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摸不着的此间距离啊 看不见的我和你 啊，我最亲最想最爱的少年 你会想起来吧 我们曾经青春年少的时光 尝不出的此间距离啊 听不见的我和你 啊，我最亲最想最爱的少年 你会平安喜乐吧 和着这岁月如藤缠绕住的人生 望不穿的此间距离啊 遇不见的我和你 啊，我最亲最想最爱的少年 你会在那里吧 在那时光崩塌之后，阴影背后的黄泉路上相遇 ＊＊＊＊＊＊ 生活是这样的无奈，总有这样一个人，无论多想念，却不曾再见面。 ＊＊＊＊＊＊ 内容标签：年下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叙，洛浅宸 ┃ 配角：周子洋，赵萧，徐帆，白雪歌，李萍 ┃ 其它：如果你回来，如果我还在 内容标签：年下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叙，洛浅宸 ┃ 配角：周子洋，赵萧，徐帆，白雪歌，李萍 ┃ 其它：如果你回来，如果我还在 第1章 故事从五年后开始，关于没有我的那五年，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中拐好几个弯的想到你。关于有我之后的那三年，浅宸，我对你微笑，转身的刹那，终于难过成你不知道的样子。 检验4年2班的新学期班会上，班导师提到由于男生宿舍307室的李逸同学休学的缘故，宿舍多出了一张床位。正好检验系今年招收的研究生比原计划多了一名，所以会有一名研究生在307室借住一年。希望307室的宿舍长杨叙同学充分发挥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其所能地维护好宿舍的和平与融洽，其余同学也要与新学长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啊？不知道好不好相处耶？” “听说是从主校区的临床学院考过来的，临床的人都可目中无人了，顶也不是什么善主。” “没错，我就特讨厌学临床的，臭屁极了。” “不会吧？临床可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多少人挤破了头也不定能进去，他居然考检验的研究生，是脑子进水了吧？” “不是脑子进水，是脑子被驴踢了。” “那也不一定，临床的研究生很难考，人这叫有自知之明。” “什么啊？一个男生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鄙视之。” …… 众说纷纭的议论声中，班导师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同学们安静！”末了又清了清喉咙道：“同学们不要再妄自猜度，自己该怎样生活还照旧，只别影响到他人就行。那个杨叙，你既是班长又是室长，更要以身作则，好好为大家树立榜样，知道吗？” 杨叙重重点了点头：“老师，我想考临床，可能没有太多的精力处理班上的事，班长一职怕是不能胜任了，让同学们重新推选吧。” “你想清楚了？以你的成绩要保送检验很容易，至于临床，就只能自己考了。” “想清楚了。” “好！还有打算要考临床的吗？若是决定考临床，就得向班长学习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 全班28人就还有一个赵萧同杨叙一样立志要考临床，两人都在307室，关系一直都很好，果然，近朱者赤。 一周后，洛浅宸带着大包小包的行礼出现在分校区男生宿舍的307室时，杨叙和赵萧去图书馆看书了。陈军武、张天成、纪然三人坐在床上各自玩电脑，听到开门声，连头都没回一下。 洛浅宸站在乱糟糟的宿舍中央，尴尬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叫洛浅宸，要打扰你们一年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们三人都听到。 三人齐齐回头看他，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个清清瘦瘦的小帅哥，皮肤很白，穿衣风格很简单，运动鞋牛仔裤白T恤加深灰色外套，怎么看怎么像大一的小学弟，不想居然会是传说中的新学长，还是学临床的。 “Oh，my God！Nice boy！”陈军武一声惊叹，洛浅宸白皙的面庞立马红了一层，低着头小声道：“我先出去拿行李。” “要我们帮忙吗？”张天成话虽如此，却半点要下床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谢谢，我自己可以。”洛浅宸又陆续搬了三次才将行李全部搬进了宿舍，直累得满头大汗。宿舍里唯一空着的床只有正对门口的上铺，冬凉夏暖。 其实他是比较喜欢上铺的，以前他一直住的也都是上铺，不过是门后的上铺，冬暖夏凉，且很隐蔽。 洛浅宸擦完桌子擦床，擦完床擦铺床，铺完床又开始整理东西，顺便也把宿舍清扫了一次，忙活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这才几近尘埃落定。陈军武三人不知何时又投入到了游戏中，洛浅宸收拾好书包出去时识趣地没有再说话，只轻轻把门带上了。 杨叙和赵萧十点半时从图书馆上自习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宿舍，不由精神大震，细问缘由，才知是那位神秘新学长的功劳，真是够丢人的，宿舍搁着三个大懒人，莫说是计划中的欢迎仪式，便是连卫生都是人家做的。 杨叙连连感叹自己的失职，赵萧指着洛浅宸床上的超大号维尼熊哈哈大笑道：“杨叙你看，学长居然喜欢布娃娃！太夸张了吧！” “不是吧？许是买来送女朋友的，哪有男生会喜欢布娃娃？”杨叙目光在洛浅宸床上快速扫了一下。 干净的天蓝色被子和枕头叠成豆腐干的形状工整地放在床头，被子旁靠墙的一侧是满满一纸盒的书和一张小型电脑桌。巨大的维尼熊坐在床尾傻呵呵地“笑”，几乎快占了整张床的二分之一。 杨叙好奇得不行，他打算睡哪儿？ 杨叙赵萧洗漱完毕后，暖暖和和地缩在被窝里给女朋友发短信。 杨叙的女朋友白雪歌是赵萧的女朋友秦琴的闺中好友，两人都是城郊师范大学的大二学生。当初赵萧独自一人去师范大学找了秦琴几次后，就总喜欢拉上杨叙一起，白雪歌也就顺理成章地做了杨叙的女朋友。 学生宿舍除了节假日，平素都是十一点半集体熄灯。 离熄灯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洛浅宸背着书包一脸疲惫地推门进来，一屋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其中还有两张生面孔，他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只匆匆朝他们点了点头，便兀自走到桌旁放书包。 一分钟的震惊过后，杨叙快速平静下来，下床行到洛浅宸身旁朝他伸出一只手微微笑道：“你好，我叫杨叙，是307的宿舍长，欢迎来我们宿舍！” 杨叙个子足有一米八六，站在洛浅宸面前高了他半个头，身形也显得健硕了不少。其实他属于微瘦型，不过因着洛浅宸太过单薄，才把他衬托得格外硬朗。 “谢谢，我叫洛浅宸。”洛浅宸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洛浅宸的手握起来软软的，很细，并且特别白。 杨叙恍惚地抓抓头发，转身去把挂在门上的宿舍成员本取过来，又找了支笔一并递给洛浅宸：“写一下吧。” 洛浅宸依葫芦画瓢地在纪然的名字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姓名，生日，QQ和电话号码。 杨叙拿起本子看了一会儿，友好地笑笑：“好遗憾，你和我的生日都刚过不久。” 洛浅宸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杨叙从自己抽屉里拿了把宿舍钥匙出来递给他，随后又从左至右从上至下地将一屋人挨个介绍了一下。 “杨叙，别在那儿磨蹭了，先让学长去洗漱吧，一会儿该熄灯了。”赵萧忽地好心提醒了一句，杨叙适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侧身给洛浅宸让了条道：“学长，先去洗漱吧。” 洛浅宸点点头，在五双如炬目光的注视下，尴尬地从箱子里拿出牙膏牙刷毛巾脸盆睡衣香皂之类的东西出去了。 “杨叙，我好像看到学长的脸红了，我没看错吧？”赵萧兴致盎然地问。 杨叙沉默着点了点头。 “好可爱的学长，居然还会脸红，真是朵奇葩。” “赵萧，别这样说，会让别人觉得不自在的。” “哟，杨大室长这是在护短吗？不想想方才是谁那样一动不动地死盯着人家看，都快盯出窟窿来了。” 杨叙的眼皮玩命地跳了几下：“有这么明显吗？” “岂止是明显，简直是明目张胆。不过话也说回来了，那个学长长得还真挺好看的，男生要长成他那样实在太不容易了。” 杨叙点点头，将成员本重新挂了回去，随后仰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 “杨叙，你说他为什么要从临床转到检验？” “我怎么会知道！”杨叙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烦躁，也有点失望，是啊，为什么要转？他这样想考临床，若是能在大五的时候顺利考进临床，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主校区的临床实验楼，或许还可以在那里碰到他。 洛浅宸，原来他叫洛浅宸。 第2章 大一快放寒假时，杨叙去主校区买下学期的网卡，从临床实验楼的13层坐电梯下来时，误将7楼看成了1楼，在空旷且幽深的回廊上独自穿行了一阵才发觉下错了楼层。 杨叙正待离开时，透过回廊里的玻璃窗，看到标着“临床3年1班实验室”的屋里有两个戴着口罩手套穿着白大褂的男生在解剖兔子，本能地就凑上前去看。杨叙当年报考A大时的第一志愿是临床，无奈分数不够这才落到了第二志愿的检验。 杨叙看不清他们太细小的动作，也就只能大概其地听听他们的对话。 “我来分离三叉神经，你来给我当助手。”高大些的男生对身边清瘦些的男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递手术刀给他。 “唔，真不公平，每次都这样。”清瘦型的男生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乐意，但手却利索且熟练地理好了器械架里的工具，然后选了把手术刀递过去。 高大型的男生拿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窝：“上次是谁说我心狠手辣，荼毒生灵，不屑与我为伍的？怎么这会儿又后悔了，晚了！” “是晚了，你伤到兔大仙的颈总动脉了，换我来救死扶伤吧。”清瘦型男生说着拿纱布用力摁在了出血点，指挥着高大型男生又是注射止血剂又是吸氧包扎，直折腾得他满头大汗。 高个的男生抬起手臂擦了擦额上的汗：“你是故意的吧？用得着这样报复我吗？大不了下次我给你做助手就是。” “小人！” “君子大人，要不您来？” “不用了，你技术那样烂，我还是时刻准备抢救算了。” “放心啦，有你给我做指导，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什么指导？” “分离程序啊，第一次做分离手术，很多步骤都不熟，需要你提醒我。” “看，我的作用还是蛮大的。” “是是是，我亲爱的洛医生，我要下刀了。”高个的男生拿着手术刀在小白兔已经剪完毛消完毒后的脖子上左右比划。 “等等，不能在这里切口。” “啊？！” “往左边一点，嗯，对，再往下一点。” “接下来做什么？” “先分脂肪层，再分筋膜层。” …… “呼，终于分出来了，然后呢？” “找三叉神经啊。” “怎么找？” “不知道。” “你不是看书了吗？” “嗯，看了，你说分离三叉神经，我就看了分离程序，可是我不知道三叉神经长什么样。” “那怎么办？” “那找最长的那根迷走神经模拟一下吧，三叉神经等回去了解了解剖图再来。” “只能如此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清瘦型的男生一手拉着钩钳一手拿着纱布隔三差五地止血，适时提示一声，高个的男生一手拿着手术剪一手拿着手术刀开始剥离神经。由于站位的缘故，每隔一会儿，两人都会交换一下角色，仿佛心有灵犀，一左一右地配合得相当默契…… 杨叙静静站在门外看完了整个解剖过程，不知为何觉得那副画面特别温馨。他的生活里从不缺少友情，可他就是觉得以前经历的那些都太失真了些。他们相互打趣揶揄对方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对彼此的谅解和包容，甚至透着些难以言喻的宠溺和信任，说实话，他有些羡慕。 手术完毕后，高个的男生抱着受伤的小白兔从后门出去了，清瘦型的男生端着器械盘去刷器械。 杨叙见他先是拿纱布沾点水将手术器械上的血迹一点点全都抹去，然后拿到水下一件件的冲，末了又拿干纱布揩干，再用纱布倒上酒精仔仔细细的擦，直擦得锃光瓦亮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到消毒桶里去浸泡消毒。 杨叙见他刷器械像在刷自己的筷子一样，特别仔细，嘴角情不自禁地勉起了一丝笑，他一定很喜欢自己的专业吧？ 杨叙记得他们大一上解剖课那会儿，也刷器械，不过是拿水一冲随后直接扔到消毒桶里了事，甚至有的女生不愿意碰触血迹，冲都不冲就直接泡进去了。果然，唯有真正的喜欢，才会把它当心头宝一般的来爱惜。 清瘦型的男生刷完器械时，送兔子回去的高个男生还没回来。他又把台面都收拾了一番，这才把口罩和手套都一并摘了。 杨叙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在此之前杨叙只见过他一面。 那是大一军训的最后一天，他们在主校区气派的操场上作最后的谢幕表演。检验2班站在最靠围栏的一侧，杨叙个子高，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最左侧。 台上各种领导正在轮番发表激情言论，杨叙百无聊奈地朝围栏外看了看，突然看见围栏对面的墙壁旁缓缓走过来一个白衬衣黄T恤黑色休闲裤的清瘦男生。他走路的时候，右手食指在身侧的墙壁上沿着“一”字型路线轻轻划过。白衬衣被渐大的风吹得飘啊飘的，细碎的斜刘海被风轻扬而起时恰到好处地现出了他白皙且柔和的脸部轮廓，嘴唇微微向上翘，眼底眉梢的喜悦是热恋中的男女才会有的那种恍惚迷人。 杨叙隐隐似听到有女生在小声地说：“呀，好漂亮！” “亲，你看那边那个男生，好可爱！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生？” 许是察觉到了操场内众多注视的目光，他本能地偏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脸就红得像番茄，随后低下头匆匆忙忙地就走了过去。 “呀，他是在害羞吗？” “好可爱，居然脸红了！”又有女生在小声议论。 杨叙极不屑地撇了撇嘴，装什么装，好好一个男的，整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还漂亮，还可爱，还害羞？ 杨叙虽觉不屑，却好长一段时间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张低着头微微笑着的侧脸，那个食指划过墙壁的快乐姿势，那件随风轻轻扬起的白衬衣，甚至隐隐有点希望什么时候能再遇见他一次。可分校区和主校区相距甚远，坐校车至少都得要一个时辰。并且除了体育课，检验系的其余课程全部设在了分校区，若非必要他们很少到主校区。 将近一年的大学生活里杨叙到主校区的次数屈指可数，且主校区人多地广，他再没有见过那个男生，直到这年的最后一个月，他到主校区的临床实验楼买网卡，这才误打误撞地见到他，这才知道他是学临床的，他们学校的王牌专业。 那个高个的男生回来后，径直走到洗手台边洗手，坐在转椅上等他的清瘦样男生微笑着问他：“晚上吃什么？”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 高个的男生拿帕子擦手的时候几步走过去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那个漂亮男生脸腾地一红，慌忙一把推开他，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你自己快点，我去外面等你。” 杨叙生怕被发现，一时也有点紧张，匆忙转身离开了。 临床3年1班，他们只比自己高了两个级，就已经能模拟那样复杂的手术了。而自己，血尿便常规，生化检查，□酸碱度……除了这些枯燥乏味且只要努努力谁都可以从书本上获得的东西之外，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学到。 呵，以前是希望能学临床，现在是坚定了要考临床。总有一天，他也要这样光明正大地在里面做实验，而不是躲在外面偷看。 他很想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们一样从事那样圣神且有价值的工作，能结实一两个配合默契的朋友，能做一名出色的外科大夫。 如果，如果他足够出色……或许以后还可以有机会和他做同事…… 他比他低了两个年级，又在不同的学院不同的校区，无论是做同学还是做朋友，似乎都不太可能…… 第3章 洛浅宸洗漱回来时，杨叙猛地一下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怔怔看着一身米白色睡衣正在摆放洗漱用品的洛浅宸，倏忽觉得有点不真实。 在杨叙短短的不太真实的感觉空白里，洛浅宸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将巨大的维尼熊贴着墙放倒，随后侧躺在维尼熊旁边，拉上被子轻轻地合上了眼。 十一点半时，宿舍的灯自动熄灭了。 “学长，你为什么不学临床改学检验了？”赵萧忽地问了一句。 洛浅宸闭着眼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维尼熊的肩膀上，大拇指在软和的毛球上来回地蹭，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波澜：“学临床压力太大，不太适合我。” “临床很难考吗？” “努力的话也不是很难。” 赵萧撇撇嘴，释怀地笑了笑：“那学长给我们讲点临床学院的故事吧，很想听听。” “会打扰别人休息的。” “不会，玩电脑那三个不到一点是绝不会睡的，而我和杨叙都对临床很感兴趣。” “那我就先讲个真实的故事好了。我们学校的解剖教室在南楼二楼……” “不是在一楼吗？大一的时候我们去那儿上过解剖课。” “是后来才搬到一楼的，我上大一那会儿都还在二楼。那时我们班有个男生经常去网吧打游戏，临近考试时，大晚上一个人去解剖室里练习解剖，无赖实在太困了，想着先睡一觉再解剖也不迟，正好用来装尸体的柜子都关着，平整干净得很，他索性就躺在其中一张柜子上补眠。正好我们班有两个女蚕肓废敖馄剩谑墙岚槿チ私馄适摇＝馄适依锕刈诺疲枳怕サ览锏墓猓荒芤伎醇渲幸痪呋姑槐皇战褡拥氖濉F渲幸桓雠挡幌氚崾辶宋颐蔷陀谜庖痪甙桑底潘呈平掷锏氖质醯吨敝痹诹四歉瞿猩耐壬稀8媚猩簧嗬鞯募饨泻竺偷匾幌伦似鹄矗礁雠诺没攴善巧ⅲ妥糯蚩拇盎顺鋈ィ撕笱N乐估啻耸录俜⑸苯咏馄适掖佣デǖ搅艘宦ァ！ “学长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男生胆子也太大了吧？” “嗯。” “大晚上的多恐怖啊，学长你在晚上去过解剖室吗？” “嗯。” “啊？你不怕吗？” “是和一个同学一起去的，所以还好。” “我就说嘛，我也不敢一个人去，杨叙你敢大晚上一个人去解剖室吗？”赵萧见杨叙许久都没作答，起身到他床边确认了一下，随即悻悻地耸了耸肩：“这就睡着了，开什么玩笑？！” 洛浅宸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尴尬：“那……对不起……还是先睡觉吧。” 赵萧叹一口气道：“学长晚安！” “晚安！” 杨叙静静睁开眼，借着对面床上电脑的光偏头看了上铺一眼，只看到了一小截棉被，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大一那年他从主校区买网卡回来后，就对赵萧说自己一定要考临床的研究生，赵萧冷嘲热讽了他许久，却还是潜移默化地被杨叙拼命自学的劲头深深感染了，最终自发自愿地加入了艰苦奋斗的革命行列。按照两人的约定，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谁先放弃谁就是孬种！就不是男人！ 两年多的时间里，杨叙努力学习着临床的课程，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大夫。 如今当初那个给了他无穷动力的人就睡在了他的上铺，他说学临床压力太大，不太适合我。不再有当年那种飞扬的自信和潇洒的色彩，他的语气神色里满满的都是拘谨和小心。 他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空间里蜕变得面目全非，杨叙觉得一颗心空落落地在胸腔里飘过来又荡过去，说不出的难过和失望。 但无论怎样，他的人生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梦想和努力来发展，他只需要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帮助他坚定了自己的理想就够了。而那个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可以活在他的生活里也可以活在他的生活外，反正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知道。 杨叙莫名其妙地想了许多，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杨叙做了一个特别怪诞的梦，2012年世界末日的那一天，火星成功与地球相撞，世界流光溢彩，漫天满地都是火星热辣辣的碎片。随处可见伤痕累累的人在四下奔逃，杨叙也随大流地开始往家的方向赶，半道上看到一个背影清瘦的男生背对着他坐在暗黑的天幕下看缀在半空的火星碎片，一如往时繁星漫天，美得如梦似幻。 杨叙的双腿不知为何跟灌了铅一般，重得再提不起来，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在他身后坐下来，两个人一起默不作声地看天，一直到地球爆炸的时候他才回过头来对他笑：“你好，我叫洛浅宸，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点头，世界就毁灭了，灵魂也抽离了。 洛浅宸，洛浅宸，洛浅宸…… “叮铃铃……”闹钟响起的时候，杨叙一下子醒过来，宿舍静得只能听见闹钟的声响。杨叙快速伸手摁掉了闹铃，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六点，他和赵萧每天早上都会轮流去图书馆占座，以便没课的时候可以去上自习，今天正好轮到他。 杨叙快速起床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抱着书出门的时候洛浅宸还睡着，杨叙占座回来后他就已经不知所终了，床上的摆设一如昨天初来之时。 杨叙又上床去睡了一个小时，这才同宿舍其他人一道起床上课去了。杨叙上午完课后回宿舍换书，下午完课后回宿舍放书时都没有见到洛浅宸，他仿佛从早上离开就一直没回来过。据他所知研究生的课业其实一点也不繁重，怎么弄得比他们这些既要上课又要准备考研的人还忙？ 赵萧拍拍杨叙的肩，嘻嘻笑道：“学长八成是约会去了，陪女朋友本来就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 “你终于有这种感觉了。” “是一直就有，可是有什么办法，女孩子就是拿来宠的嘛，你不多陪她，她就会觉得你不够爱她。” 杨叙笑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特别好奇洛浅宸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因为实在是想象无力了。 洛浅宸当天一如既往地是十一点左右才回的宿舍，微微笑着同杨叙赵萧等人打了简短的招呼就出去洗漱了，洛浅宸洗漱完毕后爬上床不久宿舍就又熄灯了。 杨叙躺在床上默默地想，两次，同一个宿舍两天打两次照面。 次日早上赵萧六点钟起床出去占座了，他前脚刚走，杨叙就感觉上铺有了轻微的晃动，是洛浅宸在叠被子。 杨叙蜷在暖和的被子里半睁开眼看洗漱回来后的洛浅宸从书包里拿了几本书出来，又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装进去，末了又往书包里塞了件深紫色的休闲外套，然后是耳机，手机，水杯什么的，奇怪他一次性带这么多东西也不觉得沉？ 第4章 洛浅宸收拾好书包轻手轻脚地出门，杨叙跟出来在宿舍门口叫住他：“学长这么早是去哪儿？” 洛浅宸转身看着一身深灰色睡衣的杨叙，心觉许是自己的动静太大吵到他了，颇是有点歉疚地笑笑：“去陈老师那儿做课题。” 陈涛是检验系的生化检验学的教授，也是洛浅宸的研究生导师。 “那也用不着这么早吧，陈老师这会儿肯定睡得正香。” “只是想顺道去湖边看会儿书，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明天我会注意些。” 杨叙怔了一瞬，觉得他这样说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一样，心里有点懊恼：“没什么，你去吧，我回去睡觉了。”杨叙说完就推门进去了。 洛浅宸看出他似乎是有点生气了，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他已经尽量做到客气礼貌地不去招惹每一个人了，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并且这才是他搬过来的第三天，那以后？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能淹没在人群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度过他最后的学生生涯，他只要能顺顺利利的毕业，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天，洛浅宸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十一点才回的宿舍，赵萧躺在床上笑着同他打招呼：“学长，好准时啊！” 洛浅宸尴尬地点点头。 “杨叙说你是去陈老师那儿做课题，不至于做到这么晚吧？” “不是，5点就结束了，还有些别的事。” “约会吗？” “不是。” “别不肯承认了，学长天天这样忙，肯定是跟女朋友出去风流快活了……” 杨叙见洛浅宸的脸红得很厉害，忽地打断了赵萧的喋喋不休：“学长快去洗漱吧，一会儿要熄灯了。” “嗯。”洛浅宸感激地看了杨叙一眼，拿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因为那一眼，杨叙莫名地觉得有点心酸，虽然他不了解他，此前也算不上认识他，但就凭着对他最开初的记忆，他觉得他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第二天，杨叙去图书馆占完座，回宿舍时特地从校园里的莲湖那边绕了一圈，果然见洛浅宸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书。一只脚撑在地上，一只脚撑在长椅上，膝盖恰好承着弯曲的右手肘，是极放松的一种坐姿。 偶尔一阵风过，碎叶如雨下在他身边。 远远看去，画面静得连世界都不再喧嚣。杨叙释然一笑，无论怎样，他依旧还是当年那个衣袂翻飞的少年，也许他只是凑巧看到了他安静幸福着的样子，只是凑巧看到了他和朋友在一起怡然自得的画面，一如现在他一个人放松着的样子。 现在在他眼前在他生活里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不是那些已经定格了的久远画面。杨叙忽而想起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仿佛冥冥中的指引般，世界毁灭时，只有我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会微笑着对我说，你好我叫洛浅宸，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洛浅宸，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 杨叙中午在宿舍的楼道口看到停水通知后，立即给洛浅宸发了一条短信：“学长，由于宿舍设备维修的缘故，晚上十点会停水，你早点回来吧。” 洛浅宸一直没回他短信，晚上依旧是十一点才回来，彼时杨叙正躺在床上听歌，看到他进来也当没看见一般兀自闭上了眼。 洛浅宸去洗漱时才发现水房停水了，万幸的是书包里还有一瓶矿泉水，也能将就着凑合一下。 “水房十点就停水了，你先用我暖壶里的吧。”杨叙听到他细细碎碎掏矿泉水瓶的声音，到底还是睁开眼，指了指窗户旁自己的那个浅蓝色暖壶。 暖壶里的水能用来洗脸洗脚？洛浅宸颇是有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手里的矿泉水：“谢谢，我用这个就行。” “我暖壶里的水是直接从水房打的温水，不能喝，你不用一会儿我倒了就是。”杨叙的声音颇是有点赌气的味道。 赵萧见势忙在一旁帮腔道：“学长，那可是我们杨大室长特意为你留的，你要不用就太不给他面子了。” 杨叙猛地一下将手边的一本书砸到了赵萧的床上：“你不说话会死啊？！”语毕，怒气冲冲地摔门出去了。 “他妈的，你今天吃炸药了吗？”赵萧一脚将杨叙的书踢飞到他床上，望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洛浅宸没事人般淡淡道：“学长不用奇怪，我们经常这样吵，那小子就是死鸭子嘴硬，最怕别人揭他的短，那水你要用了也就没什么，你要不用，估计他得内伤好久。” 洛浅宸骑虎难下，最终还是用了杨叙暖壶里的水。 洛浅宸躺到床上才看到杨叙发给他的短信，他今天特别忙，一直没有时间看短信，隐隐觉得杨叙方才发脾气跟他没回短信多少都有些关系，毕竟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容不得别人的忽视，和周子洋有点像。 “抱歉，我现在才看到你的短信，谢谢！”杨叙看着那条短信，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那短信是中午发的，不至于十来个小时他连手机都没看过吧，这借口编得也太烂了。 杨叙琢磨了许久，把好不容易才打上去的“不客气”删了，重新开始写：“学长，为了宿舍的和平与融洽，作为宿舍长，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谈一谈，明天晚上约个时间吧？” “可以不谈吗？” “为什么？” “我可能会没有时间。” 杨叙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学长已经是307的一员了，稍微负点责行吗？” “我还是影响到你们了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如果，如果我真的令你们无法正常的生活，我可以不在宿舍睡觉，不在宿舍生活，但是可不可以让我还把东西先放这儿，一年之后我一定把东西都搬走……” 杨叙怔怔看着洛浅宸发过来的短信，感觉心脏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啦的凉风直吹进了心底，让他从头到脚凉得彻彻底底。 洛浅宸，你原来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吗？你是想欲擒故纵吧？我不过是想让你把宿舍当家来看，无需太过拘谨，我不过是想和你做朋友，然而你却是这样来计算我的吗？你明知道自己除了睡觉从未在宿舍多呆一刻，却还是要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自己头上，以此来把自己形容得那般委屈。 宿舍真就让你难受成这样，一刻也不肯多呆？我真就叫你为难成这样，连抽时间和我谈一次都不愿？ “学长，你要怎样是你的事，但请别让我们觉得难做，学校既然同意让你在我们宿舍借住一年，我们也没有那个权力让你搬出去，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但请别再把自己说得那样可怜，抱歉，我们都不是傻子。”杨叙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摁了发送键。 第5章 短信发过去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杨叙才收到回信：“嗯，我知道了。：）” 杨叙看到短信后的那个笑脸，觉得非常讽刺，对着他的那一番“话”他还能“笑”得出来，可见他绝不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那次之后，杨叙对洛浅宸最初的好感大大打折，不再去刻意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晚上回了宿舍又恢复了以往能说会道的豪爽性情。洛浅宸在与不在他都会无所顾忌地同宿舍里的人开各种各样没心没肺的玩笑，对除了洛浅宸以外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得特别仗义。 也是那次之后，杨叙去占座的早上，自是不会见到洛浅宸，而赵萧去占座的早上，杨叙基本上都感觉不到洛浅宸有没有起床。 杨叙也是在后来才知道那些早上洛浅宸五点就起了。洛浅宸动作极轻，没有赵萧闹钟的提醒，他的那些轻微的动作根本就不足以吵醒杨叙，只是他就必须得在楼下的宿管门口多等一个小时，学生宿舍统一规定在六点开门。 之后的一个月，洛浅宸依旧早出晚归，杨叙赵萧周一至周五上课上自习，周末去师大陪女朋友，生活各自匆忙。 在杨叙的刻意忽视和洛浅宸的刻意回避之下，两人一天最多只可能在临睡前打一个不温不火的照面，逢着周末便要三天才会见一次，陌生一如路人。 所谓的咫尺天涯，大抵也不过如此。 检验4年级的生化检验学课程后两个月的教学老师是陈涛教授，检验系的副院长，以讲课风趣幽默，实例多，知识广而受到了广大师生的一致好评。他的第一节课，连许多时常逃课的学生都慕名前来，比如307宿舍的陈张纪三人。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坐了4个班的一百多个同学，赵萧杨叙陈军武张天成纪然不过来得稍晚了点，前面就已经是座无虚席了，不得以只好坐到了最后一排。 阶梯教室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坐得高看得远，最后一排反倒能看得更清楚，不过若是比较喧闹，听课可能会吃力些。 年约五十的陈涛教授信步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立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当教授身后那个替他抱资料的研究生出现在众人眼里时，教室里立即又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陈涛教授站在讲台上双手一下下地向下压，示意大家安静。洛浅宸将手里的资料放在讲台旁边放映幻灯的小课桌上，背着手安静地站在陈涛教授的身后，细细空空的牛仔裤，白色高领秋衣，加短款的深灰色休闲外套，干净又文气。 陈涛教授用三分钟时间做了个简洁且生动的自我介绍，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随后又介绍了一下洛浅宸，大五时放弃了临床保研的机会，跨专业考进了检验。陈涛今年的研究生有五个，三个本专业，一个临床，一个药学，鉴于检验与临床诊断息息相关，洛浅宸临床知识又颇为扎实，为了扩大同学们的知识面，陈涛这才决定让洛浅宸协助授课，以便在放映幻灯时偶有涉及到临床的知识可以让他代为串讲。 陈涛介绍完后，洛浅宸走到讲台前深深一礼：“学弟学妹们好，我会尽我所能把我所知道并且你们也想知道的知识以文字和图片的方式传达给你们，希望我的表现不会让你们失望。” 洛浅宸说完底下欢呼声尖叫声又齐齐涌了上来，甚至还有男生在下面吹口哨。 陈涛讲课时，洛浅宸就坐在电脑前放映幻灯，陈涛讲到肌酐血脂升高的各种临床表现时，洛浅宸走上讲台在黑板上画了个清晰的脑部结构，将人体的十二对脑神经逐一分析了一遍。还顺带提了下曾经和同学去实验室做小白兔的三叉神经分离实验，做到最后居然认不出三叉神经的乌龙事，最后引出了辨识十二对脑神经和相应神经症状是由哪些指标升高或降低时引起的巧记方法。 知其然时记下的东西一般都比较浅显，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后记下的东西往往既深且久。 洛浅宸在同学们的掌声中退回到电脑前，陈涛满意地点点头，复又走回了讲台。 课间休息的时候，教室里七嘴八舌的都是热烈的讨论声。 前面八卦陈涛的人比较多，后面八卦洛浅宸的人比较多，杨叙等人坐在最后一排听得尤其清楚。 “呀，学长长得好可爱，也好厉害。” “是呀是呀，我军训那会儿还见过他，原来是他呀。” “那个时候就觉得他长得特好看，都快四年了，感觉没什么变化似的，真让人羡慕。” “他叫什么名字啊？” “洛浅宸” “呀，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临床转到检验呢？” “对呀对呀，他都已经有资格保研了，又不是怕考不上，为什么要受那个罪来考检验，说不通啊！” “听说好像是在临床学院名声不怎么好，实在过不下去才转到检验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男朋友是学临床的，洛浅宸可是他们学院出了名的话题王子，不过因为不是同届，他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反正听说洛浅宸极不受男生的待见。” “啊？！这分明就是□裸的嫉妒！学长好可怜！” …… 杨叙看看正在黑板前给陈涛教授排版的洛浅宸的背影，眼神有点落寞，临床学院的话题王？真的是因为名声不好过不下去才转到检验的吗？ 洛浅宸，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故作矫情无病□，有时候觉得你不卑不吭皎洁出尘，有时候又觉得你慎小慎微冷淡疏离，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的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 洛浅宸十一点回到宿舍时，杨叙出去打电话了，赵萧从床上跳下来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好样的！学长就是学长，真厉害！” 对面床上的陈张纪三人也纷纷向他比了比大拇指。 洛浅宸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洛浅宸拿着洗漱用品出去时，刚要开门，杨叙就推门进来了，洛浅宸猝不及防地被门撞了一下，踉跄着往后退时，杨叙及时拉住了他。 杨叙以前一直觉得洛浅宸看着特瘦，不想他竟真的这样瘦，他的胳膊他一只手就能环过来。 洛浅宸这样子被杨叙拉着，觉得有些不自在，挣动着手臂想将胳膊从他的手里解脱出来。 杨叙看到洛浅宸一脸难为情的样子，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冷战”了两个多月，突然一下这样亲热，的确怪怪的。 杨叙缓缓放开他的胳膊，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尴尬。 洛浅宸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杨叙意识到后忙给他让了路。 洛浅宸回来后宿舍已经熄灯了，因为明天一早要去主校区参加拔河比赛，陈张纪三人今天也破例没有再玩电脑。洛浅宸摸黑将洗漱用品放回了桌子底下，回身时猛地一下撞到了椅子背上。 洛浅宸低低一声痛呼，杨叙心神一颤，想也没想地就摁亮了手机，虚则为发短信，实则为给他照明。 杨叙打字的时候，一直举着手机，待洛浅宸爬上了床才缓缓把手放下来。 杨叙在手机上打的那行字是：学长，你今天的课讲得很好！ 但他不好意思发，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说过一句话，发过一条短信了，甚至连点头微笑这样的表情都没有再出现过，突然发这样一条短信过去，真的好难为情。 杨叙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摁了发送键，要冰释前嫌，要打破僵局，必须要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谢谢！” “学长，你今天的课讲得很好！” 杨叙和洛浅宸发给对方的短信在同一时间传达，他跟他说谢谢，表示他知道方才他举着手机是为了给他照明，他一定也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给他发这条短信吧？ 杨叙一时开心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对面床的赵萧猛地扔过来一句：“大晚上的，你傻笑什么呢，抽风了吧？” 杨叙的脸忽地一下从面皮红到了耳根，极难得地做了一回不吭声的软骨头，换做平时早跟赵萧掐上了，现在却无疑是词穷了，他一定听到了吧，丢死人了！ 第6章 元旦那天，杨叙组织宿舍的人出去聚餐顺便去唱KTV，赵萧在一旁不住地怂恿：“杨叙，给学长打个电话吧，今天全校放假，他肯定有时间。” 陈军武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人多吃饭才热闹。 杨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么长时间，除了每天晚上在宿舍和洛浅宸见一面，和偶尔一次的生化检验课上听他讲讲课，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虽然那天晚上他们互发短信过后，心理上惬意自然了不少。杨叙现在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可以和洛浅宸见一见，他也能感觉到他对他没有以前那样排斥和拘谨了，但他们在面上还是一直都不温不火的，话也没怎么说过。 杨叙有点拉不下脸来给洛浅宸打电话，只能跟赵萧打商量：“你打吧。” “我打就我打。”赵萧连续给洛浅宸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杨叙只得悻悻地放弃了。一行五人打车去了南街有名的自助餐厅比萨烤肉城，60元一人，学生证可打九折。 杨叙做梦也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洛浅宸。西装革履，秀气彬彬地和一个漂亮女生站在一起，对陆续进门的宾客弯腰行礼：“欢迎光临！”对吃饱喝足的宾客弯腰行礼：“顾客慢走！”顺便给他们分发传单。 杨叙他们进来时，洛浅宸片刻的惊讶过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红着脸和身边的女生一起朝杨叙赵萧等人弯腰行礼：“欢迎光临！” 杨叙面色极不自然地领着震惊不已的四人往里走，服务小姐及时地跟了上去。 “杨叙，学长怎么会在这儿？” “没看出来是在工作吗？” 赵萧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出来了，他穿西装的样子好清秀，感觉比那个女的还好看。” 杨叙没有说话，一行人在大厅偏左一点的大圆桌旁落座后，赵萧又凑上前来说：“我们要不要去叫学长过来一起吃？” “既然是在工作，肯定没时间来吃饭。”杨叙说完就去吧台那儿点了些啤酒。 陈军武三人拿了各自喜欢的餐点饮料回来后，换杨叙和赵萧去拿了，赵萧正选得起劲时，杨叙忽地冲他耳语道：“一会儿，你去问问他几点下班？” “谁？” “洛浅宸。” “干什么？” “先问了再告诉你。” “你自己怎么不去？” “你这顿饭我请了。” “成交！” 等到杨叙的第二瓶啤酒见底，赵萧才从洛浅宸那儿回来，两人借着取餐的缘由又离开了一会儿。 “终于问出来了，这儿是两班倒，学长十点来的，四点下，相当于是负责午餐时间。” 十点到四点，意思是他要一直这样站六个小时，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杨叙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 “杨叙，说吧，你打算做什么？” “既然是元旦，就该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一次，不能一起吃饭，一起去唱KTV还是可以的。” “哈，我猜得果然没错，可是我觉得学长不会去。” “所以这就要靠你们了，我很看好你们，尤其是你！” 赵萧蓦然觉得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实在不行就绑架算了。” …… 一月的天气格外凉，他们五个在比萨烤肉城的外面等了半个时辰，见大伙儿实在冷得慌，杨叙索性让陈张纪三人先打车去百盛KTV把包厢订上，就留了赵萧和他一起等洛浅宸。 洛浅宸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赵萧去对面大厦里上厕所时出来，杨叙见他转身就要往左走，跺跺脚硬着头皮跑上前去叫住了他：“学长！” 洛浅宸停下来，路人也纷纷侧过头来看。 杨叙个子本来就高，加上一身帅气的黑色大衣，显得成熟且稳重，反倒是洛浅宸，白色运动鞋深蓝色牛仔裤棕色毛线外套和纯白色的长条围巾，背后还有个大大的帽子，怎么看都不像比杨叙大两岁的样子。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杨叙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学长，和我们去唱KTV吧。”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步踏出去了，他杨叙也可以蜕变成一个无赖：“你先不要忙着拒绝，因为你拒绝我们也不会答应。纪然他们已经去订包厢了，并且你若是不去，我就……我就……” 就怎样？洛浅宸眉心突突突地跳了两下，很不好的预感。 “你若不和我们一起去，我就不让你走。”杨叙又是一把整个就握住了他的胳膊，杨叙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他穿这么厚的衣服他还是能一手就环过他的胳膊？ 洛浅宸有点无语，他不明白为什么杨叙突然又肯和他说话了，并且还是这样孩子气的话。 “杨叙，你们去吧，我不喜欢去KTV。” 这算是洛浅宸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他们第一次说谢谢，你好，对不起，我叫什么什么之外的话。杨叙心里很是激动，突然特别想和他说话，想把以前没说的少说的都补回来，由此更加坚定了杨叙要带他去KTV的想法。听说音乐能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一个人隐秘的内心，杨叙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要去接触他，了解他，想要知道他内心的一些想法，劝说的话不经大脑，直接就蹦了出来：“学长给个面子吧，你都来我们宿舍三个多月了，一次都没有和我们一起聚过，好歹同在一个屋檐下，你这样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以后有机会再聚吧，今天先算了。” “以后有没有机会谁也说不准，不管怎样，今天先去，若是你实在不喜欢，我们早点回去就是，你看这样行吗？” 洛浅宸被杨叙磨得有点手足无措了，他挣不开他钳制他胳膊的手，也不知道拿什么理由来回绝他，突然觉得好累，累得他连话都不想说了，更别提绞尽脑汁地去与他争执。 彼时陈军武给杨叙打了个电话，杨叙左手接电话，右手还紧紧握在洛浅宸的胳膊上，洛浅宸看着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就觉得头疼，真不知他为何突然之间变得这么难缠了。 杨叙挂了电话向洛浅宸微微笑道：“军武说他已经订好包厢了，我们等赵萧回来后直接打车十分钟就能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洛浅宸看到赵萧过来，立即明白自己真的是非去不可了，若说杨叙是突然之间变得难缠，那么赵萧就是一直都那么难缠，并且杨叙要再不松开他的胳膊，要不了多久就该缺血坏死了。 赵萧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现在走吧，车在街对面，我已经找好了。” 杨叙点点头，拉着洛浅宸就要走，洛浅宸握住他箍在他胳膊上的手，颇是有点痛苦的说：“你先松手。” “你答应去我就松手。” 洛浅宸差点没背过气去，说得好像决定权还在他手里似的，但事已成定局，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住，肯定不能太不识抬举，可他还是要最后争取一点自己的权力：“如果我要早走的话……” “我送你。”杨叙及时地截住了他的话。 洛浅宸猛地咳嗽了一声：“不用，只要我想走时能走就行。”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心血来潮的不在少数，若是突然决定要玩个通宵，他可没有那个精力奉陪。 “学长放心，明天是周末，我和杨叙要去师大陪女朋友逛街，今天晚上肯定得好好休息，会有分寸地把握时间的。”赵萧信誓旦旦地向洛浅宸保证，杨叙突然觉得赵萧的嘴很欠，什么不提，偏偏提这茬，“女朋友”三个字听在他耳里不知为何觉得非常刺耳。 杨叙神色潸然地松开了洛浅宸的胳膊，明天又要去师大了，像做任务一样，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陈军武他们定的是可以容纳十来个人的大包厢，说大包厢有感觉，还能管晚饭。 提到晚饭，杨叙这才意识到洛浅宸或许连午饭都还没吃。 杨叙借口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到外面去买了些水果糕点瓜子饼干糖和饮料，装了满满一大塑料袋。 杨叙回来时，张天成和纪然赵萧正在嚎“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陈军武在找歌，洛浅宸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最靠边的沙发上盯着屏幕上的歌词发呆。 第7章 杨叙轻轻走过去在洛浅宸身边坐下，将一塑料袋的吃的搁在沙发前的玻璃矮几上，一样一样地往外拿。 “学长，先吃点东西吧？你要吃什么，薯片，熊仔饼，巧克力还是……” “不用杨叙，你自己吃吧。” “我一个人哪吃得了，并且中午还吃得那样饱。” 那你还买这样多？洛浅宸偏头看了看正在努力撕嚎的几个人淡淡道：“不是还有他们吗？” 杨叙悻悻地低下头，一只手举起来抵在额角来来回回地蹭，声音有点低落：“学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特别讨厌我是吗？” 洛浅宸觉得有点冤枉，明明是你特别讨厌我好吧？但这话却是不能这样说，不然杨叙又会以为他是在装无辜装可怜。 “没有，我觉得你们宿舍的人都很好，我很感激你们。” “学长好虚伪！” 洛浅宸难堪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仿佛他说什么都有目的都是错一般，所谓说多错多，原来也不过如此。 “在学校，宿舍就相当于是我们的家，宿舍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家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宿舍当成家，自由自在地做你自己的事。中午能回来睡睡午觉，晚上能早些回来，能和我们一起吃喝玩乐。我们不怕你的打扰，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是一个互相打扰的过程。可是学长你，永远都表现得那么客气和拘谨，只许我们打扰你，决不让自己打扰我们。这样真的好像我们在欺负你一样。并且你对赵萧陈军武他们虽算不上亲近，但起码你还会和他们说话，还会对他们微笑。可是对我，你总是一副生怕不能避而远之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你难受成这样，甚至为了躲我，早上五点就起了，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杨叙感觉喉咙堵得发酸，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双手撑在膝盖上抱着头深深地呼吸。 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做到这个份上，这样子低声下气，这样子无语凝咽，这样子满腹委屈，也这样子无可奈何…… 洛浅宸看着杨叙哀伤的侧脸，似是有点明白了，原来那次他说要和他谈的是这件事吗？原来他是这样认为的，难怪他会觉得自己是在故作可怜。 以前，不分彼此是错，如今，事事分明还是错。以前尝够了寄人篱下的苦，如今有自知之明了也并不见得就有多好的效果。 所以周子洋，你说错了。 杨叙没有再说什么，洛浅宸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着坐了许久，直坐到陈军武等人嚎累了过来抢吃的，尴尬的气氛才在不知不觉间融化。 “室长，真够意思啊，买这么多好吃的！”张天成拿起一块德芙，猛地一口咬掉了一半。 “留瓶凉茶给我，嗓子都吼哑了！”正在选歌的纪然朝这边大喊了一声。 “诶，别抢我的薯片！” “哇塞，居然还有草莓和香蕉，太丰盛了吧，可是草莓没有洗怎么吃啊？” “拿厕所去洗呗。” “我不洗，谁要吃谁洗。”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整得乱七八糟。 赵萧又把袋子扒拉了一遍：“先喝可乐吧，杨叙，买纸杯了吗？” “一群猪！中午才吃撑，这么快又饿了？！”杨叙愤愤地抱怨了一句，顺势拿了牛奶，两块德芙巧克力，两根香蕉，一袋熊仔饼和一个法式甜甜圈塞在了洛浅宸的怀里，也没看他的表情和反应，拿了两盒草莓匆匆忙忙地就出去了。 杨叙洗草莓回来时，洛浅宸正在拆牛奶盒的包装，方才杨叙塞给他的那些吃的正整整齐齐地堆在他面前的矮几上，没有一个人去染指。难得陈军武他们今天表现这样好，杨叙大方地赏了他们一盒草莓，然后把另一盒搁在了洛浅宸的食物堆里。 杨叙一本正经地坐回到洛浅宸身边，在他刚要喝牛奶的时候，立即将那个法式甜甜圈的包装袋撕开一角后递给他：“不能空腹喝牛奶，学长学习这样好，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只是忘了。”洛浅宸微笑着接过那个面包，他是真有点饿了。 杨叙注意到他没有再说谢谢，感觉跟喝了一罐蜂蜜似的，从心底一路甜到了嗓子眼。 洛浅宸吃一口面包就一口牛奶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杨叙的注意力，不似常人吃完一口面包后再喝牛奶，而是咬一口面包含在嘴里不嚼再吸一口牛奶两相混合后再咽下去，于是脸颊会微微向外鼓起，显得特别饱满。 这是杨叙第一次看见洛浅宸吃东西，实在，实在是太可爱了！感觉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但那面包和牛奶都是有限的。于是洛浅宸吃完面包喝完牛奶，杨叙连忙又给他递了支刚剥好的香蕉过去。 洛浅宸为难地摇摇头：“你吃吧，我饱了。” 杨叙咬一口手里的香蕉说：“那你吃草莓，草莓不占胃。” 此时洛浅宸的手机忽然响了，手机铃声是徐良的《后会无期》。 “等不到风中你的脸颊，眼泪都美到很融洽；等不到掩饰的雨落下，我的眼泪被你觉察；等不到你的雪月风花，我们的爱也有时差；等不到不经意的牵挂，却没出息的放不下。你说陪我到某年某月某天，却把我丢在某日某夜某街，错的并不是你，而是全世界……” 洛浅宸拿出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杨叙偏过头去看，是一个“138”打头的号码，没有编辑姓名，应该是不认识的人，所以洛浅宸一定是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 等手机里唱到“我把记忆都翻遍，却没有发现，我们约好的明天……”时，手机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机了。 洛浅宸抬起头来吃了一颗草莓，微笑着对杨叙说：“很好吃……” 杨叙觉得他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原因，只笑着将那盒草莓整个递给了他：“好吃就多吃点。” 洛浅宸点点头，又连续吃了五六颗。 杨叙看着他低头认真吃草莓的样子，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还有点湿润。杨叙没来由地觉得有点难受，抢过他手里的草莓盒，随手往桌上一扔：“别吃了！” 洛浅宸尴尬地望着他，杨叙适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道歉：“学长，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草莓吃多了……伤身……”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说多吃点的是他，说不能多吃的也是他，杨叙自己都凌乱了。 第8章 “哎呀呀，我说你们是来K歌的，还是吃东西的？杨叙，你唱歌好听，你来唱一首。”纪然随着音乐的节拍，朝杨叙摇头晃脑地喊了一句。 “我们四个都唱了两个时辰了，杨叙，你和学长也唱下呗。”赵萧过来拍拍杨叙的肩，话却是对洛浅宸说的。 洛浅宸勉强地笑笑：“我唱得不好。” “又不是专门唱歌的，唱得不好是正常。” “就是，再说还有原声，实在不行模仿一下也是可以的，重要的是发泄。” “反正无论怎样，你们至少都得唱一首。” “难得来一次，不要这么扫兴嘛，杨叙，学长不好意思，你们就合唱一首好了，反正你脸皮够厚，又不怕出丑。” “不要合唱，合唱太没劲了，对唱才有意思。” …… 一堆人围过来，边嗑瓜子边怂恿他们起来唱歌。 杨叙牵牵洛浅宸的衣袖：“今天肯定是推不过了，我可以和你对唱。” “对对对，我来给你们点歌，要不唱《黄梅戏》怎么样？最最经典的双人对唱曲目哦！” “滚一边去，学长又不是女的。” “有什么关系，杨叙也可以唱女的啊，是吧，杨叙？” 杨叙嘴角轻轻抽了一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谁叫自己想跟他对唱呢，他不想唱女的难道洛浅宸就想？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学长，怎么样？杨叙都答应了，你唱男声，他唱女声。” “学长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纪然，快，点《黄梅戏》！” 洛浅宸突然小声说了句：“换首歌吧。” 杨叙与他离得近，听他这样说，立即点了点头：“你说换什么歌？” “随便。” 杨叙立马明白他是不想唱《黄梅戏》，说老实话他也不想，要学里面那个女声依依呀呀地夫妻双双把家还，以后肯定会被赵萧他们损得连骨头都不剩。 《黄梅戏》的前奏一起，杨叙连忙过去摁了暂停，但KTV里男女对唱的歌曲并不多，杨叙手指在屏幕上刷刷刷地乱划，终于找到了一首周华健和齐豫合唱的《天下有情人》。 赵萧等人将洛浅宸拉起来与杨叙推到了一起。 MV画面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神情特别严肃，甚至还有点小小的紧张，半点MV里情深意浓的味道都没有，然而歌声响起来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屋的人。 （合）爱怎么做怎么错怎么看怎么难怎么教人死生相随 爱是一种不能说只能尝的滋味试过以后不醉不归 等到红颜憔悴 它却依然如此完美 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才能够体会 （合）爱是一朵六月天飘下来的雪花还没结果已经枯萎 爱是一滴擦不干烧不完的眼泪还没凝固已经成灰 等到情丝吐尽 它才出现那一回 等到红尘残碎 它才让人双宿双飞 啊…… 有谁懂得个中滋味 （男）爱是迷迷糊糊天地初开的时候 那已经盛放的玫瑰 （女）爱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只因为 爱过的人不说后悔 （男）爱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轮回 不管在东南和西北 （女）爱是一段一段一丝一丝的是非 教有情人再不能够说再会 （合）教有情人再不能够说再会 荡气回肠的尾音结束后，一屋人纷纷鼓掌喝彩：“天呐，什么叫绝配，这就叫绝配！” “杨叙，你装娘们儿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真看不出来啊！” “唱得太他妈好了！” “原来学长唱歌这样好听，学长再单唱一首吧。”赵萧朝杨叙使了使眼色，杨叙立马明 白过来，拉着洛浅宸到点歌台：“我觉得你唱歌很好听，你选一首自己喜欢的，就当是给自己一次放松的机会。” 杨叙说完就退回到沙发上，洛浅宸回头，一屋人纷纷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赵萧还冲他比了一个“OK”的姿势。 洛浅宸无奈地笑笑，点了首林志炫的《烟花易冷》，悲伤的配乐悲伤的MV更悲伤的是歌词里的意境：“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洛浅宸唱歌时把手机落在了沙发上，“138”打头的那个号码再打电话过来时，杨叙直接帮他摁掉了。 不过杨叙摁了才不到十秒钟，电话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来了。杨叙再摁它再响，它再响杨叙再摁，这样你来我往了三四次，杨叙终于受不了那个“38”的没完没了了，这年头的垃圾电话就跟嚼过的口香糖一样黏人。 杨叙到底还是拿着电话到门口摁了接听，如果让他知道是某个某个公司获奖啊中彩啊领奖品啊什么的，杨叙一定会恶狠狠臭骂他一顿。 杨叙刚把电话放到耳边，就听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年轻男声：“小宸……” 杨叙浑身一震，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谁？” “嘟嘟嘟……”对方把电话挂了。 杨叙心事重重地回来时，洛浅宸正唱到最后的：“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杨叙听着洛浅宸落寞低沉的歌声，看着他染满忧伤的侧脸，忽地有点明白他方才为什么不接那个电话也不肯直接摁掉了，他是在故意制造无人接听的假像。 那是个没有编辑姓名的号码，同时也是洛浅宸烂熟于心的号码。那个给他打电话的男生，声音很忧伤，他叫他“小宸”。 杨叙手里握着的电话一阵颤动过后，杨叙手指不经意地一划，不想却把刚收到的一条短信翻开了：“洛浅宸，周子洋阑尾炎住院了，明天做手术，如果你还有点良知，就来医院看看他吧，给我发个地址，明天我去接你。” 发件人：徐帆。 杨叙默不作声地将洛浅宸的手机放回了沙发。 洛浅宸下来后，杨叙又上去唱了首《一句一伤》，他唱歌的时候不经意地注意到洛浅宸在看自己的手机，他一定看到那条短信了，并且应该也知道他看了他的短信，接了他故意不接的电话。 徐帆，周子洋，还有那个叫他“小宸”的年轻男人……他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不，即便是现在也知道得微乎其微。 洛浅宸，要到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真正的认识你？ 第9章 次日下午，杨叙坐在淑女坊外面的长凳上等正在里面试衣服的白雪歌，忽地收到一条短信：“您好，我是洛浅宸，这是我的新号码。 ：）” 一看称呼就知道是群发短信，省时省力。 可他为什么要突然换号码，若是因为昨天那个“38”的电话和徐帆的那条半是教训半是请求的短信，那么是不是就表示他不想再和那些人联系。徐帆说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的话就来医院看看他，他是去了还是没去？ 白雪歌过来让杨叙帮她看衣服好不好看，见他一直低头打手机，忙凑过去看，杨叙正在编辑洛浅宸发过来的那个号码的姓名。 “洛浅宸？！”白雪歌一脸吃惊道。 “你认识他？” 白雪歌慌忙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 杨叙点点头，将手机放进兜里，去收银台付完钱，被白雪歌挽着从淑女坊出来时，白雪歌忍不住又问道：“杨叙，那个洛浅宸，我没听你提过，他是谁？” 杨叙皱皱眉，随口答道：“我们学院新来的研究生。”不知为何，杨叙并不想把洛浅宸就住在他们宿舍的事告诉白雪歌。 “但是你才大四，怎么会认识研究生的？” “他是我们一个老师的研究生，给我们上过几次小课，有些时候需要请教他一些问题，所以留了联系方式。” “仅此而已？” 杨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白雪歌买完衣服又去买鞋，买完鞋又去买包，杨叙完全升级成了人肉取款机，这一趟街逛下来花了他五六千。 白雪歌深情款款地说要好好的报答他，决定晚上出去和他开房，吓得杨叙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逃回了学校，连赵萧都没有通知。 杨叙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意外地发现洛浅宸的书包正工整地放在椅子上，由此说明他中途肯定回来过，并且应该没有再出“远门”。 杨叙兴致冲冲地在宿舍楼道里来回找了几圈，都没有见到他。杨叙悻悻回到宿舍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给洛浅宸发了一条短信：“学长，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图书馆看书，怎么了？” 杨叙对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字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快速打下一行字：“你在几楼，我也想来上自习。” “五楼，刚有几个人走了，要我帮你占座吗？” “嗯，谢谢！” “不客气。” 杨叙以飞一般的速度跑去水房洗了把脸，然后拿着一本厚厚的《临床外科学》就冲出了宿舍。 图书馆五楼的自习室里有十几张宽宽长长的桌子，每张桌子较长的一侧有四把椅子，可以两两面对面地坐八个人。 杨叙一口气爬上五楼后，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平复了许久的气息这才一脸镇定地走进了自习室。 洛浅宸坐在墙壁一侧最靠后门的位子，低着头正在笔记本上写字。 自习室里的暖气很足，洛浅宸只穿了件穿白色的高领毛衣，外套脱下来搭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可是他的对面，斜对面和左手边都有人，哪有给他占位子？ 洛浅宸似是感觉到杨叙的目光，抬头果然就见他动也不动地站在自习室中间，高大帅气，特别显眼。 洛浅宸伸手指了指他左手边的左手边的左手边的位子，桌面上只摆着一个黑皮笔记本，是洛浅宸给他占的座位。 杨叙朝洛浅宸点点头，缓步走过去，在那位子上坐下了。 洛浅宸见他坐下，立即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笔记里。 杨叙觉得有点憋屈，图书馆这样的座位，隔两个人就等于隔了两座大山，并且出门时他走得太过匆忙，连笔和纸都没带，却是不好意思去问洛浅宸借，说了要来上自习，怎么会连笔都不带？ 洛浅宸只能硬着头皮看书，看了半天觉得什么都没看进去，百无聊奈时拿起洛浅宸的那个笔记本翻了翻，密密麻麻记的全是临床的笔迹，事无巨细，知识全面且条理清晰。他的字很好看也很特别，圆圆的有点楷体又有点宋体的感觉，看着特别舒服。 洛浅宸一页一页特别认真地往后看，越看越觉得精华，越看越奇怪洛浅宸这样扎实的临床功底为什么会觉得学临床有压力，并且他是一个那样珍爱手术刀的人，他对临床的喜欢绝不会亚于他。 杨叙翻到某一页时一眼就注意到最顶端的上方有一行用黑笔划了许多遍的红笔字，或许是由于时间过久表面墨碳蒸发的缘故，依稀还能辨出那些模糊的字体：“我们的爱恋，即使情深似海，也要孤独一生！” 杨叙的大脑有了短暂的空白，我们的爱恋，即使情深似海，也要孤独一生！ 杨叙轻轻合上那本笔记，偏头看了洛浅宸一眼，坐他旁边的那个男生刚好起来要出去上厕所，杨叙也站起来出去了。 洛浅宸旁边那个男生回来后拿起书和衣服就走，洛浅宸有点奇怪，抬头这才看见杨叙抱着厚厚的《临床外科学》和他的笔记本站在他的斜后方，微笑着向那个男生道谢：“麻烦了！” “没事！”男生豪爽地笑笑，搬去了杨叙的位子。 杨叙自在洛浅宸身边坐下后，就一直将左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定定地看洛浅宸认真看书做笔记的样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洛浅宸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终于忍不住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推过去：“你不是来上自习的吗？怎么不看书？” 杨叙取过洛浅宸手里的笔刷刷在纸上写：“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杨叙写完还不忘把笔放在了纸上，洛浅宸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带笔，可为了图省事自己也只带了一支。 “如果我能解答，当然可以。”洛浅宸写完也学着杨叙把笔搁在了纸上。 “学长谈过恋爱吗？” 洛浅宸怔了一瞬，本来以为他要问他什么医学问题，却原来是问这个，无奈承诺在先，也不得不如实作答了。 “嗯。” “学长爱她吗？” 洛浅宸看着那个“她”又是一怔，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正常人眼里的感情不就该是那个“她”吗？也只有他这样的异类…… “杨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是和不是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那算了吧，只是随便问问，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这样的问题，除了是就是不是，杨叙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答案，只当是洛浅宸委婉的推辞，他也不好强人所难，过分八卦地去打听他的隐私。 洛浅宸没有再写，杨叙也没有再那样看他，两个人各自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书。由于杨叙没有带笔，洛浅宸的那支笔一直就搁在中间，谁要在书上本上做标记谁就拿来勾画几笔，末了又放回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第10章 杨叙忽而觉得他与洛浅宸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还是蛮相似的，比如他们都喜欢歌词意境比较深远的歌，比如都不太喜欢麻烦。杨叙上课和上自习，多是能不带书包就不带书包，能少带本子书和笔就一定不肯多带，原来洛浅宸也一样，不过他每天早上出门都会背一大书包东西，着实让他有点费解。 “学长，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洛浅宸这次学聪明了：“看你问什么了？” “迷走神经单侧受损和双侧受损后的症状怎么区分？” 洛浅宸自嘲地笑了笑，原是自己想多了。 洛浅宸在纸上画了一个大致的人体神经结构图，把与迷走神经相连的反射器官和组织一一都标上了记号，然后逐一分析分解。 宏大且条理分明的结构图清晰地印在杨叙眼里，真叫他多日来郁积的疑惑一下子就茅塞顿开了。 “阅君一副图胜看半年书！” “过奖了！” “学长，我看你那本笔记做得特别好，可以借我看一段时间吗？” “嗯，只是有些乱，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我也是这样想的。” 洛浅宸没有再回他，杨叙兀自拿笔又写了一行字：“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嗯。” “学长是每天都会来上自习吗？怎么我一次也没见过你？” “不，只有周末才会来。” “难怪！”杨叙撇撇嘴，好可惜，四个月十六个礼拜三十二天。 “对了，你今天没去师大吗？” “去了，可是好没意思，纯属浪费时间和金钱。” 纯属浪费时间和金钱，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算是自作自受。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洛浅宸觉得杨叙的女朋友有点可怜。 “你不喜欢你女朋友吗？” “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觉得在一起还算合适就在一起了。” “嗯。” “学长一定觉得我对待感情特别随便吧？可我没有过‘情深似海’的体会，学长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指导，也好让学弟我少走些冤枉路？”杨叙一脸虔诚地望着他，仿佛航海员看到指路灯塔一样充满了希冀。 说得好像他特别有经验似的，其实他不过是一出失败棋局里的一颗弃子，有的不是经验，而是教训。 “杨叙，我没什么可指导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女朋友应该很喜欢你，你该尊重她的喜欢。”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真的好纠结！” “若你喜欢她，那就一心一意只为她好，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若你不喜欢她，那就尽早让她知道。” 杨叙默默在心里把那句话念了一遍，微笑着在纸上写：“学长，一会儿我请你吃晚饭。” “为什么？” “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我该好好谢你。” “不用，我什么都没做。” 杨叙见他表情坚决，也没有再坚持：“那算了。” 洛浅宸笑笑，继续看书。 杨叙没有再打扰他，两人又安静地学了一个多小时。杨叙以“好饿，该吃晚饭了。”为由吵着洛浅宸去食堂，期间没有再提请客的事，洛浅宸稍稍有点安心。 人满为患的食堂，拥挤异常，几乎是座无虚席。 杨叙和洛浅宸在食堂里转了大半圈，终于见一对情侣端着盘子离开了，杨叙让洛浅宸坐下占位子，他去打饭。洛浅宸把饭卡递给他，杨叙怔了一瞬，微笑着接过去了。 杨叙端着一大托盘食物回来时，见洛浅宸正准备起身给一个端着一大碗汤的女生让位子，并且洛浅宸对面“属于”他的位子已经被另一个男生坐了。杨叙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托盘往桌上一放，单手摁在洛浅宸肩上不让他起来。 杨叙沉着脸对那个正忙不迭给洛浅宸道谢的女生说：“对不起美女，先来后到，我们兄弟两好不容易才能一起吃顿饭，麻烦你们先去别地儿看看。” 那女生柳眉一挑：“是你弟弟自己说我们可以先坐这儿的。” “那也是因为你向他保证说我回来你们就离开，说句实在话美女，找座位打饭打汤这样的事交给男朋友办就行了，你这样辛苦也不觉得委屈？”杨叙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对面那个稳坐如山的男生一眼，女生闻言眼一红，把汤碗往桌上一放，跺跺脚跑开了。 男生慌忙起身朝杨叙恶狠狠地放话道：“你给老子走着瞧！”随即转身追那女生去了。 杨叙讥笑一声道：“随时奉陪！” “杨叙，我看人那样多，以为你没有这么快回来，所以才……” “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杨叙说着愤愤不平地在洛浅宸对面坐下。 “知道什么？” “对方是个美女，你自然不好意思拒绝。”杨叙把托盘里的米饭和粥端出来在自己和洛浅宸面前各摆了一碗，盘子里就还剩下两荤一素一汤，其实是相当丰盛了。 杨叙把筷子勺子递给他，洛浅宸接过来小声道：“我没有那样想。” 杨叙低着头闷闷地笑出声来：“在我们这儿，男生不会问男生让座，更不会问女生让座，但是女生却非常喜欢问男生让座，所以其实跟你没有关系。不过，我觉得刚才那个女生挺可爱的。” 洛浅宸有点奇怪，杨叙方才还对那女生不留情面，如今又觉得人家可爱，他是不是哪根神经不对头？ 杨叙喝一口粥，望着洛浅宸的眼睛，笑呵呵道：“她说你是我弟弟。学长，你说是我看起来太老还是你看起来太小？” “是她今天出门忘了戴眼镜。”洛浅宸挑了点茄子到碗里就饭吃，有点郁闷为什么总有人说他小，虽然他算不上高，但一米七八的身高也不算太矮吧？ 杨叙闻言笑得更欢了：“学长其实也挺幽默的嘛。” 洛浅宸不以为然道：“是你笑点太低。” “俗称笑神经过于发达吗？” 洛浅宸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夹了点茄子到碗里，杨叙见他总吃茄子，以为他特别爱吃茄子，借口去上厕所的时候又买了一盘鱼香茄子回来。 洛浅宸看看杨叙手里那满满一大盘的鱼香茄子再看看桌上还剩大半盘的素烧茄子，有点坐过山车的感觉。 最后的结果是，洛浅宸再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鱼香茄子后又喝了半碗粥和半碗汤就怎么也不肯吃了，直接导致杨叙彻底吃撑了，史无前例的撑。 只是因为洛浅宸方才问他为什么又买茄子时他不好说是专门给他买的只能说他自己不仅爱吃肉还特别爱吃茄子。然后他就开始表演吃肉秀和吃茄子秀，由于不能空口吃菜，于是杨叙的米饭和洛浅宸没有吃完的米饭都被他当成下菜饭吃了个干干净净，末了由于太渴，把粥和汤也喝了。 洛浅宸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大胃王！杨叙这一顿够他吃三天。 两人吃完晚饭后往图书馆走时，杨叙突然拉住洛浅宸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鼓鼓的还特别硬。 洛浅宸手心一跳，望着杨叙一脸痛苦不跌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撑的啊，吃自助都没这么撑过。” 洛浅宸头上一群乌鸦飞过：“你都这么大了，吃饭还能吃撑？” “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吃得确实很多啊。” “我以为你平时就吃那样多。” 这回轮杨叙满头黑线了：“如果每次都吃那样多，我现在就该是座山了。” 洛浅宸赞同地点点头：“可你不是说你挺喜欢吃肉和茄子的吗？” 杨叙实打实地做了一回吃黄莲的哑巴：“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吃撑嘛。学长，现在胃里好难受！” 第11章 杨叙的表情痛苦极了，洛浅宸终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方才他吃的时候米饭和肉都只是出处于压缩状态，经过汤啊粥啊胃液啊什么的稀释消化，现在定然膨胀得很厉害，如果不采取点措施，杨叙的胃会不会被涨破都不一定。 洛浅宸提议他去厕所催吐，杨叙死不答应，催吐实在是太恶心了。 万般无奈之下，洛浅宸扶着杨叙去了操场，此时操场上人少，在远处几个路灯熙熙攘攘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暗。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洛浅宸让杨叙把外衣的扣子都解了，一只手环过他的侧腰撑在他的背上，一只手贴在他的胃部隔着单衣以逆时针的方向由内而外至上而下给他揉胃。 杨叙舒服得直哼哼。 洛浅宸的手虽然软，但是特别有劲特别稳，很适合握手术刀，杨叙忽然有点难过：“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洛浅宸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了几下，每回这样的开场白之后他的问题都能出乎他的意料，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有什么直接问就是，不用刻意再询问一番。” “学长为什么不学临床了，别说是因为压力太大，因为学长你不会存在什么学习压力，你完全应付得了。” 洛浅宸咬紧下唇，斟酌了许久才慢吞吞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杨叙，那些事我想忘了，过去事已过去了，我来这里是想新生。” “可你因此而放弃了你的梦想。” 洛浅宸愕然，梦想，可不是吗？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母亲临终前的模样，虽然有点烂俗也有点老套，但他毕生最大的梦想确实是希望能做一名外科医生。 “学长，你这样做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只有什么能不能，我只是不能再在那里呆下去。” 杨叙感觉心有点疼，当年那个安静幸福着的人，那个那样爱惜手术刀的人，那个在临床前途无量的人，是什么逼得他这样坚决地不得不离开？ 杨叙也才意识到他以前对他的那些“怨恨”错得有多离谱，他其实不是故作可怜也不是冰冰冷冷他只是寂寞一个人，他独自一人离开了以前的一切，他的身边一直没有朋友。寂寞呵，在他们这样的年纪要如何才能耐得住？ “学长，我们做朋友吧？”杨叙就着洛浅宸正给他揉胃的姿势用力抱住了他，嘴唇刚好触及他的发梢，鼻息间满满的都是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杨叙的声音透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以后，以后我们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逛街，一起回宿舍，学长，我想和你做朋友……” 洛浅宸被杨叙抱得特别紧，两颗心之间只剩洛浅宸还没来得及从他胃部撤下来的手，并且是越来越紧，仿佛要将他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杨叙，你干什么？”洛浅宸使劲推他，却根本连着力点都找不到。 “抱你啊。” 洛浅宸有点生气了：“你发什么神经，快放手！” “你先答应我们做朋友我就放。” 又开始耍无赖了，洛浅宸偏头去透气的时候远远看到一对情侣沿着操场上的环形跑道慢慢走过来，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先松手。” “你先答应。” “……好。” “先拉钩。”杨叙说着伸手去钩他的小手指头。 洛浅宸都快被他气死了，却还是乖乖的任他钩住了他的手指头，然后杨叙傻乎乎地笑着放开了他。 对面的情侣搂抱着走过来时，总时不时地拿好奇的目光瞟杨叙和洛浅宸，杨叙大方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嗨！” 两人跟见了鬼似的匆匆忙忙地就走开了。 杨叙得意地回头去看洛浅宸，发现他已经转身走了，杨叙慌忙追上去拉他：“学长，走怎么也不叫我？” 洛浅宸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就非得要这样张扬吗？若是别人误会了……” “误会什么？朋友之间这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以前就常和赵萧一起来操场跑步的。” 洛浅宸望着杨叙一脸坦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心虚，是他自己不正常，所以才会疑神疑鬼的吧？杨叙的性取向很正常，朋友圈子也很正常，是他多心了。现在的他再也回不去以前了，他会不自觉地想杨叙抱他拉他的手会不会有别的意思，而那将是他最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有了一个朋友。 洛浅宸许久都不说话，杨叙单手搭在他肩上微低着头与他对视：“学长，你方才说的误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洛浅宸躲开他的目光，迅速转移了话题，“你胃不疼了？” 杨叙重重点了点头：“不疼了，可是感觉还是涨涨的。” “你就知足吧，你吃那么多胃没涨破已经不错了，再沿操场走十圈估计就没什么事了。” “你陪我一起走吧？” 洛浅宸摇摇头：“我要回去看书了，你自己慢慢走会更有效果。” “一个人走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会很没劲，肯定不到两圈我就坚持不下去了，学长好人做到底就再陪我走走吧，怎么着我也算是你的半个‘病人’吧？” 洛浅宸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临床医生，所以许是那个“病人”的自称，杨叙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有点动摇的意思，趁势劝说道：“并且方才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说好的要一起散步，学长不可以这样随便地就背信弃义。” 杨叙又好说歹说了许久，大道理说了一通又一通，洛浅宸都有点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专门策划冤案的，什么样的罪名都能往他身上扣。 洛浅宸最终还是妥协了，陪着杨叙在操场走了十圈，直走得两个人都起了一身薄汗，杨叙又拉着他到操场中央的绿茵地上乘凉。 两个人并肩坐在草地上看被霓虹灯照得半黑不明的天，洛浅宸忽地说了句：“城市的天空没有繁星。” 杨叙重重地嗯了一声：“我一直觉得这儿的夜晚和我们老家不一样，却不知道不一样在哪里，原来是因为这里看不到星星，学长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洛浅宸轻轻一笑：“星星只有在真正的黑夜才会出现。”而大城市永远不会有真正的黑夜。 杨叙听到他笑，觉得心里暖融融痒酥酥的直是舒坦，伸手环住他，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乐呵呵地笑：“学长，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你，好可惜，你都已经研一了。” 洛浅宸觉得这样的姿势有点别扭，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干咳一声道：“你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因为我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我觉得学长很温暖也很可爱，性格像我哥哥，样子像我弟弟。”杨叙说着又把脑袋歪在了他的肩膀上，洛浅宸再去推他的脑袋，杨叙先一步就握住了他的手。洛浅宸只得把肩膀往后缩，杨叙没料到他会突然往后，脑袋在惯性的作用下顺势向前，于是重心失衡，杨叙猝不及防地将洛浅宸压在了身下。 杨叙高大的身躯整个压在他身上特别重，嘴唇还似有若无地扫过了他的耳际，洛浅宸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用胳膊肘撞了撞杨叙的心窝：“起来啊，你好重！” 第12章 “哦，对不起学长，我这就起来。”杨叙说着双手撑在地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杨叙坐起来后，伸手去拉洛浅宸，洛浅宸避开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淡淡道：“我要回自习室了，你自己……” “我也回去！”杨叙迅速接住他的话，站起来跟着洛浅宸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两人又回图书馆上自习，期间一直没说过话，笔也只有那一支。也不知为何，杨叙去拿笔时洛浅宸也正去拿，两只手碰到一起时又不约而同地缩回去，这样反复了三四次，终于再也没人去动那支笔了。 杨叙见洛浅宸翻到新的一页时一直都没有再做标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自觉地回宿舍取笔去了，等笔取回来时，图书馆五楼自习室已经要准备关门了。 刚穿好外套的洛浅宸狐疑地望着气喘吁吁的杨叙，视线再触及他手里的一把笔时才知道他是回宿舍了而不是去上厕所。洛浅宸把桌子上的《外科学》递给他，淡淡道：“走吧，就快要熄灯了。” 杨叙伸手抓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时间过得……好快……还以为才八点。” 洛浅宸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他吃得太撑在操场上浪费的时间足足有两个小时，所以当然快了。 此后，杨叙再上自习时，都习惯带一大把的笔，红的绿的蓝的黄的，自动的转笔的，铅字的水彩的墨芯的装了满满一大笔袋，但却一直没派上用场，因为洛浅宸只有周末才会来上自习，并且他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忘记带笔。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杨叙借口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不适合长途颠簸，没有和赵萧一起去师大。 赵萧前脚一走，杨叙后脚就去图书馆占了座，然后心满意足地坐下来给洛浅宸发短信：“学长，我在图书馆五楼占了座，你要来上自习吗？” 半个小时过去了洛浅宸都还没给他回短信，杨叙又给他发了一条：“学长，图书馆今天占座的人很多，麻烦你来不来都尽快给我一个回复。” 洛浅宸一如既往地没有回他，杨叙连又续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只得无奈的放弃了。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只有周末才会来上自习，所以才这样巴巴地占了位子等他来，结果他却连电话都不接。 杨叙非常郁闷，一个人上自习，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走操场外长长的校道，一个人想如果是和他一起上自习，现在他们会做什么？ 真的是有点，不，是很想他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杨叙是在下午四点才收到洛浅宸的短信，真的是太太“尽快”了！ “杨叙，你晚上有时间吗？” “有。” “那你七点左右到津南路大悦城旁边的KFC来一下吧？” “难道说有免费的晚餐？” “嗯。” “那我不吃晚饭就可以来吗？” “嗯，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 …… 杨叙六点半就打车到了洛浅宸说的那个KFC的外面，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到他穿着一身工作服站在点餐台前微笑着给各色点餐的客人递餐，收钱，找钱，忙得不可开交。并且点餐台那儿总共有四个点餐区，洛浅宸那个区的人特别多，还全都是些形形□的时髦女郎。杨叙感觉胃里酸酸涨涨的，有点生气也有点心疼。 他是有什么难处吧，所以每天才会忙成那样？可他都已经是研究生了，用不着交学费，每个月除了国家补助还有和导师一起做课题得的钱，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会到需要不停做兼职才能生活下去的地步吧？ 七点整的时候，杨叙给洛浅宸打了个电话：“喂，学长我到了，就在门外。” “嗯，我现在出来，你等会儿。” 杨叙看到他微笑着跟身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然后点头致谢，末了就从侧门绕到了正厅。 外面这么冷，他又穿得那样少，还是别让他出来了吧？ 杨叙没等洛浅宸出来就自己进去了，径直走过去拉着洛浅宸到了人少些的角落，面上衣服上和头发上都凝着一层寒霜，像是在外面站了很久的样子。 洛浅宸狐疑地望着一脸不痛快的杨叙道：“你是不是早就来了？” 杨叙的声音显得有点委屈：“你又没说不可以早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早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看你对着那么多美女忙得挺开心的，不想打扰你。”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顾客是上帝，对着上帝，除了微笑，我们别无选择的好不好？” “那我也是上帝，怎么不见你对我也笑？”杨叙声音不自觉地说得有点大，引得许多顾客纷纷引颈观望。 洛浅宸轻轻瞪了杨叙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你也不嫌丢人，先坐吧，我去给你拿吃的，你要吃什么？” 杨叙撇撇嘴道：“我没吃晚饭，并且我胃口很大，其余的你看着办就行。” 洛浅宸点点头转身走了，杨叙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嘴角情不自禁地抿起一丝笑，他觉得洛浅宸变了很多。起码他会在生气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瞪他，被冤枉了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委屈和不满了，他觉得这样子才正常，这样子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洛浅宸给杨叙端了满满一大盘的巨无霸，汉堡，薯条，炸鸡翅，蛋挞，可乐，圣代什么的，杨叙满意地点点头：“一起吃吧” “不行，我还要工作，你慢慢吃，不够再叫我。” 杨叙微笑着说：“好。”他虽然不希望他这样辛苦地出来做兼职，可是他很尊重他的选择，工作第一，可以理解。 那一大盘子东西杨叙足足吃了一个时辰，等盘子里的垃圾堆积如山时，洛浅宸过来收盘子，刻意问了一句：“还要吗？” 杨叙打了一个饱嗝，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淡定地说：“再要一杯咖啡和一袋薯条。” 彼时KFC里客流量锐减，点餐台也不那么忙了，洛浅宸把垃圾收回去后，又端了两杯杯咖啡和两袋薯条过来。 杨叙看看餐盘里的双份食物，又看看洛浅宸，笑眯眯道：“学长是又想帮我揉胃了吗？欢迎之至啊！” 洛浅宸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将一袋薯条和一杯咖啡扒拉到了自己这边：“这是我的。”说着拿起一根薯条放在嘴里慢慢嚼。 杨叙特别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腮帮子鼓鼓的特别好看。 杨叙在他对面眉开眼笑道：“你是已经下班了吗？” 洛浅宸摇摇头：“现在是员工用餐时间。” 杨叙看看他的小杯咖啡和小袋薯条，极其不满地问道：“你是小鸟胃吗？” 洛浅宸白了他一眼道：“晚饭已经吃了，现在是加餐。” 杨叙点点头，很给面子的又把薯条吃完了咖啡也喝完了，这才拍着胃口说：“好饱！” 洛浅宸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将桌上的垃圾收进盘子里，微笑着说：“你先回去吧。” “我等你。” “不用，我要到十点半才能下。”而现在连九点都还不到。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玩手机就行。”杨叙说着掏出手机找了个超低级的“切水果”游戏出来玩。 洛浅宸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三刀就切死了两个鼹鼠，血糊糊地溅了大半个屏幕，实在是看不下去，端着盘子走了。 过了一刻钟，洛浅宸又过来将一本《深度推理》摆在桌上道：“给你一本书看吧，挺无聊的。” 杨叙放下手机笑呵呵地接过来：“呀，我最喜欢的就是推理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第13章 洛浅宸下班后，问杨叙是怎么来的，杨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走过来的，于是洛浅宸理所当然地提议：“那我们再走回去吧，你吃那么多，正好也要消化消化。” 杨叙点头如捣蒜：“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洛浅宸平日里都走河对面的大道，偏偏杨叙要带他从河这边的林荫小道走，说人少空气也好，洛浅宸想想也是，并且两个人一起也不会存在什么安全隐患，也就同意了。 “学长不累吗？” “什么？” “每天都这样。” “其实也不是每天，周一至周五也就晚上需要过来，周末也只需要其中一天，其余时间除了上课和做课题就完全是我自己的时间，还是可以做很多自己的事的。” 杨叙算算时间，从这里到学校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脚程，正好合上洛浅宸往日十一点回宿舍的作息，原来他每天五点之后是来这儿兼职，怪不得每次回来都很疲惫的样子。 “听说你们研究生做课题也可以赚钱。” “嗯。” “那以学长的才能完全不用再去外面兼职了。” “我其实没什么才能。” “过分的谦虚就等于虚伪。” 洛浅宸笑笑没有再说话，杨叙知道他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虽然洛浅宸表现得很坦然，但毕竟是男生，都有自己的尊严，涉及到钱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都会觉得有点尴尬。他愿意给他最大程度的尊重，只要是他不想说不想提的事，他就绝不好奇地去追问。也许总有一天他肯把自己的心里话甚至是过去都告诉他，那么他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辈子的朋友，或淡如水或终醇如酒。 两人走到一处特别隐蔽的林荫下时，杨叙忽地拉住洛浅宸的胳膊，另一只手摁在自己的胃上，眉间现出些淡淡的痛苦：“学长，今天又吃多了，胃有点难受，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揉揉？” “好啊。”洛浅宸答应得特别爽快。 杨叙心下一喜，解开自己外衣的扣子，又上前一步和洛浅宸贴近了一些，随后握住他细细软软的手摁在自己的胃部，闭上眼一副极享受的样子：“嗯，可以开始了。” “你不把手拿开我怎么揉？” 杨叙闻言笑嘻嘻地放下手，洛浅宸贴在他胃部的那只手忽地用力一抓，杨叙胃部一阵抽搐，惨叫了一声：“啊！” 洛浅宸沉默着收回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杨叙按住自己可怜巴巴的胃匆匆忙忙地追上去：“学长，你是练过九阴白骨爪吗？真的好痛！” 洛浅宸的声音有点冷：“杨叙，以后别再玩这样的把戏了。” 杨叙试探性地问他：“你生气了？” “没有。” “你有。” “没有。” “你有。” “好吧我有，你可以闭嘴了吗？！” 杨叙见他真的生气了，识趣地闭上嘴，乖乖跟在洛浅宸身后，像只被主人厌弃却又不敢私自离开的猫儿一样，洛浅宸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叙晚上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容易消化的快餐食物，如果真的吃撑了，当时就该觉得难受了，结果都过那么久他才说难受让他揉胃肯定是骗他的。洛浅宸本来可以当面拆穿他的谎言，可对着杨叙那张特别理所当然也毫无顾忌的脸，洛浅宸觉得特别心虚，毕竟那个动作太过暧昧，他会不自觉地想到周子洋。 周子洋以前就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把戏增加彼此之间的肢体接触，他觉得杨叙越来越像周子洋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可怕。杨叙是个正常人，他不想把他变成第二个周子洋，也不想再遇到第二个周子洋，他的生活里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并且如果杨叙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知道了他的过去，他的生活是不是又要翻天覆地了？被许许多多的人害怕和厌恶，被像洪水猛兽一样地孤立起来…… 两人一直沉默着回到宿舍，然后各自洗漱上床睡觉了。 杨叙躺在床上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洛浅宸让他闭嘴时的样子，就算是他知道他故意骗他给他揉胃也不至于让他气成那样吧？ 杨叙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开门出去了。 洛浅宸听到动静看一下手机是十二点，等到快两点的时候杨叙都还没回来。洛浅宸从床上下来去外面看了一圈，发现杨叙居然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抽烟，面前扔了一地的烟头，心里吓了一惊，学生宿舍向来都严禁吸烟，若是被发现特定会被记大过的。 “杨叙，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 杨叙抬头看了洛浅宸一眼，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踩灭了方才站起来将洛浅宸拉到了楼道里的背光一角，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语调透着一丝哀伤：“今天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没有。” “你明明就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气你，我气的是自己。”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讨厌。” “你确实很讨厌。”杨叙用食指在洛浅宸的额头上弹了一记，“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你一生气我就睡不着觉。” 洛浅宸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并且他今天忙了一整天，又大老远的一路走回来，实在是累得慌也困得慌，偏偏杨叙到现在都还不肯睡。 杨叙借着楼道里的灯光，看清洛浅宸脸上的困倦和疲惫，有点歉疚。杨叙知道他睡眠轻，他睡他下铺，他若不早点睡他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学长，我没什么事了，你先去睡，我把地上的烟头毁尸灭迹了就去睡。” “嗯。”洛浅宸迅速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时，杨叙拉住他松松地抱了一下：“学长，晚安！” 洛浅宸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晚安！” 接下来是繁忙的考试周，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洛浅宸却依旧每天都早出晚归，杨叙只有在晚上就寝前才能见到他，两个人笑着打打招呼，互相说晚安，仅此而已。 再接下来就是寒假，宿舍其他人都回，就洛浅宸一个人不回家，杨叙有点意外，没想到洛浅宸柔弱的外表下居然能有一颗这么独立的心。像他就不行，每年莫说寒假，暑假都会乐颠颠地回家，十足的恋家型。 然而，杨叙的这个年过得却有些烦躁，这才刚过初五，就在家待不住了，好说歹说地劝了三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才同意放他回学校。 杨叙以前最怕麻烦，每次来回的行礼都很简单，杨妈妈给他做的各种美味特产，他也是能不带就尽量不带，这次却难得地带了一大堆，只要是觉得好吃的好玩的统统都装箱了，把杨妈妈高兴地立即就去给他订机票。 杨叙上飞机前有家人送还不觉得，下了飞机才发觉东西确实带得有点多了，于是打电话让洛浅宸来接他。杨叙打完电话才觉得奇怪，机场外面直接就可以打车，干嘛非得让他来接自己，显得好矫情。 杨叙在机场外面的巨大钟摆下选了一个特别显眼的位子，然后放下行李耐心地等，每隔一会儿就会给洛浅宸发条短信问他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末了又觉得自己好神经。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洛浅宸还没来，杨叙低着头继续给他发短信。 “杨叙，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第14章 杨叙抬头看到洛浅宸微弯着腰，白色羽绒服把他的脸衬得更白了，双手贴在膝盖上有点急切地呼吸，一定是他一会儿一条短信催的。 杨叙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声音透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学长，我好想你。” 洛浅宸的身体僵了僵，然后伸手轻轻推他，杨叙慢慢放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嗯，这么冷的天，你能来接我，好感动。” 他打电话叫他来的，他能不来吗？洛浅宸淡淡地笑笑：“没事。现在走吗？” 杨叙点头如捣蒜，洛浅宸看看杨叙身后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大书包和一个中号手提包，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帮他拿哪个了。 杨叙见他看行礼，忙把书包背在肩上，然后把手提包递给他，再一手拉一个行李箱，微笑着说：“走吧。” 洛浅宸觉得有些别扭：“再给我一个行李箱吧。” “不用，这样我正好可以平衡。” 一路上总有人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们，洛浅宸非常不好意思地又问杨叙要了几次行李箱，杨叙一直都没给。洛浅宸有点奇怪，觉得杨叙如果这样完全没有必要叫他来，反正这么多行礼都拿了，再多一个手提包也无所谓。 两个人回到宿舍后，杨叙就开始翻家当，摆了一大堆吃的出来让洛浅宸品尝，洛浅宸很给面子的一样都尝了一点，然后就饱得不行了，直接就当晚饭了。 结果两人刚把晚饭吃完，赵萧就回来了。 赵萧说之所以这么早来是因为秦琴的缘故，秦琴这么早来是因为白雪歌的缘故，白雪歌这么早来是因为杨叙前脚一走她就打电话到他家知道杨叙已经回学校了的缘故。于是杨叙之前想得特别好的一些打算比如和洛浅宸一起去看电影，去溜冰，去拍照什么的都付之东流了。 并且洛浅宸寒假一直都在那个KFC做兼职，空闲时间特别少，就算是空了，多半也以休息和看书为主，杨叙也不好太过分地打扰他，偶尔能和他一起上上自习，一起吃吃饭，末了再去操场里走走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情人节那天杨叙和赵萧一起去师大陪女朋友过情人节，然后又是千篇一律地陪白雪歌逛街吃饭送鲜花。 白雪歌试衣服，杨叙百无聊赖地在软席上给洛浅宸发短信：“学长，你在做什么？” “我在图书馆，要我帮你占座吗？” “你今天不出去吗？” “嗯，对了，你要来吗？” “可能来不了了。” “哦。” “学长好可爱。” 洛浅宸看到杨叙发过来的那条短信，有点小小的郁闷，不过才郁闷了不到十秒钟，电话就响了。 洛浅宸去楼梯口接电话：“喂，杨叙，好端端的打什么电话？” “杨叙，谁是杨叙？” 洛浅宸听到对方的声音，声线一下子冷了好几分：“姐，有事吗？” “弟弟，你最近过得好吗，姐姐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弟弟你看，为了供你上大学姐姐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姐姐都没有说过什么，如今姐姐手里的生意刚有点起色，只是资金周转不灵，你能不能再给姐姐打点钱过来。” “姐，你每次都是这样的理由，我无法再相信你了。” “姐姐也是没有办法，妈妈去得早，爸爸现在只知道喝酒什么都不管，姐姐能靠的只有你了，弟弟，你就再帮姐姐一回吧。” “姐，我很感激你曾对我那样好，可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要回报我会努力，你再等三年，怎么样也让我毕业了好吗？” “弟弟，姐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向你开这个口的，实在是急用啊，去年你给我打那五万时说是跟一个朋友借的，他肯一次性借你五万，说明他很有钱，对你也很好，你再问他借两万好不好？” “姐，再也不可能了，因为借钱的事我们之间什么都完了，我求你别再为难我了。” “弟弟，姐姐也求求你了，或者你把你那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跟他说。” “说什么，说你半年之内就能还他吗？姐，原来那五万，我已经借高利贷还他了，我现在欠很多钱，每个月都要还贷款，所以我现在没有能力帮你。” “啊？！那你再向别的朋友借一下吧，你应该有很多朋友的，我知道现在的大学生其实很多都挺有钱的。你刚刚说的那个杨叙，要不然你再问他借一下？” “我不会再向任何人借钱。” “弟弟，你真就这样绝情吗？你忘了妈妈临终前说的，她说我们一家人一定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呜咽声，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姐姐一个女人在外面，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洛浅宸原本硬如铁石的心一下又软了，始终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以前是真的很疼爱他，他曾经为有这样一个姐姐觉得无比幸福，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洛浅宸咽一口唾沫道：“我现在所有的积蓄是7600，你要多少？” “弟弟，还能再帮姐姐凑凑吗？实在不行凑一万也可以啊！” “姐，一万能拿来做什么资金周转，你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不是，是想拿去进点货，弟弟，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了，我的人生未免也太失败了，你可是除了爸爸之外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说过，我所有的积蓄是7600，再多也没有了，你要就要，不要算了” “那，那你先给我打7500过来吧，其他的姐再想别的办法。” 洛浅宸握着手机许久都没有说话，对方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还是原来那个卡号。”“知道。” “弟弟，你身体一向不好，胃还总疼吗？你一定要保重啊，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不用管我。” “弟弟，姐姐欠你的，都记在心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弟弟拜拜！” 电话里传来一阵盲音。 “有空给爸爸打个电话吧……”洛浅宸把短信写到一半，复又把那条短信删了，重重摁了一下回车键。 彼时洛浅宸的手机上有五条未读短信，全是杨叙发过来的。 “学长情人节快乐！” “学长，我在逛商场，给你带礼物，你喜欢什么？” “位子先给我占着，我晚上回来上自习。” “洛浅宸在吗？ 浅宸在吗？ 宸在吗？ 在吗？ 吗？ ？” “怎么都不回短信，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抱歉，刚才接了一个电话。你玩开心点。：）”不知为何，再看到那个笑脸，杨叙觉得有点落寞，本能地觉得洛浅宸似乎不开心。 “学长，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好好玩，我要先出去一下。” “好，你小心点。” 洛浅宸没有再回他短信，杨叙隐隐觉得有点不安，左眼皮突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心神不宁得很。 第15章 洛浅宸从中国银行汇钱出来后，天不逢时地下起了雨，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洋洋洒洒地飘在情人节的天空中，却浪漫了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撑伞的，不撑伞的，漫步的，疯跑着追逐的随处可见。 就洛浅宸站的这个中国银行的门口就有三个卖玫瑰花和巧克力的商贩，街上来往行人成双成对。 “十朵玫瑰花，十盒巧克力，谢谢！”温润低沉的嗓音传进洛浅宸耳里，洛浅宸本能地循音而望，恰好看到台阶下面站在玫瑰花商贩摊前的周子洋和刘星雨，洛浅宸脸上血色霎时腿得干干净净。 周子洋将玫瑰花和巧克力递给挽着他胳膊的刘星雨，刘星雨笑着接过来，半个身子都呆在他身上娇滴滴地说：“子洋，你对我真好！” 周子洋将夹在指缝间的烟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再吐出来时，隔着朦胧烟雾看到台阶上的洛浅宸，夹烟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好半天才强自镇定下来。 两个人隔着三四丈的距离，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会儿，随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刘星雨在看到洛浅宸的时候如花笑靥慢慢地僵在了脸上。 “子洋，前面就是我朋友说的那个有名的首饰店，你说了要给我买戒指的。”刘星雨拉着周子洋往左走了，洛浅宸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然后转身向右。 对面的“泱泱服饰外贸店”里飘出丝丝缕缕的歌声：“好吗，一句话就哽住了喉；城市，当背景的海市蜃楼；我们，像分隔成一整个宇宙；再见，都化作乌有。我们说好决不放开相互牵的手，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走到分岔的路口，你向左我向右，我们都倔强地不曾回头。我们说好就算分开一样做朋友，时间说我们从此不可能再问候，人群中再次邂逅，你变得那么瘦，我还是沦陷在你的眼眸……” 情人节那天下午下了极其疯狂的一场雨，浇得那些寻浪漫的情侣四下奔逃，躲进各式各样的商店大厦里不敢出来，路上行人无几，直到华灯初上，雨势才渐渐止了，情侣们这才又回到街上往来如织。 杨叙陪白雪歌吃完烛光晚餐后不顾她的强烈反对，直接就打车回了学校。 杨叙心急火燎地赶回宿舍，却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但洛浅宸的书包还在，并且阳台上还挂着他刚洗不久的衣服，他应该回来过。 杨叙正准备给洛浅宸打电话时，张天成突然推门进来，看到杨叙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走上来拍一下杨叙的肩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找女朋友过情人节去了吗？” “你一直都在吗？宿舍有人回来过吗？” “在我之后在你之前就学长回来过，天呐，那叫一个吓人，我去阳台上收衣服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瓢泼大雨里慢悠悠的走，像在散步一样，进宿舍时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跟落汤鸡没什么两样，都冷成那样了还要逞强去洗澡洗衣服，怎么劝都不听，你说他是不是有强迫症啊！”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洗完衣服就走了。” 杨叙点点头，抓起自己的单肩包塞了本《生化检验》和一个鼓鼓囊囊的笔袋进去：“天成，我要去图书馆看书了，我桌上有家里带的特产，你自己吃，晚上见！” “你等等我，我带电脑跟你一起过去。” “你，带电脑去？” “嗯，我去看电影，昨天刚下的，一个人在宿舍实在太无聊了。” 杨叙看看表，颇是有点不耐烦道：“那你快点。” “马上就好！”张天成说着把电脑装进书包里，便风风火火地跟杨叙去了图书馆。 今天自习室人很少，但桌上基本都拿书占着位。 洛浅宸一如既往地坐在自习室最靠后门的一排，他对面的位子上放着那天那个黑皮笔记本，应该是他给他占的座。 张天成先杨叙一步跑过去在洛浅宸对面坐下，笑呵呵道：“学长，原来你在这儿啊！正好这儿有电源，我先坐这儿算了。杨叙你要坐哪儿？” 洛浅宸没想到张天成也会来，所以只占了一个座，环顾自习室一圈，都摆着书。 杨叙笑笑，走到张天成身边坐下，随后将桌上的书往旁边推了推，微笑着同洛浅宸说： “我先蹭会儿座，等主人回来了再说。” 洛浅宸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书一直没有说话。 杨叙在他斜对面，刚好能看见他红彤彤的侧脸，头发还有点湿，细碎的斜刘海上偶尔会顺下一滴细小的水珠，晃悠悠地滴入洛浅宸和桌子的缝隙中间。不知为何，杨叙觉得心里像有只蚂蚁在轻轻地嗜咬一般，痒丝丝又麻酥酥的，有点舒服又有点煎熬，然而他不知道煎熬的是什么。 杨叙摇摇头，把脑海里纷乱的思绪都统统甩开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个小时的《生化检验》，然后把书合上，开始看洛浅宸的那本临床笔记。杨叙换书的时候，注意到洛浅宸把自己的毛线外套穿上了，即使是这样，身子都还有点抖。 “学长，你身体不舒服吗？”杨叙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易察觉的关心和紧张。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冷。” 洛浅宸说话的鼻音特别重，杨叙立马就知道他是感冒了，怪不得脸看起来那么红。杨叙知道可能是他淋的那场雨的缘故，可他不知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去淋雨，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知道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彼时赵萧刚到校门口，给杨叙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杨叙说自己在图书馆，赵萧说他也要过来，杨叙索性就让赵萧在校门口对面的药店帮他买些咽炎片，消炎药，退烧药什么的回来。 赵萧过来后，把一大包感冒药往杨叙面前一放，伸出一只手道：“快，掏钱，一共八十八。” 杨叙在桌子下踢了踢赵萧的脚，示意他闭嘴，然后把那一大包药装进了自己的单肩包里。 赵萧看看满脸通红还不停拿餐巾纸揩鼻涕的洛浅宸，立马会意过来，识趣地在杨叙旁边坐下了。 杨叙正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该让洛浅宸吃点感冒药了，可是他们都没有带水杯，他包里倒是有一个准备当礼物送给他的维尼熊卡通水杯，但眼下这么多人，他不好意思拿出来送，就是他好意思送，洛浅宸肯定也不好意思收。 杨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特别想对他好，特别想给他送礼物，并且还带着一丝丝隐秘的本能，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有点紧张的快乐。 “杨叙，你看我在二手市场淘到了一本好书，限量版的，现在网上都买不到了。”赵萧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本《临床手术通》出来在杨叙眼前晃了晃，“里面记载的全是各种各样外科手术的详细流程，易读好记，真是本好书！” 杨叙凑过去就着赵萧翻开的书页大致扫了扫，果然是本不可多得的好书，杨叙不由有点羡慕：“这样好的书，也有人舍得卖？” “我是在十字街那边的二手书店买的，我猜应该是情侣分手后，其中一个把对方送的礼物当废品贱卖了的，这才让我捡了个便宜。” “牛皮吹上天了！” “我的推理都是有根据的。”赵萧说着翻到书的第一页，指着上面的字一本正经道，“你看上面还写着 ‘子洋，生日快乐！’，毫无疑问肯定是爱情落幕后的遗弃品。” 杨叙看到那本书的扉页上熟悉的圆圆的带点楷体又带点宋体的“子洋，生日快乐！：）”，那个具有标志性的“：）”更是一种有力的说明，无疑那是洛浅宸送给一个叫周子洋的人的生日礼物。 第16章 周子洋，这个人和洛浅宸的过去紧密相连，一直是杨叙特别想要探知的密。 赵萧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张天成正好也要出去上厕所，待两人都出去后，杨叙见洛浅宸一直在低着头看书，只时不时地拿纸擦擦鼻涕，趁着四下无人，连忙将包里的维尼熊水杯拿出来去一楼打开水了。 杨叙这次运气比较好，上下楼时都正碰上电梯刚要运行，所以他端着一杯开水回来时，赵萧和张天成都还没回来。 杨叙在自习室门口看到洛浅宸从赵萧桌上拿过那本《临床手术通》，径直翻倒最后一页，犹豫了一瞬，然后将那页纸齐书缝整个撕了下来，末了又将书合上放回了赵萧的桌上。 洛浅宸怔怔看着手里撕下来的那张纸，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杨叙看着洛浅宸泪流满面的样子，那些眼泪接二连三地打在那页纸上如同打在他的心上，疼得特别厉害。 杨叙木然走进自习室，洛浅宸忙把那张纸叠了几下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随后拿起几张纸巾装着揩鼻涕的样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 杨叙将手里那杯水放在洛浅宸面前，洛浅宸抬头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低低道：“谢谢，我不渴！” 杨叙见他的眼睛红得特别厉害，心里一抽一抽的很难受：“学长，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那我不说话。” “感冒的传染性很强，为了全宿舍人的安全，作为室长，我有责任和义务尽快让你好起来。你现在除了配合我，别无选择。”杨叙说着从包里翻了板咽炎片和鱼腥草片出来各挤了五粒在洛浅宸的手心，语气很淡表情也很淡，“你现在什么都要听我的，多喝水按时吃药，否则谁要是被你传染了，你要付全部责任。” “并且，如果你不想觉得尴尬，就在赵萧他们回来之前把药吃了，这个水杯也是你的了。”杨叙说完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认认真真的看书。 张天成和赵萧都回来后，杨叙才稍稍将头抬起了一些，发现洛浅宸已经把药吃了，水杯就摆在他右手边的窗台上，隐秘且自然，仿佛一直就有个水杯摆在那儿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刻意关注。杨叙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送出去了，从来没有觉得要送别人礼物会这么艰难也这么霸道过。 许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洛浅宸后来不知不觉地开始犯困，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先一步回宿舍了。 洛浅宸走后不久，杨叙也吵着说好累想回去睡觉了，然后三人一起回了宿舍。 洛浅宸由于感冒的缘故，连续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所以周一至周五下午都会去图书馆上自习。杨叙和赵萧每次占座都会替他也占一个，三人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洛浅宸觉得自在多了。 又逢到周末的时候，杨叙不肯和赵萧去师大，一大早又跑图书馆占座去了，然后兴致勃勃地去外面买了早饭回来和洛浅宸一起吃。 洛浅宸在桌子旁边扒拉杨叙买回来的那堆早餐，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每次买东西都要买这么多，然后吃得撑撑的，非要把自己难受得直哼哼才算事儿。 “学长，来，先把药吃了。”杨叙倒了一杯温水和一大把药给他。 洛浅宸硬着头皮把那药吃下去了，看杨叙又开始往包里装他中午和晚上要吃的药，忍不住开口道：“杨叙，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了。” “你这只是不咳了，还没有好彻底，无论如何都得再吃几顿。” 洛浅宸看着杨叙装完药，又开始装水果，零食，水杯，笔袋，书，耳机……一副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洛浅宸摸摸手里的维尼熊水杯，再抬头看看床上巨大的维尼熊布娃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难过，隐隐觉得这样温暖且平静的日子，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两人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时，洛浅宸拉住杨叙的衣袖递了两百块钱给他，杨叙面色一冷，猛地一下抽回手淡淡道：“学长这是什么意思？一顿早饭要不了这么多钱吧？” “是感冒药的钱，还有你每次买饭都没有刷过我的卡，杨叙，我不需要你做到这个份上，我自己完全可以。” “学长，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看过，朋友之间不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就像我和赵萧一样，他从来都不会跟我计较这些！” “杨叙，你知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平等和尊重！” “我很尊重你。”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平等，我不能总是花你的钱，这是我的原则。” “好，我尊重你的原则。”杨叙说着接过洛浅宸手里的钱，拿起桌上的书包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洛浅宸关好门出来见杨叙冷着脸站在楼道口等他，快步走过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走吧。” 杨叙点点头，和他肩并着肩地往外走，彼时白雪歌打电话过来质问杨叙为什么没有过来，杨叙推说自己有事来不了，白雪歌在电话里大骂杨叙不是男人，还扬言说如果他敢不去，她就要和他分手，言毕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杨叙看看身边的洛浅宸，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白雪歌骂他的那些话。 今天的自习室成双成对的情侣比较多，所以说话声，吃零食的沙沙声，争吵声混杂在一起显得特别嘈杂，洛浅宸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来戴上了。 杨叙上厕所回来时惊异地发现他居然在听歌，看书时总是忍不住偏头看他，有点想知道他在听什么歌。 洛浅宸被杨叙看得有点不耐了，索性递了支耳机给他，杨叙受宠若惊地戴上，耳机里正在回荡的是汪苏泷的《不分手恋爱》：“不知不觉不问，不痛不痒，多少的时光；不确定的某个夜晚，街边小巷，泪悄悄流淌；街边天气微凉，淡淡月光，我沿路哼唱；找寻我们一直，找不到的，缘分被捆绑。感觉不到你为我坚强，感觉得到你对我说谎。我安静听着肖邦，用维也纳忧伤……” 两个人安静地听着音乐安静地看书，安静地享受着难能可贵的安静的周末时光。 第17章 晚饭之后，洛浅宸想回宿舍拿本书，杨叙忙说自己也要回去拿个笔记本做笔记，于是跟着洛浅宸一起回宿舍。 陈张纪三人今天要在外面猫夜，赵萧人还在师大，所以当洛浅宸和杨叙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时，一致觉得宿舍比自习室还要安静，很适合学习。 于是杨叙自告奋勇地要去图书馆取书回来自习。 杨叙抱着书回来时，洛浅宸洗澡还没回来，杨叙连忙收拾好东西去洗澡，洗完澡回来洛浅宸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上看书了。 洛浅宸看到杨叙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谢谢帮我拿书。” “怎么不在下面看？”杨叙抬头见他背抵着墙，双腿弯曲着抵在床边的护栏上，书就搁在腿上，一副很放松的样子。左手边是枕头被子，右手边是超大号的维尼熊，洛浅宸白皙的脸陷在蓝的被子粉的娃娃中看起来特别温暖，看得杨叙心里痒痒的，特别想摸一下他的脸，可惜摸不到。 洛浅宸瞟了一眼自己的桌子：“下面看书不太方便。” 杨叙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洛浅宸来得迟，床是大家都不想住的靠前门的上铺，桌子是大家选剩下的靠后门的桌子，桌子旁边堆着一宿舍人的所有不放床不装柜的行礼，下面摆大件的箱子，上面摆小件的储物箱，显得特别拥挤。加之大家都爱倒腾不爱整理的秉性，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东西掉在洛浅宸的桌子上，刚开始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将东西整理好了再物归原处。无奈他从不抱怨的个性，和基本不在宿舍生活的作息，直接导致了桌子被完全侵占，只剩了张可以供他放书包的椅子和放书的书架。 杨叙的桌子就在他和洛浅宸的床架旁边，并且他还是下铺，看书取书放东西什么的都特别方便，从来没觉得要坐在桌前看书会成为问题过。 过了许久杨叙才又开口道：“学长，在床上看书对颈椎不好，你下来看，用我的桌子。” “呵呵，不用，上面很暖和，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很暖和吗？” “是啊。” “我好冷，我也上来。”杨叙说着伸手攀住床架就开始往上爬，整张床被他摇得嘎吱作响，洛浅宸吓了一惊，连忙直起身子紧张道：“你别上来了，床太小，会承不住的！” “不会，先让它下去待会儿。”杨叙半个身子已经坐到床上时，揽臂将那个超大号的维尼熊抱起来作势就要往自己的床上扔，洛浅宸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生气道：“杨叙，你不要太过分了！” 杨叙见他微红着双眼恼怒地瞪着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不免也有点委屈，以前他做的说的那么多可让他生气的事他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如今不过因为要把这破玩意儿扔他床上去待会儿他竟就大动肝火了，至于宝贝成这样吗？ 杨叙憋屈至极地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道：“那我下去算了。” “不用，你坐上来吧，把它给我抱着就行。”洛浅宸说着接过杨叙手里的娃娃用左手半环住了斜倒在自己的身上，右手费力地将书摁在自己的膝盖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平衡失调。 杨叙双手撑在床上一寸寸地往后挪，背终于抵到墙上时，学着洛浅宸的样子将腿曲起来，双手抱在膝盖上，闷闷不乐道：“这个娃娃对你来说意义很重大吗？便是稍微离开一下你的床也不可以吗？” 洛浅宸没有回答他，伸手从被子旁边的书箱里取了本《临床诊断》给他：“你不是上来看书的吗？看啊。” 杨叙接过书看了快半个小时，见洛浅宸轻轻将膝盖上的书放下，用空出来的右手揉了揉酸麻的左手臂，突然发觉洛浅宸是真的不懂得如何去拒绝别人，他床上可用的空间本来就不多，他的心血来潮当真是让他挺受罪的。 杨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歉疚地说：“你把娃娃给我，我来抱会儿吧。” 杨叙见他迟疑，连忙又加了一句：“我保证不把它弄掉下去。” 洛浅宸点点头把娃娃递给他，杨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在自己身上，还不忘用双手环住它，是特别稳当的一种抱姿。 维尼熊的脸蹭在杨叙的脸上，暖融融柔呼呼的特别舒服，似乎是极特别的一种材质制成的，绝非普通的布娃娃可比，怪不得洛浅宸这样喜欢，果然是个宝贝，抱在怀里，冬天都可以当电热毯用了。 杨叙正在可劲蹭维尼熊的脸时，见洛浅宸斜着眼睛看他，面皮微微一红，干咳一声道：“你看书，我抱着它暖和一会儿就下去睡觉了。” 洛浅宸嗯了一声，恢复到最初的坐姿，低头至为专注地看书。 杨叙偏头看了他一会儿，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圈极漂亮的阴影，睡衣似乎是有点松散了，隐隐可以看见纤白细长的脖颈下莹白如玉的肌肤和精致漂亮的锁骨，头发上偶尔顺下的水珠沿着他好看的脸颊下颌颈线锁骨一路滑进深不可见的睡衣里，看得杨叙浑身上下燥热无比，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杨叙感觉到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难耐地咽一口唾沫，慌忙心虚地移开目光，再不敢轻易地看洛浅宸。不知道为什么，杨叙觉得今天晚上的他让他有种特别想碰触的感觉，但他隐隐知道那是不对的，好朋友偶尔搂抱或者是牵手都是正常的，但如果他去摸他的脸和身体，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何况洛浅宸？ 杨叙被这样的念头一吓，立即将所有的思想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维尼熊的身上，他再怎么对这只笨熊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变态。 杨叙研究了这大熊许久，最感兴趣的还是它“脖子”上的挂坠，那挂坠是一个正十八面体的水晶玻璃球，在灯光下转起来的时候会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并且里面似乎还有字，只是由于立体成像和色彩混杂的缘故，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是什么字。 为了不让那斑斓色光影响到洛浅宸看书，杨叙索性将那玻璃球握在手心里一面又一面地转动，转到十八下的时候那球居然从中间开了。 杨叙第一感觉是，完了，他弄坏了洛浅宸的宝贝，他会不会气得从此以后再不理他？答案是非常极其十分可能。 杨叙诚惶诚恐地张开手，彼时才发现分成两半的玻璃球半体上有吻合钮，要合上很简单，关键是打开。 杨叙好奇地拿起那两个半体看，终于发现那些整个看时模糊不清的字体是：“小宸”和“I love U”。 小宸，I love U！ 杨叙忽地想起在KTV的那天那个沙哑且富有磁性的年轻男声：“小宸……” 这样费心思的礼物，这样亲昵的称呼，这样宝贝的珍视，这样异乎寻常的关系？ 果然上次问他“你爱她吗？”时，他会回答说，是和不是都不是正确的答案。原来他喜欢的，他喜欢的……他的恋人是男人，所以才写我们的爱恋，即使情深似海，也会孤独一生！ 洛浅宸其实，其实是同性恋？！ 杨叙觉得自己的头特别痛，他觉得他必须要下去睡觉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他只想睡觉，一觉睡过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现过一样，他依旧特别想和他做朋友。 可现在？ 第18章 “杨叙，你个王八蛋，你害得老子好惨！”赵萧砰地一下推门进来，一眼就扫到正在洛浅宸床上抱着巨大维尼熊的杨叙，脑子都有点不灵光了，“你怎么会在学长的床上？” 杨叙慌忙一下将维尼熊递给洛浅宸，低着头连看都没敢看他一眼便匆匆忙忙地爬下了床，支支吾吾地对赵萧说：“只是想上去研究一下那个大熊，没别的意思。对了你现在回来明天还去吗，我一会儿跟雪歌说明天去找她，我们一起去吧？” “你还有脸去找她，今天她找秦琴哭诉了整整一个晚上，因为你的缘故，我直接被秦琴驱逐了，说你一天不去道歉，我就不准出现在她面前，杨叙，他妈的老子如果打光棍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是，这事算是我对不住你，明天我陪你去师大。” “什么你陪我，是我陪你吧？” “结果不都一样吗？先别说了，我们赶紧洗漱睡觉吧，明天早点走。” “咦，你都换睡衣了，难道还没洗漱吗？” “再洗一次也不妨事的。” 赵萧奇怪地瞥了杨叙一眼，朝上铺面色颇是有点苍白的洛浅宸摇了摇手：“学长，我们先去洗漱了！” 洛浅宸点点头，杨叙和赵萧拿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两人洗漱回来后发现洛浅宸已经睡下了，于是直接就关灯睡觉了。 杨叙空落落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望着漆黑的无形的夜，大脑一片空白，困意何时上来也一无所觉…… 空旷幽深的实验楼回廊上，冷风从裂开的玻璃窗户中灌进来，直吹得人瑟瑟发抖。杨叙沿着墙壁不住后退，想要离那冷风远点，退到“临床3年1班实验室”的门口，忽地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是洛浅宸。他一个人捂着眼睛从屋子的最中央一步步往门口退，面前是从小到大一字排开的十来具腐烂肿胀的尸体，并且还会随着洛浅宸的步伐自行滑动。 “杨叙，杨叙你在哪儿？”洛浅宸低低的哭泣仿佛有魔力一般钻进了杨叙的心里，杨叙猛地一下踹开门进去拉着他跑出了实验室。两个人在终于有些亮光的回廊上停下了，洛浅宸拽着杨叙衣袖的那只手不停打颤，连带着被眼泪打湿了的睫毛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从破碎的窗户外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发丝衣衫呼呼作响，仿佛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撕碎的布娃娃。杨叙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千万片，扎得心口生疼至极，猛地一下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想给他一些温暖和保护。 “不离开，请你不要再离开。”洛浅宸将脸颊贴在杨叙的肩膀上，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下来。 杨叙点头如捣蒜，嘴唇轻轻扫过他的耳际：“我一直都在。” 洛浅宸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对他笑，一如初见他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上扬，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个极漂亮的阴影，他说：“杨叙，你喜欢我吗？” 杨叙突然特别想流泪，伸手捧住他白皙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一片晃眼的白光过后，眼前霎时迷离。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实验楼不见了，洛浅宸不见了。空旷无垠的草地上，白雪歌站在他面前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骂：“杨叙，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又一道白光过后，白雪歌也远去了，杨叙看到满脸沧桑的爸妈站在家里那颗香樟树下满心期待地冲他招手：“叙叙，回来啊，爸妈很想你，快回家吧。” 然后他泪流满面地往家跑，突然间地震了，大地在他身后裂开一道缝，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听到一个悲戚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呜咽：“回去，回去，回去……” 杨叙后来听清楚，那个声音是他自己的。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他就记不清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后来的故事里没有一个叫做洛浅宸的人…… 次日，杨叙和赵萧醒过来时，洛浅宸已经不在了，他椅子上的书包也不见了，于是他们知道他又出“远门”了，不到晚上十一点是绝不会回来的。 两人收拾好东西，坐公交车去师大，杨叙坐车的时候一直在想昨天晚上做的那个离奇的梦，想得头都快裂开了，特别难受。 是有什么含义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梦与现实都是相背而驰？ 杨叙赵萧和白雪歌秦琴四人去滨海游乐场玩了整整一天。由于杨叙是专程来道歉的，秦琴牵头让杨叙带白雪歌去华彩影楼试拍婚纱照，赵萧也在一旁帮腔说不过是迟早的事，早点看看效果也不错。 结果一到影楼，两个菇凉都疯了，开始没完没了地试婚纱，然后拍照。 最后白雪歌拉着杨叙，秦琴拉着赵萧分别拍了一组婚纱照这才意犹未尽地从影楼里出来。 随后四人又去地下美食街吃了海底捞，杨叙和赵萧这才把白雪歌秦琴送回了师大的女生宿舍，任务圆满完成，繁忙的一天终于落下了帷幕。 两人从师大出来预备打车回去。 华灯初上，人来人往，天边一片清辉月光，杨叙忽然觉得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走吧，发什么呆呢，车都来了。”赵萧说着推了杨叙一把。 “赵萧，今天先不回去。” “为什么？你平时不都巴不得能早点回去的吗？” “先找个旅馆歇一夜吧，明天直接回去上课就行。” “那明天上课要用的书怎么办？” “可以让陈军武他们帮忙带一下。” “算了吧，他们自己都不一定会去上课，还给咱们带书？” “明天他们肯定会去，是小班课逃不掉的。” “啧，连这都算计好了，说吧，你这么不情愿回去，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叙不说话，兀自走到马路一侧的花台边直接就坐下了，把头埋在双手间半天都不说话。赵萧终于觉得他太过反常，跟过去也在他身边坐下：“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猜了。你的心事是不是跟学长有关？昨天晚上你从他床上下来后就一直不太正常。杨叙，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你有什么也不该瞒我，多一个人分担就会少一半的负担，并且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萧，我是真把你当朋友当兄弟，这事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赵萧猛地一掌拍在杨叙的背上佯装生气道：“切！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赵萧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事都干过，还怕替你守不了屁大点秘密，杨叙你未免也太不信我了！” 杨叙苦笑了一下：“我自是信你，只是这事我并不太确定，我觉得学长，洛浅宸，他似乎是同性恋。” “啊？！”赵萧惊呼一声，怪异地看了杨叙一眼，“怪不得上次你从他床上下来后会是那样的反应，你们是不是已经？他对你做了什么？” 杨叙猛地一拳打在赵萧的肩窝上，迭声大骂道：“你他妈的想什么呢？！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你不是随便的人，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杨叙又赏了他一记爆栗：“你给老子正经点！” 赵萧连连摆手道：“好，正经，你说吧，我听着呢，洛浅宸把你骗上床后怎么着你了？” 杨叙脸刷地一下从面皮红到了耳根，幸得是在阴暗的角落，赵萧看得也不是很分明。杨叙支支吾吾地说：“不是他的事，跟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是我的问题。” “你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在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想和他做朋友，所以才特别想亲近他，知道之后，我连看都不敢看他，我很怕见他。赵萧，我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杨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助。 “你那不是不正常，恰恰是正常人才会有的反应，宿舍里住着一个同性恋，光是想想就觉得挺可怕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看上眼了，何况这段时间你们还走得这么近，换成我是你，我也怕。”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第19章 “我想抱他，想抚摸他，甚至偶尔还会忍不住幻想把他压在身下的样子，我不想变成这样，但我就是会忍不住这样想，我觉得自己以后都没脸再见他了。”杨叙皱着眉一遍遍锤头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痛苦，赵萧犹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是说是你想怎样他而不是他想怎样你？你怕自己也变成同性恋？” 杨叙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 “杨叙，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吧，我高中时有个同学就有同性恋倾向，后来家长带他去看医生，人家现在儿子都两岁了。” “会有效果吗？” “看看总不会有害的，不然要那么多心理医生做什么？正好我们学校不就有心里咨询师吗？明天上午下课后我陪你去。” …… 赵萧和杨叙最终没有回学校，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了一晚，次日天不亮就打车回去上课了。 上午的课十一点就结束了，正好赶得及在十二点下班前去看心理医生。 赵萧在学生办公大楼7楼的咨询室外面等了杨叙四十多分钟，终于见他抱着个纸盒子出来了，快步迎上去问：“怎么样？” 杨叙耸耸肩，打开纸盒子给他看里面的东西，居然是几本大厚书，什么《边缘心理学》《测试你的另一面》《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同性倾向》《你是同性恋吗》《爱无罪》《悬崖勒马》…… 赵萧翻翻那些书，极度同情地看着杨叙道：“诶，我该说这个老师是太负责还是太不负责？居然准备了这么多书，但是这么多，让你自己看，看得过来吗，他也不给浓缩一下？” “他说战胜自己就是战胜自己的惰性，只要我在两个礼拜内看完了这些书并且能阐述里面的主题思想，就说明我决心够大，一定可以拥有一个阳光正常的未来，让我不要有太多的思想负担。” “还有呢？” “短期内不要再见……他……” “这个貌似很难，你们每天至少都得见一面吧，何况这个礼拜还有两节生化检验课。” 杨叙抓抓自己的头发，颇是有点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活像只四处乱撞的苍蝇。 赵萧被他走得有点烦了，也不耐烦了：“你他妈的再走老子都要被你烦死了，不就是对着一个男人有点性幻想吗？老子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也没发现你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问题还是出在洛浅宸身上，你就是同他走得太近了，平日里你只记得不要再和他说话，不要再和他一起上自习，一天就见那一面我不信你还能幻想出些什么来！” 杨叙背靠在墙上，仰头望着头上的天花板，有点为难：“突然之间这样，他一定会觉得我特别不讲信用，明明说好要和他做朋友，一起做很多事……” “你现在还为他这样想，杨叙，不是我说你，你是昏头了还是中邪了，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他了吧？！洛浅宸做学长做室友都很好，但如果他是一个同性恋，那么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避而远之，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杨叙将后脑勺在墙壁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叹一口气道：“同性恋很可怕吗？” “他妈的同性恋不可怕难道异性恋可怕吗？同性恋患艾滋病的可能性比异性恋高了七八倍，并且两个男人在一起做那种事，你也不觉得恶心？” “赵萧，这事我自己会好好想，但是我不想让他觉得难堪，你别在言行里表现出来，我会尽量试着少和他接触好吗？” 赵萧听他语气里颇是有点哀求的味道，有点震惊，杨叙还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求过人，忽而意识到他是真的太为洛浅宸着想了，他是真的陷得有点深了，也许他真的该在必要的时候拉他一把。 这天，赵萧和杨叙晚上上完自习回宿舍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只为了在洛浅宸回来之前赶紧洗漱完毕然后上床装睡，也许就可以连睡前的那一面都省了。 杨叙闭着眼躺在床上，有点紧张，不知道洛浅宸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睡下了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他会不会感觉到他是在故意躲他？ 杨叙一直紧张到十一点半宿舍熄灯，终于一点也不紧张了，因为洛浅宸没有回来，宿舍大门在十一点的时候就已经关了，但是洛浅宸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杨叙开始担心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回来？难道是他已经发现什么了吗？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是同性恋了吗？并且他没有回来会去哪儿？大晚上的他会去哪儿？ 彼时，赵萧突然开口问宿舍里的其他几个人：“学长今天为什么没有回来？” 正玩电脑的纪然突然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什么？！”杨叙和赵萧突然异口同声地大声问道。 “他跟导师去上海了，说是陈涛教授申请的那个研究项目下来了，需要过去确认一下顺便采集一些资料。” 赵萧如释重负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没问啊！” “说了去多久吗？” “大概两个礼拜吧。” “真的！那太好了，是吧，杨叙？”赵萧朝杨叙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杨叙闷闷地又开口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上午。” “他走之前说过什么吗？” “除了说要去上海和去多久，别的就没有了。” “哦。” 赵萧觉得杨叙的语气有点低落：“杨叙，你怎么了？” “没什么，睡觉吧。” 不消多时，一屋人就睡觉的睡觉，玩电脑的玩电脑，由于宿舍十一点半断电的缘故，一点多的时候终于连最后一台电脑都熄火了。 杨叙睁大眼睛瞪着头顶上方的黑暗，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快近凌晨三点的时候，一屋人都进入了深睡眠，杨叙还是睡意全无。 杨叙摸黑爬到洛浅宸的床上，抱着那个大熊狠狠的蹂躏了一番，如果不是这可恶的笨熊，如果他没有发现洛浅宸是同性恋的事实，或许他还可以骗骗自己，或许洛浅宸就不会因为他忽然之间的“变脸”而不告而别…… 杨叙想起那个正十八面体的玻璃球就来气，伸手到维尼熊的脖子间，却是空空如也，那个挂坠被洛浅宸带走了！！！ 他带不走维尼熊，但是可以带走玻璃球，那个人全部的心意都在那玻璃球里：小宸，I love U ！ 杨叙猛地一拳砸在身后的墙壁上，拳头顺下来时摸到书箱里一张纸质的桃心。杨叙将那桃心拿起来，摁亮了手机上的小电筒，依稀可以看见那桃心里有字，洛浅宸圆圆的带点楷体又带点宋体的字。并且那纸极特别，杨叙一摸就能摸出来同赵萧买的那本《临床手术通》上的纸是同一种纸质。 杨叙倏忽记起来洛浅宸曾经从赵萧的那本书上撕了一张纸下来，还一个人对着那张纸泪如雨下，那是杨叙第一次见到洛浅宸哭，印象深刻到了极点。 那张划满泪痕的脸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杨叙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耐不住心底的巨大好奇把那桃心拆开了，那些字闪电一般地嵌进了杨叙的脑海，终生不忘。 “如果，在身边的，最后真的不是你。如果经历了那么多坎坷辗转后，最终还是要分开。如果故事到最后，是我们的身边都有了别的人。如果回忆，诺言和曾经相爱的决心都在现实面前变得渺小，不堪一击。不管以后如何，不管结局如何，现在的我还是愿意执着的去爱。——子洋，我们一起等我们的最后，最后的最后。” 他说，子洋，生日快乐！：） 他说，子洋，我们一起等我们的最后，最后的最后。 那个在玻璃球里写“小宸，I love U ！”的人就是周子洋吧？洛浅宸一直深爱着的人就叫周子洋吧？ 杨叙关掉手机，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间，无声地哭泣。 仿佛听了一出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洛浅宸和周子洋，无论他们是因为不容于世而被迫分开还是认清彼此感情渐淡那都是他们的故事，至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局外人，还可笑地以为自己成了暴风雨的中心，甚至有点害怕身为同性恋的洛浅宸会喜欢上他，避之唯恐不及。 却原来，他有喜欢的人，并且他喜欢的人也同样深爱着他，他们要一起等属于他们的最后…… 第20章 杨叙坐在自习室洛浅宸惯常坐的那个位子，埋头用铅笔做《测试你的另一面》那本书上的测试卷。 看着他（她）的侧脸会发呆？——是。 喜欢和他（她）做一切能够一起做的事？——是。 把他（她）当朋友，但是却不能像对待朋友那样“宽容”？——是。 喜欢猜他（她）的心思？——是。 见不到的时候会特别想，见到的时候会因为很小的事情生气？——是。 在他（她）面前脸红过？——是。 因为他（她）生气而失眠？——是。 没原因地想对他（她）好？——是。 梦见他（她）？——是。 喜欢看他（她）吃饭的样子？——是。 想喂他（她）吃东西？——是。 抱他（她）的时候心跳超常？——是。 …… “是”得零分，“不是”得一分，总分小于30是“你非常喜欢他（她）”，31~50是“你有点喜欢他（她）”，51~70是“你对他（她）有好感”，71~90是“你们是朋友”，91~100是“下辈子再试试吧”。 杨叙看看自己的得分“1”，再看看那个答否的问题是“接过吻？”，杨叙有点无奈地笑了，仰头望着窗户外灰扑扑的天空发呆。上海，很远呢？并且现在那边很冷，貌似他的感冒还没有好彻底。 “杨叙，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我那个学临床的远房表哥吗？”赵萧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坐到杨叙身边万分得意地笑。 “就是你说的保了临床研究生并且还特别能打架的那个？” 赵萧点头如捣蒜：“他们刚整理了一下宿舍，整理出一大筐特别有用的临床方面的书和笔记，打电话让我过去拿，我们一起去搬回来吧，对考研很有帮助的。” 杨叙见赵萧期待成那样，自己却有点索然无味，但他不想扫他的兴，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杨叙和赵萧到了主校区研究生楼下时，赵萧给徐帆打了个电话，宽边眼镜运动装的徐帆咚咚咚地跑下来领他们上去。 杨叙和赵萧进了徐帆的宿舍，看到沙发上坐着正在玩牌的两男三女，地板上还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生，烟雾朦胧中他抬起头慵懒地笑笑，随即又低下头去弹烟灰。 徐帆站在书架前的楼梯上大喊：“周子洋，你他妈的好歹也帮老子一把，快过来搬书。” 周子洋？临床系的研究生？ 周子洋慢吞吞地从地上起来，白色运动裤黑色高领毛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特别有型，个子也很高，一米八五左右。 赵萧在楼梯旁替徐帆接书，杨叙自听到周子洋这个名字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周子洋走到杨叙面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是检验系的？” 果然，是那天在KTV的那个沙哑低沉的年轻男声，杨叙不卑不吭地回道：“是。” “听徐帆说你们想考临床？检验不好吗？” “对于男生而言，还是临床比较有成就感。” “谁说不是呢。”偏偏他转去了检验。周子洋把手里的烟头随手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然后转身去帮徐帆搬书。 研一的时候，徐帆和周子洋为了出行方便，合买了一辆车。 徐帆看看屋里整理出来的满满四箱书，最终决定开车送他们回去。 四人一人抱着一箱书下楼装车，周子洋放下书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转身进公寓里去了。杨叙看着他高大帅气且我行我素的背影，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不是很好相处。洛浅宸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他们曾经真的在一起过，肯定是他欺负洛浅宸的时候多。 赵萧一连对徐帆说了好几个谢谢，徐帆豪爽地摆了摆手：“赵萧，你还跟老哥我客气什么，上车吧！” 杨叙和赵萧点点头坐到后面的客位上，徐帆径直坐到驾驶座上，刚锁上车门却见换了一身牛仔裤竖领灰大衣的周子洋小跑到车门口敲了敲车窗。 徐帆摇下车窗奇怪道：“怎么了？我没落东西吧？” “我想搭顺风车出去转转，快给我开门。” 徐帆打开车门让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这才慢悠悠地把车开出了学校。 车子停在绿灯路口时，周子洋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句：“检验……徐帆，你说我也去学检验怎么样？” “你丫是抽疯了吧？检验出来能做什么？一辈子不见天日地在地下室验屎验尿？！” “也不见得就是这样。” “子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跟我们去分校区，你想见他？但是你别忘了，你做手术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来看你一眼，还索性把手机号都换了，即使是这样你也还不肯死心吗？” 周子洋沉默了一会儿，兀自点了一支烟：“我见过他了。” 徐帆眼皮一跳：“什么时候？” “情人节那天。” “那天你不是和刘星雨在一起吗？” 周子洋点点头，声音有点落寞：“在中国银行门口碰到的，他一个人，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没有再找别的人。” “周子洋，你他妈就是一大傻B，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也不想想当初他是怎样骗你的，妈的，好端端一个男的，整得跟个娘们儿一样拜金，你也不觉得恶心？” “徐帆学长，在人背后说是非终不是君子所为。”杨叙的分贝刻意提得特别高，叫一车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徐帆闻言猛地一个急转弯把车停到了路边，一脸挑衅地望着杨叙：“你什么意思？” “让你把方才的话收回去，没有人可以这样侮辱他！” 杨叙话一出口，车子里的火药味更浓了，赵萧慌忙打圆场道：“表哥，他这人说话就这德性，你甭理他，继续开车吧！” 杨叙砰地一声打开车门出去了，徐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周子洋拍拍徐帆的肩淡淡说了一句：“我就在这儿下车算了，你先送你表弟回去。” 周子洋下车后快步追上杨叙，递了支烟给他，杨叙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周子洋将烟收回衣兜里，兀自一笑：“一起去喝一杯吧。” 杨叙点点头，两人就近选了一家小酒吧。 周子洋朝杨叙举了举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低着头闷声道：“你是他男朋友吧？我记得你的声音。” 这样肯定的语气，那他方才跟徐帆说的那番话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而为？ 杨叙怔了一瞬，视线触及周子洋忽然抬起来的脸时，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是。” “他过得好吗？” 杨叙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微笑着说：“很好。” 周子洋不合时宜地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他总会有办法找到愿意对他好的男人。” “也包括你吗，周子洋？你觉得你对他好吗？放任你的朋友那样辱骂他？” 周子洋避而不答：“他一定没有跟你说过我和他的过去吧？” 杨叙听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的味道，但他无力还击，洛浅宸何止是没跟他说过过去，便是他偶尔主动问起的时候他都会委婉地拒绝回答。 周子洋见杨叙被他拿话堵得死死的，喝一口酒慵懒地笑笑：“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一开始在同一个班，后来我转去了别的班级。大一的时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大二的时候我追了他整整一年；大三的时候我们秘密地恋爱了；大四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同居了一年；大五的时候我们在磕磕绊绊中分手了。至于细节，你可以尽情的去想象。” 第21章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杨叙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特别从容：“抱歉，我没有想象别人的恋爱细节这种变态的嗜好。” “哦，是吗？我可是到现在都还在想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喜欢睡别人的左边。” “周子洋，你是个人渣！”杨叙恨不得将手里的酒浇在他脸上，但无疑那是最最下乘也最没底气的做法。 周子洋开心地笑了笑，凑到杨叙耳根旁轻声说了一句：“小宸喜欢的就是人渣，我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你永远也替代不了。” 杨叙面色忽地惨白一片，周子洋满意地点了点头：“麻烦带句话给他，就说周子洋说的，如果他不幸被人抛弃了，我会非常乐意他再回来我身边。” 周子洋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朝杨叙摇了摇手里的空酒杯：“麻烦付一下帐！” 周子洋转身朝门口走时，杨叙突然站起来在他身后坚定无比地说：“周子洋，我是陪他到最后的人，你也永远都替代不了，既然你放任他从你身边走开了，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回到你身边。” 周子洋步伐停了一刻，随后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一个人沿着护城河慢慢地往回走。他还记得以前，他们不敢像普通情侣那样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拉手亲吻，偶尔碰到他宿舍没人的时候，他偷偷溜进去，他却怎么也不肯让他痛痛快快地做。周子洋实在忍得难受了，就偷偷在校外租了房子，隔三差五地发短信约他出去。他们逃课出来沿着护城河一路往下走，走到护城河的尽头就是他们临时的家。小宸胃不好，他为了给他养胃还特意去学了养生食谱，亲自洗手做羹汤。小宸虽然不喜欢做饭，但是他会给他洗衣服铺床叠被，还会让他抱着睡一整晚，还会唱歌给他听。那个时候的心情，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热血澎湃。 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呢？他没有提过分手，他也没说。只是他退掉房子时，房东打电话让他来把剩下的东西都搬走，其中有一些是洛浅宸的，他打电话让他来拿自己的东西。 于是两个人各自背着一大包东西，沿着护城河慢慢的往回走。很有默契地没有打车，也没有说话，只是任夜风沉沉掠过眼底。 只是走着走着，洛浅宸的身影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他没有停下来等他，自己一个人不停息地回了宿舍。 此后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学业，又在不同的班级，大五一年也不过匆匆打了几个照面。刚开始他还会微微冲他笑，后来彼此擦肩而过时，仿若从未曾相识。 很多时候，他不懂，他也不懂，就这样，说着说着就变了，听着听着就倦了，看着看着就厌了，跟着跟着就慢了，走着走着就散了，爱着爱着就淡了，想着想着就算了。 本来以为等过一段时间，上了研，彼此都冷静回还，也许还能够再重新开始。可是他突然转去了检验，把一切设想都改变。 时间不是让人忘了痛，而是让人习惯了痛。 世界真的很小，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谁。世界真的很大，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谁会消失。爱情有时是一种习惯，你习惯生活中有他，他习惯生活中有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 并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还能够，又如何舍得放手，只是他以前伤他太多太狠，上天不愿意再给他珍惜的机会。 洛浅宸，小宸，你是真的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徐帆帮赵萧将书搬回宿舍后，却在宿舍看到了洛浅宸那个大大的维尼熊，是周子洋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居然还有脸留着。徐帆忽地一下又释然了，为什么要扔呢，那样金贵的东西，花掉了周子洋将近半年的生活费，他自然是舍不得扔的。 “赵萧，洛浅宸怎么会住你们宿舍？” “研究生宿舍满员了，他只是暂时在这里借住一年。” “我可警告你，离他远点，免得到时你吃了亏怪老哥我没及时的提醒你。” “表哥你把话说清楚？学长，学长他人很好的。” “那是因为你道行还不够，总之老哥就一句话，少跟他说话，少跟他来往，能避多远就避多远。还有让你们宿舍其他人也离他远点，最好是暑假一到就让他走人，免得带坏了你们这儿的风气。并且我看那个杨叙似乎就已经陷进去了，你可给我当心点。” 赵萧点头如捣蒜：“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您老人家也累了一天了，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杨叙一有时间就开始废寝忘食地看心理咨询师推荐给他的那些书。 给杨叙做心理辅导的余华微笑着问他：“你选几句你觉得印象最深刻的句子说说看？” “这一生因为爱你才清楚。” “这世上的确有无法被原谅的罪，但没有不能去爱的人。” “2003年 12月27日。晴。 我得了一种会死的病。我遇见了一个我会爱上的人。” “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背叛全世界。” “同性之爱，是纯爱，因为没有家庭没有责任没有习惯的加固，一旦不爱只能一拍两散。” …… 余华的眉头越皱越紧，干咳一声道：“等等，你确定你看完了我给你的所有的书？” “不是全看，只是择其中的《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同性恋倾向》和《爱无罪》看完了，其余皆是一带而过。” 余华深深松了一口气：“好了，我现在完全明白了，你再用一个星期看完了剩下的书后再来找我。” “不用了余老师，我今天是专程来还书的。”杨叙说着将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余华的办公桌上。 “你不看了？” “嗯。” “想通了？” “嗯。” 余华面带微笑道：“年轻人，很好啊！这么快就开窍了，说说你的感触吧？” “我不是同性恋，我也没有病，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恰好和我同性而已。” 余华面上的笑慢慢僵在了脸上。 “余老师，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让你见见他，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男生。”杨叙说完面带微笑地走出了余华的办公室，一路走到洒满阳光的校道上，杨叙张开双臂仰头深深呼吸了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 学长，快点回来吧，我等不及要拥抱你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回去那个人渣的身边…… 第22章 两个礼拜过去了，洛浅宸还没有回来，杨叙沉不住气了，晚自习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边闹哄哄的，好像是在什么俱乐部，音乐声震得杨叙的耳朵都有点发麻，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受得了的。 “喂，学长，听得到吗？”杨叙拿着电话直往操场去，那儿可以把声音尽情说大些。 “喂，你找谁？！” 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声，杨叙吓了一惊，强自镇定道：“你好！我找洛浅宸！”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一个宿舍的，麻烦让他听电话，谢谢！” “那正好，我们在日报大厦对面的娱乐休闲会所旁边的汉庭酒吧，正准备回去，洛浅宸喝醉了，你来带他回去吧。” “好，我马上过来，麻烦你先别离开，我一会儿就到！” 杨叙挂了电话就飞快地往校外跑，拦了辆出租车心急如焚地往那个娱乐会所赶。 杨叙到那个酒吧门口并没有看到洛浅宸或者其他什么人。 杨叙连忙给洛浅宸打电话，这次居然是无人接听，杨叙急得冷汗沉沉，左右看了看，最后直接进那酒吧里找去了。 杨叙在乱成一锅粥的酒吧里盲目地找了好久，终于看到远离吧台的偏僻角落里将脑袋歪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的洛浅宸，他旁边还坐着一个黑西服的中年男人，不像是那个接他电话的人该有的年纪。 杨叙隔着来来回回不停走动的人之间的缝隙，看到那个男人侧过身捏着洛浅宸的下巴给他灌了一口浅粉色的小瓶装液体，末了又伸手去摸他的脸和脖子。 杨叙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心急火燎地拼命往那边挤，然而人太多，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过不去。 那个男人正伸手解洛浅宸的衣服扣子时，忽地被一个戴宽边眼镜的男生抓住了胳膊：“喂！你他妈的做什么？！” 那男人倏忽一下站起来甩开眼镜男的手就要跑，杨叙从人群里挤过去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冲上去拽住那个男人的衣领就要打，眼镜男却突然倒戈拦住了杨叙：“好了，别在这儿生事。” 杨叙一个没防备让那男人跑了，气得连那眼镜男都要打，眼镜男见势立马开口道：“杨叙是吧？” 是电话里的那个男声，杨叙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眼镜男推推眼镜：“我叫李立航，和洛浅宸一样都是陈老师的研究生，今天是陈老师在旁边的会所请客犒劳我们，没想到洛浅宸这么不能喝，才劝了他三杯酒就醉了。本来我们是要送他回去的，可大伙儿吃完饭都想到酒吧来玩玩，又不放心让洛浅宸一个人回去就把他一起也带过来了，这不，玩累了正好你打电话过来，我留下来等你，他们都先走了。” “那方才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妈的变态死基佬，真恶心！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总盯着洛浅宸看，我不过去下洗手间，他还以为我也走了！” 杨叙听他这番话，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学长对不起，方才是我失礼了。” “没有的事，你照顾他吧，我有事要去女朋友家，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学校了。” “好，麻烦学长了。” “那个杨叙，这个酒吧里的GAY很多，洛浅宸这样的可是他们的宠儿，别让他在这里待久了，你快些把他扶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杨叙见洛浅宸醉得有点不省人事，本来是想待他酒醒一些再带他走，此刻听李立航这样说，忙弯腰将迷迷糊糊的洛浅宸半抱起来让他整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紧跟着李立航出了酒吧。 三人出了酒吧，李立航和杨叙道完回见就径直打车走了。 方才在酒吧里还不觉得，此刻出来被冷风一吹，杨叙蓦然觉得洛浅宸身上的酒味特别重，绝对不止喝了三杯，这样子回去肯定会被宿管发现的。 杨叙看了看时间，十点半，离宿舍关门也快了，杨叙最后背着洛浅宸去找了一家旅馆，又给赵萧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有事回不去了，让他明天帮他带书。 杨叙将洛浅宸抱到宽大的双人床上，帮他脱了外套和鞋袜，末了又去洗手间拿毛巾来给他擦脸。 洛浅宸被毛巾擦过之后的脸红彤彤的，似是清醒了一些，眉间现出些痛苦，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子洋，好难受，胃好难受……” 杨叙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呆呆看着洛浅宸慢慢拳起身子双手摁住自己的胃在床上来来回回地打滚。 洛浅宸模模糊糊地抓住杨叙的衣袖，声音带着些战栗的哭泣：“子洋，胃疼，胃好疼，帮帮我……”洛浅宸摸索着拉起杨叙的手重重摁在了自己的胃上。 杨叙恍然醒悟，原来那次他那样给他揉胃，是因为周子洋曾经那样给他揉过，后来他不愿意给他揉了，是不是也因为周子洋？那是他们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若非必要，他不会愿意给旁的人做那样的事。并且他现在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周子洋的名字，他不知道是他去酒吧找的他，是他把他背到这里来的，是他在这样照顾他，他的潜意识里没有杨叙这两个字，满满的都是“子洋”，去他妈的周子洋！ 杨叙一动不动地想了许久也坐了许久，突然砰地一声响猛地一下将他的思想拉回了现实。 也许是洛浅宸的胃确实疼得太厉害了，他竟一头撞在了床头的床板上，直恨不得能直接痛晕过去算了。 杨叙吓得慌忙一下将拳成一团的洛浅宸抱到自己身边，学着他以前给他揉胃的样子，一只手贴在他单薄的背上，一只手贴在他不住痉挛的胃上，按逆时针方向由内而外至上而下的顺序缓缓移动。 杨叙的手自是比洛浅宸还有劲，他一开始给他揉胃，洛浅宸痛苦的眉目就一点点舒展开了，长长的眼睫毛上泪水一颤一颤的，看得杨叙心里一阵难过，他不会以为是周子洋在帮他揉胃吧？ 杨叙手上的动作忽地一下停住了，洛浅宸皱起眉头痛苦不跌地唤：“子洋……” 果然，果然是这样！ 杨叙见洛浅宸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咬住下唇低低地□，心里不忍却也不愿意让他把他当成周子洋。 杨叙慢慢俯□凑到他耳边蛊惑般地轻声哄他：“叫杨叙，你叫杨叙我就帮你，你叫杨叙我就让你不难受了……” “子洋，我难受……”洛浅宸的眼泪慢慢从眼角滑到了耳后，杨叙心尖一颤，哽咽着说，“好，我帮你，我帮你……” 杨叙将洛浅宸半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肩上，两只手一前一后地拥着他沉默且有力地给他揉胃，揉着揉着，杨叙蓦然发现掌间的这副单薄瘦削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热，甚至微微有点发烫。 好端端的，洛浅宸的身体突然变得这样敏感这样烫，难道是酒吧里的那个男人给他喝的浅粉色不明液体在作怪？ 等杨叙终于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洛浅宸已经抱住他的脖子将滚烫且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脸颊下巴和脖颈间来来回回地蹭。 “学长，你……”杨叙偏头去看他，洛浅宸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嘴唇和嘴唇碰到一起时，杨叙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了锅，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和思维。 第23章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杨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身上床将洛浅宸压在了身下，两人身上的衣服也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大半。 杨叙双臂撑在床上抬起身体看不住喘息的洛浅宸身上泛起一层好看的粉红色，难耐地咽了一口吐沫，直觉身体深处的一把火轰地一下直窜脑门，烧得他理智全无，眉目通红。 杨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本能地伸手去分他的腿，洛浅宸浑身一颤，竟然缓缓睁开了眼，只是那眼里混沌远远大于清醒。 洛浅宸视线所及的也只有一张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年轻俊朗的脸，他以为那个人是周子洋，仿佛回到了周子洋租的他们那个临时的家；回到了他们的第一次，周子洋红着脸一遍遍地在他耳边说小宸，宝贝儿，我好想你…… 洛浅宸慢慢分开双腿环到了杨叙的腰上，于是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杨叙醒过来的时候，洛浅宸还睡着，脸上神色疲倦得让他又是怜爱又是心疼。昨天晚上是真的把他累惨了，被自己翻来覆去地折腾了那么多次，都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哭着说不要了，偏生他就是怎么也停不下来，杨叙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混账。 杨叙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描摹洛浅宸精致的眉毛眼睛鼻子，末了又将指尖点在他柔软的嘴唇上，一脸宠溺地笑：“学长，我们居然，居然……并且还是你先主动的，你说以后该怎么办呢？”你不会不承认吧？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本来以为以你的性子，不和你谈马拉松恋爱，你是不会愿意这样的，不用一生的时间来实践你是不会感觉到我对你的喜欢。可是没办法了，我们已经这样了，再不济你也得硬着头皮先接受了。不管怎样，不管未来如何，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请你用你的心好好看着！ 杨叙闭上眼虔诚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随后睁开眼小小声地自说自话：“我去买早饭，你接着睡。” 杨叙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出去了。 杨叙刚一关上门，洛浅宸就费力地拉起身上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连头盖住，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身体像被十几辆卡车碾过一样，酸痛得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会觉得累。他想起杨叙方才说的“学长，我们居然，居然……并且还是你先主动的，你说以后该怎么办呢？” 洛浅宸的眼泪缓缓滑进了深不见底的棉芯里，巨大的悲伤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方，逼得他都快窒息了，他如今连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了，杨叙，他迟早有一天会恨他。 杨叙去了一条特别远但是特别繁华的小吃街，买了那里各种各样吃的喝的约有十来种，兴致冲冲地回到旅馆的房间时，床上已经空空如也，被子整齐地叠在床头，床上的床单也已经被撤走了。 杨叙心下一惊，随后又想他订的这个房要到中午12点，而现在才不过10点，必然不会是旅馆的工作人员所为。 果然，洗漱间传来细微的流水声，杨叙忙往洗漱间去，透过半开的门看到洛浅宸站在里面刷牙，杨叙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起床的时候走得太匆忙，他到现在既没洗脸也没刷牙。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是以后要在一起生活，这样的事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早习惯总比晚习惯的好，杨叙硬着头皮进去拿了洗手台上的另一只牙膏和牙刷，和洛浅宸并肩站在巨大的玻璃镜前刷牙。 两个人透过镜子看到对方偷偷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纷纷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刷牙，再不敢往镜子里看。 杨叙注意到洛浅宸的动作特别慢，仿佛刷牙是一件多么费力的事一样，他脸都已经洗完了，洛浅宸的牙都还没刷完。 杨叙目光在洗漱间里四下扫了扫，果然看到墙角的大水盆里泡着那张双人床上的浅蓝色床单，上面依稀还能看见昨天晚上那场脸红心跳的激情过后的污渍。 杨叙偷偷侧目去看洛浅宸，不料洛浅宸正在看他，两个人尴尬地转开了目光，杨叙红着脸小小声地说：“我把这床单洗了吧。” 洛浅宸没有说话，刷完牙就扶着墙壁慢慢地挪出去了。 杨叙蹲在地上可劲地洗床单，其实旅馆里的床单有专门的人洗，但是他觉得洛浅宸既然把床单泡了，他就有责任和义务把它洗了。就像他们以后的关系，要对对方负责，要好好的在一起，而不是像书里说的那样一旦不爱就只能一拍两散。他要做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那一瞬间，杨叙蓦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以前那个什么都能凑合，怎样都行的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杨叙洗完床单出来，见洛浅宸已经把早餐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杨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开心，若能得这样的幸福，每天同桌吃饭，同榻而眠，即使贫穷一生他也甘愿。 洛浅宸见杨叙一直站在洗漱间门口，轻声提醒了一句：“吃饭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杨叙的脸倏忽一下又红了，低着头快步走过去在洛浅宸身边坐下。 洛浅宸自己拆了一碗麦仁粥就着一块桂花糕喝，刚喝没几口，杨叙突然伸过勺子在他碗里舀了一勺到自己的嘴里。 洛浅宸没有出声，低头继续喝粥，喝了两口，杨叙又伸勺子过来舀粥，洛浅宸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还没说，杨叙的脸就刷地一下又红了。 洛浅宸看一眼杨叙红得十分可疑的侧脸，觉得非常郁闷，他现在动不动就脸红弄得他都不好意思难为情了，并且他这样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洛浅宸把那碗粥推到桌子中间，自己重新拿了一杯豆浆用吸管喝，杨叙尴尬地笑笑：“其实只是觉得在学校吃饭的时候不能这样，有点羡慕那些可以在食堂里互相喂饭的情侣。” 洛浅宸一口豆浆差点没喷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已经是情侣了吗？！ 洛浅宸还没从上一个惊吓里面醒过来，后一个惊吓又接踵而至了。 杨叙瞟一眼洛浅宸的脸，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以后就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叫你的名字。” 他用的是陈述句，根本连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洛浅宸有点不淡定了，正想跟杨叙说清楚状况时，赵萧突然给洛浅宸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学长？” “嗯。” “你知不知道杨叙去哪儿了？他今天上午没来上课，老师点名了，后面两节课还是小班课，应该也会点名的，可是他的手机关机了。” “这样啊？”洛浅宸心虚地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抱歉！” “那好吧，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那回来再说吧，学长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吧。” “好，学长回见！” “回见！” 洛浅宸刚挂了电话，杨叙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呵呵笑道：“挺好的嘛，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杨叙的动作语气和神色满满的都是宠溺的味道，洛浅宸沉着脸淡淡道：“你快回去上课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不要，不逃课的大学不是完整的大学，今天我陪你。” “不用，我不需要人陪。”洛浅宸的语气有些生硬。 杨叙见他说这话时脸有些红，只当他是觉得难为情，虽然昨晚他是自愿和他做的，但他毕竟是醉了酒，杨叙觉得自己多多少少都有点乘人之危，并且方才他还注意到洛浅宸出洗漱间的时候一直是扶着墙在走，所以一定很疼吧？杨叙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完饭后，杨叙出去处理吃剩下的早饭，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第24章 洛浅宸在窗户旁坐了一刻钟，想杨叙许是回去上课了，心里有一丝怅然，然而很快就释然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还是现实的社会现实的生活，杨叙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他更是早就已经不得救赎了。 洛浅宸站起来，慢慢把外套穿上，一点一点挪出门后，抓着楼梯旁的扶手一步步慢慢地往下走，疼痛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涨得有点红。洛浅宸隐隐有些气也有些恨，然而他却什么气话恨话也不能说，就像杨叙说的那样是他先主动的，也像周子洋说的那样他是自找的！ 洛浅宸刚走到第四级台阶时就看到楼梯口正往上走的杨叙，手里抱着一大堆床单被罩毛巾睡衣之类的布物，两个人隔着几级台阶愕然地互相望了一会儿。 洛浅宸别开目光继续往下挪，杨叙快步走上去在洛浅宸耳边轻声说：“你在这儿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杨叙说完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抱回了旅馆的房间，再返回去时洛浅宸居然已经到大厅了，杨叙蹬蹬跑下去，单手握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 洛浅宸回过头来没事人般淡淡道：“已经周二了，下午还有课。” 杨叙低着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额发颇是有点歉疚地说：“你这个样子，回去不好，先在外面住两天吧！” “不用，我可以。” “可是你明明……” “我说了我可以！”洛浅宸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只是希望他不要再说任何与昨天晚上有关的一切？再不提及再不碰触是不是就可以再不想起？是不是就可以当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们还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对不起！”杨叙个子本来就高，这样子低着头站在洛浅宸面前道歉，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大小孩。 但其实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他自己喝醉了酒，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地把他当成了周子洋，如果……并且他还耽误了他那么多的课程…… “杨叙，我没什么事了，你回去上课吧。” 杨叙的眼睛突然间有些红：“好，但我要先送你回宿舍。” 洛浅宸没有再反对。 两人打车回了学校，杨叙又将洛浅宸送回宿舍，看着他上床睡觉了，这才放心的离开上课去了。 杨叙下午完课后，特意回了一趟宿舍，看洛浅宸正坐在床上看书，索性在晚上的时候搬回宿舍自习了。 只是无奈宿舍里有三个大电灯泡，杨叙就在向洛浅宸借书的时候同他说了几句话，晚上睡觉时给了发了条短信“晚安！”，洛浅宸回了他一个“晚安。”，这一天就又这样过去了。 洛浅宸连续三天下午五点之后都待在宿舍的床上看书，杨叙也一直在宿舍自己的桌前看书，两个人只偶尔说几句话，隔着空气问几个问题，连眼神都很少接触。 周六的时候洛浅宸又去KFC全天兼职了，杨叙在图书馆上了一天的自习，也煎熬了一天。 洛浅宸十点半下班时，刚从KFC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杨叙，微微吃了一惊。 杨叙走过去，微红着脸冲他笑：“下班了？” “嗯。” 杨叙搓搓手，一脸傻笑地看着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 “你怎么来了？” “散步来着，天天坐在自习室严重缺乏锻炼，半个月就胖了五斤，再这样下去我非得变成一座山不可，到时候你肯定都不好意思和我走一起了。”杨叙说着脸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发烧，好像洛浅宸以后真的可能会特别嫌弃他似的，然而话里更深的意思是我怕以后会配不上你。 洛浅宸本来想说那也不用这么晚才出来锻炼，但又怕杨叙接口说正好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之类的话，他没话回他，也就只能装聋作哑地点点头。 杨叙见他没有再问，抓抓头发干干地笑了笑：“刚才走到那边时看了下时间，正好合上你下班就顺道过来了。” 洛浅宸又点了点头：“走吧。” 两个人并肩沿河这边的林荫小道一路徐缓徐行，只偶尔说两句话，气氛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静谧且平和，心里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述说，感觉淡淡的，但却隽永。多年以后，两人再在错开的时间里从这河的林荫小道走过，寂寞的风，吹出当年的形影相伴，这才蓦然惊觉，其实曾经幸福过。 此后，杨叙每晚都会“很巧很巧”地在散步的时候合上洛浅宸下班的时间，林荫小道压了许多遍，杨叙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他的名字。 “浅宸，我想去买套羽毛球拍，你陪我去选一下好吗？”杨叙在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特别紧张也特别快乐。 洛浅宸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语气有点淡：“我最近几天都没有时间。” “没关系，周末去也行，我不着急。” 洛浅宸没有拒绝的理由，杨叙知道他每周末都会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并且杨叙似乎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再去过师大了。洛浅宸的左眼皮不自在地跳了两下，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吧，每次眼皮跳都不会是什么好征兆。 周五晚上还不到十点时，杨叙就一如既往地把自习桌上的书和笔整理好后交给赵萧，让他下自习后帮他带回宿舍。 平素爽朗无比也仗义无比的赵萧忽地冷笑了一声道：“又要去接他了是吗？杨叙，你真他妈越来越恶心人了！” 杨叙看到赵萧眼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心下一惊：“你什么意思？” 自习室里已经有人不满他们的说话声了，赵萧起身径直出去了，杨叙跟着他到了过道，赵萧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通：“你他妈的不会是真的玩同性恋上瘾了吧？你有多久没去看白雪歌了？她为了你都已经闹过两回自杀了，你他妈的连屁都不放一个，杨叙，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赵萧，我想和雪歌分手。” “那你倒是和她分啊？！你不说分又一直这样霸着人家，杨叙，你还算是个东西吗？” “当初在一起时就约定好如果谁想分手，就坚持一个月不见面，但是提出分手的那个人一定要是她，她说这是对女生的一种尊重，我觉得很对，所以赵萧，我一直在等她找我提分手。” “可是雪歌说是你一直在骗她，还让我帮她盯着看你是不是有外遇了。杨叙，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如果不是，我赵萧现在就给你道歉，如果是，那么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赵萧，我跟浅宸，我们……我必须要和他在一起，无论是出于身还是心，我对他都有责任。” “你是说，你们，你们已经做过了？” 杨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赵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什么都没瞒过你，不管你怎么看我，变态也好，恶心人也好，我只是想说我的感情对人不对性，只是因为是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能让我这样喜欢的人了，我想好好珍惜他，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支持我，那将是我杨叙此生最大的荣幸，如果你看不惯我……” “别说了兄弟，我理解。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自是了解你，你对待感情虽然不热烈但却认真，我也确实是头一回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可是杨叙，理解是一回事，支持是一回事，这条路很难，根本就是条不归路，且不说你们双方家里人的意见，就是洛浅宸，你能保证你以什么样的心对他，他就能以什么样的心对你吗？他的过去，你又知道多少，你当他是为什么转到检验来的？还不是因为跟周子洋同居分手后又回学校住，宿舍里的人捉弄他，隔三差五地就往他床上爬，还被他们班的恶霸当众□。杨叙，你觉得有他这样过去的人，他还能坦然接受这样的感情吗？如果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他还能再往哪里转？” 第25章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表哥告诉我的，他一直都和洛浅宸同班，洛浅宸大五的时候过得特别难，他们班的男生没有一个不欺负他的。杨叙，这种不容于世的感情真的会害人害己，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喜欢的人想想，我觉得洛浅宸是不会愿意跟你在一起的。” 杨叙仿佛没有听到赵萧的后半句话，怒火中烧的语气直恨不得把周子洋撕了：“那周子洋呢？那些人那样欺负他的时候，周子洋在哪里？他都不知道要保护他的吗？！” “他们分手之后基本上就没再来往过。周子洋在大三的时候因为和那个恶霸打架的事被学校严重记过，最后主动承认错误要求转去了别的班级。洛浅宸的事，我表哥一直都瞒着他，不然以周子洋的个性，再去找那个恶霸打架，一定会被学校开除。因为那个恶霸是公安局局长的三公子，他们班的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只有周子洋敢和他对着干，偏偏他妈的每次都是鸡蛋碰石头的结局，想想就来气！”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杨叙，一个人的能力很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觉得你们做朋友要比做恋人安全得多，并且你不是还要考临床吗？他还比你大两个级会先你两年工作，以后你们离得远了，再浓的感情也会淡的。等到了年纪，结婚也是一个坎，总和社会和家庭对着干，光是想想都觉得累。”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愿意放弃考临床。” “杨叙，你真他妈是个孬种！”赵萧猛地一拳捶在杨叙的肩头，“当初是你让我加进来和你并肩作战的，如今你为了个男人要丢盔弃甲地当逃兵了，杨叙，算我赵萧看错你了！”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考临床会让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变远关系变淡，我愿意放弃考临床。可是我觉得我考临床，恰恰和那种如果相反，他的梦想是做一名出色的外科大夫，我会帮他实现。他先工作也没关系，我会追上他的脚步，十年，二十年，只要他还健康我还在，我相信我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 赵萧看着杨叙一脸虔诚的样子，搓搓自己的手臂，连连摆头道：“呀，杨大室长肉麻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这一番话要说给他听说不定真能把他感动得抱着你哭。” 杨叙听他这样说，知道和赵萧之间的隔阂终于消失了，白了他一眼道：“他才不会呢，他最多只会嗯一声。”杨叙说着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抹笑，真是让人头疼的毛病。 “啊！这么淡定？” 杨叙学着洛浅宸的样子点了点头：“嗯。” 赵萧猛地一掌拍在他肩上：“别学了，你太没那方面的天赋了，学长那么可爱，你，充其量也只能学成一只倒霉熊！” “滚你妈的！”杨叙回了他一掌，突然神经兮兮地大叫了一声，“对了，现在几点了？！” 赵萧看看手机：“十点四十。” “啊？！不行，来不及了，我要走了！”杨叙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朝赵萧一本正经地说，“喂！他曾经对我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就真心只为她好，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那就趁早让她知道。赵萧，你也别等到最后伤人伤己了才告诉别人实情？” 赵萧在杨叙身后愕然了一瞬，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明天就暗示雪歌来跟杨叙提分手吧，一直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秦琴，她会恨他吗？会的吧，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喜欢的一直都是白雪歌，每次都拉上杨叙也是因为可以理所当然地开展四人户外游。并且他知道杨叙不喜欢白雪歌，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杨叙会把白雪歌拐跑，倒是秦琴，她和白雪歌姐妹情深成那样，难堪的三角恋啊！ 洛浅宸下班的时候，没有如往常那样看到杨叙那张红彤彤的笑脸，有点小小的意外，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一个人惯性地沿着河这边的林荫小道慢慢往回走。 洛浅宸走到半道上时，透过河水里折射出的月光，依稀看到身后有人，初时也没怎么在意，后来觉得不对劲，加快脚步时，那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并且速度还越来越快。 洛浅宸有点紧张，目光不安地朝左前方和右前方看了看，都没有人。 身后那人的脚步声离他还只十来米的距离时，洛浅宸突然由快走变成快跑，但只跑了一会儿，左前方的大树后走出来两个染着夸张金黄色和深红色头发的小混混，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正前方。 洛浅宸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跟上来的那个人，竟然是那次和李立航他们在酒吧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在酒吧的时候他撞过洛浅宸一下还不小心地泼了他大半杯酒，之后就总是莫名其妙地对他笑。 洛浅宸转开脚步慢慢向左手边的绿茵地上退，见三个人一步步逼上来，洛浅宸自觉地把钱包掏出来扔在地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我身上所有的钱就这些了，你们拿去吧。” 红毛捡起地上的钱包，吹了声口哨，朝那个黑衣服的中年男人道：“辉哥，你要干事就快着点，我们还等着拿钱走人呢，晚点还有别的生意，可别磨蹭久了。” “放心，我就做他两回，林子你帮我放哨，阿兵过来帮我一把。”中年男人说着就招手让那个红毛过来和他一起围堵洛浅宸。 洛浅宸吓得面色青白，但身后是墙，前面左右都有人，似乎往哪个方向都跑不掉。 围堵圈子越来越小，洛浅宸紧张得冷汗直流，一只手探进裤兜里摸索着手机键摁了一个拼音“yang”，又摁了一下拨号键。这短短的时间空隙里，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快速扑上来抱住了他，洛浅宸惊叫一声，红毛立马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起强行将他抱到了假山林木掩映后的草地上。 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俯身压住剧烈挣扎的洛浅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快，阿兵，帮我摁住这小子的胳膊！” “啊！”红毛惨叫了一声，“妈的！敢咬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说着扬手重重甩了洛浅宸两个耳光。 洛浅宸被他打得晕头转向，手和脚都被死死地压住，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中年男人在洛浅宸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迫不及待地撕开他的衣服，在他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又亲又舔，一只手急躁地滑到小腹上去解皮带。 洛浅宸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双腿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用力分开，努力拳起身子拼命往后缩，眼泪不由自主地划出眼眶，破碎的□和哭泣传到正举着手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杨叙耳里：“不要……滚开……”杨叙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心尖一颤一颤的，不要，不要伤害他！ 杨叙急迫地边跑边巡视，手机上显示出了洛浅宸手机的蓝牙信号时，杨叙激动得热泪盈眶，一定就在这附近了，一定！ 中年男人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来，宝贝儿，先让我进去，我让你□……” “……不要……不要……”洛浅宸哭得杨叙的心都碎了。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 第26章 杨叙疯了，搬起一块石头朝那个正在放风的黄毛混混砸了过去，黄毛惨叫一声，血糊糊地扑倒在地。 假山后正在向洛浅宸施暴的两个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即刻警铃大作。中年人将洛浅宸拉起来捂住他的嘴躲到了假山后，红毛抽出明晃晃的尖刀躲到了假山口。 杨叙一脚踩在那个黄毛的心口上，恶狠狠地问他人在哪儿，黄毛胡乱指了指假山后面，杨叙用力踢了他一脚，心急火燎地往假山后跑。杨叙刚到假山口时，那个红毛突然跳出来一刀扎在了杨叙的肚子上，杨叙闷哼一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中年人见状，一把将洛浅宸推到假山上狠狠撞了一下，拉起地上的红毛一起向杨叙围过来。杨叙一咬牙，拔出肚子上的尖刀，眼也不眨地就冲过去乱砍。混乱中，杨叙的肚子又被狠狠踢了一脚，红毛和中年男人的手臂肩膀上陆陆续续都挂了彩，再看看双目赤红的杨叙手里鲜血淋漓的尖刀，吓得心神一颤，撒开腿跑了。 杨叙将手里的刀扔在地上，焦急地跑过去看软倒在地的洛浅宸。杨叙跪在地上将衣衫破败的洛浅宸半抱起来，又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他身上，一遍遍亲吻他眼角的泪痕，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浅宸，别怕，我在你身边……别怕不哭……” 杨叙嘴里说着别怕不哭，自己心里却怕得要死，眼泪如绝提的洪水般汹涌而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这么晚的……” “浅宸，你别吓我，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洛浅宸缓缓睁开眼，看到杨叙泪流满面的模样，有生之年，有什么在心里坍塌，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洛浅宸将头靠在杨叙的胸膛上，闭上眼，眼泪缓缓滑了下来，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他遇到麻烦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杨叙，因为现在只有杨叙才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帮他，不是周子洋，再也不会是他！ 杨叙在洛浅宸主动把头靠过来时，浑身上下僵成了一块木头，反应了好久，才终于大着胆子将洛浅宸拥进了怀抱，下巴抵在他的额角，小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浅宸……”直到因为流血过多而昏迷…… 洁白的天花板下洁白的病床，洁白的病床旁有一束淡紫色的风信子，在巨大玻璃窗反射进的冬日的午阳中肆意招展。 杨叙躺在床上看《一千零一个笑话》，正看到笑点处，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伤口有些疼，不过笑一笑居然会这么疼，可为什么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感觉到疼！ 洛浅宸提着热乎乎的中午饭进来时，杨叙还没笑完，嘴角一抽一抽的，又想笑又怕疼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洛浅宸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把午餐放在床头桌上，又拿起他手里那本书放进了柜子的最深处，早知道就不给他买什么笑话书了，笑点那么低，再笑下去伤口都要崩开了。 杨叙嘴角擒着一丝笑，从洛浅宸进来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脸似乎还有些肿，妈的，下次再碰到那个变态，一定不能再让他跑了，一定要揍得连他妈都认不出他来！ 洛浅宸把病床上的小桌支好，摆了一盒金针鸡丝，一盒烧茄子，一碗紫菜汤，一盒白米饭，和一碗稀粥，末了又摆了一双筷子和一个勺子。 “你不吃吗？”杨叙偏头问他。 洛浅宸嘴角轻抿了抿：“我吃过了。” “是吗？在哪儿吃的？” “学校。” “你回学校了？”昨晚他昏迷之后，洛浅宸打了120急救电话，杨叙在急诊输完血缝完伤后直接转到了病房。洛浅宸在病房陪了他一夜，早饭之后说要出去买点东西，结果买到中午才回来。 洛浅宸点点头，好像不愿意杨叙再问，开始催促他吃饭：“快点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杨叙猜到洛浅宸肯定是回学校取钱了，心里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真实和开心，他们终于慢慢地开始不分彼此了。 杨叙边吃饭边给洛浅宸讲笑话：“病人去看医生，痛苦不跌地向医生诉苦说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感觉非常饿，但是又不知道吃什么，觉得自己肯定是得什么大病了，求医生给开点药。医生从抽屉里端出一个盒子摆在桌上打开，笑着对病人说，呐，就吃这个吧，一日三次，一次两粒。病人大吃一惊道，啊，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大？医生说，馒头啊！” 洛浅宸在听到最后那个“馒头啊！”时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杨叙飘飘然一下就上天了，开始得意忘形地大笑：“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啊，连馒头都不认识！太扯了！”刚笑到一半就扯着嘴角痛呼了一声。 洛浅宸瞟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那个病人很幽默，因为馒头确实长得很像放大版的药片。” “是有点像诶，下次我们去买个馒头来对比一下吧。” “无聊！” “没有啊，我觉得很有意思。”杨叙饭吃到一半，突然舀了一勺汤到洛浅宸嘴边，“这个汤好好喝，你也喝一口尝尝。” 洛浅宸怔了一瞬，杨叙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仿佛他喝一口真的会让他觉得有多值得炫耀一般。 洛浅宸垂下眼睫，就着杨叙的手把那口汤喝了，无意识地伸出舌尖在湿润润的嘴唇上轻舔了舔，杨叙一时激动没把持住，倾身上前在那水润饱满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虽然洛浅宸没有伸手推他，但杨叙还是很自觉地只是亲了一下。如果他表现得太色，洛浅宸肯定会反感，可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又实在清心寡欲不起来。并且如果他们两个都清心寡欲的话，那么他们这辈子就只能十年拉一次手，二十年接一次吻，三十年才能上一次床，并且还有一次已经预支了，想想都恐怖。 杨叙亲完之后，假装没事人般又开始吃饭，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也红得很厉害，一直在猜洛浅宸的反应，猜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偷偷转头看了一眼。 洛浅宸居然一直低着头在玩手指头？！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右手食指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捏，杨叙想起心理老师以前说的小动作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转移人的注意力，有助缓解紧张的情绪，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其实他也跟他一样因为方才那个吻在胡思乱想？ 杨叙默默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再主动一点，于是伸左手去拉洛浅宸的右手，然后慢慢地紧紧地握住，握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洛浅宸想把手收回来，杨叙握住了不放：“浅宸，我们在一起吧。” 曾经周子洋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深情无比地说小宸，和我在一起吧。洛浅宸抬头看了杨叙一眼，复又低下头，好半响才低声道：“我们，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并且我们曾经还那样过。浅宸，那天晚上，我能感觉到，我觉得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杨叙的脸不知不觉间已经红成了一只虾米。 洛浅宸的脸一下子也涨得红彤彤的：“那只是一个意外。” 杨叙心里一痛，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的意思，你是说，即使发生了那种关系，也不用负责的吗？” 洛浅宸用左手将杨叙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终于将手从杨叙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抬起头来无所谓地笑笑，那笑里带了三分疲惫三分厌倦和四分的满不在乎：“我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需要别人负责了。” 杨叙想起赵萧说的洛浅宸的那些过去，他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他的脸那样年轻稚嫩，可是心早就已经苍老了。在杨叙还没来得及在他的人生里登场时他就已经把沧桑都历遍了，情事于他而言，无心亦无力，何况还是这样有悖人伦不容于世的感情。 洛浅宸见杨叙没有再说话，站起来把桌上的剩饭剩菜都收拾进了垃圾桶里，把桌子也重新收了回去。 洛浅宸见杨叙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歪在床上，从抽屉里拿了本不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的故事会出来摆在床旁柜上，深吸一口气道：“杨叙，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晚上给你带晚饭过来。” 杨叙还是半天没吭声，洛浅宸又轻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洛浅宸转身时，杨叙忽然开口道：“浅宸，你说你不需要别人负责，可是我，我需要你对我负责，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喜欢上男生。” 洛浅宸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的味道：“呵，真像，连以后恨我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杨叙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洛浅宸就已经开门出去了。 第27章 洛浅宸刚合上病房的门，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周子洋曾经说，洛浅宸，如果不是你，我他妈的会变成恶心人的同性恋？！如果不是你，我他妈的会去跟刘威打架而被学校记大过？！如果不是你，我他妈的会花那么多钱去外面租房子养你？！如果不是你，我他妈的会被宿舍的人当成洪水猛兽生怕我一时兽性大发把他们□了？！ 洛浅宸用手背揩脸上的泪水时，没注意脸还有些肿，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混账周子洋，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是受害者吗？我就活该像个娘们儿一样被男人甩耳光被男人压？！ 洛浅宸负气地忍着剧烈跳疼把脸上的泪重重地擦干了，然后紧紧自己的衣领，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去给杨叙交住院费去了。他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会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周子洋，并且一想起来就恨得牙根发软，是因为杨叙和最开初的周子洋太像了吧？所以才会在不经意间心动，可心动过后呢，满满的都是来日物是人非的辛酸和苍凉。 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经历第二个周子洋，就那最初的一个就已经足够让他在余生里把风霜都尝遍。 杨叙翁在被窝里想洛浅宸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听到开门声闷闷说了句：“浅宸，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是我欠你，你原谅我。” “杨叙，你说什么？” 是白雪歌的声音，杨叙忽地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你住院了，女朋友来看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杨叙，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跟我分手？！”白雪歌说着眼泪汪汪地扑到杨叙身上，双手握成拳一下一下地砸在杨叙宽阔的肩背上，“杨叙，我们在一起都两年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我连你家都去过了，你爸妈不是都很喜欢我吗？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杨叙将她扶起来，揩揩她脸上的泪，干咳一声道：“雪歌，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你，所以还是尽早分了吧。” “我不觉得是耽误，我知道你想上研究生上博士生，我会一直等你，你要什么时候结婚都行。” “雪歌，不是这个问题，我们在一起两年了，可是我没有恋爱的感觉，自然也给不了你这种感觉，青春这样可贵，你值得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所以别固执了好吗？” 白雪歌拼命摇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要什么你都肯买给我。杨叙，你说跟我在一起没有恋爱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像别的情侣那样深入地了解对方，杨叙，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白雪歌说着偏头去吻他。 “雪歌，别胡闹了！”杨叙忙往后倾身，一时重心失衡，重重一下跌在了床上，白雪歌顺势倒在他身上，双手捧住杨叙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彼时，洛浅宸提着晚饭开门进来了。 杨叙看到洛浅宸的一瞬间，血气直冲脑门，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又是羞愧又是着急，猛地一下推开白雪歌直直从床上坐了起来，伤口又是一疼，然而再疼都只能咬牙忍着。 白雪歌指着洛浅宸一脸好奇地问杨叙：“老公，他是谁？” 杨叙的脸一下子由红转白，完了，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洛浅宸微微笑着说：“我是杨叙的舍友，帮他带晚饭过来。” “哦，那谢谢了！你放那儿就行，我一会儿来喂他。”白雪歌重新偎到杨叙身边，伸手指了指床头柜。 “嗯。”洛浅宸点点头，走到桌旁将塑料袋放下，头也不抬地淡淡道，“杨叙，我晚上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杨叙一直处在高度的焦虑和紧张中，忘了回洛浅宸的话，倒是白雪歌笑靥如花地冲他挥了挥手：“拜拜！” 直到洛浅宸离开了，杨叙才慢慢地醒过神来，冷冷推开倾上来抱他脖子的白雪歌：“你回去吧，分手费我出院后再打给你。” “啪！”白雪歌忽地扇了杨叙一个耳光，泪水涟涟道，“杨叙，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很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完事了就回去吧。” 白雪歌气急又扇了他一个耳光：“杨叙，你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刚才那个人就是洛浅宸对不对，果然是个妖精，想勾引男人怎么不直接去当MB！！！” 杨叙豁然一下将床旁的风信子扫到地上，砰地一声巨响中，指着白雪歌怒气冲冲道：“白雪歌，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我再不要脸也不及洛浅宸的十分之一，好端端一个男的，总喜欢和男人搞在一起，妈的，离了男人他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没见过他这么下贱的人过，真恶心！” “啪！”杨叙重重扇了白雪歌一个耳光：“你再骂一句试试！” 白雪歌的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捂住半边脸迭声嚷道：“杨叙，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雪歌，我不管赵萧跟你说了什么，你又知道了些什么，我想说的是有没有洛浅宸我们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 “不一样，我一直都相信我们最后会在一起的。”白雪歌拉着杨叙的衣袖，越哭越厉害，“杨叙，洛浅宸是男的，他不能和你结婚也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们家书香门第三代单传，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你喜欢男的，他们一定会气死的，杨叙，你醒一醒吧！” 白雪歌一直哭个不停，杨叙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忙拿手机去洗手间给赵萧打了个电话：“喂，赵萧，你他妈的怎么搞的，白雪歌怎么找到医院来的？” “你给我发的短信被她看到了，她现在在你那儿是吗？帮我照顾她一下，我马上就到医院了。” 赵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杨叙无奈地坐在洗手台上看自己下午无聊时发给赵萧的短信。“喂，我住院了，周一要你帮我请下假。” “啊？！好端端的怎么住院了？” “打架时不小心被别人捅了一刀。” “什么？！你丫也太走运了吧！严不严重？我下午早点回来照顾你呗。” “嘿嘿，谢谢！浅宸把我照顾得很好，你玩你的，不用太早回来。” “嫌我当电灯泡太碍眼是不是，重色轻友，鄙视之！” “彼此彼此。” …… 杨叙把那几条短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白雪歌就从这几条短信就看出他喜欢洛浅宸了？常人不是都要消化好久的吗？并且以前她从他手机里看到洛浅宸的名字时表情那样吃惊，好像她以前就认识他似的，太可疑了！ “杨叙！”赵萧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杨叙听到动静立刻从洗手间出去了。 杨叙把赵萧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她一直这样哭好久了，你劝劝她，一会儿就先送她回去吧。” 赵萧看看杨叙，又叹一口气道：“好，我知道。” “赵萧，抱歉，让你为难了。” 赵萧无所谓地耸耸肩：“算了，长痛不如短痛，迟痛不如早痛，杨叙，我觉得你做得很对，雪歌会得到新生的。” “我也这样想。” “对了，方才我在楼梯口碰到学长了，雪歌见到他时是什么反应？” “什么？！他不是早走了吗？” “没有啊，感觉才从病房里出去的样子，还说你在和女朋友吵架，让我晚些进去。” 杨叙后退一步抵到墙上，单手撑在突突跳疼的太阳穴上，都有点要崩溃了。他现在才走，那他一定是在门口听他和白雪歌吵架，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知道他听到白雪歌那样子骂他会怎么想？ 杨叙忽地想起洛浅宸说的那句“我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需要别人负责了。”，一瞬间只觉心如刀绞。 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 他是自卑自讽，还是自哀自怜，抑或是自暴自弃？ 浅宸，你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我要用一辈子去珍惜的人……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请给我这个机会！ 第28章 自从赵萧回来后，洛浅宸就再也没来医院给杨叙送过饭。 赵萧拧着一大袋子的午饭进来，见杨叙又在看那本《一千零一个笑话》，奇怪他看笑话时表情怎么那么严肃，居然都不笑。 赵萧凑过去看，忍不住捧腹大笑。 杨叙白他一眼道：“你有病啊！” “你才是有病！这笑话多好笑啊，你居然不笑，杨叙，你笑神经萎缩了吧？” 杨叙啪一声把书放回了床头，自己把床上小桌摆好，然后开始倒腾吃的，感觉特别饿似的。 “你怎么跟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似的，哪里饿着你了？” 杨叙哼了一声，边吃边说：“赵萧，一会儿去帮我办下出院手续吧，我想出院了。” “可是学长说你最迟都得住到周五。” 杨叙不好意思问洛浅宸为什么不来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雪歌说的那些话真的伤到他了，那他以后想再跟他亲近真的就是难上加难了。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肯稍微默许他偶尔一次的小亲热。 杨叙在心里无声地为自己默哀，算了，欲速则不达，他心里已经够苦了，还是别给他太大的压力，慢慢来，从头开始他的柏拉图追求计划吧。 杨叙这样一想，原本荒落无着的心突然一下子平静了好多：“赵萧，他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不知道，还跟以前一样，早出晚归的。” “啊！”杨叙有点担心洛浅宸是不是还在去那个KFC兼职，那个狗娘养的混账东西会不会再找他麻烦？这样一想杨叙在医院就再呆不下去了，威逼利诱地让赵萧去提前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杨叙回到宿舍时，洛浅宸果然不在，犹豫着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又是无人接听。 因为快到期中了，有几门课程要结课了，可能要划重点，下午两点时赵萧和陈张纪三人都去上课了，杨叙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不知道洛浅宸现在是不是在上课。 杨叙打开电脑上网查了一下研一的课程表，没想到他们这个礼拜居然一直都没课，那么洛浅宸现在肯定不会是在上课，那他是不是去工作了？ 杨叙换了一身衣服打车去了洛浅宸工作的那个KFC，果然看到他穿着那身工作服在点餐台前微笑着服务上帝。 杨叙趁他低头找钱的时候偷偷溜了进去，找了个利于观望的角落坐下了。 “小伙子，你不吃东西的话，麻烦让我几个孙子坐这儿吃可以吗？”一个半白头发的老奶奶领着三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杨叙面前笑得一脸慈祥。 杨叙憋屈地从一个角落转移到了另一个角落，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四五次，不想这才刚坐下，又有一对情侣相拥着走过来：“喂，哥们儿，你不吃东西，可以劳驾你让让吗？我和我女朋友想在这儿吃饭。” 杨叙终于火了：“谁说我不吃！”说完就站起来趾高气昂地去点餐台点餐了。 洛浅宸那个区依旧是人气最旺的色彩斑斓的女性区，就杨叙一个男的站在那儿跟一堆女人一起排队，显得尤其突兀，吸引了形形□的目光。惊叹，奇怪，仰慕，鄙视，厌恶比比皆是，当然还是数鄙视最多，杨叙倒不是很在意，他是来给他家浅宸捧场的，管你们什么目光看法？ 洛浅宸微笑着把点餐盘递给面前的女士时，一眼就扫到队伍中间比一列女生高了一个头的杨叙，微微吃了一惊，杨叙忙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又引来一波波狐疑的浪潮。 洛浅宸只冲杨叙礼节性地笑了笑，就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杨叙好不容易排到头时，大大舒了一口气：“呼，排队好麻烦，早知道直接插队算了！” 洛浅宸嘴角轻抽了抽，这人有毛病吧？低智商+零RP？这种地方插队，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喂，你到底点不点，不点就别在这儿占位了！”身后已经有女生开始不满了。 “谁说我不点！！！”杨叙沉声喊了一句，队伍里又起了一阵唏嘘。 洛浅宸微笑着向杨叙点头行礼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 “诶……我也不知道。” “什么？” “嗯……你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 洛浅宸怔了一瞬，转身取了一个巨无霸，一个辣汉堡，一对鸡翅，一袋薯条，一个蛋挞，一杯咖啡放进了杨叙面前的托盘里，然后刷刷地在键盘上刷价。 杨叙凭着自己的一米八六的身高，很轻易地就倾身到洛浅宸耳边小声道：“你几点下班？” 杨叙身子略微后退与杨叙拉开了一些距离：“五点。” 杨叙笑笑：“我等你。” “喂，前面那个你点多久了？到底有完没完！”后面的女生又开始不耐烦地指责杨叙，杨叙朝洛浅宸无奈地耸耸肩，“我去那边等你。”语毕端起托盘就要走。 洛浅宸有点无语地叫住他：“等等，你还没付钱，一共62.5。” “啊？！还要付钱啊？” “嗯。”洛浅宸答得有点无辜，他以为这店是他开的吗？并且他现在穿的是工作服，兜里一律不准装钱，他也没办法帮他付。 队伍里的鄙视奚落声此起彼伏，谴责声声势浩大得有点吓人。杨叙尴尬地掏出钱包递给洛浅宸，还没等洛浅宸出声就逃也似地端着托盘走了。 众人纷纷议论说杨叙脑子有问题，正好符合他特没素质的表现，不觉又有点同情他了，怎么着也是一根正苗红的帅哥，可惜了。 洛浅宸拿着杨叙那个鼓鼓囊囊的棕色钱包傻在了当场。 洛浅宸前思后想了一会儿，打开杨叙的钱包，从厚厚一叠百元大钞里抽了一张出来塞到验钞机里，然后把零钱又给他塞了回去，末了把钱包放进自己工作服的衣兜里，想等下班的时候再还给他，不想底下却突然起了一片不可思议的抽气议论声。 “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本来以为他会去把钱包还给那个傻子的。” “就是，好失望，长得这么好看，结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会吧，真的据为己有了？傻子好可怜，那么多钱就买那么点东西。” “我觉得他和那个傻子应该认识，方才还说悄悄话来着呢。” “什么啊，没看到他一直装得那么客气礼貌吗？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傻子，是那个傻子自作多情。” “啊！这人怎么这么坏啊，连傻子的钱都骗？！” “太没素质了，下次再也不来这儿点东西了。” …… 洛浅宸哭笑不得地硬着头皮给上来点餐的“态度恶劣”的上帝们微笑微笑再微笑，结果遭了几十次白眼，甚至那些没有亲见方才情形的人也随大流地向洛浅宸投以极度鄙夷的目光。舆论和公众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终于把事实传得面目全非。 洛浅宸下班后和杨叙一起出来时，还听某些旧人在对新人说：“你知道吗，这家KFC里有个招牌服务员，长得特别清秀，声音很好听，微笑起来尤其可爱，很受女性消费者的喜欢，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那种人。有个傻子去他那儿点餐，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巨无霸收了人家两千，汉堡收了一千，反正就是仅值几十块的东西收了人家好几千。真是社会的米虫，败类，丧尽天良，连傻子的钱都忍心骗！真不是个东西！” 杨叙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洛浅宸白了他一眼道：“被别人说成是傻子很舒服是吗？” “无所谓啦，不过是某些人的代称而已，反正我不真傻就行了。” 第29章 洛浅宸抿着唇没有再说话，杨叙偏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确实有点冤，好不容易才积蓄起来的人气一下子就毁于一旦，真的应该好好的补偿他一下。 “浅宸，我上次说想买羽毛球拍你说没时间，正好我们现在都有时间，你陪我去选选好吗？” 洛浅宸看看时间：“去哪儿买？” 杨叙心下一喜，拉着洛浅宸的手就去马路边打了一辆车，待两人都坐进了车里，杨叙方才笑着对司机说了一家特别有名的运动名品店的地址。 洛浅宸忽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去那么远买？” “因为那家店里的东西有质量保证，以前我们去主校区上体育课的时候就常去那儿逛，到现在都有两年没去过了。” 洛浅宸虽然不是很想再去那个地方，但看着杨叙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不想太扫他的兴，也就没有表示什么反对意见。 恢弘的商店橱窗里陈列着各色各样的体育用品，左列是诸如篮球羽毛球乒乓球足球之类的用品，右列是与之对应的长筒袜护腕帽子护膝之类的休闲防护用品，琳琅满目地看得人眼花缭乱。 杨叙见洛浅宸在篮球那一排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站到他身后轻声问：“你喜欢篮球？” 洛浅宸被杨叙吓了一惊，侧身时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什么？” 杨叙觉得他方才的样子真心可爱到爆，双臂环过他的身体从橱窗里取了个篮球下来在手里把玩：“如果喜欢的话，我们就买一个回去慢慢玩。” 洛浅宸接过杨叙手里的篮球重新放回了橱窗里，径直往羽毛球那一栏走：“已经不早了，要买就快点。” 杨叙笑笑，跟过去拿了支羽毛球拍在手里试挥了几下，末了又笑着递给洛浅宸：“浅宸，我不是很擅长选这个，你帮我选吧。” 洛浅宸将拍子放回原处，大概其地向杨叙介绍了几支自认为比较不错的：“胜利9500，碳纤维材质，3U（85-89G），中杆硬度中等，上手快，我觉得还不错；还有就是胜利探险者6550，也很不错，不过中杆比前者软点，性价比不错；上YYBG65线或BG95，手胶YYAC102 ，6550的中杆较软这几个性价比也不错，对力量要求不高，但还是要因人而异，你可以都试试。” 杨叙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哇塞，果然好专业！！！” “？”洛浅宸一脸疑惑地看他，为什么要用果然？ 杨叙猛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干咳一声道：“我知道你很擅长打羽毛球，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专业。” 洛浅宸更疑惑了，他都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再碰过羽毛球了，杨叙怎么会知道他擅长打羽毛球的。 “我以前在主校区见过你，你们上羽毛球课的时候，我去体育馆找老师借次日我们检验4个班乒乓球比赛场地的事。你们把羽毛球打到了观众席上，还说麻烦我给你们扔下去一下，扔完后我就在那儿看你们打羽毛球，你打得真的很好。那个时候我才大二，你一定不记得了吧？” 洛浅宸听他说起这事，尴尬地笑了笑，依稀记得曾经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注意那个帮他将羽毛球扔回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命运果然由不得人去揣测。那个时候，花影飘摇，正是青春得意时，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亲人恋人和朋友都在他身边，他对人生充满了感激，他做梦也没想到仅仅两三年后他会一无所有。然后那个曾经只是在他生命里擦边路过的陌生人会在他未来的人生里起到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影响。 诚然，人生无处不别离，人生无处不相逢。原来他们很久以前就见过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不认识他。 杨叙这样一说，洛浅宸不由有点怀疑杨叙买羽毛球拍的目的，如果他是想间接地买给他，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接受。 “浅宸，你不要误会，我说这事，只是为了解释为什么请你帮我作参考，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杨叙这话说得洛浅宸百口莫辩，总不能跟杨叙说你不会是想给我买吧？ 洛浅宸点点头：“嗯，不过我觉得这些东西无所谓参不参考，只要合适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喜欢，所以最终还是要你自己选。” “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你的意见很中肯，浅宸，你给我推荐一副你觉得好的吧。” “我觉得好的未必就是你想买的，我给你一个范围，你自己选吧。” 杨叙固执己见地坚持道：“你说哪一副好我就买哪一副。” “我觉得这几副都挺好的。”洛浅宸指了指方才觉得比较不错的那几副拍子。 “那我就都买了吧，留着以后慢慢用也挺好。” 洛浅宸极度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从架子上取了一支胜利9500的羽毛球拍递给杨叙：“试试这个吧，如果觉得还行就买这个吧。” 杨叙接过球拍随意挥了两下，即刻点头道：“嗯，特别好用，我们就买这个牌号的。”杨叙说完将手里的拍子交给售货员去配对，然后又兴致冲冲地拉着洛浅宸去对面选护腕。 “浅宸，你喜欢什么颜色？” 洛浅宸有点头疼，他不会连颜色都要别人推荐吧？ “别选了，你喜欢的是黑色和灰色。” 杨叙觉得有点意外：“咦，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衣服就知道了。” 杨叙点点头，的确他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黑色和灰色，那么以此类推，洛浅宸喜欢的颜色应该是白，黄，紫，蓝，黑，棕，哇，好丰富的颜色，那就一样一双吧。 杨叙选了个黑色的大号护腕戴在自己手上，大小松紧都挺合适的，满意地伸到洛浅宸面前让他看：“怎么样？” 洛浅宸点点头：“挺好的。” “现在试试你的。”杨叙说着递了一只黄色的中号护腕给他，洛浅宸摇摇头，“你买你自己的就行，我不需要。” “我一个人怎么打羽毛球？所以当然是我们一起打了，并且你技术那么好，还可以教教我，现在请一个这方面的教练贵得有点离谱，想想还是就近利用身边的资源比较划算。”杨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浅宸，你如果不想白教我，我可以付钱给你，你给我打八折，便宜点好不好？” 洛浅宸干咳一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后可能会没有时间。”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再去，我不着急。” 又是这样的烂理由，洛浅宸没有吭声，杨叙笑嘻嘻地说：“就这样说定了啊。” 杨叙拉起洛浅宸的一只手，将他宽松的衣袖一下就捋到了手肘处，末了将手里那只黄色的中号护腕给他戴上了，空荡荡地有点大。 杨叙熟练地又给他换了一只小号的戴上，这回合适了，洛浅宸莹白如玉的前臂在店里吊灯的照耀和护腕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纤细了，杨叙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瘦？” 洛浅宸面皮微微有点红，挣开杨叙的手自己把护腕褪下来放回了橱窗里，杨叙这才意识到在方才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他竟然无意识地将他光滑绵软的手臂来来回回地摸了好几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猥琐，并且还猥琐得很开心，于是觉得自己更猥琐了。 第30章 当杨叙从橱窗里拿了白黄紫蓝黑棕五种颜色的小号护腕各一双，又拿了黑色和灰色的大号护腕各一双出来时，洛浅宸的脸都青了，他以为是在买袜子吗？正常人若是不打双刀流不是要一只护腕就够了吗？ “杨叙，要不了这么多吧？” “嗯，可是我看这几个颜色都很适合你，一时不知道选哪个好，那就多多益善算了。” 洛浅宸觉得头又有点疼了：“蓝色吧，只要一只蓝色的就够了。” “啊，原来你最喜欢的是蓝色啊，那把这两只都戴上看看是不是最合适的。”杨叙说着把那双深蓝色的护腕递给他。 “不用试了。” “还是试一下吧，如果选不出最好的，那就都买了回去慢慢选。” 洛浅宸看看杨叙选出来的那一堆“袜子”，硬着头皮将杨叙手里的护腕接过来戴上了。 洛浅宸两只手的衣袖都挽到了手肘处，白皙修长的前臂上各戴了一截深蓝色的护腕，低着头还在无意识地调整距离时，杨叙一张脸忽地涨得通红，偏过头低声说了一句：“真好看……” “什么？” “哦，没，没什么。” 杨叙偏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对面篮球架前的徐帆和周子洋，两个人也正看着他们这边，徐帆有点震惊，周子洋脸上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洛浅宸整好手上的护腕抬头去看杨叙，顺着他的目光一眼看到对面的周子洋和徐帆，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一片。 洛浅宸迅速低下头将手上的护腕褪下来搁在那一堆“袜子”里，低声对杨叙说：“我去外面等你。” “浅宸……”杨叙在身后叫他，他也没有应，径直出去了。 洛浅宸前脚刚走出商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叹一口气道：“杨叙，你要不买现在就走，你要买就快点，我想回去了。” “小宸……” 洛浅宸身子轻颤了颤，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周子洋慢慢转到他身前，低头看了看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衣袖的白皙光滑的手臂，声音很淡：“不冷吗？” 洛浅宸摇了摇头，末了又把卷起的衣袖放下了。 周子洋见他一直低着头，呼出一口气，语气带了些嘲弄：“恭喜你！” 洛浅宸疑惑地抬头看他，周子洋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交了一个舍得为你花钱的男朋友。” 洛浅宸微微一怔，他以为杨叙是他男朋友，他以为他图的是杨叙的钱，就像曾经图他的钱那样？可是，周子洋，我从来没有图过你的钱，那些钱，不是我让你花的，租房子也是你自己要租的。欠你的钱我也早就已经还了，你凭什么这样想我，混账，你凭什么这样想我？！ 洛浅宸的脸因为生气涨得有点红，手也有点抖，周子洋注意到后只当他生气是因为被说中痛处，心里不免也气，讽刺的话不觉又出了口：“可是小宸，你未免太天真了一些，杨叙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出生书香门第的少爷，那样的家庭，永远也不可能会接受你。” 洛浅宸又是一怔，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周子洋会知道？洛浅宸回头看了眼店里正在和徐帆说话的杨叙，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原来他们认识，他却还满心满眼地以为真的跳出了以前的生活，不想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杨叙和徐帆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外面，此刻见洛浅宸回头看他，立马就想出去，徐帆一把拉住他：“杨叙，你让他们聊聊，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应该不想洛浅宸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想的是周子洋吧？” 杨叙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出去，如果，如果真如徐帆说的那样周子洋是想让洛浅宸忘记他，那么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周子洋见洛浅宸回过头来时，嘴角抿着丝极轻极淡的笑，面上神色却似盈满了哀伤，仿佛跟他预想的情形有点不一样。他现在的反应难道不该是极力表现自己过得很好，说一些杨叙有多么多么在乎他，并且会为了他和家里人抗争到底的事来证明自己现在的幸福吗？ 周子洋被洛浅宸弄得彻底糊涂了：“前面有个咖啡厅，我们进去聊会儿吧。” 洛浅宸又摇了摇头。 周子洋有点无奈了：“你男朋友在里面看着呢，我们这样子站在这儿，你不怕他吃醋？” “没什么可聊的。”洛浅宸深吸一口气，错身从他身边走开时，周子洋忽地说了一句：“我要出国了。” 洛浅宸本能地停住了脚步，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周子洋那句，我要出国了，我要出国了…… “小宸，我，要出国了，去美国念临床医学。” 洛浅宸的声音不觉有点抖：“是吗？那挺好，国外的医学很发达。” “嗯，我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小宸，以前，我们以前说的那些都不能作数了……” 洛浅宸的眼睛慢慢地有点模糊了…… 周子洋曾经说，小宸，等我们念完研究生就一起出国，一起做最出色的外科大夫，一辈子搭档下去。 周子洋曾经说，小宸，我们以后去美国吧，那里医学很发达，并且如果我们取得了那里的绿卡，还可以登记结婚。 周子洋曾经说，小宸，这辈子不和你在一起，我会死不瞑目的。 周子洋曾经说，小宸，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总惹你生气，但我绝对不是有意的，你可不可以给我设一个恋人特权，就是再生气也给我留一个机会。为了不让你觉得太亏，就设两年吧，如果过了两年我还没有把你重新追回来，你就可以把我淘汰了！但是我有信心，绝对不会让你等我那么久，不然没等你把我淘汰我自己就先憋疯了！ 周子洋曾经说，小宸，宝贝儿，我一直相信我们会一起慢慢变老。 …… “小宸，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以前那些少不更事的誓言能忘的就都忘了吧！”周子洋看着洛浅宸的背影木木地说着那些生硬的背了许久的台词。 洛浅宸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淋漓滚落，声音却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嗯，我早就忘了。” 耗尽三生，便可忘尽！ 周子洋心里一痛，咬牙说着：“小宸，同性恋是条不归路，你以后找个女朋友正正常常的生活吧。” “你……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可是，唯你不悔。 “周子洋，我以后怎样都跟你没有关系，各自珍……重……”洛浅宸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径直往前走，周子洋在他身后大声道，“小宸，我28号上午十一点的飞机，你可不可以来送送我？” 洛浅宸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周子洋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杨叙看到洛浅宸走了，一把甩开徐帆的手，跑出去追洛浅宸去了。 徐帆出来时，看到周子洋蹲在地上抽烟，走过去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肩膀：“我说子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觉得洛浅宸比你有出息多了，跟你分了立马就能再找一个。你呢，找个女朋友又不肯真心相待，出了国也好，出了国，就能把这些烦心事烦心人统统都忘了！” “徐帆，你说他真喜欢过我吗？” “以前说喜欢我相信，现在？那小子太现实了！花了你那么多钱，又欠了你好几万，跟你分手后却半个还字都不提，遇上杨叙这么个舍得给他花钱的傻子，立马又和人家好上了。子洋，其实我真觉得你挺悲哀的，掏心掏肺地把感情投资在这么个人身上，还是个男的，真不知你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 “可是我现在突然一点都不想跟他计较这些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最后跟他计较得太频繁，我觉得这两年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不可能，我觉得他会变本加厉地狮子大开口。” “徐帆，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好想再把他追回来，让我拿什么去换我都肯，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我自己。” “周子洋，你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周子洋甩手把烟头扔到地上，将头埋在双臂间压抑地哭出了声来…… 第31章 杨叙站在霓虹灯闪烁不断的马路边焦急地四下张望，终于看到斜对面正朝公园小道那边去的洛浅宸，灯光那样暗，行人也寥寥无几，他一个人往那边走实在太危险了。 杨叙跺跺脚，深吸一口气，躲过众多迎面而来的小轿车，疾步跑过去拉住了洛浅宸的胳膊。 杨叙上气不接下气地急急道：“浅宸，你怎么走也不叫我……” 一滴豆大晶莹的液体猝不及防地砸在杨叙的手背上，热热的，是洛浅宸的眼泪。 杨叙怔怔看着洛浅宸眉目通红，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的样子，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不听使唤地在胸腔里撞啊撞的，撞得他的心口一阵阵地发麻。 洛浅宸去拉他握在他胳膊上的手，颤抖着嘴唇道：“杨叙，你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杨叙拼命摇头，洛浅宸使劲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气得洛浅宸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杨叙闷哼一声，感觉他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手上一用劲猛地一下将洛浅宸扯入了怀抱。 洛浅宸又踢又推又咬，杨叙就是不松手，洛浅宸终于累得软在了杨叙的怀里，嘴里喃喃说着：“混账，混账……” 杨叙把他抱紧了一些，嘴唇在他的发梢上轻触了触：“是很混账，我不该让你和那个人渣单独呆一起的，浅宸，对不起……” “你是个混账……” “是，我是个混账……” “你是混账……” “是，我是混账……” “你是混账，你是混账，周子洋，你是混账……”杨叙的肩头不知不觉间湿了一大片。杨叙亲亲洛浅宸的发梢，仰起头来把眼眶里的热热的液体全都吞了回去。 玄月弯弯挂天边，我是你看不见的欲眼望穿！ 接下来的半个月，因为检验先后有好几门课程都要结课考了，所以杨叙他们特别忙，连陈张纪三人都纷纷关电脑开始整晚整晚地挑灯夜战，就连学校都一改十一点半熄灯的制度变成了通宵给电。 虽然307宿舍在室长杨叙的强制要求加免费大餐的诱惑之下达成了十二点之前必须人为熄灯的协议，但宿舍的人在床上开台灯看书却是不能过分干涉的，毕竟事关挂科这样严重的事，必须得人性化。 洛浅宸现在就周一和周五有课，做课题的时间也很自由，大部分比较完整的时间都在KFC上班，并且他现在的班白班基本五点就下了，夜班晚七点上早七点下，再没有上过以前那种下午五点上晚上十点半下的中班，上下班的时间都很安全，这让杨叙安心了不少。 洛浅宸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是很疲惫，对睡眠质量的需求很高，要命的是他的睡眠还很轻。杨叙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觉得怎么做都不太合适，最后索性给全宿舍人一人买了张床帘，并且还义务劳动给安装上了，当真让宿舍里的光线降了七八分下去。 杨叙给洛浅宸的床装上帘子后，又往他的枕头底下塞了一副耳棉，可以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塞在耳朵里消声，要知道宿舍里的几个马大哈翻起书来刷刷地那叫一个响啊，杨叙提了很多次都没能杜绝得了。 洛浅宸躺在杨叙刻意给他创造出来的很适合睡眠的环境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今天上午那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杨叙的妈妈，你是洛浅宸吗？” “……是。” “你现在是住他宿舍吗？” “……是。” “嗯，那个，小洛啊，现在方便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嗯。” “有个小孩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母亲下班回到家很晚了，觉得很累并有点烦，发现自己的八岁的儿子靠在门旁等她。微笑着问：‘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什么问题？’‘妈，你一小时可以赚多少钱？’‘这与你无关，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母亲生气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一小时赚多少钱？’小孩哀求道。‘假如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一小时赚20元。’‘哦，’小孩低下了头，接着又说，‘妈，可以借我10元钱吗？’母亲发怒了：‘如果你只是要借钱去买毫无意义的玩具的话，给我回到你的房间并上床。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会那么自私。我每天长时间辛苦工作着，没时间和你玩小孩子的游戏。’小孩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关上门。母亲坐下来还在生气。后来，她平静下来了。开始想她可能对孩子太凶了——或许孩子真的很想买什么东西，再说他平时很少要过钱。母亲走进小孩的房间：‘这是你要的10元钱。’‘妈，谢谢你。’小孩欢叫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些被弄皱的钞票，慢慢地数着。‘为什么你已经有钱了还要？’母亲问。‘因为这之前不够，但现在足够了。’小孩兴高采烈地说，‘妈，我现在有20元了，我可以向你买一个小时的时间吗？明天请早一点回家——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餐。’”李萍顿了顿续道，“这个故事是叙叙八岁时在母亲节那天讲给阿姨听的。” “……” “小洛，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吗？我们家叙叙一直都是一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很听爸妈的话，也特别孝顺，从小到大一次也不曾违反过爸妈，并且我们这样的家庭，也丢不起那个脸。” “嗯。” “小洛，那你可以搬出去住吗？房租阿姨给你付，这样大家都方便。” “我只是在他们宿舍暂住，下学期就搬走。” “不是还有两三个月吗？” “时间太短，搬宿舍比较麻烦，并且学校不会同意。” “哦，这样啊，那你现在和叙叙，你们……” “只是朋友。” “是朋友啊，朋友好，我们家叙叙就爱交朋友，为人又大方又实诚，你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只要别往不好的方向发展阿姨都支持。正好你们放暑假的时候阿姨要来接叙叙回家，顺便过来看看你，你先别告诉叙叙好不好？阿姨想给他一个惊喜。” “嗯。” “小洛，你到时候来接下阿姨吧？阿姨给你带礼物。” “谢谢，不用，我到时可能会没有时间。” “这样啊，那到时再说吧，礼物阿姨还是会给你带的，你们孩子在外面都挺不容易的。” “还好。” “那阿姨就先挂了，再见！” “再见。” 洛浅宸轻轻翻了一个身，如果他的号码不是杨叙给他妈妈的，那么会是谁？赵萧？似乎不太可能。那么应该是杨叙的女朋友了，那个骂他贱说他该去当MB的女孩子，杨家未来的儿媳妇。 洛浅宸忽而又想起周子洋说的： “可是小宸，你未免太天真了一些，杨叙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出生书香门第的少爷，那样的家庭，永远也不可能会接受你。” “小宸，同性恋是条不归路，你还是找个女朋友正正常常的生活吧。” “是……我后悔了。” 洛浅宸伸出右手紧紧握住脖子间的玻璃球，牙齿把嘴唇咬破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哽咽了一声。周子洋……我恨你……我恨你……是你把我带到这条不归路上的，你全身而退了，真好，真好！ 你说无论我有多生气，无论我们谁是谁非，我都要等你两年，所以即使在学校呆不下去，我都咬牙忍着；即使可以考到外省继续学临床，我都放弃了。周子洋，我遭的那些罪，我受的那些委屈，我一直以为你说的那两年是有效的。周子洋，不是还有一个月零九天吗？你就迫不及待地要退出了，你要去美国了。 混账周子洋，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你！ 洛浅宸的手机忽然亮了，是杨叙给他发的短信：“浅宸，还睡不着吗？是太吵了还是光线太强了？” 洛浅宸怔怔盯着手机上的那些字，怎么办？杨叙，别再对我这么好了，永远不会有结果…… “没有，是我自己不觉得困。” “你明天不上班，可以起晚点。” “嗯，你明天还要考试，好好看书吧。” “唔，我也想好好看，可是遇到困难了，浅宸，我可以上来问问你吗？” “什么问题？” “统计的数据处理，卡壳了。” “哦，那我下去吧。” 杨叙一想他床上的那个大熊，立即同意了：“好，麻烦了。” 洛浅宸爬下床的时候，杨叙已经把床上小桌，台灯都摆到了一边，把帘子拉开，被子也撩开，就等洛浅宸上去了。 杨叙看他站在床前不动，压低声音道：“浅宸，你上来，被子里暖和。” “没事，我不冷。” “可是你不上来，帘子这样敞着，会影响到别人的，纪然和赵萧都睡了。” 洛浅宸每次对杨叙的理由都有点无可奈何，点点头顺从地爬上了床。 第32章 杨叙让他和他一样肩并肩地贴着墙壁坐好，还在他背后垫了一块靠枕，末了又将棉被提起来盖在两个人的膝盖上，这才把书递过去让他看上面的一道统计题。 洛浅宸埋头看了一会儿，又问杨叙要了纸和笔，压在膝盖上边算边写，把步骤和分析都写得特别详尽，看得杨叙恍然大悟后又开始醍醐灌顶，举一反三地做题给洛浅宸看。洛浅宸只在遇到新方法和转折点的时候给他一些必要的提示和讲解，两人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叫杨叙把统计的数据分析理解得非常透彻。 杨叙又攻克一个难关后，激动得一把抱住洛浅宸，脑袋搁在他瘦削的肩膀上轻轻蹭，蹭着蹭着蹭出了一点小火苗。杨叙的身体慢慢变得有些热，难耐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洛浅宸柔软的耳廓，洛浅宸身子僵了僵，杨叙感觉到后，从他肩膀上把头抬起来，两个人在台灯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无声对望了一会儿。 杨叙感觉喉咙特别干，难耐地咽了一口唾沫，轻轻调整姿势慢慢翻身起来覆到了洛浅宸身上。 杨叙俯身下去吻他，洛浅宸沉默地把头偏向了一边，杨叙吻了个空，不觉有点着急了，心里似有一把火烧着一样，煎熬得很。 杨叙又偏头去吻他的唇，洛浅宸条件反射地又把头偏向了另一边，杨叙这下是真着急了，猛地一下捧起洛浅宸的头抵在身后的墙壁上，滚烫的唇重重压了上去，辗转碾压着将舌头探入了他的口腔，缠绵追逐着他的舌来回翻搅。 洛浅宸被他吻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想推开他，杨叙忍着胸腔里的一团火又再吻了一刻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唇。 彼此对着望着压抑地喘着粗气，待两人气息平复了大半时，洛浅宸慢慢掀开被子，一点点往床边上挪，杨叙从身后紧紧环住他，闭上眼将嘴唇贴在他耳根处轻声呢喃：“浅宸，我喜欢你，别走……” “杨叙，睡觉吧，明天还要考试。” 杨叙将头靠在洛浅宸的头上用力摇了摇：“我想抱你一会儿。” 洛浅宸没有再动，杨叙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默地坐抱在一起，随着深起来的夜许是睡着了，然而更多的是迷糊，模模糊糊地在半睡半醒中把人生都想了个遍，把未来的种种可能都想了个遍，然而还是想不出结局。 杨叙想得头都有点痛了，困倦袭上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浅宸，好想和你一起生活……” 呵，生活，生下来，活下去？还是生不由己的活？ “杨叙，天快亮了……” 天亮了，怀抱空了，也凉了…… 检验前九周的最后一门课程考试结束后，杨叙做东请全宿舍人去吃了火锅，转天又逢着赵萧的生日，洛浅宸推了杨叙的请客却是不能推了赵萧的生日宴。 杨叙以给赵萧买生日礼物为由拉着洛浅宸去逛商场，最后杨叙给赵萧买了块表，洛浅宸给赵萧买了副墨镜。 杨叙想想两个人从上午十点逛到下午三点，结果就买了这么点东西，有点不过瘾，又拉着洛浅宸去逛超市。 “浅宸，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牛奶？” “我不喝牛奶。” “那要什么味的酸奶呢？” “我也不喝酸奶。” “那饮料呢？可乐橙汁雪碧还是啤酒，不过你不怎么会喝酒，要不买点红酒吧？” “杨叙，我没什么要买的，你买你自己的就好。” “我请你。” “不用。” “那你请我” “……” “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就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你帮我推下车好吗？” 洛浅宸接过杨叙手里的推车，看他不停地往车里放什么银耳粥，芝麻糊，伴侣咖啡，巧克力，夹心饼干之类的，洛浅宸头都大了。 这么些东西买回去，他又会以给种各样的理由往他的抽屉和书包里塞。他若是不要，杨叙就会偷偷在他的水杯里放各种各样的不明物体，泡都已经泡上了，害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并且杨叙还会很厚脸皮地在他喝了几口之后抢过去咕隆咕隆地自己喝。 还有他昨天去学校超市买笔记本时刷了一下饭卡，发现一个月前充的两百块钱不仅一分没少还多出了好几百。他偶尔在学校吃饭的时候，杨叙都会特别主动地去买饭，所以洛浅宸就只能把饭卡给他，除此之外他的话费也莫名其妙地越用越多。 洛浅宸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以前没提是因为这种情况还不怎么明显。并且他不过是在他们宿舍暂住，杨叙又特别好面子，他不好意思过分拂他的好意。然而现下却是不能不提了，即使这样会让彼此都觉得尴尬，他也不得不如此。 “杨叙，我欠你的钱，这个周末就还你。” 杨叙闻言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 “我饭卡里多出来的钱，还有我的话费，你买的这些东西……”洛浅宸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觉硬了几分，“杨叙，我不需要你做到这个份上，我自己完全可以。” “你，你生气了？” “你不尊重我。” 杨叙的语气有点委屈：“我只是想帮你而已，看你每天那么忙，连学习的时间都那样赶，我真的想帮你。浅宸，我做的也只不过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现在说是帮我，以后就不会那样说了，我不想欠你什么。”洛浅宸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黯然，仿佛透过杨叙在看其他什么人一样。 杨叙低着头拿食指来来回回地揩食物架上的标签，声音低落到了极点：“浅宸，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成是周子洋？” 洛浅宸愕然看着他。 “徐帆是赵萧的远房表哥，我听他说了很多你和周子洋的过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和周子洋有点像，何况是你。可是浅宸，我毕竟不是他，周子洋追你一年，我可以追你十年，周子洋陪你五年，我可以陪你五十年，并且我不会像周子洋一样对你发脾气。浅宸，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周子洋差过，我只是遗憾比他晚生了三年。如果你最先遇到的是我，最先喜欢的人是我，浅宸，我一定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孤单。” 洛浅宸一直没有回应，杨叙回过头去看，见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一只手撑在推车的扶手上，一只手搁在推车里一下下地摆弄里面的食物袋。 杨叙知道他心里定然是在挣扎，伸手过去握他撑在推车上的手，洛浅宸想缩回去，杨叙握住了不放，凑到他身边轻声说：“浅宸，周子洋明天就要出国了，我会一直等到你忘记他的那一天，等多久我都愿意，但是你可不可以在我等你的这段时间先接受我对你的好。浅宸，你不明白，能够对喜欢的人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所以在你接受我之前，请让我尝尝幸福的滋味。” “杨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样的关系不是你好我好就能大家一起好，我挺喜欢和你做朋友的，我们做朋友好吗？” 杨叙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环住他纤细的腰，将脸颊靠在他的头发上，固执且忧伤地摇了摇头：“不好，我清楚自己对你的感觉，不可能只是朋友。浅宸，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证明给你看，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第33章 超市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一对情侣和一家三口不经意间看到暧昧地靠在一起的杨叙和洛浅宸，鄙夷地开始指手画脚，于是引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好奇围观。 “呀，看那两个人，是同性恋吗？好奇怪！” “哇，长得好帅，可惜了！” “两个男的又是拉手又是抱腰，妈呀，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现在这么开放了吗？搞同性恋都搞到公共场合了，太没道德了。” “P一张放网上去秀秀，这他妈是个什么样的疯狂时代。” “那个卡哇伊一点的一定是充当女性角色的那一方，妈呀，太没天理了，男人长得漂亮原来也是可以诱惑男人的。” “现在的男人可真渣，不仅跟女人抢工作还跟女人抢男人，女人怎么这么惨！” …… 洛浅宸的脸很红，杨叙的脸也没好到哪儿去，却还是硬着头皮朝围观的人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两人默不作声地推着车走了，身后形形□的目光却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弄得他们非常不自在，最后索性结账出去了。 杨叙左手拧着一大包东西，右手习惯性地来拉洛浅宸的手，洛浅宸旁退一步与杨叙拉开了一些距离，杨叙侧头看一眼洛浅宸水一样淡的脸，慢慢把手放下了。 他是想借此机会说明点什么吧？ 果然，现实很难，这才只是不相干的人一些旁观的猜测。杨叙忽而意识到，如果洛浅宸真的接受了他，他能不能或者是敢不敢把他们的关系公开。周围的同学老师，思想传统的爸妈，家里那些最爱八卦闲事的七大婶八大姨…… 并且还有洛浅宸的家人，他们又会怎么想，肯不肯同意？ 杨叙这样一想，才猛然意识到，他和洛浅宸的相交仅限于这个相遇的城市，他们连彼此家里的情况都不知道，赵萧都以朋友的身份去过他家两次了，杨叙也去过赵萧家一次，那么他和洛浅宸是不是也可以先以朋友的身份进到对方的家里先打个友善基础？ 并且，爸妈那样喜欢听话且学习好的乖孩子，连赵萧都被爸妈喜欢成那样，换成洛浅宸，还不得把他这个亲儿子都忘了。 如果爸妈了解了浅宸的为人，一定会特别喜欢的，等他们对浅宸产生了感情再跟他们摊牌，那么是不是会顺利一点？ 杨叙突然又叹了一口气，想得似乎有点远了，为今之计还是先让他接受自己吧？欲速则不达，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爱恋！ 赵萧生日那天，在酒店定了宴席，请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为了活跃气氛还特注可自带家属。 307宿舍的人毫无疑问必得全勤，洛浅宸那天要上班，赵萧却一再坚持无论如何都得请掉，实在不行他去帮他请，大不了以后义务帮他补班。洛浅宸连忙说假不好请，最多可以请半天，但他保证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能准时到，赵萧想想也就同意了。 杨叙虽然有点奇怪洛浅宸为什么非得请半天假而不直接倒班，但洛浅宸都已经同赵萧说好了，也不好让他为难，也就没有多问。 十一点时，杨叙让赵萧等人先去酒店，他去接洛浅宸一道过去，结果到了洛浅宸工作的那个KFC，才知道他今天实际上是倒休了一天，根本就没来上班，可他明明说的要先来上班然后再去酒店的。 杨叙给他打电话，这次倒好，不是无人接听，是他直接就给挂了。 杨叙再打他再挂，打到最后居然关机了，杨叙狠狠一脚踢在身侧的大树上，哗啦啦一地叶华摇落在身边。 微凉的风中，杨叙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木着脸又打车去酒店了。 高华宏大的飞机场大厅外，徐帆、丁明、刘星雨、岳秦华、李开宇等人正为只提了一个小型行李箱的周子洋送行。周子洋把一干前来送行的哥们儿和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刘星雨都打发走了，就留了徐帆一个人下来陪他等洛浅宸。因为若是有这些旧时人在场，洛浅宸一定会觉得非常难堪。 这些人都是周子洋的好朋友好哥们，曾经因为周子洋待洛浅宸特别好，也因为周子洋给了洛浅宸很多脸色看，他应该非常不愿意再见到这些人。 看，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会为他这样想。周子洋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等待让他的心有点不真实的飘飘然，仿佛又回到了初初相恋的时候。 周子洋和徐帆一直从九点等到十点四十，洛浅宸都还没有出现，周子洋沉默地在地上走来走去，无视广播里一遍一遍的检票通知。徐帆气急地掏出手机给赵萧打电话要了洛浅宸的号码，然后连续给洛浅宸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他直接挂断了，气得赵萧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周子洋闷闷地明知故问：“他不来了是吗？” “妈的，直接把电话挂了，没想到这小子心这么狠，你阑尾炎做手术不肯来看你，现在你要出国了也不肯来送你，不想想当年你是怎么对他的？！子洋，照我说，你直接走吧，反正都已经跟他分了，你到国外好好发展，以后又不是不能回国了，到时候他看你风光了，指不定又会回过头来找你。” “呵，那么久，他一定会把我忘了。” “子洋，检票要结束了，他不会来了，你快走吧！”徐帆听到广播里的登机通知，焦急地催促周子洋。 “我到那边了给你电话！”周子洋给了徐帆一个拥抱，拉着行李箱进站时最后抬头看了看湛蓝蓝的一片天。他还记得大三那年，他带他去他家过年，也是在这样的机场，这样的一片天空下。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小宸，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不，或许是真的就不曾爱过吧？ 洛浅宸木木地站在栈桥上等待那辆航班起飞，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在这里看他的飞机起飞，看把他带到大洋彼岸的飞机飞在万里苍穹时的样子跟他想象中的是不是一样。 徐帆打电话来，洛浅宸毫不犹豫地就摁掉了。周子洋，你知道吗？我最恨你的地方是你总要把我们的事告诉给你的那些兄弟，你从来不会在意我是否会觉得难堪！欠你的那些钱，用过的那些钱，我借高利贷连本带利地全都已经还给你了，你却还要和你的那些朋友说我欠了你多少多少钱，周子洋，我欠你什么了？！ 洛浅宸想起周子洋曾经偷偷用手机录下他们上床时的声音去他的那帮兄弟面前炫耀，结果弄得人尽皆知，就恨得浑身发抖！ 飞机飞向万里高空的时候，洛浅宸蹲在栈桥上哭得歇斯底里，周子洋，王八蛋，我不欠你什么，是你欠我，是你欠我！你把心还给我，把我的心还给我！ 周子洋，你回来…… 洛浅宸的眼泪慢慢风干的时候，抬头飞机已经没入云霄，杳无踪迹。 洛浅宸把脖子上的那枚玻璃球取下来在手里一面一面地转了十八下，然后玻璃球自动打开时露出“小宸，I love U ！” 洛浅宸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亲吻手里的玻璃球，再睁开眼时双手一松，被拆开的玻璃球直直掉进了栈桥下深不见底的河水里，没有激起一点回声。 再见了，周子洋！ 再见了，我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 第34章 杨叙十一点二十到的酒店，一直站在酒店外等洛浅宸，结果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没把洛浅宸等来，倒是把徐帆给等来了，还有本来应该坐飞机离开了的周子洋居然也一道来了。 “杨叙，不是十二点就开宴了吗？你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徐帆走过来同杨叙打招呼。 杨叙笑笑：“我们宿舍有人还没来，我在这儿等会儿。” 周子洋缓步走上来时，同杨叙握了握手：“是你男朋友还没来吗？你确定他会来？” 杨叙微笑着点点头，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徐帆学长说你今天出国，几点的飞机？” “有点事还没处理完，改签成明天了，正好就跟徐帆过来凑凑热闹，不会冒昧吧？” “当然不会，二位里面请吧。”杨叙侧身一让，向他们作了一个礼貌的“请”的姿势。 周子洋和徐帆朝杨叙点点头，很快就进去了。 杨叙又给洛浅宸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中，焦急地在酒店门外走来走去，走了大概有七八分钟，终于看到刚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洛浅宸。 杨叙快步跑过去，语气隐隐带着些怒气：“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 洛浅宸声音淡淡的：“抱歉，临时有点事。” “什么事连电话都不接？你不知道这样会让别人很担心吗？！洛浅宸，你都不知道为别人想一下吗？！”杨叙一时口快，语气不觉又重了几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惊。 洛浅宸静静听着，看一眼杨叙，声音依然水一样淡：“对不起。” 杨叙注意到他眼眶有点红，眼神看起来特别无神，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洛浅宸，以前即使他的身体再疲惫，至少精气神还不错，如今却仿佛丢了半缕魂一样没精打采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无心亦无力。 “浅宸，对不起，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出事。”杨叙看他这样，隐隐有点不安，但他不知道那不安的源头在哪里。 “嗯。”洛浅宸见杨叙一直站着不动，又小声提醒了一句：“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杨叙点点头，微微上前一步领着洛浅宸进包间了。 干净优雅的大包间里，摆在正中间的大圆桌旁已经坐了白雪歌，秦琴，赵萧，徐帆，周子洋，陈军武，张天成，纪然及检验班的其他几个与赵萧关系不错的同学，十个男生，六个女生，刚好还有两个座位可以留给洛浅宸和杨叙。 杨叙没想到白雪歌也会来，不过转念一想，虽然他们分手了，但赵萧喜欢她，并且他们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所以也算是无可厚非。但是秦琴也在场，那么赵萧就是还没有同她们摊牌，看来赵萧以后有的是苦受了。 赵萧开始大咧咧地招呼：“学长，杨叙，你们快坐，等你们两个好久了，终于可以切蛋糕了。” 杨叙微笑着点点头，帮洛浅宸把座椅拉开，却见洛浅宸一直在看他斜对面正埋头拿手机玩游戏的周子洋，表情有些不真切。杨叙觉得很失落，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坐吧，大家都在看呢。” 洛浅宸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随杨叙一同坐下了。 杨叙注意到周子洋把手机收起来后就总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看，视线一接触到洛浅宸的目光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移开眼。杨叙感觉胃里酸酸涨涨的特别不是滋味，却什么也做不得什么也说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索性站起来鼓动大家一起怂恿赵萧许愿吹蜡烛表祝福，然后帮忙开始切蛋糕分蛋糕的固定程序，乏味且冗长。 周子洋目不转睛地看洛浅宸低着头极慢极慢地吃蛋糕，仿佛吃蛋糕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似的。他记得他以前是很爱吃蛋糕的，所以周子洋每次路过学校南门外的蛋糕店时都会给洛浅宸买蛋糕，后来他吃蛋糕吃得营养不良周子洋就只在生日的时候才会给他买。 以前喜欢吃的变得不喜欢吃了，以前爱的人变得不爱了，这就是时间的杰作吧？周子洋吞一口酒，嘴角抿起一丝即苦又涩的笑。 杨叙也发现洛浅宸吃蛋糕吃得实在太慢了，洛浅宸自己却恍然未觉，也许是在那桥上吹了太久的风，从进来这酒店后他就觉得头特别昏沉，看到周子洋时还一度以为自己幻觉了，感觉也木木的，仿佛像在做梦一样。 一桌人吃了蛋糕又开始上长寿面，米饭菜和酒，边吃边玩转盘，转到谁就轮到谁喝酒。女生在饮料和啤酒中选，男生在啤酒和白酒中选。 一直这样玩了很久，周子洋和白雪歌被一致评为男女生中的酒霸。 本来白雪歌一个女生完全可以用饮料代酒的，偏生她自己要喝酒，并且一喝就是满满一大杯，偶尔还会喝一杯白酒，引得一桌人口哨声起伏不断。而周子洋则是，转到他端着桌上摆好的喝，没转到他自己倒着喝，还全都是实打实的白酒，满桌喝彩声更是绵延不绝。只除了洛浅宸一直喝的都是啤酒，和秦琴一直喝的都是饮料外，其他人则是据情况时而选啤酒时而选白酒，倒也算玩得尽兴。 白雪歌又一杯白酒下肚后，在一桌的起哄声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转盘。 指针指到洛浅宸时，洛浅宸轻轻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伸手去端那杯啤酒，不料却被白雪歌抢了个先。 白雪歌端着啤酒一脸挑衅地笑：“学长，你次次都喝啤酒，跟个女人有什么区别，喝杯白酒给我们看看呗。” 白雪歌一句话出口，一桌人都闭了嘴，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这边，周子洋默默点了一根烟。 洛浅宸沉默了一会儿，果然就伸手去端那杯白酒，杨叙知道他胃不好，喝太烈的酒伤胃，快一步把酒端过来自己喝了。 白雪歌的脸一下子都气绿了：“杨叙，你不守游戏规则！” “转盘的游戏规则是可以有三次友情帮助，并且喝啤酒还是喝白酒都是自愿，到底是谁不守游戏规则？！” 白雪歌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早就已经醉了，加上杨叙的刺激一张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杨叙，你护着他，你就，你就这样护着他，你们，你们两个男的，真恶心，真他妈恶心！” 秦琴立马站起来扶住身子有些抖的白雪歌：“雪歌，别说了，说这些做什么，你肯定喝醉了。” “我没醉！”白雪歌一把推开秦琴，将手里的那杯啤酒直直浇到了洛浅宸脸上，一桌人都傻眼了，杨叙豁然一下站起来推了白雪歌一把：“你妈的神经病，你做什么？！” 赵萧见势慌忙站起来拉住他：“杨叙，你冷静点，她现在醉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白雪歌看看杨叙怒火中烧的模样，有点神经质般地冷笑了一声，指着洛浅宸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骗得杨叙跟你上了床，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好好一个男的，不去喜欢女的，非要喜欢被男人压！贱货，世上那么多男人，你找别人去啊，做什么要去招惹杨叙……”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些什么，要发酒疯出去发去！老子倒要看看你想怎么闹？！”杨叙挣脱赵萧的钳制，冲上去拽住白雪歌就要往外走。 白雪歌哇地一声哭出来，对着杨叙又踢又咬，哭声一声大过一声：“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因为他先跟你上了床，你会喜欢他吗？！真恶心！”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杨叙，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不这样的，是他勾引你的对不对？！唔……” 杨叙气得牙齿不住打颤，捂住白雪歌的嘴，不顾她的死命挣扎，强行拽着她出去了。 赵萧和秦琴见势慌忙追了出去。 第35章 一桌人见他们出去了，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洛浅宸，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接受无能。陈军武还试探性地问了洛浅宸一句：“学长，杨大嫂说的是真的吗？你和杨叙，你们真的……上床了？” 洛浅宸低着头，压低声音道：“抱歉，我想去下洗手间。” 洛浅宸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有人在说：“哇塞，好劲爆！” “不会吧？断袖？” “难怪我总觉得他和杨叙两个人在一起时看起来怪怪的。” “同性恋的地下情，居然在我们宿舍出现了，妈呀，好可怕！” …… 洛浅宸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许久，然后慢慢俯□，捧起水开始洗脸，一直洗了很多遍，直洗得莹白如玉的脸颊通红一片。 “别洗了，再洗脸就该破了。”洛浅宸透过洗手间的大镜子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周子洋，背靠在洗手间的门上，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夹着烟慢悠悠的吞云吐雾。 洛浅宸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面，周子洋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了，慢慢走到他身后，盯着镜子里的洛浅宸的脸轻轻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有走？其实我订的是明天的机票，故意说成今天，是想看你会不会傻乎乎地去送我，你今天来得这么晚，肯定是去送我了吧？怎么样，空等一场的滋味不好受吧？” “没有，我最近一直很忙，都忘了你这两天要出国的事了。”洛浅宸的语气出奇的冷静，混沌的大脑也在瞬间清晰起来。 周子洋苦笑一声道：“也对，我都差点忘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洛浅宸心神一颤，觉得自己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任何语言在周子洋的那句话面前都显得苍白。 说不出的委屈才是真的委屈。 “小宸，我早就说过同性恋是条不归路，你和杨叙趁早分了吧，免得到时闹得人尽皆知，颜面全失。” “谢谢，那是我自己的事。” “小宸，如果你想要钱，我出国后可以打给你，你正正常常的生活，别再找男人了。” “啪！”洛浅宸突然回身用力扇了周子洋一个耳光，眉目通红地大骂道，“周子洋，你去死吧，你去死！” 周子洋心头一痛，倾身上前用力抱住他，眼里浓浓的绝望和忧伤，小宸，你希望我去死是吗？ 洛浅宸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周子洋身体里猛地窜出一簇火，右手环住他的腰，用力向后一揽，洛浅宸的后腰重重一下撞在了洗手台上。 周子洋欺身将他压在洗手台面上，一只手探进他的衬衣里用力抚摸，仿佛要将他生生揉碎在掌心一般。这具身体他有两年都没有碰触过了，似乎是更瘦了，本来以为已经放开了，可是听说他和别人上床，心却碎裂一般疼得他都快不能呼吸了。 周子洋粗暴地吻着洛浅宸瘦削的锁骨，一只手滑到他的小腹上去解他的皮带，洛浅宸浑身一颤，微扬起头一口咬在周子洋的肩膀上。 周子洋闷哼一声，手里动作慢了一瞬，洛浅宸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心口，手臂带动周子洋里衣上滑的时候，洛浅宸感觉到有个硬硬的小瓶子从周子洋的里衣兜里滑出来，咕隆隆地滚到地上再咕隆隆地滚了几圈后就消失不见了。 洛浅宸低头去找瓶子的时候，周子洋突然一把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到了洗手台上，站在他的双腿之间，用力将他的脸抬起来，然后低下头霸道地吻上。 周子洋越吻越深，洛浅宸四肢发软地不住打颤，被动地承受着周子洋的吻，和他鼻息间浓烈的酒味，洛浅宸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想推开他，看来自己真的合该去死了！ 许是洛浅宸没有再反抗的缘故，周子洋心里那把火仿佛被淋了一层油般越烧越旺，滚烫的唇从洛浅宸被吻得发麻的嘴唇上移开，沿着下颌颈线一路深划下去。洛浅宸把头抵在周子洋的肩膀上，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闭上眼嘴唇颤抖得特别厉害，呜咽着吐出一个个没有声音的字符：“周子洋，留下，留下来……” 洗手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杨叙疯了一般冲进来将周子洋从洛浅宸身上拉开，对着他的胸口当胸就是一拳。 周子洋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几步上前一拳打在了杨叙的脸上，杨叙一个趔趄，回身与周子洋扭打成了一团，两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招呼得越来越激烈。 杨叙和周子洋身量力气都差不多，但周子洋喝了很多酒，平衡性不如杨叙好，杨叙狠狠一脚踢向他的肚子时，洛浅宸突然跑过来推了周子洋一下，杨叙那威力十足的一脚将好踢在了洛浅宸的胃口上。 洛浅宸颓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摁住自己的胃痛苦地拳成了一团。 杨叙吓得脸都青了，一把推开周子洋，蹲□将洛浅宸半抱起来，见他皱着眉头额上冷汗沉沉，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胃疼，好疼……” 杨叙不停跟他说对不起，边说边学着以前的样子给他揉胃，揉了许久却半点效果都没有，洛浅宸还是一个劲地嚷疼。 周子洋在杨叙身后焦急地大喊道：“笨蛋，他有急性胃炎，快带他去医院！” 急性胃炎？意思是他方才踢的那一下让他的胃严重创伤了才导致急性发病的？如不及时诊治很有可能引起胃部急性溃疡并大量出血…… 杨叙慌忙把洛浅宸横抱起来，急匆匆地出去了。 卫生间的门开了又合上，周子洋的视线被彻底阻隔，一只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只手急急伸进里衣兜里掏那瓶“速效救心丸”，掏了半天却掏了个空。 去哪儿了？周子洋摁住自己绞痛不断的心脏，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慢慢的四肢也开始痉挛，哆嗦着掏出手机给徐帆打电话，却连手机都拿不住，眼神慢慢有点涣散了。 眼前是一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草地，他将头舒适地枕在洛浅宸的腿上，仰面躺在空旷的天地间，洛浅宸柔软的双手轻轻地给他按摩头皮，指间温柔，草熏风暖，让他忍不住就想美美地睡一觉。他才闭上眼睛没多久，洛浅宸以为他睡着了，居然低下头偷偷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真是，平时光明正大地让他亲他却怎么也不肯，现在居然偷着亲，等睡醒了一定要好好损损他…… 是以前国庆去内蒙旅游时候的事，现在却突然想起来，是因为他又想睡觉了吗？周子洋胸腔里绞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意识也开始慢慢的抽离，瞳孔越散越大，眼角慢慢流出泪来，小宸，小宸…… 他想努力再多想一点以前的事，想他们后来是怎么分手的，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脸上那个青涩的微笑…… 花影飘摇的年纪啊，仿佛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可是想不了了，再也想不了了，思想已经不是他的了。许许多多的担心，许许多多的不舍，也都化作心底一声无痕的悲泣，散入了生生世世的轮回…… 周子洋的视线在那一瞬间定格成了永久的画面…… 第36章 洛浅宸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浑噩噩地做了一晚上噩梦，一会儿现实一会儿梦境，一会儿是杨叙拿着毛巾给他擦汗，一会儿是周子洋满脸哀伤地跟他说再见。洛浅宸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可就是怎么也睁不开，迷迷糊糊中又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来。 还是在大一的时候，洛浅宸和周子洋徐帆都在临床1班，洛浅宸和徐帆住学生宿舍M楼405室，不仅同宿舍还是上下铺，周子洋是对门406室的宿舍长，也是他们班的班长。那个时候他们班拥有电脑的人还没有几个，周子洋便是其中之一。徐帆和周子洋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总喜欢去周子洋床上蹭电脑游戏玩，有时玩上瘾了快到熄灯睡觉的时候都还不肯走，周子洋索性跑到他床上睡觉去了。 周子洋睡洛浅宸下铺的时候，总喜欢塞着耳机听音乐，一只脚抬起来抵在床板上随着音乐节拍一下一下地晃，洛浅宸将脑袋放出床栏外压低声音叫了他半天也不应，洛浅宸只能从床上爬下去，蹲在周子洋耳边小声说：“对不起，你这样摇床，我睡不着。” 周子洋尴尬地笑着跟他说对不起，可音乐听入情了就又把他的嘱托忘了个一干二净。洛浅宸总是被他晃醒，第二天一脸困倦地去上课，周子洋还特别好意思地说：“咦，你昨晚上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周子洋终于意识到是他的原因，就总喜欢给洛浅宸买好吃的做补偿，一直到徐帆买电脑后，两人才再没有换床睡过。 再后来，他们相恋了，周子洋不知用什么方法哄得徐帆又跟他换着床睡了一晚。熄灯之后，周子洋爬到他床上，抱着他的脖子狠狠的亲，两个人压抑着紊乱的呼吸紧紧抱在一起，只听得见一屋人大小不一的呼吸声，心底隐隐的快乐和急切，却半点都不敢发泄。 周子洋小心翼翼地把他压在身下，嘴唇轻轻地撩拨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他耳边极小声地唤：“小宸，宝贝儿，我好想你…… ” 他们小心翼翼地接吻，轻轻允吸着对方舌头口唇的味道，周子洋的手一寸寸滑过他白皙且光滑的肌肤。 不要，子洋，会被发现的，只是这样就好。洛浅宸拉住他乱动的手，主动仰起头来吻他…… “浅宸，别诱惑我，我会受不了的。”杨叙挣脱一只手扶在洛浅宸肩膀上将他轻轻压回了床上。 洛浅宸一个激灵，忽地一下睁开眼，迷茫的瞳孔里映出来的果然是杨叙近在咫尺的脸。他又把他当成周子洋了，洛浅宸烦躁地将头偏到一边，避开了杨叙热辣辣的视线。 杨叙倒没有注意到洛浅宸的异样，只是见他醒了，开心得很，忙忙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声音透着丝紧张过后的愉悦和轻松：“出了一身汗，果然就退烧了，怎么样，胃还疼不疼？” 洛浅宸垂着眼睫，沉默地摇了摇头。 杨叙将手里的毛巾丢进床旁的水盆里，又给洛浅宸把被子紧严实了，一只手压在他肩头的被子上，一只手轻轻撩拨他细细软软的头发，如水般温柔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歉疚：“浅宸，昨天的事，我想给你道歉。” “不用，你又不是故意要踢我的。” 杨叙的脸腾地一下涨得有些红，吞吞吐吐道：“嗯，其实，我指的是……是白雪歌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骗得杨叙跟你上了床，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好好一个男的，不去喜欢女的，非要喜欢被男人压！贱货，世上那么多男人，你找别人去啊，做什么要去招惹杨叙…… 想起来了，她是这样骂的吧？ 洛浅宸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嘲的味道：“我觉得她骂得很对，我确实贱。” 杨叙心下一惊，慌忙握住他的手用力摇头：“不，求你，求你别这样说。” “那我应该怎样说？你女朋友说的都是事实！”洛浅宸刻意加重了“事实”两个字。 杨叙忽地觉得无地自容：“浅宸，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怪我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给别人，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一直都很尊重你。那天晚上的事，我只告诉了赵萧一个人。因为你一直不肯让我负责，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才好，我心里烦闷，只能跟赵萧说，希望他能帮我出出主意。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并不担心会被别人知道，我只是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告诉白雪歌。浅宸，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恨我随你怎么打怎么骂，你别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受。真的，看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怨，我真怕你会吃不消。” 连这点都和周子洋好像，他们都是有朋友有兄弟的人，都是可以将烦心事肆意倾诉的人。 洛浅宸轻轻将脸埋在枕头上，声音有些模糊：“没事的，我都已经习惯了。谁没有个好朋友呢，如果我有，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做法的。” 杨叙看洛浅宸的肩膀有些轻微的抖动，听他说那些话，适才惊觉他说也说不出藏也藏不住的深深的寂寞和难过。并且他说你们？是指的自己和周子洋吧？周子洋把什么都告诉徐帆，就像自己把什么都告诉赵萧一样，他心里其实是恨的吧？ 杨叙俯□从身后紧紧环住他轻微颤抖的身体，将脸颊贴在他的头发上：“对不起，浅宸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如此了，请你相信我。” 洛浅宸深吸一口气，声音重了几分：“杨叙，你回学校吧，你回去上课，我自己待着就好。” “不，我必须要陪着你。浅宸，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清楚自己的心，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不奢求你能回应，我只要你接受就好。” “杨叙，你别这样。我这次出院后就出去租房子住，你回到你原来的正常生活里吧，我们原本就没有关系。” 杨叙把头埋在洛浅宸的肩膀上，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回不去了，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杨叙说到做到，陪洛浅宸吃完早饭后就回宿舍帮他收拾住院要用的东西，正好撞见陈张纪三人围着赵萧兴致勃勃地探问他和洛浅宸之间的暧昧关系，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八婆样的兴奋和急切。 四人见杨叙突然推门进来，默契且识趣地闭了嘴，四散开来各自爬上了各自的床。 杨叙沉默地整理着洛浅宸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塑料袋划拉来划拉去的声音特别清晰，宿舍里的气氛一分分地变得越来越尴尬。 杨叙找东西转过来转过去时碰到椅子踢椅子，碰到桌子踢桌子，还将一只暖瓶都踢爆了，活像一只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赵萧叫了一声“妈呀！”即刻跳下床去拿笤帚扫地上的玻璃碎渣，扫到杨叙的脚旁时，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背：“喂，小心脚踩到，拿过去装吧。” 杨叙一脚将地上的一块大玻璃碴子踢飞到墙上，面无表情地把刚整理好的两个塑料袋装进了书包，单手拎着书包出门时宿舍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赵萧在楼梯口追上他：“杨叙，对不起！” 杨叙深吸一口气，转身一拳直往赵萧脸上招呼时，见他一脸愧色地望着自己，躲都不躲一下，忽地又把拳头放下了，冷笑一声道：“算了，打你这种人，浪费力气！” “我承认确实是我把你和洛浅宸的事告诉白雪歌的，但我最初的目的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我以为她知道你们已经发展到那种程度后，一定不会再苦苦纠缠，可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固执。杨叙，你如果恨我，尽管打，我赵萧一人做事一人当，叫一个痛字我他妈就不是个男人！” 杨叙看着赵萧一脸激愤且诚恳至极的模样，苦苦一笑：“打你有用吗？算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首先做错的那个人是我，我连自己的心事都守不住，哪里又有资格怪你！” 赵萧听杨叙这么说，心里愧疚更深：“杨叙，我知道你是把我当好朋友才跟我说这事的，的确这事算是我赵萧对不起你，我去跟学长说，我让他别生你的气，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 “不用，他不会怪你，也不会怪我，他只会选择在最难的时候搬出去。赵萧，你如果真把我当朋友，就帮我平息一下这次的风波吧，我不想他回来后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赵萧拍拍杨叙的肩，叹一口气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第二次。” 杨叙握了握赵萧搭在他肩上的手，淡淡一笑：“多谢！” 第37章 杨叙提着书包，捧着一大篮翠□滴的鲜花进病房时，见洛浅宸的床前围了一群实习小护士，几步走过去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离杨叙最近的那个小护士端着输液盘礼貌地说：“病人该输液了。” “哦，那麻烦了。”杨叙忙将花篮书包都放下，蹲到洛浅宸床边小心照应。 那个端输液盘的小护士将液体挂好后又开始同洛浅宸打商量：“你好，我是在这儿实习的学生，我可以给你扎一针吗？” 洛浅宸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谢谢，你人真好！”小护士兴奋地将输液盘放到床上，拿了止血带勒在了洛浅宸的前臂上，伸出食指在他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血管上来来回回地摁：“你血管这么清楚，我应该可以扎进去的，你不要紧张。” “嗯。” 小护士拔掉输液器上的针帽在洛浅宸已经消完毒的手背上来回比划了好久，终于下了决心：“放轻松，我就扎一下。” “嗯。” “我要进针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嗯。” 小护士磨叽了许久，终于开始穿刺了，然而那一针却是没有进，大半个针头在洛浅宸的皮肤里忽左忽右地探，探了半天却仍是不见回血。 杨叙看得有点着急了，且不论疼不疼，光是看看洛浅宸被勒得都快紫绀的手，他就不得不阻止：“进针太深刺破血管了，先□吧。” 小护士被突然发言的杨叙吓了一惊，本就已经有些颤抖的手猛地一抖，长长的针头猝不及防地整个没入了洛浅宸的手背。 洛浅宸咬住下唇低低闷哼了一声，小护士吓得面色青白，慌忙一下把针□了，鲜血沿着硕大的针眼呼呼呼地往外冒，很快就浸湿了床单。 一群经验不足的小护士纷纷吓傻了眼，杨叙眼疾手快地松开洛浅宸手臂上的止血带，又拿餐巾纸胡乱叠了几下用力摁在了洛浅宸手背处的针眼上，这才将血止住了，洛浅宸青紫一片的手臂也才慢慢有了点回缓的趋势。 扎针的小护士开始迭声向杨叙和洛浅宸道歉，杨叙没吭声，洛浅宸淡淡地笑笑：“没事。” 小护士见洛浅宸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趁势提到：“谢谢，你真是个好人，我可以重新给你扎一针吗？你的血管真的非常好，方才确实是针进得有点深了，这次应该不会了。” 杨叙有些生气了：“小妹，你若是没把握一针见效，就找你们老师来吧。” 小护士有点为难了，一副不舍却又不敢下保证的样子：“这……” 洛浅宸牵牵杨叙的衣袖：“再让她试一次吧，你以后也是要进临床实习的，谁都需要机会。” 杨叙颇是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看洛浅宸，嘴角抿起一丝狡黠的笑：“你说的，谁都需要机会，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给她一次机会。” 杨叙不待洛浅宸回答，忙转头对那个小护士道：“你换另一只手扎吧，小心点，别忘了松止血带。” 洛浅宸瘪瘪嘴，将视线从杨叙脸上移开了，真是，这条件换得好像被扎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小护士这一针倒算是有惊无险地扎进去了，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又爱说话又爱笑，自信直线飙升，围观的同学也纷纷开始向她请教心得体会，估计是第一次扎针。 杨叙也是眉开眼笑地从输液盘里拿了盒酒精棉签出来，一点点给洛浅宸擦方才手上的血迹，连隐秘的指缝都没有遗漏。 小护士看看边擦边傻笑的杨叙，再看看默然不语的洛浅宸，笑嘻嘻地对洛浅宸说：“哇，他对你好好，是你哥哥吗？” 杨叙倏忽抬头看到洛浅宸脸有些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连忙接口道：“嗯，我是他哥哥。” “可是不对啊，他方才叫你杨叙，你姓杨，他姓洛，并且你们长得并不像啊。” 杨叙摸摸自己的鼻子，也有点无奈了，谁叫自己想比他大呢，这下丢人了。 正在杨叙觉得尴尬的时候，洛浅宸忽地说了一句帮他解围：“远房的。” “哦，远房的啊，那就是表哥了，真不错，你表哥对你这么好，我亲哥都没对我这么好过，你真幸福。” 杨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很好，但是以后会很好的，也会很幸福。” “呵呵，好羡慕！好了，液已经输上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有需要换液的时候，随时打铃叫我们。” “嗯。”杨叙点点头，起身送她们出去。 杨叙关好门回来，见洛浅宸正伸手轻抚他临时放在床边的花篮里高耸林立的文竹，微笑着说：“好看吗？” 洛浅宸点点头，又伸手去摸最顶端的那朵蝴蝶兰。 “花粉对呼吸道有很强的刺激性，还是放远一点看看就好。”杨叙说着将那花篮提起来放到了窗台上。 杨叙摆完花，拿了个座椅过来，坐在床边开始倒腾书包里的日常用品，一样样地拿出来往床旁柜里放，一边放一边和洛浅宸说话：“那个小护士真可爱，居然说我是你哥哥，和那次在食堂遇到的那个女生好像……” 彼时，杨叙的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徐帆打来的。 杨叙犹豫了一瞬，站起来去角落里压低了声音接电话：“喂，学长有事吗？” “杨叙，我找洛浅宸，他手机关机了。” “他现在在休息，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周子洋死了，死因是猝死性冠心病……”电话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在针落可闻的单人病房里激起了巨大的声响。 洛浅宸慢慢转过头来，看看地上的手机，再抬头看了看一脸震惊的杨叙，安静的脸上左眼皮突突突地跳了好几下：“怎么了？” 杨叙缓步走过来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出乎意料的轻也出乎意料的静，仿佛天使的细语呢喃，却又透着浓浓的绝望：“浅宸，周子洋去美国了……但是，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洛浅宸美丽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然后轻轻的闭上：“杨叙，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我不吵你。” 杨叙离开病房的时偷偷把洛浅宸的手机也一并带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洛浅宸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恨他，但是他不敢，至少现在他不敢让他知道周子洋的死讯。 第38章 杨叙和徐帆面对面地坐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厅里，快到夏天了，窗外的阳光看起来有些刺眼。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我们在洗手间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半个时辰了。” “可是你说周子洋昨天本来该出国的，为什么突然又没走？” “他是想出国治病，飞机确实是昨天上午的航班，可是他没有等到洛浅宸来为他送行，心里不甘，也怕自己这一走再没有命回来，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所以周子洋上了飞机后又下来私自改了航班，只是为了能在临走之前见他一面，却不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徐帆说到最后，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杨叙从兜里掏了一盒烟出来，给徐帆递了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子洋没有等到洛浅宸，但是杨叙敢肯定洛浅宸那天早上没去上班一定是为了周子洋。 杨叙用力吸一口烟，再慢慢的吐出来：“你说他的死因是猝死性冠心病？” “是，他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病在他大四那年去世的，后来他妈妈让他回家做了一个检查，这才发现他居然有遗传性心脏病，所以周子洋后来脾气越来越暴躁。那个时候他还和洛浅宸在一起，虽然他很不想对洛浅宸发脾气，但是他一想起自己的病，就觉得人生很无趣，偏偏洛浅宸又在那个时候问他借钱，还和刘威他们纠缠不清，所以他才会觉得洛浅宸是图他的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后来他们越来越频繁地吵架，周子洋也越来越绝望，这才跟他分了手，反正洛浅宸跟着他最后只会被他拖累一生。也是因为这样，周子洋才交了女朋友故意激他，想让他也找个女朋友正正常常的生活，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找的还是男的。” “浅宸向周子洋借过钱？” “是，借了五万，一直到现在都没还，妈的，周子洋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结果他阑尾炎做手术洛浅宸不肯去医院看他，出国也不肯去送他，现在他死了，他连面都不露一下，真他妈的没人性！” “徐帆，别骂他，跟他没关系，是我没告诉他。” “洛浅宸是你男朋友，你自然是帮他说话，可老子想起周子洋就为他不值，他这一生太亏了，投错了胎，还爱错了人，真他妈可怜！” “学长，浅宸不是我男朋友，他一直拒绝接受我，我想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周子洋，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周子洋的死告诉他，就让他以为周子洋只是出国了好吗？” 徐帆气愤地大声道：“让他以为周子洋出国了，让他以为是周子洋负了他，让他误会周子洋一辈子，然后毫无愧疚地和你在一起？！杨叙，你他妈的真自私！” “自私是人的本能，谁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快乐。学长，就算你把周子洋的死讯告诉浅宸，周子洋也不能死而复生，只会像你说的那样，浅宸会因为愧疚而为他孤独一生，你觉得这样是周子洋希望的结果吗？” 徐帆不说话，杨叙见他似是有点动摇了，继续劝道：“学长，你曾经给我讲了很多他们的故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应该知道不是只有周子洋一个人是受害者。浅宸并不知道周子洋有心脏病，面对恋人突如其来的辱骂责打还有接二连三的背叛，还有他大五时过的那些生活，他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我知道，可是周子洋死了，我只是想让洛浅宸知道，我不想周子洋死了还被他误会。” “不知道学长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对情侣，在森林遇险了，发誓要一起生死不弃地走出森林。不想走到半途时其中一个偷偷带走充足的粮食和水源，自己去寻找生路了，另一个靠着最后留下来的微薄的食物，仗着满腔的怒气怨气和不甘，一个人跋山涉水地把风霜都历遍，心里千万的委屈和不甘，也只为等走出沙漠时让对方看看没有你我依然可以。但其实那个弃他而去的人为了引开狼群同时也给他留下生的信念早就死在了森林。仇恨，有时候是支撑一个人坚持下去的最强大的信念。浅宸就是那个还在森林里独自跋涉的人，就算是要让他知道真相，至少也请让他走出了森林再告诉他。” “所谓的走出森林就是再爱上你是吗？周子洋希望的是洛浅宸能找个女朋友结婚，而不是你。” 杨叙深吸一口气道：“无论浅宸最后选择的是女人还是我，前提都是他不知道周子洋的死。学长，其实我们都是局外人，把这一切交给上天，交给周子洋的灵魂来决定好吗？”杨叙说着掏出一枚硬币递到徐帆眼前，“正面向上就让他幸福，反面向上就让他痛苦，你来扔硬币。” 徐帆看看杨叙一脸认真的样子，忽地摇了摇头：“不，你扔，你们的事我并不想参和太多。” 杨叙点点头：“多谢！” 那一枚硬币从高空中落向桌面，最后正面朝上。 徐帆起身离开时对杨叙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说服了我，但是堵不住那些透风的墙，哪一天，洛浅宸要是知道了真相，杨叙，他一定会恨你！” “不会，他最多只会选择不和我在一起。”但那也不是因为我故意骗他，而是因为周子洋的死。 徐帆叹一口走了。 杨叙将桌上的那枚硬币拿起来，翻到反面，轻轻揭掉了上面的一层分量不轻的薄膜，重新将硬币扔向空中，但却在硬币落向桌面的时候离开了。 杨叙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夜幕时分，洛浅宸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斑斓的夜景发呆，连杨叙推门进来都没有意识到。 杨叙轻轻走过去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洛浅宸有些呆滞的眼睛说：“睡醒了，饿吗？” 洛浅宸的眼神慢慢清明起来：“不饿。” “可是该吃晚饭了，我买了点你爱吃的蒸饺和薏米粥，趁热吃点吧。” 洛浅宸慢慢坐起来，杨叙把床上小桌支好，又摆了满满一桌的吃的，每次都这样，说是只有一点，一摆上来就是一大桌，最后总会扔掉很多，实在太浪费了。 洛浅宸想想还要住好几天院，忍不住开口道“杨叙，你买太多了，根本就吃不了。” 杨叙看看桌上琳琅满目的吃的，确实有点多了，可每次买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这个他可能会喜欢吃，那个他可能也会尝一口，然后直接导致现在的结果。但却不能把这理由说给他听，杨叙只得硬着头皮说：“没事，还有我呢，我挺能吃的。”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嗯……我中午没吃午饭，你挑你喜欢吃的就行，剩下的我可以一次性解决掉。” 洛浅宸无话可说，当真如杨叙说的那样只挑自己喜欢的吃，所以只吃了一小份水饺喝了一碗薏米粥。然后杨叙一个人吃得相当痛苦，并且是越来越痛苦，胃里撑得不行，嘴里味同嚼蜡，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洛浅宸有点看不下去了：“别吃了，可以留到明天当早餐。” 杨叙尴尬地笑笑：“留到明天就凉了。” “热一下就行，医院有微波炉。”洛浅宸一脸坦然地将桌上没吃完的东西全都收到了床旁柜上，杨叙觉得吃不完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堪了。 第39章 杨叙把桌子收拾干净后又把电脑拿出来摆上：“浅宸，你在医院呆了一整天了，肯定很闷，我以前在同学那儿传了几部电影，一直都没时间看，我们一起看会儿吧。” 洛浅宸看看杨叙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下午他自己又睡了很久，根本一点困意都没有，两个人在这里枯坐着确实很无聊，就点头同意了。 杨叙兴奋地去洗了一盒草莓，回来时洛浅宸已经把电脑开开了，被子枕头叠起来横在身后当靠垫，并且他只坐了单人床的一少半，另一半应该是给他留的位置。 杨叙心里喜滋滋的，把洗好的草莓递给洛浅宸，也不等他叫，自觉地脱掉鞋子爬上了床。 两人肩并肩地曲膝坐在床上，杨叙把D盘里的电影文件夹打开，里面有七八部电影，杨叙拿着鼠标一个个地指给洛浅宸看，边念电影的名字边问他看过没，想看这个还是想看这个。鼠标点到第五个时，两人都愣住了，因为那个电影的名字是《断背山》。 现在的大学生，也许没看过《断背山》，但是一定听过，很出名的一部同性恋电影，获了很多奖。班上的同学以前有看过的向杨叙推荐说特别感动特别好，但是杨叙一直对同性恋都不感冒，觉得有些可笑，两个大男人能谈什么恋爱，如今却是空前绝后地想看，看到《断背山》这个名字，其他的电影都成了浮云。 杨叙握着鼠标的手慢慢往后，依次划过剩下的两部电影，然而电影的名字杨叙却并没有再念出来。 洛浅宸适时地提议道：“看《死亡笔记》吧，听名字挺不错的。” “你喜欢看恐怖电影？” “《死亡笔记》不算恐怖电影，应该属于心理悬疑那一类的。” “哇，感觉好复杂的样子。” “也不是很复杂，里面的主人公都很聪明。” “主人公太聪明，我会自惭形秽的。” “那样正好，可以向聪明人多学学，很励志的。” “可它是日本出产的，我觉得应该抵制日货。” 洛浅宸有点无语了，不想看就直说好了，找这么多借口也不觉得累。 杨叙见他不说话，微红着脸极小声地说：“浅宸，我们看《断背山》吧，我想和你一起看。” 洛浅宸还在犹豫时，杨叙的手不自觉地就把电影点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草地和山，风吹草低见牛羊。 洛浅宸忽地想起曾经和周子洋去内蒙古旅游时，也似这样的一片壮丽美景，越是壮丽，到后来便越是苍凉。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后仿佛经历了一生，洛浅宸的眼睛有些红，杨叙也没好到哪里去，眼角处湿湿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最后恩尼斯把两件衣服重到一起时说的那句：“杰克，I promise……” 发誓，发誓我会永远爱你吗？可是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半生半世，木已成舟，还要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 只是死去的或是离开的，梦醒不醒都是万事皆休，留在梦境走不出来的那个人，才是最哀苦的，被回忆留下来回忆两个人的一切。 杨叙昨天晚上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白天也没有片刻歇息，洛浅宸看他收好电脑，又坐回椅子上，轻声说：“杨叙，你上来睡吧。”洛浅宸说着侧身往床边上挪了挪，给杨叙留出了足够多的空间。 杨叙沉默地点点头，爬到床上紧挨着洛浅宸侧身躺下。 洛浅宸身体又往床边上挪了挪，与杨叙拉开了一些距离，随后拉起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轻轻合上了眼。 “浅宸，电影好看吗？” 洛浅宸睁开眼睛望着房间里的一片虚无和黯淡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装睡比较好。 杨叙似是不在意般继续自说自话：“我觉得，如果恩尼斯答应跟杰克去他家乡开农场，他们最后一定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洛浅宸在心里无声地叹息，始终，生活里不会有如果。 杨叙静静望着洛浅宸的后脑勺，无声哽咽：“浅宸，I promise……” 杨叙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句话，趁着我在你身边，你在我眼下，趁着我们都还活着，说这句话还不晚。 我在你身边，你在我眼下，岁月便可欢如桃花…… 杨叙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了洛浅宸一个礼拜，只在他睡觉的时候溜回学校选择性地上上课，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平常要看的书，洛浅宸要看的书都带到了医院，若是再加上一个厨房，都直快要把医院当家了。 两人没事就待在床上看书看电影，为了预防颈椎病，杨叙还特地去买了两个大靠枕，把小小一张单人病床弄得拥挤不堪，但于杨叙而言却是比家里宽大绵软的席梦思还要享受的地方。 洛浅宸出院那天，杨叙回学校考试去了，结果洛浅宸自己跑去外面租了一个小小的一居室，带厨房和洗漱间，月租一千，离学校不近也不远，差不多步行30分钟的样子。 杨叙来接他时，洛浅宸正在病房里收拾东西，杨叙听说他在外面租了房，焦急地向他再三保证宿舍绝对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让他搬回学校。洛浅宸只微微笑着说：“是我自己的原因，反正暑假到了我也要搬宿舍，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住，以后就住外面算了。” 杨叙适才意识到还有两个月就该放暑假了，他要搬去研究生公寓里的研究生宿舍，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谁都无法预料。 杨叙不放心他去新的宿舍，并且研究生公寓不是他们本科生随便就能进去的地方。与其到时候费尽心思地劝他去外面住，还不如现在就同意他搬出去。反正现在在宿舍住着也闹心，等时机成熟了他也找借口搬出去，那么是不是就可以一起生活了？ 杨叙因为这个愿望的即将实现而隐秘地激动着，两人刚把医院的东西搬到洛浅宸租的小屋子时，杨叙就自告奋勇地回学校帮洛浅宸把行礼都搬了过来，赵萧听说后也跟过来帮忙。 三个人在狭小的屋子里忙得团团转，洛浅宸负责擦桌子椅子门窗床，杨叙负责修理电灯电视电话水龙头，赵萧负责搬箱子捣柜帖墙纸。三个人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把屋子收拾齐整了，杨叙新换的大瓦电灯把屋子照得甚为明亮，原本黯淡陈旧的小屋子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的温馨惬意。 为了感谢赵萧和杨叙的帮忙，洛浅宸请他们去外面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第40章 晚饭过后赵萧借口走了，杨叙陪洛浅宸回去的时候两人又顺道去了趟超市。因为房主原来的床是双人床，所以床单什么的都得重新买，窗帘桌布什么的也得换换新了。加上洗衣粉洗洁精洗发水香皂肥皂锅碗瓢盆米油盐酱醋茶什么的买了一大堆，两人从超市出来路过路边摊时，杨叙还买了一盆文竹和一盆吊兰。 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后，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杨叙坐在窗台上吹自然风，洛浅宸去洗澡。 洛浅宸穿着睡衣从洗漱间出来后，发现杨叙把床单桌布什么的都铺好了，买回来的那一大堆东西也基本上被归类放好了，原来“坐”在床头的维尼熊也被他移到了柜子上，此刻正背对着他在窗台边摆弄那两盆花。 洛浅宸看他的T恤衫湿湿的粘在背上，觉得有些歉疚：“杨叙，别弄了，先去洗澡吧。” “好。”杨叙应一声，因为脸上汗水确实有些多，不好意思让洛浅宸看见，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就去洗澡了。 杨叙洗完澡才意识到自己没带睡衣来，洛浅宸的他肯定穿不上，纠结了许久，最后在腰上围了条白色的浴巾，又在镜子里照了许久，这才红着脸出去了，但愿他不要以为他是在故意耍流氓。 洛浅宸把那盆吊兰搬到桌上一条一条的捋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笑着回头，见杨叙光着上半身，健朗的小麦色胸膛上还挂着些水珠。洛浅宸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有些红，垂下眼睫支支吾吾地说：“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衣服湿了，没法穿，你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借我穿一下？” 洛浅宸点点头，去衣柜里找了件平常穿着特别宽松的衬衣给他，杨叙穿上后却连扣子都系不上，穿了比不穿都性感。洛浅宸有点无奈了，最后把床单翻出来让他裹上。杨叙上半身裹着床单下半身裹着浴巾的样子活像个日本武士，有点滑稽。 洛浅宸看看正在衣柜前照镜子的杨叙，再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半。 杨叙回头见洛浅宸在看时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知道杨叙今天晚上是不可能走了。 于是杨叙很自觉地去把自己的湿衣服洗了，挂在开着一扇窗户的屋檐上，这样被自然风吹一整晚，明天早上肯定能干。 杨叙挂完衣服，看到洛浅宸低头坐在床旁，双手绞在一起，一只脚无意识地在拖鞋上一点一点的，特别可爱。 杨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拉住他绞在一起的手轻声问：“在想什么？” “杨叙，我很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给我的帮助。” “然后呢？” “我搬出来了，以后我们会少很多接触，你回学校好好学习吧，以后……” “你是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来找你是吗？浅宸，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喜欢你，我给你压力太大了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朋友是平行线，情人是相交线。杨叙，我宁愿与你是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因为一旦相交，过了那个点就会越离越远。”洛浅宸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写满了认真：“我是真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这样不好吗？” 杨叙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语调满是忧伤：“不是不好，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朋友是住多远分开多久都无所谓的，可是你，我想一直陪着你，也让你陪着我。并且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只是暂时的，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能给你些什么呢，什么都不会有……” “嘘”杨叙伸出右手食指竖在洛浅宸的嘴唇上，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坚决和认真：“浅宸，你试一试和我在一起，如果到你毕业之时，我还没有让你爱上我，那是我自己没本事留住你，但是你至少要给我一个机会对不对？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洛浅宸看着杨叙满脸哀求的样子，忽而觉得心有些累，别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你有多久没回学校上课了？杨叙，你既然要念临床，就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再分心了。” “不是分心，是安心。浅宸，我想学临床除了真的喜欢，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如果学临床的代价是不得不远离你，那么我愿意放弃学临床。” “你……”洛浅宸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杨叙满是憧憬地笑笑：“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留在检验，申请保陈涛教授的研究生，到时候，我是不是就该叫你师兄了？不过我研一的时候你都研三了，但是最后应该还是可以一起工作的。” “胡闹！”洛浅宸挣开杨叙的手，白皙的脸因为生气有些红，“杨叙，你如果真的这样做了……” “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对不对？”杨叙快一瞬打断了洛浅宸的话，“我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和你一起工作，也就只能想一想了。浅宸，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做外科大夫，我也想，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把我们共同的理想承担起来，我会努力考进临床，但是我需要你在我身边。那样我会觉得安心且安静，我保证学习的时候一定好好学，但是学习之外，我想和你在一起。” 果然曾经放弃了的梦想是洛浅宸心里最柔软的伤，杨叙见他不说话，拉他的手他也没有再挣开，于是厚着脸皮倾身上前抱住他，嘴唇贴在他柔嫩的耳垂处轻轻呢喃：“我身上有我们两个人的梦想，浅宸，你陪我一起努力好不好？你这么喜欢临床，即使以后不从事临床工作，也还是可以继续做临床研究的。如果我真的成了外科大夫，做手术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你的理论知识一向都很扎实，到时候我一定会很需要你的帮助……” “……”洛浅宸闷闷地低着头，杨叙温暖的怀抱让他有些犯困，后来杨叙又说了些什么，他记得不是太清了，只是突然觉得连这点杨叙都和周子洋好像，都是做过班长的人，浑身都是嘴，他永远也说不过。 说不过，其实也是不忍心再拒绝，杨叙说的那句“我身上有我们两个人的梦想”是真的让他心动了。他今生今世的梦想，母亲临终前发下的誓言，自己再也无法去实现。杨叙他，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大夫吧？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自己的遗憾是不是会少点？ 也许是刚出院就这么累的缘故，洛浅宸竟不知不觉地缩在杨叙怀里睡着了。 杨叙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连续亲了好几下，直亲得洛浅宸下意识地偏头躲他了才把他抱上床睡觉。 虽然在医院陪夜的那些天，杨叙都是和洛浅宸睡的一张床，但是由于洛浅宸的刻意而为，两人睡觉时基本上都保持了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这天却是难得地能抱着他睡，所以杨叙睡得格外香，一觉醒来都天光大白了。 洛浅宸也早就已经走了，给杨叙留了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在桌上。 杨叙揉揉眼睛，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条看：“我去上班了，你回去上课吧，记得锁门。 ：）” 杨叙拿起笔就接着那句话写：“好，晚上见！”转念一想，今天下午就两节课，他要是一放学就过来，肯定比洛浅宸早。于是又把那张纸条小心地收进了里衣兜里，神采奕奕地回学校上课去了。 第41章 洛浅宸下班回来时，蓦然发觉屋里多了很多东西，比如衣服书水杯电脑抱枕游戏机羽毛球拍什么的。床边还有两双一大一小的亮黄色多来A梦的卡通拖鞋，幼稚得有点可笑。 洛浅宸拿起那套羽毛球拍看了看，是那次去主校区的时候他给他推荐的那一副胜利9500，袋子里还有一大堆“袜子”，果然他后来还是去买了。 洛浅宸看屋里哪儿哪儿都是杨叙的东西，忙又进洗漱间看，连牙膏牙刷毛巾浴巾什么的都成双套的了。 洛浅宸有些头疼，杨叙居然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东西搬过来，他是想以后都住这儿吗？可他租的是一居室，是单人间，两个人未免太挤了。并且他要真的搬进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了，早知道就不该给他留钥匙了。 洛浅宸正在纠结怎么跟杨叙说时，门外一阵细细碎碎的开门声后，杨叙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书架进来了，洛浅宸的头一下变得更疼了，他以为这是他家吗？搬这么大一个书架进来是嫌这里还不够挤怎么的？ 杨叙把书架放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最后看着洛浅宸有点无奈地笑笑：“嗯……这个……你觉得书架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家具公司。” “啊……你……你不喜欢吗？” “屋子太小，放不下。” “那我们把房子退了，重新租间大点的吧。” 洛浅宸奇怪杨叙的智商怎么忽高忽低的，这才刚租的房子，押金都要预付两个月的，怎么可能是说退就退的：“不用，我挺喜欢这里的。” 杨叙抓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我也挺喜欢的，可是它怎么办？” 洛浅宸让杨叙把书架退了，杨叙死活不同意，原因是因为买了的东西再拿去退好丢人，宁愿扔了也不要退，但提到扔了洛浅宸又觉得可惜，直骂杨叙是个败家子。最后两人一致决定把原本两边都不着墙的床向远离窗户的那面墙推推，然后把书架挤进了床和嵌着窗户的墙之间，这下取书拿书什么的都很方便，只是要上床睡觉的话都只能从一边上了。 杨叙趁着洛浅宸把桌上床上窗台上的书往书架上摆时又出去买了些米和菜回来，兴致勃勃地说好有家的感觉，外面的饭都吃腻了，好想在家里做饭吃。 洛浅宸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会做饭？” 杨叙摇摇头：“我是说想吃你做的饭。”末了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我可以帮你择菜洗菜淘米，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只要你不嫌我笨手笨脚的就行。” 洛浅宸头上一群乌鸦飞过，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做饭，以前周子洋做饭时他连给他打下手的资格都不够，还做饭？做梦还差不多！ 洛浅宸说他也不会做饭的时候，杨叙立刻就石化了，以前听徐帆说他和周子洋在外面租房子住后就很少在外面吃饭，难道，难道一直都是周子洋在做饭给他吃？ 杨叙忽而有点明白为什么洛浅宸会喜欢周子洋了，是在风清月朗还不曾受过伤害的烂漫年纪，就遇到了周子洋那样骄傲但却肯放下架子为他做饭揉胃的人，那些小心思那些生活里付出的点点滴滴，洛浅宸会感动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可是，那个人死了，因为他的刻意隐瞒，洛浅宸对那个人的死一无所知。杨叙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周子洋还活着，好好儿地活在大洋彼岸的美国。 因为藏着这个秘密，杨叙再没有在洛浅宸面前提过周子洋，洛浅宸自己更是不会主动提，可是越是不说埋在心里的时间越久腐烂的程度就越重，永远不提的过去就是永远也拔除不了的毒瘤…… 洛浅宸把杨叙买回来的那些菜泡在了水盆里，然后洗手准备出去随便买点快餐算了，杨叙却突然说他要来做饭，让洛浅宸帮忙上网给他找个美食秀秀的视频。 洛浅宸找视频的时候，杨叙快速地把米菜肉什么的洗好了一样样地摆在小厨房里，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然后出来和洛浅宸一起看做菜视频。 大约三十分钟表演了四个菜，杨叙自信满满地把衣袖卷好准备进厨房，洛浅宸怀疑地看着他：“你记得住吗？” “当然，不是自夸，本人三岁就能默唐诗，五岁就能诵诗经，八岁就能通古文，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记性，保管一会儿就能让你享受到非常可口的饭菜。”杨叙吹完就进厨房奋战了，走时还不忘交代一句：“浅宸，你可以先上网打会儿游戏。” 洛浅宸对网络游戏一向不感兴趣，最后找了个《灌篮高手》的动画片出来看。于是在樱木花道对流川枫的各种鄙视加不屑末了又技不如人的诙谐画面中，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接二连三摔在地上的尖锐响声。 洛浅宸忍住心底的巨大好奇，强迫自己又坐了十分钟，结果厨房里又一阵巨大的声响过后冒出了一股可疑的浓烟。 他不会是做不出菜，一怒之下把厨房点了吧？ 洛浅宸再坐不住了，去洗漱间接了一盆水站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门口往里浇，结果把刚往外跑的杨叙浇成了落汤鸡 “咳……咳……”杨叙捂住口鼻重重咳嗽了几声，洛浅宸看他浑身上下湿淋淋地不停往地上滴水，非常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以为，以为着火了。” 杨叙一张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嗯……没事……就是菜烧焦了，你先别进去……我去洗个澡换完衣服后就来收拾。” 杨叙匆匆忙忙地躲进了卫生间，洛浅宸打开厨房里的抽油烟机，三四分钟后终于能看清楚厨房里的情形了。杨叙烧的那些菜糊的糊，焦的焦，还有好多是生的，并着那些锅碗瓢盆洒得锅里锅外，地上台上到处都是，加上洛浅宸淋的那一盆水，小小一个厨房何止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洛浅宸把完好的餐具捡起来放进水池里泡好，其余的全部都被扫进了垃圾桶里，末了又打开窗户让自然风把厨房里的水吹干。 杨叙洗完澡出来看到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的厨房，两只手绞在一起来来回回地搓：“浅宸，我……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吧……你再等一会儿……” “不用了杨叙，现在有点晚了，外面也没什么吃的可买，煮点泡面吃算了。” “啊……那……那我出去买泡面，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我下午回来时买了，你帮我把电磁炉端到外面的桌上去吧。” “哦，好。”杨叙立马蹿进厨房把灶台上的电磁炉搬出去了。 洛浅宸洗完手出来后，从书包里拿了包五袋装的鸡滋味康师傅方便面出来，杨叙接过方便面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解道：“浅宸，你怎么会买这个？” “方便面挺省事的。”最重要的是还很便宜，可以吃五顿，却连十块钱都不到。 杨叙点点头，看洛浅宸极为熟练地把两包方便面里的调料都放进去搅匀了，然后盖上盖子等水开了再把面饼放进去，就知道他一定经常吃方便面，胃本来就不好，还总吃这个，难怪会得急性胃炎。杨叙心里酸酸的，很心疼，但是再心疼也不能直接给他钱，那样只会让他觉得难堪，浅宸其实是非常要面子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来了，他晚上肯定直接就吃泡面了，但是方才他说他不会做饭时，他却说要出去买快餐。 可是方便面一点营养都没有啊，他都已经这样瘦了，杨叙琢磨着要怎么才能给他补点营养，忽然想起还有一把青菜一小卷金针菇一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没有被他祸害，立马蹿进厨房拿来一股脑全部都下进了锅里。有点火锅又有点大杂烩的感觉，看着还挺好看。 沸水顶开锅盖的时候，香味飘出来，两个人不觉都有点饿了，这顿晚饭足足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总算要见到曙光了。 杨叙又去厨房里洗了两双筷子和两个勺子，两人直接就着电磁炉吃了平生最美味的一顿煮方便面。 此后，杨叙再来洛浅宸这儿时，每次都会买一大堆的菜速冻水饺冻肉调料什么的。但却一次都没有再在厨房里煮过，直接把电磁炉搬到桌上，两个人一起煮大杂烩。杨叙拿不定先放哪个时就听洛浅宸的，反之亦然，如果两个人都不知道就扔硬币决定，除了个别意外情况，一般都能吃得很尽兴。 第42章 洛浅宸每周要上两天课加做课题，两个白班两个夜班还有一个24小时的连班，相当超负荷的工作量，特别累，所以杨叙除了他上夜班和24小时的连班那三天不来之外，其余四天基本上都会来，一来就是想方设法地给他做吃的。 并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杨叙先到家，先烧上一锅水，把两个暖壶都盛满，然后杨叙躺在床上看广告，等洛浅宸回来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刷锅洗菜准备做晚饭。 拜洛浅宸所赐，杨叙的厨艺在短短一个月里突飞猛进，不仅会做各种各样的大杂烩，还去网上学了做鱼和煲粥。 吃完饭后杨叙洗碗洛浅宸收拾饭桌，然后一人枕一个靠枕躺在床上看一个小时的电视，央视新闻综艺节目广告球赛肥皂剧来者不拒。偶尔也会在无风并且洛浅宸觉得不是很累的时候去楼下空地上打羽毛球，末了回来洗澡洗衣服，然后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看书，互不干扰。 由于杨叙来得太频繁，几乎等于把这里当成了第二宿舍，并且每次都会以打游戏看电视什么的为由故意磨蹭到学校宿舍关门的点。这样就可以顺其自然地留下来过夜，洛浅宸明示暗示了好多次都不管用，杨叙依然厚脸皮地装聋作哑，洛浅宸又不能真的直接撵他出去。但是杨叙自从那天他在他怀里睡着之后就总喜欢抱着他睡觉，这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最后洛浅宸直接在宽大的双人床中间从床头到床尾拉了一道线，近似于把双人床分成了两张单人床，又去买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于是杨叙想抱着他睡觉的幻想就此破灭了。 因为洛浅宸一般起得都比较早，所以他选了方便下床的那一边，杨叙是蹭床睡的人自然没有发言权。 两人这样睡了没多久，洛浅宸的烦恼又来了。杨叙每次爬上床或者是起来上厕所时都要从洛浅宸身上翻过去，情景特别尴尬，洛浅宸只好无奈地装睡。 最开初的时候，杨叙也会脸红心跳地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但次数多了，并且每次洛浅宸都好像没有意识一样，杨叙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从最开始的偷着亲一下或是摸一下发展到后来直接去解他的衣服扣子，亲的时候还把舌头伸进来，他不会以为这样他都还是会没感觉吧？ 洛浅宸感觉杨叙热热的嘴唇在他脖颈间滑来滑去，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伸手推了他一下，不想杨叙大半个身子都还在床外，被洛浅宸猝不及防地这样一推，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这下子两个人都没法再假装下去了。 杨叙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被摔红了的膝盖，尴尬得直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对不起，我……我……” 再怎么解释都是白搭，洛浅宸的衣服都已经开了两颗扣子，颈间还有很暧昧的红痕。真是，当时怎么就会存那种侥幸心理，以为他很累他肯定睡得沉，果然冲动是魔鬼。 洛浅宸面无表情地扣好扣子，拉上被子淡淡说了一句：“睡觉吧。” 杨叙惶恐地应了一声好，乖乖儿躺到床上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不知道为什么，洛浅宸表情很淡很无所谓的时候，杨叙会从心底里有点怕他，他生气的时候都比现在要可爱得多。 那次之后，杨叙识趣了很多，虽然还是每周都会来四次，但是吃完饭看会儿书到点就回学校了，只偶尔天气不好或者第二天可以和他一起回学校的时候才在那儿借宿，两人关系倒比以前自然了很多。 杨叙觉得他们这样越来越像朋友了，心里有些怅然，但也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其实只要能在他身边，孤独和寂寞的时候可以互相陪伴，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快到期末了，杨叙和洛浅宸都要考试，洛浅宸虽然课程比他少很多但是有工作还有导师布置的作业，所以两个人都很忙，很少有时间再像以前那样自己做饭吃。 杨叙就每次都会从学校食堂直接买饭过来吃，然后把椅子搬到窗台边，再摆两杯水在中间作分割线，一人一边直接把窗台当书桌用。 两个人在小小的屋子里安静地自习，许是无牵无挂，许是心思就在身边，许是洛浅宸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安静气质，杨叙竟觉效率比在学校的时候高了太多，此后更是来得乐此不疲，陆陆续续搬过来的书也越来越多。 “浅宸，麻烦把书架第二层那本《寄生虫检验》递给我。” 杨叙把书接过来时看到洛浅宸低着头在发短信，然后把手机放在打开的书上，起身上厕所去了。 杨叙有点好奇他在给谁发短信，凑上前去看，洛浅宸调成振动的手机在书页上呜呜呜地振动起来，杨叙一看来电显示的称呼是“姐姐”，立即就把手机拿起来摁了接听键。 “弟弟，你再帮帮姐，姐以后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嗯……姐姐好……” “你是谁？” “……呵呵，我是浅宸的好朋友，我叫杨叙……姐姐，很高兴认识你……” “杨叙？……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弟弟经常跟我说你，他说你对他特好，特别仗义，他非常喜欢你，还说以后要带你去我们家玩，到时候姐姐给你做拿手好菜好好招待你。” “真的吗，他真的这么跟你说我的？姐姐，好喜欢你，好想去你家玩……” 杨叙肉麻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洛浅宸一把夺走，然后直接关机扔到了床上。 杨叙看着洛浅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有点奇怪：“浅宸，是你姐姐打来的，你怎么直接就挂了？” 洛浅宸面无表情地坐回窗前，声音很淡：“看书吧。” 杨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浅宸，暑假的时候我可以去你家玩玩吗？” “我不回家。” “这样啊，那你去我家吧，每次我带朋友回家，我爸妈都可开心了，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我暑假有事。” “我们就回半个月，早点回来就好了。” “我要做兼职，没有时间。” “啊？！好不容易才放一次假，你怎么也不好好玩玩，总做兼职你也不嫌烦？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浅宸，你暑假能不能别做兼职了？” “我跟你不一样，你从来不知道赚钱有多不易，你也从来不会有这些烦恼，你只知道如何花钱如何玩，像你这样的少爷，我奉陪不起。” 洛浅宸无意识的一句话说得杨叙有些受伤，自己有点后悔，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分钟，杨叙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杨叙这句对不起说得洛浅宸有些惭愧，杨叙是有一个好出身，但他身上并没有纨绔子弟那种劣根性，杨叙人很好，性格也好，从来都肯给他最大程度的尊重和谅解，是他自己狭隘了。 洛浅宸叹一口气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杨叙摇摇头：“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过分干涉你的生活，对不起，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暑假做兼职有些辛苦。” 洛浅宸无所谓地笑笑：“不辛苦。” 杨叙点点头，洛浅宸又随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家了，浅宸你暑假在哪里工作，我也想去？” 洛浅宸有点不高兴了：“杨叙，你说你会好好学习的。” “我只是把原本打算回家的时间用来打工，并不算耽误学习。” “暑假的两个月时间对考研的人来说非常宝贵，你如果不回家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准备吧，你有这个条件就别去想打工的事，临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容易。” “可是天天都学习会很容易倦怠，我想劳逸结合。” “劳逸结合的劳指的是运动，你空了多去操场跑两圈就可以了，打工会让你完全没心力学习，别想了。” “可是跑操场好傻。要不我暑假搬过来吧，你上你的班，我学我的，学累了做点家务活就好了，你看这样好吗？” “什么家务活？” “给你做饭啊，还可以洗洗衣服，扫扫地什么的，我这段时间做得还不错吧，呵呵，你有空还可以陪我打打羽毛球，散散步，多好的劳逸结合啊，这样学习效率肯定特高。并且有你在身边给我做指导，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杨叙见他犹豫不决，又开始耍无赖：“你不答应，我暑假就跟你一起去打工，反正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学校。” 洛浅宸极度无语地撇了撇嘴，杨叙忙又笑嘻嘻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洛浅宸瞪了杨叙一眼，转念一想自己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上班，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杨叙用来学习也不错。并且杨叙这段时间的学习劲头和表现都特别好，怕只怕他考试完了就开始松懈，然后又会变着花样玩儿，连忙趁势提了几点要求：“暑假不许打游戏，不许抽烟喝酒，不许总逛街，不许乱买东西，不许随便翻我手机，不许……” “不许打扰你休息，不许做一切让你不高兴的事，放心，我全听你的，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杨叙及时截住他的N多个不许，真是，他在他眼里真的就这么差劲？ “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杨叙重重点了点头，“我们拉钩。” 杨叙在洛浅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快速钩住了他的小手指头，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和感动。他是真的很希望自己能考上临床吧？ 浅宸，我一定会努力的，为我们共同的梦想努力！ 第43章 洛浅宸比杨叙早三天就考完了，杨叙最后一门课程考完后硬着头皮给杨妈妈打电话说暑假要留在这边准备考研，可能回不了家了。 结果杨妈妈思子心切，直接飞机过来看儿子了。 杨叙接到杨妈妈刚上飞机的消息时，洛浅宸还没有下班，杨叙忙去精品首饰店给杨妈妈买了一条价格不菲的项链，然后去等洛浅宸下班。 两个人从KFC里出来，慢慢往回走。 “你们考完了？” “嗯，上午就考完了。” “那今天晚上就把暑假的学习计划制定出来吧？” “你帮我制定吧，你的计划一向都很完美。” “好啊。” “啊，这么爽快？！那还是不要了吧，我还想给自己留点自由时间，浅宸，把你暑假的排班表给我看看吧。” “还没有，要下个礼拜才正式去报道。” “哦，那下个礼拜再做学习计划，好不容易考完了，先轻松几天。” 洛浅宸干咳一声，杨叙忽地拉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一脸恳求地说：“浅宸，我答应你一定会利用暑假好好学习，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我原本一直想的都是请你去我家玩的，可是你把暑假的时间都排满了。今天我妈会过来，你陪我去接她好吗？”杨叙把先前买的项链塞到洛浅宸手里，“你帮我把这项链送给她好吗？” 洛浅宸眼皮一跳，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和难以言喻的紧张：“你自己为什么不送？” 杨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说是你送给她的，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洛浅宸有些为难地想把手缩回来，杨叙握住了不放，脸上哀求的意味更浓了：“浅宸，我妈人很好的，她是大学老师，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听话学习又好的学生，并且我已经跟她说了你会和我一起去接她的，你别让我在我妈面前失言好吗？” “你妈不会喜欢我的，杨叙，我不想去。” “浅宸，去吧，求求你了。” 洛浅宸坚决地摇了摇头，通过几个月前的那通电话，洛浅宸隐隐约约知道杨叙的妈妈虽然不会像周子洋的妈妈那样甩他耳光，指着他的鼻子骂，但她绝对是比周子洋的妈妈还要厉害的角色。智慧的人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觉得羞愧进而无地自容。虽然他自觉现在和杨叙可以算是坦坦荡荡的朋友，但也不愿意见他家里的任何人。 两个人僵持不下时，杨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问杨叙到哪儿了，她已经下飞机了，杨叙忙说马上就打车过来让她在机场外面等等。 杨叙挂掉电话时顺手招了辆出租车过来，原先握在洛浅宸手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横在他腰上把他往马路上揽。 杨叙的力气很大，洛浅宸被动地随着他的步伐移到了出租车旁。 司机打开车门，杨叙双手扶在洛浅宸的胳膊上把他往车里面推：“浅宸，你坐里面。” 洛浅宸快被他气死了，他根本就没答应和他一起去，他凭什么这样做！洛浅宸挣扎着不肯进去，杨叙手上的力使得有些大了，洛浅宸的脑门重重一下磕在了车檐上，立时就起了一大块淤青。 杨叙慌忙一下转过他的身体，伸手去摸他额头上的伤，洛浅宸一把推开他，生气地大声道：“我说了我不去！” 杨叙脸上又是歉疚又是尴尬：“浅宸……” “我不想去，你别逼我。”洛浅宸说完就退到了马路后面的台阶上。 彼时司机不耐烦地冲他们大吼了一声：“喂，到底走不走！磨叽什么！” 杨叙满脸哀伤地看了洛浅宸一眼，最后独自一人坐进出租车里走了。洛浅宸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车消失，然后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洛浅宸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杨叙坐在出租车里将脸贴在玻璃窗上特别受伤的样子，许许多多的出租车从他眼前疾驰而过，晃得他的眼睛有些疼，很难受。这么多的车就等于这么多可以追上去的机会，却注定了只能选择一直放弃下去。 他是真的很怕见杨叙的妈妈。 “哥哥，哥哥，等等我……”稚嫩的童声传到他耳里，洛浅宸停下步伐本能地循音而望，看到公园小道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追在一个□岁的小男孩身后一颠一颠地跑，哥哥手里紧紧握着一砸风筝线，漂亮的金鱼飘在万里无云的高空，显得有些虚幻。 哥哥回身边收风筝线边朝弟弟招手，弟弟兴奋地往前跑时被身下石块一绊，重重一下摔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哥哥焦急地跑过去将弟弟抱起来，又是擦眼泪又是温言安慰，终于逗得弟弟破涕为笑时却发现风筝不知何时断了线飞向了遥远的天空，再也找不回来。 哥哥明显有些沮丧，可在看到弟弟因为风筝飞走后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时立马又微笑着说：“风筝在和我们捉迷藏，我们去把它找出来吧。” 弟弟停止哭泣，一脸探寻地问：“找得到吗？” “当然，有哥哥在呢，我们现在就去找。”哥哥小心翼翼地帮弟弟擦掉眼泪，牵着他的手往公园深处去了。 洛浅宸看着两个小人牵手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杨叙曾经说的“因为我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我觉得学长很温暖也很可爱，性格像我哥哥，样子像我弟弟。”，洛浅宸适才意识到他对杨叙的感觉更像是亲人。 毕竟血缘是一个这样强大的东西，如果杨叙是他的弟弟或者是哥哥，那他就不用担心总有一天他会从自己的生命里离开也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生出那种感情。 杨叙和他同吃同住的这些日子，因为有人陪伴他不再孤单。下班时光是想想家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他就觉得温馨且满足，何况杨叙还给了他那么多的包容和谅解，即使有些时候他对他态度不好，他都没有半句怨言。 其实他对杨叙一直都挺愧疚的，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把他当成了周子洋，也许杨叙不会喜欢他。所以他很怕再和杨叙发生那种关系，因为这样悖世离俗也众叛亲离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何况他经历了一个周子洋，真的很难再喜欢上别的人，勉强在一起，对杨叙不公平。他们不是亲人，也无法做恋人，唯一能在对方的生活里停留的关系就只剩下一个朋友，他是真的很想和他做朋友。 杨叙给了他孤独过后的温暖，所以他其实很怕有一天会失去这种温暖。 因为，很多时候，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过后突如其来的温暖；更多时候，温暖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温暖过后突如其来的孤独…… 四十四 杨叙到了机场，远远地就看到杨妈妈站在那座尤其显眼的巨大钟摆下焦急地四处张望，面上神色疲乏不已，身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杨叙有些心疼，快步跑过去紧紧抱住她：“妈，你等好久了吧？” “没有没有。”李萍听到儿子的声音，高兴得忙伸手回抱住他，母子两人互相拥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来，叙叙，让妈妈好好看看，哇，好像又长高了。”杨妈妈伸手比了比杨叙高高的个子。 杨叙低头看着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妈妈，又微弯了腰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稍微有点发福的肩膀上，好像缺爱一样，语气透着些哀怨：“妈，我好想你。” 李萍从儿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委屈，杨叙从小就很坚强，只有在受了委屈的时候才会跟她说这些肉麻话。 李萍拍拍儿子的后背，待他站好后，推推眼镜，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叙叙，你是不是在学校受什么委屈了？钱不够用还是有同学欺负你？” 杨叙故作轻松地笑：“妈，你想太多了，你跟老爸每个月给我那么多钱，我根本就花不完，再说你儿子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李萍想想也是：“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母子连心，你高不高兴，妈还能看不出来？” 杨叙闻言立马绽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妈，能见到你我当然高兴了，你这么多心，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不正经，跟你爸一个德性！” 杨叙大笑一声：“爸还好吗？” “好得很，本来说好要跟我一起来的，结果收了一帮研究生，暑假还要搞什么科研创作，这下把自己亲儿子都忘了。” “爸那也是因为工作需要嘛，你应该多体谅他。” “体谅？好像你是我一个人生的一样，你爸都不管你，你还乐成这样。” “我这是替你宽心。妈，天色不早了，我先带你去找旅馆，我们边走边说。”杨叙说着提起李萍旁边的那个行李箱，拉着她的手就往机场外走。 李萍点点头，笑容满面地跟着儿子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疑惑道：“对了叙叙，你不是说有个好朋友要和你一起来吗？好像叫什么洛浅宸来着，他人呢？” 杨叙的声音一下子就落寞了很多：“哦，他工作有点忙，暂时来不了。” “工作？他不是你同学吗？” “是他暑假找的兼职。” “这样啊，看来还挺懂事的。” “嗯，他学习特别好，人也很好，妈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杨叙说起洛浅宸的好，声音一下子又振奋了不少。 李萍侧目看了一下杨叙甜蜜微笑着的侧脸，心里一沉，试探性地问道：“你们住一个宿舍？” “是啊，上下铺，不过他现在搬出去住了，我经常去他那儿学习，他很照顾我，我们两关系特别好，妈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对人家好点知道吗？”杨叙说完立即停下来从裤兜里掏了盒项链出来给李萍，“对了，这是浅宸托我送给你的，他说希望你喜欢。” 李萍看着那个项链，心情十分复杂，但是看看儿子一脸期盼的样子，勉强笑着将项链收下了。 李萍正把项链往挎包里放时，杨叙忽地拉住她的手：“妈，你都不试一下吗？” “回去再试吧。” “现在试吧，我帮你戴。”杨叙说着殷勤地帮李萍把项链戴上了。 “喜欢吗？” “喜欢。”李萍压抑住心底的巨大担忧，牵强地笑笑，“叙叙，你以后可不能随便乱收别人的礼物。” “不算乱收，他给你送礼物是应该的。” “什么？” 杨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圆谎道：“哦，我是说晚辈对长辈表示尊敬是应该的。” 李萍点点头：“哦，那你替我谢谢他。” “嗯。” …… 杨叙带李萍去一家宾馆安顿完后，母子两人又出去吃了饭逛了街，然后回到宾馆，疲倦地躺在床上聊了很多家里的事，学校里的事和杨叙以后考研的事。 末了，杨叙说因为明天就正式放暑假了，晚上十点要开班会，必须要赶回学校，明天早上一早就过来陪老妈，李萍也就笑着同意了。 洛浅宸听到敲门声，开门看到杨叙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洛浅宸有点尴尬地旁退到一边，然而杨叙却没有进来的意思，只瞟一眼他额头上的淤青，从衣服兜里掏了一盒“消肿祛瘀帖”递给他，声音有些不自然：“每天晚上贴一次，两天就可以消肿。” 洛浅宸伸手接过来时，轻声问了一句：“你妈来了？” 杨叙点点头：“你明天有空吗？我妈说给你带礼物了，她想见见你。” 洛浅宸的声音不自觉地又轻了几分：“明天……要上班。” “那晚上呢？” “要上到十二点。” “那后天呢，别说你又要上班。” “是要上班。” “那最近有不上班的时间吗？” “……最近一直都挺忙的。” 杨叙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洛浅宸在身后叫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应。 洛浅宸站在门口吹了十来分钟的凉风，然后进屋把那盒“消肿祛瘀帖”扔到桌上，直接就关灯睡觉了。 杨叙蹲在那所公寓楼下面空旷的草地上，一直看着五楼那扇窗户里微明的灯光，本来以为会看一两个小时，不想十分钟就灭了。 杨叙感觉眼角处酸酸涨涨的，特别想流泪，于是在眼泪流下来之前赶紧起身离开了。 第一次，是从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的第一次觉得心好累，从未曾有过的疲惫。自从那次看完《断背山》之后，杨叙又独自一个人陆陆续续地看了七八部同性恋电影，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悲剧收尾，但是不管怎样，在与家庭与社会抗争的过程中，他们至少是齐心协力，至少是在一起努力赢得周边人的认同。 可是洛浅宸，他甚至连他的家人都不愿意见。不，或许他不是不愿意见他的家人，只是因为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他以前甚至还去过周子洋家。 可就算是作为朋友，见一下他的家人又能有什么妨害？洛浅宸，你真的就一点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接下来的三天，杨叙和赵萧陪杨妈妈去走访她大学时的一个好姐妹，盛情难却之下就住在他们家了。正好那家人有一子一女，儿子比杨叙赵萧就大一两岁，刚从国外回来，女儿高考刚结束。趁着年轻人年纪相仿谈得来，两个妈妈出资让孩子们去临城旅游一个礼拜。 杨叙本来不想去，后来实在烦得不行了，就同意出去散散心。因为那三天里杨叙给洛浅宸发了很多短信，他一条都没有回，打电话也是一直都关机，杨叙都快气疯了，在赵萧的掩护下偷偷跑去他租房子那儿找他，居然一次都没有碰到他。但是厨房里的东西，床上的枕头被子桌上的书甚至是阳台上挂的衣服每天都有动，证明他还是每天都会回来的。杨叙又去他以前上班的那个KFC找他，经理说他已经辞职了。 杨叙又回去那个小屋等了他一整天都没见他回来，直到杨妈妈打电话来催，杨叙才不得不离开，临走之前把桌上那盆吊兰和窗台上的那盆文竹都砸了，还把洛浅宸最最喜欢的大熊扫到了地上，直恨不得再踩一脚。 洛浅宸新找的那个工作是在酒吧里温酒，白班是早八点到下午四点，中班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夜班是晚上十二点到转天八点。 洛浅宸一个人做了两个人的工作，有时候白班中班连着上，有时候中班晚班连着上，一个月能拿六千，加上提成什么的差不多能到一万。但是由于工作的地方离租房子那儿太远，白班中班连着上的时候，大晚上他一个人不敢回去，就索性在酒吧里的休息室睡觉，天快亮的时候再回去洗漱换衣服什么的。 可能是由于太累的缘故，洛浅宸开始工作的那天，迷迷糊糊洗衣服的时候把手机掉进了水池里，泡了半个小时直到衣服洗完了才发现，于是手机就彻底罢工了，好不容易抽出空时间去送修，却一直都没时间去取。 这天刚下夜班才有空去取手机，洛浅宸极度郁闷的发现手机里的东西全都被清空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洛浅宸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杨叙，本来还想杨叙如果有给他发短信什么的证明他并没有在生他的气，这下真是一点凭证都没有了。 洛浅宸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时，开门进去看到一屋的泥土断枝残叶碎瓷片，还以为进强盗了，可看到躺在泥土里的维尼熊和屋里根本就没动过的东西，就知道一定是杨叙。 洛浅宸苦苦一笑，呵，总算是发脾气了，还以为他性子真的温和到永远也不会发脾气的地步，看来什么都是相对的。 第44章 洛浅宸把那只大熊抱起来用手弹干净上面的泥土，又把它抱回了床上，然后绕过地上的泥土花草进厨房把电磁炉端出来煮白水面。 这么长时间他到底还是学会了煮面，以后都可以不用再吃方便面了，不然他的胃就是真的没法要了。 其实，他以前是有心想学做点简单的家常便饭的，可是周子洋不让他学，说反正他会给他做一辈子饭，洛浅宸学了也排不上用场，只要帮周子洋洗一辈子衣服铺一辈子床就够了。 可是誓言是这样一种东西，说的时候言者与听者都丝毫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只是没有人能决定它的保质期。 水开的时候洛浅宸的手机也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 “喂，请问您是？” “小洛，这么快就不记得阿姨了。” “……记得。” “方便给阿姨开下门吗？我现在在你门外。” “……” “小洛？” “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先进去再告诉你吗？”李萍想想又加了一句，“我一个人来的，叙叙不知道，他和朋友去临城旅游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其实没什么好谈的，阿姨你回去吧。” “我去找过你的导师了，陈涛是我大学时的同学，你应该知道导师对你的器重与否直接关系了你的未来。” 洛浅宸挂掉电话去开门，面对面时，两个人都有点意外。 洛浅宸原本以为杨叙的妈妈长相特别精明干练，不想看起来居然有点慈眉善目的感觉，和杨叙有些神似。李萍也是万万没想到洛浅宸会是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干净秀气的漂亮男生，只是好像太清瘦了些，面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真实跟他想象里的模样差了太多。 “我可以进去坐会儿吗？” 洛浅宸点点头，旁退到了一边。 李萍进去后一眼看到桌上开沸了的水和摆在旁边的挂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酸，关切地问了一句：“还没吃饭吗？” 洛浅宸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去把电磁炉关了，拉了把椅子到干净的空地上让她坐。 李萍坐下后，把手里提着的一套名牌西服递给他：“阿姨以前说了给你带礼物，收下吧。” 洛浅宸沉默地摇了摇头。 李萍把袋子搁到了身后的柜子上，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是很有书卷气息的感觉，看得出来确实如陈涛说的那样是一个特别爱学习的孩子。可是李萍的目光落到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的双套枕头双套被上时，面色一下就僵硬了，话语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你们，你们同居了？” 洛浅宸的面色也忽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没有。” 洛浅宸的手机突然又响了，音乐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得特别清楚，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接吧。”李萍见洛浅宸一直不动，催促了一声。 洛浅宸去书架上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杨叙打来的，洛浅宸犹豫了一瞬直接摁掉了。 才刚摁掉不到三秒钟，电话就又过来了，然后洛浅宸就直接关机，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李萍小心省视着洛浅宸的一举一动，从他扔手机的那个动作看出他现在的思想很消极也很疲乏，正是她劝说的好时机：“小洛，阿姨去你导师那儿了解了很多情况，知道你学习很好，但是好学生最基本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好素质，否则成绩再好都是白搭。我不知道叙叙给了你多少钱，你肯做到这个份上，但是你是研究生了，不用阿姨教你也该知道如何自尊自重。现在就是女生做出这种事都是极其可耻的，何况你还是男生。” “我没要杨叙的钱。” “那你是自愿的？你喜欢我们家叙叙什么？你们两个都是男生，在一起做那种事不觉得难堪吗？也不怕得病？” 洛浅宸低着头没有说话，李萍心知自己猜对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唯一的宝贝儿子被带上歧路，说话的语气不觉越来越重：“其实阿姨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两个男生在一起能谈什么感情，反正以后老了什么都不会有，无非是图年轻的时候多骗点钱。正好我们家叙叙人又老实又大方，你说没要他的钱，你是把阿姨当三岁小孩吗？店里卖的那些MB每次都还要钱，何况你还是直接陪他在外面住的！” “这房子是我自己租的，我们只是朋友。” “现在又说是朋友了？叙叙以前一直都有女朋友，都带回家好多次了，他们的事我们两家都同意了，就等叙叙研究生毕业就帮他们把婚事办了，结果遇到你后，天天跟雪歌闹分手，你还说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们家叙叙一直都很听话也很懂事，我们家三代单传就剩了他这么一个独苗，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是不为我和他爸想想，也该为你自己的父母想想，他们知道你做出的这种事后还不得活活气死。小洛，你父母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容易吗？你这样子在外面陪男生，你妈知道吗？我还真想和她交流一下感受。” 洛浅宸心里又气又痛，激得胃里一阵难受，并且是嘶叫着越来越难受，疼得他都快站不住了，艰难地扶着床尾高高的挡板在床边坐下了，双手紧紧摁在自己不住跳疼的胃上，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萍见他背对着自己在床上坐下了，身子被高高的床板挡住，以为他是觉得羞愧觉得无地自容了，嘴角牵起一抹笑：“小洛，阿姨知道你是明事理的好孩子，现下父母要培养一个孩子真心太不容易了，你也好叙叙也好，都该尽力做些光宗耀祖的事，别给家门抹黑。你们的事我是从雪歌那儿知道的，一直没敢告诉叙叙他爸，他一直都希望叙叙能继承他的事业，做物理教授，可是叙叙想学医，父子两当年为志愿填报的事闹得特别不快，最后叙叙向他爸保证说只要他爸肯让他学医，以后就什么事都听他的。他爸又是一个特别好面子的人，换而言之，就是我们家叙叙的婚姻大事，人生方向，便是以后要交的朋友都早就朝一个优秀的典范人士的方向定好了，容不下任何污点。你如果当真是喜欢我们家叙叙，就盼你为他多想想，以后别再缠着他，当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你如果是想要钱，阿姨可以给你，你开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阿姨现在就可以给你。” 洛浅宸慢慢地把脚也伸到床上，好像怕冷般拳成一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出去好吗？” 李萍又惊又气，站起来看洛浅宸缩靠在床尾的挡板上，完全看不到神情，只能隐约看到身子有些抖，知道是自己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他了，有些满意同时也有些不忍：“小洛，阿姨知道你是顾面子，不过阿姨不是那不分是非黑白的人，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家叙叙也有错，阿姨赔偿你也是应该的。你完全不用觉得难堪，有什么困难直接跟阿姨说，不用跟阿姨客气，阿姨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叙叙，究竟想要多少钱你再好好想想，阿姨明天再过来问你的意见。” 洛浅宸没有应，李萍叹一口气走了。 洛浅宸大汗淋漓地软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胃来来回回地翻滚，感觉突突痉挛的胃在胸腔里纠成了一条麻花，疼得他不停地倒抽凉气。 洛浅宸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维尼熊，艰难地爬过去压在它身上，一口咬住它毛茸茸的肩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时，嘴里溢出一些破碎的□：“子洋……子洋……” 第45章 洛浅宸头疼欲裂地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看一眼地上的的泥土和萎嫣的花草，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收拾的欲望都没有，他宁愿每次都绕着这些垃圾走都不想去打扫。 洛浅宸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去洗漱间洗澡洗衣服，八点整的时候出来继续煮早上没有煮的面。 虽然胃里麻麻的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吃饭，吃完饭还要接着睡觉，明天要连着上白班和中班，下完班也只能在闹哄哄的酒吧休息室里睡觉，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洛浅宸机械地吃着连盐都忘了放的白水煮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早上杨叙的妈妈来时问他的那句：“还没吃饭吗？” 那句话里分明含了很浓的关切，可是他当时一点都不想回答她，是因为他妈妈以前每次下班回来都会那样问他，然后也不等他回答就笑着去给全家人做饭了。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姐姐他，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一家。 洛浅宸放下手里的面，爬到床上去把手机开开了，手机上有杨叙的十多条未读短信和七个未接电话。 洛浅宸苦涩地笑笑，直接跳过了，然后翻到电话薄，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结果是无人接听，他一定还在忙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总酗酒？洛浅宸的手指在联系人名单里滑来滑去，最后在姐姐那个名字上轻轻点了一下。 “喂，请问你是？” “姐……” “哦，弟弟，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啊，生意总是不景气，哎，我们家要是有一个好的经济基础就好了。” “……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后给你寄点钱吧。” “真的？你已经在工作了吗？不是说研究生要念三年的吗？” “不是，是暑假兼职。” “哦，那你能给我寄多少，我手头正好有点紧。” “五千。” “这样啊……那好吧，就先寄五千吧。” “姐，我正式工作后可以每次多给你寄点。” “呵，那时候说不定我就有钱了。” “……” “弟弟，姐以后发财了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嗯。” “还有什么事吗？” “你给爸打过电话吗？” “没有，最近一直都很忙。” “哦。”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就这样吧，拜拜。” “姐……” “嘟嘟嘟……”对面传来一阵盲音，洛浅宸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地随着深起来的夜睡着了。 洛浅宸又一个夜班之后，接到导师的电话让他去学校他的办公室一趟，说有一个研究项目要让他负责撰写综述，以后可以以第二作者的身份发表，这对研究生来说可算是极大的荣耀。 洛浅宸换好衣服，努力打起精神去了学校。 因为放暑假的缘故，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学生点缀在校道的平面图上，检验系的办公大楼里更是安静得针落可闻。 洛浅宸拿出手机调成静音，微笑着敲开陈涛办公室的门：“陈老师好。” “好，来，坐吧。”陈涛让洛浅宸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坐下，微笑着说，“暑假不打算回家吗？” “嗯。” “那个，小洛啊，上次你跟我去上海见的那个何老师是我的师弟，我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个研究项目的策划人就是他，他想跟我互换一个研究生比较一下我们的教学理念，你算是我非常得意的一个学生，所以我想推荐你去上海，你愿意吗？” 洛浅宸生生吃了一惊，有点为难道：“陈老师，其实我还是比较习惯这里的生活。” 上海是一个特别奢靡的城市，上海人一般都称北京人为外地人，其他城市的人全部都叫农村人，好不好相处自然可见一斑。况且人生地不熟的，光是经济来源这一项他就很难在上海生存下去。 “习惯不是问题，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习惯的。”陈涛耐心地劝说道，此时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李萍笑意盎然地走进来与陈涛打招呼。 洛浅宸看到李萍时，忽地有点明白陈涛找他说这番话的真实原因了。 洛浅宸四肢僵硬地站起来旁退到一边，陈涛与李萍熟稔地寒暄完后，陈涛走过来拍拍洛浅宸的肩，叹一口气道：“小洛，你跟李老师好好聊聊，方才的事我们空了再说。” 陈涛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来，小洛，我们坐下聊。”李萍拉着洛浅宸坐下，自己坐到了陈涛的位子上。 “小洛，阿姨之所以拜托你导师找你来，是因为你总不肯遵守约定和阿姨谈，阿姨去找过你好多次你都不在，你是不是故意躲着不见阿姨，所以阿姨想你应该是没有听懂我上次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没有，我有事。” “好吧，我们不纠结这个了。小洛，原本我以为你跟叙叙的事，你们都有错，我不能全部都怪在你身上，可我去你上本科的那个校区了解了一下情况，你根本就是一个天生的同性恋，在叙叙之前你还喜欢过一个叫周子洋的男生对不对？可叙叙在你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男生，并且你还比叙叙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叫诱骗！” 洛浅宸咬着下唇不说话，李萍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小洛，阿姨原本只是想跟你妈妈私底下商量一下解决办法，可是从你的档案里知道你妈妈在你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说老实话，阿姨其实挺心疼你的，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妈妈才学坏的？” 洛浅宸的喉咙堵得有些难受，声音有些模糊：“不关我妈妈的事，你别提她。” 李萍看他眼睛都红了，心里有点不忍，然而却是心软不得：“小洛，人活在世上都是要讲脸面的，阿姨不想做得太绝，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不知道自重地对叙叙纠缠不清，阿姨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没脸见人。你的老师同学如果知道你是同性恋，他们会怎么看你？还有你爸爸你姐姐你家乡的父老乡亲，你肯定都瞒着他们吧。你妈妈都已经不在了，你家里也只有你一个儿子，并且你爸爸因为酗酒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他要是知道了，他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这会闹出多大的笑话你想过吗？你妈妈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的。” 洛浅宸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慌忙伸手去擦，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阿姨，我跟杨叙没什么，你别说出去……” 李萍看到洛浅宸低着头拿手背擦眼泪的样子，心里酸酸的特别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早就在心里恨得无法形容的人，可在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心疼。 李萍站起来绕到洛浅宸身边，伸手环住他瘦削的肩膀，像抱自己的孩子那样搂着他，声音不自觉的轻柔了很多：“小洛，你答应阿姨以后跟叙叙划清界限，阿姨就什么都不说。阿姨其实挺喜欢你的，但是每个母亲都有自己的难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正常的成长，你妈妈肯定也是这样希望的，你可以体谅一下阿姨的心情吗？” 洛浅宸轻轻推开她，声音还有点哽咽但是已经清晰了很多：“你要我怎么做？” “小洛，你去上海念书好不好？我已经跟你导师打好招呼了，你去那边念书也一样，只要你跟叙叙分开，你们以后断了联系，他自然会慢慢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的。” 第46章 “我不想去上海。” “小洛，就当是阿姨求你了，阿姨就是死也不会同意你和叙叙在一起的。并且还有叙叙他爸，他要是知道了，别说是你，就是自己的儿子他都绝对不会心软，阿姨不想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和杨叙划清界限，但是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在这里把研究生上完。” “小洛，阿姨也不想为难你，可是你不走，叙叙只会越陷越深，阿姨相信你们一开始肯定也只是朋友，可是你们都太年轻，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自己能够把持得住的，就像你们同居那样的事，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吗？” “……嗯。” “那你能跟阿姨保证以后都不再跟叙叙发生那种关系吗？” “嗯。” “就是朋友也不要做了，因为你喜欢男生，阿姨不放心叙叙和你做朋友，你能答应阿姨以后都不跟叙叙来往了吗？” 以后都不再来往了是吗？ 洛浅宸一直不说话，李萍有点生气了：“小洛，阿姨联系你姐姐的时候，你姐姐收了阿姨十万保证你以后不再跟叙叙来往，如果你做不到，阿姨有权起诉她诈骗。” 洛浅宸气得浑身发抖，胃里不觉又有点难受了。 “并且小洛，你若想让阿姨对你是同性恋的事守口如瓶……” 洛浅宸单手摁住自己的胃，咬着下唇低声道：“我不和杨叙做朋友了。” “这就对了，小洛，阿姨也不要求你发誓什么的，阿姨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但凭良心，你只记得你今天说的话，答应阿姨的事，如果你失言了，你自己离开，不要等阿姨来赶你走，面子里子都不好看。” 洛浅宸点点头，颇是有点费力地站起来极小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那个，小洛，我们见面的事别告诉叙叙好吗？阿姨不想这些烦心事影响到我们母子的关系，也是想让他专心考研，毕竟现在还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希望你能为他多想想。” 洛浅宸又点了点头。 “小洛，阿姨很想帮你，同性恋是一种心理疾病，阿姨给你介绍心理医生好吗？” “不用。” “那阿姨请你去吃饭，就当是答谢你送给阿姨的礼物。”李萍说着拿起脖子上的项链晃了晃。 洛浅宸看着那条项链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摇摇头：“我晚点还有事。” “哦，这样啊。”李萍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了一张银行卡出来递给他，“这是阿姨的一点小心意，收下吧，钱不多，只有三万，密码是……” “谢谢，我不需要。”洛浅宸转身走了。 好倔强的性子！李萍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默默地念，仁慈的主啊，愿您赐福那个孩子，教他回归正常…… 洛浅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手机里又有好几个杨叙的未接电话。 洛浅宸中午饭都没吃，躺在床上看着那些未接电话发呆，慢慢的困意涌上来，眼睛刚要合上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您是？” “……浅宸……” 许久的沉默过后，杨叙强压住心底不停翻涌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急不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有事。” “那为什么不回短信，也是因为有事？” “是。” 杨叙冷笑着讽刺道：“我每天都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除了关机就是挂电话，你每天都有事？每时每刻都有事是吗？！为什么换一个号码，你就没事了？” 洛浅宸无言以对，杨叙的冷笑声透过冰冷的电话传到他耳里，刺得他的耳膜有些疼：“杨叙，我想睡觉了。” “什么？”杨叙的声音似是有点难以置信，八天了，这是唯一接通的一个电话，他们才说了不到三分钟，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了。并且借口还这样烂，杨叙气得肺都要炸了。 “已经很晚了，我想睡……” 杨叙砰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洛浅宸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连头都盖住，睁着疲倦的眼睛对一片虚无的黑暗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真的以为有一天能和你做朋友，因为舍不得在一起时简简单单的温暖，所以一直不愿对你太绝情，才在无形中给了你一些希望，让你以为我们其实有可能。 对不起，耽误你这么久才意识到我们其实根本做不成朋友。 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努力了，你自己好好念临床，我会一直祝福你。 对不起，从一开始就不该靠近你…… 洛浅宸次日上完白班中班后，在酒吧碰到了房东一家，正好他们也要回去，洛浅宸就同他们一道回去了。难得地可以不用在酒吧的休息室里睡觉，而是回来自己的床上睡，洛浅宸一直睡到中午十一点，下午四点要开始上中班和夜班。 洛浅宸去楼下小区买了份盒饭回来吃，他扫一眼狼藉不堪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知道周子洋在美国过得怎么样。可是他走得太干净，一点可以获得他的消息的渠道都没有留，走得还真是潇洒彻底。 走吧，走了也好，走了你就看不到我现在的狼狈样子，就让我一个人静静的这样一辈子吧。 周子洋，你曾经说同性恋是不归路的时候我真想证明给你看，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活得云清风淡。可是确实啊，这条路太辛苦，算了，算了，你不愿意继续就算了。 周子洋，我不恨你了，不恨你了，从此以后，你生活着你的生活，我寂寞着我的寂寞，海角各自安好。 洛浅宸吃完饭后把地上的垃圾全部扫到了楼道的垃圾桶里，接下来又开始收拾杨叙的东西。 书全部装进了纸箱子，衣服睡衣浴巾浴袍什么的叠得整整齐齐地塞进了他带来的皮箱里。洛浅宸看到柜子上杨叙妈妈带来的那套名牌西服，又把皮箱打开衣服都拿出来，然后把那套西服连着包装袋压在了最底层，再把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件的都放进去。还有电脑游戏机羽毛球拍什么的，东西还真多，光是他的各种皮鞋球鞋休闲鞋拖鞋什么的就可以装一大箱，真不知他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洛浅宸看看地上的几大箱东西，加还没装袋的牙膏牙刷水杯饭盒之类的小杂物，正在考虑是等他回来后自己来拿还是找车给他运过去，可是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连运到楼下去都困难。 洛浅宸正犹豫不决时，房门上突然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洛浅宸心下一惊，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一脸风尘仆仆且形容憔悴的杨叙，怀里抱着一个敞口的大纸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看着应该挺重要，杨叙一进来就把纸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左手边的柜子上。 两个人隔着一地的装箱和没装箱的行礼无声地对望了一会儿，有将近十天没见过了，是从洛浅宸转到检验后第二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杨叙原本特别生气，可看到洛浅宸好像又清瘦苍白了一些的脸，那些折磨得他茶不思饭不想折磨得他整夜整夜的失眠的怒气一下子就蒸腾得无影无踪了。原来一直以来的焦灼不安，心绪不宁，只是因为他没有在自己眼前。原来一下飞机连老妈都还没见就巴巴儿地赶过来，只是因为想见他。 玲珑顋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原来书上写的刻骨相思在现实生活中是真的存在的。 杨叙本能地移动脚步向洛浅宸的方向走，不妨脚下有装书的纸箱，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得洛浅宸及时扶了他一把。 杨叙握着他纤细的胳膊站稳后，这才注意到地上摆满了自己的东西，杨叙转头疑惑地看他。 洛浅宸垂着眼睫一直看着地上的行礼，声音很轻：“嗯，你来得正好，这些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看现在方便拿回去吗？” 第47章 杨叙的声音有些僵：“什么意思？” “杨叙，你可以把钥匙还给我吗？……我想一个人住，你以后不要……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 “就是想一个人住。” 杨叙松开洛浅宸的胳膊，干干地笑了一声：“你如果觉得地方小，我现在就去租套两居室，我们一人一间房，互不干扰，这样可以吧。” 杨叙说着就要往外走，洛浅宸慌忙挡在他身前，支支吾吾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是因为我让你去见我妈，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我其实只是跟她说你是我的朋友，你不愿意见她就算了。”杨叙伸手捧住他的脸，眼里盈满了哀伤，“浅宸，我们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我不逼你，你也别逼我好吗？” 洛浅宸摇摇头：“杨叙，你在学校住也挺好的，你又不缺朋友，何必要找我。” “你不是朋友，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肯接电话也不回短信，我天天食难下咽，整夜整夜的失眠，我都快被你逼疯了。浅宸，我要求不高，你要不喜欢我暑假可以不搬过来住，我只要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就满足了。” 洛浅宸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难过，要是还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可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洛浅宸伸手推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有底气：“不，你把东西都搬走，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杨叙听洛浅宸拒绝得快且坚决，只觉有一把盾盾的刀子在他的心尖上来来回回地划，疼得他的心口一阵阵的发麻。 洛浅宸见杨叙不动，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两点半，他下午四点要上班，三点多点就得走，如果杨叙要搬东西，他觉得自己应该帮他搬，再晚时间就有点紧了。 “杨叙，我晚点有事，你现在搬东西可以吗？” “又是有事，你就没有别的借口了吗？”杨叙一把将他推到身后的墙壁上，欺身压上去吻住他。杨叙吻得疯狂且绝望，我对你这样好，我不介意你心里装着别的人，我也不介意你的那些过去，我这么耐心的等你，等多久都可以。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愿意一直和你保持朋友关系，我们本来什么都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洛浅宸被牢牢地锁在墙壁和杨叙的身体之间，感觉舌头麻得都不是自己的，杨叙的舌头还在他口里用力地翻搅，吻得他都快缺氧窒息了。洛浅宸又是羞愤又是难受，一张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杨叙慢慢放开他，看他满脸通红地半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的样子，一只手扶住他的头慢慢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难过地哽咽道：“浅宸，别逼我，你别逼我，我不想伤害你。” 洛浅宸的左眼皮跳了跳，用力把杨叙推开了些，语气有些委屈：“我逼你什么了？我逼你什么了？你们别逼我，杨叙，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别再这样了。” “谁说没有关系，我们都上过床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杨叙的语气有些赌气和报复的快意。他知道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件事，但是他没有办法了，所有的底牌都出尽，他还是要毫不留情地赶他走，他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他的生活该怎么过，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窝囊过。 洛浅宸的脸色立时惨白一片，难堪地别过脸，低声恳求道：“忘了吧，忘了。” “呵，我倒是想忘了，但是怎么可能忘得了，我没有你那么心狠。浅宸，那天晚上，明明是你主动的，明明是你一直缠着我让我抱你，为什么事后却好像是我强迫你的一样……” “别说了，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帮你想起来，我让你记起我们曾经有过的关系。”杨叙转过洛浅宸的身体，用力把他的衬衫扯开了，扣子林林落落地掉到地上，激起一地刺耳的声响。 洛浅宸白皙瘦削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时，杨叙呼吸一滞，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他的身体，心里一阵悸动，身体里的热气全部都涌进大脑。他原本只是想说些气话，占点口头便宜，如今却半分都由不得自己，本能地就向洛浅宸靠了过去。 “啪！”洛浅宸在杨叙的手抚上他的锁骨时，身子一颤，想也没想地就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此时赵萧突然进来，看到洛浅宸扇了杨叙一个耳光，“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洛浅宸扇杨叙耳光的那只手特别僵，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是见赵萧进来，本能地用另一只手将衬衣的边沿合上。 杨叙面无表情地低头站着，脸上的手指印特别明显，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毕露。 赵萧一看情形不对，忙过去拉着杨叙劝道：“那个杨叙，你们吵架归吵架，可千万别动手啊，你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学长这么瘦，哪经得起你……” 杨叙转身一拳打在赵萧的脸上，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砰”的一声关门声，感觉把屋子都震了震，洛浅宸和赵萧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赵萧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朝洛浅宸尴尬地笑笑：“呵呵，看来是我误会他了，我以为他是要打你，后来一想怎么可能，他打自己也不会打你的，呵呵。”赵萧笑着笑着看到洛浅宸一只手抓着衬衣的两边，好奇道，“咦，学长，你扣子掉了？” 洛浅宸红着脸点点头，快速转移话题：“你能帮他把东西拿回去吗？” 赵萧震惊道：“为什么？难道你们吵架是为这个？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不接他电话，那小子下了飞机就跑过来兴师问罪，蹿得比兔子都快。” 洛浅宸避而不答，蹲到地上去捡扣子：“赵萧，你帮他把东西拿回去吧，我和你一起搬，找车子一次就能运回去。” “不要了吧，还是问问杨叙的意见，他要是不打算搬，我岂不是帮倒忙了。” 洛浅宸蹲在地上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颇是有点烦躁道：“那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哦，好，那我先走了。” 洛浅宸起身送他出去，赵萧临走时笑着对洛浅宸竖了竖大拇指：“杨叙从生下来就是个宝，他爸妈爷爷奶奶都特别宠他，兴许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学长你很厉害啊！” 洛浅宸听这话怎么听怎么讽刺，勉强地笑笑，然后把门关了。 洛浅宸关上门才觉赵萧说错了，杨叙那次和周子洋打架的时候就挨过打了，当然他也打了周子洋。洛浅宸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难过，生命中，不断地有人进入和离开。生命中，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然而时间流转着，我辗转了这么久，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洛浅宸木木地在门口站了一刻钟，然后一身落寞地回屋，看到柜子上的那个敞口大纸箱，小心翼翼地搬到地上来看。居然是一个嵌在泡沫软垫里的精致鱼缸，里面有一黑一蓝的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鱼和一些假山水草，鱼缸旁边还有好几小袋五颜六色的鱼食和一本饲养手册。 洛浅宸犹豫了一瞬把那个鱼缸搬到了桌上，这才看到鱼缸的“颈部”挂着一张卡片，卡片上是杨叙苍劲有力的钢笔字。 PS：从前有两条金鱼，黑的叫小杨，蓝的叫小洛。有一天，小杨对小洛一见钟情，鼓起勇气去向他表白。小洛却说我只想和你做朋友，小杨说没关系，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可以一直和你保持朋友关系。小洛问要是我一直都没法喜欢你怎么办？小杨答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吧，朝夕相伴一辈子。于是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PS：请得到金鱼的主人照顾好小杨和小洛，请你让他们幸福。 PS：喜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历经一生才能得证。遇见你，才觉生命静得难能可贵。浅宸，我想和你一起上自习，我想和你一起看蔚蓝的天，我想和你一起去压马路，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我想陪在你身边……浅宸，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做朋友吧，做到你喜欢上我或者是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洛浅宸把金鱼缸搬到了窗台上，让小杨和小洛尽情地沐浴阳光…… 第48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杨叙没有再出现，听赵萧说是跟他妈妈回家了。 洛浅宸把杨叙的那些东西堆到了角落里，用床单盖住挡灰尘，原本住一个人刚刚好的屋里一下空了好多，除了那两条金鱼，会呼吸的也只还一个他。 由于总上连班的缘故，洛浅宸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金鱼换水喂食，虽然一天最多只能喂它们两次，早中班连着上的时候还只能喂一次，但每次也不能喂多，不然鱼没有自控能力，最后只会被撑死。只是可怜了鱼儿跟着他这样的主人，天天挨饿，但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自己足够顽强的生命力了。 一个月后，洛浅宸接到赵萧的电话，说明天是杨叙的生日，希望洛浅宸能去某某酒店一起给他庆生，洛浅宸说要上班去不了。然后赵萧开始极力劝说他请假，好话都说尽，洛浅宸还是说去不了，最后赵萧叹一口气把电话挂了。 洛浅宸拉开抽屉从最隐秘的底层拿出那个还没放暑假的时候就已经买了的“数字魔方”，原本是想等杨叙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如今怕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洛浅宸把礼物深埋进枕头里，寂寥地回头看了看彻底空旷了的屋子，然后慢慢踱到床边坐下，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发呆，无忧无虑的生命啊，真幸福…… 次日中午，洛浅宸在酒吧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事给他打电话说跟女朋友在外面吃饭，结果不小心被淋了一身的番茄汤，知道他正好就住这附近，所以想来借件衣服穿穿。 洛浅宸让他到小区门口等，然后他下去接他，果然是惨不忍睹，不仅衣服湿了一大片连裤子都未能幸免，女朋友都不愿意跟他走一起了，这才一个人过来找洛浅宸帮忙。 洛浅宸带他到家里，张文林道了声谢，就进洗漱间洗澡去了，洛浅宸给他找了件特别宽松的T恤衫和休闲裤挂在了洗漱间的门外，结果张文林没看到，光着身子就出来了。 张文林见洛浅宸在窗户那儿喂金鱼，忙凑过去看：“哇，这金鱼好漂亮，是什么品种，回头我给我女朋友买两条。” 洛浅宸唇边抿起一丝自豪的笑：“不知道，是朋友送的。” “女朋友送的？” 洛浅宸出神地摇了摇头，回头见张文林光着身子吓了一大跳，连忙转开目光让他先去把衣服穿上。 张文林无畏地“切”了一声：“大惊小怪，都是男的，怕什么？！” 洛浅宸心虚得很，一直不敢看他，忽听张文林说：“咦，上面还有张卡片，不会是说明书吧。”说着一手就把那张卡片取下来了，然后一字一顿的开始念：“从前有两条金鱼……” 洛浅宸这下再顾不得许多，沉着脸去抢那张卡片，张文林正念得起劲，偏偏不肯给他，两人在抢夺那张卡片时，不及防备地跌到了床上。 洛浅宸好不容易将那卡片抢到手，顺手塞到被子底下，不想张文林不服输地又要去掀被子，洛浅宸半个身子压住被子不让他掀。 张文林猛地翻身压住他，双手环过他的身体伸到被子底下去摸那张卡片。洛浅宸慌忙抓住他的手，声音透着些怒气：“你够了吧？！” “不够！今天我非要看到不可。” 两人正拉扯得起劲时，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杨叙怒气冲冲地进来一脚将张文林踹到了床下。 张文林惨叫一声：“你他妈的是谁啊？！” 杨叙冲过去对着张文林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张文林抽搐着嚎叫，洛浅宸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拦住他：“杨叙，住手！” 杨叙双手紧紧箍在洛浅宸的肩上，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气得浑身发抖。因为洛浅宸说要工作不能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他分完蛋糕就借口走了，一个人沮丧地去大街上散步，不知不觉间竟然散到了他住的这个小区。然后他在马路对面看见洛浅宸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往公寓里走，杨叙一直在心里说一定只是个巧合，说不定是帮忙修理屋内设施什么的。可是当他在楼下看到他们近距离地靠在窗户旁并且那个男人还光着上身的时候，杨叙的大脑一下子全都充血了，想也没想地就冲上来，结果竟真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洛浅宸，你骗我？！ 杨叙猛地扬手扇了洛浅宸一个耳光，在洛浅宸就要跌到床上时一把又将他拉了回来，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的熊熊怒火直恨不得能将洛浅宸烧得连渣都不剩。 张文林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操起床旁的台灯，朝毫无防备的杨叙猛砸下去…… 洛浅宸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时，赵萧和陈张纪等人都自觉地退出了病房。 杨叙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看到洛浅宸进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洛浅宸一直低着头，把水果放在床旁桌上后轻轻问了一句：“想吃点什么吗？” 杨叙不吭声，洛浅宸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床旁椅上拿了个橙子出来削，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洛浅宸把削好的橙子分成一瓣一瓣的，然后递一瓣到杨叙嘴边：“吃点橙子吧，医生说你该多吃水果。” 杨叙忽地伸手将他手里的橙子打落在地，面无表情地说：“你滚！” 洛浅宸手一抖，水果刀在食指上拉了一刀长长的口子，鲜血涌出时，洛浅宸忙将手指摁在衣服下摆上，慢慢站起来，从裤兜里掏了个钱包出来放在桌上，干干地说：“我把医药费给你放这儿了，你好好休息。” 洛浅宸看一眼杨叙，转身离开时，杨叙忽地拉住他的手，缓慢地将嘴唇贴上去允吸他受伤的食指，含含糊糊地说：“解释……” 洛浅宸在杨叙的嘴唇贴上他的食指时，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颤。 洛浅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平静无波地说：“他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已经交往一个月了，他说想和我一起住，所以，所以……杨叙，把钥匙还给我好吗？” 果然，果然，他那段时间的反常那段时间的冷漠完全可以解释了！杨叙的眼泪不间断地滴落到洛浅宸的手背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不能……是我吗？……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啊……为什么……不选我……”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一直和你接触都没有喜欢你，本来还以为没办法喜欢上谁了，却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杨叙，我喜欢他，想好好珍惜这份感情，所以我们以后不要……不要再来往了，我不想他误会。” 杨叙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洛浅宸的声音里分明透着丝淡淡的温馨的笑，很甜蜜，但于他却是穿肠的毒，催得他心肝肺生疼至极。 “你答应要陪我一起努力的……我们约定好的那些……” “那个时候我没有喜欢的人，身边也没有朋友，你是唯一的选择，所以我才会……杨叙，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很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别打扰我好吗？” 你是唯一的选择，多可笑的唯一！洛浅宸，我恨你！ 杨叙呜咽着咬住他的手指，特别用力的咬，仿佛要将他的手指咬断一般不遗余力，洛浅宸疼得不住倒抽凉气，声音轻得仿佛都快没气儿了：“杨叙，松开……” 杨叙闭上眼死命地咬下去，嘎巴一声响，洛浅宸的手指骨被生生咬断的瞬间，忍不住推了杨叙一把，杨叙重伤的头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床板上，纱布慢慢被鲜血染红，意识也渐渐越来越模糊……可是，即使是这样，都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第49章 还有一个礼拜暑假就结束的时候，洛浅宸下夜班回来，看到半开着的门，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心里居然混杂着一丝小小的难以言喻的开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紧张。 洛浅宸推门进去，果然看到窗户前有一个人在逗金鱼，听到脚步声回头时却是赵萧。 “学长，你回来了。” “嗯。”洛浅宸神色潸然地应了一声。 赵萧走过来笑嘻嘻地说：“怎么不高兴，是不欢迎我吗？” “哦，不是，你先坐，要喝水吗？” “不用，我是来帮杨叙取东西的，一会儿就要回去，快开学了，有很多东西都要准备。” 洛浅宸点点头，去角落里把床单收了，赵萧皱眉道：“哇，怎么这么多东西。” “我和你一起搬吧。” “不用，我找了两个运货公司的人，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们上来。” 赵萧打完电话，从衣兜里掏了一把钥匙出来递给他：“杨叙让我还给你的。” “哦。”洛浅宸伸手去接，一下子没接稳，钥匙掉进了旁边的柜子缝里，赵萧立即就要搬开柜子找钥匙，洛浅宸拦住他说：“不用了，我这儿还有。” 赵萧开玩笑似地笑笑：“学长还真想得开。” 洛浅宸觉得赵萧话里有话，但他刻意忽略了。 洛浅宸站在门口看他们三人一次性就把东西全搬下去了，然后去窗户那儿看他们把行礼装进一辆计程车里，不一会儿就轰隆隆地开走了。 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盆矢车菊，上面挂着一个小牌，是赵萧的字迹：“学长，生日快乐！” 洛浅宸适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已经有两年没收到过礼物了。不过赵萧生日的时候，他也给他送过，所以这应该算是回礼吧。 所谓回礼，所谓礼尚往来。 后来，新学期就开始了。 杨叙大五，洛浅宸研二。 因为时间限制的缘故，洛浅宸又回到了原来那个KFC上班，再也没走过河这边的林荫小道，寂寞的风吹过来吹过去，把那些青春年少的誓言吹得残败不堪。 洛浅宸现在最最宝贝的就是窗台上的那两条金鱼，那是他学习和工作之外的全部重心，他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给它们换水喂食，每天都会给它们说生活中的各种琐事。虽然它们不会和他说话，但它们是他最忠实的听众。许许多多的不能宣之于人的心事他都可以说给它们听，仅仅是因为有了两条鱼的陪伴，他就觉得生活其实也不那么孤独了。 杨叙，谢谢你给我的最后的温暖。 然而，那温暖也只是表象。 小杨和小洛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名贵金鱼，注定了受不得苦。 先是小洛生了一场大病，吃东西特别慢，然后小杨一次就吃很多，洛浅宸怕这样下去，它们都活不成，于是又去买了一个小小的鱼缸，把小洛放进去。然后把一大一小的鱼缸并排在一起，好像它们其实还在一起一样，只是再也无法靠近，后来就连小杨也不肯怎么吃东西了。 再后来，洛浅宸下班回来，看到小洛白白的肚皮浮在水面上，喉头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了。 洛浅宸把小洛埋在了楼下小区的花树下，用了很多心思照顾小杨，每天放学后必回一趟家然后再去上班，也总给它买不同种类的鱼食，每次都挑贵的买，可是小杨越来越不肯好好吃东西，终于有一天小杨也浮在了水面上。 洛浅宸这次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很淡定地把小杨也埋了。 从此鱼缸空了，洛浅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对着鱼缸发呆，以前说的后来都不说了，只偶尔在那张卡片的反面上写字，只是食指软软的，一点力都使不上，写出来的字有些奇怪。 洛浅宸看看软软搭下来的食指，孤零零地回头，空荡荡的屋里挂钟摆过来又摆过去，滴答滴答滴答，寂寞如同岁月一般，一点点就堵住了他的心。 有时候路过街上卖金鱼的小摊时，洛浅宸也想过要不要再买两条鱼回去养，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与其得到了再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得到…… 杨叙出院后，和赵萧天天都去图书馆上自习，接下来的半年他们不仅要学本专业的课程还要准备考研，会忙得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学习再没有时间想别的干别的。 杨叙偶尔会望着窗外的天空想，爱一个人是那样的平平淡淡，而想一个人却是这样的撕心裂肺，繁忙的生活原是帮了他这样大的忙。 紧张而又充实的半年里，杨叙只在学校里见过洛浅宸三次，在外面见过一次。 第一次是在学校的食堂，杨叙和几个哥们儿一起去吃饭，洛浅宸刚好吃完了从食堂里出来。杨叙的那些哥们儿中有一个是上次赵萧生日宴上的一个男生，他们班的同学，看到洛浅宸的时候忙向杨叙示意，哄笑着让他上去打招呼。 杨叙狠狠瞪了他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紧张得要命，上一刻还在想要不要和他说话，下一刻就已经开始纠结要称呼他学长，还是？ 洛浅宸也是老远就看到他们了，在杨叙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错身而过了。杨叙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的笑慢慢僵在了脸上，回头看看洛浅宸孤独且倔强的背影，有生之年，有什么坍塌在心底，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第二次是杨叙去检验系的办公大楼里交他和赵萧的考研费。杨叙爬楼梯上去时，洛浅宸抱着一沓资料正从上面下来。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在台阶上立住了不动，互相望着也不说话。 然后，某一个时间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开始上的上，下的下。洛浅宸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时，杨叙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悲伤：“我们真的连朋友也不能做吗？” 洛浅宸淡淡地微笑：“我不需要朋友。” 杨叙不说话，握在他胳膊上的手不自觉地越收越紧，洛浅宸微微皱眉道：“我还有事，可以先放手吗？” 杨叙还是不说话，洛浅宸感觉胳膊都快被他握断了，并且他完全相信杨叙有将他胳膊也折断的潜力和可能。 洛浅宸咬紧下唇，用手里的钢笔扎他的手背，钢笔尖刺痛杨叙的肌肤时，杨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洛浅宸一字一顿道：“放手好吗？” 杨叙摇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洛浅宸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深扎下去。 杨叙感觉心脏上清晰地印出两个字的印记——好痛！ 鲜血流出来的时候，杨叙松手了，泪眼朦胧地看着洛浅宸抱着资料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会越来越狠，为什么自己会越来越狼狈？ 就是在方才，他并不是因为痛才松的手，而是因为再不松手，他失去的将不仅是曾经的爱恋还有他男人的尊严。哭哭啼啼，死缠烂打的事他这辈子都做不来，他只是希望能拥有一份只要你愿意出一分我就会出九分的感情，即使是要付出一生的等待也甘心，但是我受不了你对我的无所谓。 洛浅宸，我真恨你，恨你…… 第50章 第三次是杨叙一个人去大悦城买衣服，结果衣服没买到，买了双鞋，换上新鞋出来后，看到旁边的KFC，明知道早就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却还是莫名其妙地想进去坐坐。 杨叙原本只是想进去原来经常等洛浅宸的那个位子上坐一下就走，不想居然在那里看到了洛浅宸，他居然又回来工作了，是因为上学的缘故吧？这个工作的时间对学生来说很方便。 然后什么都不打算吃的杨叙，又鬼使神差地去点餐台那儿买了一杯可乐，还特意选了洛浅宸旁边的那个点餐区。 两人视线相接了一秒钟，然后洛浅宸低头，杨叙拿着可乐头也不回地走了，洛浅宸抬头时刚好只能看到他出门时的背影。 都是倔强且不懂低头的少年，心里含着一口怨，仿佛空间里的两条直线，在某一点交汇，然后随着错开的时间和空间，浩浩荡荡的一路错下去，从此再也不回来…… 第四次是杨叙和赵萧背着书包出发去主校区参加研究生考试，洛浅宸在校门旁边的校道上与他们擦肩而过。 已经都走出校门好远了，杨叙突然听到洛浅宸的声音：“杨叙……” 杨叙心里一直在冷笑，幻听了吧？白日做梦还差不多！ “杨叙……” 赵萧拉拉杨叙的衣袖，杨叙停下步子木木地回头，看到了他将用一生的时间去缅怀和忏悔的画面，如果当时能够回去抱住他，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痛不欲生的遗憾？ 洛浅宸站在校门口的那颗大槐树下，一月的风把枯叶都吹落在他身边，面上神情模糊且不真实，只是那声音却是清晰至极：“杨叙，祝你好运！” 杨叙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和赵萧坐进出租车里走了。你没有陪我一起努力，有什么资格祝我好运？！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凭什么祝我好运？！想让我帮你实现梦想是吗？对不起，我实现的是我的梦想，不是你的！ 透过后视镜，洛浅宸的身影在杨叙的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后来，杨叙和赵萧都有惊无险地考上了临床的研究生，杨叙和徐帆是同一个导师，合作的时间特别多，两个人师兄长师兄短地叫得关系越来越好。 年少无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成为最后的朋友。 徐帆研究生毕业即将离开学校的时候，请杨叙出去吃散伙饭，两个人坐在优雅的咖啡厅里天南海北地谈天说地。 说到后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周子洋，然后又说到了洛浅宸，徐帆问他还跟洛浅宸有联系没有。 杨叙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搬到主校区来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 徐帆叹一口气道：“我觉得自己当年挺对不起他的，为了给周子洋出气，和班上的人合伙整过他好多次，如今才知道他原来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杨叙不解地望着他。 “我之所以讨厌他，主要还是因为觉得他跟周子洋在一起动机不纯。我妈就是因为拜金才把我爸甩了的，可我妈好歹也是个女人，多多少少都算是大势所趋。洛浅宸一个男的，老子当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妈的周子洋省下来的生活费全被他花光了。可我月前回家办理读博手续时，周子洋的妈妈刚从美国回来，让我去他家坐坐，我才知道他在跟周子洋分手的时候已经把欠周子洋的钱全部都还了。只是他把银行卡和信放到周子洋的外套里，结果周子洋没看到，把衣服拿回家给他妈洗，被他妈偷偷藏了起来。”徐帆说着掏出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年代陈旧的信纸递给杨叙，“这就是洛浅宸当年写给周子洋的信，看得老子惭愧得不行。” 杨叙接过那封信，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周子洋，你说你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钱，你说养我比养女朋友都要贵。我要说的是我从没有让你养，我不是属于你的附加品，我只是选择了和你在一起，那些钱，不是我让你花的，租房子也是你自己要租的。因为真的以为能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觉得不必要见外，你买给我的东西，我全部都悉心收好，因为觉得有一天我会双倍的还给你，可是还没有等到我回报你的那一天，你就撕碎了我们之间所有粉饰太平的伪装。我曾经可能用过你的钱大约有四万，我向你借了五万。这九万块钱连着一万的利息在你搬房子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完好地放在了你的衣服里，我说这些，不是想为自己澄清，只是想告诉你，你曾经爱过的是怎样一个人。周子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要和你的那些朋友说我欠了你多少多少钱，我欠你什么了？！和我在一起，你失去什么了吗？至少你还上着临床的研究生，至少你还可以喜欢上女生。我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爱着的时候我有好好的爱你，退出的时候，我也努力做到不出现在你眼底。曾经多情如斯，伤痕累累，才终于学会无情。有一天，没那么年轻了，爱着的依然是你，但是，我总是跟自己说：我也可以过自己的日子。惟其如此，失望和孤单的时候，我才可以不掉眼泪，不起波动。微笑告诉自己，不是你对我不好，而是爱情本来就是虚妄，它曾经有多热烈，也就有多寂寞……” 不是你对我不好，而是爱情本来就是虚妄，它曾经有多热烈，也就有多寂寞…… 那页信纸晃晃悠悠地掉到地上，杨叙低下头点了一支烟，烟雾朦胧里听徐帆哽咽着说：“妈的，周子洋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并且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他后来一直都说洛浅宸不爱他。” “周子洋的妈妈真过分！” “天下妈妈都一样，如果出在别人家的儿子身上，或许还能同情一二，自己的孩子就永远也不可能心软。” “那洛浅宸的妈妈呢？” “洛浅宸的妈妈在他初中没毕业的时候就得脑瘤去世了，他家里条件一直都不好，这也是我误会他拜金的原因之一。” 怪不得他总要不停地打工，怪不得那么想当医生，杨叙用手撑在额头上，挡住有些发红的眼睛。 徐帆又叹了一口气：“周子洋临出国前还让我带话给洛浅宸，说如果以后他有命能回来，就去找他，到时候他们一起好好儿生活；如果他死在了美国，就让我跟洛浅宸说他在美国找了个女朋友结婚定居了，让他也找个女朋友结婚。还说同性恋太难也太苦，以后两个人吵架了，连个帮忙说话的亲朋好友都不会有，他们只会冷笑着说活该！杨叙，你说说，他们两个人这辈子怎么就这么遭罪？！洛浅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周子洋已经死了吧？” 杨叙冷笑一声道：“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其实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爱周子洋。” “你说什么？！” “他和别人好上了，已经同居两年了。呵，师兄，我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把周子洋的死讯告诉他，不知道现在让他知道周子洋的死讯和这封迟到的真相，会不会有当年那种震撼的效果。”杨叙说着慢慢绽出了一个期待的笑。 “杨叙，你……你真邪恶！” “人都是会变的，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欣赏一下？” 徐帆犹豫了，虽然他自觉对不起洛浅宸，但是他是确实想看看洛浅宸的反应，也算是帮逝去的兄弟见证一下曾经的那场爱恋到底值多少？ 两人约定转天下午就去实现这个想法。 于是两个天使般面孔的魔鬼在咖啡厅里举杯对饮，相视轻笑。 杨叙的笑容在酒杯举起来挡住脸的时候一下子颓败，为什么要这样报复他？是因为他要毕业了，不知道会去向哪里，他绞尽脑汁想为自己想个可以理直气壮去见他的理由，然而把记忆都翻遍了也没有发现。 并且他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去独面他的冷漠，所以拉上徐帆，披上报复的外衣，希望能狠狠的伤害他，就像他曾经伤害自己那样。 让他记住，让他恨，然后是不是就能终生不忘？ 洛浅宸，不能爱我，就恨我，但是请你，请你别忘了我…… 终章 杨叙回到研究生公寓，刻意在一楼的大玻璃镜前彻头彻尾地照了一番，跟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只是一年半的时间就把他变成了一个寂寞且成熟的男人。无论是发型还是衣服都显得有点老成，原先还觉得酷，如今满满的都是沧桑。这个样子去见他，他一定会觉得陌生吧？ 回了宿舍，杨叙把以前从分校区直接拖过来就再没打开过的皮箱拉出来，想找一身以前的衣服出来明天穿。 杨叙找衣服的时候，感觉心轻得都快飞起来了，嘴里不由自主地哼起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 杨叙手触到一样硬硬的纸板样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套包装全新的名牌西服，可他并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种牌子的衣服。 杨叙把西服拆开，包装袋里掉出了一张方形的卡片：“小洛，树要皮，人要脸，你如果没有自知之明，就别怪阿姨做得太绝。” 是妈妈的笔迹！！！ 杨叙大脑空白了许久，等再清明的时候，似乎是有点明白了，那年暑假妈妈过来时，洛浅宸那么强烈地拒绝去见她，后来他去临城旅游，妈妈却借口说不想去，于是他回来后洛浅宸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杨叙有点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可笑他还跟徐帆说周子洋的妈妈太过分，果然是每个妈妈都一样…… 太多太多的疑惑和不确定迫切地想要得证，杨叙当天就独自去了洛浅宸租房子的那个地方，房东告诉他洛浅宸已经两个月没回来过了，好像听说是去美国了。走之前把那个大熊送给了房东的小孙子，然后一次性付了三个月的房租，说如果三个月后他还没回来，就让房东把屋里的东西都清空再找新租客。 因为还没找新租客，所以里面的东西一直都没动，可以让杨叙进去看看。 杨叙道了谢，进屋去了。 屋子因为没人住的缘故，积了薄薄一层灰，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 杨叙心里木木地在屋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时辰，然后空洞的目光扫到窗台上死了的花和一大一小的两个空了的金鱼缸。杨叙慢慢走过去，食指摸了摸花盆里硬出道道裂痕的泥土，又看看那个小牌上赵萧写的“学长，生日快乐！”，杨叙终于开始觉得难受了。 因为知道洛浅宸喜欢盆栽，杨叙特意托朋友从德国寄来的矢车菊种子，然后自己亲手在宿舍种了半年多时间，想等到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告诉他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和守望幸福”。可是临到眼前却送不出去了，只好托赵萧以他的名义来送。如今他走了，花也死了，当年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在暗夜里把自己都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心里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杨叙四肢僵硬地走到床边，连灰尘都没弹就坐下了。 杨叙思绪一片空白，百无聊赖地拉开抽屉，看到一张卡片，上面是他自己PS的小杨和小洛的故事。 杨叙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故事，觉得自己编故事的水平真烂，却偏偏还特别喜欢编，于是它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但是它们消失了。 杨叙看不下去了，把纸板翻过来，一下就傻眼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洛浅宸的字： “对不起，小杨，小洛，愿你们来世为知音。” “以前我说想和你做朋友，是真的特别想和你做朋友，因为我一直没有办法放下一个人，勉强在一起对你不公平。可当我连朋友都不能再和你做下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如此孤单，生活中没有多余的可以去想念的人。” “生活是这样的无奈，总有这样一个人，无论多么想念，却不曾再见面。” “很多人，因为寂寞而错爱了一人，但更多的人，因为错爱一人，而寂寞一生。人最大的困难是认识自己，最容易的也是认识自己。很多时候，我们认不清自己，只因为我们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给了自己一个错觉。所以，不怕前路坎坷，只怕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其实后来我想想，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或许我们可以彼此喜欢，却注定了无法相守。” “如果你回来，如果我还在……” “杨叙，我走了，以前还想，走的时候一定要和你告别，后来时间让我变得越来越懦弱，根本没有联系你的勇气。杨叙，有生之年，我都会记得你。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广阔，云依旧是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杨叙蓦然仰起头，透过灰扑扑的窗户看外面灰蒙蒙的天，可是天不广阔啊，云也不潇洒。 洛浅宸，你是个大骗子！ 杨叙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沉沉地呜咽，喉咙处纠得又酸又难受。 杨叙的手在枕头上来来回回地拧，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迷迷糊糊地掏出来看，是一个方形的数字魔方盒，盒子外面的留言条上有洛浅宸的字迹：“杨叙，生日快乐！：）”日期是大四那年的暑假。 “对不起，不能把礼物送给你了，只能对着空气说一声，祝你生日快乐……” 迟来的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收到的礼物和祝福，他们连一个生日都没有一起过过。 杨叙在那间空荡荡的曾经装了他们很多很多幸福的小屋里哭得歇斯底里，好像天塌了一样。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居然会有这么多，这么多……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哭得像个女人…… 后来，杨叙到美国去念医学博士，特别努力地学习，也特别用心地寻找，七年间把美国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 只是一个人单身久了，就不想去恋爱，会感觉朋友越来越重要；一个人单身久了，就不想去逛街，会越来越喜欢在家听歌；一个人单身久了，就变得成熟起来，会比以前越来越爱父母；一个人单身久了，就买很多鞋子，会独自去很多很远的地方旅游；一个人单身久了，就不经意悄悄流泪，会在众人面前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浅宸，即使如此，即使我一个人走了这么多的路，看了这么多的风景，遇见了这么多的人，听了这么多伤痛的歌，我还是一直坚信终有一天我会遇见你。 嗯，我一直这样相信着。 后来的后来，杨叙成了一名特别出色的脑系科专家，一身荣耀地回国，却一直深居简出，平常出门都坐公交或者是步行，除非有特殊情况才会让家里的司机帮他开车。 是初秋微凉的早晨，杨叙坐在公交车上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看报纸，公交车在站牌处停下，陆陆续续有乘客上车或者是下车。 此时，杨叙刚好把那页报纸看完，转开目光去放松一下疲劳的视线，无意中看到站牌处一个久违了的魂牵梦绕了这么多年的清瘦身影，是他吗？是他吧？ 虽然他低着头在看手机，杨叙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多像啊，头发长了些，黑色风衣在秋风中飘啊飘的，一如当年操场围栏外的模样。 杨叙的手一分分抖起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皮鞋西装和领带，有点拘谨，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先下去吧。 心是轻飘飘的快乐，连身体不觉都轻了几分。 杨叙刚准备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公交车突然开动了，杨叙慌乱地去看那个身影，然而站牌远去了，急驶的公交车把什么都抛在了身后，像岁月。 杨叙在下一站下车后匆匆忙忙地返回方才的站牌处时，站牌底下，行人来往如织，却没有他一直都在等的那个人。 错过其实就是我在公交车里深情凝视你的时候你没有抬头，而当你抬头时我的公交车已经轰隆隆地开走！ 杨叙后来又回了一趟以前上大学的那个城市，特意又去了一次学校，一个人安静地走在校道上，想起曾经云清风淡的岁月，仿佛一切都还在，可是校门前的老槐树枝晃啊晃的，一切仿佛又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年他三十五，青春年少在十多年前。 摸不着的此间距离啊 看不见的我和你 啊，我最亲最想最爱的少年 你会想起来吧 我们曾经青春年少的时光 尝不出的此间距离啊 听不见的我和你 啊，我最亲最想最爱的少年 你会平安喜乐吧 和着这岁月如藤缠绕住的人生 望不穿的此间距离啊 遇不见的我和你 啊，我最亲最想最爱的少年 你会在那里吧 在那时光崩塌之后，阴影背后的黄泉路上相遇 ——正文完—— 番外 我坐在空荡荡的屋里空荡荡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周星驰的搞笑大片，但我只是看，并不笑。这些年，我除了看病做手术和必要的聚会，业余时间除了看搞笑电视剧就是笑话书，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的看，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舒心的笑过。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一千零一个笑话》，是那个人买给我的，后来我把那书扔了，再后来我后悔了。于是每次路过书店的时候，我都会买一本，现在我的书房里囤积了好几十本《一千零一个笑话》，但是啊，没有哪一本可以比拟出当年那种感觉。 我想我是老了，头上已经有了零星的白发，这是我早上刷牙的时候看见的。镜子里那个人那样陌生，面无表情，就连医院那帮对我毕恭毕敬的小大夫都会在背地里说我是阴郁苛严僵尸脸。可不是嘛，我想不出他们成天有什么可笑的，我也想不出生活有什么是值得人高兴的，生来死去，不过两点一线的距离。 住在临城的妈妈打电话来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想过来陪我一起过生日，我推说医院忙没有时间，然后我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嘤嘤的哭泣。 “叙叙……你还是不肯原谅妈妈吗……你爸已经不在了，妈妈一个人……妈妈很想你……” “……妈，你生日的时候，我回来看你。”很多时候我很想妈妈，但更多时候我只是想她是我的妈妈，我该对她尽孝，只是尽孝。 “那你的生日呢？你一个人怎么过生日？” “没事，都二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 二十年了，从我最后一次见他，已经过了两个十年了。 这两个十年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比如陈涛教授抱孙子了；比如国家主席又换了；比如赵萧和徐帆都结婚了，孩子都上高中了；比如白雪歌嫁了一个很有钱的老外，然后老外把她捧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比如爸爸中风瘫痪后来又去世了；比如家门口的那颗白杨树被砍掉作了房梁……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我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对于重逢，三年太浅，五年太短，二十年太长，即使相遇了，也已是心上苔藓，过尽千帆。十年，十年正好，还来得及在你心未苍老我华发未生之前重逢。 可是啊，现在都已经过去两个十年了。 我喜欢说两个十年，而不是二十年，二十年长得连灵魂都可以腐朽，何况是一颗凡尘的容易绝望的心。我用十年作单位，计算着我和他重逢的机会和可能。 一个人的生活，我度日如年，可是不知不觉间，我老了。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流得这样快那样慢。 我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再遇到他，遇到了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脸，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想，真好，还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这是我最后的也最美的奢望。 可当奢望变成现实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美好，我甚至一度沮丧地希望要是没有再遇见他该多好。 是在周一医院大查房的时候，我在一帮小大夫的簇拥下，挨个病房挨个病房地转，无非是问一些病情变化病人主诉。但是这些一般都由病人的主治医生询问，我是主任医师，只需要象征性地旁听一下，然后适时提点意见。 36号病床是个70+的大爷，37号病床是个刚上初一的小男孩。医院大查房，家属一律需要回避，但鉴于这两床病人都不能清楚地主诉自己的病情，特意都留了一个家属。 我相信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是怎样的震惊，他也一定是怎样的震惊。 他坐在37号病床的床旁椅上给那个苍白得有些过分的男孩削苹果，看到我们这群白大褂医生进来，立即起身微笑着站到一边。 然后他看到一群医生里我的脸，微笑慢慢凋零在脸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人事物都离我远去，我的视线无意识地久久地定格在他脸上，他和我一样，都不再年轻了，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曾经青春年少的痕迹。 岁月是把双刃剑，割伤了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是我不再年轻也不是他不再年轻，而是我们一起不再年轻了。 “杨主任，家属说接受不了术后复发第二次开颅手术的风险，这个手术还需要做吗？”36床的主治医生卢志文一脸困惑地问我。 我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从卢志文手里接过病例翻了翻，微笑着对病人家属说：“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开颅手术的风险尤其大，患者在接受脑瘤手术的时候，因颅内损伤、颅内出血、感染等诸多情况而造成的伤害，都是是手术不可避免的意外，我们也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那个时候我的表情让卢志文他们觉得非常可疑，破天荒地居然在和病人家属交涉的时候微笑了。 “其实，只是顾虑到老头子年纪这么大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手术，怕他会受不了，不想再让他遭这些罪。”大娘说这话的时候紧紧握住大爷的手，大爷回握住大娘的手，慢吞吞地说，“我没关系，就是怕陪不了你多久了，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我承认自己被感动了，感动我的不是他们那些殷殷惦记的话，而是他们都老了。老了，都老了，能一起老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我就是做梦都想能牵着他的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月成影，死的时候，能一起躺在床上互相说，好了，我们一起离开吧。 最后，大娘在我好说歹说的劝解下，同意让大爷做脑瘤切除术。 卢志文等人跟看怪物一样地看我，对我反常的耐心和解释表示极度的不解。要知道以前病人家属若是不愿意接受这类手术，我最多只会象征性地建议一下。毕竟这是一个医疗纠纷层出不穷的时代，原则上我们不能给病人及家属任何诱导性的意见，否则吃官司的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 我也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听着我的一言一行，我必须不能让他失望。 就在我自认为表现得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同时在心底沾沾自喜的时候，我听到37床的男孩叫他爸爸，巨大的悲伤毫无预兆地没顶而来，淹没了我所有还没来得及绽放的喜悦和希冀。 他是一个男孩的爸爸，某个女人的丈夫？ 二十年前，我爱他，他爱周子洋。 二十年后，我为了等他一直单身，他如周子洋希望的那样找了个女朋友结婚，他是有家庭的人了，他的人生如此完满如此有意义，我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病房的，关于37床那个叫洛寻的男孩的病情查房，我没有参言，一直沉默着听他和卢志文探讨病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在看我的时候脸有些红，然后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他的话很少，叙述也很简单，洛寻苍白瘦削的手一直扯着他的衣袖，好像那是他一生唯一的凭依一样。说明，他是一个好爸爸，他有一个很和谐的家庭，唯一的不和谐是儿子得了脑瘤。 以前我总是想，为什么我会在一大群朋友中突然地就沉默，为什么在人群中看到个相似的背影就难过，看见秋天树木疯狂地掉叶子我就忘记了说话，看见天色渐晚路上暖黄色的灯火就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方向。 现在我想的是要是我没有再遇见他，也就是一辈子的遗憾而已，但是遗憾的背后我还可以自我安慰地想他写过的“杨叙，有生之年，我都会记得你。”，如今幻念成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下班后，我一个人去喝闷酒，醉醺醺地回到家时，看到一个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提着一个食盒站在我的家门口，冷风把她的衣服和头发吹得呼呼作响，她说：“叙叙，妈给你做了长寿面，今天是你生日，你好歹也吃一口。” 我恍惚地摇摇头，脚步翩跹地走过去开门，妈妈跟着我进屋，殷勤地把保温食盒里的长寿面和拌料混好，然后一个劲地催我吃。 我像只死鱼一样地躺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到妈妈眼里流露出的热切的希冀，慢腾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吃面，刚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怎么了？面不好吃吗？” 我摇摇头：“妈，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你自便。”我起身径直进卧室去了，转身离开的时候依稀听到一声哽咽似的叹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进屋去抱着被子压抑地哭泣，我从妈妈的长寿面里吃到了大杂烩的味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和他在那个装了我们很多很多幸福的小屋子里做的那种大杂烩的味道。岁月静好的时候，我曾经不厌其烦地多次跟妈妈描述过我们一起做饭的场景，所以妈妈能够做出那种味道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我从枕头里摸出那个“数字魔方”，二十年来的每一个生日，这都是我唯一的礼物。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仿佛冥冥中的指引一般，岁月终于叫我将什么都失去。 我的哭声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妈妈轻轻推门进来，在床边坐下，瘦骨嶙峋的手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发：“孩子，孩子你怎么了……” “妈妈，他结婚了，他当爸爸了……妈妈，我好孤独，好孤独……这么多年了，我等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结婚了……他说过他会一直记得我的，可是他结婚了……妈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我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但是具体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是头疼欲裂地醒来时，透过卧室的门缝看到妈妈系着围裙拿着抹布在帮我擦家具上厚重的灰尘，顺便把我扔得到处都是的脏衣服收进浴室。 我穿好衣服坐到客厅里，妈妈见我醒了，连忙进厨房去帮我做早饭，惊讶地发现我的厨具都是新的。 是的，我一次也不曾在家里做过饭，也从来不请佣人。我的生活就像一滩死水，没有激情没有波澜，我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就是连时时回来的家，除了我的卧室和正对电视的沙发，家里哪哪儿都是灰尘，根本就看不出一点生活的气息。 我只是一个独身的悲伤老男人，并且会这样一辈子悲伤下去。 妈妈把早饭端出来摆在桌上让我吃，我一声不吭地吃了个精光，因为我很饿，从我昨天见到他之后就一直没吃过饭，并且我已经有很久没吃过这么热气腾腾的早饭了。 我喝掉最后一口热牛奶，抬头时见妈妈正拿衣角擦眼睛，见我看她，忙别过头去小声地说：“吃饱了吗？” 我点点头：“妈，我一会儿要去医院，你等等就回去吧。” “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没什么事，妈在这边陪你住几天吧？” “不用，我这两天住医院，你呆在这儿还不如回家去。”我说完摆了把钥匙在桌上就准备出门，妈妈追出来在门口叫住我：“叙叙……妈想见见他……” “见谁？”我回头疑惑且戒备地看着她，这些年，我对她虽然依旧恭顺，但是不亲热，真的，一点也不亲热。从我知道那件事之后，她就只是我的妈妈，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隔了一段时代的鸿沟，再也回不去以前彻夜长谈的时光。 也许是我那个表情刺激到她了，她红着眼睛吞吞吐吐地说：“哦，没，没什么，我说着玩的……”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在她最后的弥留之际，她没有让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在她身边，我不知道她说的要见见他原来是那个意思。 我对妈妈说这两天要住医院，真心不是骗她的，我是真的决定要在医院住几天。他的儿子得了隔代遗传恶性脑瘤，做手术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在等，等他主动来找我或者是求我。我是脑外科的主任医师，以脑瘤切除术在医院风云了很多年，他若是真为他儿子好，就一定会来求我帮忙，并且我手下的那帮小大夫，在我的明示暗示之后，绝对没有一个人敢接这台手术。 我连续在医院住了三天，没事就喜欢去护理站翻翻病例，弄得一干护士诚惶诚恐草木皆兵，还以为我是专门去挑刺的。我心里有些歉疚，然而跑护理站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因为护理站左手边正对门的就是36，37号病床的双人间病房，并且由于护士家属的常出常入，病房的门一直都是开的。所以我坐在护理站看病例的时候，总能“不经意”地看到他。有时是给他儿子喂饭，有时是给他儿子读故事会，有时是给他儿子穿衣叠被，但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的妻子，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照看他儿子，我有点疑惑，难道他都不用上班的吗？ 偶尔他从病房里出来看到我，低着头匆匆就走过去了。他不会像别的病人家属那样见到我都会点头哈腰地叫“杨主任”，我对他儿子的病情也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仿佛默契一般，我们所有的交流仅限于视线相接，并且绝对不会超过3秒。 我最亲爱的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我成了最陌生的人。 在卢志文一干医生委婉的表示无能为力又委婉地向他暗示了我才是脑系科的王牌医师之后，我终于等到了他来敲我办公室的门。 我坐在办公桌前，他拘谨地站在我对面，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尴尬，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主动的一方永远都没有资格去尴尬。 “坐吧。”我的语气很淡，表情更淡，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犹豫了一瞬，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坐下了，然后从衣兜里掏了个钱包出来放在桌上，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诚恳的乞求：“杨主任，我儿子的病，拜托您了！” 这是二十年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叫我杨主任，为的是他的儿子，我承认，在那一瞬间，我被嫉妒和疯狂的恶魔抓住了神经，我的语言和行为超乎了我原本的意志，我听到空气里自己的冷笑：“呵，我可不缺钱，我缺的是陪我上床的人，你可以吗？” 他终于肯抬头看我了，有了些许皱纹但却依然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我微笑着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然后慢慢向他俯下身去，他慌乱地躲开，站起来就要走，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还是跟当年一样，瘦得叫人为难。 “在这个医院，只有我才能给你儿子做开颅手术，并且你儿子的病情已经恶化得很严重了，要转到别的医院，光是排队都得排上一两个月，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我不强迫你。” 我说完就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自己的名片插了一张在他的钱包里扔还给他：“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我，现在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他眼神凄凉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转身出去了，在他的背影消失的时候，我的心境一下子又苍老了二十年，回不去了，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这是我平身第一次以权谋私，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告我，一是我觉得他不会，二是他若真的告了我，于我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我空虚寂寞了这么多年，迫切地需要一些实质性的慰藉来填塞，并且只要是他给的，无论惩罚还是憎恶，我都欣然接受。 我一直没有给他儿子安排手术，他也许在背地里想了很多法子，然而断然不会奏效，我在脑外科领域的资历还不错，人脉也丰富，所以他最后还是屈服了。 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是在A城的小旅馆，不想第二次还是在旅馆，永远不会是家，永远没有家。 我把他压在旅馆宽大的双人床上狠狠的蹂躏，仿佛要把这二十年积蓄起来的思念和忍耐全部都发泄出来一样，看得出来他为了少受点折磨，很努力地配合我，但还是被我撞得不停地倒抽凉气，指甲把床单都抠烂了。整个过程中，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连亲吻都没有，只是单调地不停地重复着冲撞的过程，直到他的呻吟声弱得连蚊子都听不清，直到我大汗淋漓筋疲力尽，这才倒在他身上沉沉睡了过去。临睡前，我模模糊糊地感觉他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摸了摸我的头，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隐约且含蓄的哀伤：“杨叙……” 因为实在太困太疲惫，我不知道那模模糊糊的感觉是不是真的，我只是有一种特别想流泪的冲动，第一次听他在床上叫我的名字，感觉如此的不真实啊！我想我是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梦里我们抵死缠绵在一起，然后他叫我的名字…… 后来，我免费给他儿子做了开颅手术，手术很成功，他很感激我，只是从来不说，他只是很感激很感激地看我，但是我知道他也知道，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感激。 在他儿子康复的那三个月里，我变得越来越有精神，也越来越爱去医院，不该我值班我也会找很多借口去医院看书。隔三差五地我总会以复查的名义去37床探病，我们的对话慢慢多起来，但是很表浅，那天晚上的事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过，仿佛真的像是做了一场交易，交易过后我是医生他是病人家属。 他的儿子很安静，基本不说话，但是他很依赖他，看不到他的时候就总一个人默默地哭，我觉得很奇怪，初中是孩子叛逆期的高峰，会像洛寻这样眷念家人的着实有点费解。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儿子有抑郁症，并且洛寻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姐姐的儿子。一个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吸毒身亡，亲身体验了被自己母亲虐待的孩子会得抑郁症会性格偏执孤僻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他在那个孩子满身伤痕孤苦无依的时候走过去牵住他的手，轻轻擦干他的眼泪，然后微笑着说：“小寻，舅舅会对你好的，你愿意和舅舅一起生活吗？” 然后他们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了一起，洛寻一直固执地叫他爸爸，时间久了，他就真的变成了他的爸爸。可是他很担心，因为洛寻只肯在他面前表现出委屈愤恨或者是激动兴奋的表情，他在学校一个朋友也没有，他的生活永远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模式，并且他听话得有些过分，从来不向他要玩具，从来不乱花钱，游乐场也是他主动提出来要陪洛寻去，洛寻才肯答应。可是啊，生活总是这样，不顺遂者十之八九，他也只能期望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孩子能慢慢的成长独立起来。 以上这些都是在他儿子快要出院的时候，我以指导术后家庭康复的名义约他去咖啡厅时听他说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安静也很满足，他对生活从来都不敢抱太大的奢望，能稍微过得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二十年他是怎么过的，但是我知道一定不如意，我很后悔上次没有弄清楚状况就醋劲乱发，那样子折磨他。 我们在咖啡厅里仿佛老友话旧般聊了很多生活里的琐碎小事，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没有结婚，他出神地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我略带紧张地暗示他：“我也一直没有结婚……” 他低下头喝咖啡，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对我的暗示做出任何回应的时候却突然听他说：“杨叙，你应该结婚的，以后老了，一个人会很孤独。” 我笑得有点难过：“你不是也一个人吗？” “我有小寻，他是我的宝贝，我只要守着他就好了。” 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他看不见，他说洛寻是他的宝贝，他只要能守着他就好了，那我呢，浅宸，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擦肩而过的路人乙还是露水情缘朝生暮死？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宝贝，我这一生只要能守着你就够了，我找谁结婚去，除了你任何人任何事都让我对生活提不起兴趣？ 后来洛寻出院了，我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他的家在远离市区的双生街上，和我的家隔着大半个城市的距离，所以这些年，我们在一个城市，和无数的人擦肩而过，但却始终没有遇见过。 他的家不大，一室一厅一卧，但是很温馨也很整齐，我想起自己那个空旷得仿佛活死人墓的家，各种羡慕嫉妒没有恨。然而我羡慕嫉妒的对象却是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孩子，贪婪般的羡慕，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穷其一生都没能实现过，我深深地为自己觉得悲哀。 他留我在他家吃中午饭，我欣然接受了，他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我去帮忙他不肯，我只好到客厅里等。洛寻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阴郁得有点不自然，我试图和他沟通了几次，可是他不理我，我觉得有点尴尬，只能起来到书架旁看浅宸收藏的书。他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爱书的人，他喜欢的书大到学术论文政治报告小到推理小说抒情散文，各种类型应有尽有。我惊讶地在书架上看到两本我编纂的《脑科学》和《脑瘤切除术预后学》，那两本书分别是我在七年前和四年前出版的，上面还有他做的觉得不合理的修正笔记，我忽而忆起很久很久以前，我说的“你这么喜欢临床，即使以后不从事临床工作，也还是可以继续做临床研究的。如果我真的成了外科大夫，做手术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你的理论知识一向都很扎实，到时候我一定会很需要你的帮助……” 他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他都记得，他在很努力实践曾经的诺言，可是他又说，生活就是这样，不顺遂者十之八九…… 曾经年少轻狂爱许诺，如今世事沧桑我无话可说，我只想从此以后能时时看到他，也让他看到我。虽然我不知道我在他心里有多重，但是我觉得他其实并不讨厌见到我。 他端着丰盛的午饭出来时，看到我在看他写在书上的修正笔记，尴尬地笑笑，我也笑笑，然后把书放回去，不等他叫就自觉地去洗手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不自觉地就开始自觉，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浅宸吃饭的时候用的是左手握筷子，我觉得奇怪，后来看他给我盛饭时软软搭下来的右手食指，立即就明白了。悔恨自责啊，我总是做这样的混蛋事！ 他的厨艺在岁月的洗礼中突飞猛进，做的饭菜都非常可口，我很喜欢吃，但是洛寻很挑食。作为一个长辈，我完全有必要对晚辈表示一下关心和爱护，何况他是他的宝贝，爱屋及乌，我自然会很喜欢那个孩子。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我殷勤地给洛寻夹了几筷子营养丰富的菜，但是很不幸地命中了地雷。洛寻不喜欢吃鸡蛋不喜欢蔬菜还不喜欢吃鱼，他沉着脸把我夹给他的那些菜连一根青菜叶都没落下地全部挑到了浅宸的碗里，我觉得非常非常的没面子。并且我还发现洛寻有一个毛病，就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他会一声不响地全部都推给他爸爸，最最要命地是看到浅宸碗里有自己喜欢吃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夹过来自己吃，即使那是浅宸已经咬过了的。 我的眼皮不自然地跳了几下，我不厚道地觉得这个孩子有些自私。我在和浅宸一起洗碗的时候，悄悄跟他说了这件事，提议他不该这样溺爱那个孩子，那是不健康也不正常的。结果又很不幸地被洛寻听到了，以至于后来他对我越来越敌视，我每次来都给他买很多玩具，但每次都会被他扔出去。后来我干脆就不买了，没想到洛寻会越来越变本加厉，不仅每次都给我使脸色，还有好几次趁浅宸不在跟前的时候让我滚，气得老子真想一巴掌扇死他，可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浅宸的家离我家很远，我每次去他家，开车要开将近两个时辰，转车要转好几次，非常麻烦，并且每次去都会碰到洛寻那颗钉子，我觉得非常非常的郁闷。 浅宸在一所三本院校里当老师，偶尔发点论文，工资不高，但是他很满足。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洛寻上学我休班的日子，我一大早就兴致冲冲地开车去浅宸家，结果他上课去了，生活总是这样，你有时间他没时间，或者是我们都有时间时却多了一个小破孩，并且浅宸非常爱那个小破孩，他的刁钻无礼让我觉得尴尬浅宸觉得为难，想想都沮丧。 可是真的真的好想见他啊，我年纪大了，一旦有了一个念头就不容易放下，也是放不下。于是我沿路边走边打听，七拐八绕地找去了他执课的那个学校，又找去了他的办公室，可是他不在，估计是在给学生上课。 他和三个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等他，他的办公桌上有一个漂亮的金鱼缸，里面有一黑一蓝的两条金鱼。 金鱼在水里来来回回地摆动，日子在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流走，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狂躁不安，所有的遗憾怨念，所有的沧海桑田都在那一瞬间尘埃落定了。 我曾一个人看过了芭蕉葱茏，又看过了草木荣枯，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可是我再遇到他了，我不想再错过，无论是他的还是我的。 所以在浅宸还没回来时我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他下班回来，看到我站在他家对面的屋门口微笑着说：“HI，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一下子就傻眼了。 没错，我宁愿每天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去医院上班，也不要偶尔开两个多小时的车来他家坐两分钟就走，并且还要冒着被那小破孩赶走的难堪。 为了庆祝乔迁新居，我在家里办了一次乔迁宴，但是宾客只有一个他。我的生活不需要有太多的人，他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光明，心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我们静静地坐在一起喝香槟，静静地聊他的学校我的医院。这年我四十五，他四十七，大半个人生都已过去，我们还能坐在一起，我很满足他很安静。时光越老，奢望越小，人心越淡。比起那些曾经说好了生死与共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我们是如此的幸运。 那天我们不自不觉地喝得有点多了，我起身去厨房拿碗来盛汤，起身时没注意脚底下有酒瓶，一个踉跄往地上摔去，他及时地扶了我一把，但是由于我们都有点醉了，身形不稳，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偏着头没有看我，但是他的脸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我突然就想起我们在旅馆的那两次连灵魂都战栗的情事，现在我们是在家里，真正的家里，谁也不是谁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我很激动也很期待，试探性地吻他的眼睛，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不知为何有些湿润，然后他慢慢的闭上眼，并且没有推开我，于是我的胆子越来越大，迫不及待地解开身上的束缚，末了又去解他的衣服。他的身体僵了一刻，但我还是把他的衣服解开了，肌肤与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又要完了，不可救药地想要沉沦在这甜蜜的漩涡里，难得救赎。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没有经验，第二次的时候，我只想宣泄，两次都让他很难受，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的爱他，让他体会到飞上云端的快乐滋味。我温柔亲吻着他的嘴唇，温柔抚触着他的身体，听到他喉咙深处的一声难耐的呻吟，直觉脑袋都要炸开了，满满的幸福和快乐，呼呼地从胸腔冒出来，说不尽的激动和幸福。 我们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翻滚，正是情动处，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大声响，连忙转头去看，是洛寻把书包砸在了电视机上，一脸泪水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参了那么多浓烈的绝望忧伤。 浅宸惊慌失措地推开我，从地上爬起来，匆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满脸愧疚地向洛寻走过去，洛寻猝不及防地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爸爸，我恨你！”然后转身跑了。 浅宸想也没想地就追了出去，我匆忙套好衣服，也跟着追了出去。 我在那条繁杂的没有红绿灯的车水马龙的双生街上，看到我的宝贝抱着一个少年血糊糊的身体倒在血泊中，无声地哭泣。他的头上鲜血不断涌出来，然而颤抖的手掌却一遍遍抚过少年带血的脸，嘴唇颤抖得特别厉害。 周遭的一切都自动褪色成背景，我木木地走过去，听到一个仿佛来自异时空的渺茫且绝望的声音：“宝贝，对不起，爸爸错了，你醒过来，爸爸错了……” 他说爸爸错了。浅宸，是我错了吧？我不该进到你的生活里，我不该打扰你，对不对？ 我的眼睛很痛，滚烫的液体不间断地滚落下来，我的耳朵也很痛，救护车的声音刺得我的耳膜不住发颤，我机械地跪到地上，将抱着他的宝贝的我的宝贝抱进怀里…… 车祸之后，洛寻当场死亡，浅宸的头受了重伤，原本不是很严重，但是引发了他以前车祸留下的后遗症，他变成了植物人。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早就已经知道周子洋的死了。他从来没有去过美国，他只是在研究生毕业后去了周子洋的家乡，他在那里得知了周子洋的死，一个人心神恍惚地走在马路上，没有焦距的眼神自然也看不清斑斑驳驳的红绿灯。 浅宸变成植物人后，我回他家帮他整理住院的东西，在他的书桌里找到一堆车票。他每年都会在清明节的时候去给周子洋扫墓，车票总共有38章，往返的19次旅程，今年去不了了，或许以后都去不了了。 我在医院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三个月，三个月后他的外伤已经大致痊愈了，我决定接他回我原来的家，那里离我上班的医院近，我可以再请一个保姆负责在我上班的时候照顾他。 为了照顾浅宸，妈妈生日的时候我没有回去看她，我失言了。当时想的是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可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是一个不孝子。 邻居阿姨打电话来说妈妈过世了，她回光返照的那两天一直跟邻居说儿子不久就要回来看她了，还会给他一个天使回家。 那个天使指的是浅宸。 我生日之后的那天，妈妈在我的书房里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给浅宸的。她说希望我们可以原谅她，她说希望我在她生日的时候把小洛带回家。她早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她很思念爸爸，能早一点过去陪他，她很满足，她唯一放心不下的这尘世里最后的羁绊是我，她希望我可以幸福，而我的幸福是浅宸。我没有让他看到我的幸福，我没有把天使带回家，她死的时候该是很遗憾的吧？ 我突然想起那次妈妈来给我过生日时做的那碗长寿面，为什么会有我给她描述过的大杂烩的味道呢？妈妈是在那个时候就在变相地说明她已经接受浅宸了吧？ 人生宛如在旅途上缺乏目标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站出口会在哪里，永远不知道那一站是适合自己停留，就这样下了车又上上了车又下，玩着迷宫般的游戏…… 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不再年轻，爱你的父母相继离世。才忽然的醒悟，自己蹉跎了多少光阴。 我觉得命运给我开了一个这样大的玩笑，渐渐的发现身边走了这么多的人，渐渐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把头埋在臂弯间，痛哭流涕，哭到最后，反倒成全了我的自由。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开心或者不开心，城市都没有工夫等，你只能铭记或者遗忘，那一站站你爱过或者恨过的旅程。 因为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再沉重的伤都会挺过来，人心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 我先回家去料理完妈妈的后事，然后再回来接浅宸回家。 我把家布置成他喜欢的温馨整洁的样子，家里到处都是他喜欢的书，可是他再也没有办法自己读，所以我每天最大也是最享受的事就是读书给他听。他原本就是一个特别安静的人，变成植物人后就更安静了，除了他的呼吸，除了抱着他的时候他身体的真实触感，我感觉不到他存在的任何迹象。 他总是喜欢坐在窗户旁望着蓝天发呆，其实不望天的时候他也只会发呆。 我庆幸这个时候我在他身边，我庆幸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我会照顾他一生一世。其实也没有多久了，我们都是快到五十的人了，也没多少日子是可以期盼的，只是这最后的日子里希望我们能够彼此陪伴。 我们一直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了十年。后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器官一天天地衰竭，我意识到哪怕是留着这样一副躯壳，也似乎留不了多久了。 我早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觉得他离开是迟早的事，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也可以去陪他了。 第十一年清明节快到的时候，我提前两天去给爸爸妈妈小洛寻扫墓，末了又买了两张机票带着浅宸去周子洋的家乡，我想他是希望能够最后再见他一次吧，正好，凑齐20年的整数，一切就可以落下帷幕了。 我和他靠坐在周子洋的墓前，墓碑上的少年有一张青春阳光的脸，他微笑着看我旁边的人儿，目光深情且柔和。 我淡淡地微笑。呵呵，周子洋，你看清楚了，他到地下的时候你一定要认得他，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很快我就来接他。但是周子洋，我跟你比起来没有竞争力啊，你会不会直接就把他抢走了…… 我恍恍惚惚地说了很多话，暮色将沉的时候，我牵着浅宸的手慢慢地往旅馆的方向走。 老了，真的是老了，这才走了一小会儿，就觉得累得不行了，我转头看浅宸的额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我想我们可以在小道上的长椅上休息一下。 我们在那长椅上像垂暮老人那般慢悠悠地坐下，秋风将一页纸吹到我的脚边，我慢腾腾地弯腰把纸捡起来打开，居然是一首诗。 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习惯把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文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念给他听。 于是我本能地又开始念诗给他听：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渐沉 倦坐在炉边翻开这本书 慢慢读着，追梦你当年的眼神 那轻柔的目光和深沉的影 太多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你的美，以虚情，以真情 只一人爱你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然后在炉栅边弯下了腰 喃喃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是怎样离去，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星斗与星斗之间藏起了脸 …… 我念完最后一个字时，一滴凉凉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打在我的手背上，那眼泪不是我的。 这年我五十七，他五十九，我们都老了。 半生半世，木已成舟。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