇宇挑了一下眉,一身戾气难以遮掩。 涂梓退开两步,离他远了一些后才皱起眉来,清秀的眉眼间带着隐隐的担忧,“你们定了主仆契约?” 龙崇宇点点头。 虽然已经看出来了,但是被证实的时候涂梓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解释道:“我刚才看见了他脖颈后面的印记……”说完顿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虽然我没有看出他是什么种族,但是他身上灵气充盈,而你魔修,你这样是害了他。” 龙崇宇无所谓地转身继续朝楼下走去,“你又知道什么?” 涂梓道:“魔气对仙兽之类的灵物侵蚀性很强,尤其在主人压制的情况下,对他来说你就是砒霜,毒药……” “够了。”龙崇宇再也忍受不住地打断道,眼神阴厉得吓人,“如果你还想活着出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涂梓被龙崇宇的气势惊了一跳,见龙崇宇油盐不进,他也毫无办法,虽然不想让悲剧重演,但也只能到这了。 龙崇宇脚下不停,脊背绷得死紧。 这种事情不用这只兔妖来多事他也知道,但是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不管是不是他在单方面地压制殷玦,不管殷玦是否会受到侵蚀,总归所有的伤害都会回到他的身上。 这就是血契的作用,本来按照前例,当他和殷玦签订这个契约的时候应该是他喝下殷玦的血才对,如果他喝下了殷玦的血,那么才是真正的压制和伤害——具有双重效力,一方面殷玦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而另一方面血契可以把他所需的消耗和所受的伤害都转移到殷玦身上,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的龙君表达喜爱,别人懂不懂都没有关系。 35. 不过殷玦大概是明白的,所以在喝下龙崇宇的血的时候脸色才会那么苍白,所以在龙崇宇说“喝下去就没事了”的时候道:“有事的是你。” 有殷玦的这句话就够了,龙崇宇当时就有些阴暗地想,他的龙君面冷心软,这样一来还有什么理由离开他呢? 通往西郊军用机场的路还算好走,军方夜里就一直停在那里整顿,天一亮就要抓紧时间出发前往w市,还有三四个小时,按理说足够龙崇宇他们赶到了。 不过中途还是发生了一些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通往西郊的干道上竟然堵车了! 一辆一辆的车子被卡在路段上,车前灯所打到的区域也成为了这个城市最后的光明,没有司机敢把身子从车里探出来查探,他们非常地气极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在军方的第二个关于护送前往w市的通知已经用无线电广播发了出去,接收到消息的车主们都不约而同地往那个方向走,现在好了,堵了!谁都走不了!也不知道这么长的队伍前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龙崇宇开着车,看前面情况不对立马就停在了路边,“这条路不能走。” 殷玦不清楚市里的交通情况,提不了意见,倒是老太太十分担忧,“去军用机场好像就只有这条路啊!要不咱们等等?” 龙崇宇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等。”涂梓也觉得被堵在这里太过被动,他是干交警这一行的,这样排长龙的情况要是平常或许还好办一些,等一等,也就是时间问题,但是现在没有人指挥疏通,而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情况很不乐观。 龙崇宇见后面也陆续有车到来,他当机立断,调头! 一旦调头他们就不可能再在短时间内寻求到军方的保护了,老头子眉头紧锁,老太太脸色苍白,涂梓在一旁低声安慰着。 龙崇宇与拥挤的大部队脱离开一段距离以后才道,“我们自己去w市。”既然决定要中途脱离部队,那不如就干脆一点,他们直接自己去。 其实自己走也有好处,大部队人一旦多起来就容易出乱子,不如小团体的协作灵活,他们可以赶在大部队前面离开。 他们果然顺利地出了城,涂梓和两个老人坐在后座上,他脾气温和,人长得也帅,配着一身陆军部队里的迷彩服,特别地能哄人。 老头子问他一些关于家里人的情况,涂梓淡淡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 老太太怔愣了一下,有些担心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她看着涂梓笑得有些悲哀,突然立马反应过来道:“阿姨不是在赶你,就是想问问,你是要回部队吗?要不就跟着我们走吧。” 现下的这种情况不用说,小兵回去了就是去送死,而且死亡率那么高,幸存者人数根本无法正确有效地统计,还不如不回。当然,如果没有牵扯到自家人,肯定很多人都会大义凛然斥责这样的逃兵行为,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老太太只觉得这孩子温柔腼腆还能与自己家人投缘不容易,那肯定得多帮他盘算几分。 涂梓有些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普通人看不见,他的那双眼睛里正氤氲着红宝石色的光彩,不过不一会儿便再次黯淡下来,“谢谢阿姨,我还要去w市找一个人,到时候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老太太虽然担心,但见既然是如此,那么也不好强留。 凌晨车子到达了一个小村庄,有几个村民正站在路边拦车。 殷玦视力极好,隔着五十米就看清了那几个村民用担架抬着的一个人,那个人脸色苍白,面部轻微浮现红斑,手脚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村民们也远远地看见龙崇宇他们的车子,行驶靠近以后他们急切地招呼起来,“帮帮忙!求你们了!” 殷玦皱了皱眉道:“那人已经死了。” 这个村子位置实在有些偏僻,自打高速公路建成以后近十年已经很少有车辆经过这个曾经喧闹的地方,再加上信息闭塞还有观念不能与时俱进等原因,村里越来越穷困,这次末日来袭,村民们虽然都知道出现了怪物,可是却对其他安全方面知识了解得少之又少。 第一只丧尸在村子里被发现是在两天前,当场就让一个种田汉子一锄头砸死了,那人后来还特别惊恐觉得自己杀了人,差点就想到警局自首,后来媳妇儿舍不得,红着眼睛给收拾了些钱物,连夜赶去了其他地方避风头。虽然后来陆陆续续也出现了其他丧尸,但是这个男人至此也再没有了音信。 现在村里人为了制住这些发了疯的昔日的亲友近邻,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最严重的这个已经躺在了地上,眼看着高烧不断就快要不行了,他们才决定赶紧出来拦车往城里送。 两个老人心善,老太太更是经常去烧香拜佛,所以龙崇宇犹豫了一下,停下车来,但是并没有开门。 几个村民赶紧围了过来,只一眼殷玦就看清了其中一个村民手臂上的抓痕,他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对着外面的那几个急得抓耳挠腮的人道:“那人已经不行了,还有如果有被抓伤和咬伤的,也赶快将他们隔离吧。” 几个村民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冷血的“劝告”,气得不行,一个女人当场就吵吵嚷嚷起来,哭着叫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救人还咒人死!” 殷玦显然也没想到会遭到这么一通抢白,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于是只好紧抿着唇转过头来望向龙崇宇。 龙崇宇比较直接,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就重新蹿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那些个村民甩在了身后。 老头老太太知道多事会给儿子添麻烦,善心也不能太过,所以刚才停车的时候没有插话,但现在既然离开了,老头子就多问了一句,“真的救不了了?” 他们的车坐满了,还带着那么多东西,城里又乱成一团糟,说实话即使想帮一把也有心无力,但毕竟那是人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心里也实在难受。 以前生命多贵重,连广告里宣传保护野生动物都人人说好呢,可是现在却能这么轻易地就抛弃这些生命了。 殷玦张口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给龙崇宇的父母留下了冷血无情的印象,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龙崇宇伸手去握殷玦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然后又放开继续开车,回答父亲的问题道:“已经没救了,小玦不会看错的。” 殷玦被龙崇宇的那一声小玦直接炸得头皮发麻。 龙崇宇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眯起那双戾气横生的眼睛,非常肯定地回答道:“地上躺着的那人脸上已经长了红斑,顶多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变成丧尸了,而旁边那个手臂被挠伤的也治不好了,如果不像小玦说的那样尽早隔离,那么整个村子都得完蛋。” 老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末日到来这方面的知识她还是恶补了不少,但是听说的始终不如亲眼看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正在转变的“人”,明明还能说能笑,几个小时以后就会变成血肉淋漓的怪物,实在太可怕了。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他一生戎马,心里倒真是对殷玦冷静果断的性子高看了几分。而老太太则是愧疚得不行,她原先还觉得殷玦冷血无情,可是冤枉了。非常时期就要杀戮果决,这孩子没有错!这样一想,她对殷玦的态度也热络了起来。 殷玦显然并不太适应老太太的关爱,尤其这人还是龙崇宇的生身母亲,所以直接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改口叫妈了。 现在凌晨六点已过,脾气温和的龙崇宇重新执掌了身体的控制权,另一个他也因为伪装了一天疲惫万分地陷入沉眠。 当红日冉冉,天边厚重的云彩被剥离开,阳光倾泻而下,几乎让人以为昨夜的逃亡只是一场梦。 两个老人相互偎依着睡着了,涂梓也枕着窗沿闭目养神。 龙崇宇将车暂时停在路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舀过殷玦递来的面包和水囫囵吃了几口。 殷玦淡淡道:“现在安全了,你睡一会儿。” 龙崇宇笑了一下,仗着现在没人能看见他一把将人拉到手边,半抱着狠狠地亲了好几下,直到殷玦耳垂迅速涨红,扔给他一个大冷脸,他才停下。 龙崇宇咬了一下殷玦白里透红的耳垂,小声说着情话,“真是越来越喜欢……”后面的殷玦没有听清,光记着浑身发抖了,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怕的。 36. “那你喜欢我吗……”龙崇宇声音沙哑性感,诱惑意味十足。 殷玦皱了皱鼻子和他大眼瞪小眼。 龙崇宇心里有些焦灼,正当打算再欺身上去亲一口的时候,后座上顿时传来一声低哑的咳嗽声。 两人立马迅速分开,殷玦躲在一边没有勇气回过头看,倒是龙崇宇无辜地遭到了老头子的白眼。 龙崇宇面色略有些尴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公路边上,过路的车辆还不算多,他怕吵着其他人,小声对殷玦道:“我下去抽根烟。” 殷玦道:“我也去。” 龙崇宇微愣,笑道:“好。” 不能离车太远,他们就找了一棵树下坐着休息,龙崇宇虽然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地抽着烟,但是一直都在耳听八方地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殷玦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自打他和龙崇宇签订了契约以后,他的状态就出乎意外的好,反倒是龙崇宇的情况更让人担心。 可是具体又是个什么情况龙崇宇根本就不跟他透露,殷玦有时候气归气,也是没有一点办法,更何况他还是他的主人呢……龙崇宇的命令他都必须服从,不过这倒很像是签订血契的代价。 龙崇宇心思重,害怕他走,害怕他背叛,其实殷玦多多少少也有感觉,但是他们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主仆契约也强行签下,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完完全全地被他牢牢攥在手心里,还能再扑腾个什么劲儿?只要龙崇宇说往东,他是绝对不敢往西的,是早在他离开又回来的那天就已经有的觉悟。 可是现在殷玦越发搞不懂了。 龙崇宇对他有很强烈的性欲,就在前两天,在谢信家住着的时候,龙崇宇还命令他脱衣服,然后哄骗他,压制他,到最后等他已经招架不住束手无策的时候又什么都不做。 单纯地抱着他,勒得他身上都开始发疼。 然后说喜欢他。 既不愿意放他走,却又想要他一句心甘情愿的喜欢。他就像是脖颈上被套了环,被主人随意地拨弄玩耍,明明一句话就可以主宰他的生死,却还是固执地想让他把心也一并掏出来。 殷玦觉得龙崇宇真的贪婪得令人害怕。 龙崇宇一根烟抽完,提了神,把殷玦搂到自己身边来道:“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这边血腥味不重,等进了城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 殷玦枕在龙崇宇精悍硬朗的肩上,鼻翼微微动了动,倏而皱起眉头道:“烟味难闻。” 龙崇宇宠溺地勾起唇角道:“好吧。”话音刚落,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忽地刮来,惊落了树上本来就凋零稀薄的树叶。 殷玦刚想说他小题大做,一股难闻的烧焦的臭味就扑面而至。 龙崇宇随即眉头一皱。 大概就在他们前方两百米处,他们是下风向,殷玦的视野范围虽然广,却也被斑驳零落的树影挡住了视线,“有几个人在烧什么东西。” 蛋白质烧焦的臭味。 龙崇宇脸色变了变,真是难得休息一分钟都不行,两人赶紧回到车上,车上的人都醒了。 因为刚才吹风的地方离车子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所以两人之间的暧昧也被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 涂梓看殷玦的眼神都变了,像是极度地惊讶,虽然并没有恶意,但还是被吓着了,他以为殷玦和龙崇宇之间的那种扭曲的主仆关系是出于强迫,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龙崇宇无辜地又挨了自家老头子两记白眼,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急色个什么劲!” 殷玦见车里的人都盯着他看,脑子一空,迅速变得面无表情。 龙崇宇重新启动车子道:“我们接着走。” 老太太这会儿也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走了出来,见自己儿子回过头来说话时满眼都是血丝,十分心疼道:“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 龙崇宇摇了摇头道:“不用,最好走快一点。” 涂梓突然道:“我来帮你开一段吧。” 殷玦不会开车帮不上忙,老太太感激地看了涂梓一眼,龙崇宇一挑眉,有人接应他也乐得轻松,“等上了高速我们换手。” 果然开了不到一会儿殷玦就看见前方有两辆汽车停在路边,而路旁正有几个人围着一个火堆,那几个人不断地从旁边的小树丛里捡来柴火添加进去,火势正旺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悲切。 车子嗖地一下从他们傍边经过,老太太凑在车窗前一边看一边疑惑道:“什么味道?他们在烧什么?怎么还不赶紧离开?!” 没有人说话。 殷玦不知道该怎么来看待这些人现在做的“傻事”,不管是想让死者火化之后入土为安,亦或是在举行什么特殊的仪式,这都说明他们并没有真正明白和正视这场灾难,甚至还觉得自己有时间去埋葬一个丧尸。 等到真正上了高速换成涂梓开车,龙崇宇坐到了后座上来,老太太赶紧把儿子拽到身边横摸摸直看看。 龙崇宇很是无奈,也很安静地配合,老太太从昨天见到儿子开始还没好好看看就赶着着急儿子出柜的事儿了,之后又忙着逃命,直到现在才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龙崇宇低声安慰着老人,殷玦回过头看了一眼,又沉默地回过头去。 龙崇宇和两个老人商量着道:“丧尸适应力很强,估计没几天他们就可以在阳光下活动了,到时候城里边就算能供电也会非常麻烦,你们有没有想过不要回去了?” 两个老人相互对视一眼,老太太只要跟着自己老伴,去哪都行。 老头子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跟着部队走,部队和政府若是能建起安全区我和你妈就在里面老老实实住着,人老了,折腾不动了。” 龙崇宇微微皱了下眉没说什么,的确是这样,他和殷玦过几天还要沿海北上,两个老人不一定能熬得住。 w市不像z市地盘广人口多难控制,趁着丧尸转变的这点时间,武装清扫出一块安全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w市的应急相当迅速,在进城口的干道处,军方竟然拉起了一张铁丝网,大概城里边已经耗力清扫干净了,所以进城的车辆和人都必须挨个接受检查。 还好这时候进城的车不算多,他们赶在大部队之前进城的确省了力气,也不显得被动。 车上的人必须都下车,检查很严,还需要将棉袄大衣之类的衣服脱下来或者撩起来看,妇女也有专人进行检查,全身上下都不能有咬痕或者新鲜伤痕。不合格的当场就有特殊人员带走隔离。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不停地掉眼泪,她的丈夫手臂上划了一条口子,不是丧尸弄的,却一样不得进城,她哭着怎么求情都不行。 除了检查身体外,包括一些枪支炸药等危险品也要一并没收,也是为了防止群众暴动。 37. 涂梓试图在小狼过来吃食的时候抚摸它的皮毛。 因为饥饿,小狼的毛色显得有些干枯黯哑,它长得很不健康,比涂梓见过的同龄的小狼瘦弱多了。 小狼喉咙里呼噜了一声,跳到一边,生气地露出尖尖的牙齿。 涂梓笑了一下。 小狼立马觉得自己遭到了一只兔子的鄙视,于是暴怒着冲上去一口叼住涂梓的衣角,前腿蹬个不停,似乎是想直接爬上涂梓的身体去咬他的脖颈,不过……似乎失败了…… 涂梓与他玩了一会儿,然后道:“好了,这些吃的给你,下次再来看你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小狼听罢顿了一下,就不再闹腾了,只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含着肉饼,然后看着涂梓挺拔高挑的身影渐行渐远。 龙崇宇和殷玦把两个老人送进城,看好住的地方以后就又要往外走。 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似乎非常舍不得,一个劲儿地重复道:“就不能不走?城里那么安全,你还要出去干什么?” 殷玦不好插话,只默默地在这间面积不算大的屋子里打转,因为老头子的军队关系,他们分到了一间屋子,加上卫生间大约四十平方来米,两个人住有些挤,但好的一点是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因为这是划进军事驻地里的家属区。 这个小区就是原来的军区大院,出事了以后这一整栋楼基本上都空了出来,每家的房子都挺大的,但是怕不能完全容纳其他幸存的高级官员家属,就只能把每套房再往细了划分,不过都带独立卫浴,厨房使用也能协调,而且装修得还挺奢华。 现在住进楼的家属还不多,说是分给两个老人独立的这一间卧室和卫浴,但其实在其他人还没有被安排进来之前,整套房子他们都可以使用。 老太太焦急道:“你看,现在也还够住……你们两个人也没有问题……” 龙崇宇扶着她,沉稳温和地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我们现在的存粮只够吃几个月,就是想趁着这段时间丧尸病毒传播得还不算太过严重的时候出去,好多收集一些回来,这比吃军队里发的要好,至少管够。”还不用担心被克扣或者哪天突然没有了要饿肚子。 老太太伤心得眼眶发红,就好像他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虽然心里知道儿子决定了的事情是绝对动摇不了的,但她还是很难接受,这是去冒险!这是在上前线! 倒是老头子要想得通一些,儿子向来独立,他们也拦不住,还不如干干脆脆地大手一挥直接道:“滚吧,我知道你现在能耐了,赶紧的。”说完自己拉过老太太轻哄慢哄。 龙崇宇在殷玦面前还被老头子如此教训,他略有几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嘱咐道:“我就去几天,你们不要出门,家里的粮食蔬菜也还有不少,谁来了都不要给开门。” 老头子表示知道了后,两人这才离开,临走时龙崇宇在门缝的位置塞了一张隐秘的符纸。 九九归一盘示意的下一个方向是w市往北直上,因为当年殷玦魂飞魄散的时候是在海底,几百年飘散迁移下来,虽然不好找,但总不会离得太远。 车子出城很顺利,殷玦记得之前经过的时候中途有一个加油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还可不可以从油罐里收集到汽油。 龙崇宇听着殷玦认真地跟他讨论着该去哪个地方取油,该去哪个地方找粮,一个忍不住就直接踩下了刹车。 荒无人烟的郊外,大白天的也只有他们一辆车停在路边,而外面正是寒风凛冽,树影斑驳。 殷玦被吓了一跳,身体一个前倾又被安全带拽住,惊疑不定道:“怎……怎么了?” 龙崇宇只是目光沉敛地看着他,心想着,他的龙君怎么能这样,总是让他的心底一软再软。 龙崇宇伸手抚摸他的脸,然后凑上去。 殷玦茫茫然地被龙崇宇抱着亲了好几口,等到反应过来牙关都已经被这个男人撬开了。 殷玦:“= =……” 也不分一下时间地点场合,殷玦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开,龙崇宇眉眼上带了笑,重新启动车子道:“那个加油站离w市很近,估计不会有存货了,我们走远一点去看,现在储存的油还管够。” 殷玦点点头,想到刚才男人的调戏和轻薄,他立马又给了龙崇宇一个冷脸。 龙崇宇好脾气地受着,心里很清楚的,殷玦已经不可能再在大事上面反抗他,所以就只能在其他地方跟他闹闹别扭,时不时地冷战,心情也时好时坏,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从高贵的龙君变成他圈养的仆兽的事实吧。 即便他不断地跟殷玦解释,他并没有把他当成宠物或是仆兽,而是当做恋人,即使他再说多少遍的喜欢,殷玦也是从不相信的。 龙崇宇叹了口气,当场虽然心疼,但他还是狠狠心定下了契约,好歹人是跑不了了,剩下的伤痕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抚平。 殷玦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搭理起龙崇宇来,“你父母就这样留在城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龙崇宇摇了摇头温柔道:“不要紧,我在他们身上施了几个小型法术,一旦有什么情况我会知道的。” 殷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一路上都在试图感应自己的七魄,只可惜并没有任何有用的收获。 当车子途经一个村庄的时候,龙崇宇不经意地朝一排排农舍里望去,突然福至心灵一脚踩下刹车问道:“我们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殷玦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这又是想到了哪一出。 沿着一条偏远的公路而建的小村庄就注定了它终将被遗忘的命运。 农舍的门被大力地踹开,一只被阳光晒得全身发白的丧尸蜷缩在角落里,看见了来人狰狞又虚弱地吼叫着,屋子里也有其他丧尸在躲藏和吼叫,但是并不敢冲出门来,他们只待着夜色。 这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着几只禽类或者肥猪,这一家的主人虽然变成了丧尸,但因为猪棚的门建的高,锁得又紧,因此这一头肥猪逃过了一截。 龙崇宇一锄头打死企图挣扎的丧尸,而殷玦就呆呆地望着旁边吓得七死八活的肥猪咽口水。 一排连片的平房都清扫下来,也就只有几家的禽畜还能够收走,肥猪们饿了好几天,膘都减了一圈,但好歹都坚强地活了下来。就是活猪不好带,龙崇宇自己的荷包只能储存死物,就地屠宰的话又有些麻烦,他有些犹豫不决,心想是不是先把它们都拍死带走了再说。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殷玦突然凑过来道:“我有办法。” 龙崇宇挑了下眉,只见殷玦默默地从衣领口处拎出了那条系着红线的青龙玉玦,“可以放进去,能养。” 龙崇宇一直都知道殷玦有自己的上等空间法器,但是却从来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够被允许进入,这简直让他受宠若惊,在他想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甚至殷玦想逃避他的时候都会跑到那里面去,那是一个神秘的,可以抚慰他情绪的世界,原来他也是可以进入的。 殷玦拽了一下沉默中的龙崇宇的袖子,下一秒,两人已经转移到了空间里。 青玉外还是一片冬寒萧瑟,青玉内却已经温暖如春,天青山秀。 龙崇宇怔愣地望着眼前奇异的景象—— 一幢简易漂亮的竹楼,小竹楼前流水潺潺,清澈见底的溪水浸润着草地,而旁边则开挖了几块药田,药草很肥,长势十分喜人,再往远处更有荷塘莲花,甚至他半个月前带着殷玦去超市里扫荡的那一大堆物资还摊放在竹楼后面的空地上没有收拾。 而远处那座山……似乎也是真的……青翠奇秀,山中还隐隐飘着云烟。 殷玦淡淡道:“我们可以在山下圈一块地,把家畜养在那里……或者把我在半山腰上开的药田围起来,然后直接放养它们也行。” 38.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在山脚下圈一块地来养这三头肥猪和四只家禽,因为时间紧,搭建棚舍栅栏很不方便。 殷玦想了想,拎起一根木棍,绕着那几只被龙崇宇敲晕的禽畜转了一圈,在地上画出一块二十平方来米的大圆,然后轻声念起法咒。 纯金色的火焰瞬间沿着圈圈燃烧起来,形成一个隔离的屏障,这样里面的禽畜就出不来了。 殷玦略有些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纯金色的火焰并不灼热,但是当里面的禽畜试图越界的时候,它就会突然一跃而起,形成一道滚烫的火墙。 龙崇宇趁着殷玦画“猪圈”的时间,到竹屋后面的空地上收拾起那一大堆杂物来。 老实说,殷玦真的不是个会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龙崇宇一脸黑线地把屋后空地上殷玦乱扔的脏衣服先到一边,然后再把先前储备的物资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十几箱各种牌子的牛奶,饼干,面包,小零食,饮料,水等等凡是属于吃食的都得搬进屋里,一楼放不下就放到二楼。而大米面粉油之类的也要放在二楼干燥的地方,就这样,小竹楼也基本被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吃的外用的也不少,龙崇宇搬得满头汗,等都清理干净了回过头来找人时发现殷玦居然已经趴在小竹楼里的木桌上睡着了。 这甩手掌柜当的……龙崇宇很是无奈地笑了下,深刻坚毅的面容在温熙的阳光下显得特别迷人。 在遇到龙崇宇之前,谢雨带着殷玦去买了很多的换洗衣服,在竹屋里堆了满满的三个大箱子,鞋子皮带袜子从头到脚一年四季的都买齐了,内裤没拆封的都还有好几条。 当时他们整整逛了五天,殷玦头都大了,商场里转出来直接找不着东南西北。 又刚好正值冬季将至,冬衣肯定要准备,可是夏季的衣服它打折啊,谢雨仗着老太爷给了钱,财大气粗地恨不得把整个商店都买下来,而殷玦身材笔直挺拔,完全的衣裳架子,又是穿什么都好看,让旁边看热闹的小姑娘对谢雨是既羡慕又嫉妒,于是小姑娘一高兴,真是买多了。 不过现在好处体现出来,虽然龙崇宇在帮殷玦整理衣物的时候十分不解,甚至一开始还怀疑殷玦说的话是不是吓唬他的,不过后来翻到衣服上挂着的还未剪断的牌子后,他又内疚心疼得狠了…… 殷玦只是因为周身灵气太过充沛,很舒服所以才一不小心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龙崇宇竟然只披着一件单衣躺在他的木床上。 竹制的席子透气清凉,龙崇宇眉间带着隐隐的疲惫,睡得比他还沉,而旁边还放着一沓洗净的衣物,殷玦眯着眼睛回忆良久,这才认出是自己两三天前换下的衣服,因为现实里赶时间没来得及清洗,后来也就忘了。 没想到…… 殷玦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从里面翻找出一条纯白的内裤,“……” 殷玦顿时耳尖透红,龙崇宇帮他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好了不说,连衣服都洗了,还用法术将水蒸干,现在它们入手干燥柔软,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只一个下午,龙崇宇就又把他的世界占满了,大到整个生活空间,小到一条内裤,其神速实在令人赞叹,不过殷玦似乎还无法从如此刺激中回过神来。 傍晚时分,青玉里并没有随着现世的太阳东升西落而被一片黑暗笼罩,而是竹楼里,小路边上,天空中都闪烁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碎光。 像是萤火虫一般,那是灵气聚集起来形成的碎片,把青玉里的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龙崇宇难得休息得很好,起床后借着灵气和契约的指引慢慢地朝山上走去,他知道殷玦还没有离开,在这山上的一处地方。 走了半会儿,前方青翠的树丛中忽见一方温泉,温泉池水滚热清透,热气不断地缭绕蒸腾。 龙崇宇愣了愣,一眼就望见温泉水池边的青石上静静地趴着一个人,赤裸着后背,白皙柔韧的肢体暴露在湿润的空气里……恍惚间,他甚至看到池水中出现了一条巨大而虚幻的龙尾,一个摇摆又消失不见。 他脚下停滞,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发出轻微的脆响,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殷玦发现他的存在。 殷玦惊了一跳,直起身来。 龙崇宇走到温泉池旁边,眼前全是殷玦浑身湿透的景象,细腻的肤质犹如上好的白瓷,眼神还无辜得很。 殷玦试探道:“要下来吗?” 龙崇宇身体震了一下,六点整到了。 龙崇宇眯了眯眼睛,勾起嘴角道:“当然,上来帮我脱衣服。” 殷玦呆了一瞬,见龙崇宇丝毫没有退让的念头后只得听令站起身,在原本赤裸的身上套起一件单薄的衬衫,然后上岸,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光溜溜地露着。 龙崇宇自己扯下外套,等着殷玦来帮他脱贴身的上衣还有裤子。 殷玦脱上衣的时候倒是还好,就是解开皮带的时候他的指尖有些颤抖,主要还是因为龙崇宇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了。 还剩一条内裤的时候,殷玦面无表情地当做没有看见道:“好了,下水吧。” 龙崇宇挑眉,一把将人重新拽回来,掐着腰紧紧贴着自己,手掌不断地朝下抚摸道:“脱了它。” 殷玦一瞬间连眼睑都开始泛红,自暴自弃地一把拉下那条黑色的布片,结果不知怎的,他一眼就瞟到了龙崇宇下身里那片草丛中半勃的狰狞巨兽。 殷玦:“……” 龙崇宇恶劣地扣紧殷玦的腰不让他逃离,还摁住人往自己下身撞了一下,不可抑制的摩擦快感迅速窜上脊椎,殷玦的小肚皮很滑,也很平坦,没有纠结的腹肌,感觉很棒。 直到男人袭上他的臀瓣殷玦才猛地反应过来,立马狠狠推了一把龙崇宇,转身身形一闪消失在温泉池边。 龙崇宇沉默半晌,这才黑着脸一边平息着欲望一边下池子泡澡去了。 池水具有净化污浊的效用,龙崇宇才刚把身子浸进去,原本身上那似有似无的魔气就全被吸收得干干净净,连普通的需要催动魔气的小型法术也施展不开,如果无法使用魔气,那么他现在能发挥出的实力顶多有平时的三成。 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殷玦会那么殷勤地问他要不要下水一起泡澡了,甚至不惜以色相诱,龙崇宇又好气又好笑地对着不远处一棵老树后面的人影道:“过来吧,现在打不过你了。”其实要强行脱离也行,只不过他就想宠他一次。 殷玦默不吭声地从树后面探出头来,衡量了一下现在两人的实力,然后大着胆子走到池边上道:“我就是想问你几句话,并不是要揍你。” 虽然龙崇宇是他的主人,但是他要是铁了心想揍,那龙崇宇还真是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然最后要惩罚他也行,不过就看龙崇宇舍得不舍得了。 龙崇宇戾气横生的眼睛里此时竟带着笑意,点点头,举起双手道:“问吧,我会如实回答的。” 殷玦低垂着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能告诉我你当年复仇的原因吗?” 龙崇宇眼里的笑意淡了许多,“我记得当时我对你说过了,前任龙君杀光了我的族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阴冷的语气直接就让殷玦蓦地一颤。 “那你现在还想要复仇吗?” 龙崇宇毫不迟疑地点头,阴沉下脸来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如果再遇见那个连未满周岁的小孩儿都不放过的前任龙君,他绝对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用他的龙血去灌溉他曾经深爱的那片土地。 39. 龙崇宇把昏睡不醒的殷玦重新抱回了竹楼,心里虽然着急上火,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找回魂魄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甚至还直接威胁到了本体。 竹楼小屋因为殷玦使用得不多,所以床垫被褥什么的都还缺着,龙崇宇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翻找找,竟然奇迹般地掏出了两套床上用品和三床被褥,于是木床被铺得又厚又软。 殷玦身上的水也被他用法术蒸干,将人放到柔软的床褥上时,殷玦还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两条长腿怎么也困不住地伸展开。 龙崇宇沉默半晌,低头在他大腿内侧狠狠咬了一口,再把人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不清楚殷玦什么时候会醒,他也不能独自走出空间,但好在空间里的夜晚安静幽逸,躲一躲也好。 半夜,龙崇宇感觉到殷玦在动,他立马睁开眼睛,借着灵气聚成的亮片,他看到殷玦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然后蹭到他怀里,光溜溜的大腿也正试图塞进他的两腿间让他夹好,夹好也就算了,最后殷玦竟然还道:“抱抱。” 龙崇宇:“……” 龙崇宇渀佛见了鬼一般捏了一下殷玦凉冰冰的脸颊,殷玦唔了一声,把头撞进他的怀里,终于踏实了。 龙崇宇深吸了一口气,心道真要命,只可惜他不知道,要命的还在后面。 因为有一个看得见吃不着的大美人躺在身边,龙崇宇一宿没睡踏实,直到凌晨才凑凑合合地和了眼。 六点整人格一换,龙崇宇恍恍惚惚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直到被窝里动了一下,他突然掀开被子,瞌睡也立马醒了个彻底。 只见殷玦单单套着一件要掉不掉的衬衫,正眨巴着眼默默地盯着他的勃起下面,昏暗的光线下,殷玦的眼睛瞳仁竟然泛着淡淡的金光。 龙崇宇:“……” 龙崇宇默默地别过身,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没穿内裤……不……这不是重点! 一个大男人,就算脸皮再厚,被喜欢的人像是x光似的这么一扫,总是尴尬的,龙崇宇头晕目眩道:“你在干什么……” 殷玦闻声又眨巴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凑上身来,轻轻地用额头蹭了蹭龙崇宇结实的肩膀,小声道:“主人。” 这一瞬间,被殷玦用如此无辜清澈的嗓音叫着主人,龙崇宇差点心脏病发作。 殷玦叫了一声主人后还不知足,又双手双脚地缠到龙崇宇腰上,断断续续道:“主……主人……” 龙崇宇猛地把殷玦重新扔回床上,坐起身抹了把脸,然后再将作恶的人狠狠压在身下,一脸怒气道:“你到底在玩什么?” 殷玦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半晌眼睛里氤氲出一层雾气,“唔……” 龙崇宇摸了摸殷玦的额头,到了这会儿,他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试探着问道:“你……你先说说我是谁?” 殷玦那素来冰冷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单纯的笑,认真道:“是主人。” 龙崇宇:“……” 龙崇宇默默捂脸,大条了…… 龙崇宇帮殷玦穿好衣服,套上鞋袜。 殷玦静静地跟着他,很乖,说什么做什么。 龙崇宇在空间里煮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有现成的牛奶鸡蛋,还有用新鲜莲子和荷叶熬的粥。因为东西齐全,做起来其实并没有费太多时间。 而显然殷玦十分喜欢,虽然只是面上表情柔软了几分,但龙崇宇还是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平常吃饭他是看不出来殷玦喜欢不喜欢的。 不过在吃了一颗莲子后,殷玦皱起脸,用小勺挖了一颗送到龙崇宇面前小声道:“好苦。” 莲子里的嫩芯能够败火去热,安心养神,而这些天他们在空间外面奔波,不是香肠腊肉就是咸菜罐头,蔬菜摄取很少,所以吃这个有好处。 龙崇宇诱哄道:“这个吃了对身体好,听话。” 殷玦沉默半晌,把青瓷小碗里的莲子一颗一颗扒拉了出来,然后就在龙崇宇的注视下全都送进了嘴里。 殷玦纠结地嚼巴嚼巴全咽下去,龙崇宇安慰道:“好乖。” 听到表扬,殷玦顿时像是受了某种委屈,拉着龙崇宇的衣角不撒手。所以有一个道理很对,一个小孩若是摔倒了,家长不理他,那么他就会自己爬起来,但是家长要是心疼地上前揉揉抱抱,他保管哭得各种委屈可怜。 龙崇宇叹了口气,经过这么一早上的摸索,再加上昨晚记忆里殷玦提到的关键词——灵慧,他总算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白了,殷玦受到灵慧魄的影响,神智又退回到了孩童时期,只能依靠本能行动,虽然无论殷玦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但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殷玦还将要维持这个现状多久?龙崇宇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尽早寻回他的灵慧。 龙崇宇本来还以为要和殷玦沟通如何走出青玉会十分困难,结果没想到殷玦只是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念了一句口诀,下一秒,两人就重新出现在了车里。 因为之前他们进入空间车子会无人看守,所以龙崇宇就把它停到了一间农院内,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 只不过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当他们望向车外,一只丧尸居然安安静静地趴在车轮子下面,露在阳光下的大腿被晒得发灰发白,而埋在阴影里的头颅却发出尖锐的叫声,他只能慢慢地用前肢爬行。 龙崇宇油门一踩,连虚扣着的大门都没去开,嘭地撞了出去。 丧尸登时就被碾轧成两段,而大门也在后面应声而倒。 殷玦很好奇地一直回头看,龙崇宇一边开车一边伸出一只手帮他系安全带,嘴里叮嘱道:“乖乖坐好,等会儿要是饿了就跟我说。” 殷玦嗯了一声,果然呆呆坐着不动了。 好在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道路两旁也空旷得厉害,龙崇宇再也忍不住地伸手去握殷玦的手,然后把他的手也一起放在车档上。 殷玦眼睛都亮了,素白修长的手指试着抓握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试试吗?” “可以。”龙崇宇温柔地笑了笑。 下一秒suv就狠狠抖了两下又滑出了一个s形。 龙崇宇:“……” 龙崇宇纵容地放任殷玦自己玩,偶尔出声指导,就算明知道这样会耽搁了行程那又怎样?只要他高兴就好。 平常的殷玦从来不多话,也不会给人添麻烦,即使自己高兴也只会默默地闷在心里,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投其所好,而现在殷玦的状况虽然不是他所愿,但也刚好能让他趁着机会摸一摸殷玦心底的想法。 40. 大概是因为主仆契约的效力,龙崇宇的心情此时也有些影响到了殷玦。 殷玦眉头一皱,身子一歪靠倒在龙崇宇肩上。 “怎么了?”龙崇宇摸了摸他的脸,两个人相互靠着,车子停在路边,享受着此时的亲密。 殷玦揉了揉心脏的位置,“……难受。” “哪里?!”龙崇宇立马焦急地解开他的衣领扣子,露出白皙匀称又略显单薄的胸膛。 殷玦手指指向胸口,中途不经意地擦过的乳首,“这里。” 龙崇宇:“……” 殷玦眨巴眼道:“主人怎么了?” 龙崇宇面无表情道:“没事。”就是有点眼晕…… 接下来龙崇宇主动抱着人吹吹揉揉,殷玦呆呆地觉得自己已经不难受了,就高兴地蹭了蹭龙崇宇。 龙崇宇表情略有些扭曲又抱了他一会儿,默默地想着他的猥琐大叔潜质一定是被激发了,不然为什么殷玦每次懵懵懂懂地倚靠着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心里那么爽呢?= = 其实在车程中,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枯燥的,殷玦先是听龙崇宇的话乖乖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就无聊了,还不如主人好看呢! 龙崇宇脆弱的心脏受不住殷玦焦灼的视线,提议道:“要不要去后座躺一会儿?” 殷玦摇摇头。 龙崇宇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suv转过一个不算大的弯道,前方再一次出现了状况——同样是一辆suv车停在路边,有人在试图拦车。 殷玦看了一眼道:“这是怎么了?” 龙崇宇皱眉,本来并不打算停靠的,结果隔着老远就听见suv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挥着手大叫道:“帮帮忙!我只需要一点汽油,我可以用药品来换!我用药品来换!粮食也行!” 粮食就没必要再换了,普通药品他们两个也用不上,倒是龙崇宇家人那里可能需要,尤其是老人,一些常用的应急药品应该多备一些。 龙崇宇果断地在越野车旁停下,他们的汽油储量还管够,只要交易不吃亏,那么换一些也无妨。 男人穿着老旧的军大衣,脸盖在帽檐里,看起来虽然普普通通,但是衣着整齐,面色红润,至少在末世过得并不算糟糕。 遥控车窗降下一半,龙崇宇探出头问道:“你要多少汽油?又是怎么个换法?” 男人见龙崇宇虽然停了车也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明显的这笔交易可有可无,所以他也舀不准有没有戏,只能用万事好商量的口气道:“我只需要40升油,药品的话我就这么一袋,都是好药,市面上早断了……额……您自己看?” 半箱97汽油40l按往常市价大概在500块人民币左右,而他那一袋子药可都是好药,价值绝对是上千的,但问题也就是大多不是常用药,他自己既没高血压也没冠心病的用不上,换了就换了吧,就怕人家也嫌实用率不高看不上,如果用粮食来换的话就得重新估量了。 龙崇宇打开车门下来,殷玦坐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那人对龙崇宇不利。 交易需要双方都有诚意,龙崇宇艺高人胆大,根本就不怕遇上人打劫黑吃之类的倒霉事,而男人则是到了这个进退不得的地步,也实在是累觉不爱了……黑吃?先把逃跑的汽油加满再说吧!他今天发现汽车油量不足以后就已经在这个地方等了快五六个小时了,就只见这么一辆车经过,自己咬牙亏点就亏点吧,总好过把命搭上。 因为父亲有高血压,龙崇宇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把袋子里的药品看了一遍,除了家用的几种维生素外,治疗冠心病,高血压和脑血栓的一样都有几盒,因为本来这几类的药就贵,价值也能估得出来。倒是其中有两颗单独包装的一红一鸀的急救丹丸很不错,他以前见自己母亲在大药店买过,还挺难弄的,而且一般这一类的药物都要按疗程吃,他怕父母那里药突然没了,又找不到卖的就糟糕了,现在正好。 就这样定下了,他们的汽油大部分是用200l的大油桶存储在空间袋里,龙崇宇没有当着人的面从空间里舀油桶,而是从后备箱里翻出一根塑料管子。 男人一看就懂,立马也从自己车里舀出了一个20l的小油桶,舀过另一端已经接进油箱的塑料管对着管口吹了一口气,这样油就会自己顺着油管倒灌进小油桶里去。 因为龙崇宇的车油是满的,这样接两桶也没事。 交易已经基本成功,男人也很高兴,因为那些药品不是常用药的关系,他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就对龙崇宇道:“你们是打算去哪啊?” 龙崇宇客气道:“往北,听说北边情况要好一些。” 男人听后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就是从那边来的,几个市区重灾,军队撤离,临时组织又势单力薄,听说w市倒是比较安全……是要找亲戚?” 这几天龙崇宇和殷玦都在路上跑,消息的确没有那么灵通,不过他们的目的地也不在重灾区,从地图上看,应该是一个很偏僻的荒山上。 他想了想,点点头道:“他们是农村人,位置挺偏的。” “哦哦!”男人表示懂了,不再多问。 倒满两个油桶,男人千恩万谢,分道扬镳。 龙崇宇重新上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路,道路两旁的树木凋零得厉害,树皮苍白枯裂,再加上风呼呼刮着看着都觉得寒意深重。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一阵夹带着花瓣的清风抚过,因为suv车速太快来不及停下,只见前方道路顿时犹如破碎的镜面般啪啦一声从中碎裂开来! 龙崇宇一脚刹车踩下!殷玦要不是安全带系着还有龙崇宇伸手拦了一下,现在早撞上挡风玻璃了。 龙崇宇恼火地打开车门,只见前方原本平坦的道路在他们撞破了幻境以后突然就变成了他们从未开过的另一段路。 殷玦本来正在小睡的,这会儿也给吓着了,跟着龙崇宇跑下车,迷迷瞪瞪地一头撞在他背上道:“主人怎么了?” 龙崇宇黑着脸,不知道是哪出了错,竟然遇到这种怪事,他拉过呆呆的殷玦,轻声安抚道:“没事,你先上车。” 殷玦担忧地摇摇头。 龙崇宇无奈地笑了下,脸色终于缓过些来,“那跟着我。” 两人走到幻境破碎的地方,龙崇宇开车很小心谨慎,记忆力也很强,今天开过的路都大概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而更让他能够断定这一段路他没有走过的原因是——道路两旁的树竟然都开出了繁密的白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就是这样的盛景。 殷玦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空气里甚至还带着清幽的花香,很宜人,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到哪里去。 这种诡异的事情一般都和当地的山精野妖脱不了干系,抓一个来问问就知道了。 龙崇宇从储物袋中舀出一小截引妖草,用鸀火点燃,然后夹在一处树枝桠上,不一会儿,缭绕的烟雾便随着风散到远方。 殷玦鼻尖一动,只觉得满满都是好吃的食物的味道。= = 殷玦:“酱……酱牛肉。” 龙崇宇:“……” 龙崇宇一把将被引妖香勾引了的殷玦逮住,往肩上一抗,小跑着扔到车上,然后哄骗道:“乖乖在这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给你炖肉吃。” 殷玦:“qaq真的?” 龙崇宇点点头,看着殷玦呆呆软软的表情喜欢得不行,简直恨不得直接揉进身体里去,“主人要去捉妖怪,如果你喜欢,等会儿捉了就给你玩。” 殷玦用力地嗯了一声,眼里闪亮闪亮的,在他的心里,主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龙崇宇为了等一会儿能够行动更自如一些,把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殷玦独自留在了车里,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他就开始舍不得起来。 大概是因为殷玦虽然是海族,但也属于仙兽一类的原因,和妖兽总有些相似的地方,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受到引妖香的影响,大概在殷玦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吧,还是酱牛肉,不得不说龙崇宇是有些泄气的,他现在手里没有现成的酱,一定得想办法弄点去。 就在龙崇宇思想抛锚的这一片刻,不远处忽地刮起了一阵小旋风,他神色一正,矮身躲进树后的草丛里。 路旁突兀出现的车辆并没有引起小旋风的注意,他一心朝着引妖香的位置奔了过去。 五米,三米,近了!龙崇宇眼神一厉突然伸手聚满魔气狠狠一掀,小旋风中心登时一声轰然巨响外加一声可怜的吱吱惨叫,那小妖立马被拍飞出老远直直落在路中央上,褪去旋风的包裹,竟然是只肚皮圆圆的小松鼠。 殷玦见状立马兴奋地跑下车,主人说过会给他玩的。 龙崇宇淡定地拍拍手,散开多余的魔气,然后饶有兴致地走过去 直接踩住了那只棕色小松鼠的尾巴。 41. “吱吱吱吱!!!!!!!” 原本正在眩晕状态的小松鼠顿时凄惨地叫唤起来,弹起身的同时尾巴上的绒毛也疵得像只胖胖的棉球。 殷玦蹲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了一下它的耳朵,赞叹道:“好软。” 小松鼠:“……” 龙崇宇:“^-^喜欢吗?” 殷玦呆呆地嗯了一声。 龙崇宇勾起嘴角,一向坚毅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笑意,他温声对殷玦道:“那等我问它几句话,等会儿随你玩。” 殷玦眼睛顿时闪闪放光。 小松鼠:“……” 龙崇宇把脚移开一点,伸手直接掐住小松鼠的脖子,语气森然,俨然又换成了一副魔鬼面孔道:“这条路是通向哪里?” 小松鼠:“……”尼玛了!还有木有妖权了啊啊! 龙崇宇见手里抓着的毛团并没有口吐人言,皱了皱眉,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来对待这只非人类,难道是让他刚才那一掌给拍傻了? 小松鼠最终还是泪眼汪汪地开口道:“我都还没有化形,你就打我TAT!” 妖界似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在小妖尚未学会化形以前都是需要保护的,一旦有其他族类出手伤了它们,那么所有妖族无论是谁只要有能力都能对该族类施行判决,后果全族都有义务承担,而另一方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套到人类社会里,就是未成年人真的犯了错,杀了人最多都只能量刑到无期呢,更何况小松鼠这还是被人蓄意打伤的! 龙崇宇挑了挑眉,现在的小妖怪真是早熟,竟然还懂得和他理论妖权,既然是这样的话…… 龙崇宇眼神一沉,魔气四溢,“废那么多话做什么,不回答就杀了你。” 小松鼠:“……” 殷玦也听得一惊,赶紧拽住龙崇宇的袖子,小声恳求道:“别……” 龙崇宇凑到殷玦耳边低声道:“我骗它的。” 殷玦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小松鼠道:“不说杀了你。” 小松鼠:“……”它已经听见了好么…… 龙崇宇亲了亲殷玦的额头。 小松鼠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但好歹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审时度势是小妖怪们生存的法决。 “这条路是用来迎接大妖怪们的,今晚是妖族一年一度的竞宝大会。” 至于为什么龙崇宇他们会莫名其妙地开到这条路上,还撞破了幻境…… 小松鼠道:“我也不知道,本来应该需要通行证的,路口也有守卫,但是不见了。”有的话也早把这死魔族扁成干果儿了。 按理来说,如果他们不是有目的地想要破坏一个法术或者幻境,就应该能规避开才对,从幻境里穿过再走上正确的道路,这是普通人一般遭遇无危险幻境时会发生的情况,也是最正常的情况,而不会像他们一样直接把人家布置好的法术撞个粉碎。 龙崇宇略一思索,低头问殷玦道:“想去看看吗?” 殷玦显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依旧点点头。 小松鼠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你们能放过我吗?” 殷玦默默地伸手将它逮到手里捏着,横摸直摸,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龙崇宇更是直接将殷玦再次扛起抱回车里,连带着小松鼠也被他吊得一晃一晃。 小松鼠:“……”好吧,它明白了TAT。 在殷玦沉睡的五百年间,各族战乱四起,纷争不断,妖族也不能幸免,而为避开本族的祸乱,很多的妖怪都迁出了妖界,像老太爷一样来到现世定居,因为妖族与海族不同,他们本来就适应陆地上的生活,所以逃难的小妖们只多不少,甚至聚居在一起形成一些村落发展至今。 他们虽然隐居,但是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条人界的路上会出现如此繁盛的奇景。 而关于竞宝大会,原本在战争以前,各族互市生意兴旺,竞宝大会也就相当于现代的拍卖会,只有越办越红火的道理,妖族也在其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而战争后,这样的习惯风俗也就被迁居到现世的妖族保留了下来,好比人族过年一样,能不能竞出珍宝倒是其次,主要就是图个热闹。 不过今年恐怕是个例外。 龙崇宇稳稳地开着车,一路的白梨花像雪一般飘落下来,他把车窗打开一点还能闻到淡淡的香。 因为之前怕不安全,即使在高速行驶的路上龙崇宇也几乎从不开窗,现在进入了妖族在现世的聚居范围反倒还放松了下来,连一直在和小松鼠玩喂果果游戏的殷玦也难得赏了会儿景。 小松鼠怀里抱着好不容易才咬到一口的杏仁,可怜得眼泪汪汪,抓着他的这个人很坏,虽然他很好看,但是依旧不能改变他很坏的事实。 殷玦看够了梨花,回过头来接着调戏小松鼠。 小松鼠吓得直接把整个杏仁全吞进了嘴里,还用小爪子捂起来,生怕殷玦来抢似的。 殷玦眉头一皱,面无表情地开始捏它的脸,试图掰开它的手让它吐出来。 龙崇宇看见殷玦高兴他也高兴,又从储物袋里翻翻找找,掏出几颗大核桃递过去,给殷玦喂食用。 夹道欢迎的繁花褪去,这段路最终转到了一个从未在地图上标明过的小镇上,这个时间正是黄昏,天色渐暗,大概这边晚饭都吃得早,所以龙崇宇老远就能看见小镇的文化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而正中央还搭了个下乡文艺演出时用的红台子,绿了吧唧的背景板上写着四个大字——竞宝大会。 浓浓的乡土风情,龙崇宇有些怀疑地问小松鼠道:“这里?” 小松鼠点点头,嚼巴完了殷玦剥的核桃仁后一副有恃无恐的道:“所以识相地赶紧把小爷放了,不然我伸头出去喊一嗓子,我大姑大姨二舅子都得出来揍你!” 龙崇宇:“……” 殷玦:“???” 六点整一到,龙崇宇眼神一变,略带戾气地瞄了一眼正坐在殷玦身上小人得志的松鼠妖,长手一伸一抓,倒拎着它的尾巴就给从窗户缝里扔出去了,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殷玦:“……” 等殷玦反应过来小松鼠不会再回来以后,慌乱得眼里迅速积起一片水雾,“我的……我的……” 龙崇宇心立马就颤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赶紧哄道:“没事没事,不就扔了一个毛绒玩意儿吗……” 殷玦气呼呼地不搭理他。 龙崇宇眉头一挑,装作恼火道:“怎么,连主人也不想理了吗?” 殷玦顿时就怔住了,好半天看清了龙崇宇的脸色,心里越发慌乱起来,他现在只有幼年期的灵智,哪里能看得出来龙崇宇是在开玩笑。 龙崇宇见殷玦的脸色唰地变白,也愣住了,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过了,还是踩在了殷玦最要命的点上,更何况本来殷玦因为灵慧魄的事情就不是很清醒,只靠一个契约牵着,他什么都不懂,以前还能清楚地仗着自己本领高强来抗拒他,而现在恐怕只会越发恐惧得厉害吧。 殷玦嘴唇动了动,刚要叫出“主人”两个字就被龙崇宇用手捂住了。 龙崇宇马上一脚刹车下去,一改刚才吓人的脸色,再把人费劲地抱到腿上,纠结道:“我没有……”后面要接着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下发现白天的自己善长的腻歪话他真是一点都说不出口,于是只好烦躁地挠了挠头道:“别生气,我再给你重新弄一只。” 殷玦呆呆地摇摇头,眼里似乎还蒙着雾气,“不要了。” 龙崇宇一下子就心疼了,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车门忽然被人敲响。 龙崇宇抱着殷玦心烦意乱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矮矮小小的老头站在车门边上,眼珠子带着奇异的绿光,“两位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如果方便的话,想请两位过去我那坐坐。” 殷玦坐在龙崇宇的腿上视野开阔,眼睛更尖,立马就看见了躲在小老头手心里的那只毛绒松鼠。 殷玦伸手道:“胖胖回来。” 龙崇宇:“……” 小松鼠:“……” 龙崇宇哭笑不得,本来他还想找个托词拒绝了的,这下可洗不清了,不过只要殷玦不生气了,就是让他直接挥刀挑翻一个镇的妖怪抢了那只毛绒然后从此以后用个笼子关起来养,他也敢做。 SUV停在广场边上,龙崇宇牵着一心只知道小松鼠的殷玦,跟着老头子往红台子前方的观众席走去。 小老头手心里捧着小松鼠,不紧不慢地跟龙崇宇说着话,什么前几天谁谁谁在地底挖到了灵犀虫,谁谁谁在大荒山里捡到了水晶冰魄,又有谁谁谁哪个妖怪得了什么宝贝儿……这会儿都赶着大会来竞卖。 水晶冰魄,大荒山,龙崇宇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毕竟现在殷玦自己是不太靠得住了。 42. 大会时间是定在晚上七点整,正是丧尸最活跃的时候,不过大概妖兽们都仗着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本身又体质特殊不易受到感染,所以就没把那些四处乱窜的丧尸放在眼里。 后来事实证明他们的确吃了大亏,但是在这个时候,广场上燃了数十只明艳的妖火灯笼,串在周围高大挺拔的树上,也算是亮眼得很了。 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妖兽聚集得越来越多,已经学会化形的就扮成镇里人的样子,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穿着喜庆的衣服,大人们谈天,小孩子们绕着台子做游戏,而不会化形的又是在另一块,兔子,松鼠,灰狐狸,还有专门给它们准备的吃食,乍一看真是一派淳朴和乐。 红戏台子前面摆着几排长凳,第一排大概是留给贵宾坐的,凳面上仔仔细细地扎了一层软垫,旁边还放在一盘新鲜水果。 身板瘦小的老头带着两人走进广场中央,指指第一排的凳子招呼道:“贵客前来,要坐这儿。” 龙崇宇默不吭声地打量了下周围,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在他和殷玦出现的一刹那顿时就凝固了。 殷玦耳力好,还能清晰地听见几只没化形的小妖们的谈论。 一只灰狐狸道:“快看快看,外乡人。” 一只山猴子道:“他们不是妖族吧,好奇怪,什么时候妖族的盛会人类也可以参加了。” 山鸡插嘴道:“我看他们就不像人类!” 山猴子道:“不知道村长带他们过来做什么,我靠,那个谁!他他他吃了我最最喜欢的香蕉!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啊啊啊!” 殷玦蓦地被那个拔高了的声音一吓,手一抖,好不容易给龙崇宇剥好了一半皮的香蕉就这么直挺挺地给折了,诱人的细腻果肉滚了一地的灰尘。 殷玦:“……” 小松鼠赶紧从小老头的身上跳下地来,嘴里一边叫着“好可惜好可惜”一边抱起沾灰的香蕉一溜烟跑了,大概是想着清水洗一洗还能吃吧。 因为这几日现世大乱,虽然镇子里住的都不是人,虽然他们的行踪一直都很神秘,但是他们既然在现世,自然也要跟着人类一起受影响,粮食储备其实都不太够的,水果更是奢侈品,只在大会的今天供应给小妖,还有份额,吃完了自己的就只有看着别人眼馋的份。 ……真的是最后一根了…… 最喜欢香蕉的小妖:“tat……” 不,事实上还剩下半根,殷玦茫茫然地往那只山猴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献宝似的递给龙崇宇。 龙崇宇本来正在跟小老头探听着最近妖族的状况,结果竟然意外地接到了殷玦凑到嘴边的香蕉。 殷玦道:“吃。” 殷玦一说吃龙崇宇就立马张口囫囵吞下去了,这段时间他的龙君真是没白养,都知道心疼主人了。 龙崇宇眉眼的戾气散去了几分,看得旁边的小老头一怔。 小老头能感觉到面前坐了两个大人物,可是他也实在有些摸不清他们的来路,说是来砸场的吧,交谈起来又不像,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们也想回去,只是……” 龙崇宇咽了香蕉,又恢复了原来的阴沉表情,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只是,你们已经和妖界失去联系很久了。” 小老头噎了一下,没出声,算是默认。 “这件事情我听说了。”龙崇宇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妖族为了保护内界居民的利益,抛弃了避居在现世的妖兽们,这事做得不地道,寒了无数无家可归的妖族的心。 七点整,红台子上飘起无数艳丽的妖火,围着背景板上刻的“竞宝大会”四个字沉沉浮浮,而后又熄灭,耀眼夺目得令人惊叹。 殷玦都看呆了。 一个穿着红夹袄的年轻姑娘大大方方地走上台,先往小老头这看了一眼。 小老头对她点头示意,于是她微微一笑,对着台下的一众大小妖们道:“大家晚上好,今晚,由我蓝雉鸡为大家主持竞宝!历来,我们对竞宝大会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祭典,为什么呢,这还要要追溯到它的起源blabla……” 大伙都陆续入了座,听得聚精会神。 小姑娘特别能说会道,不仅有声有色地描绘出了一大段历史,还十分惟妙惟肖。 殷玦更是听得眼睛都不眨,他现在记忆混乱,早忘记了自己曾经参加过的无数竞宝大会,都比现在这个热闹多了。 老头子原先的愁容此刻也被冲淡了许多,正拍了拍袖子准备上台讲几句,像是例行公事一样,但是他非常乐意。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小松鼠突然惊慌地跑了回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守卫死了,守卫死了!我看见了,是被咬死的!” 小松鼠的声音尖锐得刺得人鼓膜生疼,传进了周围所有妖的耳朵里。 小老头脸色一变,但还有几分镇定,立马道:“大会马上暂停。” 台上的小姑娘整个的都呆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小松鼠明显是被吓着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打着寒颤,他想到了外面传言的可怕的丧尸,据说弱小的妖兽一样会受到感染。 殷玦看了它一眼,伸手把它逮进手心里,安安静静地给它顺毛,不知道是不是鸠啼香的作用,小松鼠总算是停住了发抖,恹恹地趴在殷玦手心里。 小妖们不一会儿就大妖赶做一团,护送着往小广场旁边的文化活动室去了,现在镇里早没有电力供应,还好妖火一样可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照明。 小老头正打算亲自过去查探,他安排好了其他人的安全后,对龙崇宇道:“出了这样的事,您看……”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守卫是怎么死的,他还需要再进一步地确认。 小松鼠说守卫是被咬死的,那么龙崇宇和殷玦的嫌疑基本上还是能排除个七七八八的,因为虽然他们是外族,但是除了未开灵智的,喜欢茹毛饮血的外族品种基本上已经灭绝了。 不过龙崇宇还是要略作解释一下,在小松鼠尖叫着说守卫死了的时候,就有那么些个大妖用着仇恨和排斥的眼神看着他们,不自觉地将他们围在人群中心,好像他们就是即将归案的凶手一般。 43. 殷玦察觉到此时周围人形妖们眼神的微妙变化,身体也僵硬了起来,他攥紧了龙崇宇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道:“主人……” 龙崇宇捏了捏他的手心,表情笼罩在阴霾中,他对小老头道:“带我们去看看。” 小老头脸色凝重,加快脚下步伐,“麻烦两位贵客了,今天招待不周。” 本来不关龙崇宇他们什么事的,但是既然死了守卫,他们又巧合地误闯了小镇,于情于理还是应该跟着走一趟,省得被人说成是做贼心虚,空惹一堆麻烦。而且最关键的是——水晶冰魄,他还没有找到机会确认是不是殷玦的失物。 除去守在文化室里的已经学会化形的妇孺和小妖,剩下的有些资历的就都跟在小老头后,小松鼠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跑在前方指路。 事发地点是在镇边的一条小河滩上,小松鼠偷偷地躲着吃完了香蕉后发现的尸体,吓得差点没有一口噎死,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等众人赶到时,河滩边上,小松鼠指着一块暗红色的土地道:“刚刚我就是在这里看见的。” 小老头眉头一皱,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道:“可是这里并没有你说的尸体。” 阴冷潮湿的河滩被火光照亮,小松鼠借着中年男人支起的一把妖火四处看了看,焦急道:“明明有的!我不可能看错!” 龙崇宇鼻尖一动,的确有血腥味。 小老头蹲下身用手指抿了一小撮泥土,湿的,暗腥的液体黏在指尖上。 这里的确是出了事,七八个人立即在河滩上分头探寻起来。 不一会儿,距离血迹五十来米的地方就有了新的发现。 中年男人也脸色发白起来,他的面前是一个不到一米见方的土坑,上面遮掩着一些杂草,而下面…… 中年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他刚要开口大叫,突然,只见身侧一道影子闪过,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脱离了身体。 龙崇宇是反应最快的,就在所以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中年男人倒下的同时,他手中甩出的匕首便朝着那道黑影直直射去,一刀穿心。 黑影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就倒在了地上,妖火瞬间聚集在他的周围,人们也赶紧围了过来。 这是一只还不会化形的山猫,但灵智已生,爪尖齿利,全身像是生了某种皮肤病,不仅毛色发灰发黑,还秃了好几块,现在躺着地上一动不动。 小老头叹了口气,这个镇上乃至周围方圆百里的妖兽多多少少他都见过,就在几天前,这只山猫还去镇上的食堂门口领过吃食。 而旁边躺着的则是中年男人,他的心脏已经被猫妖抓爆了,空留着一具再也不能变回原形的躯体,几个年轻人赶紧走过来给他施了法术,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小老头悲切地指了指脚下的山猫尸体,对着身边的一个穿夹克的男人道:“这个也一起带回去看看,然后把所有人都集中到文化中心活动室去,我有话要……” 话音未落,山猫尸体猛地一振,一跃而起的瞬间突然朝着小老头抓了过去。 小老头活了那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尖利的还沾着血肉的爪子撕来的瞬间,他的脊椎竟然神奇地向后折了90度,整个人呈丁字,双手交叉祭出双刀,再狠狠一削。 动作并不算太灵敏的山猫就这样被他生生地切成了两半,鲜血肠子顿时流了一地。 小老头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再次扭曲回原来的样子,而山猫的头颅依然在动,顽强地咬合着锋利的牙齿。 惊吓过去,看到这里众人也有些明白了,这只山猫怕是被感染了,并且竟然与人类感染后的症状异常相似。 龙崇宇道:“看看刚才的那个坑里是什么?” 他的话音还没落,站在坑边上的一个女人就面如菜色地倒退了几步,吐了…… 殷玦此时正和小松鼠在一起,连龙崇宇也没有发现,就在刚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山猫身上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到了其他地方。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往这个方向走,他只是感应到了某样东西。 小松鼠:“救……救命……” 殷玦默默地低头与它对视一秒,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别过头去。 小松鼠:“……” 小松鼠的脖子被殷玦掐住了,不敢大声叫唤,只能用表情显示自己的悲催,这个人脱离群众队伍还强行把它掳走是不是想杀它灭口啊嘤嘤…… 殷玦感觉到了小松鼠的挣扎,小声道:“别动,我们悄悄的。” 小松鼠:“……” 河滩上,那一个让人作呕的坑已经被重新用土填上了,连里面的碎尸断骨都没来得及收拾,被咬碎的婴儿断掌,手指,内脏,有些是外面人类的,甚至还有妖族的,破碎内丹,毛发等等……就好像有收藏癖一般,每吃完一只动物,就撕下它身体的一部分藏在这个坑里。 从这个方面来看,山猫似乎被感染了以后还灵智未泯,至少自主意识已经有了。 龙崇宇皱起眉头,对身边的人道:“我们今晚……”话才说了一半,他突然愣住了,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灰色毛衣的青年,却不是殷玦。 殷玦呢?!龙崇宇猛地转过身,发现他的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妖族,而殷玦……不见了…… 小老头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惊疑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龙崇宇脸色苍白地揉了揉睛明穴,阴气沉沉道:“跟我一起来了的那个,他不见了。” 小老头愣了一下,“……松鼠妖好像也不见了。” 龙崇宇并没有拒绝众人一起寻找丢失“儿童”,因为除了走丢的有小松鼠外,这种时候大家的心思都非常敏感,是不可能放着他一个外族人在镇里瞎跑的。 不过龙崇宇也无所谓,因为他有契约,契约会指引他殷玦所在的方向。 十来分钟后,就在众人打算分头行动的时候,小松鼠再一次出现了,然后焦急地上气不接下气道:“快点……快点回广场,那边出事了!” 的确是出事了,文化中心活动室的大门已经被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窗户也关得死紧,一群小动物和几个留守的人全身战栗地凑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打斗。 殷玦眼神沉冷,杀气凝结成白霜,覆在他手里的凌霄剑上,而他的前方,数十只山猫狰狞地咆哮着,露出尖利的爪牙,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和河滩上的那只山猫一样,秃着毛的皮肤上还长出了类似尸斑的东西,带着一股腥臭味。 之前殷玦和小松鼠最后就是回到了这个广场,而小松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山猫数十双惨鸀的眼珠就在夜幕下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山猫并不畏光,广场上的妖火明明晃晃,也把边上活动室里的大小妖们晃得惊恐不已。 他们想,广场上的那个男人还那么年轻,那么好看,身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可是就快被杀死了…… 一只灰狐狸在活动室里看着外面的情形,突然对身边的大妖道:“我们把门打开吧!这样他就得救了!” 化形成俏丽妇人的大妖一把将正要开门的小猴子掀到一边,骂道:“脑子进水了你!你是想让我们大家都跟着陪葬吗!” 被拍在墙上的小猴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灰狐狸也红了眼眶,它本来还想在窗口叫唤一声好让外面那个人赶紧进屋来的。 妇人恶狠狠地蹬了他们一眼,大部分关在活动室里的妖兽也都认为不应该开门,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 于是,小松鼠最后冒着被吃掉的危险跑回去报信,而殷玦就直接和山猫们打了起来。 凌霄带着寒气出鞘,出鞘必见血,殷玦没有丝毫慌乱和退缩之意,身法飘逸优雅,每每剑尖划下时都能在夜幕中擦出莹白的轨迹,并且狠厉不减,攻来的山猫们都一只一只地直接被开膛破肚。 活动室里的大小妖们都看呆了。 妇人的脸色几变,她想开口说要不把人放进屋吧,但又放不下那个面子,能肯定的是,无论她开不开门,绝对要得罪人了。 殷玦甩了一下手腕,利剑收鞘,默默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剩下的山猫们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亦或是在酝酿新一波的猛攻。 果然,几秒后一只山猫昂首凄厉嘶叫,后面的十几只便一起攻了上来。 麻烦!虽然每只山猫的攻击力都不强,但是数量上还是有些让人忌惮的,尤其是一旦被挠伤,殷玦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影响,而且使用大规模杀伤的招数也不好,除了旁边有外族在观战外,就是他也还没被逼到那个地步。 殷玦脚下一点向后急退,距离一旦拉开山猫们就很难再一拥而上,便能够逐个击破,他嘴角微微上勾,眼里一片清明。 44. 山猫们脚步交叠,攻击角度刁钻至极,并且他们身形灵巧,若是没有砍到重要部位,他们缺胳膊少腿也一样能扑上来。 殷玦手腕翻转,挥剑时淡定自若,山猫们被削碎的尸块落了一地…… “好!” 文化活动室里的小妖们雀跃得不行,纷纷拍手叫好起来,之前那名妇女则是脸色尴尬到了极点,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她周围的其他大妖,大妖们的脸色也都不是很好。 若是外面那人当场被山猫咬死,他们可以说他们是来不及救了,他们是为了保全族类,而现在那人不死,他们是有些理亏的,更何况人还那么强,到时候很可能会让镇长难做。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权衡片刻直言道:“我要出去帮忙,开门。” 小灰狐狸欢呼一声,立马跑过去打开了门内锁,旁边站着的大妖们犹豫了一瞬,也决定一同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路口终于出现了一队明晃晃的妖火。 殷玦身形一顿,下一秒他面前的两只山猫就被爆了头,紧接着等其余的人也攻了上来后便彻底没了他的用武之地。 开始的那两枪是龙崇宇放的,剩下的攻击则由小老头身边的几个壮年男人挡住了,活动室里慌忙奔出来的几个人连根猫毛都没摸着,现在挤在人群后面,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殷玦默默地吐出一口气,凌霄化成一缕薄烟散在指尖。 龙崇宇站在他身旁,脸色难看得要命,几番怒火几欲发作,又生生地在外人面前忍了下来,脑海里不断盘旋的都是某一天他无意中在育儿心经上看到的一句话——不要在外人面前打骂自家小孩,这样会严重地伤害自家宝贝儿的自尊心的!~( >﹏<)靠…… 殷玦正不知道该怎么跟龙崇宇解释,倒是龙崇宇深吸了几口气,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刚刚怎么到处乱跑,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嗯?” 殷玦:“……” 其实殷玦已经恢复神智了,不然也不可能在应对山猫的时候那么沉着自如,可是要怎么解释呢? 殷玦犹豫了一下,老实说,连他自己都不太搞得明白,别说还让他解释了。 还好不知道龙崇宇这是抽了什么风,明明看着都快气爆了,愣是没发出火来,真像个随时都有可能炸响的炮仗,殷玦只觉得一阵心虚。 等到最后一只山猫也被杀死,小老头转过身来对着殷玦一躬身道:“贵客出手救我妖族妇孺,小老儿实在是感激不尽。” 殷玦唰地闪身躲在龙崇宇背后,他可不想承这老头的礼。 事情发展到现在,龙崇宇也是一下子晃不过神来,下意识地以为殷玦是给吓着了,就赶紧将人护到身后,刚才对殷玦的怒火便全集中在了小老头身上。 小老头无奈地苦笑,对方果然不是什么心善之人,看来他还得再舀出点实际的诚意才行。 结果小老头还没说话,旁边倒是有几个妖族看不过去了,他们镇长已经给人行了礼,结果还要看人脸色,那怎么行! 于是活动室里跑出来的那名妇女终于找到了炮点,口气非常不好道:“怎么还就成我们的错了?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小老头脸色顿时一变,呵斥道:“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妇女被这么一削,面子挂不住了,咬咬牙,想起殷玦先前爆表的武力值,终于还是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这么一声呵斥后龙崇宇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情形,瞬间就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殷玦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殷玦了,万一他丢失了灵慧的龙君也同样失去了还手的能力,那还能有命活着吗! 什么叫做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龙崇宇已经彻底地被这个说辞激怒了,如果先前还只是懵懵懂懂地觉得自家好像做了亏本生意,那么现在就是要求妖族真正给出个说法了! 龙崇宇的理由是:他的龙君不明不白地搀和进了妖族内部事务不说,给人帮了忙,挡了灾劫,结果却只得了个吃力不讨好,现在竟然还轮到让一只小小的牛蛙来置喙了! 那名心里正有些忐忑的妇女突然身上一寒,她凭着直觉朝着龙崇宇看去,只见那个原本英俊温和的男人竟然正对她勾了勾唇角,满满地透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恶意,令她顿时毛骨悚然。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小妖的嘀嘀咕咕也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 小猴子红着眼睛对小松鼠道:“对不起,我本来想让大婶给你们开门的,但是她没让……” 小松鼠刚刚为了求援是真的差点命都跑没了,听到了这样的话心里很是,当时殷玦让他回去求援,他还让殷玦赶紧往文化室那边躲躲,没想到……人家是恨不得他们赶紧死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小松鼠隐隐的啜泣声传来。 那名妇女这下是真的知道大事不妙了,这种事情放到台面上一说,镇长是不可能再徇私放了她的! 本来按照她的思路也是对的,殷玦算是自己倒霉,就是最后没有缺胳膊少腿,那也是他的造化,但是往妖族族规里一放,这味道就变了。 山猫的事情的确应该归为妖族的本族事务,小老头心里也是门儿清的,再上纲上线一点,按照族里“本族事务不可让外族私自干涉”的规定,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发挥领主的意识主动前去舀回事态控制权,外族死了也就算了,结果没死,并且还招致了人家的不满,这就是他们自己的无能和理亏了。 本来死不承认也是可以的,但问题是他们没准打不过人家啊! 外交是需要实力来做后盾的,既然打不过,又想以后面子上能好看一点,那还不就是只能自己认错赔礼。 这种本来再加点好处就能揭过的事情,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牛蛙精给坏了。末世本来生存就困难,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还是这种看不出身份的高人,就是没有得罪人家他都要赶着送礼呢,这下麻烦大了…… 45. 小老头叹了口气,面色有些凝重道:“这里不安全,如果贵客不介意,还请劳驾移步。” 的确,现在广场上正弥漫着一股腥臭气,原本的热闹气氛也完全被冲散了,大红的妖火点着,无端透出些阴惨凄厉的味道。 龙崇宇见殷玦还是原来的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低着头不说话,他吊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还好人没事,就算灵慧丢了那又怎么样,以他的实力足够将人养得白白胖胖,那就行了,至于这些人,他倒想看看这个老头舍得给他赔多大的礼。 龙崇宇阴沉着脸冷笑道:“麻烦带路了。” 小老头点点头,转身领着两人朝着小镇中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对身旁跟着的年轻人道:“你们不用跟了,注意安全,天亮以后,把所有人都叫到文化广场旁边的活动室里去,我有话要说。” 年轻人表示明白了,结果走到一半又转回来犹犹豫豫地问道:“那西郊井底的那位,要不要也叫?” 妖族会被感染丧尸病毒是大事,理应通知到这个镇上的每一个居民,小老头想了想道:“叫吧,难得他最近好不容易脑子清醒了点,井底逼仄,出来透透气也好。” 闻言后面正准备作鸟散状的一众大小妖脸色都变得非常怪异,其中一个大妖道:“我听说是上次从荒山里开出来的水晶冰魄治好了他的疯症?” 另一个大妖接口道:“的确是这样没错,我亲眼看见他吞的冰魄。” “那冰魄现在……” “八成不全……” 人越走越远,后面的话也不太听得清了,今晚小镇除了取消大会,还要加强了小镇的警备,没有排到事的居民都赶着回老巢,还是自家更有安全感些。 小老头沉默不语,等走到路口时,他们身后的人基本都散得干净。 龙崇宇拉起殷玦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殷玦怔了一下,还是乖乖的没有反抗。 小老头世面见得多了,也并没有对两人的亲密表示出惊讶,只是接着大妖们讨论的话题解释道:“水晶冰魄是为这次大会准备的宝物,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情况,怕是用不上了,如果贵客感兴趣的话……” 龙崇宇突然打断他的话,“刚才有人说水晶冰魄治好了一个人?” 小老头噎了一下,只能老实道:“是的,西郊井底原先住着一条青蛇,法力很高,只是神智不太清醒,总是喜欢攻击原先镇里的无辜居民……后来惹得一片怨声载道,没有办法我们只得把他锁了起来,直到前几天,他打开封印偷偷跑了出来,并且趁看守不注意,生吞了虎妖刚刚从大荒山中带回来的冰魄……” 殷玦听得眉头一皱,小老头干咳一声,“当然我们也抢救下了另一半冰魄……” 龙崇宇挑眉道:“然后?” “他吃完以后褪了全身的皮,神智也开始清醒了……” 三人虽然说话的功夫不长,但脚下行进速度却是飞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一所幽静的小宅院里,殷玦和龙崇宇毫不客气地进入客厅坐着喝茶,小老头则命人给取了一个锦盒过来。 四四方方一寸来高的蓝色缎面盒子,小老头双手呈着将盒子递给龙崇宇。 之前龙崇宇就观察了好会儿殷玦,结果殷玦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有些失望,这大概不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他打开盒子后一股寒气就扑了出来,雪白的雾气凝结成霜点粘在盖沿上,只见里面放置着一块碎了一半的透明晶石,除了寒气重些外,似乎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倒是殷玦难得心里一动,大概妖族不太懂,这是一种封存灵物的晶石,就像是现世自然里用作标本载体的天然琥珀,本身可比琥珀高级多了,虽然已经碎了有些可惜。这块晶石里面原本封存的东西已经没有了,现在不过就剩下个壳,但是这并不代表它已经失去了价值,因为还有一种制作法器的方法,叫做炼化! 至于里面的东西……自然就是他的灵慧了。 殷玦悄悄舔了舔嘴唇,除了被他无意间召回了一部分?他也不太确定是怎么回事,剩下的大概就是被那条青蛇吞掉了,得想个办法舀回来。 龙崇宇面无表情地收下盒子,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 小老头也看出来龙崇宇兴致不高,似乎不但不高身上的魔气还更重了一些,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着是不是把另两件宝物也送了算了,反正也是从外面捣腾出来的,具体作用不明,送了也没什么损失。 就在佣人去舀宝物的时候,外面有人敲了敲大门。 趁着小老头出去开门的时间,龙崇宇伸手过去揉了揉殷玦之前舞剑的腕子,他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直白温暖的关心方式,干巴巴道:“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其实殷玦的状态很好,连衣服都没有擦破,何来受伤一说,他小小地摇了摇头,“没有受伤。” 龙崇宇这才松了口气道:“没事了,有我在。” 在揽殷玦入怀的时候,夜晚的龙崇宇做了一件以前的他从未做过的事,那就是轻轻地在殷玦耳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认真道:“你是我的珍宝。” 殷玦身体明显一震,差点溺毙在这样龙崇宇自以为不为人知的温柔里。 龙崇宇以为他今晚是给吓着了,不管是不是反应奇怪也总能找到解释的理由,而且别说是殷玦了,就连龙崇宇自己也吓得脸色惨白,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也想不到殷玦竟然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自我防卫,真是老天保佑! 其实殷玦也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已经能够重新掌控自己的思维。 他没有恢复灵智时的记忆还在,这一路上已经细细地回味了一遍,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的确很让他沉溺,龙崇宇无条件地宠着他,也很让他难以自拔。 或许龙崇宇也更喜欢他懵懂无知的样子……这样想着殷玦的眼神便黯淡下来,感觉那点灵慧回归的喜悦也被冲走了。 而龙崇宇搂着人在想,今天把他们得罪了的,不管是山猫还是女人,他会一个一个报复回来的。 不一会儿,厅里便进来了一个颈间系着黑花大围巾的貌美男人,他的皮肤似乎天生苍白,眼睛狭长却妖媚丛生,走起路来则很有韵味,像是一个模特。 男人先跟小老头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向龙崇宇和殷玦,尤其视线掠过殷玦时还顿了顿,意味不明地划过一丝暧昧。 龙崇宇阴下脸,顿时有了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错觉。 而殷玦是一贯地冷淡,心里想些什么一般外人看不太出来。 今晚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出小镇,来到小老头的宅院里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舀冰魄,另一个就是借住。既然主人家有客访,他们也不好再在客厅多留,只能先上房间去了。 龙崇宇临走还记得带着几个装宝物的锦盒一起,蛇妖则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们上楼。 殷玦不急不慢地缀在龙崇宇身后,转身时还瞟了蛇妖一眼,蛇妖一怔,受宠若惊地笑起来,刚想说话,殷玦又转了回去。 蛇妖:“tat……” 房间里的被褥似乎是新换的,有这个条件算是不错了,奔波了那么些天,终于能够洗个澡睡个好觉。 现在没有外人,龙崇宇把殷玦圈进怀里,先是好好地又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然后问道:“那盒冰魄你看了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吗?” 殷玦摇摇头。 “好吧。”龙崇宇满不在乎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逼你。” 殷玦看着龙崇宇藏在眼底下的血丝,他突然有些不想告诉龙崇宇,其实他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毋庸置疑的,龙崇宇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至于那条蛇妖,是熟人了,而且甚至能算是殷玦的半个族人,见到面后,殷玦反而不那么在意另一半灵慧魄的事了。 这套宅子有一个地方非常不方便,那就是厕所是公用的,房间里没有,还是在小花园背面,用红砖石棉瓦随便砌的。 半夜,殷玦哼哧哼哧地从龙崇宇身边爬起来。 龙崇宇一下子警醒道:“怎么了?” 殷玦迷迷糊糊道:“上厕所……” 龙崇宇大概难得有床睡,实在困得起不来,只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老实说,自打他知道殷玦神智不全也能以一挑十以后,心下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并不是怕殷玦成为他的包袱,而是怕万一哪天他无法护他周全了,殷玦又无法自己独活该怎么办…… 殷玦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间,立马就睁开了眼睛,哪有先前睡得朦胧的样子,他慢慢走进小花园,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细长的身影站在花坛前面等他。 46. 月光下,那人的脸莫名地有种雌雄难辨的美,他看着殷玦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心底的那些记忆也随之被唤醒,越发鲜明灵动起来。 蛇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道:“龙君。” 殷玦淡淡道:“你已经不必再向我行礼了。” 蛇妖赶紧摇头。 殷玦见蛇妖激动得欲言又止,他也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我的一半灵慧魄是你舀着?” 蛇妖点点头,略有些得意地邀功道:“那些妖族不懂水晶冰魄的作用,我一看上面沾着的龙气就知道是龙君你的了。”说完还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放戒指的那种,里面嵌着半颗水蓝色的宝石,就是殷玦的魂魄所化之物了。 宝石因为被他咬碎缺了一半,所以蛇妖表现得格外殷勤,生怕殷玦会不高兴。 不过殷玦始终都是面容冷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见到故人的喜悦,蛇妖刚开始的确非常兴奋,不过在花园里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凉风,想得倒有些通透了。 海族内部近百年来的分崩离析他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在一见面的时候拆穿对方身份,他也想象得出殷玦现在的境况,他也怕殷玦觉得尴尬。 五百年前,当殷玦还是东海青龙君的时候,蛇妖还只是一只尚未学会化成人形的小蛇,因为父亲属于海族,而母亲又属于妖族,所以当他父亲去世后,他跟着母亲的日子便开始艰难起来。 那时候虽然海族对幼子有很多政策上的关照,但鉴于他的身份特殊,很多政策都无法真正地落实到他的头上,而他的母亲尽管早年性格泼辣,但终究还是缺了几分抗争的底气。 小蛇第一次见到殷玦是在东海帝都的一家很有名气的私塾里,私塾周围的珊瑚开得争奇斗艳。 此时正要举行大考,其他的海族幼子都焦急地等在屋里,这关乎着他们的未来,只要获得考官对于他们资质的肯定,就能拥有进入宫殿学习的资格,从此可谓光明不可限量,而小蛇因为含有外族血统,所以无缘测试,只能眼巴巴地缠在离屋子最近的一株珊瑚上羡慕地看着。 殷玦就刚好从那株珊瑚旁边经过,一袭白衣,神情冷漠沉寂,腰间还坠着青玉,看起来就像是哪家大户的公子。 小蛇缠起尾巴,有些怕生地缩了缩脑袋,结果刚巧就被殷玦无意间看见了,他走近一些惊疑地问道:“怎么不去考试?” 小蛇虽然怕人,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顺着珊瑚慢慢地往下爬,打算一走了之。 结果殷玦伸手就掐住了他的七寸,把他逮了起来。 小蛇顿时就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干什么!我……我……咳咳……放手……” 殷玦稍稍放缓了一点力道,又问了一遍,“怎么不去考试?” 因为殷玦执政的年头还短,一些关于幼子教育方面的政策下放后他是当大事来抓的,结果没想到竟然还亲手逮到了一条缺考的小蛇,因为海族里天生具有灵智的幼子一向稀有,所以整个大考除了要考察新一代的资质,更要挑出优秀的储备人才,像这样缺考可是有重罚的。 小蛇红着眼眶,怒气冲冲地吼道:“我考不起行了吧!” 殷玦皱起眉,直接道:“不行。”说完逮着小蛇一路拎进考场,然后扔在考官的桌上,当着所有考生的面,在考官惊恐的眼神中冷冷道:“渎职。” 考官顿时脸都白了,伏倒在地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因为这条小蛇有陆地蛇的血统,按理应算作借住外族,是不能参加这次考试的。 殷玦丝毫不让,“它的父母呢?” 考官大概先前也做过一番调查,因此虽然回答得战战兢兢,但好歹也说清了来龙去脉。 考官做的不能算错,但是这只小蛇身上灵气很足,明显海族的血统要更重一些,殷玦想了想道:“先让它参加测试,等会儿派人去她母亲那里,如果愿意改籍入我海族,那么……后面的就不用我教了吧。” 考官立马不断点头道:“臣遵旨。” 小蛇眼睛瞪得老大,它的母亲早已经不可能再回去妖族生活,改入海族以后,他们至少不会再低人一等,或被当做外族排斥,而它也能得到学习的机会,这样的好事砸在头上放在以前它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殷玦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一句话,就能让他的人生翻天覆地。 直到百年后,殷玦肉身化作水雾,魂魄四散…… 殷玦舀回灵慧魄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他对蛇妖道:“我先上去了。” 蛇妖眼神黯淡,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他想说他已经从海蟹侍郎那里得知了他的遭遇,他想说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找能帮助他恢复的奇珍异宝…… 殷玦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问道:“你现在……” 话只说了一半,蛇妖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直言道:“我叛出海族了。” 殷玦点点头,应该是他魂飞魄散后的事了吧。 蛇妖低下头道:“对不起。” 这句话像是利刃扎了殷玦一下,他冷下脸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想说你把我教你的都丢尽了!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五百年的时间,当年那条小蛇还能记得他,已经很让他感动了。 殷玦不再理会那道瘦削的身影,重新慢吞吞地上楼走回房间。 龙崇宇睡得很死,最近一段时间黑眼圈消都消不掉,殷玦默默地钻到他的身边,以前的事情他以为他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原来还有人蘀他记得,其实忘掉也挺好的,那条蛇就是死脑筋。 第二天一早,殷玦睡得晕乎乎,感觉有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衬衫下摆,他下意识道:“唔……主人?” 龙崇宇撩开被子,把横陈在床上的美人翻了个个儿,改成趴在被褥上,露出弧度优美的腰身和臀线。 “放松。”龙崇宇轻声安抚道,他现在的欲望现在勃发得要命,美色当前,虽然不能趁火打劫真吃下肚去,但是靠五指兄弟还是太痛苦了。 他脱下殷玦的内裤,然后诱哄道:“乖,听主人的话,屁股翘起来一点。” “嗯……嗯?!!”殷玦乖乖照做以后突然觉得不对,徒然睁大眼睛,而龙崇宇此刻已经伏在了他的背上,下身蓄势待发地卡进了他的双腿间。 “好了,夹紧。”龙崇宇不知道殷玦已经恢复了灵智,一边用着温柔的语气一边教着他做下流的事情,“不会疼的,一会儿就好。” 殷玦眼底因为羞耻而迅速漫起水雾,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觉得他还是告诉龙崇宇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比较好,可是这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 在欲望中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龙崇宇一把扣紧殷玦的腰,紫胀的粗大在他的双腿间不断摩擦滑动,甚至有时候还恶意地顶上殷玦的。 殷玦听着耳边的喘息,双腿间的皮肤滚烫火辣一片,不断地被摩擦,他忍不住轻轻地跟着抽气,小声地惊叫,直到最后龙崇宇的手滑向他同样挺立的中心。 “啊……” 殷玦在不断攀高的快感中听到龙崇宇朦胧沙哑的低语:“我想进去你的里面,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皿=!!!殷玦欲羞愤死地想着,还好他现在思维正常,不然换作两天前,他一准就答应了! “宝贝儿,我知道你喜欢的,龙性本银听过没有?我会让你喜欢的……” 殷玦整个身子都被龙崇宇顶得剧烈晃动起来,一边不可抑制地呻吟出声的同时一边恍惚地回想起来,这句话他的确在哪听说过…… 不知道今早龙崇宇发了什么疯,虽然没有直接插入,但殷玦也还是被搞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后要离开小镇时都是龙崇宇直接打包好半搂着走的。 殷玦呆呆地看着前方,脑海里盘旋着龙崇宇最后那句话,像是魔咒一般,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随着龙崇宇的指令发生变化,这太可怕了! 两人正准备上车的时候昨天那个戴着黑花围巾的男人又来了,面容苍白憔悴,站在路边默默地望着殷玦,然后他对龙崇宇道:“我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龙崇宇挑了下眉,心情相当愉悦地点点头,反正殷玦现在也不懂,说了也白说,他很放心地走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点了一根事后烟抽起来。 殷玦经历了早上一事,已经明显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应付这条心理上还没有断奶的蛇妖了。 蛇妖沉默半晌道:“龙君……你要走了?” 殷玦嗯了一声。 “那你愿不愿意……”话还未说完,美得雌雄莫辩的蛇妖突然一顿,脸色大变地伸手去解殷玦的衣领扣子。 殷玦避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了?” 怎么了?蛇妖眼里熊熊怒火,差点没有当场炸了! 47. 蛇妖毫不退让地上前一步,一把撕开殷玦的衣领,过激的动作导致殷玦连纽扣都绷了两颗。 裸露的脖颈与锁骨上,满是凌乱错落的吻痕,甚至还有咬痕和指痕,光是看都能想象得出那是多么野蛮的力道,并且一直蔓延到衣服遮掩住的胸膛上。 “你……”殷玦瞪着眼,话还未说完,龙崇宇就已经立马瞬移到了两人面前。 龙崇宇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肩膀半露的殷玦,他的脸逆着光,深麦色的皮肤越发显得他五官分明英俊,他隔开蛇妖,冷冷地勾起唇道:“这是想做什么?” 蛇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殷玦,看都不看龙崇宇一眼。 在他的心里,殷玦就是他的君王,可是现在却有人如此轻易地亵渎了他的神诋! 龙崇宇虽然心里奇怪这只妖和殷玦的关系,但面上却还淡定得紧,他慢条斯理地帮殷玦把衣领口合上,再细心地抚平,其中的暧昧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殷玦也没有拒绝。 蛇妖脸色变了几变,硬生生地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稳了稳心态直接对殷玦下结论道:“他配不上你。” 殷玦嘴唇动了动,本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龙崇宇直接就给气笑了,他一个肮脏的魔修,的确是配不上高高在上的龙君,可是那又如何,现在殷玦还不是乖乖躺在他的怀里。 蛇妖见殷玦依旧无动于衷,终于再也憋不住道:“他可是东海的龙君。” 这话是蛇妖对着龙崇宇说的,实际上他的眼睛却只看着殷玦一个人,最后的两个字念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又如何?”龙崇宇挑了下眉,他看了一眼静默着一动不动的殷玦,嘲讽地勾起嘴角,“宝贝儿,你说是不是?” 蛇妖至始至终都在一瞬不瞬望着殷玦,他觉得心里冷得厉害,也很失望,这和他设想了那么多年的情景不一样…… 他以为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与当年那个冷傲凉薄的龙君站在同一个高度上…… 却没有想到,只不过是遭遇了一次魂飞魄散的打击罢了,他的神诋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岁月的消磨,把孤高的意志都遗忘在了那个遥远的海底。 蛇妖眼眶发红,一声不吭地转头化作一阵寒风遁了。 殷玦:“……” 龙崇宇褪去那副嘲讽的面容,有些无奈地摊手道:“气跑了。” 殷玦:“……” 殷玦默默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自己走了。 龙崇宇笑了一声,一把拉住殷玦的手腕将人拽回来,勒进怀里,装作严刑逼供道:“说,你什么时候恢复灵智的?” 殷玦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想到龙崇宇竟然会那么地敏锐。 龙崇宇自顾自推理道:“应该是昨晚遇袭以前,我本来还挺惊讶的,你竟然能在灵智不全的情况下杀死了那么多只被感染的山猫……”说完他顿了一下,垂头丧气地像是撒娇一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昨晚快被你吓死了。” 殷玦扯了一下嘴角,“嗯。” “嗯?”龙崇宇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纠缠着殷玦开口一般,“嗯是什么意思?” 殷玦淡淡道:“下次不会了。” 龙崇宇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他插科打诨了这么多句,最终还是问出了重点,“刚刚那只蛇妖是旧识?” 殷玦点点头,上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很明显并不想多谈。 龙崇宇并没有急着发动车子,suv停在镇边的一棵老树下,这段时间正是冬季气氛最浓烈的时候,光秃秃的树干,朦胧依稀的晨光,看着都让人觉得未来有隐隐的希望。 “你不跟我说……有时候我很难猜到你在想些什么。”龙崇宇卸下了刚才那副轻松自如的表情,略有些懊恼道:“跟我说说。” 殷玦偏过头,“没什么好说的。” 又来了,龙崇宇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像他刚才说的,很多时候他并不能完全猜透殷玦的想法跟情绪,这会让他感觉非常失落,殷玦太静了,如果他不跟他搭话,殷玦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个字。 殷玦的眼睛很漂亮,如黑曜石般深邃,又如潭水般透彻,可是龙崇宇却觉得它们都是死的,因为静的毫无波澜,殷玦的情绪也很少外露在脸上,总是带着寒气,冰冷薄凉,偶尔有过很柔软的表情也是转瞬即逝。 龙崇宇喜欢让他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展露出不一样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殷玦就可以越来越封闭。 “那我来说好了,我刚才只是吃醋了。”龙崇宇握住殷玦的手,像是前几天带他玩一样,交叠着放在车档上,温声解释道:“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殷玦沉默不语。 龙崇宇道:“那你呢?” 殷玦顿了顿道:“那条蛇妖,实际上可以算作我的半个学生。” 龙崇宇挑了下眉,“然后?” “没了。” 龙崇宇:“= =……” 龙崇宇抑制住把殷玦推倒在座椅上车震的冲动,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他看到你身上的吻痕以后会那么生气?于情于理难道他不应该来叫我一声师……父夫么?” 咳……差点说成了师娘,龙崇宇默默地囧了一下。 其实说到底,龙崇宇还是在吃醋,并且还越吃越上瘾了,殷玦想了想道:“他挺不容易的。” 因为小时候日子苦,有了条件以后小蛇便开始发奋读书,连化形都比普通蛇早了整整十年,并且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因为那时候他的成绩太过优异,殷玦还特地去亲自考察过,也非常地满意,不过他对小蛇说的话却是:“太过锋芒毕露了,你会很辛苦,还会交不到朋友。” 小蛇骄傲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然后又小心地用瘦巴巴的小手去拽殷玦雪白的衣角,仰望道:“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 后面的话殷玦不记清了,但是那时候他从小蛇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濡慕和期待,而现在大概就只剩失望了吧,因为小蛇终于发现,原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龙君也竟然会坠入红尘迷网,除了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辗转呻吟外,也因为他,连重新走上王座的勇气也没有。 龙崇宇不知道殷玦这算是个什么回答,他想了想道:“你还想回东海么?” 殷玦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去哪我去哪。” 龙崇宇笑了笑,殷玦这话到底是不是敷衍他就不知道了…… 昨晚虽然事多,但是收获也颇丰,除了那盒水晶冰魄外,小老头还送了一支从妖界带到现世里来的去腐生肌膏,一个精致的炼丹炉,一袋妖界特有的药草种子,这些东西也只有从妖族手里才舀得到珍贵的品种。 去腐生肌膏的作用自不必说,殷玦倒是对那个炼丹炉更感兴趣一些,他的青玉里什么药草都有,就是缺一个好的炼丹炉。 龙崇宇道:“现在就走么?” 殷玦疑惑道:“不然呢?” 他们从w市出来已经好几天了,得回去一趟,除了帮家人补给一些生活用品外,也要看看城里的情况,因为连幼小一点的妖族都有可能受到丧尸病毒的感染,并且杀伤力成倍增强,所以人类的情况就更不可能再好了。 “你的学生……”龙崇宇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将人气跑的事情,毕竟万一殷玦心里不痛快了而他又不知道,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出事。 殷玦想了想,从青玉里舀出一张符纸,折成一只纸鹤的形状,他的手指修长素白,明明只是几个折叠平铺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地让人赏心悦目。 “这样就可以了。”殷玦一边说着一边拉开纸鹤的翅膀,从车窗放了出去。 纸鹤离开了他的手就像被倾注了生命般,仰头嘶叫一声,瞬间展翅飞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水蓝色的轨迹。 在末世这种现代高科技产品基本派不上用场的时期,传信纸鹤的好处就完完全全地体现了出来,不仅清洁无污染,还能二次利用,除了传递速度因当地气候的条件而异以外,真是再实用不过了。 龙崇宇感兴趣道:“你也给我折一个。” 殷玦的表情似乎在说:给你折了有什么用? 耐不住龙崇宇太过坚持,殷玦又给他折了一个,龙崇宇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研究,然后道:“这是怎么弄的?” 殷玦有些惊讶地道:“你不会?” 龙崇宇摇摇头,他学的东西很杂,而且更多的都是一些旁门左道,又因为当年修行的时候一直都避着人,所以这些看起来简单的,大家都会的小法术他反而不会了。 就在殷玦给他讲解基本原理的时候,天边再一次划过一道痕迹,不过却是艳丽的红色,一只纸鹤停在了车窗边。 殷玦有些惊讶,拆出纸鹤身上夹带的字条。 龙崇宇问道:“他这么快就给你回信了?” 殷玦摇摇头,再一次确认落款以后,他道:“是涂梓,他有事想让我们帮忙。” 48. “什么事情?”龙崇宇英气的眉宇一挑,新奇道:“我以为一般妖族都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殷玦点点头,淡淡道:“虽然不是大部分都这样,但他们的确很看重誓言和约定。”所以也相对的从不轻易承诺、付出或是索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看来是遇上麻烦了。”龙崇宇脚下油门一踩,车子飞驰而出。 殷玦承认道:“的确是麻烦,他想要再回一趟z市,去接一个人出来。” 接一个人出来?先不说z市里还有没有活人,光是那困难程度,说都不用说,就是白天去也是一样,据消息称丧尸们已经能够在白天缓慢地活动了,成千上万的丧尸,蚁多也是能咬死象的。 在离开小镇时,夹道欢迎的花林也变回了原本萧瑟的模样,偏远僻静的小镇被慢慢地越甩越远。 龙崇宇见殷玦正在回信,就问道:“决定帮忙么?” 殷玦想都不想就答:“帮。” 这个回答算是在意料之中,过了一会儿,龙崇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纸包递给殷玦。 殷玦漠然地接过,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你家毛毛给的。”龙崇宇笑了一下,语气轻快起来道:“今天早上你还在睡,毛毛专门给你送的。” 殷玦嘴角一抽,心里默默地囧了一下,他拆开鼓鼓的牛皮纸包,发现里面竟然满满地兜了一堆干果松子核桃仁! “这是……” “它说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所谓的救命之恩,自然指的就是后来在广场上,殷玦持剑挑死了十几只发了疯的山猫那段,真是叫人看得不佩服都不行。 殷玦垂下眼,没有让龙崇宇看出他眼底的情绪,只是手上抓了两颗果仁问道:“要不要一起吃?” 龙崇宇眼角一弯,揶揄道:“你真还记得它吗?还是说灵智丢失以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明显的不可能不记得,所以殷玦凉凉地瞟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想接茬。 龙崇宇渀佛完全没有意识到殷玦的别扭,继续道:“还有抱高高……唔……” 话未说完殷玦就伸手捂住了龙崇宇的嘴,所谓的抱高高,就是龙崇宇抱着他的腿将他高举过头顶。 因为前天殷玦在半途中又闹了脾气,所以龙崇宇才用这个方法来哄他,把他架在自己肩膀上扛起来。 那时候殷玦立马就高兴了,不再皱着脸,新奇地抬头仰望着天空,然后伸手去抓零星飘落的树叶,“漂漂。” 因为太过“天真无邪”,这一段被殷玦选择性地失忆了…… “漂漂……树叶漂漂……”龙崇宇一边回忆一边笑。 殷玦:“……” 最后腰都笑得直不起来,殷玦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将核桃仁塞进他的嘴里,“闭嘴!吃。” “是是!”龙崇宇小小啃了一下殷玦的手。 直至入夜,荒郊野外的睡在车上总不比进入青玉里舒服安全,顺便把妖族给的种子给播了,再用新鲜蔬菜熬点好喝的粥,混着细碎的肉糜,特别香。 竹制的床不大,两人睡上去必须有一个人稍微侧一点身,于是龙崇宇大手一揽,直接让殷玦枕上了他的手臂。 殷玦动了动道:“你手不会麻么?” 龙崇宇阴郁地扯了一下嘴角,“啰嗦,上次不就这么睡的,快闭眼。” 殷玦不困,眼睛如湖水般微微泛着光,他想了想,试探着道:“我觉得你和白天不一样。” 龙崇宇身体一震,声音低缓地反问道:“哪里不一样?” 殷玦也说不太清,只是似乎每到夜晚,龙崇宇心情就很不好,眼里带着浓重的阴气和郁色,连对他的态度有时候都会让人捉摸不透。 龙崇宇拍拍殷玦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屁股,威胁道:“我看你是太无聊了。” 殷玦被吓得一怔,立马翻身闭眼。 龙崇宇抱着人低低地笑出声来。 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赶路,他们距离z市和涂梓碰头的地方还有些远,殷玦从车座前放置杂物的箱子里翻出一张z市附近的交通地图,老实说以前他都不怎么会看。 龙崇宇问道:“你知道那只兔妖要去哪里接人么?” 殷玦摇摇头,他指着地图上z市边缘的一个村子道:“他在这儿等我们。” 龙崇宇能感觉得出殷玦对那只兔妖有好感,他沉思了一下,莫不是因为那一身软绵绵的兔毛? 虽然麻烦,但这个忙还是力所能及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末世里非人类的观念似乎和人类都不大一样,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死亡其实还非常遥远,可是又不得不承认现在人类世界的情况的确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困难。 困难之中,如果还能够找到共同克服难关的帮手,这是非常可遇而不可求的。 当然,不只是他们,所有在现世生存的外种族都需要重新找到一个新的安全的生存点,与他们紧密不分的人类一起,共同挨过这道难关。 碰头的村子早就空荡一片,车子缓缓地往村路口开进了大概几十米,涂梓就出现了,明明都化了人形,他却依旧帅的近乎妖,一双红眼睛光彩流离。 村子外面已经被他收拾了一遍,并没有丧尸的任何迹象,不过他的精神状况似乎却不太好。 涂梓略带疲惫地对殷玦笑了笑道:“来了,这次要麻烦你帮忙了……午饭吃了没,我这里还有一些罐头。” 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法,可能真是等不及了吧,为了不耽搁时间,殷玦道:“我们吃过了,你把情况说一下。” “我要去玉城小区,也就是军区大院再往东走一段。”涂梓没有接龙崇宇递过来的地图,因为这个地方他们都非常熟悉,至少龙崇宇是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开得对。 殷玦有些茫然道:“那你上次是?”除去罚款那次,他们第二次相遇是在龙崇宇的父母家里,而且涂梓还穿着一身明显不属于他的迷彩服。 涂梓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道:“让人给蒙了一把,走错了。” 这可实在不怎么好笑,可以想象当时涂梓被折腾得有多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