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范岳靖是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也是响当当的赌坛第一快手。但是这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竟然用恶心巴拉的语气跟他说话,拜讬,就算他保养得好,也已年过半百了,瞎了眼也不该当他是三岁小孩! 娃娃车发生翻复意外,姚家伟忧心忡忡的赶到医院,儿子的病危通知几乎令他崩溃。谢天谢地,姚念淳的命总算捡回来了。可是醒来后大吵大嚷,连他都不认得了? 「你是谁?」陈则笙表情严肃的问着小外甥,刚才的赌局上,要不是这孩子拿了几张关键的麻将牌去堆积木,这回一定输惨了。只见姚念淳天真无邪的抬头看他,彷佛听不懂他的问题…… 001. 一道剌眼的白光划过,范岳靖茫然的眨了眨眼,看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发生何事,耳边不断传出『八爷』、『八爷』的叫唤,他隐隐约约记得,他跟自己新任的秘书正享受着一场美妙、浪漫的性爱,然后,他就呆然的站在这里,看着那位不大记得名字的小秘书哭花了脸,他付钱跑腿的小弟、保镳们则在屋里忙进忙出,最后,范岳靖终于看清楚他人在那里。他,一脸惨白的躺在按摩浴池旁,活像一尾捞出水面过久肥胖的鱼,连跳动都没多跳动一下,而『他』,却像个傻子般站在门边,看着那些蠢蛋们徒劳无功的急救及报警,老天……这真的是灾难! 茫然的迈开步伐,不由自主的跟着其他人移动,范岳靖看着自己被抬上救护车,看着自己被送进急症室,意外的跟自己许久不见的原配夫人擦肩而过,即使在这种时刻,她还是愿意赶来医院?这名一向风流惯的男人突然觉得愧疚不已,在这一刹,他真心的想要补偿对方,好好的照顾这个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妻子。 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脑袋浑浑噩噩的站在急症室大门边,范岳靖下意识的让到一旁,又是另一组医护人员推着个小小孩冲了过去,然后一股强烈的力量牵引,在范岳靖来不及反应前,整个人被拖了过去…… 时间倒转回二十分钟前,一辆救护车快速的驶向急症室大门前,冲出来的医护人员、跃下车的救护人员,团团包围的将担架推了进去,过程中一名年轻、娇小的女医师,始终跨骑在病人身上不停的施行心肺复苏,氧气拚了命的挤压进病患肺部,可是情况没有半点起色,更多豪华、夸张的黑色轿车驶进医院停车场,一大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簇拥着一名略上了点年纪但气质出众的女性,快步的走向急症室。 「不……不行!你们不能进来……」让这么大的阵仗吓着了,一名身上染着血迹的年轻护士,急忙的想拦阻这些人,急症室已经够狭小了,再加上发生了连环车祸乱成一片,这些人再挤进来碍手碍脚,他们要怎么救人? 其中一名黑衣人,毫不客气的将她挡开,为的就是让那名气质出众的女性顺利进入急症室,不畏强权的小护士,就像被踩着地雷般整个炸开,更加气愤的一把推了回去,大着胆子再次冲向前,拦下那名衣着华贵的女性。 「女……女士,里面正在急救,还有车祸的伤患……你穿的这么漂亮,要是沾到血迹就毁掉那身衣服了……请……请在休息区那里等待……」分不清是气喘还是畏惧,正义、热血的小护士在对上那名衣着华贵的女士后,说话变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所幸,她的理由像是十分充足般,那名略上点年纪,但保养得极好、极优雅的女士,同意似的点了点头,领着那一大帮的黑衣人退到休息区等待。 「呼……你好样的,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她是谁吗?」另一名小护士趁着空档挤到她身旁,同样也沾了浑身血迹,不得已的用着手肘轻戳了戳那名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的伙伴。 「谁?」茫然的望了过去,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热血小护士不由自主的羡慕着对方,那是她永远穿不起、用不起的排场,大概是什么官夫人还是有钱太太吧? 「她啊……你不认识?」 「到底是谁啦?」 「那刚刚送进急症室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很有名吗?」 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一边动手帮忙补给急救用的绵花、纱布,那名没事就爱闲话家常的护士,认真的替自家学妹填补资讯。 被团团包围送进急症室的是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也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年过半百了,名字还是总跟那些美艳的名模、主播连在一块儿,虽然是娱乐集团的大老板,旗下有两家电视台跟一家报社,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赌场、赌船,年轻时被称作『亚洲第一快手』,到中年时赌艺到达巅峰,根本就是『世界第一快手』,然后急流勇退的消失于赌坛,人称八爷的范岳靖。 「哇……这么厉害?」帮忙将维生仪器推入急症室,那名热血、正义的小护士夸张的啧啧有声,忍不住又偷瞄了好几眼,果不其然,医院那些有名的主任、医生全被叫了过来。 「我还听说啊……他是在情妇家里真接被送过来的,中风了……」 「什么?」 「不要乱嚷嚷。」 急急忙忙的将好友扯到一旁,那名听多八卦的护士,推着推车刻意的经过休息区,又是另一轮的『开示』。 等在那里的黑衣人,以及那名气度非凡的女性,毫无意外的正是八爷范岳靖的原配夫人,一手替他操盘、打理整个娱乐事业的蔡薇霖,她肯定知道范岳靖在哪里、发生什么事,还愿意到医院等待,同样身为女性,真的让人忍不住的既同情又佩服。 「真是个傻女人……如果是我先生,居然在情妇那里搞到中风,我才不可能等在这里……」听多了这些八卦,那名正直、热血的小护士,对急症室里那名了不起的大人物,种下了非常糟糕的坏印象。 「说不定她也有自己的秘密……」耸了耸肩,另一名年轻护士,看见又有好几辆救护车驶近,扯着自己好友急急忙忙的迎上前去。 另一波救护车送来更多伤患,连环车祸造成太多乘客伤亡,其中更有一辆载送幼稚园孩童的娃娃车被波及、翻复,一瞬间医院涌入更多人,又哭又喊的乱成一片。 「把小儿科、外科的全叫过来这边!快——」急急忙忙的将其中一名浑身是血的小孩抬上诊疗台,急症室的医生顾不得形象的大吼,一旁的护士动作迅速的为小孩接上各式仪器,却读不出任何数据。 「该死……」低声的咒骂一句,片刻不停的抢救起来,负责的医生看了小孩一样,才三、四岁大,他不该这么快就走到结局,他不该有这种下场,尤其不该死在他的诊疗台上。 「谁去分类一下,受伤不严重的人到长廊上包扎!那个……那个谁,叫公关部的人过来安抚小孩跟家长!……把急症室的空间清出来,不准乱!」帮忙为病患气切,外科主任嚷嚷一声,他不喜欢在这么吵杂的环境下工作,特别是小孩子们的震天哭声,随意的扯过一名资深护士,要她想办法改善这种情况。 终于,一名年轻的实习医生,带了几名小护士,先一步的检查着送入急症室的病患伤势,将不严重的推到长廊上包扎、医治,需要更进一步治疗的,再交由外科主任等人接手,手术室那边也空了出来,随时可以上刀,混乱的秩序逐渐受到控制。 「那边那个谁,做的好……把伤患的基本资料全登记起来写那在那个白板上,等到亲属来了之后,让他们去那边查!」先是鼓励一记,外科主任很欣赏那名主动帮忙的实习医生,而且有条不紊的安排得十分妥当,未来一定会非常有担当,不过他们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赞美、鼓舞的话可以留到以后再说,立即又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 点了点头,开始一一询问那些意识还算清醒的伤患,将他们的基本资料记下,然后登记在白板上,最后再标注他们被送往哪个地方。这个看似简单的工作,在面对那些受到惊吓的小孩子时,就显得异常困难了,别说他们又哭又闹,全都是幼稚园小班甚至是幼幼班的年纪,即使没发生意外事故,他们都不见得有本事发音正确的将自己的名字报出来,那名实习医生急着想找老师帮忙,却无奈的发现,车祸当下,老师为了要保护这一车的小孩,结果伤势最为严重,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这些没什么事的小孩,都送到会议室里吧!一直在这边哭也不是办法。」问了半天没什么进展,那名实习医生放弃的摊了摊手。 「嗯……希望那些受伤的小孩平安……」不忍心的望了急症室一眼,好几名医生、护士团团包围一个小小的身躯,那名被拦阻、讬付重任的小护士,难掩伤心、同情的喃喃自语。 002. 慌慌张张的冲进医院急症室,从接到电话通知时,姚家伟片刻不停的赶了过来,就跟每一个接到通知的家长一样,除了惊慌之外还是惊慌。 「家伟!这里……」其中一名家长,认出了才刚进门的姚家伟,紧张的直招手,那名年轻父亲不敢迟疑的立即走近,他不大认得对方,但那名上了点年纪的妇人却记得这名年轻爸爸,他们的小孩、孙女在同一所幼稚园、同一个班级,还同样搭乘那辆倒霉遇上连环车祸的娃娃车。 「你是……?」尴尬的搔了搔凌乱的头发,姚家伟是个单亲爸爸,也是一间便利商店的店长,现在正是他店里正忙着补货的时候,突然接到娃娃车翻复的通知,他的心脏差点吓停。 「我是婷婷的阿嬷……婷婷没什么事,但是弟宝他……」那名有些福态的妇人,难过的安慰着姚家伟,一听见自己儿子的小名,这名年轻父亲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独力扶养三岁大的儿子,为了顾店的关系,不得不提早将他送到幼稚园,那个贴心的儿子也很开心,成天蹦蹦跳跳的去上课,今天早上也不例外,谁知道会在回家前接到翻车的通知。 「老天……弟宝他……弟宝……」努力的调整呼吸,姚家伟求救似的捉住一名护士追问,结结巴巴的忙了半天,才清楚的说出他儿子姚念淳的名字,护士热心的帮忙查询,无奈的给出了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的结果。 「没事的、没事的,弟宝这么听话,一定会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了……」担心姚家伟会过于激动甚至晕倒,婷婷的阿嬷及那名护士,急忙的将他扶到座椅上,姚家伟仍旧有些不在状况内,什么叫还在抢救?早上出门前,弟宝还在他脚边打转,他既活泼又健康,什么叫需要心理准备? 「我只剩弟宝了……我只剩他一个……」三魂掉了七魄般喃喃自语,姚家伟逼着自己深呼吸,将宝贝儿子抱回家的第一天,他同样手足无措,一个人把屎把尿的将儿子拉扯大,最艰难的日子他都挺过来了,弟宝也挺过来了,他们这次一定也可以,他的弟宝不会扔下他一人。 「会没事的!别怕,有阿嬷在,弟宝会没事的……」一直很同情这对父子,尽可能的帮忙照顾姚家伟,婷婷的阿嬷难过的搂了搂姚家伟安慰着。 脑袋始终像笼罩着浓雾般,什么声响、什么影像全都捉摸不清,范岳靖猜想应该是急救有效,所以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躯中,只是他不明白,他原本好好躺在按摩浴池中,为什么知觉逐渐恢复后,会感到全身疼痛? 射注器扎向自己手臂,然后清凉的氧气涌入胸膛,范岳靖贪婪的大口、大口吸着,身旁的人似乎很兴奋的又叫又笑,救活自己一条性命,竟然能让这些医护人员这么开心?这名年过半百、家财万贯的大老板暗暗在心底记下,等他复原之后,会用厚礼好好感谢急症室里忙碌着的人们。 『弟宝……弟宝——不要怕!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儿……弟宝要坚强……』身体依旧太疲累,范岳靖睁不开眼睛,也阻止不了这恼人的声响一直在耳边呼呼喝喝,范岳靖相信他是个充满爱心的好父亲,但急症室并不大,这样嚷嚷被干扰的是他,他需要休息。 意识到有人推动病床,范岳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的世界总算清静了,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恢复健康,没有在鬼门关前走这一遭,他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有多苍白,他决定要补偿他的妻子蔡薇霖,跟他的孩子们修补亲子关系,就像那个到现在还在他身旁鬼吼鬼叫的好爸爸一样,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弟宝……弟宝——不要怕!爸爸在这里……弟宝——』又是那带着哭腔的烦人嗓音,不仅仅在范岳靖四周盘旋,居然夸张到在他额前印下一吻,这名年过半百,在赌坛叱咤风云的大老板,不禁心头一阵火起,如果不是他身上接着维生仪器,他百分之百会暴躁的跳起,痛扁这个不长眼睛的蠢蛋一顿,他不是他儿子,干!他当他老子都绰绰有余,干! 虽然告诫过自己要坚强,可是等在手术室被,姚家伟还是担忧的哭红双眼,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唯一仅剩的就是那个贴心的宝贝儿子。小名叫弟宝的姚念淳,虽然不到四岁,但已经是个会照顾爸爸的早熟小孩,所以当医院一度发出病危通知,护士要他有心理准备时,姚家伟才会崩溃似的放声大哭,他没办法想像失去弟宝的日子。只是,情况真的很不乐观,车祸发生当下,姚念淳跟随车的老师首当其冲、伤势严重,急救时心跳、呼吸一度停止,但就像姚家伟说的,弟宝是个贴心的好小孩,只怕他也舍不得、放心不下这个没办法照顾好自己,软柿子个性又爱哭哭啼啼的老爸,于是,小小的心脏努力的跳动起来。 「你看,弟宝很坚强的,没事了、没事了……」拍了拍姚家伟的肩膀,婷婷的阿嬷很为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子俩高兴,看来她回去得准备些补品,接下来肯定得医院、便利商店两头跑,姚家伟这个做父亲得支持下去。 另一头,情况却没那么幸运,那群霸占了整个休息区的黑衣人,不是面色铁青就是红了眼眶,被众人围在当中的优雅女士,只是握紧了丝质手帕,坚强的挺直背脊,拒绝流露出一丝一毫软弱模样。 「阿嫂……」慌张赶至医院,鼎天娱乐集团的第二把交椅,人称七哥的翁人豪,想也不想的在蔡薇霖身旁坐下,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女人,他的大哥范岳靖什么都好,赌技高超、为人海派,唯独对他身旁的女人毫不珍惜,翁人豪完全无法想像,娶到蔡薇霖这种女人,范岳靖怎么还会看上别个女人? 「八爷……岳靖已经过去了……」语气些许哽噎,蔡薇霖平静的说着。 「阿嫂……」 「小七,公司跟岳靖的后事就麻烦你了。」 003. 疲累的躺在病床上,范岳靖听着心电图的哔哔声,呼吸器帮浦的运作声,他猜想他这次确实闯下大祸,不是心脏病发就是中风了,否则也不会被固定在病床上,身上插满这些乱七八糟的管子。 空气里飘散着出乎意料的香甜气息,范岳靖一直以为医院只有难闻的消毒水味,没想到病房这里竟然改进了?而且时不时还有叮叮咚咚的风铃声,闭着眼休息,微凉的空气流动,彷佛躺在什么渡假圣地盘悠闲,当然,这只是范岳靖苦中作乐的错觉,那些哔哔声、帮浦声还是让人不怎么舒服。 『弟宝……你怎么样了?要加油喔……』隐隐约约像是有人在抚着自己头发,范岳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甚至想挪动身体摆脱那种感觉,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很有爱心的模范父亲究竟是哪根神经不对,为什么老缠在他身旁? 『他复原的很好,别担心。』床的另一侧,一名护士甜润的嗓心让范岳靖心情愉快不少,但既然谈论的对象,是那个叫『弟宝』的小男孩,是说谁家父母会替自己儿子取这么不正经的名字?既然谈论的是别人的病情,可不可以别绕着他的病床打转? 『可他……为什么还不醒?』即使没有睁开眼睛,范岳靖都能描绘出那个模范父亲焦急的神情,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嗓音,让这名叱咤赌坛的大老不禁有些惭愧,他从来没分出一丁点的心神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就像现在这样,他躺在病床上,他的子女却一个都没出现。 『睡觉是让身体有机会自我修复,只要时间到了,他自然就会清醒,小孩子的恢复力比大人更好,真的不用担心。』 听着那名护士,一边安慰、一边引导着那位模范父亲离开,病房再次恢复安静,范岳靖很享受的躺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觉得无聊了,也许,那个老是哭哭啼啼的男人也不是那么烦人,至少,有他在时,病房里不会只剩哔哔声、帮浦声,现在只能祈祷并等待,他明天会早一点来探望他的宝贝儿子。 猜想自己的病情真的挺严重的,这几日范岳靖清醒时刻并不算长,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总是昏睡,醒来时也不大能睁开眼睛,就算睁开眼睛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听觉神经似乎没有受损,那个很烦人的模范父亲始终在病房里打转,嘀嘀咕咕的跟着他那个叫『弟宝』的儿子说话,范岳靖一方面很感激院方的这种安排,至少,他不必一人孤零零的留在冷清的病房里,但跟一个小小孩共用一个病房?是不是不大妥当?是因为医院的病房不敷使用?他记得被送来的那一天,似乎还发生了连环车祸,或许真的病房被占满了,但范岳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原配妻子蔡薇霖不出面安排一下?果真在生他的气吗?再也不理他死活了? 『……弟宝怎么样了?』听见病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毫无意外的,那名模范爸爸又挤了进来,片刻不停的追问。如果不是因为躺在病床上,范岳靖忍不住的想翻几记白眼,又不是多问几次,他的儿子会复原的比较快?只不过他正享受着护士替他按摩着手臂、大腿,舒服的直想呼噜呼噜叫,他就不去跟那个烦人的家伙斤斤计较了。 『他恢复的很好,现在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多了。』护士的嗓音听上去似乎很愉快,毕竟共用一间病房这么久,听见那个小小孩恢复健康,即使不相识,范岳靖还是很为他高兴,同时又有一点失落,这是不是意谓着,等到小小孩出院后,病房会再次变得冷冷清清,他的家人由始至终都没出现过,看来是真的放弃他了。一想到这里,范岳靖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他是堂堂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结果中风了、心脏病发,管他什么毛病住院了,他的亲人、他的朋友甚至他信赖的左右手全都没来探望,他的做人真有那么失败? 『谢天谢地……弟宝!有没有听见?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硬是挤到范岳靖眼前晃啊晃,那名模范爸爸挂了付老气、古板的眼镜,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重点是惊人的年轻,范岳靖不禁怀疑这个家伙究竟几岁时『闹出人命』?看他的条件,如果好好收拾一下,应该能追求到不少漂亮、年轻的女孩子,不过他却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儿子,看来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爸爸。 『医生今天会过来检查,如果没有其他症状,弟宝就可以拆掉这些仪器了。』仍旧在病床旁打转,范岳靖猜想那个叫『弟宝』的小男孩,病情应该跟他不相上下的严重,因为在病房里,除了心电器的哔哔声,还有呼吸器的帮浦声外,他从没有听过那个小小孩的哭闹声,如果不是他意外的坚强外,那就是对方病重的哭不出声来,范岳靖由衷希望那个叫『弟宝』的小男孩能赶快恢复健康,他不是很能忍受小孩子的哭闹声。 004. 事情似乎全往好的一面发展,范岳靖发现,不只那名叫『弟宝』的小男孩逐渐恢复健康,就连他身上那些维生用的仪器也一件一件被拆下,他开始能够自主呼吸,他的所有知觉更加敏感,视力不再那么模模糊糊,他可以清楚看见护士对着他甜甜微笑,范岳靖不得不承认这让他心情很美好,虽然他年过半百了,而且还中风或者心脏病发,但他人高马大的而且保养极好,所以对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妞们还是很有吸引力。 「嘿……你醒了,我是你的护士,你可以喊我薇薇安姐姐。」温柔微笑的抚了抚范岳靖的头发,那名护士的举动,一开始让他很愉快,他不介意跟几个年轻、善良的小护士交往,但后来那名『薇薇安姐姐』就太超过了,他是叱咤风云的赌坛霸主,而眼前这名护士年纪小到足够当他女儿,说不定勉强些还能当孙女,母爱泛滥成这样就稍嫌病态而不是美好了。 清了清喉咙,想要表示自己不大欣赏那些什么『哥哥』、『姐姐』的称谓,范岳靖发觉自己干哑的呜咽声,听上去一点都不像自己原本的嗓音,稚嫩、虚弱到范岳靖根本认不出来,他肯定是躺太久了,久到他的声带都出现问题了。 「来!喝点水,你恢复的很好,别担心!你爸爸一下子就会过来……」又一次轻柔的顺了顺范岳靖的头发,那名年轻护士转身去忙这忙那,留下那名年过半百的娱乐事业大老板陷入一头雾水中,他的父亲一会儿就过来?他父亲不晓得往生了多少年,就埋在那座夸张的风水宝地里,他要怎么过来? 艰难的挪动脑袋,范岳靖微侧着头,盯着那名年轻护士美好的细腰、翘臀,一摇一摆的推着推着离开病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视力恢复得差不多,所以他可以看清楚所有东西,如果他的深浅距离感没有错乱,那他会说……整间病房不可思议的大,挣扎稍微抬起头,不只病房,就连他现在躺着的床也吓人的巨大,他还在做梦吗? 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范岳靖努力的爬了起来,惊愕的瞪着自己缩水似的手脚,然后强忍着晕滔滔的脑袋,勉强自己蹦下病床,一拐一拐的踱进浴室,病房大的不可思议,洗手台、镜子还没人性的高到他构不着,『构不着』这三个字,自从范岳靖过了青春期,身高飙过一百八十几时就不曾出现过,现在是有人故意把病房弄成这样?这算哪门子的恶作剧、开他玩笑? 发现一张小板凳摆在角落,范岳靖无奈的将它拖到洗手台前,他这辈子从没这样羞辱过,他竟然要倚仗一把可笑的小板凳才看得见镜中的自己? 巍巍颤颤的探出脑袋,范岳靖瞪着『镜中的自己』,那不是他熟识的、意气风发的范岳靖,头发略为灰白、眼神中充满沧桑及睿智的赌坛大亨,现在镜子中回瞪着他的是个……小小的、嫩嫩的,眼神清澈、无辜到他不敢直视的小男孩,微卷的头发跟深遂的五官,范岳靖会说他是个极为可爱的小男孩,然后……他不认识他。 「弟宝!……弟宝,你怎么跑下床?」哗啦一声,病房大门被拉开,那名一直很烦人、老是哭哭啼啼的年轻父亲,先是慌慌张张的叫嚷了一记,随即冲进浴室里紧紧抱住范岳靖,后者仍傻站在小板凳上,他的大脑肯定因为中风而有部份坏死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大白天的出现这么可怕的幻觉?那个年纪说不定比他儿子更小的年轻爸爸,正紧紧抱着他,又一次哭哭啼啼的喊他『弟宝』? 「这不是真的……谁在开我玩笑?这不是真的!」慌慌张张的一把推开那名年轻爸爸,范岳靖跌跌撞撞的冲出浴室,不管是哪个混帐开的这个玩笑,只要让他逮到,他一定要对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弟宝——弟宝!你小心点!小心——护士、护士——快帮忙——」紧跟着『自己儿子』冲出浴室,姚家伟的惊叫声引来更多医护人员,那名自称是『薇薇安姐姐』的护士,一把抱住挣扎中的范岳靖,小心翼翼的将他摆到病床上,柔声的安抚着对方情绪,只是她愈是这么做,范岳靖就愈恐慌,他不是那个叫『弟宝』的小鬼,他是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 「放开我——放开——你们这些混帐!我不是弟宝,我叫范岳靖!我是鼎天的老板范岳靖!放开我——」一边挣扎、一边尖叫,范岳靖又踢又踹的还是敌不过那些医护人员的箝制,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朝他手臂来上一针,原本就晕头转向的脑袋变得更加沉重,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前,隐隐约约听见主治医生跟那个没啥主见的年轻爸爸解释,安慰着对方,这是重度冲击后可能发生的短暂失忆,不用太过紧张……去他妈的不用太过紧张! 005. 话分两头,自从娱乐大亨范岳靖『宣告不治』后,顿时成为头条新闻的涌入大量媒体,要怎么举行家祭、公祭?排场会如何浩大?他的娱乐帝国、赌船由谁继承?最重要的是,他究竟死在谁的床上?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几乎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全都想知道答案,就是没有人关心未亡人的心情,还有范岳靖的子女们会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从范岳靖被送入医院后,真正料理大小事的,是他的左右手,人称七哥的翁人豪。对这名看似青年才俊,跟『赌』完全沾不上边的男人,他跟范岳靖的兄弟情谊旁人根本无法理解,毕竟翁人豪年纪轻了许多,范岳靖在赌坛展露头角时,翁人豪还只是个流着鼻涕、不懂事的小鬼,但因为范岳靖救了他一家人的性命,所以翁人豪打从心底敬服这名老大哥,再加上阿嫂蔡薇霖的提携,翁人豪对范岳靖、鼎天集团死心塌地,在蔡薇霖对那个男人心灰意冷的时候,只剩翁人豪一肩扛起所有事情。 「七哥……儿童病房那里有些事情……」为了料理范岳靖的后事,一些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在医院里来来去去,时不时向翁人豪回报事情,这名鼎天娱乐集团的代理CEO,为了让范岳靖有场气气派派的风光大葬,几乎放下手边的所有工作绞尽脑汁。 「儿童病房?儿童病房关我们什么事?你跑去那里做什么?」没好气的厉了自家小弟一眼,翁人豪哪里不清楚这些小弟们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儿童病房那里多的是年轻、漂亮而且还充满爱心的护士,对那些血气方刚的小弟们而言,那里无疑是个天堂。 「有个叫姚念淳的小鬼,自称自己是鼎天集团的大老板范岳靖……」皱了皱眉,明知道这些听起来十分无稽,可是医院里充斥着这类怪力乱神,如果是真的呢?借尸还魂这种事听起来也不像空穴来风。 「干!谁敢拿八爷的名字开玩笑?」碰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翁人豪正在列著名单,什么人该邀请、什么人又该婉拒,这些事本来都是由蔡薇霖料理,不过那名江湖大嫂似乎太难过,已经明摆着不管事,翁人豪不忍心去烦她,只能咬着牙自行处理。 「不……不是开玩笑,那个小鬼不到四岁……可是他知道八爷的名字还有些私事,他也知道七哥的名字,还晓得现在一定由七哥当家做主,吵着要来见七哥……」 「知道我的事情?」 「嗯,那个小鬼……总之……很诡异……」 下意识的打了几记寒颤,那名黑衣小弟不想表现的太过胆怯,但是在瞧见那个小鬼的眼神后,他不得不说,他相信对方的说法,那绝不会是个四岁大小男孩的眼神,清澈但睿智,容貌粉嫩但神态沧桑,活像是装错个老灵魂的稚嫩身躯。 「诡异?……他的父母呢?」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翁人豪靠的当然不是美色,他比这帮小弟们严谨多了,要知道范岳靖的事业版图这么大,他这么一倒下,觊觎他的娱乐帝国跟赌船的大把人在,他不得不提高警觉,他说什么都会为八爷守着他天下。 「没有母亲,只有单亲爸爸一人照顾,背景很单纯,是个便利商店的店长,也没有其他亲人。」能替翁人豪跑腿,那名黑衣小弟也有两把刷子,在老板追问之前,已经先一步的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挖出来了。 「背景很单纯?单纯的话就不会拿八爷的事开玩笑,肯定有人教唆……」 「可是,谁会这么做?我是说……谁敢?」 「哼!富华那一帮子的就虎视耽耽,八爷死了,他们还不急着争上位,有什么不敢?」 「……可是,我见过那个小鬼,他真的……说不定真的是借尸还魂,他的一举一动很像八爷,尤其是审视人的眼神,只有八爷才能给人这种压迫感。」 下意识的又打了几记寒颤,当他从护士口中听见这个『故事』时,第一时间就去儿童病房拜访那个小鬼,正巧,对方的父亲不在,他决定教教那个小鬼,饭可以随便乱吃,但话一定不能乱说…… 谁知道,当他走进病房时,那个自称是范岳靖的小鬼,只是冷淡的坐在病床上盯着他,就好像蛇盯上青蛙一样。他当然不认识那个小鬼,同样的,那个小鬼也不认识他,可是那个理论上应该叫姚念淳的小鬼,奶声奶气的开口,直接了断的质问,他是不是翁人豪的小弟?看他那种故意装做死板、老成的德性,百分之百是翁人豪的小弟。说真的,如果不是他定力够、胆识大,真的会当场吓到尿裤子。 「……找个人,盯着这对父子!还有,这件事不要让阿嫂知道,我会处理。」 「明白。」 006. 这肯定是老天对他花心、风流的最大惩罚,范岳靖悲哀的摊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无奈的看着来来去去的年轻护士,每个都对他亲热、友好,然后他看得到、吃不到…… 又再病床上躺了两天,然后范岳靖认清了这个可怕的事实,就是一觉醒来后,他不会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了,这不是恶梦,这是现实,而最要命的是,原本的『范岳靖』已经死了,尸体就躺在地下二楼的冰柜里。 现在的他,结结实实的困在一个不到四岁大的小男孩身躯里,软软的、小小的,甚至连口腔肌肉都没发育完善,范岳靖那一长串的熟练脏话,滑过那条嫩嫩、软软的小舌头后,只剩下相当没有杀伤力的哇啦哇啦,然后引起那些年轻护士们的阵阵惊叹,他好可爱……是的!这是范岳靖一辈子都没听过的形容词,即使在他年幼的时期,范岳靖就已经是个很酷、很厉害的小孩,跟『可爱』两个字没有分毫关系。 唯一让范岳靖稍感安慰的是,这个本名叫姚念淳,小名叫『弟宝』的小男孩,至少长相十分可爱、讨人喜欢,所以待在病房里,总不愁没有漂亮的年轻护士进来探望他,更多的时候,则是他那个未来老爸,意外年轻、个性又温温吞吞的姚家伟来照顾他,看那个以范岳靖的标准来看,过份年轻的年轻人在病房里忙进忙出,他就很想尖叫,不需要照顾他,他都已经年过半百,他是堂堂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搞不好吃的盐比对方吃的饭更多,用不着像守着什么易碎品一样的守护他。 不过这些抗议、抱怨,在第一天『发作』后,范岳靖就选择闭嘴,那时病房里乱成一片,不知道哪个医生还是护士给了他一针,镇静剂让他整整昏睡了一整天,清醒后,又看见姚家伟忧心忡忡的跟医生商量,打算为他找名儿童心智科的医生过来会诊,一点都不想被当成精神病患,范岳靖压下了想尖叫的冲动,这一回换上了可爱的笑容,诡异的、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去。 于是,这就是范岳靖现在的处境,被困在一个接近四岁大的小男孩身躯里,没有发言权、没有战力,凄惨的躺在病床上『休养』,看着那些漂亮的、充满吸引力的年轻护士,时不时亲腻的摸摸他的头发、亲吻他的脑袋,而他悲哀的没有反应。 「嘿……弟宝,今天怎么样?」哗啦一声,病房门被拉开,一名年轻、甜美的护士踱进病房,熟练的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病房里空气流通,最后再走回范岳靖身旁,微笑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情愉快的打着招呼。 勉强的挤了个微笑,范岳靖在心底翻着白眼,他的年纪都够做这个小姑娘的父亲甚至是祖父了,别用那种慈爱的目光望着他。 「弟宝今天也很乖吗?你马上就能出院喽!开不开心?」检查着病历记录,那名年轻护士笑容甜美的『带来好消息』,末了还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塞了两颗巧克力给范岳靖,那名困在稚嫩身躯里的赌坛大亨,惊恐的回瞪着她,给他巧克力?他有高血压及糖尿病啊!喔……不过他现在的身体是姚念淳,这个小家伙有的恐怕只是蛀牙而已。 佯装开心的扯动嘴角,范岳靖相信自己的五官看起来肯定很扭曲,因为那名年轻护士瞪着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自我说服的耸耸肩、笑了笑,不外乎是什么他太开心了,或者身体不舒服,才让他的表情显得那么僵硬。 「那个男……不是,那个……我……我爸?呃……把拔?那个……什么时候来?」没办法流畅的将一句话说完,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口腔肌肉发育的不够完善,范岳靖实在没办法装出奶声奶气的喊那个小得足以当他儿子的男人做『爸爸』,而且还是童音的『把拔』,这真是太为难他老人家了。 「呵呵呵呵——弟宝也等不及了吧?弟宝有个好爸爸啊……」甜甜的笑着揉了揉范岳靖的头发,那名年轻护士双颊没来由的泛红,只要一提起那个疼爱儿子的姚家伟,几乎没有护士不是露出这种温柔、母爱泛滥的神情,彷佛她们想照顾的不只姚念淳,她们不介意爱屋及乌的连姚家伟也心疼下去。 敲了敲门,一名理着短发,看上去十分精神、干练的年轻人,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高挺、结实的身材,加上搭配得宜的衬衫、牛仔裤,毫无意外的又赚得那名『护士姐姐』的泛红双颊,范岳靖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这算什么?想当初他可是横扫情场无敌手的大老板,年过半百了还能搂着漂亮美眉泡一整夜的狠角色,现在居然只能『乖巧』的躺在病床上,看那些一点创意都没有的年轻男女,在他面前眉来眼去?老天是有多不爽他前辈子的所做所为,要这样折磨他? 007. 「你是……?」堆起了甜美笑容,儿童病房这一区的年轻护士,都有个共通点,就是她们全都年轻、爱心泛滥,不论面对是忧心忡忡的家长,还是哭闹不休的小孩,她们永远都能带着温柔笑容迎上前去,范岳靖打从心底佩服她们。 「我是这小鬼的舅舅,姐夫正在办出院手绪,我是来帮弟宝收拾东西的。」点了点头,那名年轻人嗓音十分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铺直述的回应。盯着对方打量了老半天,范岳靖在心底给他一记好样的大姆指,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一名穿着偏粉色护士短裙的年轻美眉对他微笑,这个年轻人竟然还能如此冷静自持?他若不是柳下惠,肯定就是个Gay,范岳靖绝对没有负面指责的意思,他大多年纪了,看过的人有多少,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非常OK的。 「弟宝……?」不能很肯定对方的身份,『护士姐姐』转头望着范岳靖,她有责任保护这名小小孩,万一闯进来的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变态怎么办?虽然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既正直又严肃,但人不可貌相啊! 咬着下唇,盯着那个『陌生』男子,范岳靖当然不认识对方,但是姚念淳呢?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喂……小鬼,不要拿这种脸瞪我,要不是我妈就是你外婆交待,我也不想来照顾你……」似乎很习惯『姚念淳』的冷淡,那名年轻男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一大一小的病房内僵持着。 又等了一会儿,老天似乎看这场面太过紧绷,立即派来了救星,哗啦一声,姚家伟推开病房大门走了进来,有些了解又有些愕然的看了看那名年轻人,再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又吵起来了?你幼不幼稚啊?多大年纪了,竟然还跟弟宝吵架?妈是叫你来帮忙的,不是要你来添麻烦的,去!把柜子里的东西装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姚家伟哭笑不得的推了那名年轻人一记,后者略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去收拾东西。 略感兴趣的扬了扬眉,范岳靖猜想这种表情在这个稚嫩的五官上出现,肯定十分诡异,果不其然,那名负责照顾他的『护士姐姐』,惊讶的望着这个约莫四岁大的小男孩,分不清是想笑还是佯怒的轻掐了他的脸颊一记。这下子,范岳靖是真的震惊瞪大眼睛,他啊!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啊!竟然被一个小护士掐脸?这太羞辱人了! 「则笙,你下午有事吗?」熟练的帮忙范岳靖换穿衣裤,过程中虽然疑惑,但选择无视宝贝儿子投射过来的恼怒眼神,姚家伟略显焦急的询问一句,直到此刻,范岳靖才知道他的『未来舅舅』姓陈大名则笙,真是个毫无创意又不响亮的名字,就跟他的『未来老爸』一样。 「没有,怎么了?」不耐烦的将柜子里的物品一股脑的扫进旅行袋中,陈则笙像是没做过多少家事般,只是愈弄愈糟,不得已的,姚家伟叹了口气,接过旅行袋,一件一件重新摆放好。 「喔!下午要进货,我必需回店里帮忙盘点,你能照顾弟宝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谨慎的请求着,若在平时,姚家伟可以很放心的让弟宝跟去店里,或者拜托邻居代为照看一两个钟头,姚念淳是个很早熟、很贴心的小孩,从来不惹麻烦,那一、两个钟头并不是太难处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姚念淳刚发生起重大车祸,心跳、呼吸甚至一度停止,姚家伟怎么敢扔下他?可是经济来源的便利商店又不能不顾,无奈的陷入困境,只好寻求亲人的帮助。 「你也要这家伙肯让我照顾啊!我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陈则笙是奉了母亲大人的命令来帮姐夫忙,至于姚家伟要怎么安排工作,他没有异议。他们家一直都觉得十分愧对姚家父子俩,他的母亲多次提出要将心肝疙瘩肉的外孙接回家照顾,让姚家伟不至于蜡烛两头烧的疲于奔命,但很显然的,什么都无法拆散这对父子的深厚情感,只能从旁多协助。 「弟宝,就一个下午,把拔要回店里,你跟舅舅好好相处,行吗?」刻意的蹲低身体,与自己的宝贝儿子平视,姚家伟好声好气的询问范岳靖的意见,后者来来回回的看着这个年轻父亲,还有那个臭着一张脸的『舅舅』,他不明白那个叫姚念淳的小小孩,为什么那么讨厌他的舅舅? 勉强的挤出点凝重的表情,假意的考虑了好一会儿,然后范岳靖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他猜想那个叫『弟宝』的小男孩,应该不太喜欢跟他的舅舅单独相处,但是又善良、贴心的不想让自己的父亲为难,所以他会答应,但是理论上会表现出不开心的表情。 「喔……弟宝,你最乖了!来吧!我们回家。」开心的用力吻了吻范岳靖粉嫩的脸颊,姚家伟像抱个大玩偶似的挤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惹得那名实际上年过半百的赌坛大亨,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自己也有儿有女,但他发誓,他绝不会这样又亲又吻的磨蹭自己小孩,再可爱也不会! 悲哀的让姚家伟抱起,范岳靖无奈的发现,他过人的智慧、心机,竟然全运用在欺骗他这个『未来老爸』身上?同时又有点伤感,他猜想正是那个小男孩舍不得、放不下的心情,才将他困在这里,范岳靖能够明白,如果让姚家伟知道他永远失去他的宝贝儿子,那个看起来不大坚强的年轻父亲大概会完全崩溃吧?既然他现在无处可去,在『锻练』那个男人能够接受事实前,范岳靖只能勉为其难的扮演那个乖儿子。 008. 瞪着那张儿童安全座椅,范岳靖有种想掏枪随便毙个几人的冲动,是哪个混蛋发明这种东西的?更重要的是,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被硬塞进这类毫无特色的休旅车中已经够委屈了,现在那个叫姚家伟的男人竟然想把他放到那张蠢透了的安全座椅里?没门! 「嘿……嘿嘿……弟宝?怎么了?」差点失手将宝贝儿子摔下,姚家伟急忙的抱稳那个其实比同龄小孩更高大的姚念淳,十分费劲的想将对方抱上安全座椅,但那个小家伙一点都不配合,拚了命的扭动身体,又一次差点倒头栽下。 「弟宝!……干嘛啊?」眼明手快的揪住范岳靖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陈则笙微拧着眉,瞪着自己的外甥,好不容易才出院回家,舍不得医院的护士吗?这么迫不及待的又想弄伤自己? 「不想坐那个。」不知道该怎么用『童言童语』来表现自己的不满,范岳靖指着安全座椅简短的回答,希望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停车场里瞪着一个不到他们一半高的小男孩,阴影笼罩过来,让范岳靖很不习惯自己的『弱小』,想当年……不!是前辈子,他也拥有给与旁人压力的身高优势,现在却只能仰望那些混蛋们。 「可是……可是你以前都乖乖坐好……喔!喔喔!弟宝,你是不是不舒服?」先是狐疑的望着范岳靖好一会儿,久到那名赌坛大亨以为自己露出马脚了,结果姚家伟又像没神经似的长长喔了一声,理解般的点了点头,然后体贴的将他抱起,片刻不停的钻进后座里。 「姐夫……?」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向驾驶席,陈则笙伸出手接过车钥匙,似乎只要遇上姚家伟父子俩,他就只有跑腿、做牛做马的份。 「好了、好了!回家了!」 「嘿嘿——可乐!看谁回来了!」兴奋的抱着范岳靖下车,姚家伟迫不及待的拉开大门嚷嚷,不一会儿,从里头扑出一只拉不拉多,同样兴奋的绕着姚家父子俩打转。缩在姚家伟怀里的范岳靖,惊恐的盯着那头明显比他现在身躯还要更勇健的大型犬,他从来都不是喜爱宠物的人,现在要跟一头吐着舌头、流着口水大型犬绑在一起?老天……谁来把他的灵魂勾走。 佯装出自己还很虚弱,不想跟那头叫可乐的大型犬有什么亲密关系,范岳靖又一次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他的天赋、他的急智、他的心机竟然全用在这种地方?老天真的看他很不顺眼啊! 「好了!弟宝你乖乖休息,把拔晚一点就回来陪你……不可以跟舅舅吵架喔!」面对小小孩,说话也不自觉得童言童语起来,姚家伟宠溺的揉了揉范岳靖的头发,后者又一次的泛起鸡皮疙瘩,而那名兴奋着宝贝儿子出院的年轻爸爸,虽然有些不习惯对方的异常疏离、冷淡,不过还是粗神经的什么都没察觉,自顾自的交待着注意事项,然后尽快的赶回店里去。 拖着那头大型犬,陈则笙居高临下的睨着范岳靖,冷静打量的眼神,让那名自认为自己赌艺精湛,从不在脸上显露任何破绽的娱乐大亨,背脊不由自主的飙出冷汗,该不会是让这一人、一狗认出来了吧? 「来吧!回房间睡吧!」沉吟了一会儿,陈则笙用着不那么冷硬的嗓音提议,他其实不懂得怎么照顾小孩,更不知道该怎么单独跟讨厌他的姚念淳相处,说老实话,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外甥会讨厌自己。 「嗯。」戒备的盯着那头大型犬,范岳靖小心翼翼的迈开步伐,他不清楚这对甥舅有什么过节,不过他很乐意保持冷淡到底,愈少接触就愈不容易穿帮。 显然没料到姚念淳会这么顺从,已经准备了大篇幅的说服言论应战,结果却像对空挥拳般闷在胸口,陈则笙拉稳那头叫可乐的拉不拉多犬,避免这个太兴奋、太热情的笨家伙扑倒它的小主人,长腿一跨的先行一步为姚念淳开门。 009.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盯着贴满卡通图案的天花板,范岳靖心底一阵凄凉的直想尖叫,身旁没有又香又软的美女作陪就算了,塞满那些不知名的填充玩具简直跟恶梦一样,看看他床畔躺的那只几乎比他还高大的泰迪熊,难道不担心它滚落他身上时,有可能会让他窒息?至少他还认得出那是只泰迪熊,在范岳靖曾经假装浪漫的年代里,他送了不少这玩意儿给那些身材火辣的美眉们,他就不懂了,这绒毛的填充物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弟宝……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在楼下……可乐留在下陪你?」将姚念淳的私人物品拎进卧室,陈则笙神情柔和的望着对方小小的身影,不管那个小外甥有多不喜欢他,他还是能从姚念淳的身上看见他姐姐、姐夫的影子,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揉和出的生命体,陈则笙会竭尽所能的去守护的。 「不要!」情急之下喊了出来,范岳靖后悔的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不想单独的跟那头大型犬关在一起,可又找不出什么藉口拒绝,看那只名叫可乐的拉不拉多,八成跟那个姚念淳感情很好,一走进房间里,就直接窝在床边,挂着蠢兮兮的表情的大脑袋搁在范岳靖大腿上,吓得这名除了山产、海产外,就没跟动物多交流过的赌坛大亨不敢动弹。 「怎么了?」微皱了皱眉的睨着范岳靖,人高马大的陈则笙,不得不半跪下来检查,深怕那个小小孩哪里不舒服,听说这次的车祸相当严重,他能捡回条小命来真的是祖先保佑。 摇了摇头、拉起被子装出委屈的模样,范岳靖发觉自己演技精湛到该拿几座奖项才对,果不其然,那个年轻舅舅只是拉了把椅子、找了本书坐下,大概猜想他单独一人时会感到害怕,于是就耐住性子的陪他。只要不再追问、不会露馅,范岳靖就觉得无所谓,他需要点时间思索未来何去何从,假使他真的要用『姚念淳』的身份过第二辈子,他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没理由浪费他的聪明才智、老奸巨滑。 大约是身体还没真的恢复,范岳靖不禁有些同情这名小男孩,遭受那么重的车祸,就算换了个老练的灵魂取而代之,他还是没办法好好操纵这具软软嫩嫩的身躯。 一阵时下年轻人才会选用的手机铃声响起,范岳靖微皱了皱眉,看着陈则笙走到门边接听,大概是上了点年纪,他完全无法理解,像这样的铃声哪里美妙了?不过,范岳靖一般都不直接接听电话,总有个漂亮的女秘书跟前跟后,替他打理这些琐事,该死……他想念这种生活。 「嗯?我是则笙,什么事?」低沉的嗓音、严肃的语气,陈则笙收起只对姚家父子俩才难得出现的温柔神情,彷佛在商议什么大事般,刻意的压低音量。 猜想现在自己努力装出的『无辜眼神』也许很成功,那名正在门边讲着电话的年轻舅舅,时不时的转过头来查看自己,都没露出分毫起疑的神情,范岳靖放胆的拉长耳朵聆听,倒不是他有多关心这个年轻人,只是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被困在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大腿上还见鬼的枕了头大型犬,范岳靖需要一些即使是鸡毛蒜皮大的琐事来转移注意力。 「……什么?什么叫他这口气咽不下?我不是说过别轻举妄动吗?毅德这家伙是打算搞砸整件事?真是该死!……让他别冲动,等我过来!」朝着电话大吼,陈则笙突然变得杀气腾腾,说话的口吻颇有点江湖气息,范岳靖很感兴趣的盯着这个年轻人,那个『年轻舅舅』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做着坏榜样,不动声色的将房间门拉上。 略显紧张的挥开那颗枕在他大腿上蠢兮兮的脑袋,范岳靖很感激那头名叫可乐的拉不拉多,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小主人的异样,甚至天真、热情的舔着他的掌心,让那名有着年过半百的老灵魂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轻手轻脚的溜下床,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令人不适的晕眩感,范岳靖好奇的贴在门边,一个将近四岁大的小男孩,应该也有点好奇心吧?听着那些江湖口吻的对话,至少让他不那么无聊,有种依旧跟『前辈子』相关连的美好错觉。 「……我不管毅德在想什么!林清昆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动作,绝不是什么好事,让毅德冷静一点,千万不要上了他激将法的当!」又一次大吼起来,陈则笙的语气听起来既愤怒又焦急,若不是受到请讬要留下来看顾姚念淳,他大概会边骂边钻进车里,直接开到目的地痛揍那个行事顾前不顾后的蠢蛋一顿。 听见『林清昆』这个名字,范岳靖忍不住的扬了扬眉,幸亏没有其他人在这个房间里,否则肯定会让这个粉嫩小脸蛋上出现的扭曲表情吓得精神异常。他太熟悉林清昆这个老不死了,如果那个年轻舅舅嘴里的『林清昆』,正是他熟识的那个『林清昆』,在赌坛上,有北靖南昆的称号,那个老家伙什么都要跟他比拚,赌技、女人甚至连生孩子都输人不输阵的卯上劲。 010. 虽然说他们俩从年轻斗到老,不过不管做什么,范岳靖永远压过林清昆,他风流虽风流,可是原配蔡薇霖的交际手段无可比拟,这是林清昆拍马也赶不上的,所以他的娱乐事业版图愈扩展愈大,赌场、赌船一样一样来;只是这也不能小看了林清昆稳扎稳打的实力,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了对方,但依旧摆脱不了林清昆宛如芒刺在背的身影,真的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孽缘还没尽,都死而复生了,范岳靖还能听见那个如影随行的姓名。 哗啦一声,陈则笙冷不防的拉开房门,门里门外的一大一小受到惊吓般的互瞪了好一会儿,然后那名高挺、结实的年轻舅舅,立即半跪下来,慎重的与范岳靖平视。 「弟宝……舅舅有事要去处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陈则笙不怎么有把握的低声试探,完全没有刚刚那种充满江湖味的剽悍气息。 「好。」毫不考虑的点了点头,范岳靖觉得自己快让这种『可爱小孩』模式闷死,终于有机会重返自己熟悉的战场,他怎么可能放弃?更何况,陈则笙一脸要去找林清昆,或者是他手下的麻烦,他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我必需出去一趟,而我答应过姐夫,不能把你单独留下,所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好。」 「弟宝……?」 「走啊!别拖拖拉拉了!」 率先越过陈则笙,范岳靖兴奋的一蹦一蹦,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自己的老敌手。似乎没料到一向不对盘的小外甥会这么好说话,准备了一大堆似是而非说辞的陈则笙,像是咽下了鲁蛋还是皮蛋似的哽在喉间,半天反应不过来,瞪着那个一蹦一跳的小小背影,突然有种自己被彻底打败的感觉,他果然还是搞不定姚念淳那个混蛋小孩。 不得已的跟可乐挤在后座,那只热情过头的大型犬,一直兴奋的舔着范岳靖的脸颊,后者面色铁青的透过照后镜,瞪着正在专心开车的陈则笙,这算什么理由?担心没办法分心照顾好自家小外甥,所以连这头根本不受控制的拉不拉多犬一头拖出门?难道他打算更神奇的分心照顾一人一狗?简直愚蠢到无以复加。 对这个地区熟门熟路,车子拐进小巷中东穿西钻,窝在后座的范岳靖,忍不住瞪大眼睛的张望,他认得这一带,虽然古朴、老旧但别有一番风味,更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娱乐休闲、异常繁华。范岳靖听他的左右手翁人豪提起过,鼎天娱乐集团一直试着将势力扩张到这块版图上,但怎么也对抗不了这里自成一派的旧有势力,范岳靖一向随遇而安,既然无法强求,他也不会去挡别人财路,世界那么大,能赚钱的管道这么多,没必要死咬着这一块不放,所以他也没怎么将这个地区放在心上,可是看起来,一心与他卯上劲的林清昆,明显软硬兼施的想分杯羹。 「弟宝,下来!」停妥车子,陈则笙又迟疑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打算抱起自己的小外甥,这里毕竟龙蛇混杂,小孩子实在不宜出入,他打算把姚念淳交给那几个婆婆妈妈们暂时代为照顾,他尽快的将游毅德那混小子的事情处理妥当,然后最快的将这个小家伙送回他爸爸身边,这样就两全其美、大功告成。 靠在门边,范岳靖同样挣扎的瞪着陈则笙,堂堂一个赌坛大亨,没理由连几步路都走不好吧?而且让人抱着,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江湖人士笑话?可是另一方面,那个叫『弟宝』的小鬼,身体根本没有完全恢复,支撑到这里已经十分疲累,范岳靖另一半大脑背叛似的叫嚣着让陈则笙代劳,反正他现在是个不到四岁大的小鬼,没人会认出来。 又一次上演门里门外、一大一小互相瞪视的戏码,陈则笙没好气的啧了数声,不给范岳靖任何反驳机会,动作迅速的将这名小外甥抱起,尖锐的吹了声口哨,一方面让可乐跟上,另一方面,让店铺里的人知道他来了。 011. 一跨进店里,扑鼻而来的茶香,让范岳靖忍不住的深吸了好几口气,他喜欢跟三五好友在这类传统茶饮店里聊天,原以为再也没机会嗅到这种让他魂牵梦萦的气味,谁知道陈则笙会抱着他走进这里,范岳靖兴奋的忍不住直发抖,扭动着身体想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机警的抱稳自家小外甥,陈则笙微皱了皱眉的询问,他知道小孩子不适宜在这类场所出入,表面上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传统茶饮店,可是时不时都出现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如果让他姐夫知道,他把姚念淳抱来这里,只怕自己会让那个斯文男人抽筋剥皮了。 「则笙……?这谁?」听见陈则笙的口哨声,一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急急忙忙的自厨房中奔了出来,跟着惊愕的瞪着对方怀抱中的小孩,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起来。 「弟宝,我姐的儿子。」点了点头,陈则笙懒得向对方解释,顺手将自家小外甥送了过去,他是来这里处理大事,至于照顾小孩这种小事,自然交给婆婆妈妈的梁琬音来执行。 「喂!喂喂……我没带过小孩!」 「帮忙顾一下,弟宝很乖,不麻烦!……还有,他今天刚出院,不要让他太累了,顺便……厨房里有没有大骨?喂一下可乐!」 一边交待、一边朝包厢走去,陈则笙片刻不停的拨着电话,急着想找他的兄弟们聊一聊,尤其是那个老出纰漏的游毅德,这混蛋最好不要冲动的跟林清昆的人马开赌了,要是把这间饮茶店输给对方,他绝对要游毅德那个家伙好看。 「啧……男人……」不以为然的哼了数声,梁琬音抱稳范岳靖,噘了噘嘴吹了声口哨,领着『姚念淳』及可乐这对小主仆晃进厨房里。 「所以……你就是那个讨厌则笙的小鬼?」自冰箱里搬出了两桶冰淇淋,梁琬音豪气的递了一桶给范岳靖,她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小孩,但他们总是拒绝不了这类垃圾食品,她有自信能让这个陈则笙口中难缠的小鬼,安静个数十分钟。 略扬了扬眉,范岳靖完全不明白到底那个叫『弟宝』的小鬼,跟他的年轻舅舅有什么过节,不过从他的经验判断,眼前这个想要装成不在意的小姑娘,百分之百暗恋着那个英挺、硬朗的年轻人,她说他名字时,神情不自觉温柔许多,这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 「没有讨厌。」不是很感兴趣的挖了两勺冰淇淋送进嘴里,过低的温度让范岳靖下意识的打了几记冷颤,他有多少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也许,重活一遍还是有点好处,至少还能沾沾这些打从他高血压、糖尿病后再也不能品尝的美食了。 「没有?……我不介意你讨厌他,事实上,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你不喜欢则笙跟你爸爸走太近,我也不喜欢。」没来由的向一个小小孩吐露心事,梁琬音很意外姚念淳的早熟,她听说过对方的事情,母亲早逝,由父亲一手拉拔大,她更清楚的是,陈则笙比他姐姐更早认识姚家伟,然后陈家姐弟俩一向不合,这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像个死结般化解不开,梁琬音很想弄明白,但陈则笙从来不给她机会,只可惜姚念淳年纪太小,无法从他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他听见什么了?不喜欢陈则笙跟姚家伟走太近?这一家人在搞什么鬼啊?强压下好奇心,范岳靖认为自己不该打探这些年轻人的八卦,不过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打开话匣子般滔滔不绝,他乐得一边听故事、一边打量着这间古色古色的传统茶饮店。 随手扔了根大骨给可乐,梁琬音晃着长腿,看着那头拉不拉多开心的啃着、咬着,她多多少少知道陈则笙急忙赶过来是为了什么,频频有外来势力进入他们这块净土,先前的鼎天娱乐集团,还比较好沟通一些,附近的商家摆明了不愿意贩卖店面后,该娱乐集团就退出了,各退一步、各留一些情份日后好相见。只是这一回,似乎是另一个娱乐集团硬想介入,陆陆续续发生不少零星冲突,梁琬音不由自主的忧心不已,深怕其实也很冲动的陈则笙会落入陷阱吃闷亏。 「……琬音!则笙呢?」哗拉一声,厨房的推门被粗鲁的撞开,一名同样理着精神奕奕短发的年轻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情况都这么紧急了,梁琬音这个女人竟然还有心情陪小鬼、大狗吃冰、啃骨头?再不阻止林清昆的人马,这整条街都快保不住了啊! 「在二楼包厢呀!毅德呢?则笙不是叫他过来商量事情,他们都在包厢那里等你们!」愕然的眨了眨眼,梁琬音不喜欢对方使唤她的态度,抄起流理台上的抹布就扔了过去,这间『文武英杰茶馆』她也有股份,她是老板之一,不是打杂的小妹。 「干!还商量什么?毅德已经跟他们『战』起来了!林老鬼派来的人不是省油的灯,再不去帮手,让毅德这个根本没实力的冲动鬼应战,根本没两下就会输个精光,他们打定主意要骗他手中的股份,你不想这间茶馆不保吧?少了这里,其他商家也撑不了多久的。」 「真是该死……」 气恼的连啧数声,梁琬音干脆的一把抱起陈则笙的小外甥,吹了一记口哨提醒那头大型犬,带着一行人片刻不停的冲上二楼包厢。 012. 「什么事?」正跟自己的兄弟们商议着该怎么对抗外来势力,陈则笙略显不满的瞪着梁琬音,责怪她不该带着那么小的小孩闯进这里,姚念淳不该接触这些『阴险的大人们』的事务。不过他还是尽责的伸出手,将自家的小外甥抱了过来,他明白在这里混大的梁琬音没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留她一人顾着姚念淳及可乐,确实太为难她了。 「毅德已经在『巷子内』了,我根本劝不住他。」跟在梁琬音身后的那名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这几个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年轻人,都太了解彼此的个性,如果陈则笙是少年老成,自然而然的成为他们的意见领袖,那游毅德就像他们当中的前锋一样,永远那么冲动、永远那么不知死活,但又义气的不可思议,只要自家兄弟受欺侮,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喊打喊杀的家伙。 「该死!他们竟然挑『巷子内』,分明是冲着毅德去的,这笨蛋哪来的脑子跟他们上牌桌斗?混帐!」重重的一拍桌子,陈则笙一手搂紧范岳靖,哗的一声站了起来。他们这一区的旧地名叫『永福町』,跟斜对角的『永乐町』是这里最繁荣的两大地段,陈则笙知道那些娱乐集团一直想将势力深入这两个地方,但很明显,他们还没那个本事能吞下这块大饼,只不过他们这里不像『永乐町』那边,背后似乎有不可靠人的神秘势力支持,所以这些外来势力动不了他们,而陈则笙他们这条街,就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 听见『巷子内』,梁琬音不以为意的啧了数声、翻了翻白眼,表面上是一间骨董店,可是二楼以上却是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的麻将馆,相传,就连『亚洲第一快手』范岳靖也是从那里发迹的,不少妄想在赌坛出头的年轻人,都会朝圣般的到『巷子内』试试自己的本事,梁琬音知道,不管这些人再怎么厉害,永远赢不了那个涂着艳红指甲油的女老板,那个女人打牌总是出千,她偷牌的技术就跟她偷男人一样高明。 另一个听见『巷子内』也有反应的,自然是被陈则笙抱在怀里的范岳靖,脸上不由自主的出现迷醉的神情,幸亏包厢内的众人要不是面色铁青、要不就是忧心忡忡,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应,否则又该让这个粉嫩小孩脸上如此脆异的表情吓得心脏病发。 他没在那里打过牌,说什么他在那里发迹,完全就是江湖误传,范岳靖每回到『巷子内』,就是为了女老板的烤鸡翅,这女人的厨艺比她的牌技及牌品好太多了,就她那一手破绽百出的偷牌技巧,居然也能横行大半个江湖,范岳靖在心底忍不住冷哼数声,但不可否认,啃着香香酥酥的烤鸡翅,然后看着她涂了艳红指甲油的双手在碧绿色的麻将牌上搓着、洗着,别有一番风味。 「丽凤姨站在他们那一边的?」皱了皱眉,陈则笙不敢相信『巷子内』的女老板临阵倒戈,她怎么说也是老街坊,这里的原始住民,她已经打算将土地卖给那个混蛋林清昆了? 「那倒不是!丽凤姨说了,她跟林老混蛋毕竟相识一场,不想撕破脸,对方只是跟她租借场地,她没理由把钱往外堆,丽凤姨还说了,她不会下场打牌,不过她希望我们的人过去,她也了解毅德那点牌技……」 「哈!游毅德的牌技就是没牌技,这白痴除了相公、放枪外,他还会什么?喔!他还会掀桌,这家伙不仅没牌技也没牌品!」 又是一阵不以为然的冷笑,梁琬音不只一次提醒过陈则笙,要他把属于游毅德的那份股份收回,这个笨蛋迟早有一天会连累他们,偏偏陈则笙说什么都不听,这下好了,游毅德如果把他的股份输出去,他们的『文武英杰茶馆』还要不要经营下去? 「那好吧……我过去一趟。」其实也不怎么有信心,陈则笙擅长『乔』事情,如果要上演全武行的话,他的体格、身手也派得上用场,但说到牌桌上比拚智力,他真的没什么信心,要知道林清昆他经营的就是赌场,手下有大把、大把的厉害角色,可是他们这些人,就连『巷子内』的女老板都应付不了,怎么上得了台面? 013.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则笙打定主意要把游毅德带回来,他不预备跟对方硬碰硬,也许能说动他们,将『约战之日』再往后延一延,说不定他们能挖出一、两个高手应战。转身想将自家小外甥交给梁琬音,而那个小家伙却像吸血蛭般牢牢吸在陈则笙身上,对范岳靖而言,能够重返『巷子内』的机会,他怎么能够错过?就算不能上牌桌,嗅一嗅空气中飘散的麻将牌香气也好,最好还有一、两根汤丽凤亲手炮制的烤鸡翅啃啃就更美妙了。 「弟宝……?」 「一起去!」 牢牢的趴在陈则笙身上蹭啊蹭,范岳靖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恶心巴拉,但他现在『年仅四岁』,被带到陌生环境,紧黏着唯一认识的亲人,合情合理吧?即使真是恶心了些,但陈则笙也只能忍受他。 环抱着陈则笙的脖子,范岳靖由这个角度观察『巷子内』,特别是当所有人都完全无视他的情况下。在范岳靖的『前辈子』,不管他走到哪里,永远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也习惯了被追随目光跟前跟后的日子,像这样透明人似的完全被无视,对范岳靖而言,只种新鲜的感觉。 「则笙哥?」正在牌桌前跟一群人面红脖子粗的争执着,那名被所有人鄙夷过份冲动的游毅德,愣了一愣后立即迎上前来,跟着愤愤不平的继续瞪着牌桌旁的那几人,范岳靖忍不住的跟着打量,其他人看上去都是生面孔,但是那个正对着众人,留了两撇做作、惹人厌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正是林清昆的左右手,范岳靖认得这个家伙,林清昆的赌盘生意,几乎全是由他操盘、打理,看他那张尖嘴猴腮、心怀不轨的德性,十有八九正打着『巷子内』的主意,汤丽凤这个见多识广的女人没理由看不明白。 看着那些『大人们』又吼又叫的商议着正经事,范岳靖略扭了扭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陈则笙果不其然的松开手让他落地,就看见这名将近四岁大,只比牌桌略高一些的小男孩,一蹦一跳的走近方桌,林清昆的左右手狐疑的瞄了他两眼后,根本不放在心上的迎上前去,跟陈则笙等人聊着他们打算来场无伤大雅的赌局。 努力的不让嘴角上扬,心底则是忍不住的冷笑数声,这是要多蠢才会相信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说的话,范岳靖冷淡的睨了他几眼,认真的在脑袋中翻找着对方的名字,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瞧!他都没记住林清昆最信任的左右手姓啥名谁。 对那些商业上的来来去去不感兴趣,范岳靖一向不处理这些琐事,他喜欢开疆辟土、挑战强者,守成这种事情,都是蔡薇霖跟翁人豪去料理。既然不感兴趣,范岳靖自然将注意力摆在一直强烈吸引他的麻将牌上,这一百四十四张碧绿色的小东西,像是有魔力似深情的呼唤着他,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垫起脚、伸长手,跟着轻轻的彷佛在触摸自己的情人般温柔的抚摸起来。 「弟宝,别乱动那些东西。」时不时分神留意自家小外甥的举动,陈则笙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制止,如果让他的姐夫知道,他带着他的宝贝儿子逛麻将馆,那个一向正直、古板的男人,肯定会将他抽筋剥皮。 哀怨的睨了那名高挺、硬朗的年轻人一眼,范岳靖当然明白,自己不会幸运到能上桌打上一圈、两圈,摸两下过过干瘾总行吧? 赌气似的一把捉起牌桌上的三颗骰子,范岳靖气恼着自己短小的手指、掌心没办法好好操控这三颗小东西,否则以他的实力,真是想扔什么就来什么。随手捉在掌心里转了几转,范岳靖眼睛一亮的扬高眉毛,他不大适应这个连口腔肌肉都控制不好的软嫩小身躯,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三颗骰子的重心不对,里头肯定灌了水银,这是赌场里常见的出千手法,只有那些不入流的赌徒们,才会使用这种破绽大得不像样的小道具。 装模作样的朝着自己掌心吹了口气,再将骰子扔向牌桌,这是范岳靖在拉斯维加斯养成的莫名其妙习惯,彷佛这样老天就能送他无穷无尽的好运气。 哗啦一声,三颗骰子在牌桌上跳动、旋转,互相撞击几下后,默契十足的翻成一点,三颗骰子全是红红的一点。 「咦?弟宝,这是你掷的?」不经意的发现牌桌上的骰子,梁琬音很好奇的凑到范岳靖身旁,她刚刚确实看见这个小家伙扔骰子,只是没料到对方竟然有这种好运气,三颗骰子同时出现一点的机率不大吧? 「嗯!很厉害吧?」刻意的挺了挺胸膛,范岳靖尽量模仿着小朋友的语气,天晓得他有多少年没接触过这类生物了,希望包厢内的众人不会瞧出破绽。 014. 又一次垫了垫脚,吃力的将牌桌上的骰子捉了回来,范岳靖得意洋洋的看了梁琬音一眼,他就喜欢在年轻女孩面前卖弄、炫耀,果不其然,骰子脱手飞出后,在牌桌上旋转、碰撞,不偏不倚的倒成了红点朝上的样子,又是一次豹子。 「哇——弟宝好厉害!」吃惊的鼓起掌来,梁琬音意义不明的瞪着这个几乎没牌桌高的小男孩一眼,她是不是该让对方上桌摸牌呀?看样子他们当中就属姚念淳的运气最好,说不定凭着这股气势,他们能保住文武英杰茶馆的股份。 「小孩子的狗屎运。」不动声色的走近范岳靖,那名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性,皮笑肉不笑的想抄走那三颗骰子,陈则笙眼明手快的拦下他,顺势将骰子推到范岳靖眼前,呶了呶嘴示意,要他的小外甥配合的再掷一次。 即使灌了水银,一般人没练个三五年,不可能想来什么就掷出什么,不过范岳靖不是一般人,他号称『亚洲第一快手』,不!应该是『世界第一快手』,别说灌了水银,就算没灌水银,他一样能靠着高超、稳定的手法来控制骰子转动的方位及速度,于是他戏剧化的将骰子扔出,『巷子内』二楼包厢里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全投向牌桌,等待着翻滚、跳跃中的骰子停下,毫无意外的又是三个红点向上。 「曹胜泉!你敢在我的场子里出老千?」愤怒的抄起三颗骰子检查,汤丽凤杏眼圆瞪的咆哮着,她相信对方有一定的江湖地位,不至于出这么下三滥的招式,没想到她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曹胜泉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也说了,场子是你的,牌也是你的,骰子自然也是你的,怎么会是我出老千?我曹胜泉是什么人?会赢不了这几个毛头小子?你该怀疑那个一直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的家伙,说不定就是他转移你的注意力,趁机偷龙转凤。」脸不红、气不喘的为自己辩驳,曹胜泉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理直气壮的将矛头转向游毅德,后者气恼的又想争辩,但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几个小家伙有几根毛我会不清楚?就他那付蠢兮兮的模样,有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扬高半边细眉,汤丽凤毫不客气的数落着游毅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丰功伟业,他们算起来是街坊邻居、同个阵线,汤丽凤一样不希望外来势力介入,只是碍于情面上,不好意思拒绝曹胜泉租借场地的请求,但说到底,她还是偏心陈则笙他们这一方。 都不知道该感激汤丽凤的义气相挺,还是气恼她的口无遮拦,被点名的游毅德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他确实没那个本事出千,他甚至都没发现曹胜泉暗地里动了手脚,若不是陈则笙那个脾气古怪的小外甥吵闹着把玩骰子,只怕他们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骰子的事,就此打住吧!不是我、不是这个年轻人,更不可能是丽凤老板自己,那……说不定我们之间有个真正高人,故意的挑拨离间想让我们起内哄。」若有所思的瞪着靠在桌旁的小男孩,曹胜泉当然不会无知的相信,是姚念淳这个小家伙自己发现的,极有可能是某个不愿露面的高人在后头指点,借由这个小男孩的手戳破他的布局,曹胜泉当然没将陈则笙等人看在眼里,但不得不提防那个看穿他骰子把戏的高人。 015. 「喂!怎么能这样就算了?明明就你使诈、出千,竟然还想赖在别人头上?」脾气一向说风就是雨,前一秒还被诬赖的百口莫辩,后一秒游毅德又像斗犬般复活的冲进战场撕咬,直到现在,他还没看清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倒是陈则笙一直皱紧眉的看着曹胜泉,更多的时候是望着他的小外甥,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个小男孩的运气,但脑袋中却有股声音,要他相信自己、相信姚念淳,那个小男孩的好运会是他们的救星。 「闭嘴!……桌子会自动洗牌,用不着你们出手,以防某些人在砌牌的时候动手脚,骰子我也重新换过,再敢在我的场子里出千?我就砍了你的手指。」意有所指的厉了曹胜泉一眼,跟着啪的一声扔出三枚骰子,汤丽凤退到一旁扬了扬细眉,要陈则笙及曹胜泉更派两人出来,她就站在这里盯着,谁再敢偷鸡摸狗,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看了看自己兄弟,除了游毅德之外,就剩梁琬音还有点打牌的技巧,但那也仅只于能够胡牌、尽量不放铳的程度,陈则笙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看另一头的曹胜泉及他带来的人马,他们的赢面真的非常渺茫。 「则笙哥?」 「毅德,你退到一旁……琬音,你来!」 「我?」 惊愕的瞪着陈则笙,梁琬音指着自己拚命摇头,她才不要背负这个责任,万一将文武英杰茶馆的股份输出去,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这麻烦是游毅德惹回来的,应该让他自己去收拾。 「琬音……」 「我才不要!我的牌技怎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要上桌,输了怎么办?」 看着那几个年轻人,谦虚的互相退让,曹胜泉习惯性的抚了抚两撇小胡子,打算当个好人的扬声、介入,这一局只是交流、交流感情,输赢不大,更别说是拿股份出来下注了,那个小姑娘不用这么紧张。 半信半疑的走向牌桌,梁琬音的心情还是七上八下,一直紧勾着陈则笙脖子的姚念淳,突然朝她伸出手,那名年轻女子反射似的接过,让那名小男孩安稳的坐在她大腿上。 一双不符合年纪睿智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向曹胜泉,范岳靖虽然跟这几个年轻人非亲非故,但一方面这是他势力无法扩张的地区,他办不到,自然也不能许林清昆办到,另一方面,他讨厌曹胜泉那个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他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世界第一快手』,就让他来挫一挫这个小老弟的锐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听着牌桌自动、勤奋洗牌的声响,背枕着梁琬音胸部的范岳靖没来由的有些兴奋,也许是因为那一百四十四张碧绿色的小玩意儿给他力量,也可能是因为那暖暖、软软的女人香。 已经砌好了的牌,自方桌的暗格中升起,看着四列十八墩的牌墙,范岳靖有种冲动想伸手摸摸它们。还记得他『前辈子』拜师学艺时,就是从洗牌、砌牌开始,那时他能凭着过人记忆,记住绝大多数牌的分布状况,尤其那些能增加台数的风字坎、箭字坎,再搭配他苦练许久掷骰的技巧,几乎配牌、补花后,他就差不多准备听牌了,麻将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游戏,除了比拚脑力外,很多时候还得靠运气,一旦气势落了下风,就得求少放铳而不是求胡牌了,他一直牢记着这条规则,如果头一、两轮没办法凑出可以胡牌花色后,他要做的是让别人也胡不了牌,少输为赢。 「弟宝,别乱摸。」低沉的喝止范岳靖的动作,陈则笙面色铁青的摇了摇头,他倒不是真的气恼自家小外甥的不安份,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他不能落人话柄,说利用小孩子来做怪,说什么也要让曹胜泉输的心服口服。 惊愕的瞪着自己短短、嫩嫩的手臂,范岳靖没料到自己只是想想而已,结果真的将手伸了出去,只可惜短了些,连铁八墩都没机会摸着就被梁琬音揪了回来。 好奇的看了看陈则笙及曹胜泉,范岳靖很肯定自己没有错过任何程序,这些人什么时候搬好风、定好庄了?还是曹胜泉这个混蛋,仗着陈则笙他们不熟悉规则,所以占去了最有利的位置,凭什么让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做庄?下意识的看向汤丽凤,很显然的她也注意到这个被刻意跳过的步骤,不过这个女人只是拧了拧细眉,似乎不打算揭穿曹胜泉,大概是算准了陈则笙等人稳输了,不想浪费唇舌制止,让那些年轻人们早死早超生算了。 「现在……现在在等什么?」略使了点劲的搂紧怀中的小男孩,梁琬音大概把对方当成紧张时习惯怀抱着的泰迪熊,她只跟茶馆里的同事、亲友们打过牌,还是零钱五十、二十元为底为台的小牌,即使输上一整晚也不痛不痒,现在却让她坐在这里,梁琬音的掌心直冒冷汗。 「曹先生做庄,等你掷骰子、配牌。」比了个手势,陈则笙很明白的表示,他其实只是礼让,不想跟曹胜泉等人多纠缠,既然他说了只是打场无伤大雅的小牌,不涉及任何金钱及股份,那就快点结束,各回各家安份的过日子。 016. 得寸进尺似的笑了笑,以曹胜泉的实力,就算不用灌了水银的骰子做弊,他还是能靠手法,让骰子依他的心意转动,虽然不像范岳靖那样百发百中,但至少还是能拿到他想要的牌色,他的目的就是狠狠挫挫这票年轻人的锐气,跟他们清昆集团做对没有好处的。 抓起三枚骰子,神奇的在掌心转了一圈掂了掂重量,曹胜泉装模做样的朝牌海里扔去,就看见三枚骰子朝着三个方向弹开,分别撞上三组牌墙后反弹回来,在牌海正中打起转来。 不以为意的翻了翻白眼,范岳靖看不惯曹胜泉的卖弄,伸出短短、嫩嫩的腿朝桌角踹了一记,破坏了骰子的重心,不如曹胜泉的预期滚出个一、二、三,让那名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瞬间面色一沉。 「弟宝!不可以乱踢桌子。」强忍笑意,陈则笙努力的摆出一付严肃的模样,教训着自家小外甥,不过心底再次将这个小家伙归类为福将,有姚念淳在的地方,他们说不定真的能赢。 「不要紧,小孩子嘛……」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曹胜泉摆出一付大度的模样,心底则将那个好动、不安份的姚念淳祖宗十八代诅咒个遍,随后又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个小男孩,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只是三番两次破坏他的计策,单纯好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叫好运、不叫巧合,曹胜泉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就像拉连被雷劈中两次一样,或然率低过零,他猜想背后真的有个高人,正有什么巧妙的手法,藉着那个小男孩的手……或脚来坏他好事。 等做庄的曹胜泉开门后,依着逆时钟方向的顺序,梁琬音紧张的捉了十六张牌,一时之间有些慌了手脚,她不像那些老手,可以快速的将牌理清,她甚至担心自己会忘了补花还是什么原因相公了,于是僵在座椅上盯着那些碧绿色的小玩意儿,彷佛它们有生命般,一旦手伸过去,它们会张口狠狠咬下。 「琬音?」理着自己手中的牌,差强人意的结果,陈则笙情绪完全反应在脸上,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移向自己,梁琬音更加不自在,差一点就将牌翻倒,幸亏窝在她怀里的范岳靖眼明手快的挥开她的手,才免去了窘境。 「别紧张,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不急!你可以慢慢理……」很明白梁琬音遇上了什么麻烦,曹胜泉又一次装出大度的模样,真正开战后,这个小姑娘只会更加紧张而已,愈是紧张愈容易出错,局面对他太有利。 「好可爱!一样的,摆一起。」终于看不下去,范岳靖勉强自己奶声奶气,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臂,像堆积木似的将相同的花色摆在一起。受到剌激,梁琬音深吸了好几口气回过神来,感激的在范岳靖脸颊上亲了几口,将筒、索、万按照顺序排放好,她的运气不错,已经凑出一组顺子(注1)、一组坎子(注2),接下来只要将那些没用的风字(注3)、箭字(注4)舍掉,补进几章有用的牌色,说不定她能轻松胡牌。 「看来那个小家伙,真是你的福星啊!」盯着姚念淳好一会儿,曹胜泉略扬了扬眉,他刚刚绝没看走眼,当那个小男孩手摸上麻将牌时,整个人眼神晶亮的吓人,彷佛什么灵魂附体般睿智的不像个四岁大的小孩,曹胜泉当然不相信这类鬼上身荒谬的说法,但他绝不会小看那个小男孩,有时候光凭运气,也能让赌场老手输得倾家荡产。 ****** 注1:顺子-123、456等等排列顺序的组合注2:坎子-三张一样的排列组合注3:风字-东南西北注4:箭字-中发白 017. 「哈哈!害怕了吧?那小鬼确实吉星高照,他才躲过一场死亡车祸,怕输的话就先投降,我们不会追究的!」哼了数声,游毅德得意洋洋的口无遮拦,他跟陈则笙是换帖、过命的好兄弟,对方有什么歪斜心思他会不清楚?放下这里的生意跑去医院,为的不就是替他那个老实、古板的姐夫照顾这个小孩子?游毅德就十分不明白了,如果是为了个年轻、漂亮的单亲妈妈这样做牛做马,那他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当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必定倾全力相挺,但那个是他的姐夫,除了斯文、温吞外找不出其他形容词,好吧!也许还能加个爱哭的姐夫,陈则笙究竟是哪根神经错接了? 「毅德,少说几句。」狠瞪了自己兄弟好几眼,陈则笙关心的瞅着姚念淳好一会儿,虽然他们一直处得不是那么好,但情况似乎渐渐有所改善,至少,那个小男孩现在安安份份的待在梁琬音的腿上,正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况且,不管有没有这层关系,陈则笙都不认为应该让一个不到四岁大的小孩,回忆起车祸当下的可怕情景。 包厢里总算恢复安静,摸牌、舍牌的一轮又一轮,担心自己太过张扬会露出马脚,范岳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幼稚、无知的小孩,无奈的趴在牌桌上,看着这些个『大人们』煞有其事的攻防,只是很快的,范岳靖的无奈就变成无聊,他从没见过牌打得这么差的人,梁琬音这个小姑娘简直比初学者还不如,她只顾着要凑出能胡牌的牌面,却忽略了她舍出去的牌,极有可能会放铳,这一局至今没人胡牌,只能说是曹胜泉跟他的同伙在耍着他们玩,以梁琬音跟陈则笙这类直来直往的打法,早让对手摸清楚他们手中有什么、在等什么,别指望能胡牌了。 懒散的瞄了一眼海底,上面早就摆满了被扔出来的麻将牌,从它们出现的先后顺利,再对照众人已经碰了、吃了的牌,范岳靖不难算出还牌墙里还剩些什么,不只他知道,曹胜泉跟他的同伙也知道,就陈则笙跟梁琬音两人还傻呼呼的一头雾水。 「弟宝!别乱来,姐姐在打牌……」情急之下小声的惊呼,梁琬音晚了一步,范岳靖已经眼明手快自她的牌中捉了几张下来,像什么宝贝得不得了的玩具般圈在胸前,然后当积木似自得其乐的堆叠起来。 「我好无聊。」嘟着嘴,范岳靖没什么劲的趴在牌桌上,捉着那几牌堆过来、叠过去,尽力的表现出四岁小孩该有的不耐烦,他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如何,但牌技肯定了得,他抽走的那几张牌,正是曹胜泉跟他同伙正在等的牌,现在他们除了自摸外,别指望能从这个小姑娘手中胡到牌了,他是不会给她机会舍掉这几张牌的。 「没关系,让他玩吧!这局应该会流掉……」看了姚念淳一眼,陈则笙相信着这个小福将。 果不其然,陈则笙等人胡不到曹胜泉,而那名蓄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也胡不到他们俩,一切都在范岳靖的掌握中,完全按照他的剧本进行,不过这倒是出乎曹胜泉意料之外,所以那个男人的神情有些阴沉,他大概想意思、意思的胡个几把,然后连庄几回后再一次狠狠的给陈则笙上堂课、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抬举的小子。 「呼……」趁着结束这一局,梁琬音长长的呼出口气,放松、放松心情,她从没压力这么大过,就算只是玩玩,也像如临大敌般不自在,要是真的拿文武英杰茶馆的股份来赌,她大概会在牌桌上尖叫的。 顺势的将所有牌推向牌桌正中央,包括让姚念淳拿去堆积木的那几张,就在那一刹,曹胜泉跟汤丽凤异口同声的咦了一声,然后又默契十足的看向那个小男孩,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几张牌有多关键,就是因为被他拿去玩了,所以曹胜泉跟他的同伙才迟迟胡不了,只是凑巧?姚念淳就这样随手捉了几张牌?一再出现的巧合多到曹胜泉有些不寒而栗。 知道那两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范岳靖努力的保持着无聊、不感兴趣的模样,其实他的心脏鼓躁的快冲破胸腔,果然不该多此一举,他们这些人谁输谁赢与他何干?范岳靖在心底赌咒发誓,下一盘,下一盘绝不插手。 018. 幸亏他没有真正发下毒咒,因为没过几秒,范岳靖就破诫了,他真是受不了梁琬音这个傻兮兮的小姑娘,为什么只会按照顺序理牌,她大可以将它们全拆开,以她的程度,别指望能做出什么大三元、大四喜的牌面,她就老老实实的能胡牌就胡牌,别去计较什么台数了,听的愈多、胡的机会就愈大,连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不懂? 「看看这一回,你的小福星还帮不帮得上忙?」先是笑容满面的指了指梁琬音大腿上的姚念淳,等那个小男孩的注意力被吸引住后,曹胜泉立即换了张脸,变得阴沉、凶狠,别说小孩子了,就算是一般成年人,也很少不被他震慑住,偏偏那个小男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回瞪着他,眼波流转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初生之犊不畏虎、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穿帮了?露馅了?范岳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天真、无辜,可他毕竟是在江湖上水里来、火里去的狠角色,怎么可能真的像个四岁大的小孩一样无邪?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这个小小的身躯却自然反应起来,不顾他的意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范岳靖竟然还一不做、二不休装模做样的揉红自己双眼,他是个大病初愈的小孩,体力支撑不住很合理啊! 「弟宝?」紧张的靠了过来,陈则笙的任务是照顾好自己的小外甥,结果他却带着对方跑来这里打牌?这要让他姐夫知道了,后果岂堪设想。 「睡觉觉……」将双手交叠靠在脸颊上,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范岳靖豁出去似的怎么恶心怎么扮,他已经不大记得自家小孩三、四岁时的模样,印象中他们用的词语量都不多,字句都非常短,还大量、频繁的使用叠字,像这个样子应该能蒙混过去,至少,他没见到陈则笙有半点怀疑。 「小孩子觉得无聊了……这样吧!我来照顾他,你们继续打,我去弄几根烤鸡翅。」伸出手,温柔的朝姚念淳笑了笑,汤丽凤好奇的注视着那名小男孩的反应,似乎在她意料之中,听见『烤鸡翅』时不由自主的眼神一亮,像极了她的一名故友。 神情戒备的盯着『巷子内』的女老板,范岳靖对她还是颇为忌惮,虽然看上去笑容可掬、温柔善良,可这女人是出了名的善于察颜观色,否则也没办法在赌坛上占有一席之地,再加上她对范岳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两人单独相处,说不定她会看出什么破绽,他该不该为了几根烤鸡翅冒险? 「那太麻烦你了。」感激的站了起来,俐落的将姚念淳抱起,陈则笙虽然很看重自家小外甥吉星高照的气势,但他还很清醒,这个小家伙才大病初愈,他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无聊的在牌桌上『堆积木』。 「不麻烦!我喜欢小孩子,我们一定会变成好朋友的。」想也不想的伸手接过姚念淳,汤丽凤若有深意的朝着那名粉嫩的小男孩眨了眨眼,后者心脏擂鼓似的狂跳,她果然察觉到不对劲了,只是她知道多少?范岳靖完全没有头绪。 「那就拜讬你了。」点了点头,陈则笙又将注意力摆回牌桌上,他还有更大的难题要应付。 「来吧!看看能为你准备什么……?嗯,香香酥酥的烤鸡翅,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抱紧姚念淳,汤丽凤先是直勾勾的望着他看似无辜的双眼,随后意有所指的笑了起来,范岳靖忍不住在心底尖叫,这个女人知道了?她怎么发现的?她会怎么对付他?扔进实验室里像只白老鼠般被研究?范岳靖开始觉得死而复生这个主意真是糟糕透顶,平白无故的多了个年轻老爸,一个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的妈妈,一个说不定是黑社会初出茅芦年轻角头的舅舅,然后被牵扯进地盘还是茶馆股份的斗争中,现在还得面对一个精的跟鬼似的女人,一切都太他妈的糟糕透了!他要他的『前辈子』! 019. 相当尴尬的被汤丽凤抱着走进她专属的休息室,范岳靖心底忍不住估算起来,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到底有多重,为什么这个女人能面不改色的抱着他?又或者是她实在太饥渴,过度缺乏男性慰藉,所以连个小男孩也不放过?不过范岳靖推翻了第二点,排队等着爬上汤丽凤床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根本没这方面的问题。 「啊……小孩子的味道真好闻……」用力的在姚念淳颈边嗅了一记,汤丽凤终于满足的将他放下,范岳靖惊恐的瞪着她,相识了这么多年,真没料到这女人是变态还是食人魔?她竟然觉得这个小男孩好闻?范岳靖都能嗅着自己身上混杂着消毒水、汗味等等泛酸的气味,她是嗅觉神经坏死了吗?居然觉得他好闻? 下意识的离汤丽凤远一些,范岳靖自动自发的走至沙发处坐下,这是他每回经过这里时,总会占用的椅子,大小刚好能像个帝王般舒舒服服的窝在里头。 「喏……来看看这些烤鸡翅合不合你的胃口,我想应该是没问题,你以前讨厌归讨厌,但从来不挑嘴。」低着头、料理着那些香香脆脆的烤鸡翅,汤丽凤像是回忆往事般随口提起,范岳靖刚想伸出手去拿桌上摆的小菜,突然警觉的停了下来,他不是赌坛大亨『范岳靖』,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叫『弟宝』的小鬼,他不该这么自在的。 「怎么不吃?你不是挺喜欢泡菜、辣椒鱼干这类小菜?」端了盘烤鸡翅走回小客厅,汤丽凤一脸狐疑、茫然的望着姚念淳,有那么一刹,她以为是自己误会了,那确实只是个小男孩,不过随即否决掉这个想法,不论对方再怎么掩饰,那个不可一世的坐姿、故做『惊慌』的神情,再再说明了他不仅仅是个四岁大的小男孩,里头住的可是个老奸巨滑的灵魂,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可以肯定,能这么怡然自得的待在她休息室的男人,除了她的故友范岳靖之外,不会有第二个。 「辣辣。」仰着小脸,范岳靖挤出点无辜表情,应该是这样反应吧?现在回头想想,虽然他跟蔡薇霖育有三个子女,可是他却从没分心神照顾过他们,彷佛一眨眼他们就都长大成人了,他根本不记得他们三、四岁时的模样,是不是也像这样,小小的、嫩嫩的,说话奶声奶气? 「……别装了,恶心死了。」愣了一愣的瞪着姚念淳好一会儿,虽然乍看之下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有着微微鼓起的粉嫩脸颊,还有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会随着角度、光线变化色泽的微卷头发,外貌上完完全全就是个可爱小孩,但一想到骨子里装的是个猥琐、奸诈的老灵魂,汤丽凤就忍不住的泛起一阵阵寒颤。 「不懂。」摇了摇头,范岳靖现在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姚念淳,他就不相信汤丽凤还能怎样逼迫他,借尸还魂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她要是不担心被当成神经病,她倒可以到处去嚷嚷。 「八爷……还是你教我怎么观察的,每个人打牌都有自己的小动作,你刚刚摸牌那一手,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神情略显天真、无辜的歪着头,汤丽凤有着跟她年纪不相衬的气质,再加上保养得宜,让她的外貌跟实际年龄有段差距,范岳靖不可否认,曾经有段时间他是很喜欢这个机伶又聪颖的女子,不过她有时又太过精明,让人下意识的想保持距离,就像现在这样,才短短几分钟,她竟然就察觉出姚念淳不是姚念淳,而是急救无效、送医不治的范岳靖。 「嘿!我打牌没有小动作……啧!你这女人,竟然套我话……」想也不想的反驳,范岳靖一向自豪他的手法高明,就算偷鸡、出千也没人捉得到他的把柄,结果汤丽凤竟然说他打牌有小动作?士可忍、孰不可忍的就上当了。 020. 「喔!喔喔!这是怎么办到的?你……你不是死在那个小秘书的床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汤丽凤惊奇的频频尖叫,又是戳、又是捏的惹得范岳靖气恼的频频闪躲。 「什么死在小秘书的床上?那是急症室的医生们不够专业,我才急救无效的!」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范岳靖习惯性的扯了扯衣角,试图让自己更体面一些,如果不是穿着这身幼稚、可笑的吊带裤,他看起来会更帅气一点。 「江湖传闻,你在跟那个小秘书办事时中风死了,难道不是这样?」语气讥讽的挤眉弄眼,说到后来,汤丽凤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范岳靖会有这种下场,完全是自找的,她还怀疑怎么没早几年就精尽人亡,给他逍遥快活这么多年。 「我没对不起你过,用不着这么幸灾乐祸吧?」没好气的冷哼数声,范岳靖习惯性的想将腿伸到桌上,却发现短得根本构不着,只能气恼的盘腿坐下,发狠的多踩两下。 「我是为薇霖姐抱不平呀!」 「放屁!你是因为扳不倒她,所以才姐前姐后,如果给你机会,你还不狠狠把她踩下去?」 只要一提及他的『前妻』蔡薇霖,范岳靖就忍不住用上了赞扬、佩服的语气,这名江湖大嫂一直都称职得不得了,虽然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由浓转淡,但在范岳靖的心底,蔡薇霖的份量是任谁都及不上的。 「哼!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小女孩,才会把你当成宝贝,我才没兴趣跟薇霖姐争你,省省吧!都死了还挑拨离间,我跟薇霖姐的感情不知道多好呢……」 「你怎么发现我的?」 不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范岳靖跟汤丽凤之间确实没涉及过男女之情,他最多只把对方当做孺子可教的小妹,身旁摆一个精明的女人是助力,摆两个那就是灾难了。 替自己倒了杯热茶,站在小厨房前沉吟了一小会儿,汤丽凤考虑着是要倒杯热茶给那个小男孩,还是应该替他准备热牛奶?随后摇了摇头,干脆的给了对方一杯温开水,她竟然要跟一个不到四岁大的小男孩严肃的商议事情,而且还是对方说、她听,这诡异的画面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岂不吓死那些人,说到底,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有『借尸还魂』这种事?范岳靖那个老家伙,得困在这个小身躯里重新活一遍?喔……那会逼疯他的,不过她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我只是有些怀疑,一个普通的小鬼,不可能三番四次『巧合』的揭露曹胜泉的阴谋,说到这个,我想他也开始怀疑你了,如果不想惹来麻烦,你演技最好再加强点。」 「说到这个曹胜泉,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是林清昆的左右手,专门负责收购土地跟打理赌场,我知道林清昆一直都很想将势力扩张到这附近,你以前还在的时候,他还有点忌惮,现在你不在了,他没什么需要顾忌,所以三番四次的派人过来这里『打交道』,之后就是你看见的样子了。」 挟了口泡菜送进嘴里,又辣又呛的让范岳靖泪花乱转,他从前非常喜欢吃辣也很能吃辣,结果这么一碟小菜,居然能让他灌下一大杯水,还指使着汤丽凤再给他一杯,这简直令人不能忍受,范岳靖挫败的窝进单人沙发中,小小的身躯让他缩得更迷你。 021. 「你现在用的是个小小孩的身体,你不能指望他这么点年纪就能吃麻辣锅吧?」同情的拍了拍姚念淳单薄、纤瘦的肩膀,汤丽凤感觉十分复杂,她印象中的范岳靖,虽然年过半百、发色灰白,可是长年锻练、保养的结果,让他看上去高挺、硬朗非常吸引人,现在居然变成个柔弱的小孩,偏偏眼神还是能泄露他过去的气势,再多瞧上几眼,她担心自己会精神错乱。 「喔……老天……我甚至都不能单独在家,你知道这小鬼的老爸为他准备什么吗?一头蠢兮兮的大型犬啊!比这小鬼还要大只的拉不拉多,真是要命……」 「你就不能……离开这个身体?你不会知道有多要命的,你该照照镜子,一个四岁大的小孩露出你那种狡诈眼神,你想吓死谁啊?」 「我都不知道怎么进入这个身体,你问我该怎么离开?我怎么知道?干!」 「嘿嘿……嘿!你不该说这些字眼儿。」 「喔……别真当我四岁……」 「你其实不到四岁。」 「停止!」 抬起手制止汤丽凤继续纠缠着这个无解的话题,范岳靖还是保有他过去的气势,简单的让对方闭上嘴巴,关于『借尸还魂』的问题,他自己会研究,不劳这个女人费心。 「回到正题,这附近的地段虽然很值钱,但还没有值钱到非要发展不可,林清昆那个死老头究竟想要什么?」喝了口温水,范岳靖觉得能这样『正常』的说话,真是轻松的不得了,他受够了伪装成小小孩那样奶声奶气的童言童语,每次开口都能恶心的他泛起浑身鸡皮疙瘩。 「……你听说过『一见发财』吗?」抿了抿薄唇,汤丽凤艳红的十指轻敲着桌面,迟疑着该不该触及这个话题。 「『一见发财』?你说的是那四尊底座分别刻着『一』、『见』、『发』『财』四字的白无常像?那只是传说!你自己也知道,天底下没有必胜的赌术,就算找齐了那四尊白无常像也不代表什么。」 「你不相信,但别人相信,甚至……有不少人相信,你其实得到其中一尊白无常像,才能纵横赌坛……」 「这什么东西乱七八糟,我又不是百战百胜,输的时候怎么连提都没提过?」 「总之,虽然那个曹胜泉没明说,但我有理由相信,林清昆这么急着想买下附近的土地,肯定收到什么消息,哪里藏有白无常像。」 「在你这里?」 「胡说!如果我有那东西,还不拿出来拍卖?留着这烫手山芋是自找麻烦,我有那么蠢吗?」 不以为然的连啧数声,汤丽凤很懂得在江湖中的生存之道,枪打出头鸟,太出锋头只是死得快而已,就像范岳靖这样,如日中天的时候死在情妇床上,她还想跟她的金山银山长相厮守下去。 「嗯……他的目标显然是那个年轻舅舅的茶馆,你对那里了解多少?」 「文武英杰茶馆?……那是个很老的建筑改建成的茶馆,差不多跟这条街同年了吧?我的『巷子内』都还曾拆掉重建,那间茶馆只是做补强,保留了最原始的样貌……」 认真的听着汤丽凤细数着这块区域的历史,范岳靖不太感兴趣,但对文武英杰茶馆很好奇,如果那尊白无常像真的在那里,会藏在哪?这个小鬼的年轻舅舅知不知道自己手上有这样一个宝贝?不!不该说它是宝贝,看这情势,根本是惹祸上身的灾星。 「我想回茶馆一趟,你能带我过去吗?」皱紧眉,范岳靖决定回去侦查一趟,他虽然不相信一尊白无常像有什么魔力,但他乐的破坏林清昆的一切计划,他虽然已经死了,鼎天娱乐集团还在、他『前妻』也还在,范岳靖绝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他的江山。 「……那好吧!我去跟则笙说一声,他应该会很开心,我把你带回茶馆的。」 022. 从汤丽凤那里获得新资讯后,范岳靖发觉自己看待事情的目光再次翻新,也许,他的死而复生、借尸还魂是有意义的,说不定冥冥之中,正是要借他的是来找齐那四尊『一见发财』的白无常像,毕竟,他的『前辈子』是赌坛大亨,还有谁比他更适合拥有这四件宝贝? 「……我想问一件事,你是真的没有白无常像?」牵着姚念淳的小手,汤丽凤不动声色的询问,她见识过范岳靖在赌桌上的英姿,那种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气势,彷佛一早就料定自己稳赢不输,她真的非常好奇,说不定他真的拥有一尊白无常像,所以才能逢赌必赢。 「当然没有!……我如果有那东西,以我『前辈子』的个性,会不拿出来炫耀?我早满世界找另外三尊凑成一套了吧?」 「说的也是。」 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汤丽凤意外的双颊有些发烫,这要是让『巷子内』或是茶馆里那些年轻人瞧见,肯定会吓疯那些人,他们口中的丽凤姨竟然让个不到四岁的小男孩,一阵抢白到面红耳赤?略低着头,瞧着紧跟在她脚边的小小身躯,汤丽凤再次感到精神错乱的前兆,堂堂的赌坛大亨、鼎天娱乐集团的大老板,现在不到她腰部这么高,迈着小短腿紧跟着她的脚步?这世界他妈的太不真实了。 丽凤姨长、丽凤姨短,从一跨进文武英杰茶馆,那些颇有江湖伦理的后生晚辈,倒茶的倒茶、摆椅子的摆椅子,充份显示了他们对这名传奇女子的尊敬。 「你们忙你们的,我是替则笙照顾他的小外甥。」戏剧化的揉了揉姚念淳的头发,不意外的赚得对方一记杀人似的眼神,汤丽凤心情愉快的解释着。 点了点头,那几名负责看店的年轻人又各归各位的忙碌起来,汤丽凤向姚念淳使了记眼色,一大一小在茶馆里东钻西穿的侦查着。 「如果是你……你会把白无常像藏在哪?」其实三不五时都会到茶馆小坐、品茗,汤丽凤对茶馆里里外外了若指掌,除了几间包厢跟办公室、员工休息室外,这里几乎完全开放,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 「不!不能这样思考,那东西绝不属于这小家伙的年轻舅舅,所以不会是用『藏』的,这间茶馆很老、很旧了,如果白无常像还在这里,它一定就是这个建筑的一部份。」皱了皱眉的推敲着,范岳靖也有这种习惯,每次盖一栋新大楼时,总是很注重『风水』,尤其重视『聚财』这件事,那些老师们会替他将财位隐藏起来,所谓的隐藏,就是让它与整个建筑物融合。 「建筑的一部份?老天……我们要怎么找?」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汤丽凤当然不指望一家伙就能找到宝贝,但全无头绪也让人万分气馁。 「我……」正想高谈阔论,范岳靖的眼角余光却瞄见姚家伟怒气冲冲的身影,立即扯了扯汤丽凤衣摆,识相的闭上嘴巴。 「姚念淳!你果然在这里!……你舅舅呢?该死的陈则笙竟然敢把你跟可乐带来这里?他人呢?」个性温和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才是最恐怖的,就像现在火冒三丈的姚家伟。在范岳靖的印象中,这个年轻爸爸总是和颜悦色,对儿子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而且还爱哭,结果眼前这个男人,他几乎可以用杀气腾腾四个字来形容,足证明姚家伟赶回家后,发现空无一人时心中的惊慌。 023. 「喔……家伟啊!好久不见。」似乎跟姚家伟颇为熟捻,汤丽凤亲切的打着招呼。 「丽凤姨,抱歉了!能麻烦你再多照顾弟宝一下吗?」彷佛变了个人,姚家伟瞬间切换温柔、和善的人格,礼貌的拜讬着。 「没问题……则笙在我店里。」 「我知道……我这就去杀了那个王八蛋!」 文武英杰茶馆确实古色古香,只可惜范岳靖完全不懂得欣赏,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喜欢将自己的办公室装饰得金碧辉煌,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张显他的身份地位,他从来不像其他人,包括他的『前妻』蔡薇霖,讲求什么其实根本看不懂的品味,他就爱这些金闪闪、亮晶晶的东西,所以像文武英杰茶馆,摆设全是木制品,就算它们是最上等的木材,范岳靖还是没什么感觉。 「怎么样?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陪在姚念淳身旁东张西望,汤丽凤一点头绪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那尊白无常像到底生成什么模样,是圆是扁?是大是小?像这个样子,她要怎么帮忙找? 「很不对劲……」 「哪里?」 「那个姚家伟跟陈则笙是什么关系?他刚刚骂人的语气,听上去跟薇霖早年骂我时真像,咬牙切齿的说要把我抽筋剥皮,可是语气里那种甜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神情凝重的望着『巷子内』的方向,凭着他纵横情场多年的历练,范岳靖绝不可能认错那种语气,这年头能有幸被别人称做『王八蛋』的,其实绝大多数都不怎么糟糕,尤其还是用『那种』语气叫喊出来,范岳靖有理由相信,那两个人的关系绝不单纯,直实上,现在就已经够复杂了,姚家伟跟陈则笙,不是一个姐夫、一个小舅子吗? 「哈!你也真够机灵的,姜果然是老的辣,才这么一下子,就都让你看出来了?」 「蛤?我看出什么了?」 「那两个才是青梅竹马,你这小子的母亲,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 「蛤?」 几乎在这个旧地名叫永福町的地区住了大半辈子,汤丽凤对这附近的大小事了若指掌,自然也没错漏了这些街坊们最爱耳语的八卦。她差不多是看着陈则笙及姚家伟长大,前者留在这里,毫无意外跨进这个世界,汤丽凤相信那个英挺、硬朗的年轻人,终有一天会成为名震江湖的角头老大,前题是他得活得够长,至于姚家伟,因为家庭因素搬离,然后走上不同的人生,当她在听见他的消息时,姚家伟已经成为一间便利商店的店家,外加一个年轻的单亲爸爸。 「真是……现在的年轻人……」老气横秋的扶着额头,范岳靖懒得理会究竟是谁比较爱谁,还是谁又劈腿了谁,他只希望他还必需扮演『姚念淳』这个角色时,他的家庭成员单纯一些。 「你还有脸嫌弃他们?你才是那个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吧?就我所知,则笙对姚家伟称得上是一心一意了,你没看见他对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有多冷淡。」 「嘿!这是人身攻击!我才没有私生活乱七八糟!」 让汤丽凤这样一提醒,范岳靖也察觉出一丝丝的不对劲,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完全接收不到像梁琬音这样的年轻女性抛出的讯息?除非他的心思全摆在其他人身上,才能无视这些言语、肢体动作的暗示,看来,他是真的、真的很在意他的姐夫啊!范岳靖都不知道该不该称赞他的痴情了。 「所以这个叫『弟宝』的小鬼,才会这么讨厌陈则笙吗?」 「也许吧!小孩子很敏感的,他肯定察觉到自己爸爸跟舅舅之间的暗潮汹涌了。」 「这两个男人,背着这个小鬼的母亲……」 「等等!话不是这样说的,就我了解,是陈亚筑抢走了姚家伟,没几年后……又跟另一个男人跑了,好像是在私奔的路上发生车祸的。」 024. 愕然的张大嘴,范岳靖不禁有些佩服汤丽凤的『情搜能力』,为什么连别人家的闲事都能打听的这么清楚,倒是那名貌似天真的女性,立即为自己辩驳,这里毕竟是个小地方,而且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根本没有所谓的秘密可言,谁家发生什么屁大点的事情,不用三分钟就能闹的人尽皆知,更何况是陈亚筑的丰功伟业,她可是出了名的漂亮、积极,当初会嫁给死板、无趣的姚家伟,才是跌破众人眼镜。 「会不会……其实『我』……?」指了指自己,范岳靖夸张的挤眉弄眼,相信汤丽凤那个精明的女人,肯定看懂他的意思。 「喔!我们都这么猜测,亚筑的情史不输你的精彩,跟她私奔的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啧……看吧!人多到我连名字都记不过来,总之,她其实跟对方交往的时间,长过跟『你』爸爸,为什么会选择嫁给家伟,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直言不讳的指出这个残忍的事实,汤丽凤其实很同情姚家伟,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宝贝儿子,即使他们这些街坊好心提醒,他还是拒绝去做亲子鉴定,他才不在乎检验结果,死心眼的认定姚念淳是他儿子。 「蠢!」 「你该感谢他的傻气,这意谓着他会把你像小祖宗一样的供着。」 「还是蠢!」 不以为然的连啧数声,范岳靖承认自己不大了解亲子关系,他从没跟自己的三个儿女多亲近,印象中,他几乎把所有精力摆在事业扩张跟吃喝玩乐上,也许,这也是老天让他重新再活一次的理由,范岳靖该试着分出心神,好好留意这个世界,除了『赌』之外,还有许多重要的人、事、物等着他去关心。 「丽凤姨!则笙哥他们回来了!」一名年轻人冲上二楼包厢,兴奋的通知着,原本在里头商议的汤丽凤及姚念淳,若有所思的对望一眼,希望陈则笙等人别输太惨啊! 「哇——刚刚最后那一张牌,哈哈!你们应该看看那个姓曹的老家伙的表情,真不愧是家伟哥,一出手就惊天地、泣鬼神啊!」个性冲动、嗓门奇大的游毅德,显然还沉浸在兴奋中,比手划脚、动静夸张的边走边嚷嚷,跟在他后头的陈则笙及姚家伟,时不时的互看一眼,然后露出只有他们俩才懂意思的笑脸。 「我还以为我们输定了,谁知道则笙哥最后胡了一把自摸哩咕哩咕(注1),那个姓曹的脸色都青了。」心情同样愉快的不得了,梁琬音洗去了先前的紧张、拘谨,跟着游毅德一搭一唱的吱吱喳喳,兴奋的就差没『案件重演』,彷佛赢牌的那个人是她一般。 「那单纯只是运气,配牌后,我就差不多听牌了,会做成哩咕哩咕也是意外……」 「连老天爷都看不惯那个姓曹的,所以暗中帮了咱们则笙哥一把呀!」 「是啊是啊!而且还是在则笙连庄的时候,不只哩咕哩咕,加计凑一色(注2)、字牌跟自摸,输到那个姓曹的脸真的变青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游毅德及梁琬音两人旁若无人的大笑着,陈则笙意外的十分谦虚,频频推说不是他的功劳,真正能够自摸,靠的是姚家伟的手气。这名年轻的单亲爸爸,原本怒气冲冲的到『巷子内』找自家小舅子算帐,结果一到包厢里,就看见那名个年轻人愁云惨雾的模样,姚家伟只想早一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竞赛,陷入代为摸牌跟掀桌之间,他无奈的选择了前者,虽然他不喜欢陈则笙涉赌,但很明显的,坐在他正对面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姚家伟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懂脸色,硬是去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 ****** 注1——八对半,由七个对子及一个刻子组成。 注2——除字牌外,其馀全是同一种花色。 025. 「那没什么……我只是代他摸一张牌而已……」有些不自在、尴尬的笑了笑,姚家伟没料到自己随便摸回来一张牌,就让整个局面扭转,他现在不禁有些后悔,也许应该选择翻桌的,现在这样,那个叫曹胜泉的男人说不定更恨他。 「你们这叫双剑合璧啊!果然还是要靠家伟哥。」亲腻的搂着姚家伟的颈子,游毅德没大没小的糗着陈则笙,说他冲动,结果那个年轻老大也冷静不了多少,跟曹胜泉打一场牌,七情六欲全反应在脸上,整个人像本开放的书般让人一眼看穿,未来真的有什么麻将大赛,陈则笙还是别代表他们出征了,省得丢人。 「嘿!要不是我的负嵎顽抗,能撑到家伟来摸牌吗?他那是碰运气,我这才是真正的靠实力!」不服气的哼了数声,陈则笙为自己辩驳,他没那么糟糕,只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级数的高手,难免慌张了一些,后来就渐入佳境、互有输赢,他可不是一味的让曹胜泉压着打。 一路开开心心的闲聊,然后自然而自然走回文武英杰茶馆,曾经,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份,在他们还没有长大之前,陈则笙跟姚家伟就是这样形影不离的生活着。 走近茶馆,远远就瞧见汤丽凤牵着姚念淳等在大门前,原本说说笑笑的姚家伟,立即切换模式般变回温和的好爸爸,想也不想的冲到姚念淳身前,紧紧的抱着宝贝儿子又亲又吻,惹得那名约莫四岁大的小男孩一边尖叫、一边挣扎,其余人觉得这幕十分有趣的笑着,而深知内情的汤丽凤则强忍笑意的让五官变得狰狞、扭曲。 「弟宝——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们回家吧!」忍不住再紧拥一记,姚家伟顺势的将姚念淳抱起,呶了呶嘴吹了声口哨,总是很兴奋,没事都能绕着自己尾巴打转的可乐,像阵旋风似的冲到姚家伟脚边,伸长舌头、狂摇尾巴,愉快的绕着这对父子打转。 「好了……我送你们回去吧!」拉稳可乐的项圈,陈则笙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当年他跟姚家伟捡这只拉不拉多回来时,它还只是个小不点,结果一转眼就变成一头大型犬,不过热情的个性丝毫没变,如果下盘不够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凄惨的被它扑倒。 「回去再跟你算帐……」危险的眯起眼睛,姚家伟一反平日里温和的语气,低声的恐吓着。 已经不再那么害怕那头大型犬,范岳靖任由对方枕在他大腿上,懒散的窝在沙发里,这个小孩子的身体果然还没完全恢复,因为白无常像的关系,肾上腺素异常飙升,所以不觉得疲累,可是回到『家』后,一放松下来,范岳靖觉得自己快散开似完全不敢动弹,眼皮子都开始节节败退。 「那个叫曹胜泉的家伙,跟你有什么过节?看起来不好惹,你不会……欠他钱吧?」厨房里,传出姚家伟跟陈则笙的低声交谈,伴随着碗盘碰撞的声响,范岳靖略撑起身体,就瞧见两人高大的身影,在小厨房中或碰或蹭,异常的有默契、异常的和谐,就好像他们一直这样相处,从没经历分离的那三、四年。 「才不是,你知道我从不赌博的。」动作帅气、迅速的切着菜,陈则笙一点都不放心姚家伟做这些事,那个男人虽然温柔、斯文,从不计较也不暴躁,但另一头,就意谓着他的迷迷糊糊,别说是锋利的菜刀了,就算给他一把指甲刀,姚家伟都有本事弄得自己血流如注。 「那他为什么死缠着你不放?」 「贪图我美色吧?」 「……陈则笙,你可以再更白痴一点。」 「开不起玩笑喔?家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的幽默感比我更病态耶!」 「……我是你姐夫。」 简单的一句话,小厨房里又陷入诡异的沉闷气氛中,只剩下汤锅里滚煮着、碗盘乒乒乓乓碰撞着的声响。 「弟宝,别在沙发上睡着了,起来吃晚餐。」伴随着一身暖暖的、家常菜的香气,姚家伟温柔的轻拍了拍姚念淳的脸颊,他没办法给宝贝儿子一个母亲,只能尽责的父代母职,满足姚念淳的一切需求,而这个早熟、贴心的儿子,从来没有给他惹过麻烦,一点都不像同龄的小男孩那般白目、顽皮,这无疑让姚家伟对他更为心疼。 026. 「嗯……我先回去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电话给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小厨房,陈则笙拎起自己的包包准备离开。 「则笙……」想也不想的叫住对方,姚家伟知道那一大一小处得不算太好,但今天是一大进步,没理由让陈则笙这样东奔西跑,很早开始,这里就有属于他的客房,他还是很欢迎陈则笙留下。 「没关系的,茶馆那里一定有晚餐,你照顾弟宝吧!他才刚出院……」潇洒的耸了耸肩,陈则笙虽然很想在这种时期给予对方支持,他知道姚家伟独自一人家庭、店里两头烧十分辛苦,可是一旦姚念淳开始吵闹,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而已。 「舅舅,吃饭!」终于看不下去,范岳靖对于他们俩是相爱还是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更没有抵触,他真的饿了,这两个笨蛋继续这样十八相送的杵在门边,还要不要开饭啊?重点是,他还想多听一些关于文武英杰茶馆的事情,看来得跟这个年轻舅舅打好关系,才有可能从对方嘴里撬出秘密。 「弟宝?」惊愕的瞪着姚念淳,就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到陈则笙身旁,亲腻的牵着对方的手走向餐厅,姚家伟激动的眼眶泛红,也许,他真的可以开始向往安宁的家庭生活了。 「弟宝……你不讨厌舅舅了?」半蹲下来与那名小男孩平视,陈则笙慎重的打量着对方,担心是不是车祸的后遗症,让他那个难缠的个性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如果真是这样,他情愿姚念淳继续讨厌他,他也不希望那个小男孩生病,这意谓着姚家伟会伤心。 「不喜欢……不讨厌……吃饭!」用着命令的语气,范岳靖真的饿到非常不耐烦了,这两个笨蛋再敢多耽搁一下,休怪他心狠手辣。 「好。我们吃饭!」因为那种不耐烦的命令语气,陈则笙反而松了口气,这才像他的小外甥,虽然讨厌他,但有姚家伟在场时,那个小家伙会尽力的与他和平共处。 激动的抱起姚念淳,忍不住的在他粉嫩脸颊上用力吻了一口,姚家伟开心的将他安置在儿童专属的挑高座椅上,这无疑让那名叱咤赌坛的娱乐大享脸色比死更难看。 「弟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自然留意到宝贝儿子神情不对劲,姚家伟紧张的抚着他的额头,彷佛这样就能准确的测量出他的体温、分摊他的病痛。 「没有……吃饭!」努力的压下想挥开对方大手的冲动,范岳靖咬牙切齿对挤出点勉强的笑容,捉起儿童专用的餐盘、汤匙,泄恨似的大口、大口扒饭。 「弟宝真是厉害!能自己吃饭,而且还吃的这么干净,对吧?」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姚家伟的神情简直能用陶醉两字形容,终于忍不住的翻出相机朝着姚念淳一轮猛拍,若不是陈则笙制止的快,那个小男孩差不多要扔出塑胶叉子顺便奉送一记中指了。 027. 「不要——我不要——」赖在绘有红色卡通车子的床单上打滚,范岳靖气愤的尖叫,抡起枕头砸向他『亲爱的年轻老爸』。自从出院后,溺爱儿子的姚家伟对他百依百顺,几乎范岳靖提出的任何要求,那名单亲爸爸总会想尽办法达成,就算他办不到,也会差使那名年轻舅舅做到使命必达,这名『前辈子』过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好日子的赌坛大亨,乐得逍遥的享受着,直到今天,范岳靖才惊觉他算漏了一点,该死的姚念淳不到四岁,这个小家伙还得上幼稚园……幼、稚、园!!!!士可杀、不可辱啊—— 「弟宝!你不能这样!不能任性,你一向都很乖,也很喜欢上学,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可以再这样赖在家里只知道玩了。」努力的扳起脸孔,姚家伟试着装出最威严的一面,只可惜看在范岳靖的眼中,简直跟笑话没两样,那个斯斯又温温吞吞的年轻人,连他『前辈子』十分之一的霸气都没有。 「我没在玩。」缩在薄被里,范岳靖阴沉的睨了姚家伟一眼,自从回到『家』后,他根本没碰那些所谓的『玩具』,他得多幼稚,才会觉得那些小小的拼图、摇控车有趣?所以这阵子,范岳靖不是看新闻就是翻杂志,惹得姚家伟一直在笑他们家有个小大人,如果那个傻呼呼、缺根筋的年轻爸爸知道他是真的看得懂,只怕会吓傻或吓死他吧? 「弟宝乖,等会儿娃娃车就来了。」帮忙的收拾着书包、便当袋,姚家伟误会了姚念淳只是想赖床,主动的先替他准备好上学的东西,最后再来料理这个小家伙。 「娃……娃……车……?」危险的眯起眼睛,姚念淳咬牙切齿的说着,光是幼稚园上课还不够凄惨?老天竟然还帮他准备了辆娃娃车?他『前辈子』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所以老天才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吗? 趁着范岳靖发呆的那一瞬间,姚家伟迅速的抱起宝贝儿子,熟练的替他换穿制服,那名赌坛大亨面色铁青的瞪着镜中的自己,手短、脚短已经够伤害他的自尊心了,现在还被迫穿上水手制服?搭配上小短裤及长筒袜,设计这身制服的家伙有恋童癖吗?一个幼稚园的小鬼穿成这种德性,他要怎么跑跑跳跳弄得自己一身脏? 「家伟……」 「叫我姐夫!」 睨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年轻人,姚家伟不得不拿出『长辈』的威严出来,他跟陈则笙虽然青梅竹马,但他们现在多了层姐夫及小舅子的关系,更何况还有姚念淳的存在,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轻狂、想干嘛就干嘛,他必需对这个小小孩负责。 「……是的!姐夫!弟宝的娃娃车到了!」先是瞪了姚家伟一眼,随后夸张的吼了出来,陈则笙十分满意对方慌慌张张的神情,这个笨蛋永远在莫名其妙的时刻,计较着他们的关系。 「弟宝,快!快快——」片刻不停的抱起姚念淳冲出屋外,姚家伟大声叫唤着试图阻止娃娃车开走,而那名年轻舅舅则拎着被遗忘的书包、便当袋,慢条斯理的踱了出去,果然没有他不行啊!姚家伟那么笨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娃娃车跟垃圾车不同,它不会在没接到小朋友的时候开走,他用不着急成这个德性。 028. 被塞进娃娃车那一瞬间,范岳靖气愤的想尖叫、想飙脏话,可是当一双白细、温暖的手环抱着他的胸膛,这名年过半百的赌坛大亨,什么不满都在一声甜润、亲切的叫唤后烟消云散,紧跟着十分无赖的佯装病弱的模样,窝进随车老师的怀抱中。 「好久不见了,还记得妮妮老师吗?」甜甜的笑了起来,圆圆的脸颊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那名随车的女老师略使了点劲,将范岳靖抱上她的大腿,他猜想,他应该会喜欢幼稚园的生活了,如果里头的女老师都长成这个模样的话,他不介意重新学习一遍。 老天很快就回应了范岳靖的祈祷,幼稚园里的女老师形形色色的全都年轻、貌美,他真心觉得现在的小孩子实在福利太好了,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还能拥有这么多漂亮的女老师陪伴,一想到他得努力大半生才能享受这一切,真不知道『长大』是能干嘛?摧毁自己的美梦吗? 贪婪的牵着『妮妮老师』香香、软软的手,范岳靖一面告诫着自己不该对『前妻』蔡薇霖不忠诚,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不是让他再伤害她一次,不过另一头,他又敌不过天性般的喜爱亲近美女,幸好他现在的外貌只有四岁,不管怎么磨蹭对方,那名『妮妮老师』只会微笑的拍开他的手,然后摸摸他的脑袋说着不可以,从这一刹开始,范岳靖决定了,他要学习姚念淳的精神,当个『勤奋的好学生』,绝不迟到早退。 「念淳还是一样那么黏你啊!」另一头,一名被小朋友们团团包围着,左一句『范范老师』、又一句『范范姐姐』的年轻女子,正一脸笑意的走近。听见『范』这个字眼儿,范岳靖就会忍不住的感到亲切并且留意,小心翼翼牵紧『妮妮老师』的手探出头去,跟着像见鬼似吃惊的倒吸好几口冷空气,那名带着温柔笑意,一步一步走近的年轻女子,有着一张跟蔡薇霖十分神似的眉眼,她根本就是他的掌上明珠范奕珊,而他的宝贝女儿在范岳靖的记忆中,从来都不是这么温柔、有耐性的人,鼎天娱乐集团的千金怎么会沦落到当幼稚园的老师? 「奕珊,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上班?我记得你的父亲……」被称作『妮妮老师』的江诗妮,体贴的抚了抚范奕珊的手臂,关心的询问着。 「那没什么……我跟他的关系并不好,不想留在那里。」彷佛在谈论与之无关的陌生人般,范奕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直黏在『妮妮老师』身旁的范岳靖,只能捂住心口喘息,他跟他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关系不好?不论范奕珊想要什么,他一定买给她,他竭尽所能的满足她的一切需求,结果换来的却是她冷淡的像陌生人一样的语气?范岳靖想咆哮、想狠狠刮对方两巴掌,他从来不记得怎么把她教导成这个样子,他的宝贝奕珊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别这样啊……他终归是你的父亲……」温柔的规劝着,江诗妮似乎跟范奕珊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姐妹情深的不希望对方做出未来会有遗撼的傻事。 「你知道吗?他死在他的秘书床上,他的秘书只比我大两个月啊!他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父亲吗?他怎么对得起我?对得起我妈?」眼眶一红,范奕珊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说到最后,眼泪哗啦哗啦的掉了下来,江诗妮心疼的拥着对方安慰,一直傻站在一旁的范岳靖,终于明白他『前辈子』的那些自以为风流的作为,对他的家庭、他的子女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伤心,从她出生开始,范岳靖就没让这个天之娇女不顺心过,范奕珊应该趾高气昂的使唤着旁人,享受着所有人的奉承,在他为她筑出来的世界中呼风唤雨,而不是像这样躲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幼稚园中,被一大群又哭又闹的小孩子们团团包围,伤心了、难过了,只有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老师安慰她。 大着胆子走近范奕珊,姚念淳费力的张开双臂拥抱对方,毫无作用的轻拍着她的背脊,努力的想给她一些安慰。 「你这个小色胚……你懂什么叫安慰人啊?」破啼为笑的轻捏着姚念淳的鼻子,范奕珊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温柔的牵紧这名小男孩,同时招呼着其他小朋友们进教室。 微仰着头,范岳靖望着范奕珊的纤丽、高挑的身影,什么时候他的宝贝女儿变这么大了?脾气还收敛了?他突然很怨恨自己的『前辈子』,究竟懵懵懂懂的在过些什么日子?范奕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性情大变的躲到这间小小的幼稚园里?他想念他的宝贝、他的公主,范奕珊不该是这种逆来顺受的个性。 029. 「好了!小朋友们都快进教室,念淳你也是!……奕珊,有什么事想聊,就过来找我。」催促着那些永远呈现躁动状态的小朋友们,江诗妮在走进教室前,朝着范奕珊的方向提醒。在那一刹,就在被强行牵进教室前的那一刹,范岳靖赌咒发誓瞧见了范奕珊一闪而逝、不寻常的神情,那种介乎于顽皮及狡诈的眼神,这才是他的宝贝女儿啊! 如果说,范岳靖的人生有什么难以应付的局面,眼前这个乱哄哄的教室绝对排得上前三,他才让『妮妮老师』推入教室里,一名打扮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立即亲密的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长串,范岳靖只能微愣的眨了眨眼睛,这个小鬼若不是来自火星,就肯定是来自金星,麻烦谁来翻译一下。 「小淳,我们一起坐。」另一名小女孩硬挤了过来,范岳靖忍不住的上下打量起来,虽然现在下评断还太早,不过这个肤色白嫩、五官立体的小女孩,未来肯定不可限量,十有八九会长成大美女,他如果得以『姚念淳』的身份活下去,看来得跟这个小女孩打好交情,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才不要!你们女生最讨厌了!」先前那个不知道糙着火星、还是金星语言的小男孩,这一回又字正腔圆的拒绝着那个小女孩,范岳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分不清该先感叹『姚念淳』的好人缘?还是这些小孩子们的早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提点那个看起来颇有义气的小男孩,别那么早就跟女孩子们誓不两立,未来说不定会有求于她们。 「你走开啦——我在跟小淳讲话。」一改先前像个小公主似有教养的模样,那个小女孩变脸般横眉竖目的推了那个小男孩一把,结果范岳靖呆立在当中,无端被卷入『战争』中,这倒底是什么样的人生啊? 「嘿嘿嘿……好孩子不可以吵架喔!」用力的拍了拍手吸引注意力,『妮妮老师』笑眯了双眼,一边一个的揪着正『缠斗』在一块儿的男孩、女孩,然后大力一推,将他们三人送到一张矮桌旁。 瞪着小矮桌、小矮凳,范岳靖诅咒别人祖宗十八代的本能又冒了出来,他为什么要跟这些小怪物们绑在一起?一边是跟他『兄弟义气』的小男孩,他到现在还听不太懂他的口音,这小家伙真的来自外星吗?另一头是那个看似公主、实则流氓的小女孩,这部份还容易明白些,至少范岳靖知道了她的名字,真巧,也叫妮妮。 「……我不喜欢珊珊老师。」幼稚园的生活完全都是由『吃喝玩乐』拼凑起来的,范岳靖以为自己才刚消化了早餐,他们现在竟然在吃着点心,一天五餐这样吃下来,难怪尽出一些胖子。 听见那个死小鬼说讨厌自己的宝贝女儿,范岳靖停下手中的不透钢小汤匙,微扬了扬眉,做出个『愿闻其详』的表情,很明显的,那个小男孩完全没有接收到,仍旧低头自顾自的扒着饭,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刚刚的发言有什么不妥。 「他讨厌每个叫他吃胡萝卜的人,我喜欢珊珊老师。」秀气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略昂了昂脑袋,像指出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睨着范岳靖另一侧的小男孩。 「才没有!」 「你有!」 「没有!」 「你有!」 「安静!!!!」 受不了那种尖细的嗓音在耳畔叫嚷,姚念淳气势惊人的吼了一声,左右两旁的小孩立即被吓住似的闭上嘴巴,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甚至有点委屈的红了眼眶。 「我才不是因为胡萝卜讨厌珊珊老师,她是坏人,所以我不喜欢她。」嘟了嘟嘴,那名小男孩仍旧坚持己见,更想寻求同盟似的频频看向范岳靖,后者怎么可能跟他同盟数落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范奕珊是怎么变成小朋友眼中的恶魔党了? 「珊珊老师怎么了?」食不知味的放下汤匙,范岳靖也不知道自己在忧心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从旁多了解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挺好的。 「我看见珊珊老师跟很多穿黑衣服的人走在一起,很可怕!」小小的脸蛋皱着一团,那个小男孩硬挤到范岳靖身旁,煞有其事的压低音量。 「穿黑衣服又怎样?我妈妈也穿黑衣服啊!」 「那不一样,是好多个黑衣服的人,而且他们还有好大的车子。」 听着那个小男孩的形容,范岳靖微扬了扬眉,那对他的宝贝女儿而言,算是很正常的『排场』吧?鼎天娱乐集团的千金出巡时,怎么可能会少掉那些保镳、护卫?只是她既然要当幼稚园老师,为什么还把那些『旧部属』带过来? 030. 「珊珊老师呢?」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范岳靖身旁的小男孩,却突然精神奕奕的捉紧他的手,叽叽咕咕的又说了一长串,然后拖起还叼着小汤匙的范岳靖冲出教室。 「等等!我也要去!」不甘示弱的叫喊一声,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小点心,最后下定决心似慎重的放下小汤匙,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三个小小的身影,挤在游乐区的溜滑梯下,范岳靖只觉得一头汗且无趣,可另外两位却兴奋的脸蛋通红,彷佛在进行什么了不起的任务般,神情中竟然有几丝誓死如归的气势。 「你看!在那里!」那名小男孩紧张的捉住范岳靖的手腕,指了指某个方向,就看见范奕珊像普通年轻女孩一般,拎着三明治、鲜奶走到阴影处休息。 从来没见过宝贝女儿如此生活化的一面,范岳靖舍不得移开眼睛,他印象中他们父女俩同时出现的场面,伴随着的不是舞会、派对就是酒会,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范奕珊这么简单、这么稀松平常的啃着一块三明治?范岳靖多希望自己手边能有支手机还是相机,能捕捉下这么动人的一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三个小小的身影受到惊吓似的往溜滑梯底部缩了缩,范奕珊放下啃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不耐烦的接听。 「最好有要紧事。」语气一变,范奕珊的冷淡嗓音,让另外两名小孩子不意外的瞪大眼睛,范岳靖则感到怀念不已,多少个醉薰薰的夜晚,都能听见范奕珊用着这种嗓音对他冷嘲热讽,这就是她表现关心的方式。 『林清昆出手了,跟那个茶馆的负责人赌了一场。』 「赢还是输?真是该死……那个老家伙是欺负咱们没人是吧?挑老头子往生的时候动手。」 『并没有拿下茶馆股份,听说,林清昆的左右手输了最后一把。』 「输了?茶馆的负责人是谁?别告诉我是汤丽凤那个女人。」 『不是,详情并不清楚,总之,你的动作得加快,我们不能输。』 「……你以为我在这里干嘛?真的母爱泛滥吗?」 吼完最后一句,范奕珊胃口全无的将三明治、鲜奶全扔进垃圾桶里,跟着一脸肃杀的回到教职员办公室去。躲在溜滑梯底部的三个小小身影,悄悄的钻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拉着范岳靖快步的跑回教室里,那名困在小小身躯里的赌坛大亨,回想着范奕珊通着电话时的只字片语,忍不住的开始推敲着,她究竟在图谋些什么?跟林清昆有关?也冲着那四尊白无常像而来?范岳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回文武英杰茶馆一趟了。 话分两头,将自家宝贝儿子送上娃娃车后,姚家伟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拎了两份早点到便利商店,让负责值夜班的两个大男孩,在交班之前能先饱餐一顿。 「家伟哥早!则笙哥早!」一边清点着冷藏架上的饮品、一边向姚家伟及陈则笙打着招呼,所有人早习惯了那两人同进同出,多亏了有陈则笙帮忙照看,这附近十分安宁,没有什么人敢上门闹事,更别说抢超商这么恐怖的事件,夜晚值班显得清松许多。 「你们休息一下吧!则笙帮忙点一下货。」将早餐递给柜台前的职员,姚家伟接手了结帐的工作,同时理所当然的指使着陈则笙。 「嘿……别使唤的那么顺口好吗?我只是顺路过来买个早餐而已。」一边笑着抱怨,一边又自动自发的排放着那些饮品,陈则笙不具威胁性的厉了姚家伟一眼。他们从认识开始,永远都是他绕着对方打转,姚家伟这个家伙,除了成绩好一点外,根本一无是处,而且还很爱哭,成年后这点毛病完全没有改进,偏偏他就是放心不下,现在更好了,还买一送一的得多照顾个小鬼,陈则笙瞪着在柜台前忙得团团乱转的家伙,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真的病得不轻。 031. 「叫我姐夫!……你被使唤多少年了?不习惯?那你可以别跟着来啊!」对于其他人总是和和气气,有些时候甚至温温吞吞,一旦面对陈则笙,姚家伟不知道哪来的神气,总能轻易的压制住旁人眼中一向气焰嚣张的陈则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没有我帮忙顾店,就凭你这个出个门都能把儿子弄丢的笨蛋,你能经营这么多年?」 「嘿!说好不提那件事!」 拿出店长的魄力,姚家伟狠瞪了陈则笙一眼,一转头又笑容满面的为顾客结帐。这间位处在观光老街上的便利商店,因为有个斯文、帅气的老板闻名,来客数量、金流是这附近商店之冠,曾经也有不少流氓、混混眼红,试图恐吓、插手或捣蛋,不过遇上这种事情,只要陈则笙出马聊个三两句,对方就会知难而退,所以这间占去了某栋古迹似建筑一楼的黄金店面,业绩蒸蒸日上。 「家伟哥,那我们先走了。」帮忙将货架收拾整齐,那两名负责值夜班的职员,拎着姚家伟准备的早餐,点了点头、打声招呼后准备离开。 「嗯,骑车小心点。」站在柜台前,姚家伟随意的挥了挥手,目光自然而然的跟随着他们离开,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对街的那几辆车上,这里虽然是观光老街,但这个时间点会出现的几乎都是街坊邻居,姚家伟很肯定没见过那几辆车子,奢华、气派的活像怕人不知道他们张扬一样。 「……则笙,你朋友?」微拧了拧俊眉,姚家伟朝着对街的那几辆车子呶了呶嘴,原本蹲在货架前清点商品的陈则笙,自然而然的走近、探头探脑。 「不是,你认识毅德那些家伙,他们像是开得起这种车子的人吗?」跟着皱起眉,陈则笙瞄了几眼车牌号码,想也不想的拨了几通电话,他自然有管道能弄到些常人不明白的资讯,从很早时间开始,陈则笙跟他的弟兄们就守卫着这块地盘,他不喜欢有陌生势力未打招呼的闯入。 「对头?」外貌看上去斯斯,可是语气间意外的带了点江湖气息,姚家伟或许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可是骨子里他还是跟陈则笙一样,是在这附近打打闹闹成长的。 「应该不是,我们又不惹事。」忍不住的连啧数声,陈则笙或许有机会成长成雄霸一方的年轻角头,不过他最终选择安安份份的过日子,这些什么乔事情、护地盘,也只是守卫街坊邻居的小小心意,他不曾运用这股力量欺压过任何人,自然也不可能惹回什么麻烦,最有可能,还是因为文武英杰茶馆的事,挡了其他人的财路。 对街的黑头车突然走下好几人,全都是名贵的深色西装,整齐、夸张的像拍电影一样,为首的那名男子,目光如炬的看向这间便利商店,站在柜台后的姚家伟,做贼心虚似的移开目光,他可以很肯定,自己没负债、这间店的盈收正常,不可能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于是很不客气的瞪向陈则笙,十有八九是这家伙惹回来的。 「不要紧张,待在这里……我去处理。」同样的,也认为那些黑衣人是来找自己秽气,陈则笙低声的交待着,他不希望波及到姚家伟,他早就过了可以跟着自己打打杀杀的年纪,现在还有个小的要顾,姚家伟一定不能出事。 「则笙,你别乱来!」下意识的拉向对方手臂,姚家伟虽然总是使唤对方,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可是在心底,他仍是非常关心且在意那名英挺男子,也许他们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如影随行的去冒险、去闯天下,可他还是不愿看见陈则笙出事。 「没事!不要紧,来这么大阵仗的,总不是为了打群架吧?」潇洒的耸了耸肩,陈则笙率先的迈出便利商店。 032. 一边礼貌的应付着每个顾客的需求,另一头又时不时的朝外张望,姚家伟留意到陈则笙将那票人马带到斜对角的咖啡厅,同样也是一栋古迹般的老建筑改建而成,除了为首的那名男子跟陈则笙商议着事情,其余的黑衣人全都神情戒备的站在路旁,姚家伟犹豫着该不该打电话报警,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气氛。 自动门叮的一声,姚家伟反射式的喊了句『欢迎光临』,双手插在口袋里踱了进来的则是陈则笙,那名高挺男子朝姚家伟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这间便利商店的店长立即离开柜台,狐疑且低声的与他交谈起来。 「那个男人……鼎天娱乐集团的代理执行长,没有什么恶意,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不动声色的朝身后呶了呶嘴,陈则笙平静的回复时,默契十足的挤眉弄眼。虽然不很明白堂堂一个大集团的代理执行长亲自跑来这里做什么?就算是想买下这附近的土地,他也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也许是想展现诚意,让姚家伟卖掉这间十分赚钱的店面吧? 「商量?」狐疑的看了陈则笙一眼,除了购买土地之外,姚家伟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利润可图,但『收购土地』这件事,不是一直发生在茶馆那一带?已经扩散到这附近了?说老实话,姚家伟一点也不看出有什么发展性,除了古迹似的老建筑,刻意开辟的行人步道,这里已经被限制住,变化不出什么新商机了。 「嗯,他想买这家店面。」低声的提醒一句,陈则笙若有深意的掐了掐姚家伟手臂,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姚家伟暂时应付着,他趁机找一些兄弟过来震住场面,至少不能一面倒的让对方欺压。 「……我和他谈谈,你别轻举妄动,他来的人不少,你占不到便宜的。先帮我顾店,如果我来不及赶回来,你替我去接弟宝下课。」拍了拍陈则笙结实的肩膀,姚家伟推了推眼镜,露出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迎了出去,他只是看起来温和、斯文,曾经也跟陈则笙水里来、火里去,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这点阵仗吓不倒他的。 微拧着眉,看向姚家伟离开的背影,陈则笙心底像堵了口气似的烦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那个男人,带着为难的笑意告诉他,他要跟他的姐姐携手共渡下半生,陈则笙头一次这么火大的揍了姚家伟一拳,他觉得自己被背叛、被抛弃了,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最后姚家伟竟然选择了他那个该死的老姐?陈则笙从没这么痛恨那个女人,陈亚筑什么都跟他抢,只要是他喜欢的,她就一定要跟他对着干,结果到手后,这女人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陈则笙见不得姚家伟那么伤心,从那时起,他就不想只是追随在对方身后,他不想再让他单独面对这些难题了。 哗啦一声,一大篮饮品、零食被堆在柜台,陈则笙立即回过神来,反射式的微笑、结帐,同一时间里,悄悄按下手机、发送讯息,至少派几个人紧跟着姚家伟他才能放心。 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姚家伟尴尬的笑了笑越过那些黑衣人,心底忍不住嘀咕着,大热天穿一身深色西装,不辛苦吗?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底想想,这些家伙一看就不是善男信女,姚家伟还没兴趣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 「姚先生?你好,这是我的名片。」等在里头的男子,跟周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过份公式化的口吻,让姚家伟感到不自在,他不习惯跟这类人物打交道,他的世界围绕着姚念淳还有那间便利商店打转,像这么正式的西装他连摸都没摸过,更别说接过名片后,上头长长一串的称谓看得他晕头转向。 「呃……翁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我不知道鼎天娱乐集团也插手便利商店的事业?」盯著名片消化了好一会儿,姚家伟慎重的收下,最好别跟他提想买下这间店面的事情,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将这间老旧的建筑整理成现在的样貌,他不打算也不可能放手。 「不!我们看中的是地段。」摇了摇头,翁人豪随便找了个藉口搪塞过去,他知道林昆清那边也开始动作,不管能不能在这栋老建筑里找到白无常像,他的目的是破坏林昆清的布署,反正集团里的流动资金太多,做些地产投资合情合理。 「地段?翁先生,你应该知道这附近的几栋建筑,其实不能拆了重建吧?这里是观光老街,这些建筑物都得维持它们原始的样貌,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发展的可能性。」干笑数声,姚家伟不像他外貌那样温温吞吞、逆来顺受,其实骨子里是个精明的商人,如果真有商机,他更没理由放手,至少,不会平白无故放手,他还得为他、为姚念淳甚至为了陈则笙那个笨蛋的未来打算。 「这些事,自然有人会去料理,我现在只想知道,姚先生愿意以什么价格出售那栋老建筑,事实上,便利商店看似收益不错,但你不得不承认家庭、店铺两头绕很累。」 「我没打算卖它,现在的生活很好。」 「姚先生,别这么快就做决定,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翁先生,你干脆挑明说吧!为什么执意要买这附近的房子?一个堂堂代理执行长,没理由亲自跑来收购这些没什么赚头的路段吧?」 033. 严肃的打量着翁人豪,姚家伟猜想自己可能在无意中拿到什么了不起的筹码,善加利用说不定能狠捞一票,他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或志气,更一点都不贪心,只要有足够多的钱能让他们一家三口过好日子就行,但若不注意,也极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得先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娱乐集团代理执行者,特意的跑来这里跟他谈生意。 「姚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非常、非常精明。」算准了自己不可能在第一次接触后就能完成交易,翁人豪心平气和的打量着姚家伟,第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十分斯文、普通,就连商议事情都还得靠另一个男人打头阵,不过稍微聊了几下后,发觉自己低估对方了,姚家伟温和、甚至有些阴柔的外表,恰恰好是他最佳的伪装,你很难对他产生戒心。 「那倒没有,一般的人总觉得我是个出了家门就会把儿子弄丢的笨蛋……」低声的笑了数声,姚家伟搔了搔短发的小动作,让他看上去像个刚离开校园的大学生,只不过在他眼镜后头闪烁的精明目光,些微泄露了他的能耐。 「这样吧!姚先生,请再多考虑一下,我过几天再跟你连系。」非常有礼貌的伸出手,翁人豪慎重的与对方握了握手,他还有另外好几户人家得拜访,不管找不找得到白无常像,他打算将附近的老建筑全都买下,一次阻断林昆清的计划,即使范岳靖不在了,他也会替他的前老板、替蔡薇霖守护着整个集团。 同样礼貌的握了握翁人豪的手,温热、有力的让姚家伟不由自主的扬了扬眉,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过关,看来这个鼎天娱乐集团跟那些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企业大不相同,如果真有可能谈成买卖,他愿意优先考虑他们。 「……怎么只有你们?则笙呢?」回到店里,姚家伟微皱了皱眉的质问,两名年轻女职员没空理会他似的忙进忙出,这个时间点正是店内生意最好的时候,他原以为陈则笙会留下来帮忙,谁知道这个混蛋竟然偷溜了? 「弟宝的学校打电话过来,弟宝好像有点不舒服,所以则笙哥过去接他了。」其中负责站柜台的女职员,一边笑容满面的为顾客结帐,一边简单明了的回报,陈则笙在离开前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让姚家伟明白,他绝对没有扔下店铺不管。 「弟宝?发生什么事?怎么样了?」只要一扯上宝贝儿子,姚家伟就会立即陷入慌慌张张的好爸爸模式,姚念淳是他第一个小孩,也是唯一一个,他还在学习怎么样父兼母职照顾他,可惜看情况,他并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有时他甚至都不大了解那个小家伙在想些什么,过份早熟的还会反过头来照顾他。 「详情并不清楚,是则笙哥接的电话,学校也没说的很明白,好像就是弟宝还会头晕、不舒服,所以想回家休息。」 「回家休息……那我得请人过来代班……」 观光老街的人潮开始涌现,店里正忙的不可开交,姚家伟一时之间也不能扔下那两个年轻女孩硬扛,她们肯定忙不过来,只是临时请人代班,也不容易抽调得到人手,姚家伟陷入愁云惨雾中,一点都没有刚刚跟翁人豪交手时的果断、潇洒。 「则笙哥说他会把弟宝带到茶馆那边去,等家伟哥你这边忙完之后,再去那里接他。」另一名正煮着咖啡的年轻女员工,想也不想的接口,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跑这一趟,只要能多制造机会跟陈则笙碰面,她不介意天涯海角的追随,更何况只是几个路口的距离而已。 「到文武英杰那里?……可是那里出入份子很复杂。」无奈的扶着额头,姚家伟当然想立即飞奔去将宝贝儿子接回来,只是家里没有大人,姚念淳又不舒服,总不能让他待在便利商店这里吧?在这里更得不到妥善的照顾。 「喔!则笙哥说会把弟宝托给丽凤姨照顾,弟宝也答应了要过去玩。」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回答的女职员一点也不明白,汤丽凤的地盘比文武英杰茶馆更不适宜,只可惜临时找不到保姆,这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 034. 「弟宝,你该不会是装病吧?」握着方向盘,陈则笙时不时透过照后镜观察着自家的小外甥,自从接到幼稚园打来的电话,他就片刻不停的离开便利商店,这不是开玩笑的,姚家伟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姚念淳要是少掉一根寒毛,那个男人真有可能羞耻的上演哭天抢地的戏码,最好的做法,就是他立即去将那名小少爷接回,确定他一切平安,如果真有什么后遗症,陈则笙肯定二话不说将他送回医院。 缩在后座一脸无辜的回望着陈则笙,范岳靖咬了咬下唇,告诫自己不能太得意,小小的使了个伎俩,就把幼稚园的老师们骗得团团转,唯一坚持不上当的自然的是范奕珊,真不愧是他的宝贝女儿,幸好那个家伙对他不感兴趣,明摆着有自己的事情烦脑,自然不阻止一个小小孩的『逃课计划』,直到坐上陈则笙的车子,范岳靖对自己的聪明机智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有……痛痛。」指了指自己脑袋,姚念淳泪光闪闪、可怜兮兮的回答,在同一个时间里,范岳靖为了自己竟然得用这么别脚的手段装病,痛心疾首的想要一枪毙了自己,他情愿哑了也不要再用这种童言童语的方式说话。 「唉……这个时候家伟……我是说姐夫,也就是你爸爸,通常是最忙的时候,我也要回茶馆准备开店了,又不能把你送回家或是便利商店,你能待在茶馆那边吗?待在丽凤姨那边?」时不时的留意着后座的动静,陈则笙并不是医生,自然说不说姚念淳是装病还是真病,不过这个小鬼一向信用良好,听姚家伟是过,他其实非常喜欢上学,所以应该是车祸的后遗症吧?也许他应该把他送回医院检查一下。 「好。」想也不想点头,这正是范岳靖算计的半晌得出的最佳结果,他还有一堆事要跟汤丽凤那个女人商量,找这个大家都忙的时间点装病,他们才有可能把他送去一直到傍晚、入夜才『正式』开店的汤丽凤那里。 又自照后镜内睨了姚念淳一眼,陈则笙狐疑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外甥,他对汤丽凤友善的不可思议,理论上没什么交集的两人,自从车祸后却熟捻起来,明明没见过几次面,一向早熟但怕生的姚念淳,居然同意去『巷子内』待着?那里并不是游乐场,根本没有吸引小孩子的地方,陈则笙完全不明白那个小家伙的兴奋劲打哪儿来的?喜欢汤丽凤?这审美眼光也太过诡异了,早个三十年也许还有可能,现在,那个女人当他祖母都够资格了,没必要这么黏吧? 车子停在『巷子内』店门口,陈则笙三两步跃了下去,他太了解汤丽凤那种随心所欲的营业时间,这也是能请她帮忙照顾姚念淳的主因,说不定她老人家一个龙心大悦,今天就不开张的专心陪她新结交的好朋友,等陈则笙料理完文武英杰茶馆那边的事情,他就来接姚念淳去医院检查。 果不其然,一听见姚念淳这个小朋友来拜访,一直懒懒散散不打算开店的汤丽凤,立即精神奕奕的冲下楼来,二话不说的将陈则笙赶开,欣喜的拉着那名年仅四岁大的小男孩上楼,有一瞬间,那名英挺的年轻人迟疑不已,看她那个异常愉快的神情,陈则笙不由得担心把自家小外甥留在这里,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我真是受够了!那些人简直无知到不可思议!幼稚园,他们竟然送我去幼稚园?天杀的我是什么身份、地位……」一离开陈则笙的视线范围,范岳靖终于不必再伪装自己,气势惊人的咆哮起来,把这一整天憋足了的鸟气,毫不犹豫的全发泄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你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四岁大的小男孩……」熟练的冲着热茶,汤丽凤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的幸灾乐祸,回应她的则是范岳靖另一声愤怒的低吼,他最受不了的是,他竟然得靠那些恶心的奶声奶气来装病,才有办法离开那所见鬼了的幼稚园,虽然东西还不错吃,但成天无所事事的让一堆幼稚、无知的小孩子围绕,范岳靖觉得自己再多待一秒马上会发疯的。 035. 「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提醒跟『幼稚园』有关的任何字眼儿……说吧!你打听到什么消息?林昆清还有再来骚扰吗?」烦躁的挥了挥手,范岳靖想跟从前一样帅气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结果因为个头太小,可悲的整个人陷了进去。 「当然,那个曹胜泉来过几趟,你那个年轻舅舅……」 「他不是我舅舅!别太超过啊!」 「好好好……则笙并没有给他好脸色,那些年轻人不知道白无常像的事,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想跟曹胜泉交易罢了。」 耸了耸肩同时做了个不屑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对曹胜泉的厌恶,汤丽凤端来了两杯香浓的奶茶还有一大盘精致的饼干,范岳靖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这些女人家就喜欢这类俗气的下午茶、甜点,他看起来像是喜欢这类娘娘腔、英式风格的东西吗?是个英雄好汉,就该豪气的泡着老人茶,再不然就开瓶红酒,然后商谈正经事。 「这不太妙。」捧着茶杯吹了吹气,范岳靖不由自主的皱起眉,粉嫩的脸蛋上出现与他年纪不相符的阴郁神情,他没忘记在幼稚园那里遇上自己宝贝女儿的事情,范奕珊突然出现在那里,绝不是偶然,更不可能是她转性想当个温柔、善良的幼稚园老师。 「不妙?怎么会?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样很有骨气,茶馆是他们一砖一瓦经营起来的,怎么都该有深厚感情,怎么能因为一点小钱就放弃它?像我这间『巷子内』,我才不卖呢!」冷淡的睨了范岳靖一眼,汤丽凤就不了解这些男人,明明已经这么有钱,仍旧满脑子铜臭,如果换成是她,她才不会放弃那些充满记忆价值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残破的玉佩。 「年轻人总喜欢意气用事,他们不喜欢曹胜泉,所以不跟他谈生意,那如果来的人是薇霖或人豪呢?你不是不明白她的手段,她如果要收购什么地方,肯定能让你掏心掏肺的卖给她,说不定还倒贴。」并不是刻意夸大,范岳靖很明白自己的娱乐帝国,其实倚仗的是蔡薇霖及翁人豪的打理,他就像个吸睛且吸金的活招牌,可是实际上真正在扩张版图的并不是他,只要论及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承认自己不是那两人的对手。连他都敌不过了,陈则笙那几个小家伙,怎么抵御得了蔡薇霖连番的攻势?只要她展现她的亲和、诚意,再加上些许的柔情,没有她拿不到的合约。 「这样不好吗?白无常像不就落在你们手里?总好过被林昆清夺走,继而调头来对付鼎天集团。」浅浅的啜了一口热奶茶,汤丽凤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她所知,鼎天娱乐集团也开始有动作,虽然不想林昆清那么直接、那么粗野,但她听说了范岳靖的左右手拜访了不少街坊,不仅如此,似乎还把战线拉大,姚家伟的便利商店所在的观光老街,也在他们收购的范围里。 「人豪在收购观光老街上的店面?这没理由啊……有听说白无常像在那里出现?」 「没有……说老实话,我都不明白,林昆清为什么把目标锁定在文武英杰茶馆上,不晓得风声是从哪传出去的,其实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这里才对,毕竟,江湖传言,你是在『巷子内』发迹的。」 「我根本没在你这里打过一圈像样的麻将!」 「所以是江湖传闻啊!」 明白汤丽凤的意思,范岳靖也不清楚,林昆清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认定白无常像藏在英武英杰茶馆中,他虽然在那栋老建筑里待不算长的时间,但那也不是什么多隐蔽的地方,什么密道、密室之类的空间,范岳靖转了一圈,实在查不出有什么可疑的部份能藏下一座白无常像。 「等等!还有另外一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灵光一闪的鼓了鼓掌,汤丽凤没头没脑的冲进办公室里,瞎忙了一阵子后,将她的行动电脑搬了出来。 「什么事?」带点不屑的口吻睨了一眼,范岳靖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没见过,就算碗公大的裸钻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他也不会大惊小怪的多眨一下眼睛。 「是关于你那个年轻老爸……」 「他不是我爸爸!」 「好好好……是关于姚家伟的事情,你还记得他那天在这里的最后一局牌吗?非常有意思……」 036. 朝范岳靖招了招手,那名身形娇小的小男孩,不情不愿的爬下单人沙发,稀稀嗖嗖的蹭到汤丽凤的身旁。电脑萤幕上显示着当晚的最后一局牌,其实范岳靖不必看也能知道,战情肯定一面倒,在姚家伟还没出现前,陈则笙跟梁琬音根本就是让曹胜泉耍着玩,每一次舍牌、做牌都幼稚得令范岳靖无法忍受,完全让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老男人牵着鼻子走。 「重点来了!你看姚家伟……」指了指萤幕上方出现的高瘦、斯文男子,范岳靖很惊讶那个总是温温吞吞、百依百顺的年轻人,竟然也有这么杀气腾腾的一面。 神情凝重的盯着萤幕,范岳靖看着画面里的姚家伟像是跟陈则笙争执着什么,然后气愤的朝牌桌上随便摸了一张牌,过程中另外四人惊叫阻止,然后姚家伟又伸手向另一墩牌摸去,很显然的,这个家伙完全不懂规则,连牌墩的头尾都分不清楚。 虽然如此,姚家伟似乎有非常好的运气,替陈则笙摸进的这张牌,逆转了整个牌局的气氛,居然没头没脑的让他们赢了这一局,盯着萤幕中曹胜泉铁青的脸色,范岳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不只如此,你仔细往下看……」担心范岳靖没耐性,汤丽凤拍了拍对方手臂,萤幕中陈则笙的座位换了个人,由姚家伟接手往下打,果然是个完全没摸过麻将的人,才刚坐定就显得慌慌张张、手忙脚乱。 「天呐……他是真的不会玩,砌个牌都能砌的这么别脚……」彷佛家丑外扬似的扶着额头,范岳靖不忍心继续往下看。 「这算什么,砌牌砌的又快又漂亮然后呢?能赢才重要!你快看!」强势的揪着范岳靖的颈子,汤丽凤研究这段研究了数晚,她完全没看出姚家伟的手法,除了承认他的运气好得不像话外,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连理牌都理不顺的家伙,竟然拿了一手天听。 「嗯……这有意思,如果不是出千的话,『天听』出现的机率比中乐透更低。」略扬了扬眉,范岳靖仔细的重看了洗牌、砌牌的部份,他很确定姚家伟真的不会打牌,他这个『亚洲第一快手』,不!『世界第一快手』的名号不是喊假的,偷牌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对自己高超的手法十分自信,所以他看不出姚家伟有偷牌,那对方肯定没有做弊。 「他不只天听……」忍不住的轻哼一声,汤丽凤的话还没说完,萤幕中的众人陷入骚动,姚家伟在转瞬间竟然自摸胡牌了。 「这小子……」忍不住的皱紧眉,范岳靖就快将整张脸贴上萤幕,他不相信有人的运气能这么好,如果真是如此,那曹胜泉、林昆清这类人算是碰上敌手了,再好的老千也胜不了吉星高照的福将。 「这幸运的小子是你爸爸。」 「他不是!」 「嘿!姚家伟确实是姚念淳的父亲,你不能破坏他们父子俩的感情!」 「……可恶!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他除了追在我后面要我吃饭、睡觉完,还能做什么?再用童言童语说话,我都想毙了我自己……」 夸张又悲惨的抱着脑袋,范岳靖哀怨的望着汤丽凤,多希望这个女人能用任何理由收留他,这样就不必再回到那个家中扮演『姚念淳』,他不管那个小鬼以前有多贴心、多早熟,相处这么几天下来,范岳靖差不多快让那个像糯米揉出来的姚家伟逼疯了,相形之下,直来直往的陈则笙还比较容易理解。 037. 「先不管这些,难道你不会好奇为什么姚家伟这么好运吗?」若有所指的眨了眨眼,汤丽凤显示了异常的好奇,每个人都有私心,自从得知了『一见发财』的白无常像出现在这附近,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虽然不再年轻了,但不妨碍她也想尝尝胜无不胜的滋味。 「你怀疑白无常像被他取走了?」冷淡的睨了汤丽凤一眼,范岳靖怎么可能看不穿对方那点小心思,他一点也不在意白无常像被谁拿走,只要不落在林昆清手中,用来对付他『前辈子』的事业即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凭着一个死物,就能莫名其妙的保佑持有者百战百胜,唯有不断的练习,才有可能让人的赌技精进,范岳靖只相信实力。 「这很合理不是吗?姚家伟经常出入文武英杰茶馆……至少,他曾经经常出入,说不定正是他偷偷摸摸的带走白无常像,然后现在展现出威力了。」 「无稽……他如果有白无常像,早该在各大赌场横行了,用得着窝在一间小小的便利商店里?」 「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那东西的作用啊!」 愈聊愈起劲,汤丽凤简直就是认定了白无常像在姚家伟手里一样,一个眼神、一个挑眉全是在暗示范岳靖,他应该『回家』好好搜查一番,既然他已经变成这付模样,不可能再当什么赌王、赌神之类的英雄人物,干脆助她一臂之力,也让她过过干瘾。 明着、暗着装傻,范岳靖才不想淌这个浑水,他是花了多少精力、多少年,才爬上今天赌坛大亨这个地位,汤丽凤还有几年能嚣张?这已经不是他们的朝代了,他完全是为了这个妹子好,才不希望她投注太多心血在这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里。 正想开口劝诫几句,一拐、一拐诡异的脚步声踩在楼梯上,汤丽凤忍不住的皱起细眉,她没打算营业,是什么有那个胆子敢上楼来吵她? 「喔……妹子你的胃口也太好一点,这么小的小孩你也感兴趣?瞧瞧这粉嫩的小脸蛋,长大会是个大美人喔!」一名矮小、肥胖的不得不杵根拐杖的老头,脸上的肉全堆在一块儿的挤出笑意,气喘嘘嘘的走近汤丽凤,经过范岳靖身旁时,忍不住的掐了他脸颊一把,恶心的那名实际上年过半百的赌坛大亨,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范岳靖是什么身份、地位,他跟林昆清平起平坐,若在他的『前辈子』,这家伙敢用这种口气说话?有胆子掐他脸颊,范岳靖肯定二话不说抄起他的拐杖打爆这混蛋的脑袋,愈老愈不像话了。 「少妹子前、妹子后的乱喊,跟你不是太熟,还有!弟宝是男孩,你眼瞎啦?」摆了摆手,让追上楼的员工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汤丽凤太了解林昆清的个性,她那些小职员拦不住这个大混蛋的。 「呵呵——做什么这么生气呢?老哥哥我不是来道歉了吗?」 038. 下意识的先看了范岳靖一眼,汤丽凤不禁有些佩服这个老鬼,面对自己『前辈子』的死对头,他的反应不仅是冷静,简直可以说是冷淡了。 「道歉?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江湖伦理,你就该摆桌和头酒向我陪罪,你的左右手曹胜泉,竟然敢在我的场子里出千?还是用了灌水银的骰子这招,是怎样?仗着我卖你面子,不会对你的人手多做盘查,欺负到我头上来?这要传了出去,我还用得着在江湖上混吗?」 重重的一拍桌子,汤丽凤能在道上打滚这么多年,凭的自然不是她的美貌,必要时,这个女人够狠、够杀气,她会卖这个面子给林昆清,但前题是,林昆清也得先给足她面子。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堆满了诚恳的笑脸,林昆清看向站在一旁的曹胜泉,后者面无表情的望向天花板,刻意的不与汤丽凤的视线交会,彷佛他们正在谈论的对象并不是他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这要是传了出去,第一,别人会以为是我技艺不精,竟然看不出这个混蛋动过手脚;第二,更糟!别人会误会是我默许。你知道道上的朋友们为什么会到『巷子内』玩两手?那是因为他们信得过我,信我汤丽凤会为他们把关,没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出千,结果你派来的人却破坏我的规矩!……曹胜泉,你该感谢这尊肥到流油的弥勒佛,如果不是看在他的份子,我早让人剁了你的手!」 指着林昆清的鼻子破口大骂,汤丽凤知道在『巷子内』出入的人不少,即使她没开业,还是有一堆同道中人来这里坐坐、泡茶,她骂的愈凶、愈气愤,愈能洗清『巷子内』的名声,这场戏非做足不可。 「好好好……好妹子!这件事是老哥哥我不对,我让胜泉正正式式的摆桌酒,向你陪个不是。」让汤丽凤发足脾气,林昆清再像个无奈的兄长般,处处让着这个骄蛮、任性的妹子,依足她的要求,他同样也明白,汤丽凤是个上道的女人,她会下这个台阶,彼此各退一步不必撕破脸。 果不其然,汤丽凤瞪着曹胜泉冷哼数声后,煞有其事的补了句是看在林昆清的份上才息事宁人,做足戏后华丽退场、皆大欢喜。 「既然好妹子气消了,那换老哥哥提一件事。」满意的点了点头,林昆清不是吃饱了撑着,特地跑来向汤丽凤道歉,若不是收到风声,范岳靖的左臂右膀也开始有动作,他没必要亲自出马。收购这附近的事情,虽然曹胜泉办得不怎么体面,但这没什么大不了,最终能把那些老建筑弄到手即可,他才不像范岳靖那么多坚持,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到手,那些家伙若是太不知进退,他不介意用更激进的手段『劝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只是牵扯上鼎天娱乐集团,林昆清不得不慎重,虽然翁人豪打算收购的地区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还是不能不防,蔡薇霖那个女人比范岳靖那个死老鬼更难缠。 「什么事?」狐疑的微眯起眼睛,汤丽凤下意识的看向范岳靖,分不清是该佩服还是该痛揍范岳靖,那个家伙竟然敢像个无辜的小鬼般,又是啜着奶茶、又是捏了块饼干喜滋滋的吃着,活像他就是个四岁大的小男孩一样。 「这小鬼……」随着汤丽凤的目光移了过去,曹胜泉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小小孩,就他所知,眼前的女人根本没有任何子嗣,而且两人眉眼间丝毫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他不相信汤丽凤会莫名其妙的跟个四、五岁大的小孩缔结友谊,这实在太不寻常。 「朋友寄放在这里的,他才四岁,听不懂的,不碍事。」随意的摆了摆手,汤丽凤希望自己没有露出马脚,林昆清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人,不过『借尸还魂』这件事本身就太过诡异,相信那个肥得流油的死胖子无从怀疑起。 039. 点了点头,林昆清相信汤丽凤的说法,虽然他仍觉得可疑,不过一个四岁大的小鬼能引起什么风浪?同样也摆了摆手,站在一旁的曹胜泉心神领会的将其余人全赶下楼,自己则守在楼梯口,有些事不需要让太多不相干的人知道。 「有话快说,我等一会儿还要营业。」虽然不认为光凭几眼,林昆清就能察觉出范岳靖的『存在』,汤丽凤还是不敢冒这个风险,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妹子,你听说过『一见发财』吗?」又一次瞄了窝在沙发上的范岳靖,林昆清刻意的清了清喉咙,微眯起眼睛的凝视着汤丽凤,这双小眼睛锐利无比,揭露过多少出千手法,他自信眼前的女人没本事说谎。 「没有。」明摆着睁着眼睛说谎,汤丽凤哼了数声,林昆清根本是多此一举,干他们这一行的谁没听说过『一见发财』的白无常像?这传说简直像他们入门的教材一样,凡是跨足赌界的人必上的一课。 「呵呵呵呵呵——你是没听说过还是没见过?」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林昆清急喘了好几口气,他的体重果然对他的健康造成不小的负担。 「省点力气吧!不用拐弯抹角的套我话,没人见过白无常像,那只不过是个传说。」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正是因为如此,汤丽凤才不喜欢跟林昆清打交道,同样在赌坛享有盛名,范岳靖让人感觉他赢的光明正大,而林昆清则习惯在背地里偷鸡摸狗,永远上不了台面,这就是他为什么始终笼罩在范岳靖光芒底下。 「真没见过?老范手中不是有一尊?就凭妹子你跟老范的一段情……」 「你胡说什么?我跟他那是『一段交情』,他对我那才是真的妹子长、妹子短,别不清不楚的说三道四……」 下意识的看了窝在沙发上啃着饼干的范岳靖一眼,汤丽凤杏眼微瞪的连忙反驳,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多得罪一个蔡薇霖,尤其还是在范岳靖死后,她在那个男人生前时就没想过要介入了,在这个时候更不可能,更何况,范岳靖哪有那么优秀,床上功夫特别行吗?值得这么多的女人争破头。 捧着热奶茶小口、小口的啜着,范岳靖趁机打量林昆清,这老家伙比他前阵子碰面时又更胖了点,拜讬他行行好,与其在这里找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白无常像,他更应该去做做健康检查,想办法多活几年,省得像他这样后悔莫及。 「我相信你也收到风声,翁人豪那小子也在打白无常像的主意,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老哥哥我给你提一个醒,那东西我志在必得……挡道者死。」笑笑的捻起一块小饼干,林昆清扯出抹肥肉横陈的微笑后抛进嘴里,又一次看向那名格格不入的小男孩,在他面前能这么冷静、自在,这个小鬼的未来不可限量。 「你这是在威胁我?」唰一声面色铁青,汤丽凤阴狠的瞪着林昆清,她十分讨厌受人威胁,一个女人在道上打滚有多不容易,就连范岳靖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林昆清竟敢到她面前放话?别的不说,光是这样,她就非跟他对着干不可,想要白无常像?下辈子吧! 「不!这只是个善意的提醒……我了解,你在赌坛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就算让你找到了白无常像,你保得住它?一旦这宝贝现世,打它主意的人肯定多如过江之鲫,听老哥哥的话,别淌这浑水,我相信这世上除了我跟老范外,没人能驾御得了这东西。」 自信满满的笑了数声,林昆清又猛的喘了好几口气、咳了起来,汤丽凤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好心肠的替他倒了杯温开水,她才不想这个家伙死在她的『巷子内』,这样还怎么做生意。 微拧着眉偷偷瞄着林昆清,范岳靖好奇着对方的打算,他不可能只是来『善意的提醒』汤丽凤,按他的收购手段,假使陈则笙等人不答应,他只能干耗在那里,这实在不像林昆清的为人,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没砸店、绑架、放火已经超出范岳靖预料了,那个脑满肠肥的老家伙,才不是他外貌那样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般好心肠。 「这样吧!我想跟几个老家伙合办一场『至尊麻将大赛』,请你来当主持人,奖金由我们几人提供绝对丰厚……」 「至尊麻将大赛?你想搞什么啊?」 「呵呵呵呵——老范往生了,赌坛不能一日无君啊!」 「啧!神经了,你还真以为得到那个头衔,你就能呼风唤雨啊?就算范岳靖还在,他也办不到!」 没好气的连啧数声,汤丽凤似有若无的睨了范岳靖一眼,那名粉嫩的小男孩,不以为意的扬高半边眉毛,他才不稀罕在赌坛呼风唤雨,他享受的是在赌桌上击败对手,换言之,如果他今天还『活着』,他说不定会禁不起诱惑,真的参加这什么见鬼的『至尊麻将大赛』。 040. 「难道你不会想当赌坛至尊?」似笑非笑的望着汤丽凤,林昆清不由自主的打量着那一老一小。那个小男孩太过冷静、自在,还能解释成他年纪太小,听不懂他跟汤丽凤之间的对话,但是那个女人时不时的看向小男孩的眼神,活像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林昆清忍不住的打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熟悉的自信、狡狯眼神让他没来由的背脊一寒。 「哼!至尊?这头衔是为你自己准备的吧?范岳靖被尊称是『世界第一快手』你很不服气,特意弄了个赌坛至尊想跟他一较高下?……跟个死人较劲,你无不无聊啊?」 「……老范对不起我!他应该败在我手里,而不是死在哪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床上!」 第一次敛起笑容,林昆清气愤的脸孔涨成猪肝色,浑身的肥肉可怕的颤动起来,汤丽凤急忙的再为他倒杯水,不断劝说对方冷静点,千万别死在她的店里。 终于忍不住嗤了一声笑出来,范岳靖连忙喝了口热奶茶试图蒙混过去,不意外的收到林昆清及汤丽凤扔向他的眼神,前者狐疑、后者责备,范岳靖低着头、啃着饼干,他真没想到林昆清有这么『爱』他,瞧瞧他刚刚抱怨的口气,活像他背着对方在外头找女人一样。 「你不会只是想举办个比赛,得到个头衔而已,说吧!你还想干什么?」冷淡的睨着林昆清,汤丽凤皮笑肉不笑的哼了数声,如果只是为了个头衔,他应该在范岳靖还『活』着的时候举办,这样才有机会明正言顺的打败对方,不过以林昆清这种奸诈的个性,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绝不会这么做,活该他一辈子被范岳靖的光芒打压。 「聪明!我知道你跟茶馆那些人有点交情,说动他们参加比赛。」 「你发什么神经?你们的背景天差地别,别说这次的麻将比赛不需要保证金,那些人不可能凑得出来。」 「……让他们拿茶馆抵押。」 送走了林昆清,汤丽凤卸下了虚情假意的笑脸,匡当一声的将瓷杯摔得稀烂,再跟那个痴肥的老男人多说几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拿叉子往他堆满脂肪的脸插进去。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他以为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帮他传话?哼!」气恼的踢开一地的碎片,汤丽凤自然对白无常像抱有兴趣,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如此热心的跟范岳靖联手,就是想找到这个宝贝、占为己有,谁知道林昆清竟然敢直接上门来要她放弃,她虽然口里嚷嚷不稀罕什么头衔,那只不过是她在林昆清面前的故做清高。 「你跟茶馆那些年轻人熟不熟?」推开了奶茶、饼干,范岳靖莫名其妙的转移话题。 「熟?都是街坊邻居怎么会不熟?尤其是陈则笙那几个,根本就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又哼了一声,正是因为如此,汤丽凤才不想那几个年轻人搅和进来,林昆清举办的大赛,虽然奖金丰厚,但同样的,保证金也高的吓人,如果那几个年轻人要参加,势必得抵押茶馆,然后凄惨的输掉它们。 「那就劝他们参加这个比赛,不管你用任何理由,总之一定要说动他们。」习惯性的抚了抚下巴,滑滑嫩嫩的毫无胡渣的触感,让范岳靖一阵不自在。 041. 「要他们参加?你在开玩笑吗?他们一定会输的!我才不干这种事,我没你们那么冷血,那间茶馆是他们的心血,找白无常像是一回事,用不着让人赔掉身家。」 「你第一天认识林昆清那老鬼?他安排这个大赛,主要是不想落人口舌,赌坛里还有些大老的面子他得卖,用太难看的手段抢到白无常像,他也保不住它们,可是如果不顺他的意,林昆清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当心他杀人放火。」 扯了扯嘴角,范岳靖露出抹与如今外貌极不相符的微笑,汤丽凤噤声的瞪着他好一会儿,心底莫名其妙的泛起阵阵寒意,直到现在,她才明确意识到,眼前真的是个『借尸还魂』的老灵魂,不论那个粉嫩外貌、可爱笑容有多天真无邪,此时此刻看上去真的阴风阵阵。 「你担心林昆清会动用暴力硬抢?」 「为什么不?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相反的,我还觉得他这回太沉得住气了。」 「你真要我去劝他们参赛?他可是你的舅舅耶!」无奈的叹了口气,汤丽凤有把握说动那几个年轻人,毕竟没多少人抵挡得了丰厚奖金的诱惑,陈则笙等人还没清高到这种地步,况且,他那些好兄弟像游毅德等人,都有金钱上的麻烦,否则也不会惹回林昆清这种人了。 「怕什么?让他们参赛……我有把握让林昆清灰头土脸的输个精光!」 「陈则笙!我警告你……」抱紧自家的宝贝儿子,终于忙完店里的事情,姚家伟片刻不停的杀到文武英杰茶馆来接人,没想到陈则笙自己也忙得晕头转向,最后是在『巷子内』找到了吃饱喝足正在呼呼大睡的姚念淳。 「我知道!可我真的忙不过来,而且丽凤姨很喜欢弟宝,不介意帮忙照顾他。」双手合十、一脸佯装出来的愧疚,陈则笙太明白姚家伟的个性,这家伙从来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嘴巴上逞强似的撂撂狠话,他没跟陈则笙真正撕破脸过,他们的坚定情谊旁人根本无法理解。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别去参加那什么『至尊麻将大赛』,你不是那个料,你们那群家伙打打小牌还行,跟人赌身家?你疯啦?」狠厉了陈则笙一眼,姚家伟忧心忡忡的瞪着对方,他们到『巷子内』接姚念淳时,汤丽凤不经意的提起这个比赛,听见有丰厚奖金这件事,姚家伟知道陈则笙动心了,如果有这笔钱,他们这票人都不愁吃穿,也能尽快的还清贷款,只是这意谓着,想要参赛就得拿店铺、房子抵押,这赌注太大了,不值得! 「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走!回家谈!」微皱了皱俊眉,陈则笙顺势的揽着姚家伟腰际,将人推出茶馆外。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费了那么多功夫,才让茶馆转亏为盈,那是你的心血,你真的舍得把它拿去换什么莫名其妙的参赛权?」抱着睡熟了的姚念淳,姚家伟一路上嘀嘀咕咕的没完没了,他知道陈则笙重视兄弟,希望帮大家解决问题,但这真的不是个好办法,文武英杰茶馆的股份是大家的,他不能一意孤行。 「你小声点!会吵醒弟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个条件真的很不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陈则笙一直好声好气的劝着姚家伟,他们之间一向都是他比较有冒险精神,那个斯斯的男子,习惯了稳扎稳打,姚家伟会反对他完全能理解,但陈则笙相信,他那些兄弟们一定会支持他的。 042. 轻轻的放下姚念淳,姚家伟指了指客厅的方向,自顾自的走进厨房里烧着热水,陈则笙顺手的收拾着客厅,虽然他不住在这里,但待在这里做牛做马的时间比他待在自己家里享福的时间更长。 「条件哪里不错了?你没听见丽凤姨说的吗?参赛需要保证金,那根本不是我们这类人能进入的地方,你上哪去弄个两千万出来?」冲了壶热茶,顺手拎了一瓶冰啤酒抛给对方,姚家伟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一句,他一向主张不要跟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往,陈则笙的茶馆开在龙蛇杂处的地方,他已经够担心了,幸好那附近的街坊全都是认识的,现在这个混蛋竟然还想自己往火坑里跳?林昆清已经明摆着想收购茶馆,这个什么至尊麻将大赛,根本就是个陷阱。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也听见丽凤姨说的,只要过了预赛,我们就能依排名获得奖金,我计算过了,撑到准决赛,奖金就够解决我们所有人的问题了。」 「……你头壳里装的是什么?大便吗?撑到准决赛?你哪来的自信啊?」 「家伟……」 「我是你姐夫!」 无奈的瞪着那个很容易大惊小怪的男人,陈则笙啜了口冰啤酒,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眼前的男人,那种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个性,半是温吞、半是固执,只是他比谁都更清楚,姚家伟是因为担心他,才会时不时流露出那种反差极大的专横,只为他一个人存在的专横,光是想到这些,陈则笙不自觉得微笑起来。 「呆子,你在傻笑什么?」 「嗯?没有,只是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啧……谁有那个闲功夫关心你,我是你姐夫,我只是不想你出问题,结果我还得替你收拾。」 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姚家伟藉着喝口热茶的同时,试图遮掩自己不自在的脸红,他们一直都这么熟捻、他们的感情一直都那么好,即使彼此的称谓改变了,仍旧阻挡不了习惯且想要的形影不离。 「我评估过了,撑到准决赛其实不是难题,丽凤姨是这次大赛的主持人,她会暗中帮忙……」 「暗中帮忙?你在说什么?丽凤姨一向都是最公正的人,她才不会帮你做弊!」 「不不不!我不是说做弊,我是说她能安排赛程,把我排到能够轻松应付的选手那里,而且她还答应要帮我们特训,都是自己街坊,她又那么喜欢弟宝,丽凤姨也希望我们能赢。」 刻意的挤眉弄眼,陈则笙虽然赌技稳不上高明,但他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只要肯下功夫苦练,做不到像汤丽凤那样出神入化,稳稳的迈进准决赛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要帮你特训?比赛什么时候开始?」意外的有些动摇了,姚家伟还是觉得不保险,不过瞧陈则笙的神色,这家伙已经打定主意了,而他那帮狐群狗党,从来都是以陈则笙马首是瞻,不可能会反对他,姚家伟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旁支持了。 「比赛两个月后就开始,为期半年的循环赛。」 「这么久?」 「他们要比拚的是实力不是运气,只打个一、两场,根本看不出实力。」 点了点头同意陈则笙的说法,姚家伟咬了咬下唇的沉吟着,接下来就是烦恼,他们凑不凑得出保证金了,文武英杰茶馆还在清偿贷款,再借也弄不出多少钱,只怕连他的便利商店也得跟着豁出去了。 「……别动你的店铺,保证金的事我来想办法。」一个眼神、一记挑眉,陈则笙能轻松读弄姚家伟的想法,他自己冒险是一回事,他绝不可能将对方拖下水,姚家伟跟他这种孤家寡人不同,他还有姚念淳得照顾,失去了那间便利商店就等于失去了生计,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你怎么想?你指望游毅德还是梁琬音凑出钱给你?」 「总归不是你。」 「为什么?我们是……」 像是想不出该怎么接话,又像是硬生生的吞掉另外半句,姚家伟气恼的瞪视着陈则笙,他们是什么?他们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他们更是青梅竹马,陈则笙不能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043. 「我们是什么?……我们只是姐夫跟小舅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陈则笙!」 「……我不懂,为什么你还在等那个女人?陈亚筑根本是拿你当备胎,她不会回来的!你想等到什么?等她寄封离婚证书给你?不!不会的,陈亚筑的不负责任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她八成忘了她曾经跟你结过婚!」 「不准你这么说亚筑,她毕竟是你姐姐!」 「姐姐?她如果真当自己是我姐姐,她就不会这么做,她明明知道我……」 剩下那半句话又咽了回去,陈则笙分不清是气愤还是痛苦的瞪着姚家伟,很多时候,他能感受到他们彼此之间不寻常的暧昧气氛,其实从很早时候开始,他就清楚自己的,只是这件事永远不能戳破,一旦捅穿了这层薄纱,有可能他们连朋友都当不成,他猜想姚家伟也是如此,如履薄冰般的踩在这条界线上,毕竟这是个现实世界,他们要面对的不只是他们自己,还有亲人、朋友,他曾经以为,他们会这样当『好朋友』般的过一辈子,说不定各自都会成家立业,然后两家人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但事实上这太困难了,看着姚家伟跟他姐姐结婚,这是陈则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尤其不能原谅陈亚筑,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心事而且支持他的人,结果陈亚筑怎样回报他的?她如果是真心爱着姚家伟,他还会好受一些,但陈则笙太明白,陈亚筑只是因为无法跟真正相爱的人长相厮守,所以选择跟最无害的姚家伟白头携老,这也就罢了,这个女人竟然在结婚后几年不告而别,陈则笙太了解她的脾气、她的不负责任,陈亚筑肯定还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扔下了姚家伟父子俩。 「这不关亚筑的事!」想也不想的为陈亚筑辩驳,不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淡是浓,姚家伟还是人前人后的维护着自己的妻子,他愈是如此,陈则笙愈是气愤,那个英挺的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种蠢蛋,明明就被那个女人抛弃了,还傻呼呼的守在这里,陈则笙不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姚家伟是吃错药还是中邪了? 「怎么不关她的事?你如果不清楚,我可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陈亚筑爱的不是你,她真正喜欢的是……」 「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家伟!你是哪根神经不对了?陈亚筑之所以急着嫁给你,是因为那个男人明摆着不会娶她,天晓得她肚子里的小孩是不是你的!」 「够了!弟宝是我儿子!这点我很清楚!」 「姚家伟!」 两人吵的面红脖子粗,姚家伟瞪着对方好一会儿,最终无奈的长叹口气,如果陈亚筑怀抱着这种心思跟他结婚,他何偿又不是心怀鬼胎?他们根本是半斤半两的一对混蛋,果真天生绝配。 「我知道亚筑的事情,她没有隐瞒我……当她哭着来找我,说希望跟我结婚时,我其实很高兴。」 「高兴?老天……你真的疯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又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的父母会同意吗?你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儿子!……跟亚筑结婚,我至少跟你还有一层『姐夫跟小舅子』的关系,而且,我还能生个拥有你基因的小孩。」 「家伟……」 044. 苦笑的扯了扯嘴角,姚家伟下意识的挥了挥手,他没有大家表面上想像的那么温柔、那么好,所有人都指责陈亚筑抛夫弃子,可是在她离家出走那天,姚家伟真正的松了口气,他没办法面对陈亚筑,就像陈亚筑没办法面对他,他们互相利用、互舔伤口,同时又怀抱着利用对方的负罪感,每天醒来睁开眼睛,就是想着该怎么维持这种在外人看来甜蜜、和谐的虚假伪装,最终还是陈亚筑比他勇敢,不声不响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开他的生活,独揽了所有骂名。 「是我利用了亚筑,我才是这桩婚姻中的坏人,请不要再责怪你姐姐了,亚筑还留了最美好的礼物给我,我也许不爱亚筑,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爱,但是我爱弟宝。」 「家伟……」 也许是憋在心里头久了,发泄出来后反而轻松许多,这件事迟早有一天要说开,姚家伟不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他会把姚念淳带大,尽自己全力将他栽培成才,不管陈亚筑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成功追求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姚家伟衷心的祝福她。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忙了一整天,想吃点什么?我来弄。」拍了拍陈则笙手臂,姚家伟温柔的笑了起来,自顾自的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他其实也有私心,过程中虽然兜了一大圈,但现在这样,却是他最想要的生活方式,照顾弟宝、照顾陈则笙,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不用忙了,我们叫外卖吧!就跟以前一样,那家牛肉面店还是转角的烧肉饭?」情绪很容易让姚家伟影响,陈则笙微笑的提议,如果不是牵扯上了陈亚筑的欺骗及不负责任,或许他还没有这么生气,不论姚家伟选择跟什么人结婚,他都会努力的微笑祝福对方,只是一扯上了自家抛夫弃子的老姐,陈则笙就很难冷静,既然姚家伟不介意也不想再提,他会试着埋下心中的不满,接手责任的照顾他们父子俩。 「吃咖哩吧!弟宝喜欢这个。」自从有儿子之后,姚家伟不论做任何决定,都会将那个小家伙考虑进来,陈则笙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自动自发的拨打着电话。 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范岳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竟然在汤丽凤那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果然是个四岁大小孩的身躯,体力、耐力还是无法与成年人相提并论,不管范岳靖有多么的不情愿,还是抵抗不了渴睡的欲望。 不意外自己会在那张可恶的小床上醒来,范岳靖气恼的瞪着那张花花绿绿的床单,没好气的连啧数声后爬下床,稀稀嗖嗖的走出房门,希望姚家伟跟陈则笙不在家,当然,这只是奢望,那个温温吞吞的『老爸』,绝不可能放他单独一人在家。 听见厨房里传出碗盘的碰撞声,范岳靖好奇的探头探脑,不意外的发现陈则笙跟姚家伟两人挤在流理台前蹭蹭,他就不明白了,做家事那么有趣吗?用得着两个大男人争着做?厨房又不是多大、流理台前也不是很阔,这样你碍着我、我碍着你的效率高得起来? 「可乐!退下!」眼角余光瞄见一头大型犬虎视耽耽、蓄势待发的模样,范岳靖机警的低喝一声,不过还是迟了一步,那头热情的拉不拉多,完全不理会范岳靖如此的身材瘦小得可怜,哗的一声整只扑了过来,凄惨的摔了一地,碰倒这个、撞了那个,乒乒乓乓的乱成一片。 「可乐——」急急忙忙的冲出厨房,姚家伟费了点劲将那头热情过头的大型犬拉开,跟着紧张的抱起宝贝儿子,他虽然很感激也很开心可乐在他不在时,对姚念淳的陪伴,但这头总是疯疯癫癫的大型犬,动静永远夸张的令人提心吊胆。 045. 「弟宝,有没有哪里受伤?」帮着忙拉开还想扑回小主人身上的大型犬,陈则笙半跪着查看那个小家伙的状况。 「没有!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略喘一口气,范岳靖下意识的挥了挥手,是他自己太没防备,竟然被只疯狗扑倒,这要传出去,他还用得着在江湖上走跳了吗? 「弟宝?……真的没事?」狐疑的望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姚家伟担心他撞伤脑袋似的抚了抚对方的头,他印象中,姚念淳虽然早熟但不耐疼,碰伤了、摔倒了总是哭得非常凄惨,也许他是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父亲撒娇,姚家伟也不介意他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但像现在这样,用着成年人的语气说话、挥手,就连眼神看上去都惊人的冷静、理性,如果不是身上还说着幼稚园的可爱制服,姚家伟都有点不认识眼前的小男孩了。 「饿不饿?厨房里有咖哩饭。」先是挑了挑眉,随后不动声色的询问,陈则笙自然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事实上,自从车祸发生后,他跟姚念淳接触的机会反而增多,那个小家伙不再排挤他这点,已经让陈则笙狐疑不已,再加上现在的转性,他都快认不得当初那个爱哭又坏脾气的死小鬼了。 「嗯。」总算清醒一些,范岳靖看了看陈则笙、又看了看姚家伟,心底忍不住七上八下,他在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露馅了?为免多说多错,范岳靖索性闭上嘴巴。 「我去把咖哩饭热一热,你们到客厅等吧!」顺手揉了揉了姚念淳的头发,姚家伟很快就忘了这段小插曲,又变身回好爸爸的模式,开心的晃回厨房去瞎忙。 「走!我们到客厅。」牵稳可乐,陈则笙柔声的催促着,那名小小孩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进客厅,大大剌剌的躺在沙发上休息。 一边揉着可乐的脑袋、陪它玩耍,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姚念淳,陈则笙记得那个小家伙非常不喜欢他『欺负』可乐,可是出院后的姚念淳,不仅变了个人,有时他甚至觉得,对方的眼神睿智的不可思议,就像现在这样,舒服、自在的躺在沙发上,明显的看得出他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思考,一个不到四岁的小男孩在『思考』,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用这个字眼儿来描述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 「弟宝……」 「嗯?」 微扬了扬眉看向陈则笙,范岳靖迟疑着自己是不是该装出奶声奶气回应,只不过他现在太累、脑袋有些转不动,更多的是我行我素的脾气发作,他为什么要迁就这些人?于是就像对付翁人豪那样,一个抬眼、一个哼声了事,范岳靖给不出更多的回应了。 分不清惊愕还是在意料之中,陈则笙略扬了扬眉,他敢赌咒发誓,姚念淳刚刚的一个挑眉、一个哼声,既精准又明确的展露出他的不屑,这绝不是一个小鬼能施展的出来的。 「……你是谁?」 还没考虑清楚该怎么回应,继续装傻?摊牌?正当范岳靖左右为难时,他那位『年轻老爸』时间掐得刚刚好的介入,范岳靖挤出个虚假的可爱笑容,跃下沙发一蹦一蹦的走进餐厅里,虽然『前辈子』吃惯了山珍海味,不过像这样加热过的『家常菜』也一样可口。 「弟宝,你慢慢吃!……如果身体还会不舒服,明天我请假陪你,我们回医院检查一下。」顺了顺宝贝儿子睡乱的头发,姚家伟无比心疼的说着。他相信姚念淳肯定是非常不舒服,才会让幼稚园通知家长,他想回家休息,不然以姚念淳那么喜欢上学的个性,他不可能放弃跟其余小朋友一起学习、玩乐的机会。 「不用!没事了!」急忙的摇了摇头,比起那个可怕、无趣的幼稚园,范岳靖更不想跟这个年轻爸爸绑在一起。 「不行!这样我不放心……我还是请假好了。」一直忧心着姚念淳车祸后会有后遗症,姚家伟同样也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末了更干脆的准备拨打电话,店里的盈收怎么也比不过宝贝儿子的健康重要。 「不要!……舅舅可以陪我!」一口咖哩饭喷了出来,范岳靖想也不想的制止,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非要跟哪个蠢蛋绑在一起,那他情愿挑陈则笙,至少还能跟着去文武英杰茶馆,他可以到附近的『巷子内』找汤丽凤,或者在茶馆里找找那个失落的白无常像。 「我?」愕然的指了指自己,并不是排斥或嫌麻烦,陈则笙只是很奇怪,姚念淳没理由主动亲近他。 「则笙?」愕然的指了指陈则笙,有一瞬间姚家伟露出受伤的神情,一直以来,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深厚到令人恶心,结果那个小家伙竟然选择陈则笙而不是他,一方面很开心那对甥舅的感情变好,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被排挤,姚念淳开始变的独立、不再需要他了? 「嗯,我想去丽凤那里……」 「丽凤?」 异口同声的惊呼,姚家伟跟陈则笙先是互看一眼,随后放肆的大笑起来,那名年轻爸爸更是亲腻猛揉范岳靖的头发。 「你这个小家伙……你该称呼丽凤姨叫丽凤奶奶了,竟然敢用那种语气直呼『丽凤』,你呦……」一边大笑、一边揉着姚念淳的头发,姚家伟欣赏着宝贝儿子的粉嫩、可爱,情不自禁的用力亲吻着对方脸颊,惹得那名年过半百的老灵魂,气恼的闪闪躲躲,拚命擦着脸颊。 「这样吧!我负责带弟宝到医院检查,然后再回文武英杰茶馆,我想丽凤姨一定会很开心能照顾弟宝。」点了点头,陈则笙望着『父慈子孝』的这一幕,如果陈亚筑永远不回来,姚家伟不打算再找另外的女人照顾这个小家伙,陈则笙不介意照顾他们父子俩一辈子,这其实正是他幻想中的一家三口。 「可是,茶馆不是也很忙?没有你在那里镇场面,毅德、琬音他们能行吗?」 「没事!可以的,我只是晚到,又不是不到,把弟宝送到丽凤姨那里,我就能回文武英杰那里帮忙了,等你店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你就到茶馆这里来,顺道一起吃顿饭。」 就像聊着谁该接送小孩、谁该负责采买日常用品,陈则笙微笑的望着姚家伟,后者回以一记更加灿烂的笑容,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彼此锁定,空气中彷佛擦出啪啪、啪啪的花火。看了看姚家伟,再瞄了瞄陈则笙,范岳靖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用得着四目相交的这么缠绵吗?有需要就回房去磨蹭,他老人家很开明的,绝不会歧视,就是别在他的饭桌上晒恩爱,碍眼! 「那好吧!请你帮忙带弟宝回医院检查一下,其他的地方就不准去了,别到处乱跑,等我处理完店里的事情,我就去文武英杰那里接你。」衡量一下情势,陈则笙是他们两人之中,工作时间较为弹性的那一个,姚家伟不得不同意这个安排,而且『巷子内』的营业时间更为随意,汤丽凤看起来非常喜欢姚念淳,她如果不介意照顾这个小家伙,姚家伟很感激她的协助,把姚念淳摆在她那里,总比放在陈则笙身旁令人安心许多。 「好了!我吃饱了,你们继续聊,我回房间去。」嫌恶的摆了摆手,范岳靖继续杵在这里当电灯泡,随便这两人打算这样大眼瞪小眼多久,他决定早睡早起,养好精神来应付明天的问题。 046. 努力的认真聆听小儿神经科的医生的叮咛,陈则笙发觉自己的思维速度完全跟不上对方,虽然她已经试着用浅白、易懂的句字叙述,他还是不了解她的意思,那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女医生该不会怀疑姚念淳脑袋有问题吧?为什么需要进行儿童心智的评估?还有核磁共振这类一听就十分科技,没事不会想去碰触的检验。 「呃……为什么?弟宝需要这些……更深入的检验?有什么问题吗?弟宝没说有哪里不舒服。」不大自在的反问一句,陈则笙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小男孩,冷淡、沉静的神态,一点都不像正值好动的年纪,但这也不意谓着姚念淳有毛病,他今天早上还非常配合的吃刚了早餐,要知道,他以前从不吃白粥、花生及脆瓜这类像老人一般的早点。 「算起来……我是弟宝的家庭医生,我从这个小家伙出生起就认识他了,你是他的亲舅舅,难道看不出来他的改变?弟宝不是这种个性,他虽然安静、早熟,但现在……」欲言又止的看向姚念淳,那名严肃的女医生,刻意的压低音量,从她刚刚问诊时,她就感到层层压力重压在肩上,姚念淳的一个挑眉、一记眼神,都让她觉得毛骨耸然,畏惧一个认识了将近四年的小孩,实在不够科学也不够专业,她一定要把问题弄明白。 「改变……?」同样望向那个端正坐在位置上,神情写满半是无奈、半是忍耐的姚念淳,陈则笙当然察觉出他的改变,全世界大概只有姚家伟那个笨蛋,觉得自家宝贝儿子还是一样可爱、没有变化,自从出院那天开始,陈则笙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不对劲,岂止是个性上的差异,简直就像换了个灵魂一般,姚念淳有时流露出的神情,一点都不像个四岁大的小孩。 「嗯,我希望能做更进一步的检查,如果是脑部损伤造成个性、行为上的改变,也许接下来需要安排一系列的治疗。」在病历上抄抄写写好一会儿,那名女医生在电脑萤幕上浏览起来,准备会姚念淳安排接下来的检验。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我要去丽凤……奶奶那里。」将女医生及陈则笙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范岳靖得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不对这两个蠢蛋发表议论,他没那个闲功夫留在医院里做什么狗屁倒灶的检查,他百分之百很确定这个小身体很正常,除非那个见鬼了的核磁共振能照出更换灵魂这种事,否则,别浪费他的时间了。 「弟宝……」为难的安抚着姚念淳,陈则笙微拧起眉瞪着那个在椅子上耍赖、扭动的小男孩,在这种时刻,他又觉得对方很『正常』,对他而言,姚念淳永远那么难搞。 「我想吃烤——鸡——翅——」夸张的比了比手势,范岳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童言童语,这已经是他最大极限了,你不能指望一个六十来岁的奸诈老头,还能扮演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弟宝……」 「我不要留在这里!」 鼓着腮帮子,大有『不顺我意就尖叫』的企图,范岳靖虽然很不想使出这一招,不过依照他过往的经验,一般民众对这类小孩没什么容忍度,接下来就是指责家长的教育不力,相信陈则笙一定不想面对这种情景。 果不其然,那名年轻舅舅高举双手投降,他一点都不想在他们的『抗战』中多添一笔,姚念淳已经够不喜欢他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检验,破坏他们好不容易开始修补的亲情。 「这样吧!关于检查的事情,我请姐夫直接跟你连络,你也很了解,弟宝这小鬼一向不听我的命令,为免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他老爸做决定。」尴尬的笑了笑,陈则笙有着相当讨人喜欢——特别是女性——的外貌,尤其是他的微笑,异常的诚恳,那名总是扳着脸孔、不苟言笑的女医生,像是被影响般的也扯出抹不自在的微笑回应,点了点头后取消了预约,等跟姚家伟商量过后再做打算。 「那好,我会跟姚先生连络的。」 「谢谢医生!……弟宝,我们走吧!去找丽凤姨要烤鸡翅。」 一遍一遍的重复观察那一夜陈则笙等人跟曹胜泉打牌的监视影像,范岳靖在熟悉着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的手法,不算太高竿、不算太难应付,不过比起陈则笙等人根本没有技巧的打法,这几个年轻人毫无胜算。 浅浅的啜了口热茶,范岳靖满意的长呼出口气,既然他让汤丽凤去说服他们参赛,范岳靖就觉得自己有责任,必需替这几个小家伙保住茶馆的所有权,看在这杯香气四溢的白毫乌龙上,他怎么也得保住这间茶馆。 「哼!我看是没希望了,陈则笙这个小混蛋简直是棵朽木,怎么教都教不会,而且还自以为是,懂那么一丁点的皮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气愤的走上楼,汤丽凤接连的用鼻孔哼气。既然陈则笙同意参赛,汤丽凤就觉得自己该义务的指导一、两手,至少能让这个小伙子别在第一轮就淘汰了,把自己的一生积蓄输个精光,谁知道陈则笙比她还能讲,而且似是而非、头头是道,老是质疑汤丽凤所教的小技巧,气得她扔下麻将牌就回『巷子里』发飙了。 「年轻人啊!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第一次碰上吗?想当初我刚遇见人豪时,那家伙的口气更大,总以为自己偷牌的速度能快过我,简直是笑话了。」粉嫩的脸颊扯出一抹不相称的微笑,范岳靖不以为意的继续看着监视影像,对他而言,陈则笙本来就不是最佳人选,真正该参赛的其实是姚家伟,这个混小子如果不是天生好运,就是有众天神灵保佑,他没见过有哪个人的手气能好过他的,如果姚家伟真的次次都能摸进一手好牌,稍加指点他舍牌、做牌的技巧,那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好奇的凑近,汤丽凤狐疑的扬了扬眉,这段影像她研究了不下数十遍,真的看不出姚家伟有什么特殊手法,这个小家伙单纯只是运气好才赢了这一局。 「你去跟那家伙提一提,让这小鬼的年轻老爸出赛。」 「家伟?你不要开玩笑了,他根本不会打牌。」 「不会打才有可能赢!现在教他们技巧已经太迟了,不管是曹胜泉还是林昆清,他们全是练了四、五十年的老手,陈则笙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手法上胜过那几个死老鬼,但是姚家伟就不同了,跟他们赌运气未必会输。」 「赌运气?」以为范岳靖在开玩笑,汤丽凤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随即发现对方是认真的,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知道我在赌德州朴克时,最怕碰到什么人吗?连牌都还没发,一上来就梭哈的人,这种人根本不想跟你比技巧、比心理战,他们就是跟你比手气,你想怎么对付这种人?你有什么办法对付这种人?如果他们正值鸿运当头的时候。」闭上眼睛回想起『前辈子』几场惊心动魄的比赛,范岳靖也曾差一点输光了所有筹码,幸好到最后一刻适时收手,『输少算赢』这几个字他一直牢记在心,不是每场赌局都非赢不可,牌桌上的风光根本不算什么,唯有在走出赌场、赌船时还是赢家,才是真正的赢家。 047. 「你想让家伟去跟林昆清赌手气?这太冒险了。」 「……让他来试两局,如果他正值鸿运当头的时刻,他确实比陈则笙更有本钱去搏一搏,而且,如果林昆清够聪明,他就会知道不能跟手风正顺的人正面冲突。」 老气横秋的解释着,范岳靖满意的再啜了口热茶,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外貌太年幼,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那好吧……在这方面你比我更有经验,我去跟陈则笙提一提,只不过……我不觉得他会同意让家伟单独参赛,如果他们想同时参加,得凑更多的保证金,到时只怕连姚家伟的便利商店,甚至你现在住的房子都得抵押进去。」 「没有一丁半点的风险,怎么能算是赌博?」 文武英杰茶馆二楼包厢,刻意的摆了张麻将桌,毫无疑问是从『巷子内』那里借过来的,陈则笙、梁琬音及游毅德等人,全都围着麻将桌烦脑着,他们自然是推派老大哥陈则笙出马参赛,他们这群人当中就属他最机智、最有担当,但问题是,这不同于在各个角头间『乔』事情,会参加『至尊麻将大赛』的人马肯定大有来头,以陈则笙这点实力,只怕根本通不过第一轮的考验。 「怎么办?退出吗?以则笙哥的实力,随便碰上个像曹胜泉等级的对手,我们就会死的很惨,第一轮里每桌只晋级一人啊!这要怎么玩?」瞪着方桌上那一张张碧绿色的麻将牌发愁,奖金虽然很诱人,但保证金同样让人大伤脑筋,虽然说有汤丽凤在暗地里相助,赢面看起来不低,至少他们能走到准决赛,拿走足够多的奖金,梁琬音还是忧喜掺半,她不像那几个男人们那么乐观。 「换人参赛啊!」牵着姚念淳,汤丽凤笑笑的走进包厢,跟她的『老友』商议一阵子后,决定试着说动陈则笙让姚家伟参赛,否则他们的赢面太低了,头衔什么不重要,至少得替这几个年轻人保住茶馆。 「换人?这时候上哪找高手?就算有,他们应该自己都会参赛吧?我收到风声,不少赌坛的大老们都蠢蠢欲动,都想将这次的『至尊麻将大赛』当做立威的跳板,抢下鼎天娱乐集团大老板留下来的地盘。」最积极参与这件事的游毅德,无奈的提醒众人,他虽然很想得到那一大笔奖金,不过看陈则笙试了几次,突然觉得前景非常不妙。 「喂!我还在这里,用得着这么没信心吗?」忍不住的吼个两声,陈则笙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过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闯,不然还有什么信用为大家协调事情。 「这不是信不信心的问题,事关生死存亡呀!不能马虎的。」厉了陈则笙一眼,梁琬音想听听汤丽凤的意见,对方毕竟是赌坛的前辈,见多识广的肯定认识不少朋友,说不定真能找出一、两人来代为出赛。 「你们可以让姚家伟来试试。」 「蛤????」 「反对!我坚决反对!先不说家伟根本不会打牌,他一开始就不赞成我们参加这个比赛,你现在叫他上场?」不等其馀人反应,陈则笙毫不犹豫的否决,这并不是百分之百没有风险的事情,他绝不可能让姚家伟去冒险,那些参赛的人马全都不是善男信女,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赢了一票就走,万一输了最多就是失去茶馆,可要是太出风头替姚家伟惹回麻烦那还得了?那不是剁手砍脚就解决的了的事情,那些在道上打滚的都没啥人性,陈则笙绝不会让姚家伟代他出战。 「是啊!家伟哥一点都不会打牌,他连规则都搞不清楚,让他上桌不是笑话吗?」误以为汤丽凤是在开玩笑,梁琬音非常给面子,夸张的笑了数声,随后发觉情况很不对劲,惊恐无比的反瞪着其他人。 「就是这样才有一点胜算,不按牌理出牌,再加上姚家父子俩的好运气,他才有办法跟那些赌坛老手一较高下。」在谈判方面肯定很有一套,汤亲凤似是而非的几句话,真的让那几个年轻人动摇了,毕竟她在道上的地位够崇高,说出口的话铿锵有力的极有份量。 「不行!不能将家伟扯进来!」唯一坚定的抱持反对意见的,自然是姚念淳那位英挺的年轻舅舅,陈则笙承认汤丽凤非常有说服力,他亲眼见识过姚家伟凭着好运气天听自摸的打败了曹胜泉,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考虑让那个好运到不像话的男人出赛,但他做不到这么理智,姚家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绝没有半分可能性让对方代他去冒险。 「不能把我扯进什么?」冷不防的扬声,姚家伟一脸狐疑的走进包厢,先是愉快的跟众人打声招呼,然后感激汤亲凤帮忙照顾他的宝贝儿子,同时亲腻的将那个小男孩用力的抱进怀里,目光最后才溜到陈则笙身上,极度偏心、大小眼般的狠厉他一眼。 「你来的正好!家伟,在桌上捉出十六张牌出来,随便你挑哪些,凑十六张即可。」看了一眼不情不愿、表情僵硬的被搂在姚家伟怀中的范岳靖,汤丽凤打暗号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方桌的方向呶了呶嘴,是时候测试、测试姚家伟的『好运气』,如果真像范岳靖说的那样神奇,那或许可以一拚,但假使不如预期,汤丽凤打算劝退他们这群年轻人,都是老街坊了,她不想看见他们断送了努力大半辈子的心血。 「什么十六张牌?丽凤姨你知道我不会打牌。」温和的微笑着惋拒,姚家伟求助似的看向陈则笙,是个男人就该跳出来解围,他一点都不想跟这码子事情扯上关系。 「都说了家伟……」 「姐夫!我是你姐夫!」 「好啦、好啦!姐夫就姐夫,真是罗嗦……我、姐、夫他不会打牌,你们不要逼他了!」 果然是心有灵犀,姚家伟的一个眼神,陈则笙二话不说的便跳出来帮腔,众人也见怪不怪的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范岳靖觉得很新奇,他现在的精神比较好,思绪自然清楚许多,这两个眉来眼去的家伙果真有鬼,他个人是没什么抵制啦!在道上翻滚了近一甲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初他都有些怀疑,翁人豪这小子对他这么死心踏地,是不是有其他什么意思在,只不过他身旁的女人太多,所以不是很在意,现在想想不禁有些后悔,他至少该弄清楚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想岔了,回题、回题,范岳靖好奇的留意着姚家伟及陈则笙,如果他要继续『扮演』姚念淳,对于那两人暧暧昧昧的感情,他要抱持怎样的态度?赞成还是反对?嗯……说不定是反对,毕竟,姚念淳因不明原因很讨厌陈则笙啊! 「玩玩!……玩玩!」让姚家伟抱在怀中,姚念淳挣扎了两下,嗖一声的窜向牌桌,一脸天真无邪的堆着积木,那名一向溺爱他的年轻父亲,自然而然的走向方桌,沉吟了好一会儿,不明究理的随手捉出十六张牌。 「好了,我拿齐十六张牌了,然后呢?」根本没将牌翻开,姚家伟就这样瞎捉了十六张,陈则笙立即走近的替他理顺牌面,紧接着倒吸了好几口冷空气。 「怎么样?」好奇的凑近,汤丽凤惊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姚家伟,目光最后移向窝在桌边的范岳靖身上,后者嘴角微扬,一脸『我早说了』的得意神情。 048. 三张东风、三张南风、三张西风、三张北风、两张一筒外带两张红中,虽然说牌洗的不算干净,但要一口气拿齐大四喜的牌型,这要走了什么样的好运气,包厢内的众人彷佛看见什么怪物似的瞪着姚家伟,而那个始作俑者仍旧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呃……有什么不对吗?」尴尬的笑了笑,姚家伟意识到似乎有大事发生,他好像不大适合拎着宝贝儿子一走了之。 「没有!……呃……那个,你再捉十六张牌试一试?」推倒那恐怖的大四喜,陈则笙这回很用心的洗着牌,其余人也兴奋的助一臂之力,所有人都想看看姚家伟是不是有本事再捉出奇特的牌型。 「还要?你们在搞什么鬼啊?」狐疑皱了皱眉,姚家伟隐隐约约意识到怎么回事,刻意的东挑一张、西捡一张,心想这样乱捉牌面应该就会混乱不已,不论那些人期待什么,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怎么样?怎么样?」兴奋的挤到陈则笙身旁,梁琬音习惯性的依着、挨着这个英挺的男人,只不过她这个微小举动,却让姚家伟不自觉得面色一沉、俊眉微拧,陈则笙则像感应似的略挪了几步,刻意的与那名年轻女性保持距离。 「我的妈呀!这算什么见鬼的好运气?太邪门了!」看见理顺后的牌型,游毅德张口结舌,所有人再次不由自主的瞪向姚家伟,眼神中混杂着崇敬与畏惧。 三张红中、三张白板、三张青发、三张一筒、三张九索外加一张西风,姚家伟就这样东挑西捡的凑出大三元,虽然不是正正式式的上桌打牌,但像这样盲翻瞎捉的拿齐这一手牌,也不是什么人都办得到的事,就算是范岳靖亲自上阵,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拿到花牌,可姚家伟就是能轻易避过花牌然后天听,这简直不可思议。 「好了吧?我可以带弟宝回家了吧?」显然也让自己的『手气』吓着,姚家伟虽然不认得这些牌型代表什么意思,但像这样三张、三张的出现,光机率就低的可怕,稍微有点脑袋的都会感到不对劲。 「事不过三,再试一次!」 「还试?陈则笙你在搞什么鬼?」 「……家伟,拜讬了。」 不耐烦的将牌推倒,泄愤似的搅乱,姚家伟先是狠瞪了陈则笙一眼后,迅速的捉了离他最近的十六张牌,一鼓脑的推到那名高挺男子身前,他已经不打算理会,没理由这次还能凑出什么特别的牌型吧? 「快快快!我想知道家伟哥拿到什么牌?」说风就是雨的游毅德,迫不及待的挤开了梁琬音,好奇的翻看着那些碧绿色的小东西,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惊呼,虽然不像前两次那样拿齐了能胡的牌型,但是这十六张全是万字的牌,就够让其他人震惊了。 「看!你们信了吧?这件事还是交给家伟来办会比较妥当。」摸了摸那清一色的麻将牌,汤丽凤似笑非笑的睨了范岳靖一眼,她不得不相信真有这种逢赌必赢、手气好得夸张的人存在,稍加指点一番,姚家伟肯定能风生水起、大杀四方。 抱着自家宝贝儿子,姚家伟称得上怒气冲天的跨进家门,他简直不敢相信,陈则笙竟然会帮着忙说服他去参加那个见鬼了的麻将比赛?他比谁都更不希望跟这些事扯上关系,陈则笙要讲义气,帮兄弟们解决金钱上的问题,他虽然不怎么赞同,也没什么立场阻止,但这不意谓着他会疯到去拿陈则笙的茶馆开玩笑,那是对方的心血,姚家伟不想背上那份重担。 「……我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不、可、能!我绝不可能代替你出赛,你精神不正常才会同意这么荒谬的论点,我根本不会打牌,你疯了才会把重注押在我身上!」小心的将姚念淳摆到沙发上,姚家伟气势惊人的吼了一句。一路上他不只一次反对,陈则笙这家伙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他不可能拿茶馆的前景开玩笑,万一输了,陈则笙他们就会一无所有,姚家伟自问自己没那颗心脏,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这是很合理的安排……」紧跟在姚家伟身后,陈则笙好声好气的解释起来。自从在文武英杰茶馆哪里,提出了让姚家伟代表出赛后,那个一向温温和和的斯文男子就爆炸了,自然而然,负责安抚、劝说的任务就掉到陈则笙头上,他也不负众望的一路嘀咕个没完,试图用洗脑般的轰炸法让对方就范。 「合理?……你是白痴啊?哪里合理了?我连牌有几张都不清楚……」 「一百四十四张。」 「不要打岔!……听着,我绝不可能冒这种风险,你可以笑我没种……」 「儿子都生了的人,怎么会没种呢!」 「不要开玩笑!」 让陈则笙这样东拉西扯的瞎搅和,姚家伟有什么火气都被扑熄了,一旁装着看电视剧,实察是在看好戏的范岳靖,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忍不住的想为陈则笙叫好,这混小子在哄人这方面还挺有一手。 「听着,这是丽凤姨提出的,你总该相信她吧?以我们的牌技,不论她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短期内让我们变成像曹胜泉那种级数的高手,更别说还有更多、更厉害的人,所以我们跟他们赌运气,很显然的,我们这群人当中,就属你运气最好……」 十分平静的解释,陈则笙觉得自己说得还太保守,运气好到像姚家伟那种程度,已经不能用『运气』二字形容了,平日里不觉得姚家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中奖的机率也不高,可是一碰上麻将,这家伙像是有福神、赌神附体一样,他至今还没开发出对麻将的喜爱,实在是各家赌场的福气。 「赌运气……你们真的太大胆了,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好运。」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姚家伟苦笑不得的瞪着陈则笙,他明白对方的忧虑,从现在开始『恶补』牌技确实来不及,但凭手气就想闯关,真的是妙想天开。 「可以的,我们不需要真的拿那什么至尊的头衔,赢够奖金就好了,丽凤姨帮忙排开那些厉害的高手,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闯进准决赛的。」用力的拍了拍姚家伟肩旁,陈则笙诚恳的望着对方,他知道自己说动了那个容易耳根子软的家伙,姚家伟挺不了多久他的缠磨。 「如果真的要比,那我至少得知道游戏规则吧……」无奈的摊了摊手,姚家伟果不其然的被说动了,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他得开始恶补这类『游戏』了。 情不自禁的用力拥抱姚家伟,陈则笙就知道对方肯帮这个忙,随即又觉得不大妥当,刚想放手时,姚家伟轻轻的回拥一记,两人就这样恋恋不舍的依偎着。 「咳!……玩牌?」不得不用力咳了一声,范岳靖动作迅速的清空茶几,拖出从汤丽凤那里借回来的麻将。 看着自家宝贝儿子欣喜的排着那些碧绿色的小玩意儿,姚家伟觉得苦笑不得,他该怎么向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解释,那些不是积木,没办法用来堆城堡。 「好了!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开始……」沉吟了一会儿,陈则笙思索着该怎么指导姚家伟,太深入的计算台数这类就先跳过,反正是比赛,肯定会有评审,由他们去负责计算即可,姚家伟只要确定自己能吃胡、少放枪,千万别相公就行。 049. 「麻将有一百四十四张,这句话你说了好几遍了!」忍不住的低笑数声,姚家伟随即惊讶不已,他的宝贝儿子不声不响的将整副牌排放的整整齐齐。 万、筒、索全都是一到九张、共四组,再来就是东南西北各四张,白板、青发、红中又各四张,最后则是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整整齐齐的排放在茶几上。 「弟宝,这是你排的?」分不清是惊讶还是自豪,姚家伟用着称得上『深情款款』的眼神注视着姚念淳,后者尴尬的扯出抹微笑,在那个年轻爸爸眼中,可能会被解读为『向爸爸撒娇』的微笑。 「感谢小助手的帮忙,好了!这就是麻将的一百四十四张牌,除了梅兰竹菊、春夏秋冬外,其余的就是你会……『使用』到的牌。」亲腻的揉了揉姚念淳的头发,陈则笙开始换上严肃语气教授起来。 「使用?还会有『不用』的牌?」认真的望着茶几上的麻将牌,这是姚家伟第一次『看清楚』它们的长相,无聊趴在一旁的范岳靖则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如果不是碍于『身份』的关系,他早就跳下来亲自指导了,像陈则笙这种东拉西扯完全谈不到重点的教法,是要教到哪年哪月?麻将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应该这么说,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是跟计算台数有关的花牌,台数的事情我们有时间再聊,反正你拿到这八张牌,就将它们摆在桌上,然后补牌……千万记得,一定要补牌,我们打的是十六张,少拿了叫『小相公』、多拿了叫『大相公』,这是要罚钱的。」 尽量用浅白的话语解释,陈则笙甚至体贴的放慢速度,对于姚家伟这种完全的新手,一下子扔太多规则、太过复杂,只会抹煞他的学习动力。 「好的……拿了花牌后先摆桌上,然后记得补牌,有什么其他的要补充?」 「嗯!补牌也有顺序,这个以后再说,就连拿牌、舍牌都有顺序,顺时针、逆时针都有。」 「老天……这么复杂?」 无奈的扶着额头,脑袋里已经装满了店里、家里各式各样操心的事情,现在还得拨出空间来放麻将规则,姚家伟突然觉得答应参赛是个很不理智的决定。 「这不难,我会一点一点教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如果不是姚念淳跟可乐这两个大电灯泡杵在这里,陈则笙都快忍不住感叹起这美好的气氛,他跟姚家伟两人围着小茶几,喝着红酒或啤酒,悠闲的聊着麻将规则,日子还能比这更幸福吗?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例行公事般的无趣,不管范岳靖愿不愿意,一大清早就被送上幼稚园娃娃车,跟那群无知但呱噪的小朋友们关在一起,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他的宝贝女儿范奕珊肯定在密谋着偷偷什么,他不只一次看见她在拨打神秘电话,或者有黑头车、黑衣人来找她,范岳靖很想弄清楚她在做什么,说不定他能帮上点忙,只可惜,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其实没什么自由,他还是被那群可怕又可恶的小朋们牢牢包围。 放学后,陈则笙会来接他到文武英杰茶馆,范岳靖不大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这么勤奋的扮演车夫,不过他显然将这件事,视作可以修补感情的好手段,短短的车程里,陈则笙时不时的闲聊、关心,偶而还会多事的停车买份零食或甜点来讨好他,范岳靖必需得说一句,这手段真是无比的蠢,他转头去哄姚家伟或许还会成功一点。 到茶馆等待的这段时间,应该算是范岳靖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刻,他能悄悄的溜到『巷子内』。茶馆里那几个年轻人,若不是没有带小孩子的经验,就是对他太有信心,才会放任一个四岁大的小孩胡乱走动,不过以范岳靖老奸巨滑的个性,就算那几个家伙紧迫盯人,他还是有办法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掉。 到『巷子内』找汤丽凤,是范岳靖最放松的时刻,他可以安心的做自己,不必再扮演『姚念淳』,用正常的方式说话,而不是硬装出天真无邪的奶声奶气。在这里等待时,汤丽凤总会为他冲上一壶好茶,范岳靖没料到,原本喝一杯好热这么稀松平常的事,在借尸还魂后竟然会这么难。 「怎么样?我看你已经很习惯这种生活了。」微笑的端来一整组茶具,汤丽凤也很开心有范岳靖做伴,毕竟到了一定的年纪,言谈间总会习惯性的『想当年』,能陪她这么聊的也只有这个跟她有着相同阅历、背景的老灵魂了。 「别再说了……再逼我用奶声奶气说话,我会考虑买凶杀人的。」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范岳靖开始熟练的烫煮着瓷杯,然后又为了自己的手不够大、不够长在生着闷气,他很感激老天爷给他第二次机会,看看能不能补偿他『前辈子』留下的遗撼,可为什么是困在这个小小的、软软的身躯里,他根本办不了什么正经事。 「呵呵呵呵呵——可你现在的外貌只有四岁,你不这样奶声奶气说话,别人会起疑的。」 「那就尽量别开口,我真受不了这些人,我是不得已,为什么连姚家伟、陈则笙这几个大男人,对着我说话时,也莫名其妙的奶声奶气起来?恶不恶心啊?」 「做家长的都这样呀!我认识不少好爸爸,都是用这种方式跟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女儿说话的,难道你以前不是这样?我记得薇霖姐替你生了三个小孩……」 「我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说话?别开玩笑了!」 「那你肯定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事实上,你就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你陪小孩的时间太少了。」 烦躁的挥了挥手,打算略过这个话题,这也是少数范岳靖感到遗撼的事情,如果这世上他真有对不起任何人,有过任何亏欠,那就是他的家庭,他对蔡薇霖不够忠诚,对三个小孩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不管他在外头有多呼风唤雨,回到家里,他就只是个不称职的丈夫、父亲。 「说老实话,你预备怎么办?不会真的想以『姚念淳』的身份过一辈子吧?上小学、中学一路往上念,然后找个好工作、好老婆,正正经经的过日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范岳靖,汤丽凤愈来愈习惯,那个粉嫩的脸蛋出现不合适的老练神情,她一点都不相信对方会选择这么『平凡』的生活,以范岳靖的聪明才智,他绝不可能甘心的,他就是那种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不平凡的人。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离不开这个身体,这又不是想走就能一走了之的事。」气恼的搔乱了自己的头发,范岳靖也很想摆脱这种状况,借尸还魂他无所谓,用别人的身份过活也行,但一切得重新再来就大伤脑筋了,他就不知道该不该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以他现在的智力,岂止幼稚园,他应该连大学、研究所都能轻松毕业了。 「喂!你不能一口气跳级跳光所有学业呀!这样会被当成怪物的。」 「我知道!……只是,扮蠢比你想像的更艰难。」 「一件事、一件事慢慢处理,那几个小家伙的特训怎么样了?我看陈则笙非常用心在准备。」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范岳靖又一肚子气,焦躁的在包厢里打转,比手划脚的抱怨起来。若不是拿的是文武英杰茶馆去抵押,损失了是陈则笙吃亏,否则范岳靖不禁要怀疑,那个年轻舅舅是不是别有居心在拖延时间,这么一点小事教都教不会,是陈则笙太不会上课,还是姚家伟真的没有慧根。 050. 「我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点东西,姚家伟那个蠢小子怎么样都学不会,真不知道是他太笨,还是陈则笙这个白痴不会教,这样东一点、西一点的拼拼凑凑,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式上场?」挫败的扶着额头,范岳靖知道麻将的规则复杂,认真研究起来更是博大精深,但他也没要求姚家伟倾刻间就变成什么高手,但至少要知道怎么胡牌吗?那家伙竟然到现在连这点都还搞不清楚。 「……需要我帮忙吗?」微皱了皱眉,汤丽凤也没什么把握能当个好老师,自己打了一手好牌是一回事,要教会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对她而言,麻将就像艺术,其实极需天份。 「一步一步来,让陈则笙先教懂他基本规则,接下来我需要你教他们更深入的技巧。」抿了口热茶,范岳靖白嫩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像是策划着什么大阴谋似的沉吟起来。 「更深入的技巧?我以为你说过不需要他们去比拼牌技?」 「确实,不必进攻不意谓着可以不懂防守……我没要他们去拼牌技,但他们至少得知道那些人会用什么手法、出什么千。」 「你以为他们敢在我的场子里出千?」 「呵呵——这次的『至尊麻将大赛』不是你的场子,这是林昆清举办的比赛,你认为他们有没有可能出千?」 将第一泡的热茶浇在杯子上,拿着空杯似模似样的嗅着,范岳靖向汤丽凤使了记眼色,后者体贴的替他加热水,一时间包厢里茶香四溢。 「我请你去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捻了几块小鱼干扔进嘴里,范岳靖嚼了两口,忍不住埋怨似的瞪了汤丽凤好几眼,这女人真的除了烤鸡翅外,弄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你是说你的宝贝女儿到幼稚园卧底的事情?」挑了挑细眉,汤丽凤才不信范奕珊会突然爱心满溢,她见过那个年轻女子几次,外貌纤纤弱,但个性跟她母亲蔡薇霖如出一辙的强势,她到那间幼稚园当老师,肯定另有图谋。 「这不是废话吗?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她连人豪的跟班都弄来好几个帮手,肯定是大事。」 「会不会跟白无常像有关?翁人豪确实有动作,他还亲自去拜访姚家伟的便利商店,打算收购那里。」 「……你还知道些什么?白无常像藏在那两个地方?」 「不!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就连林昆清的消息打哪来的,我也不清楚,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白无常像会藏在文武英杰茶馆里。」 将第二泡茶倒进杯里,范岳靖浅浅的啜了一口,满意的长呼出口气,他喜欢这种慢条斯理的享受,只可惜他现在的身躯不足四岁,消化不了过多的咖啡因,汤丽凤不会允许他多喝的。 「帮我继续打听,我要知道人豪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盯着手中十六张毫无章法的麻将牌,姚家伟的眉头皱紧,他每天都会提早三十分钟到文武英杰茶馆,简单的跟游毅德、梁琬音他们小玩一把,陈则笙解说的再多,还不如实际操作来得有效,毕竟打牌讲求的是实战经验,他需要习惯这些碧绿色小玩意儿在手心底下滑动的感觉。 「记住我教你的规则,别想的太复杂。」坐在姚家伟上家,陈则笙柔声的提醒,毫不意外的赚得游毅德、梁琬音的瞪视,后者甚至非常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虽然这只是『玩玩』,但关于到输赢问题,这几个年轻人很容易就认真了,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姚家伟,他只是不懂、不熟、动作慢,这家伙的好运吓人的夸张,十次里有九次都是他赢。 小心翼翼的排放着牌,手中有十六张,胡牌时则有十七张,所以是三张为一组、共有五组,外加一对将牌,姚家伟低声的自言自语,开始将一、二、三筒摆在一块儿,两张东风放到最边边,剩下的三、四索,四、五、六、七、九万理顺,剩下红中、白板、西风跟北风各一张,瞪着那四张凑不成对的牌,姚家伟犹豫着不知道该先扔哪支。 「在等什么?」实在等得太久,游毅德忍不住的催促起来,这回轮他赚得陈则笙的白眼、飞踢。 「我不知道要扔哪张……总觉得按莫非定律,舍掉的那张,等会儿会再摸进来。」尴尬的笑了笑,姚家伟也知道自己的动作慢,这也是为什么要有这种特训,否则以他这种程度参赛,别说想晋级了,说不定会因为动作过慢逼疯其他选手而失去资格。 「你应该先摸一张牌的,如果是花牌,要记得补牌。」 「喔!对喔!知道了。」 「这不公平!则笙哥你不能一直帮家伟哥!」 娇啧的跺了跺脚,梁琬音就知道不能这样安排座位,陈则笙都会舍牌喂给下家,偏偏姚家伟傻傻的扔牌,她还是一张都吃不到,根本进不了牌。 认清了牌墩的走向,姚家伟仍旧有点迟疑,用眼神询问过陈则笙后,才敢摸入一张牌,还记得一开始,他因为不熟悉牌墩的头尾方向,闹出不少笑话。 「哈!真好。」开心的将刚摸进来的红中摆在原本的红中旁边,姚家伟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似的将白板扔了出去。 「看吧!家伟哥每次都能进牌,而我却一张吃不到,太不公平了!」恼怒的将另一张白板扔出,梁琬音狠瞪了姚家伟及陈则笙各一眼,比着乱七八糟的手势试图消除他们的好运。 「你还好意思嫌家伟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拜讬,女人,放张牌来吃吃……」无比嫌恶的厉了梁琬音一眼,游毅德连啧数声后,把第三张白板丢进海底,他有十分不妙的预感,这一回十有八九又会是姚家伟胡牌,打从坐上牌桌后,他就知道他的方位不好,说不定撑不到搬风时候,他就输个精光了。 「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不用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互瞪吧?搞这么夸张干嘛?」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陈则笙俐落的摸牌、舍牌,他其实没怎么注意自己的牌型,绝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在留意姚家伟,而那个斯文的年轻人,非常认真的学习着。 「二索?太棒了,我可以吃起来?」呵呵的笑着将海底中的二索捡回,然后再将西风舍弃,姚家伟很满意自己的速度,自认为进步许多了。 「西风?你看吧!则笙哥放了支二索给家伟哥,然后呢?然后呢?西风!真是气死我了……」瞪着海底中的西风,梁琬音气愤的咆哮起来,每次都这样,只要陈则笙跟姚家伟坐在上下家,永远都是这种情景,公婆俩不可以同桌打牌,更不可以上下家,这两混帐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打个小牌而已,你们就能这样吵吵闹闹,我从楼下就听见你们的大呼小叫了……如果不能控制情绪,你们根本不够那些人精耍,冷静点!」牵着范岳靖优雅的跨进包厢,汤丽凤稍微瞄了一眼,并不像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灵魂嫌恶的那样,姚家伟其实输少胜多表现的挺不错,以一个新手而言,她甚至可以给他到八十分了。 「弟宝!……丽凤姨,谢谢你帮忙照顾他。」天大地大儿子最大,姚念淳一跨进包厢后,姚家伟就不再理会那些牌,急急忙忙的冲到他们身旁,紧紧的拥着宝贝儿子。 「行了!别这么黏他,你是个成年人。」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轻轻的分开两人,汤丽凤同情不已的瞅了范岳靖一眼,也难怪他会受不了,有这样一个老爸确实令人头疼。 「是啊是啊!弟宝都比你成熟,快点啊——打完这一圈呀!快快快!」用力的鼓了鼓掌,游毅德不耐烦的催促着,不管情势有多险峻,姚家伟莫名其妙的赢了一次又一次,每个赌徒总是觉得这一把有机会翻身,游毅德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为难的看了看姚念淳,再看了看陈则笙,姚家伟其实对打麻将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陈则笙,他压根不想淌这浑水,更何况要他扔下宝贝儿子继续上牌桌。 左右为难的同样还有陈则笙,他比谁都了解姚家伟有多疼爱姚念淳,只是他也不能辜负游毅德等人对他的信任,他们要面对的不是随便玩玩的牌局,赌注大得他们输不起,姚家伟必需通过这些磨练。 「我可以等……可以看电视吗?」挤出个天真、甜美的微笑,范岳靖不得不仰着头脑,询问着一屋子全都比他高大的成年人,然后得到了姚家伟心疼不已的拥抱,再来就是他最痛恨印在脸颊上的亲吻,那个年轻爸爸能不能收敛点? 「当然可以!弟宝真是乖,家伟你真该跟他学学。」嗖的一声窜到电视前,甚至体贴的搬出一堆零食,曾经有一段时间,陈则笙很怀疑这个小鬼究竟是不是他家那个讨人厌的外甥,只不过随着他们相处的愈好,他自然而然的把这些疑问抛在脑后。 「我是你姐夫!」厉了陈则笙一眼,姚家伟坐回桌旁继续大伤脑筋。 安顿好姚念淳及汤丽凤后,陈则笙也溜回桌旁,一时之间,包厢里除了麻将牌的碰撞声,就是转换频道的杂乱声响,绝不可能收看儿童频道的范岳靖,正在吸收着新闻台的最新消息。 「我的老天……」座位恰巧正对着电视,梁琬音舍掉一张九万后,脸色煞白的瞪着萤幕,女主播正面无表情的报导着两起离奇命案,大学生外拍时闯入私人别墅,意外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干尸。 『死者的身份已确定,女性死者是年纪二十五岁的陈亚筑,男性死者则是年纪二十八岁的范承瀚……』 背对着电视,听见死者年龄及姓名时,姚家伟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僵,同时惊恐的望向宝贝儿子,不意外在对方脸上读到相同的震撼,陈则笙第一时间里就关了电视,游毅德自动自发的开始连系警方。 「弟宝……」心疼不已的轻声叫唤,姚家伟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解释,他亲爱的妈咪为什么不会回来了。 同一时间里,范岳靖仍旧惊愕甚至恐惧的瞪着像块黑色镜面似的萤幕,他失去了一个亲人,他失去了他栽培多年的宝贝儿子,他失去了他的长子。 「不——」 051. 「怎么会这样?弟宝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还没从新闻的震撼中恢复过来,陈则笙陪着姚家父子到医院,那个小家伙在尖叫一声后竟然昏倒了,吓得他们这票大人,七手八脚的把他送回医院检查。 「医生还在检查……」疲累的背靠着墙,姚家伟从上车后便一语不发,其他人也不敢打扰。虽然他跟陈亚筑那比烂帐早在街坊邻居里传得扬扬沸沸,但毕竟都是相熟的朋友,陈亚筑有一千万个不好,听到她死亡的消息,还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事实上,陈则笙比谁都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陈亚筑是他的亲姐姐,他记忆中那个女人永远强悍、强势,人长得漂亮又优秀,做什么事都是第一,打从他出生开始,就没停止过被比较,而他永远都是输家,只能凄惨的活在陈亚筑的阴影底下,像这种讨人厌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死掉?她应该跟蟑螂一样能撑过世界末日。 「你听过那个名字吗?」无神的望着儿童病房的大门,姚家伟只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他对陈亚筑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那不是爱情,他一直以为她追求到幸福,生活的很快乐,谁知道她竟然无声无息的死了,得拖多久被发现才能成为具干尸?如果他多关心她一点,时时保持连络,陈亚筑是不是就不会死? 「范承瀚?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你怀疑他就是我姐『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事情,她死都不肯说。」 「那是因为亚筑真的爱他。」 「……希望真的只是同名同姓,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妈说,姐姐离家出走对他们已经是很大的打击,现在……」 「先别告诉他们,说不定就像你讲的,只是同名同姓,别让他们平白无故的担心。」 拍了拍陈则笙肩膀,姚家伟觉得自己太没用处,明明应该关心、照顾自己的小舅子,反而倒过头来,还要那个可能失去亲姐姐的陈则笙,故作坚强的让他们依靠。现在只能自我安慰,警察还没通知他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那个不幸的女人并不是他们认识的陈亚筑,毕竟,他们在关系栏上还是夫妻,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警察应该会循线连络他们,至今没有接到类似的电话,也许真的只是同名同姓。 「现在只希望弟宝能赶快好起来,我很担心他的身体……」轻轻的叹了一声,姚家伟彷佛力气用尽一般的滑坐到地面,陈则笙连忙陪着他,无助的等在医院长廊上。 「别看弟宝年纪小归小,其实他很敏感,新闻他大概看不太懂,不过姐姐的名字,还有我们其他人的反应,他应该猜到了……」 「……车祸的伤都还没调养好,他怎么承受得了连串的打击?我真的很担心。」 「放心!弟宝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伸手揽了揽姚家伟肩膀,陈则笙勉强的挤出点笑容给予支持,只是谁也不敢保证,心跳、呼吸一度停止的姚念淳,是不是真能恢复健康。 『你在搞什么?你究竟在不爽什么?我的事业由你接管有什么不对?现在是怎样?嫌钱脏还是嫌它来的不够正派?』 『我为什么要照着你的路走?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你凭什么替我安排?你那些公司哪需要人接管,背地里还不是由你那些老臣子操控,让珊珊挂名,或是让牧民当董事长都可以,反正不要扯到我身上,我没兴趣!』 『没兴趣?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你还会干什么?你对什么有兴趣?』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知道我、奕珊喜欢什么?牧民念的专业科系是什么?』 『这些事你妈会操心。』 『所以呢?你就能整天在外头鬼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只知道吃喝玩乐?这叫青出于蓝,我是你儿子,我在外头没几个女人岂不是很辜负你八爷的威名?』 『范、承、瀚!谁准你对自己父亲这样说话?』 『那你就拿点做父亲的样子出来!』 睁大眼睛、茫然的瞪着白到令人生厌的天花板,范岳靖脑袋里一直回响着他跟范承瀚对后一次的对话,其实也不算对话,他们父子俩的沟通方式永远都是你吼过来、我吼回去。虽然他嘴上抱怨着范承瀚不愿接手他的事业,可是实际上,他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对方近况,知道他在完全不同的产业里闯出点名堂,范岳靖对这个长子是非常欣赏及与有荣焉,能够不靠父母的庇荫,那股不服输的豪气,颇有他当年的风范,他的三名子女中,就属长子最有出息,谁知道天妒英才,他前脚刚走,范承瀚竟然也遭遇不幸。 「……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死了,拎北一定会替你报仇。」握紧双拳,范岳靖咬牙切齿的发下毒誓。 急急忙忙的赶回范家大宅,范亦珊在看见电视新闻后,便扔下所有事情赶回家去,她不像姚家伟、陈则笙一样天真的自欺欺人,她知道死掉的那个肯定是她大哥。 就像一生中都等待着出现这种新闻,范亦珊一直都觉得自己有天会死于非命,因为她是范岳靖的掌上明珠,黑白两道有谁不知道她父亲宠着她?比起一向跟范岳靖水火不容的长子,还有年纪还小、整天惹是生非的范牧民,范亦珊很早开始就有这个觉悟,终归有一天,有人会为了对付她父亲而伤害她。只是,她觉悟、她认命,这是她的事情,为什么死的是她那个一向非常独立、非常成才的大哥?范亦珊有时觉得她母亲很偏心,范承瀚想干嘛就干嘛,就连不接手家族事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可心底又有个小小的声音,既羡慕又觉得骄傲,就该放手让她大哥出去闯荡,谁知道得到的竟是这个结果?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害死范承瀚还让他变成一具干尸? 「小七哥,我妈呢?」向坦克似的冲进客厅,范亦珊顾不得礼貌,气急败坏的朝着翁人豪大吼。他是她父亲的左右手,她不相信范承瀚出去闯荡这件事,翁人豪没在暗地里疏通、帮忙,他都会定时向范岳靖回报她大哥的近况,怎么会连人死了变干尸都不知道?这不是翁人豪的行事风格。 「……阿嫂看见新闻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的拨打电话连系,翁人豪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虽然范承瀚明令不准他的人马靠近那栋别墅,不希望他的两人世界被打扰,但翁人豪还是有派人在四周监视,除了他们小俩口之外,没有其他人出入过,基本上,那是个很单纯的高级住宅区,出入份子一点也不复杂,如果不是那几个不长眼的大学生不知死活的闯入,没人知道范承瀚死在屋里。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冷静,范亦珊握拳、松开、握拳、松开的来来回回好几次,这才发觉她父亲范岳靖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听说他在赌桌上,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都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她还有得学习。 「还在调查。」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翁人豪半转过身去,继续朝着电话那头咆哮,如果不找出是谁搞的鬼,他怎么吃得好、睡得着?今天能杀死范承瀚,明天是不是就能干掉他翁人豪了?黑白两道上眼红他们的人太多,居然趁范岳靖才刚倒下的时候赶尽杀绝,简直欺人太盛,真当他们没人了? 052. 碰的一声,蔡薇霖一身黑衣、脸色苍白的甩上房门下楼,范亦珊紧张的迎上前去,担心她那位一向坚强的母亲,终于因为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还是支撑不住的倒下。 「……警方来电话了,你陪我过去一趟,他们需要确定……确定……那是你大哥……」握紧手中的白帕,蔡薇霖眼眶擒着泪水,范承瀚是她的心血,一手栽培到大的儿子,这无疑是在她心口挖去一块肉,血淋淋的永远无法愈合,她要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付出代价。 「阿嫂,我陪你去吧!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忙料理,亦珊毕竟是年轻女孩,有些事情不大方便……」皱了皱眉,不等蔡薇霖回应,翁人豪已经连络好车子、人马,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放心那对母女独自行动,敌人如果真是冲着范家来,她们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肉靶。 「不!你去把牧民接回来,那混小子出入的场合太杂……我一直以为,我会先接到他出事的电话,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承瀚……」眼泪终于承载不住哀伤似的哗啦哗啦落下,蔡薇霖不管在外头多么的优雅、气派,人前人后呼风唤雨的江湖阿嫂,回到家里头,她只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不论哪个出事,都像在她心上狠插一刀。 「第一时间已经派人过去了,暂时没找到牧民在哪,不过不用担心,他常去的地方全都连络过,有消息会立即通知我们……」 「这死小子……大哥都出事了,他还在外头鬼混!」 忍不住的咒骂几句,范亦珊气恼的直跺脚,三兄妹里头,就属范牧民最不成材,上头有两个优秀的哥哥、姐姐,除了胡作非为外,其余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再加上身份特殊,认识的尽是些狐群狗党,也难怪范牧民情愿跟那票朋友吃喝玩乐,也不喜欢待在家里受气。 「别说那个字!……你跟牧民要是怎样了,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妈……」 「阿嫂,车子准备好了,我送你们去警局。」 其实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就连心理上都十分正常,与其说『姚念淳』受到刺激昏倒,倒不如说是让范岳靖连番折腾后,『姚念淳』的身体终于吃不消抗议了。 生活作息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规律,范岳靖总要在彻底累垮后才舍得上床睡觉,久而久之累积下来的疲劳一次爆发,才会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上晕倒,不过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一晚后,范岳靖觉得自己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满格状态,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身体手短脚短,搞不好老虎都能打死好几头。 「……弟宝,身体好点了吗?」推开病房大门,汤丽凤对着那名粉嫩的小孩子一阵挤眉弄眼,陈则笙跟姚家伟还在外头,若不想身份被揭穿,他们的戏就得做得更足些。 现在的时机很差,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女人,范岳靖背转身去缩成一小球,他刚死了个宝贝儿子,有理由伤心、难过吧? 「弟宝,不能这么没礼貌。」意识到自家儿子无礼的举动,姚家伟一脸歉意的走进病房,扳起脸孔的教训着那个睡乱头发,变得更粉嫩、可爱的小小孩。 「没关系的,小孩子发发起床气很正常的……我来照顾他就行了,你跟则笙回去梳洗一下,留在这里陪弟宝一整夜,你们也累坏了,回去休息吧!我可以接手照顾他。」 一脸慈爱、友善的提议着,浑身上下简直散发出圣洁的光芒,如果不是太了解汤丽凤的个性,范岳靖都差点让她精湛的演技蒙混过去,更何况是姚家伟这个愣头愣脑又温吞的傻小子,果真感动得快要痛哭流涕了。 「那怎么可以,你来探望弟宝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丽凤姨……」不只一次考虑过,他应该请个保姆还是帮佣来照顾姚念淳,只是那个小男孩一直都很懂事、体贴,不需要姚家伟多费心,但现在的时机太糟糕,又是生病、又是顾店还多了个可能的丧礼,那个年轻爸爸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力了。 「说那什么鬼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帮忙照顾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弟宝还是这么乖巧的好孩子,你跟则笙赶快回去梳洗、休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办,弟宝有什么状况,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的。」威严的厉了婆婆妈妈的姚家伟一眼,虽然还没有证实,不过汤丽凤早证定死了的那个就是陈亚筑了,那些三姑六婆们口耳相传的版本是说那个女人跟别的男人私奔,然后发生车祸所以死了,其实跟这个真实版本也相差不多,唯一接受不了事实的只有姚家伟,不过那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是啊!我们快去快回吧!……丽凤姨,弟宝就交给你照顾了。」扯了扯姚家伟的衣袖,陈则笙关心不已的望着那个男人,经过一夜的折腾,原本就不算壮硕的姚家伟,看上去又消瘦不少、气色苍白,他如果不先照顾好自己,哪有什么本钱来照顾那个小的。 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应付,汤丽凤巴不得那两个家伙赶紧离开,她还有好多事想跟她的老友商议,比起陈亚筑的死,范承瀚的送命才是大问题,那个女人明显就是被连累的。 等到病房门重新被关上、锁紧,范岳靖才慢条斯理的转过头来,与粉嫩外貌不相衬的狠厉眼神,让汤丽凤不由自主的连打好几记冷颤。 「你收到什么风声?」盘腿坐在病床上,『姚念淳』小小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以范岳靖现在的恼怒程度,如果那个害死范承瀚的凶手出现在他身前,这名赌坛大亨光用眼刀就能戳死他。 「薇霖姐很生气……」 「废话!我儿子死了!知道是哪个家伙搞的鬼?」 「道上什么传闻都有,不过最有可能的是……」 「林昆清那个老不死的?哼……」 「你早知道了?」 「跟我有过节,敢动我的人,除了那个老不死的,不会有第二个。」 粉嫩的脸颊却搭上狠戾的眼神,如果有任何人瞧见这个时候的『姚念淳』,十有八会以为自己撞鬼了,范岳靖活像在演恐怖片似的咬牙切齿,他跟林昆清斗了大半辈子,对方怎么冲着他来都无所谓,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战争,但波及的妻儿就太令人不齿了,林昆清犯了他的大忌讳。 「我探过他的口风,他没有承认是他干的。」打从消息见报后,汤丽凤第一时间便连络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明哲保身,她可不希望被牵扯进去,如果林昆清真的做得这么难看,她才不怕得罪那些赌坛大老,怎么也要让这一回的至尊麻将大赛停办,她没傻的引火上身。 「他也没否认,对吧?那个老家伙是什么个性,我还会不了解?这么不光明磊落的事,要他一直憋着不能大方承认,肯定要了他的老命,他巴不得所有人知道,他敢动我儿子。」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范岳靖眼神中的杀气大盛,要不是他已经『死』,再加上罪不及妻儿的个人原则,否则他绝对会一报还一报的要林昆清家破人亡。 「喂!他没人性,你不能这么干,宝莲是个好女人,她从没插手管过道上的事情,你别害她。」 「我是那种人吗?不过林昆清这个老不死的,我不会放过他,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053. 事情果然不如他们预期,在姚家伟一直自我安慰,那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时,警方的一通电话彻底粉碎了他的痴心妄想。 「接下来……该怎么办?」原本想安慰姚家伟几句,陈则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变得哽咽。 「则笙?」愕然的望着那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有事就一肩扛的年轻男子,姚家伟惊觉自己太过忽略对方的感受。陈则笙姐弟俩虽然感情并不算好,碰面只会又吵又闹,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还是一同长大的亲姐弟,所有人都忙着安慰先是被抛弃、之后又失去她的姚家伟,却忘了陈则笙才更痛,包括陈则笙自己。 「没事……我没事……」勉强的挤出点笑容,陈则笙挺了挺腰际,他跟陈亚筑的感情没那么深厚,打从有记忆起,他就讨厌那个事事比他强、比他更受重视的姐姐,他不可能为了她的任性哭哭啼啼。 「……则笙,你……你在哭。」 「没有。」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除非你不当我是朋友。」 轻轻的拍了拍陈则笙背脊,姚家伟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温温吞吞,可实际上个性却十分固执及坚强,否则不会年纪轻轻却能安份的将宝贝儿子拉扯大,所以能在遇上大变故后反而比其余人镇定。 彷佛触动了某根弦、某个开关,陈则笙突然一个回身,紧紧的抱着身旁的高瘦男子,头倚在对方颈肩旁微微颤抖,他不想哭,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一点短暂的时间,暂时放下所有武装。 「借我靠一下……」用力闭紧双眼,陈则笙不断默念着,他并不为陈亚筑的死亡难过,他才是那个应该被所有人仰赖、依靠的男人,他不能也不会软弱,只要多念几次,这些谎言就会成真。 没有回应,只是规律的轻轻拍着陈则笙背脊,姚家伟微微皱起俊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恶劣无比的人,他会因为陈亚筑的死亡而难过,却不曾掉过半滴眼泪,甚至在想到了她永远不可能回来争夺姚念淳时松了口气,他为这样思索问题的自己感到恶心,他凭什么得到所有人同情的目光?在他彻头彻尾利用了陈亚筑后,他凭什么被原谅? 「好了……我没事了……」深吸口气,陈则笙揉了揉鼻子,他有多久没哭了?现在的五官肯定很扭曲、难看。 「你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说?」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姚家伟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他不喜欢看见总是开朗、英挺的陈则笙这么难过,那个男人不适合这种神情。 「……我不知道,他们还在旅游,我不想……我不想……」 「暂时别说吧!告诉他们也于事无补,让他们快乐的旅游吧!有什么事,我们能处理,亚筑离开那时,他们就已经够难过了,现在……还是什么都别说。」 「那你呢?弟宝怎么办?」 这回轮到姚家伟哑口无言,他不需要隐瞒那个贴心、早熟的儿子,因为看见新闻时,那个小家伙也在,姚念淳很纤细、敏感,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只愈是这样,姚家伟愈心疼,一个这么小的小孩,不应该遭受这些打击,他应该备受疼爱、无忧无虑,结果只剩父亲陪伴已经很不公平了,尤其那个父亲还十分不称职,现在永远失去母亲,老天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姚念淳? 「……弟宝……弟宝一定知道了,他比我们聪明多了,不会天真的自欺欺人。」无奈的苦笑着,姚家伟疲累的抹了抹脸,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手绪、丧礼,没来由就觉得沉重,他虽然不介意陈亚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他不想面对她跟另一个男人死在一块儿的事实,他不想面对另一个家庭的质问,尤其不想面对姚念淳清澈却带有疑惑的目光,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暂时把弟宝托给丽凤姨照顾吧!丽凤姨很喜欢他,一定愿意帮这个忙。」拍了拍姚家伟手臂,陈则笙咬了咬牙重新振作,这才是他应该扮演的角色,他才该是那个安慰旁人、稳定军心的带头大哥,软弱只能一会儿,释放过就够了。 「嗯……」点了点头,姚家伟下意识的倚向陈则笙,只要身旁还有这个男人陪伴,他什么难关都能跨过。 「你预备怎么做?」陪在病房里,汤凤丽皱紧细眉的瞪着病床上那个粉嫩的小男孩,这景象诡异无比,在毫不掩饰的情况下,透过『姚念淳』稚龄的外貌,仍旧能看见她的老友,那个蹙眉沉思的神情、阴鸷渗人的目光,汤丽凤半是佩服、半是畏惧那个曾经跺一跺脚,黑白两道都会震动的赌坛大亨,换做是别人,死了个长子这么大的事情,还不哭的呼天抢地、死去活来?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蔡薇霖都承受不了打击的痛哭失声,而范岳靖却半滴眼泪都没掉,他的大脑不断运转、盘算,唯一的念头就是报仇,哭,只是弱者的表现,赌坛的王者,就要在敌人身上讨回来。 「不能放过林昆清……这场至尊麻将大赛,非让这个死老鬼输光身家不可。」沉吟了一会儿,『姚念淳』目露凶光、阴狠的说着。 「说的倒容易,以这场比赛的规模,林昆清根本不必下重本……」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汤丽凤猜想那个赌坛大亨八成是伤心过度才会神智不清,就算身为主办方的林昆清,必需提供点像样的奖品做为吸引,那也动用不到什么身家财产,以他们那些老家伙的雄厚实力,光是动动小指头就够吓唬人了。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你出面帮个忙。」冷哼一声,『姚念淳』像盯上猎物似危险的眯起眼睛,即使外貌只是个稚嫩的小男孩,仍旧让汤丽凤寒颤连连,心底指天发誓,她绝不能低估那个躲在小男孩身体里的老鬼。范岳靖能在赌坛、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靠的可不是他的与人为善,能够打下一片江山而且还有命享受,足见得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吃撑了才去与他为敌。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总不能要我更动赛制,调高参赛的保证金吧?这样,你那个年轻爸爸跟舅舅就算卖了自己都不够钱参赛的。」 「女人就是女人,出的主意多半都是馊的。」 「范岳靖,嘴巴放干净点!你还有求于我,没我出面周旋,你这个德性,连单独留在家里都是犯罪。」 凶狠的厉了『姚念淳』一眼,一开始汤丽凤还不大习惯,总是用上温柔的嗓音与对方应答,不过随着那个老灵魂愈来愈不隐藏自己的本性,汤丽凤说话的方式也逐渐变回从前,她跟范岳靖终旧还是没擦出火花,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个性互不相让,汤丽凤是个敢在赌桌上跟那些男人们一争长短的女人,绝不允许那些老家伙们看轻她。 「所以我才要你跑这一趟,说动珊珊,要她也参加比赛。」不甘示弱的回瞪一眼,范岳靖对女人很有一套,但绝不是甜言蜜语这些没用的招术,尤其对着一个只当做妹子的人物,张口、闭口的出言教训十分平常,就算他现在不到五岁的模样,依旧盛势凌人。 「珊珊?你女儿范亦珊?我记得那丫头的赌术并不高明,充其量只不过是二、三流的货色,对上曹胜泉那些家伙没多大胜算,你何苦让你的宝贝女儿来这里让人羞辱?林昆清要知道她参赛,百分之百针对她。」 「我就是要他这么干,这件事只有由珊珊出面才成,那丫头的赌术不高可胆子比谁都大,如果是她下场比,绝对会外插,以我鼎天集团的财力,林昆清不用身家跟她对赌是不可能的!」 「你这老贼……连自己女儿都算计……你说的倒简单,我拿什么说服范亦珊?她又不是傻子,吃饱了撑着跳下来参加这种小比赛。」 「告诉她,是林昆清害死她大哥,就算没有证据,这丫头也会拚命!」 自从走漏了风声,让电视台抢到了新闻,即时快报、跑马灯的连番轰炸,负责这两起离奇命案的第二分局顿时如临大敌的严阵以待。 让警方感到烫手无比的是其中一具干尸身上的证件,说明了该具男性尸体叫范承瀚,这不是个随随便便、普普通通的姓名,对赌坛稍微有点认识的人,都不会感到陌生,那个风流成性、青出于蓝,绯闻传得比蜂巢更密集的范承瀚,鼎天集团的未来接班人,在他父亲才刚病逝没多久,竟然也往生了?而且还变成具干尸,任何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不多做揣测,最麻烦的也正是如此,弄不好黑白两道必定大动作的腥风血雨。 「局长,鼎天集团的执行长过来了。」案子有可能滚雪球似的愈滚愈大,第二分局调派了几名资深的警官负责这两起命案,其中一人认出了驶进停车场里的车队,二话不说的冲进分局长张乃军的办公室里。 「翁人豪?他来做什么?不是通知范承瀚的家属?」皱了皱眉,张乃军透过百叶窗,无巧不巧的瞧见那群声势浩荡、大摇大摆的黑衣人。因为身份关系,偶而还是要出席一些慈善酒会,他跟范岳靖碰过几次面,那位赌坛大亨的派头都不敢这么夸张,结果他一死,底下人倒是高调起来了,看来不是什么干大事的料,沉不住气。 「我也不知道?虽然众人皆知鼎天集团是范家的家族企业,但范岳靖跟范承瀚接二连三的死了,范家只剩女人跟不成气候的小儿子,翁人豪大可以通盘接手整个鼎天集团,相信没人敢多说一句,实在没必要再像跑腿小弟般跟前跟后的做牛做马。」耸了耸肩,那名资深警官有些不以为然的哼了数声,他就不信那个男人一点野心都没有,这年头『忠心』两个字值多少钱?电影都不兴这一套了。不过从下车开始,表面上翁人豪风光无比,可是从他们行进时的站位不难发现,真正发号施令的仍旧是被围在正中的蔡薇霖,那个一身黑衣、面容憔悴但依旧风情万种的江湖大嫂。 「我相信翁人豪对八爷是有几分忠诚的,不过这份情义能延续多久就不可知了。」略扬了扬眉,分局长张乃军多少听说过范岳靖等人年轻时的丰功伟业,其中又以救下翁下豪的经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简直就像一部动作片般精彩,只能说,如果不是那位赌坛大亨出手,翁人豪没命站在这里,更别说是呼风唤雨,知恩图报这几个字他还是懂得写的。 「不管怎样,来这么大阵仗,不好处理啊……」无奈的抓了抓头发,那名资深警官长叹了口气。双尸命案本身就离奇透顶,追查的过程又困难重重,光是应付那些嗜血的媒体,就够让他们人仰马翻,现在还要加上这批来势汹汹的人马,嫌他们警方的工作太轻松来制造麻烦吗? 「先请蔡女士到会议室等待,派点弟兄到外头把媒体挡开,准备好了就安排认尸的程序。」同样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分局长张乃军深吸口气后,决定自己来应付蔡薇霖,那位江湖大嫂能在丈夫死后,依旧把持着集团内的权力,就可以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还死了个儿子,张乃军完全可以想像她有多愤怒,只不过再悲痛,也不能借此兴风作浪,他绝不允许他的辖区内出现任何动乱。 054. 接到警方的电话通知后,姚家伟跟陈则笙商议了许久,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能将姚念淳暂时寄放在『巷子内』那里,接下来的丧礼,肯定会忙的昏天暗地,实在没有必要让那个小小孩承受这些,只不过在跟汤丽凤通电话时,得知一向听话、贴心的姚念淳在发脾气,正吵着要找爸爸、要回家,姚家伟及陈则笙不得不先到医院一趟,他实在没办法责怪那个细心、敏感的小男孩,姚念淳已经非常克制自己了,但他终旧还只是个小孩,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想待在自己亲人身旁。 「你真的要让弟宝跟着去警局?这不太好吧?」握着方向盘,陈则笙忧心忡忡的疑问,他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他那位天大地大儿子最大的姐夫,不可能在这种时刻让姚念淳出院,但一个小小孩在警局里大哭大闹?他光是想像就不禁背脊发寒,陈则笙其实希望姚家父子干脆就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由他一肩扛起就行了。 「你没听丽凤姨说的吗?弟宝哭的很厉害,这也难怪……」俊眉始终深锁,姚家伟心疼不已的握紧双拳,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仅害得陈亚筑丢了性命,就连宝贝儿子都没办法照顾好。 「嘿……别想太多了。」伸手掐了掐姚家伟的肩颈,试图替对方消散些压力,陈则笙用力的踩着油门加速,不管接下来该怎么安排,他们得先赶到医院,否则姚家伟放不下心来。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正躺在病床上装可怜的『姚念淳』,前一秒钟,他还像普通的小男孩般又是打滚、又是尖叫,哭喊着要回家、要找爸爸,结果在慌张的护士再三保证会连络他父亲时,这个『小家伙』居然安静的缩在病床上呜咽,活像他真那么可怜一样,汤丽凤只觉得毛骨耸然,要知道躲藏在这个粉嫩身躯里的可是个老奸巨滑的老灵魂,范岳靖要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就是他太享受角色扮演的过程,不管是哪个理由都一样恐怖、吓人。 「……好了,你可以不用再装了,护士都出去了。」轻拍了拍病床,汤丽凤五官有些扭曲的提醒,她突然有些后悔,跟范岳靖这老家伙太接近果然没什么好事,她现在看见那些可爱的小孩子都有阴影了。 「累死……变成这样真是麻烦,要在以前,一个眼神还不吓的那些小妞们乖乖躺下……」没好气的连翻几记白眼、啧了数声,范岳靖当然吵着要跟去警局,死的那个是他的宝贝儿子,他怎么能不去见最后一面?虽然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模样,那些『大人们』会不会让他进去认尸,理论上应该不可能,不过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解决,第一步,他得先离开医院。 「闲话少说,你要我帮忙说动范亦珊参赛,你应该知道你家丫头的脾气,她怎么可能听我的?」明知自己应该保持中立、置身事外,可是汤丽凤还是忍不住的朝范岳靖这方倾斜,倒不是说他们之间有多深厚的交情,只是街坊邻居这么多年,她见不惯陈则笙那些年轻人被欺负,再加上范岳靖确实死了个儿子,她不能原谅林昆清在争名夺利时波及旁人。 「少装了,我知道你有办法。」懒散的躺在病床上,『姚念淳』好整以暇的望着汤丽凤。鼎天集团之所以能这么成功、独霸一方,范岳靖坚信『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的原则,他相信左右手翁人豪,就放手让那个男人去管理、去执行,他欣赏蔡薇霖的脑袋,就由着自己老婆去策划,就像现在,他知道汤丽凤有自己的门路,范岳靖不会去追问过程,他只要她完成任务,回报最后的结果。 「……是!我是有办法,可我为什么要帮你?这是你跟林昆清之间的恩怨,我犯不着横插一手。」略挑了挑细眉,汤丽凤自认自己是商人,在道义之前,她在意的是能拿到多少好处。 「啧……就不能讲讲义气?」 「八爷,我们之间的交情好像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吧?还是明买明卖比较妥当,没什么好处,我不想得罪林昆清那个死老鬼。」 「这不是开我玩笑吗?你看我现在变成这样,我拿什么东西收买你?」 假装可爱的眨了眨眼睛,范岳靖一方面觉得恶心,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演技愈来愈精绽,他相信没多少人抵抗得了小孩子可怕的必杀祈求眼神。 「哈哈!八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果没有后路,根本不会开这个口,别再绕圈子,再拖下去家伟那几个小伙子就到了。」冷哼一声,汤丽凤睨了病床上的小男孩一眼,这时如果有人闯入,十成十会让对峙中的一老一小吓傻。 「啧……好吧!总不能让你光出力,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哥哥我也不是这种人。」 「少在我面前哥哥长、哥哥短,不舒服。」 「呵呵呵呵呵~~。言归正传,我在外头有个保险库,里头摆了点值钱的东西,我让你随便挑一样。」 先是笑的前扑后仰,随即得意的睨着汤丽凤,范岳靖对自己的收藏十分有信心,如果只是钻石、金块之类就太低俗了,那时他的兴趣就是满世界搜罗这些收藏品,相信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汤丽凤,一样抵挡不住诱惑。 「保险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拜讬,我巴不得没人知道保险库的存在,谁会嚷嚷出去?」 半信半疑的睨着病床上的小男孩,汤丽凤拿不定主意,除了麻将之外,范岳靖也熟悉各类朴克赌术,根本说不住他哪句真、哪句假,说不定这只是他虚张声势,以蔡薇霖的精明,哪可能让他在外头藏有保险库?不过这个男人倒有本事,泡了一个又一个年轻、漂亮的美眉,如果没点实质好处,那些女人是图他什么?床上功夫厉害吗?别傻了…… 「你知道,我不缺钱的。」多少有些心动,汤丽凤果然被勾出好奇心,如果范岳靖真有那么一个保险库,以他过去的财力、广阔交友,那个老家伙真能搜罗回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我怎么会用钱来收买你?那太肤浅了,你当我是林昆清那个老不死的啊?里头多半是珠宝或艺术品,你会喜欢的,随你挑。」大方、豪气的耸了耸肩,范岳靖彷佛回到过去一般自在,他爱死这种感觉,每回那些小女孩们在保险库里尖叫时,他总能陶醉在那股虚荣当中。 「真的随便我挑?不管拿什么都行?」精打细算的眯起眼睛,汤丽凤暂时相信保险库的存在,对她而言,其实没什么损失,最多就是多树了林昆清这个敌人,反正她也不欣赏那个男人,但如果保险库真的存在,她很好奇,那个传闻中的白无常像是不是藏在里头?虽然范岳靖口口声声说他不靠那个东西,不过他的战无不胜怎么让人不起疑心?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只要你能说动珊珊参赛,我就告诉你保险库的密码。」八字还没有一撇,可范岳靖却像看见胜利果实般,得意的大笑起来,童稚的爽朗笑声在儿童病房内回荡。 「你就不怕我把东西搬空?」脑袋开始盘算起来,她该透过什么方式,说动范亦珊参赛,那个小姑娘脾气火爆归火爆,但又十分刁钻、精明,再加上背后有蔡薇霖撑腰,弄不好她不仅仅得罪了林昆清,还多树立了那个江湖大嫂的敌人。不过为了进保险库里一探究竟,这个风险值得一冒,如果能找到白无常像,那她还担心什么?风水轮流转,范岳靖当了那么多年的赌界霸主,是时候该换人了。 「不会的!我信你。」忍不住得意的再次喀喀、喀喀笑了起来,范岳靖就知道这些女人都一样,稀有一点的珠宝就能让她们眼睛发直,即使老练的汤丽凤也不例外。 冷不防的敲门声传出,范岳靖机警的缩回薄被底下,汤丽凤调整情绪的走向房门,竭力的装出一付温柔、慈善的模样,这时不禁佩服范岳靖的精于装模作样,他现在横看、竖看都只是个无助、可怜的小男孩。 「丽凤姨,真的太麻烦你了,弟宝怎么样了?」站在门边,姚家伟礼貌的打着招呼,随即快步走向病床旁,原本想教训『姚念淳』几句,他不该在医院里发脾气、大哭大闹,不过在看见宝贝儿子可怜兮兮的缩在床上后,什么火都全消下去,心疼不已的拥紧那个小小的身躯。 「好了啦!有那么夸张吗?需要这么难分难舍?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有恋童癖。」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陈则笙费了点劲,『救』下那个被抱得五官扭曲的小男孩,姚家伟再心疼、再喜爱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不能这么用力拥抱他吧?窒息了谁赔? 「在乱说什么?……我们问过医生,弟宝没什么大碍,所以已经办好出院手绪,可以离开了。」理所当然的发号施令,等待着陈则笙收拾随身行李,姚家伟熟练的抱起『姚念淳』离开。 「我还是陪你们过去一趟,如果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照顾弟宝。」 「丽凤姨?」 「走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055. 「阿嫂,还是我去吧!你跟珊珊留在这里等消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空调太强,翁人豪等人被安排在会议室里等待时,总觉得四周刮来阴风阵阵。 「不,承瀚是我儿子,我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握紧手帕,蔡薇霖勉强自己镇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泪水不断在眼眶中打转,只能咬牙强忍不让它掉下来,一旦开头了,她没把握自己是不是能止住哭泣,失去范承瀚的痛,让她真正的尝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阿嫂/妈!」异口同声的叫唤,范亦珊与翁人豪对望一眼,傻子都看得出来,蔡薇霖是在逞强,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勉强进去敛尸房认人,只怕会承受不了打击昏倒的。 正当蔡薇霖等人还在争执、商议着由谁出面处理事情时,另一波人马同样被请进会议室里,又是一阵互相打量,认清楚对方身份后,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一僵。 「是你?」毫不客气的指着翁人豪的鼻子叫嚷,陈则笙想也不想的拦在姚家父子身前,充满敌意的瞪着那群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男信女的家伙,追土地买卖追到这种地方来?翁人豪最好知所分寸,别太过份了。 「什么人?」正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却突然被闯入的陌生人打断,蔡薇霖难掩厌恶的厉了陈则笙一眼,同样不客气的质问着翁人豪,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跟她儿子最后相处的时刻。 「没什么,只是之前有谈过几次,八爷生前对永福町旧商圈的地段很感兴趣,不过交涉的结果不怎么愉快,八爷并没有强人所难,后来也就没有太多交集。」半真半假的回话,翁人豪慎而重之的睨了陈则笙一眼,他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关于收购地段开发的案子,他确实有意愿继续进行,但那是他个人的事情,不需要将蔡薇霖牵扯进来。 「你又为什么来这里?」看了蔡薇霖一眼,陈则笙很明确的将茅头指向翁人豪,他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倒是一直不情不愿被姚家伟抱在怀里的『姚念淳』,一见到蔡薇霖母女两人,就像中邪似的拚命扭动,那名斯斯的年轻父亲不得不将他放下,『姚念淳』激动的差点扑向蔡薇霖,以他的身高,恰恰好在对方大腿附近游移,幸亏汤丽凤眼明手快的将这个『小家伙』拽回,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一个不到五岁大的小男孩,会像个色胚似的扒住一名压根可以当他祖母的女性大腿磨蹭了。 「姚念淳?」留意到『姚念淳』的还有范亦珊,她在幼稚园里扮演好老师,自然得关心、关心这些家庭背景较为特殊的小孩子,其中又以姚念淳最常听其余老师们提及,除了他本身乖巧、听话之外,他还有个非常温柔、非常帅气的单亲爸爸,范亦珊虽然对这种温吞个性的男人不感兴趣,不过听久了还是牢牢记住这对父子的姓名及长相了。 会议室内气氛仍旧诡谲,两方人马互相打量,虽然猜中了彼此的身份,但这只让情况更复杂、更难堪,陈亚筑名义上是姚家伟的老婆,结果却跟范承瀚死在一起,这两个人也许满腔热血的寻求自己的幸福,到头来却让两个家庭支离破碎。 「跟哥一起死在别墅里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孩的妈妈。」低声的在自己母亲耳边解释,其实第一次听见『陈亚筑』这个名字时,范亦珊就莫名其妙的有种熟悉感,她肯定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只是失去亲大哥的打击太痛,自然而然的把其余闲事情抛在一旁,直到遇上姚家父子俩,才惊觉她是在姚念淳的个人资料双亲栏位中看见的,这世界真他妈的太小了,绕来绕去竟然将所有人兜在一块儿。 虽然一向以冷静、理智着称,不过一旦牵扯上她的儿女,蔡薇霖就像全天下的母亲一样护短,千错万错永远是别人的错,范承瀚是那么正直、上进,他肯定是被别人连累而惨死的,如果不是范岳靖的仇家,那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害的。 一旦这么认定,蔡薇霖就无法以理智的目光看待姚家父子,她甚至开始勾勒出画面,想像着姚家伟是怎么气愤、怎么诅咒她的宝贝儿子,然后心狠手辣、一不作二不休的杀死自己的逃妻及她的恋人,最后还想炫耀自己得意的杰作般留下两具干尸,蔡薇霖愤恨的瞪着装出无辜神情的姚家伟,她恨不得活活将这个男人抽筋剥皮,祭奠她可怜又无辜的儿子。 「薇霖姐,不管你怎么看待这几个年轻人,事实肯定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不像姚家伟半是同情、半是哀伤的傻站在一旁,汤丽凤机灵的捕捉到蔡薇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原本可以置身事外,没必要与这个有丧子之痛的女人为敌,不过姚家伟才是无辜的,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蔡薇霖报错仇、杀错人,更何况,范岳靖现在还得依仗他的『年轻爸爸』赢得至尊麻将大赛,坏了他的好事后果更麻烦。 「汤丽凤……这事又跟你有关?」打从汤丽凤跟着走进会议室里,蔡薇霖很难不注意到她,说老实话,她们之间有点情敌见面份外眼红的意谓,就算八字根本没有半撇,这两个跟范岳靖有着千丝万缕纠葛的女人,总是忍不住暗地里较量着。 「说来话长,但现在不是时候。」恰如其份的挤了点不惹人反感的笑容,汤丽凤亲腻的挽着蔡薇霖的手臂,低声的安慰着对方,巧妙的化解了会议室内尴尬的气氛。 难掩焦急的在会议室里头转来转去,从见到伤心欲绝的蔡薇霖开始,范岳靖就没办法冷静,在他的印象中,他那个永远年轻、高雅的老婆,从来不曾有这么无助、失措的时刻,他想安慰对方,结果他却被当成多余的东西般扔来扔去,就连姚家伟跟陈则笙都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忙着去认尸,最终留下他跟汤丽凤及翁人豪留在会议室里。 「那个小孩……是陈亚筑的?跟那个男人生的?」若有深意的打量着『姚念淳』,翁人豪原本不放在心上,不过刚刚那个小家伙的反应,明显对蔡薇霖很熟捻,让他不禁想起先前派去医院处理事情的小弟回报的资讯,有个儿童病房的小鬼像极了八爷,如果他没记错,那个小家伙恰恰好也叫姚念淳。 「是啊!怎么了?」毕竟辈份上有点差距,汤丽凤对待翁人豪的态度,并不像尊重蔡薇霖那样毕恭毕敬,在她眼中,翁人豪只不过是个拍着范岳靖马屁,一路往上爬的小弟,除了忠心之外没什么才干,现在大树倒了,这位七哥很快也会被等待上位的人收拾掉。 「没什么……想到了点事情……」注视着『姚念淳』沉吟了好一会儿,翁人豪在接收到那个小男孩扫过来的目光后,忍不住的背脊一凉,就像当年他做错了什么事,八爷一记狠厉的眼神让他胆颤心惊一样,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小孩,怎么会那么像八爷范岳靖,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把拔……我要进去看妈妈……」勉强自己装出奶声奶气的扯了扯汤丽凤的裙摆,范岳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么一句,自己都被恶心的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更别说深知『内幕』的汤丽凤,分不清是惊恐还是忍笑,憋得五官极度扭曲。 「果然是小孩子啊!还分不清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微笑,翁人豪假装和善的摸了摸『姚念淳』的脑袋,不禁暗骂自己几句,怎么会失心疯的将一个不足五岁大的小男孩跟他敬重、敬爱的八爷联想在一起。倒是那名被安慰的小男孩,一脸嫌恶的挥开他的手躲到汤丽凤身后,范岳靖什么风浪没见过,他只是想念儿子,偏偏老天爷开了他好大一个玩笑,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连这道门也跨不出去,除了伤心、气闷之外,他什么事都干不了。 056. 接下来的几日,不管是对范岳靖还是姚家伟等人,都像是恶梦般渡日如年。死了个女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陈则笙的父母?结果两个老人家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大哭大闹又大病一场,闹得陈则笙跟姚家伟两人疲于奔命、人仰马翻,两个老人家甚至异想天开的打算把『姚念淳』接走,理由是姚家伟忙于工作没办法好好照顾他,为了这件事,范岳靖少不了又要出动精湛演技的大闹一场,虽然他也不太能忍受姚家伟逆来顺受的温吞个性,不过比起跟两个僵尸似的老人绑在一起,他情愿再给姚家伟一次机会,至少这个男人把他当帝王似的供养着。 「小淳……我妈妈要我带蛋糕来安慰你,我们一起吃。」穿着粉色的小洋装,一向很呱噪、很凶恶的小女孩妮妮,一脸天真、可爱的捧着一个小纸盒,小心翼翼的挤到『姚念淳』身旁,这些幼稚园的小孩子也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敏感的察觉出大人们的气氛不对劲,傻里傻气、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家长们安慰自己的朋友,同时感到莫名骄傲,自己也能像成熟的大人一样处理事情。 懒散的趴在小桌子上,范岳靖原本很反感到幼稚园上课,可是这几日被丧礼的颂经声吵到烦不胜烦,留在这里至少还安静些,对着那些前来助念的和尚、老太婆,他情愿跟那些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们混在一起。 「你走开!小淳才不要跟女生一起玩,蛋糕也拿走!」一直都跟『姚念淳』兄弟义气、出双入对的小男孩,急急忙忙的挤了过来,凶神恶煞似的一把将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推开,宣示主权般的伸手搭在『姚念淳』肩上,范岳靖略扬了扬眉看他一眼,这个小家伙未来肯定会为了曾经跟女孩子翻脸这件事后悔,再不然……他性向有问题。 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还不到十岁大的小鬼又要吵起来,若是在几天前,范岳靖还会为了自己耳根子清静,装模作样的劝架,但他现在真的提不起劲,他死了个儿子,他那个既争气又成才的长子竟然死了,谁了解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呃……好吧!在范承瀚出事之前,他已经先『死』了,但这仍旧不能减缓他的伤痛。 「小淳,走!我们去玩!」不等范岳靖反应,那个浑身写满了兄弟义气的小男孩,死拖活拉的将范岳靖拽出教室,那名正自怨自艾、气闷着的老灵魂,刚想发作飙对方一顿时,眼角余光瞄见了范亦珊修长的身形快步走过,扬起一阵令人心旷神恬的香风。 真他妈的优秀,不愧是我女儿!轰一声脑袋一闪而过的念头,范岳靖欣赏不已的盯着『珊珊老师』的长腿。现在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范亦珊不仅人美、能力又高,他是一点都不指望么儿范牧民出息了,只希望范亦珊能平平安安,然后找个疼爱她的男人,像个公主似的出嫁。 「珊珊!」熟悉的嗓音传来,范岳靖危险的眯起眼睛,机警的扯着他的『好兄弟』闪到角落里,果不其然,翁人豪快步的走向他的宝贝女儿,两人嘀嘀咕咕的不晓得在商议些什么,只是范岳靖不太喜欢他的左臂右膀太接近范亦珊,翁人豪虽然有点本事,但还没高明到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小淳……?」一心想去操场上跑跑跳跳,被拦在角落里十分郁闷,那名小男孩气恼的推了推范岳靖催促,再不去玩,休息时间就结束了。 「不要吵!我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狠厉了那名小男孩一眼,范岳靖鬼鬼祟祟的又潜近了点,他以前还没那么介意,也很欣赏翁人豪的办事能力,但自从他『死』了之后,真的不喜欢任何出现在蔡薇霖、范亦珊身边打转的男人,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那有什么好玩的?」 「嘘!」 凶恶的捂住那个小男孩的嘴,范岳靖只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字眼,翁人豪跟他的宝贝女儿谈论的对象似乎正是『姚念淳』这个小鬼,然后断断续续又听见陈亚筑的名字,范岳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翁人豪他们怎么会突然对范承瀚的风流史感兴趣了? 「你们在做什么?躲在这里干嘛?」衣领冷不防的被揪紧,范岳靖吓得瞪大眼睛,他『前辈子』还没有哪个人敢对他这么无礼,结果居然被自己的女儿拎着衣领教训,简直是反了。 「小孩子啊!有什么、玩什么,你担心什么?总不会这么小年纪就有性向问题。」朝着范岳靖眨了眨眼睛,翁人豪故意蹲低,热情、友善的彷佛他们认识许久一样,另一名小男孩果然很快就放松警戒,自然而然的靠了过去。 「难说喔……」耸了耸肩放开手,范亦珊并不算有耐性又懂得关心旁人的那类人,她一点也不在意『姚念淳』是不是还在伤痛中,又或者遇上了什么霸凌的麻烦,她来这所幼稚园,只是想查探白无常像的下落,才不是突然转性的想当个温柔、甜美的女老师。 「小弟,你爸爸是不是叫姚家伟?我们在警局见过面,你还记得吗?」笑容诚恳到让人痛哭流涕,翁人豪不愧是跟在范岳靖身旁打滚多年的角色,即使面对一个不到五岁大的小孩,他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到十足十。 「不记得……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一脸嫌弃的撇了翁人豪一眼,范岳靖还会不了解这个小老弟吗?如果没点好处,这家伙才不会刻意搭理自己,只是他弄不明白,翁人豪图些什么?在姚家父子身上能有什么油水可捞?他不相信翁人豪会干出强取豪夺的事情,那个商圈还没值钱到拿名声来赌的境界。 「没关系的,我跟你爸爸是好朋友,你们想吃点什么吗?叔叔可以叫人去买,麦当劳好不好?」 「好啊!我要儿童餐的玩具。」 压根没有心眼、也没有警觉性,跟在范岳靖身旁的小男孩,傻呼呼的被翁人豪收买了,扯着他的衣袖不断走近,会被绑架、撕票的准是这些愚蠢的小孩,至于范岳靖是什么人物,狠狠一把将他的好兄弟拽回,今天天气不好、他的心情不好,不想浪费时间跟自己『前辈子』的左右手勾心斗角。 「姚念淳……你妈妈有提过范承瀚这个名字吗?你的爸爸、妈妈有因为他吵过架吗?」仗着身材优势,范亦珊轻松的将两名小男孩拦在角落里,勉强的挤出点温柔笑容,好奇的打探着。 「没有。」略挑了挑眉,范岳靖反射性的回话,他也不确定姚家伟提过没有,只是当他成为『姚念淳』之后,确实不曾在那个屋檐下,听过关于他们范家的人事物,姚家伟那小伙子没那么高深的道行,藏不住心事及情绪,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不认识范承瀚。 「真的没有?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妈妈肯定提过承瀚叔叔这个名字……」像拎小鸡似的捉着『姚念淳』的手臂,范亦珊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想知道?承瀚跟她有什么关系?」彷佛触动了某根神经,范岳靖又一次眯了眯眼睛,有个捉摸不定的念头在脑袋里一闪而过。陈亚筑会为了范承瀚抛家弃子,可见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随便玩玩而已,如果范承瀚的风流成性只是敷衍其他人的表面功夫,他跟陈亚筑其实是真心相爱并且相恋了好多年,那么…… 倒吸了几口凉气,范亦珊下意识的松手、退开,半是惊恐、半是讶异的瞪着『姚念淳』,不知道是被他的质问还是眼神震慑住的动弹不得。 「我的手下回报的没错,这个小鬼真的很像八爷……」 057. 娃娃车东绕西绕的驶进永福町旧商圈,自从发生了双尸命案后,因为蜡烛两头烧的在便利商店及法会现场奔波,姚家伟没有太多心力来照顾自己的宝贝儿子,同是死者家属的陈则笙,也没办法帮忙照看,又不想让他的父母亲将小孩接走、插手『姚念淳』的教养问题,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将『姚念淳』送到永福町旧商圈,暂时由『巷子内』的女老板代为照顾,等到姚家伟值完班,陈则笙料理完法会现场的事情,两人才会一同来『巷子内』接『姚念淳』回家。有时还会三人到大卖场逛逛、采买日常用品,对于这个安排,范岳靖实在有点难以忍受?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这跟幸福美满的家庭扯得上什么关系?他真是受够了那些年轻店员的暧昧眼神了。 「弟宝来啦?老板在楼上泡茶,她准备了小点心跟烤鸡翅……」正在楼下打扫的员工,面带微笑的跟『姚念淳』打招呼,可惜那个人小鬼大的小男孩丝毫不买帐,连理都懒得理会,三步并两步的冲上楼去。 慢条斯理的倒着热水,茶冲的非常讲究,汤丽凤喜欢这种宁静的时刻,整个店铺飘散着茶叶的香气,只可惜这片刻的安逸,让范岳靖气急败坏的脚步声打破了。 「嗯?来啦?……怎么不在楼下吃点心?我特地烤了几根鸡翅给你,阿铭没有告诉你吗?」夸张又刻意的做几次深呼吸,汤丽凤试图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至尊麻将大赛开打在即,不少赌坛的老前辈闻风出山,本来一个为了谋图地皮的小比赛,竟然在林昆清大张旗鼓的广告下办得像模像样,『至尊』的头衔确实吸引不少好事之徒,就连汤丽凤自己都有点动心,所以她还有好多事得布署、马虎不得,偏偏范岳靖连让她沉思、策划的机会都不给。 「你跟珊珊、人豪说了什么?」 「嗯?」 「如果不是你说了些什么,人豪为什么刻意跑到幼稚园来?还找我问话。」 「翁人豪?找你问话?真有意思。」 居高临下的睨了范岳靖一眼,汤丽凤毫不掩饰冷嘲热讽的语气,不管那个赌坛大亨『前辈子』有多呼风唤雨,现在只不过是个不到五岁大的粉嫩小鬼,翁人豪得了失心疯,才会亲自且慎重的跑到幼稚园里找『姚念淳』问话。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我让你去说服珊珊参赛,不是让你去乱嚼舌根的。」重重的一掌拍在茶几上,痛得范岳靖疵牙裂嘴,被困在这个柔软的身躯里,就连发顿飙都显得那么没气势,而汤丽凤这该死的女人更火上浇油似的投过来同情目光,末了还煞有其事的递过来条冰毛巾,提醒范岳靖敷一敷被拍肿了的小手掌。 「我没去找你的宝贝女儿,她才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要说服她的方法有很多,直接面对面的交谈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那她跟翁人豪跑来找我干嘛?尽问一些蠢问题……」 「蠢问题?她想知道什么?……真要有什么事,她应该找家伟或则笙啊?问个小鬼有什么意思?」 「绕来绕去,她只想知道陈亚筑那女人,有没有在她儿子面前提过承瀚的事情……你说说看,珊珊想干嘛?承瀚在外边的女人那么多,陈亚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提或不提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还痴心妄想承瀚会娶她?」 冷哼一声,范岳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能搅得他气闷、烦躁,倒是安静听他发火的汤丽凤,若有深意的扬高细眉,用着跟翁人豪相似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姚念淳』。 「不是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但是是他最爱且唯一的那一个,你的左臂右膀说不定查到些什么,陈亚筑并不单纯……」 「你在影射什么?」 「别说你没这么想过,如果承瀚跟陈亚筑相恋多年,姚家伟只不过是个愰子……」 抱着脑袋惨叫一声,范岳靖怎么可能没这么猜测过,他那个长子像是要气死他一般,风流史青出于蓝的比他更夸张,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听说有哪个女人抱着孩子上门要求分家产,久而久之,范岳靖就不怎么在意,反正范承瀚自己有分寸,谁知道现在冒出个陈亚筑,按照翁人豪的说法,范承瀚一直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两人像什么私奔的小情人一样成天腻在一块儿,感情好的不得了,这样牵牵扯扯下来,搞不好姚念淳真的不是姚家伟的种,说不定是他们范家的血脉啊! 「现在仔细看看,你跟八爷真的长得挺像的,尤其那个眼神……」玩味十足的睨着『姚念淳』打量一番,汤丽凤慎重的点了点头,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愈看愈像哩! 「废话!你看着的就是我,眼神当然一样!」没好气的回应一记中指,范岳靖觉得烦躁不已,这事要是传回蔡薇霖耳里,她肯定不择手段也要将范承瀚唯一的骨肉弄回去,到时一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平白无故让江湖人看笑话。 「这有什么不好的?缘份呐……你附身到你孙子身上,根本不必解释为什么这个小鬼的赌术精湛了,家学渊源呀!这不挺好?十几年后,你又可以继续当你的什么、什么快手了。」 「那姚家伟呢?刚死了个老婆,又丢了个儿子,他招谁惹谁了?」 「……我以为你狼心狗肺的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呢?」 「我是嫌他温吞,跟个包子似的任人搓圆捏扁,但姚家伟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有这种下场。」 虽然在赌界打滚,行事作风老练、狠辣,但范岳靖骨子里还是有股侠气,就像他收购旧商区不成,也不会故意闹出些事情来强取豪夺,根本上他就看不惯老实人被欺负,更何况姚家伟不是别人,而是一直照顾他、满足他的那个『年轻爸爸』。以前范岳靖没有认真想过,直到他失去范承瀚之后,才明白那种丧子之痛,他能体会到姚家伟失而复得后的感激,还有尽力的陪伴儿子,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想法,范岳靖只觉得自己不如姚家伟,对方还那么年轻,就懂得珍惜这一切,他这个呼风唤雨大半辈子的赌坛大亨,直到自己『死去』了,才发觉他有多忽视自己的儿女,如果对『姚念淳』好,他应该留在姚家伟身边,而不是拆散这个家庭。 「你真的想留在家伟身边?」 「不想!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 「那回范家不好吗?以鼎天集团的财力,不可能打输官司的。」 像是认定了『姚念淳』肯定是范承瀚的儿子似,汤丽凤低声、平静的提醒,一旦这件事传到蔡薇霖耳里,这只是迟早的事情,争夺小孩的戏码肯定上演,姚家伟跟陈则笙两个小伙子,凭什么跟整个集团斗?如果真是为他们好,她觉得劝他们放手才是正确的选择,毕竟,『姚念淳』早已不是真的姚念淳了,留在姚家伟身边只是图增伤心而已。 「啊~~我不知道啊!真烦……」抱着脑袋缩在沙发里,范岳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不对了,明明这么简单的选项,他居然会摇摆不定,就好像他的身体自然反应的选择了姚家伟一样,这实在太不合理,就像那个男人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那也不像以前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过得爽快,他究竟在挣扎些什么? 「老天是公平的,你过的太舒爽,是该找点事让你烦恼一下。」 「啧……至尊麻将大赛的事办得怎么样?珊珊会参赛吧?」 「她,我倒是不担心,现在棘手的是另一件事……」 「还会有什么事?」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家伟他还有可能会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吗?」 058. 大叫一声后扯乱自己微卷的头发,范岳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起居室里东转西转,他『前辈子』顺风顺水惯了,即使有什么挫折,也仅是年少打拼时,冲冲撞撞的回忆,说到底范岳靖就像天之骄子般,在赌界平地一声雷似的崛起,然后就一路叱咤到最后,所以他对挫折的容忍度其实相当低,尤其无法接受手底下的人,还没接受挑战就先退缩的孬种行径。 「啊啊~~,那家伙又是哪根神经在痒了?不想比赛?这种话他敢说出来?」若不是考虑到拍桌子、踹椅子,受伤的可能是他自己,范岳靖怎么忍得住不掀翻茶几,像姚家伟这种神鬼般好运气的人不多,要削翻林昆清那个老不死的,不靠他怎么行?结果这个混蛋竟然敢说不比了?若他再年轻个几岁……错了!若他还是『前辈子』的模样,用不着年轻几岁,照样痛揍姚家伟好几顿。 「这不能怪他,家伟本来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个性,再加上他老婆的死……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想着参加那一类比赛吧?」愈是相处,汤丽凤就愈欣赏姚家伟,以前她会嫌弃对方温吞、死板的个性,生活平淡的就跟杯清水似的毫无吸引人的地方,可是随着她年纪愈长,见识愈多之后,才发现平淡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她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就遇不上这种男人呢? 「这是争强斗胜吗?现在是为他老婆报仇,那混蛋是个男人就不该退缩!」终于忍不住还是朝着椅子狠踹一脚,范岳靖先是愣了一秒,然后高分贝的倒在沙发上哀哀叫,都怪姚家伟那个该死的男人,如果不是这个反反复复的混蛋,他哪会这么凄惨?他居然还煞有其事的替对方着想,上天果然在提醒他,既然堂堂范岳靖是全球第一快快、赌坛大亨,那他就不要假扮什么善男信女,这果然不适合他。 「这恐怕还是得你亲自出马了,别说是我了,家伟的脾气一拗起来,就连则笙那火爆小子都搞不定他。」耸了耸肩,汤丽凤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或许可以使点小手段,让范亦珊甚至连同整个鼎天集团都投入这个比赛,但要说动姚家伟在这种时候勉强参加,她干不出这么无良的事情,说到底,她算看着这几个街坊小孩长大,情感自然跟范亦珊那头不一样。 「啧……那个废物舅舅,他要搞得定才有鬼,我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一样没种的,要真有胆识,他还会这样龟龟缩缩、婆婆妈妈?」没好气的冷哼数声,范岳靖再不想理会姚家伟、陈则笙之间一点都没有吸引力的恩怨情仇,无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没发觉那两人闪闪躲躲的暧昧眼神,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照他们俩这样拖拖拉拉下去,等『姚念淳』满头白发,那两人都化成白骨,八字都不可能有一撇。 「喔?这么说,你是赞同他们在一块儿的?」 「关我鸟事?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就是不要在我面前扭扭捏捏,想吃又假装没事,他妈的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婆婆妈妈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像八爷一样洒脱啊!他们有他们的顾忌嘛……」 「切……」 看着『姚念淳』翘着腿像个大老爷似的窝在单人沙发上,汤丽凤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在外人的眼光来看,肯定是极其恐怖且大逆不道的一幕吧?她居然如此慎重的跟个小鬼讨论他舅舅打算追求他爸爸这种诡异的事情,汤丽凤无奈边笑边摇头。 「笑什么?」十分讨厌有人背着他阴笑,范岳靖狠厉了汤丽凤一眼,自从被困在这个小男孩身体里,他发觉一有什么风吹早动,都能让他神经紧绷,小孩子过份敏感的知觉,还有上上下下起伏的情绪波动,让范岳靖应付的疲累不堪,他可不想因为太激动而在某个人面前飙泪,这实在太糗了,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人笑话。 「没什么!要说动姚家伟参赛,只能靠你自己啦!」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范岳靖瘦小、单薄的肩膀,汤丽凤咯咯笑着转头回去煮茶。 「有客人?」朝四周嗅了嗅,范岳靖认得这股茶香味,就连他都不常喝到汤丽凤亲手冲的茶,更何况是这些名贵、高档的好茶叶,来人的身份地位肯定颇有份量。 「约几个老朋友牌叙。」 「喔?哪些啊?我也挺想念那几个老家伙……」 「省省吧!我该怎么解释,有个小孩出现在牌桌上?你到文武英杰馆那里去,家伟差不多时间来接你了。」 「则笙哥,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啊!你们的特训怎么样了?兄弟们可是把身家财产都砸下去了,如果家伟哥不能通过第一轮预赛,这间店真的会保不住啊……」扯着陈则笙的衣袖嘀嘀咕咕,游毅德一开始是最起劲,双手双脚赞同由姚家伟出面搏一搏的人,毕竟那时离正式比赛还有点时间,总觉得特训、恶补一下,姚家伟就算不能立即变身成赌王,过关斩将闯进决赛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他最厉害的不就是天生好运气?谁知道后来发生这么多事,随着命案、丧礼、法会的接连出现,姚家伟根本没再摸过麻将,眼看着预赛日期逼近,游毅德不由得感到背脊发麻,他的毕生积蓄该不会就此泡汤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心急,我也想继续特训,只是……」疲累的抹了抹脸,陈则笙无意识的摩蹭着下巴上的胡渣。他也同样蜡烛两头烧的忙得团团乱转,还要顾及到姚家伟的心情,其实这名看似坚强的高挺男子才是最想爆发的人,当初是他接受挑战的,当初是他怂恿姚家伟参赛的,当初是他说服文武英杰馆的其余股东拿地契去抵押的,陈则笙肩上扛着不能输的重责大任,偏偏在这种时候,他无法勉强姚家伟去做这件对方根本不想做的事,但又不能让兄弟们赔的血本无归,陈则笙才是那个愁到快掉光头发的人。 「要不……我们先凑一凑违约金,然后看看能不能拿回保证金?」认真的研究了那份合约,梁琬音才发觉里头那些不合理的条款,只是一开始他们财迷心窍的被鬼遮了眼睛,满腔热血的认为自己赢定了,至少不会赔,谁知道后来会一波又三折的发生这么多事情。 「还凑?哪来那么多钱?」终于忍住不哀声叹气的哇哇乱叫,游毅德对姚家伟也是很尊敬的,毕竟只有这个好脾气的男人才制得住火山爆发中的陈则笙,只不过这一回真的是赌身家啊!如果全赔光,他可没办法回去过那种一贫如洗日子。 「嘘……小声点,弟宝在。」愕然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快步走近,陈则笙厉了游毅德一眼。 「怕什么?弟宝还那么小,他听不懂啦!」挤出个虚假的笑容,游毅德嘻嘻哈哈的迎上前去,不过那个粉嫩的小男孩,同样冷淡的厉了他一眼,闪过挡在大门口的三人,理所当然的走进文武英杰馆。 「真不愧是则笙哥的外甥啊!好有气势……」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游毅德感慨万分的拍了拍陈则笙肩膀。 「少说废话!……家伟,不!……姐夫的事你们不要再说,尤其不要再弟宝面前多提,他心情很不好,别影响他。」 「知道啦、知道啦!那么紧张弟宝,不清楚的人还以为那是你儿子哩!」 059. 晚了一步走进休息室,陈则笙有些头疼的皱了皱俊眉,那个怪里怪气的小外甥居然趴在麻将桌上堆着麻将牌,而且不是当成积木似的游玩,『姚念淳』煞有其事的砌起牌墩,不一会儿,像模像样的四列麻将牌,就这样工工整整、四四方方的叠在桌面上。 「哇~~弟宝好厉害啊!」惊呼一声的用力鼓掌,梁琬音夸张的用着娃娃音大呼小叫,这阵子她也有份帮忙照顾『姚念淳』,一开始她还不大习惯跟这么小的小孩相处,后来发现这个聪明、贴心的小男孩其实一点也不顽皮,相反的,『姚念淳』有着连她都自叹不如的成熟,所以她非常喜欢这个有点小古怪的小男孩,只要对方稍微有点好表现,梁琬音永远是高声叫好、鼓励的那个人。 「弟宝也喜欢玩麻将啊?」灵机一动,游毅德不怀好意的凑近,姚家伟总是把宝贝儿子当做天、当做地的捧着,如果『姚念淳』喜欢玩,那个好脾气的男人不会阻止吧?陈则笙说不定能趁机进行恶补、特训。 「你在乱说什么?」手肘轻轻的撞向游毅德胸膛,陈则笙哪会不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要是让姚家伟那个正直到古板的男人知道,他们居然胆大妄为的试图带坏他儿子,他还不被抽筋剥皮? 「嗯……很有趣,它们都长得一样,排一起……」摸了大半辈子的麻将牌,范岳靖跟它们有很深厚的感情,他可以说出更高深、更精彩的由来,可惜受限于现在的模样,他只能装出奶声奶气的扮演幼稚,表面上虽然挤出天真、可爱的笑容,他的内心其实正在淌血啊! 「是啊!还可以这样排唷!连成一、二、三、四……」眨了眨眼睛,梁琬音凑到『姚念淳』的另一侧,陪着他一张、一张的摸牌,然后煞有其事的理顺它们。 「你们不要教坏他……」不想在『姚念淳』面前发牌气,陈则笙面色一沉、语气严肃的警告着,关于保证金的事情,他会去想办法,他不允许人拖姚家父子俩下水,反正这件事他一肩扛了。 「舅舅……陪我玩……」强忍着恶心,范岳靖努力的装出一脸无辜,扯了扯陈则笙衣袖。透过这阵子的相处,范岳靖发现原本的姚念淳跟陈则笙似乎处得很不好,那个在外头像小角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偏偏让这个小家伙克得死死的,所以当后来的『姚念淳』对他友善起来,陈则笙变得更战战兢兢,在他办得到而且姚家伟也允许的情况底下,他无条件的满足『姚念淳』的一切要求,也难怪外人总是误会他们才是父子俩,陈则笙横看、竖看就是那种会把小孩宠得无法无天的蠢爸爸。 「弟宝……」一脸为难的苦笑,陈则笙果然敌不过那个小男孩的攻势,乖乖的拉把椅子坐下。 「就是嘛!陪弟宝玩一下又不会怎样?说不定弟宝比家伟更福星福将唷!」 「闭嘴!洗牌啊你……」 先是狠瞪口无遮拦的游毅德一眼,陈则笙熟练的推倒那四列牌墩,他其实并不是真心想教『姚念淳』打牌,只是他需要做点什么,让自己的脑袋能暂时脱离那些繁琐的事情,听着洗牌时的咯咯声,多少能让他放松一些。 「洗牌?怎么洗?」张着无辜的眼睛,『姚念淳』童稚的嗓音份外好听,好奇的疑问。其实,范岳靖心底不晓得骂出多少声脏话,看看陈则笙这三人洗牌的动作,别说是他了,换成曹胜泉这个二流货色,光是抓牌、掷骰,就能让这三个笨蛋输到脱裤子。麻将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厉害的高手从洗牌开始就能布局,就像他自己,认真起来将大三元、大四喜的牌型藏在掌心底下再推入海底去洗,然后算准堆牌后的位置,凭着掷骰的技巧,十次有九次都能成功将牌摸回,你要怎么赢过一个才开局就准备胡大三元、大四喜的狠角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弟宝真是可爱!当然是像这样用手洗啊!难不成是用水洗?哈哈哈哈哈~~~~。」前扑后仰的夸张大笑,游毅德揉乱了『姚念淳』微卷的柔软头发,后者双眼喷出杀人似的火光,咬牙切齿的狠瞪着变本加厉,继续弄乱他头发的游毅德。如果不是为了提醒这些蠢货,厉害的高手们可以在洗牌时就动手脚,他堂堂赌坛大亨用得着这么委屈自己? 「则笙哥,怎么了?」同仇敌慨的推开游毅德,梁琬音没好气的连翻几记白眼,她就弄不懂了,这些男人们怎么能这么幼稚?明知道『姚念淳』不喜欢别人弄乱他头发、不喜欢被拥抱、不喜欢被胡乱亲吻,尤其不可以亲他的嘴,结果这些男人们偏偏就爱这么干,非得惹到这个小男孩生气、咆哮了才觉得很有趣似满足的离开,简直幼稚透顶了。 「嗯……想到一些事情,我知道有些厉害的人,可以在洗牌的时候做手脚,就像玩魔术一样,预先将牌藏在手里,然后在拿牌的时候,把想要的牌摸回。」皱紧俊眉的瞪着海底那些麻将牌,陈则笙突然觉得前景很不妙,就算姚家伟真的鸿运当头到了极点,他抗衡得了多少高手在暗中做牌,甚至彼此互通讯息? 略扬了扬眉,『姚念淳』一付孺子可教的神情频频点头,这些蠢蛋们里头总算有个不那么白痴的,陈则笙这个小伙子不愧是永福町旧商圈里的小角头,果然有点脑袋,知道该担心这些问题。 「你跟人点什么头啊?你又听得懂喔?」用力的刮了『姚念淳』后脑袋一记,游毅德小时候八成是那种会霸凌其余小朋友的恶棍,逮到机会就喜欢欺负弱小,成年之后遇上的不是陈则笙,再不就是姚家伟这类不好或者不想得罪的人物,就连梁琬音都是头母老虎,好不容易遇上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姚念淳』,那他还不找机会动手动脚的寻找快感。 「喂!你再弄他,我翻脸喔!」凶狠的挥开游毅德,陈则笙理所当然的将『姚念淳』抱到自己大腿上,那是姚家伟的儿子,那是他姐姐的儿子,他疼爱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阵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范岳靖尽力忍耐的不发作,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坐过另一个男人的大腿,陈则笙是不要命还是不要腿了? 「别理那几个神经病,姐姐带你去吃冰淇淋。」老天总算给他几分薄面,救星立刻杀至,虽然梁琬音在范岳靖心目中的等级算不上有多高,但对比于其他几个大老粗,他由衷的感激并且满足的窝进她的怀里,呼吸着属于年轻女性特有的、香香软软的气息。 「不可以!吃太多零食,晚餐会吃不下的,到时姐夫又要骂我了。」 「家伟哥有哪天不骂你?你不是早习惯了?」 「话不是这么说,家伟他是为了我好……」 「啧啧啧……你看看,有人这么自虐的吗?没事找骂挨?」 「是羡慕还是忌妒啊?你有人骂吗你?」 看着另外三人居然对着麻将牌岔题的闲聊起来,『姚念淳』气恼的胡乱搅动海底的牌,试图拉回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学会藏牌、掷骰的技巧,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出要求使用机器自动洗牌,然后祈祷汤丽凤够有影响力,能保证牌桌的洗牌、掷骰程式不被动手脚,那比赛才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公正性。 「嗯……琬音,你帮忙照顾一下弟宝,我去找丽凤姨。」注意力果然被拉回,陈则笙沉念了一会儿后,十万火急的冲下楼。一开始范岳靖还不大明白他想干嘛,不过在听见汤丽凤的名字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个小子够机灵,值得栽培啊! 060. 当然不可能真的教『姚念淳』打牌,游毅德玩笑开过后,恢复严肃神情的收拾着起居室,一边将麻将牌排放回盒里,一边时不时的拿眼睛偷瞄闲在一旁的梁琬音,终于忍无可忍的将盒子重重盖上,成功的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干嘛?」嫌恶的瞪了游毅德一眼,梁琬音一转头又用温柔到拧得出水的嗓音,甜甜的哄着心情不好的『姚念淳』吃冰淇淋,落差大的彷佛有精神分裂一般让人无法适应。 「问你一个问题。」 「说。」 「如果有人摸你大腿或屁股……」 「我插瞎你眼睛!」 「喂……用得着这样吗?弟宝一直在摸,他还偷看你胸部,你怎么不凶他?」 听见游毅德的抱怨,『姚念淳』变本加厉的更往梁琬音的怀里蹭啊蹭,十分挑衅的睨了那个老是欺负他的男人好几眼,堂堂的赌坛大亨可不是吃素的,变小、变嫩这么悲惨的命运落到他头上,难得有一件好事发生,范岳靖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 「你是白痴吗?弟宝只是小孩子,他又不懂!谁像你整天精虫上脑。」拍开『姚念淳』往她胸部摸去的小手,梁琬音毫不客气的教训着游毅德,被个小男孩吃豆腐,那是她有魅力,游毅德敢碰她?她剁了他的手。 「有一天他会懂嘛……别惯坏他!弟宝过来,不可以黏在阿姨身上。」 「是姐姐!混帐东西……你在乱放什么屁!」 「靠……形象啊!梁琬音。」 完全不想淌这波浑水,更懒得理会游毅德的威胁,由着那两人幼稚、无知的吵架,范岳靖继续享受坐在梁琬音大腿上,悠悠哉哉的吃着他『前辈子』没什么机会品尝的冰淇淋。 大呼小叫了一会儿,梁琬音冷哼一声后不再理会游毅德,在她心目中,没有哪个男人值得她费心思,除了陈则笙,她会对『姚念淳』这么好,除了对方出奇的听话、不顽皮之外,每回陪着他及陈则笙出去采买东西时,其余人都会误会他们是甜蜜的小家庭,有时还会因为『姚念淳』可爱的外貌,意外的得到折扣或赠品,不管哪个理由,梁琬音都爱死这个小家伙了,恨不得她真的是『姚念淳』年轻妈妈,这样就能明正言顺的跟陈则笙出双入对了。 「弟宝?你怎么可以赖在梁阿姨身上?」老天像是特别跟梁琬音过不去似,她还沉浸在『跟陈则笙共组小家庭』的幻想中时,那个高挺、帅气的男子,就陪着另一名斯斯的年轻人走上楼来,姚家伟那名『梁阿姨』还像柄利剑般狠狠补了一记。 「是姐姐!」咬牙切齿的瞪了姚家伟一眼,哼了一声后将『姚念淳』塞回他怀里。梁琬音凭着女性的直觉,即使那两人之间没有明显火花,她仍旧认定了对方是自己的情敌,陈则笙可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她捉到无数次,那个家伙总会偷偷望着姚家伟出神,偏偏那名斯文、温柔的男子,不论对谁都如此友善、体贴,害得她连翻脸、宣战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气闷的憋在心口,也许得憋一辈子。 「喔!是!……是姐姐,我的错!我忙糊涂了。」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温柔的笑了起来,姚家伟用力的亲吻『姚念淳』的脸颊一口,用着娃娃音提醒那个嫌恶的一直在擦脸的小男孩,下回再遇上梁琬音记得喊她『姐姐』。 「则笙哥,找丽凤姨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不敢在姚家伟面前提起麻将大赛的事情,但又急着想知道进展,游毅德忍不住的挤眉弄眼。 「丽凤姨?有什么事?」看了陈则笙一眼,姚家伟虽然不太干预对方的工作,曾经也有过一段疯狂日子,只是他现在归于平淡,过得还算安逸,所以希望陈则笙也能脱离这种争强斗狠的日子,永福町小角头这个头衔响亮归响亮,但有什么好处?除了总要他出面『乔』事情外,陈则笙离真正呼风唤雨、大富大贵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姚家伟担心他根本来不及发达就妄送性命了。 「没什么,我送你跟弟宝回去。」朝游毅德及梁琬音使了几记眼色,陈则笙确实有事要跟他们商量,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在姚家伟面前。 「你们教弟宝打牌?」睨了一眼收拾一半的牌桌,姚家伟严肃的拧起俊眉,他没有忘记对陈则笙的承诺,既然答应了代表文武英杰馆出赛,他就会尽力学习,只是姚家伟对赌博这类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还牵扯上这块地皮,他下意识确实有些想逃避。 「没有……」有些心虚的反驳着,陈则笙连忙打着手势,希望跟自己的小外甥连成一气,只可惜那个小家伙十分不给面子,在牌桌前咯咯笑的将刚收拾好的麻将全倒了出来,天真的排了起来。 「没有?」扬高半边眉毛,姚家伟自己都记不熟那些规则,『姚念淳』却知道该怎么堆叠牌墩,煞有其事的捉牌,一付小大人样的理起牌来。 「你别生气……」只要遇上姚家伟,陈则笙就像遇到克星一样,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还深怕自己的姐夫不高兴,委委屈屈的模样让一旁的梁琬音都替他着急。 「家伟哥,这也没什么,是弟宝的老师说,他最近心情很不好,既然他觉得堆堆这些麻将牌好玩,就让他玩嘛!小孩子开心最重要呀!」平时总是口无遮拦说错话的游毅德,难得一次的派上用处,给出的理由听上去那么的正大光明、铿锵有力,姚家伟看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眼,『姚念淳』又配合演出的大笑起来,那个温柔但固执的男人果然动摇了。 「是呀!让弟宝玩一下,没关系的!又不是真的教他赌钱。」挤出点诚恳的微笑,陈则笙趁机引导姚家伟坐到牌桌的另一侧,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逮到机会当然要进行特训。 「琬音,快!给你个机会啃嫩草,你跟弟宝一队,开打喽!」自动自发的占据最后一把椅子,游毅德指了指『姚念淳』的方向,兴奋的摩拳擦掌。 「该怎么胡牌,你应该有点印象了吧?」一边胡乱搅动海底的麻将牌,陈则笙换成老师般的严肃神情,认真的盯着他的下家,姚家伟有点心虚的干笑两声点了点头。 「你刚刚去找丽凤姨,有什么事?」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吞吞好脾气,其实骨子里很机灵,姚家伟不给对方深究的机会,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喔!我是担心有高手能在洗牌时就动手脚,所以去找丽凤姨商量。」 「她怎么说?」 「人家是老前辈了,早考虑到这个问题,她保证比赛当天一定使用自动洗牌的麻将桌,而且请到了很多赌界的大老、前辈们压阵,不会有人胆大妄为的敢在洗牌程式里做手脚的。」 「呼……那就好。」 没什么把握的长长呼出口气,姚家伟一点也没信心能赢得这一战,说不定他连预赛都通过不了,他是个完全不懂麻将的人,怎么跟那些高手中的高手比拚?『鸿运当头』也不能当饭吃啊! 「这只是开始……会动这种手脚的,通常会偷牌的这类人,还称不上真正的高手,就拿以前的赌坛大亨八爷来说,他年轻的时候,被称作『亚洲第一快手』,因为他动作快,别人根本看不出他藏牌、偷牌,不过到后来,他的赌技出神入化,就再也不用这些招术了。」 听见陈则笙用着崇敬的语气谈论自己,范岳靖感动到差点痛哭流涕,不由自主的频频点头,想当初他年轻气盛,为了赌赢不择手段,好几次差点被砍手、斩脚,到后来历练多了、赌技更加高明,范岳靖打牌的技巧反璞归真,即使不出任何花俏手段,他还是能赢得漂亮,从那时起,他就成了赌坛的一方霸主,一直横行到他『死』的那天…… 「喂……教归教,不是叫你讲古啊!还打不打?」 061. 喀啦、喀啦的搅动着麻将牌,牌桌上的三大一小熟练的砌牌、堆成四列,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姚家伟,陈则笙知道他对规则还是一知半解,一开始他们教的方式也不对,导致那个年轻男子,哪是头、哪是尾,该从哪里拿起,甚至连座位该怎么分配都没有头绪,看来他们得从最基本的游戏规则开始教起。 「好……我们照正式的规则来……我来掷骰。」捉起牌桌上的三枚骰子扔了出去,陈则笙低声的向姚家伟解释,这叫『搬风』,是安排座位的方法。 「还要换位置?不是都坐好了吗?」一脸茫然的反问,姚家伟瞄了一眼骰子,加起来正好十二点,然后就看见梁琬音以陈则笙为起点,逆时针的数人头。 「当然要换!这才公平呀!不然你们俩公婆老是坐上下家,则笙哥一直舍牌给你,我们还不输死?」骰子点数正好算到游毅德,那个家伙自动自发的在盖起的四张牌中摸出一张,无巧不巧正是『东』,一直叫嚷着幸运的一屁股坐下。 「只是为了公平,我问过丽凤姨了,她说这次大会使用的还是通俗的规则,而不是比赛的正式规则,所以你不需要多记什么。」平静的笑了笑,陈则笙也在盖住的牌中摸了一张,这一回是『北』,他向梁琬音使了个眼色,那个年轻女性俐落的抱起『姚念淳』站起准备换位置。 「爸爸换你了!」瞧见姚家伟没有任何动作,『姚念淳』不得不出声提醒那个彷佛走错场景的年轻人,对范岳靖而言,『搬风』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简单,不过对没有头绪的人来讲,就跟天书一样难以理解。 「弟宝真棒!你也知道轮到家伟哥了。」用力的在『姚念淳』脸颊上亲了一口,梁琬音体贴的向姚家伟解释,骰子点到的位置是『假东家位』,被点到那人则第一个摸盖起的四张牌,依着逆时针方向照轮,然后按照东南西北逆时针方向入座,游毅德正巧摸中『东』,所以他不需要移动位置,陈则笙摸中『北』,会在他的左侧,现在轮到姚家伟了。 「真是复杂……」皱紧俊眉的翻开牌,映入眼中是一个大大的『南』字,姚家伟求救似的看向陈则笙。 「哈哈!终于把你们拆散了,看则笙哥还有什么本事再喂牌给你!」夸张的鼓起掌来,游毅德用力的拍了拍他右侧的座位,姚家伟半信半疑的坐下,果然身旁没有陈则笙陪伴,没来由的感到很心慌。 「那好!可以起庄了。」朝『姚念淳』招了招手,梁琬音悠哉的往最后一把椅子坐下。 「所谓的『起庄』,就是由『假东家位』的人掷骰,来决定『真东家』在哪。」看见姚家伟又是一脸茫然,陈则笙心平气和的说明着,他不嫌麻烦,怕就怕对方没有心思想学,不过照这种情况来看,他担心『姚念淳』会比他老爸更有慧根,那个小家伙根本不用多做解释,凭着直觉就能坐对位置,简直就是神童啊! 「看清楚啊!我掷喽!」夸张的捉起骰子吹了口气,游毅德用力的扔了出去,三枚骰子在牌墩间滚动着,不一会儿便停在八点上。 「八点?」狐疑的看了看点数,再瞧了瞧陈则笙,姚家伟虽然对麻将不感兴趣,但脑袋够机灵、聪明,很快就能举一反三,而那名高挺、帅气的年轻男子,则露出孺子可教似的感慨眼神频频点头。 「舅舅是庄家。」粉嫩的小手在圈风器上滚动着,『姚念淳』将那个小东西推到陈则笙身侧,不意外的又赚得梁琬音惊喜的大呼小叫兼香吻一枚,亲得范岳靖有些飘飘然,如果每次都能得到年轻美眉们的这种赞赏,他不介意多当一会儿幼稚的小孩子。 「你看,一点都不难,对吧?」在自己身前那列牌墙由右自左数了八墩,陈则笙拿走了第九、第十墩共四张牌,接着游毅德取走第十一、十二墩,果不其然又瞧见姚家伟皱紧的俊眉,他以前都是其他人代劳,头一次这么正式的参与配牌,他让顺、逆时针的方向搞得晕头转向。 「取牌时,人是依逆时针方向轮流,可是牌是按顺时针方向拿,不难的。」面带微笑的拿了四张牌推到姚家伟身前,梁琬音以过来人的经验,尽量简化的说明着,范岳靖再一次频频点头,这些规则并没有那么难,多打就顺手了。 「这是台湾牌十六张麻将,庄家再多拿一张。」一边说、一边快速的配牌,在另外三人的帮忙下,姚家伟身前很快就堆了十六张牌,陈则笙将骰子收到身侧。 心痒难耐的猛搓着小手,范岳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在美女跟麻将之间,他更愿意摸摸后者,因为麻将永远不会背叛他,这些碧绿色的小东西们对他总是忠心耿耿,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快感。 终于捱完那几人配牌、补花,范岳靖相信陈则笙等人也很不耐烦,面对一个动作龟速的麻将生手,简直比面对什么怪兽更可怕,不过看在姚家伟认真的做着笔记,口中念念有词的记忆着那些规则,其他人也不便发作,毕竟,他们还得靠这个吉星高照的福将赢得胜利。 「开始了、开始了!」不停的催促着,看来赌瘾发作的不只范岳靖,还有那个牌技不怎么高明,但是胆子很大的游毅德。 看了一眼姚家伟,陈则笙确定他有跟上进度,至于『补花』那些乱七八糟的过程,他决定回去之后再替对方另外开课恶补一番,稍微的将牌面理顺,陈则笙将无法凑对的风牌打出。 「则笙哥~~有客人!」正当下家的游毅德兴致高昂的准备摸牌时,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在楼下扯着脖子大喊,打散了所有人的好兴致。 「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有客人?」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游毅德一脸哀怨的望着陈则笙,至少打完这一圈吧?不只他祈求的看着文武英杰馆的最大股东,就连『姚念淳』也仰着小脸,不好容易摸到麻将牌,谁都不能分开他们。 「你在说什么呀?有生意上门还往外推吗?你们快去忙吧!我带弟宝回家了。」一次没办法消化太多东西,也可能是下意识的抗拒,姚家伟逃难似抱起『姚念淳』便走。 「家伟……?你们!你们顾店,我送他们回去!」让姚家伟的反应吓了好大一跳,陈则笙简短的交待一下,头也不回的跟着冲下楼去。 彷佛背后长了眼睛,姚家伟抱着一脸嫌恶且不停挣扎着的宝贝儿子下楼,头也不回的走出文武英杰馆,却在停车场附近时放慢脚步,果不其然听见陈则笙追赶而至的脚步声,后者也不需要多做说明,两大一小就这样沉默但和谐的朝着陈则笙的那辆休旅车走去。 「如果你是为了继续特训,那省省吧!光是刚刚的份量,就足够烧光我大半的脑细胞了,但如果你是打算去蹭宵夜的话?欢迎。」不等『姚念淳』抗议,姚家伟熟练的将那个小家伙塞进儿童安全座椅里。 「你下厨?」装出一脸惊愕的模样,陈则笙实在很佩服姚家伟这个矛盾综合体,明明是那么认真、一板一脸的人,可是一走进厨房后,不是忘东忘西,就是摔着摔那,活像跟那个小小的厨房有仇似,做一顿饭跟打仗没什么两样。 「害怕了?」 「小意思!放马过来!」 前座的两人气氛暧昧的你一言、我一句,时不时的四眼相对,偏偏又不再多说一句话,后座的范岳靖分不清是吃太多还是被他们恶心的反胃,他果然不了解这些年轻人啊! 「有车~~看前面~~~~。」吸足了一口气,范岳靖石破天惊的大喊一声。 062. 困在小朋友的身躯里,所有事情都变得十分不方便,成年人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动作,对如今的范岳靖而言却变得困难重重,其实又以洗澡这件事最令人不爽快,是谁发明的要在浴缸里摆那些浮浮沉沉的发条玩具?又是哪个白痴以为他会对那只黄色鸭子感兴趣?泄恨似的将那只黄色鸭子塞在排水孔里,范岳靖阴沉的看着自己的得意作品。 「姚念淳,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把玩具塞在排水孔里。」正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姚家伟,不放心宝贝儿子单独留在浴室,时不时的过来转一转,然后没好气的帮着清理,甚至想替对方洗澡,惹得『姚念淳』又是泼水、又是闪躲的拚命尖叫。 「人家是大小孩了,你就让他自己洗嘛!至于鸭子……弟宝搞不好想将它放生。」斜靠在门边,好玩的看着姚家父子在浴室里上演大战,陈则笙朝着那个粉嫩的小男孩挤眉弄眼,明示着他们是一国的,他会帮忙对付那个邪恶的坏姐夫。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就是你带坏弟宝的。」想也不想的将吸饱水的泡绵扔了过去,姚家伟睨了一眼被波及到浑身湿的陈则笙,得意的大笑起来。 「这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耶!我什么时候带坏弟宝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哈!两只眼睛,你敢说你没教他打牌?他都比我更熟悉规则了。」 「我们弟宝有天份,哪像你……」 难得听见姚家伟这种毫无负担的笑声,陈则笙原本想找些话题让对方保持这种好心情,偏偏人笨口拙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姚念淳不像姚家伟,哪还能像谁?话才刚脱口而出,气氛迅速变得沉默,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陈亚筑,姚念淳确实十份像妈妈,完全遗传了她的白肤及精致的五官,一想到陈亚筑的惨死,任何好心情都显得罪恶,顿时化为乌有。 彷佛受不了这股愁云惨雾,范岳靖动作迅速的离开浴缸、裹紧毛巾,他才不要陪这两个蠢蛋继续哀祷一个死去了的女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报仇。 「你要不要顺便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裤,宵夜快好了。」大梦初醒般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姚家伟随口交待一句,反正这间小公寓里永远为陈则笙留着客房,他的东西一直都摆在那里。 「你比较湿吧?……你去洗澡、换衣服,我去看看弟宝。」拍了拍姚家伟肩膀,陈则笙快速的追了出去,他真的很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明知道他姐姐的死,对那个斯文、温柔的男人有很大的打击,结果他竟然缺根神经的提起。事实上,陈则笙并不是不懂,就像伤口明明很痛,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碰触,他只想知道姚家伟有多在意,他希望对方永远记得他姐姐,同时又希望姚家伟不要那么在乎陈亚筑,陈则笙快让自己这种分裂的想法搞到精神耗弱了。 「见鬼喽?」费了点功夫自己穿好衣裤,范岳靖至今弄不明白,是他跟这个身体不合还是小孩子的肌肉、神经就是这么难控制,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总是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校正、适应。 「谁教你说这些的?……你真的很不像小孩子。」随手捉起毛巾替『姚念淳』擦着头发,陈则笙无奈的笑了笑,姚家伟的个性如果有这小家伙一半干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这样混沌不明了。 耸了耸肩,范岳靖适时的闭上嘴巴,他只是直觉的反应,他可是堂堂的赌坛大亨,『前辈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人敢质疑?分不清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还是误会了『姚念淳』担心自己乱说话会挨骂,陈则笙十分贴心的不再追问,小小的卧室中气氛意外的和谐。 「弟宝……等等帮舅舅一个忙,你继续在把拔面前玩那些小小的麻将牌,随便你要怎么玩,当积木堆都可以,然后舅舅请你吃冰淇淋。」不怎么熟练的替『姚念淳』吹着微卷头发,陈则笙沉吟了好一会儿,慎而重之的与那名小男孩约定着。 微扬了扬眉,范岳靖哪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凡是『姚念淳』在干些啥事,只要不会伤害到他自己,姚家伟绝不会去阻止,这正是陈则笙那几个家伙最好的机会,看看能不能趁机多恶补一下。 瞪着陈则笙佯装幼稚伸出的小姆指,范岳靖心底冷笑数声,他得多无知才会傻兮兮的上当,谁知道『姚念淳』的身体彷佛自然反应般伸出手,认真的跟自家舅舅做起约定,范岳靖瞪着自己不听使唤的短短手臂,只能自我安慰,他也是为了报仇计划,才愿意配合陈则笙这么幼稚的举动,绝不是因为那个冰淇淋的诱惑。 「弟宝呢?」擦着头发,姚家伟愕然的望着在客厅里忙进忙出的陈则笙,香气四溢的宵夜已经摆放好,就连『姚念淳』使用的儿童餐具也记得准备,那名高瘦、斯文的年轻男子,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陈则笙这个莽莽撞撞的家伙,也有出人意料细心的一面,尤其对着他的儿子,自己也是小孩脾气的陈则笙,展现出惊人的耐性,姚家伟真的很开心他们一大一小能相处得这么好。 「在玩。」开了两瓶冰啤酒,陈则笙宛如一家之主般坐下等待,其实人生有什么追求呢?赚再多的钱,有再高的地位,最终还不是只要一张床、一口饭就能过活?像这样安安稳稳的跟姚家伟、姚念淳窝在家里,就是陈则笙定义的幸福。 「玩?都准备上床睡觉了,他还在玩什么?」皱了皱眉,虽然玩得太疯狂,导致半夜啼哭这种事不再发生,但姚家伟还是不希望宝贝儿子熬夜,他才几岁大啊!实在不应该跟他们大家一样作息。 「小孩子呀!不是吃就是玩,你不要破坏他的童年。」一脸诚恳的『教训』着自家姐夫,陈则笙非常满意那个小男孩,讲信用的将一大盒麻将拖了出来,煞有其事在客厅角落堆叠着。 先是居高临下的睨着宝贝儿子,『姚念淳』一脸的天真无邪,麻将牌在他的手中,只是一颗颗碧绿色的小方块,完全跟『赌』字扯不上关系,不过再转回来瞧着陈则笙时,姚家伟在后者那无辜的神情中,读到了奸诈狡猾,这个混蛋竟然敢收卖他儿子来对付他?真是皮在痒了…… 「串通好了?」佯装生气的眯起眼睛,可惜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姚家伟一方面很开心『姚念淳』跟陈则笙不仅能和平相处,两人似乎发展出不错的友谊,但同时又有点点难度,真是吃里扒外了,他儿子竟然跟外人联手起来算计他。 「怎么可能?」一大一小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两人的脑袋还摇得跟波浪鼓一样,有趣的画面看在姚家伟眼里,再大的火气都烟消云散了,更何况这是他最爱的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们生气。 「好了!弟宝,不要再玩了,快洗手吃宵夜。」喀啦一声,姚家伟俐落的将麻将牌扫回盒里,不顾『姚念淳』的反抗,一股脑的将对方抱进浴室里。经过陈则笙身旁时,那名年轻男子忍不住的朝着那名粉嫩小男孩挤眉弄眼,赞赏对方的讲信用、够义气,果不其然的赚得姚家伟的一记杀人似的目光,一大一小忍不住的贼笑着,连带的影响正在努力佯装愤怒的斯文男主人,终于投降般的也跟着大笑起来。 063. 看着『姚念淳』熟练的用着安全叉子将花椰菜一棵、一棵的自碗中挑出来,姚家伟俊眉皱紧的忍住不发火,他知道小孩子都挑食,可是他的宝贝儿子从前十分贴心,不论你为他准备什么,即使是青椒、苦瓜这一类小孩子的天敌,他都会忍耐的将碗盘中的食物吃完,『不能浪费』一直都是他们家的美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弟宝讨厌吃花椰菜了?而且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的将食物晾在一旁,他不记得『姚念淳』曾经这样过,他是不是这阵子太忙、太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了?而这只是一种抗议手段。 「弟宝,不可以挑食。」低声的警告着,姚家伟一直认为自己宠归宠,该教训的时候称得上是个严肃的父亲,但他多半以鼓励的方式,而不是扳起脸孔来责骂小孩。 「蛤?别开玩笑了,有哪个小孩不挑食?」想也不想的应了一句,『姚念淳』才刚开口就吓住同桌的两名大人,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老成语气,还是因为他居然顶嘴,一时半刻间餐桌上鸦雀无声,范岳靖在心底大喊不妙,他果然太松懈了,竟然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时刻露出马脚。 「呵呵呵呵~~,弟宝很有主见呀!愈来愈像个大人了!」分不清是神经太粗没有心眼,还是真的是个笨蛋,陈则笙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笑兮兮的揉乱了『姚念濠』微卷的头发,一点也不觉得他刚刚的发言有多么的不恰当。 「是吗?现在的小孩啊……弟宝,你少看点电视剧,不要学里头的人说话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姚家伟失声的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觉得好笑,他猜想把『姚念淳』寄放在『巷子内』或者文武英杰馆时,那些人也没太多时间照顾他,多半就是放他一人看电视,这些不伦不类的对话,八成就是这样学来的,说到底也是他的错,他必需多花点时间来陪伴『姚念淳』才对。 忍耐着不将安全叉子戳进那两个笨蛋的喉咙里,范岳靖不想跟他们进行无所谓的低能对话,困在小孩子的身体里,痛苦事件的名单上又多添一项,每个人都会用自以为是的态度跟你说话,范岳靖严重怀疑其他正常的小孩,又难沟通又不讲理的真正原因,搞不好就是因为大人们太幼稚了,他们根本不想回应。 「吃饭。」向『姚念淳』使了几记眼色,陈则笙还不死心,打铁要趁热,今天既然已经开了头,能多特训一些就多特训一些,天晓得姚家伟一觉醒来后,会不会又恢复到先前的抗拒态度。 见鬼了不晓得哪来的默契,『姚念淳』随意的扒了两口饭,就不知从哪摸出几枚麻将牌堆了起来,陈则笙愕然的瞪了良久,然后苦笑的摇了摇头,八成是误打误撞,总不能怀疑『姚念淳』小小年纪就有一手精深的藏牌技巧吧? 「我不是收起来了吗?你怎么还有?」同样惊愕的还有姚家伟,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帮小孩子收拾玩具总是这个样子,永远都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这不一样……」嘴里塞满了烤牛肉,『姚念淳』含混不清的回答。 「嗯……这确实很不同,这些叫花牌。」打蛇随棍上的解释起来,陈则笙忍不住的朝着『姚念淳』竖起大姆指,他真是爱死这个善解人意又冰雪聪明的小家伙。 虽然不大情愿,不过看在陈则笙及姚念淳两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姚家伟不忍心浇他们冷水,再加上他答应过要代表文武英杰馆参赛,虽然没人要求他的名次,但至少得通过预赛吧?姚家伟只能在结束宵夜时,帮着忙收拾桌子,排开麻将牌,他确确实实需要恶补一场。 「麻将里的花牌有八张,春夏秋东、梅兰竹菊,当你配牌完后,如果拿到这些牌,必需将它们摆出来,然后在铁八墩的最末端开始依序补牌,有几张补几张,这个行为就叫『补花』。」担心光用文字讲解姚家伟听不明白,陈则笙跟『姚念淳』一大一小的将牌墙堆起,然后摸拟正式牌局那样补牌,由陈则笙跟『姚念淳』分别扮演庄家及另外三人,十分忙碌的一直变换座位,有趣的画面让看戏似的姚家伟不停的大笑着。 「如果这些牌原本就要摆出来,那干嘛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先把它们挑出来?这样多麻烦?」看着那八枚凑不成对的花牌,姚家伟记得胡牌的规则,实在不了解这八张对不能对、顺不能顺的牌有什么用处?就像朴克中的鬼牌一样,根本是多余的。 「话不是这么说,这跟胡牌的台数有非常大的关系呀!」夸张的『喔』了一声,陈则笙思索着该怎么说明,毕竟台数、胡牌的牌型多具复杂,他怕姚家伟在短时间内根本消化不了。 「嗯……然后?」支着下巴,姚家伟尽量不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也够意兴阑珊了。 「很无聊是吧?」 「……不,很有趣。」 「你可以再敷衍一点。」 看着陈则笙咬牙切齿的模样,姚家伟努力的忍住笑意,最后还是弃械投降式的狂笑起来,他太喜欢看那个在外头逞凶斗狠的家伙,委屈到一张俊脸憋得像包子一样。 长叹口气的翻了翻白眼,范岳靖是不了解原本的姚念淳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舅舅,不过他真是受够了这两个耽误正事的白痴,如果他的下属敢用这种态度来处理事情,范岳靖对天发誓,他会把那个家伙做成人形消波块的抛进海里。 「看!弟宝都受不了了,不要这么幼稚……简单一点说,关于花牌的台数,就像搬风时,东风位的人,如果胡牌时,台面上拥有梅或春的花牌计一台,以此类推……」 「南风位的是夏或兰、西风位是秋或菊、北风位是冬或竹?」 「聪明!就是这个样子,只要多这些花牌,胡牌时就多一台,除此之外,凑齐了『梅兰竹菊』或者『春夏秋冬』就算两台。」 「嗯……确实不难呀!」 略显得意的扬了扬眉,姚家伟虽然对赌博真的不感兴趣,甚至有些抗拒,但学会就是学会,陈则笙之前那么认真的指导,如果他连这些都记不住,岂不是对不起那个年轻男子的特训。 虽然嫌弃陈则笙的教导方式毫无章法可言,不过范岳靖自己也拿不出什么有用、有效的课程,赌术其实是很讲天份的,就像当年他拜师学艺一样,师兄弟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爬上叱咤风云的位置,难道其他师兄弟们不认真?不,范岳靖绝不是最勤奋的那人,但他绝对是一点就通的那人,看姚家伟这样有一点、没一点的胡乱学习,范岳靖实在很难评断他究竟吸收了多少,只能说,派这个家伙上场,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将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整整齐齐的排放在桌上,『姚念淳』无聊的趴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冬』的那张牌,轻轻的敲着其余七张,陈则笙微拧起俊眉的看了他半晌,突然灵光一闪般大叫一声,双目绽出光芒。 「则笙?」 「没事、没事!弟宝真的是我的福星。」 「蛤?」 「花牌其实还有个最重要的,除了计台数之外,花牌本身就能胡牌,如果你拿满八张,这叫『八仙过海』算自摸,八台唷!不只这样,如果拿了七张,那你能胡拿到最后一张花牌的那人,这叫『七抢一』,也是八台唷!」 欣喜的向姚家伟讲解着花牌及台数的关系,陈则笙激动的好像他自己胡牌了一样,倒是一旁像是无聊更像是没力的『姚念淳』,虚弱的长叹口气,这种规则懂就好,不必太深入去研究了,又不是在拍电影,有事没事都能拿到一手大三元、大四喜,他打了大半辈子的牌,还没见过有人这样胡的,省省力气吧!还是老实点学学什么叫少输为赢。 「弟宝真是厉害,常常这样神来一笔。」 「是吗?」 话题不知怎么又转回『姚念淳』身上,只是范岳靖再不情愿,这个身躯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眼皮重的快撑不开了,听不清那两个愚蠢的家伙在讨论什么,隐隐约约似乎听见自己儿子的名字…… 064. 迅速的换下略显死板的套装,范亦珊拨乱了头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接下这个任务?大概是上头有个优秀的大哥,底下有个不成才的弟弟,她是个女孩又是老二,总觉所有人注意力都不是摆在她身上,于是从小就养成了争强好胜的个性。就像这一次,范亦珊明明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待在幼稚园里,还得装出一付温柔、和善的模样,范亦珊只觉得渡日如年,如果不是为了帮翁人豪查探事情,她用得着这么费事?只是磨蹭的愈久,她就愈迷糊,都快忘了最初的目的了。 「怎么这么晚?幼稚园也有应酬?」范亦珊前脚刚踏进屋里,翁人豪后脚就到,半是好奇、半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啧!你想吓死谁啊?没有脚步声……」没好气的厉了翁人豪一眼,范亦珊踢飞了高跟鞋,她早习惯身边有这么一大帮男人来来去去,完全不必顾及形象,她没将他们当男人,他们也没把她当女人。 「做贼心虚呀?这么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你?」 「少说废话了,大哥的事情,你收到什么风声?」 看了看左右,翁人豪慎重的比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的闪进起居室里,这座位处于半山腰上的『天御豪宅』人多口杂,朋友、朋友的朋友,来请讬、来办事的人一堆,很多时候反而不那么方便,只是这些习惯从范岳靖那个时代就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刻间也没办法更改,在自己家里头如果想谈论什么机密,反而需要躲躲藏藏。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不耐烦的追问着,在幼稚园里憋足了一整天的气,回到家后哪里可能不爆发,范亦珊一直都是被八爷范岳靖捧在手心上的千金,整个人就是『小姐脾气』、『公主病』的代言人,只是她同时遗传了蔡薇霖的美貌,所以在情况不严重的时候,男人们多半都愿意承受,有些甚至甘之如饴。 「那个叫陈亚筑的女人不单纯。」 「真的有问题?大哥是她害死的?」 「不!不是这样……你还记得在警局时碰见的那两个男人吗?」 「姚念淳他爸,我知道,他是陈亚筑的丈夫……大哥也真是的,什么人不好搞,居然跟个有夫之妇鬼混?这名声还能听吗?」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曾想收购一间便利商店?」 不知话题为什么岔回鼎天集团的收购计划,范亦珊微微拧起细眉,像这样的大规模收购旧社区,然后推动都市更新、炒作,狠狠赚它一笔这种事,不只鼎天集团在做,多的是人分食这块大饼,光是鼎天集团自己就进行了好几项,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你想收购的不只那间便利商店吧?靠近永乐町附近的地段不是挺值钱的?」 「那间便利商店不一样,它是由老房子改建而成……」 「收藏家潘湖的房子?」 震惊的瞪大眼睛,范亦珊飞快的动着脑筋,零零碎碎的拼图逐渐凑成一块,她之所以会到那间幼稚园当老师,是因为那里曾经也是收藏家潘湖名下的产业,在他离奇暴毙之后,潘湖的家人为了缴交高额的遗产税,所以变卖了不少土地,其中就包括了后来改建成幼稚园的庭园式建筑,只是没想到,同时转手的还有那间便利商店。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打算收购姚念淳他爸爸的店?」微微的眯起眼睛,范亦珊狐疑的打量着翁人豪,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她。 「这倒是误打误撞。」尴尬的笑了笑,分不清他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资讯不足,所以才快速的转移这个话题。 「这跟大哥的死有什么关系?」 「其实『白无常像在潘湖手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根据,根本不晓得是从哪传出来,不过……林昆清一直在想办法收购永福町旧商圈,尤其是一栋古色古香的老房子……」 「那也是潘湖的房子?」 「更巧的是在后头,那间文武英杰馆现在的老板,就是陈亚筑的亲弟弟,那天在警局里差点跟你起冲突的男人。」 「……老天。」 「我从几个老前辈那里打听到的,他们很肯定潘湖手上有白无常像,只是不晓得藏在哪里,连他的家人都不清楚,最有可能就是那几栋其实没什么收藏价值的老房子,潘湖喜欢的东西很多、很杂,但房地产绝不是其中一项。」 替自己倒了杯热茶,听见范亦珊高姿态的『嗯』了一声,翁人豪无奈的多斟一杯,范亦珊这种被宠坏了的个性,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热恋时会觉得她任性的很可爱,之后呢?谁能一辈子做牛做马的任她使唤?这位大小姐未来怎么嫁得出去? 抿了一口热茶,翁人豪认真的思索起来,他不是没怀疑过林昆清收购永福町旧商圈的动机,只是就像范亦珊的反应一样,鼎天集团自己也一直在收购土地,这本来就是个赚钱的行业,分不清林昆清最终目的是什么,但这次的至尊麻将大赛,炸出了不少退隐江湖的老前辈,从他们口中探查出潘湖的这段往事,林昆清肯定是冲着白无常像去的,翁人豪怀疑,范承瀚之所以接近陈亚筑,为的也是那尊白无常像。 「你觉得……大哥是为了白无常像才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心底有点不是滋味,范亦珊闷闷的疑问,她虽然不喜欢范承瀚瞎了眼睛的跟个有夫之妇私奔,但心怀鬼胎的欺骗一个女人更下贱,同身为女性,她讨厌这种男人。 「我想不透承瀚为什么要跟陈亚筑在一起,承瀚花花公子的个性我们又不是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尤其那棵还不是神木。」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逢场作戏这种事太平常,翁人豪跟在范岳靖身边那么多年,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他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影响到那位赌坛大亨,青出于蓝的范承瀚怎么可能栽在女人手里? 「他们不能真心相爱吗?大哥跟那个老头不一样。」赌气似的大吼一声,范亦珊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范承瀚的个性虽然跟八爷天差地别,但是喜欢跟年轻、漂亮的女性勾勾搭搭的习惯倒是父子俩都有的毛病。 「真心相爱?哈!你说的那个是承瀚?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一心一意过?」 「所以……你觉得大哥是因为这样,所以被那个女人谋杀了?然后她再自杀?」 「不!那倒不至于,八爷对每个女人都很有办法,她们都认为自己是八爷心中的最爱,从没有人抱怨或找过麻烦,我相信承瀚也能应付陈亚筑,她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充其量就是有点姿色。」 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范亦珊也了解其中意思,真正动得了他们范家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翁人豪合理的推测,范承瀚肯定是通过陈亚筑的关系,找到了白无常像的关键线索,然后被同样追踪的林昆清杀人灭口。 「我一直以为白无常像是在八爷手里,所以八爷这么多年来才能战无不胜。」搔了搔下巴,翁人豪不动声色的打探着,谁没有一点野心,他也许非常敬重范岳靖,但既然对方已经死了,想要取而代之成为赌坛的新霸主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清楚……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不曾见老头子有拿过什么白无常像。」茫然的摇了摇头,就像范岳靖不太注意范亦珊的大小事,这位大小姐也不怎么关心她父亲有什么收藏品。 「阿嫂……知不知道?」半试探性的提了一句,翁人豪还没傻到在这种时刻去引爆火药。 「我去问问。」直来直往惯了,范亦珊不疑有他的往她母亲居住的副楼走去。 065. 一袭带着蕾丝滚边的黑色套装,蔡薇霖神情哀伤的站在窗边,手中的佛珠不停滚动着,希望能送范承瀚最后一程,来世依旧做回母子,补回这一生的母子情。因为法会的颂经声吵到头疼,蔡薇霖暂时搬到副楼居住,一向坚强、冷静的江湖大嫂,让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打击得像万病齐发般,身体状况骤然亮起红灯,需要一处地方好好静养。 「妈,你怎么跑到窗边吹风?……不舒服就多休息。」才刚跨进副楼,范亦珊心急的小跑至蔡薇霖身旁,眼眶不由自主泛红,对她而言,不管年纪多大,在范亦珊眼中,她的父母就像天一样必需仰望的了不起,结果一个死了、一个病了,范亦珊突然意识到,她的母亲已经不再年轻了。 「没事,觉得有点闷而已……你呢?如果学校的工作不顺心就别勉强自己了,你那脾气我还会不了解?别傻呼呼的让人利用了。」这阵子虽然病了,鼎天集团的大小事几乎不过问,蔡薇霖还是很关心宝贝女儿的事情。以前不觉得,认为儿女自有儿孙福,不用她特别费心,他们自己都能把自己照顾好,尤其三名子女中最稳重、老练的范承瀚,谁知道竟然发生这种事,所以蔡薇霖现在时时刻刻盯哨,深怕范亦珊或范牧民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 「哼……就几个臭小鬼,我还会怕他们?」不可一世的冷哼数声,不就是一些幼稚、无知到无法沟通的小鬼吗?范亦珊自认为没什么搞不定的。 「你如果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我当然替你开心,不过我知道你对鼎天集团付出很多……」认真的看了看范亦珊,蔡薇霖心疼的替她顺了顺头发,印象中跟前跟后像小公主似的女孩,一转眼竟然已经独当一面了,想当年,她还曾埋怨过范岳靖过份宠溺这个女儿,可是现在想想,如果她的女儿能一辈子让人捧在掌心、顺风顺水的过日子,还有什么可求的? 「妈……你在说什么?集团的事当然是你要多费心啊!我看小七哥顶不住,大事没你操心一下是不行的。」撒娇似的拽着蔡薇霖手臂拍马屁,范亦珊当然想争一口气的干一番事业,不过她情愿像她大哥那样白手起家,也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她是靠祖荫,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别小看你小七哥,人豪跟在八爷身边很多年了,手段比你这丫头厉害多了。」 「是吗?说句话吞吞吐吐、畏畏缩缩,哪里厉害了?」 「那是他聪明,不会挑这种时候往枪尖上撞,就你傻呼呼的替他跑腿,问吧!什么事?」 看了范亦珊一眼,毕竟是自己生的,蔡薇霖哪里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从一跨进门里,漂亮的五官上写满了『有话要问』四个大字,以范亦珊的个性,如果是关于她自己的,这位大小姐肯定像放炮似的直接开口,像这样扭扭捏捏肯定是为了别人,有本事说动范大小姐帮忙,除了翁人豪那鬼头鬼脑的家伙外,不会有第二个。 「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白无常像是不是在老头手里?」吐了吐舌头,范亦珊亲腻的搂着蔡薇霖腰际,母女俩在沙发上窝着谈心。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以为意的随口反问,蔡薇霖跟着范岳靖闯荡,看着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子一路爬上赌坛大亨的地位,那个男人有几斤几两重她比谁都了解,范岳靖确实是真材实料,那有真本事,就算给他一百尊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像,他也没有那个命坐稳那个位置。 「怀疑大哥的死跟这件事有关,绝对是林昆清搞的鬼,除了他,谁还敢动大哥?那个老家伙跟老头斗了一辈子,还不趁他死的时候独霸一方,偏偏又没有真本事……」 咬牙切齿的将她跟翁人豪讨论出来的事情转述给蔡薇霖听,范亦珊已经打从心底认定事实的经过就是这样,除了对范承瀚人品这件事上跟翁人豪有分歧,她还是相信自家大哥的人格,他跟陈亚筑肯定是真心相爱的,这两件事情根本就不冲突。 「有证据?」略扬了扬细眉,蔡薇霖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一旦让她掌握到确切证据,她会扑天盖地的报复,绝不会让那个害死她儿子的凶手有好日子过。 「暂时没有,但绝对是这样的,林昆清举办那个『至尊麻将大赛』,为的就是想谋夺永福町旧商圈的土地,尤其是那间文武英杰茶馆,这件事道上全传遍了。」 「喔?」 「是啊!那个店老板就是个蠢货,这么明显的陷阱也往里头跳,人头猪脑……」 神情凝重的沉吟起来,蔡薇霖倒不在乎白无常像在谁手里,她不相信真有逢赌必赢这回事,她跟了范岳靖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那个男人如果百战百胜,就不会倾家荡产的差点被活埋了,江湖传闻总是夸大的,人们只想看见、听见精彩的故事,刻意忽略范岳靖在赌桌上也有失败的时候,他后来能成功,是因为他懂得收敛、收手,输少为赢、见好就收才是他的致胜关键。 「我不会让林昆清这么如意的,哼哼……我决定参赛,想赢,没那么容易,不管白无常像是不是真藏在文武英杰馆里,我非得把那块土地弄到手不可,死都不让林昆清死得痛快。」 「……让人豪陪你去,还有……适可而止,不许毫无节制的把鼎天也押进去,这么多人张口吃饭,鼎天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知道啦!我有分寸的。」 「分寸?我怎么不记得有生『分寸』给你?」 先是神情严肃的看了范亦珊一眼,蔡薇霖忍不住的开了宝贝女儿玩笑,她是真的担心那位大小姐被激到全梭进去,不过有翁人豪跟着,那个男人比谁都更谨慎的把鼎天集团当成自己的命根子般照顾,不会任由范亦珊胡来的。 「说到『生』这件事……我不知道找谁商量……」咬了咬下唇,范亦珊还是相信自家大哥的人品,他跟陈亚筑是真心相爱,说不定还相恋了许多年,这就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们相识多年,那……姚念淳是谁的小孩?并不是范亦珊胡思乱想,这几天她在学校里偷偷观察,那个小鬼真是愈看愈像她父亲八爷,当然,不是外貌上的相似,那小鬼活脱脱就是他妈妈的翻版,只是那种鹰隼似的锐利眼神,不是范家出品的谁信啊?凭姚家伟那种软柿子的个性,他生的出来? 「老天……你该不会?谁的?人豪吗?」难得不顾形象的惊呼数声,蔡薇霖捂着心口的微微发颤,这虽然是好事,但对她而言还是太过剌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什么?什么什么?……生……什么?不~~是~~,关小七哥屁事啊!我说的是大哥,我就算要嫁人、要生孩子,也不会找小七哥……真是……想到哪去了……」 先是愣了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她母亲误会些什么,范亦珊没好气的嘀嘀咕咕抱怨,先别说她根本没想过要嫁人,现在这种呼风唤雨的大小姐生活不好过吗?她干嘛替另一个男人做家事?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就算真要嫁人,她是什么身份地位,翁人豪拿什么娶她?鼎天集团吗?那是她的。 「不是就好……让你吓出一身冷汗……想商量什么事?你大哥又怎么了?」 「是那个叫姚念淳的小鬼……我怀疑他是大哥的儿子!」 066. 「哈……哈乞……」才刚跃下娃娃车,『姚念淳』就一连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狐疑的揉了揉鼻子,大大剌剌的走进『巷子内』。 「怎么?感冒了?」刚巧走回『巷子内』,汤丽凤好奇的问了一句。『姚念淳』放学之后就往这里跑,几乎整个永福町旧商圈都知道了,热心的街坊邻居们还会帮忙照看,这名赌坛大亨开心的四处溜跶,欣赏那些来来往往的年轻美眉,眼睛、嘴巴都大吃冰淇淋。 「怎么可能?」自动自发的溜进汤丽凤的休息室,『姚念淳』在人前还是尽力的扮演着四、五岁大的小孩,只不过他的演技再好,也敌不过本性流露,唯有待在这里才能放肆、放松。 「过敏?」好奇的跟进起居室,汤丽凤的『巷子内』,真正营业的时间是在午夜之后,傍晚的这段空档除了补补货的准备工作外,其实非常清闲,她乐的有『同样辈份』的人能陪她闲话家常。 「我哪知道?小孩子就是麻烦,问题一堆……」再次用力的揉了揉鼻子,『姚念淳』才刚坐下,又是一连串夸张的喷嚏,再不想办法解决,他大概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打喷嚏而窒息身亡的倒霉鬼了。 「说的好像你们老人家无病无痛一样?我还记得你又是高血压、又是糖尿病,最后还中风死掉,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弟宝的身体啊?赚到了还有话讲。」体贴的替对方准备了杯热奶茶,除了能跟自己的老友叙叙旧之外,汤丽凤是真的心疼姚家父子,即使如今的姚念淳不是当初原本的那个姚念淳,但能看着『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些遗撼。 「说不定是有人在想我啊!」得意的挑了挑眉,范岳靖对自己『前辈子』的男性魅力十分有自信,即使上了点年纪还是保养有方,头发灰白却更有型有款,身材又高大、英挺,那些年轻、漂亮的美眉们会想念他是应该的。 「是啊是啊……现代人都重情重义,会想念一个死了许久的老人。」 「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普通人,我可是堂堂的八爷范岳靖。」 「还不是人命一条?中风了还不是会死?……如果真有人想念,那也是在想念『姚念淳』这个小家伙。」 每每瞧见那张小脸蛋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汤丽凤就会忍不住的泼他冷水,不想让『姚念淳』太得意,他现在不再是前辈子呼风唤雨的身份了,要想风平浪静的过日子,就得学懂低调一点。 「『姚念淳』才几岁大啊?有人这么想念他?」自己跟自己吃醋似,范岳靖不以为然的连啧数声。 「现在的小孩都很早熟,我记得总有一个小女孩跟一个小男孩在你身边打转呀!」煞有其事的仔细回想,汤丽凤当然不可能是认真的,只不过从那个小小孩粉嫩的脸蛋上,流露出苦恼的可爱神情,总让她忍不住的想开对方玩笑,换成是八爷范岳靖在她眼前,才没空理会那个花心的老男人。 「喔喔……我受够了那两个小鬼头,怎么这么不懂得察颜观色,我的脸还不够臭吗?这都吓不走他们?」 「你别吓走他们啊!哪个小孩子没有朋友?你太孤僻会引人注意的。」 彷佛提及什么关键字似的浑身一颤,『姚念淳』戒备的左右张望,确定其余工作人员正各忙各的事情,谨慎叙述着他在学校里的诡异感受,这绝不是他的错觉,幼稚园里确实有人在监视他的行动。 「监视?弟宝只是个幼稚园的学生,监视你做什么?就算要绑架,也轮不到你头上,姚家伟那一点身家,有谁会看在眼里?你会不会把小女孩爱慕的目光看走眼了?」 「啧……我是什么人?爱慕的目光跟监视的感觉会搞混?」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监视一个幼稚园的小鬼头?」 「……我还想问你咧?姚家父子俩有什么特别的来头吗?」 「这又不是在拍电影,动不动就是卧底,每个人都有隐藏身份!……姚家父子俩我从小看到大,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所以,你肯定是误会了。」 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神经紧张看走眼,『姚念淳』赌气的窝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但就像汤丽凤说的,姚家伟横看竖看都不像有什么特殊身份的人,充其量就是赌运比旁人更好一点,以范岳靖的标准来看,算不上惊天动地的境界,更像是天公疼惜憨人,才借一些赌运给姚家伟这个老实人。 「你的事情解决了,现在该轮到我的事了。」眨了眨眼睛,汤丽凤气定神闲的为自己冲着热茶,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你又有什么事?」嫌恶的翻了翻白眼,范岳靖其实很『馋』,他享受惯了这些好茶、美酒,偏偏被困在这个软软嫩嫩的小身躯里,咖啡因一旦过量就会亢奋到不能自己,然后精力用尽后会像没电似的无法动弹,试过一次这种凄惨的状况后,范岳靖就对这类物品能避则避,省得自己的瘾头一上来,又一发不可收拾。 「受人之讬,忠人之事。」想要一付没什么了不起的平淡神情,偏偏掩饰不了语气间的小得意,汤丽凤觉得自己这招实在妙不可言,尤其算计到了蔡薇霖头上,更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你说动珊珊参赛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分不清是惊疑还是惊喜,范岳靖当然开心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同时又不得不多留点心,他没预料到汤丽凤会对他的事情这么尽心尽力,要知道这个女人跟他其实根本非亲非故,范岳靖合理的怀疑起来,这个妹子是不是一直对他有情意,只可惜来不及回报只能辜负她了。 「哪需要我出面,再说了,以你家薇霖姐多疑的个性,我说再多,她也不会买帐,还不如请几个老前辈打打牌、喝喝酒,什么该传的、不该传的,那些老家伙会把它们加油添醋、绘声绘影的传出去。」得意洋洋的看着汤丽凤,她也没料到这个小技俩这么有效,原本还想得再多添几个花招,增加可信度,谁知道范亦珊会这么迫不及耐的参赛,可见得他们范家也在怀疑林昆清,那个老家伙也真的挺有本事,能弄到自己腹背受敌的境界。 「所以你那天特意宴请那几个老家伙牌叙?妹子啊……你这样费心尽力,老哥哥我……」 「停!别拿那张脸,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鬼才对你有兴趣,我要的是你答应过的收藏,只要替你说动范亦珊参赛,你要让我进『小金库』里挑一样收藏品,不能反悔。」 「啧……谈钱多伤感情。」 「我们之间哪有感情?这是交易,明买明卖。」 「女人……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哪有什么『小金库』。」 「范岳靖,以你那种爱炫耀的个性,没真收藏点东西才是怪事,我不管,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得办到,你不想在你『死后』名声才发臭吧?」 看着汤丽凤毫无威胁性的恐吓,『姚念淳』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他那些收藏品,本来就是用来讨好这些女人,不在乎让汤丽凤挑几件去。又吃了一大勺冰淇淋,『姚念淳』找来纸笔抄抄写写,复杂的公式跟稚龄的外貌极不相称,算计了半天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犒赏自己般的将剩余的冰淇淋全吞下肚去。 「你在做什么?」 「算一下我的货柜在哪里……没问题的,明天正好是周末,我们去寻宝……哈……哈、哈乞!」 067. 下意识的深呼吸好几次,不晓得第几回整理着自己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衣服,卢品恒在征信业待了数十年,算起来是这一行的佼佼者、老前辈,深深明白干他们这一行的,行事作风愈低调、愈平凡愈好,最好一混入人群中后就消失不见,可是今天他却忍不住的希望自己醒目一点、抢眼一点,因为这一次的客户,是他这辈子……应该说是几生几世都不曾见过的女人,明明上了点年纪,看上去就那么优雅、风情,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是经验及智慧,偏心的让她保留了傲人的美貌,寻常的年轻女性站在她身旁,真的是微弱萤光在夺目的太阳底下,丝毫没有半点份量。 「蔡……蔡女士。」听见咖啡厅里泛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及窃窃私语,卢品恒才刚转头,就瞧见那名高雅的女士,一袭墨黑色的套装,淡定、从容的朝他走来,彷佛咖啡厅内的骚动不是她引起,她周围的气氛永远那么安逸、宁静。 「卢先生。」略点了点头,蔡薇霖已经很多年没有单独出门,自从八爷范岳靖愈来愈发达后,她出门的排场也愈来愈夸张,人旁总是助理、秘书还有保团团围绕,再不然就是儿子、女儿们陪伴,像这样单独出门的机会就像前辈子般印象模糊了,她发觉自己还挺怀念这种滋味。 「呃……蔡女士,这……这是你要我调查的小孩,他……」平日里伶牙俐齿,解释起个案来口沫横飞、头头是道,就算面对什么达官贵人、政商显要,他的心跳都不曾加速过,唯独这一回,卢品恒紧张到手心冒汗,讲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嗯……挺可爱的。」接过牛皮纸袋,里头全是近拍的监视照片,蔡薇霖记起自己在警局会议室里见过这个小孩子,那时场面有些混乱,再加上范承瀚的死让她饱受打击,所以没怎么留意那个小男孩,现在看看这些照片,五官眉清目秀,跟她的儿子倒不怎么相像,大概是像到母亲,如果按这样推测,陈亚筑肯定是个漂亮的女人,也难怪范承瀚会情不自禁了。 「这个小孩是……?」接过几个争夺小孩监护权的案子,卢品恒其实不太喜欢淌这种浑水,监护权争来争去,最终受到伤害的都是无辜的小孩,他不希望眼前的优雅女士,也跟前面几个案件一样,变得面目狰狞。 仅仅只是抬了抬眼睛,卢品恒便识相的闭上嘴巴,蔡薇霖就是有这种魅力及霸气,根本不需要疾言厉色,就能让那些在外头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的男人们伏伏贴贴。 「不要惊扰到他,不过定时回报这个小孩的事情,我要知道他的近况。」再看了一眼照片,蔡薇霖试图在『姚念淳』的身上,找到一丁点范承瀚的影子,只可惜那个小男孩再可爱、再漂亮,也比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明白……明白了。」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都不晓得是什么来头?卢品恒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这么有气势,如果在古代,她肯定不是皇后就是太后那类的狠角色。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调查……」才刚站起身想离开,蔡薇霖顿了一顿,面带微笑的递了另一张支票过去。 「老板~~老板你看~~。」慌慌张张的冲回店里,才刚交接完的年轻店员,一头钻进小货仓中,急忙找着正在清点货品的姚家伟。 「什么事?你不是下班了?早点回去休息,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你的父母会担心……」头也不抬的继续清点货物,姚家伟最近积极了许多,快速的处理完便利商店里的事情,然后腾出更多的时间来练习麻将,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自我感觉良好,他总觉得自己进步很多。 「厚……家伟哥,你比我妈还罗嗦耶!」先是愣了一愣,那名闯进小货仓里的工作人员,夸张的挤眉弄眼,其实他们都很喜欢姚家伟这种婆婆妈妈的个性,这名年轻老板总用不动声色的方式关心着每个人。 「不想我罗嗦?还不快回家去,值夜班不累吗?还有精力到处鬼混,快回家!」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因为个性温和,所以姚家伟早习惯工作人员没大没小的态度,他自己也喜欢这种轻松的气氛,大家相处就像家人般自然,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真的在心底将这些工作人员当成小弟、小妹般关心。 「好啦、好啦!马上走、马上走……你先看看这个,刚刚在Facebook上看见的讯息……老板,你是不是要参加这个比赛?」一点也不在意姚家伟的训示,那名工作人员兴奋的挤到他身旁,狭小的货仓里立即闪耀着手机的冷光,萤幕上显示着『至尊麻将大赛』的慈善会外赛相关讯息。 「会外赛?这是什么东西?」皱了皱俊眉,姚家伟虽然积极了一点,但对于比赛的相关程序,他还是完全没摆在心上,反正陈则笙会替他料理,可那个男人从没提过这个会外赛? 「不知道啊!老板你不是要参加这个呀?」 「这上面写了,报名费两千元,最后捐给儿童福利基金会……要这么简单,则笙他们干嘛拿文武英杰馆去抵押?」 「这样啊……」 「好啦!这事不用你管,快回家!」 三催四请的才把那名工作人员赶回家去,姚家伟清点了店里的货品后,就将顾店的任务交给接班的工作人员,自己溜回小货仓里拨打电话。 『陈则笙,哪里找?』电话那头是陈则笙低沉又略显不耐烦的嗓音,文武英杰馆也在准备开店时刻,同样忙得焦头烂额。 「是我。」分不清是好气还是好笑,姚家伟无奈的摇了摇头,认不得自己的声音也就罢了,这个家伙的手机难道没有来电显示? 『家伟?』 「我是你姐夫,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记得?」 『……你是女人啊?怎么这么爱计较,不就是一个称呼?姐夫、姐夫、姐夫、姐夫、姐夫……这样高兴了?』 「幼稚……」 听见电话那头陈则笙小小声『谁幼稚了?』的抱怨,姚家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日子似乎又回到轨道,前阵子的不如意逐渐淡去。 『有什么事?』 「在忙?」 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姚家伟跟陈则笙才刚开口,两人就愣了一愣,随即大笑出声,他们其实很想找机会闲话家常,可是每回一开口,话题仍旧在公事上打转,不晓得在避忌些什么,愈是没有其他人在,他们愈是绑手绑脚。 「嗯……你知道那个会外赛的事情吗?参赛的报名费才两千元,这样就不必拿文武英杰馆去抵押了。」 『会外赛?我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啊……是我的员工刚刚提起的,你可以去查一下。」 『好……对啦!刚刚丽凤姨过来聊了一下,她说明天有空,她想带弟宝出去玩,那个小家伙这阵子闷坏了。』 听见姚念淳闷坏了,姚家伟立即被愧疚感淹没,又是便利商店、又是陈亚筑的丧礼法会,当中又要挤出时间去恶补麻将,这阵子他真的没什么机会跟宝贝儿子相处,他这个不称职的老爸,究竟该怎么弥补他们之间即将破裂的父子之情? 『家伟?……姐夫?怎么了?你还好吗?』 「则笙,弟宝是不是讨厌我了?」 『蛤?你在说什么?』 「我们感情破裂了……我果然不是个好父亲……」 『你在说什么?』 「不然他为什么情愿跟丽凤姨出去玩?不行!我们带他去,就明天,我们带他去玩……」 『姚家伟,你神经病啊?弟宝贴心的让你去进行特训,麻烦你成熟点!』 068. 听见陈则笙状似跟人吵架,可是随即又像精神病一样窃笑,文武英杰馆里的工作人员,心底全都忍不住的浮现一句『疯子』,那通电话十有八九是姚家伟打来的,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让这个男人整天魂不守舍、神经兮兮。 「怎么了?」难掩妒意的瞪着陈则笙,梁琬音就想不明白,她到底有点不好,为什么这个混蛋就是看不见她?要胸部有胸部、要屁股有屁股,虽然还不到国色天香那种境界,但好歹也年轻貌美吧?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姚家伟?那个男人只不过高点、瘦点,个性还温吞了一点,这又不能当饭吃。 「没事。」即使挂断电话,陈则笙还是控制不了脸上傻气的笑容,他没办法向旁人解释,仅仅只是听见姚家伟的声音,都能让他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嘟了嘟嘴,梁琬音哼了数声,她才懒得理会陈则笙又跟姚家伟聊了些什么,最好永远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不!最好那两人永远都别通电话。 「对了!琬音,你听说过『至尊麻将大赛』的会外赛吗?」傻笑了后总算回过神来,陈则笙记起了这件不知道算不算要紧的事情,总觉得会外赛听起来不怎么正式,而且参赛资格、门槛不高,如果真像姚家伟说的,只需要两千元就能进去晃一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然后一关、一关打上去?那得浪费多少时间,他们还那么在意干嘛? 「会外赛?有这东西?」愣了一愣,梁琬音想到的,正是陈则笙疑虑的问题,再加上随着时间逼近,她其实不像一开始那么坚持,也许他们应该安份一点,拿身家财产去搏这一把实在太冒险了,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收手,来来回回拖了这么久,搞不好那个叫林昆清的老家伙已经不想要他们这块土地了。 「家伟说的,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上网查一下。」迅速的将手边工作完成,陈则笙快步的走下楼,只要准备妥当,其实文武英杰馆可以运作的极好,来这个茶馆的几乎是熟客,不太会闹出需要他出面解决的麻烦,绝大多数的问题,只要游毅德不冲昏头都能处理,关于交际应酬这类琐事,梁琬音更是料理的比他好,所以陈则笙可以很放心的将看店的工作交给他们。 「你要去哪?」正清点着店内库存,梁琬音急忙的叫喊着,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更不负责任,老是将顾店的工作扔给她,陈则笙还好点,知道先来准备开店的琐事,游毅德才是最该死的,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你看一下店,我去找丽凤姨商量一下。」人已经快要冲出大门,陈则笙石破天惊的大吼。 「哈……哈乞!」眼泪、鼻水直流,『姚念淳』可怜兮兮的揉着翘挺的鼻子,泄恨似的用力擤着鼻涕。 「看来你病的不轻啊……」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汤丽凤丝毫没有半分的同情心,悠悠哉哉的喝着热茶,她看得出来『姚念淳』那不是真的病痛,只是范岳靖夸张的个性作祟,喜欢把事情无事化小、小事化大,他如果真的病歪了,才没那个精力跑来这里啃鸡翅。 「你才快要死了,我这是过敏……天杀的春天……猫发情、狗发情,这小混蛋的身体居然还鼻子过敏,没一件好事……」快要窒息似的摊坐在沙发上,『姚念淳』一脸哀怨的望着窗外,明明天气这么好,那些年轻小妞们都会穿着短裙在外头晃荡,他『前辈子』最爱的就是这类春色无边的好风光,谁知道现在一跨出门就喷嚏连发,他恨透了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了。 「保重啊……」听见『姚念淳』又一个惊天动地的『哈乞』,汤丽凤事不关己的随口一句廉价安慰,她没那个闲功夫陪范岳靖玩那些自怨自艾的游戏。 碰碰、碰碰的脚步声冲上楼,陈则笙一点也不意外瞧见『姚念淳』窝在这里啃鸡翅,这小家伙晚餐吃不下,都是『巷子内』这里好吃的烤鸡翅的错,闻到那阵香气,陈则笙自己都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怎么啦?时间到了吗?」有好几次因为聊的太开心,所以忘了将『姚念淳』送去文武英杰馆,还得那名年轻老板自己冲过来找人,省得他那位宝贝儿子宝贝过头的姐夫发火,不过今天明明时间还很早,陈则生自己正忙着店里的准备工作,没理由在这种时刻跑过来,汤丽凤看了看钟后狐疑的望着那名年轻人。 「不!没事,弟宝你继续吃……丽凤姨,你知道『至尊麻将大赛』多了个会外赛这件事吗?」先是跟『姚念淳』打了个招呼,安抚那个小男孩,陈则笙随即压低音量询问起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干嘛这么鬼祟?眼看着正式赛程就快展开,莫名其妙的冒出个会外赛,总觉得其中有鬼,他不得不更谨慎些。 「会外赛?」挑高半边细眉,汤丽凤确实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正当她想仔细盘问详情时,手机突然颤了两下,会外赛的通知安安稳稳的躺在她的简讯匣里。 「什么?什么?」努力的垫高脚尖、伸长脖子,『姚念淳』还是看不见,最气人的是,汤丽凤仗着身高优势,故意在他面前晃啊晃,恨得范岳靖牙痒痒的。 「弟宝,不要闹了!」顺势的将那个小男孩抱起,有一瞬间,陈则笙以为自己的腰闪了一下,是小孩子正在发育还是这个小家伙太能吃了?什么时候变胖的?看起来还是白白嫩嫩、瘦瘦小小,怎么抱起来会有两倍重?一向直来直往的陈则笙,很快就将问题归究为自己缺乏锻练的抛在脑后。 「原来啊……薇霖姐真是厉害,不出手则已……真好奇林昆清会怎么接招?」认真的读着那份通知,汤丽凤忍不住的大笑起来,没想到一个可有可无的会外赛,居然变成主办单位暗地里的角力斗争,这种事也只有财大气粗的蔡薇霖干得出来。 「什么意思?」搔了搔头发,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陈则笙,在这些成精变怪的女人们前面,简直是小儿科了,多给他几颗脑袋也挤不出这么多算计别人的方法,更何况还无利可图、损人不利己。 「你看,主办单位原本只是林昆清的昆锦建设,现在还多了个鼎天集团,鼎天的Logo还印得比昆锦建设大,薇霖姐是存心给林昆清难看。」边笑边摇头,汤丽凤突然想招辆计程车,特地赶去昆锦建设,看看林昆清在知道所有人误会了『至尊麻将大赛』是由鼎天集团举办时的嘴脸,他居然连个死人也争不赢。 「我不懂了,办个会外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没办法理解那些有钱人的想法,对陈则笙而言,光是经营一间文武英杰茶馆,收入、支出样样都要计较,哪能像鼎天集团那样,完全不考虑成本、回收等等问题的拚命砸钱。 「当然只是为了名声啊!宣传效果大过一切,薇霖姐砸这么多钱,给奖金还捐公益,为的就是让所有人以为比赛是她举办的嘛!给她这样横插一手,林昆清很难独揽了……」 「蛤?」 「谁举办比赛,谁就能对规则指指点点,你怎么这么傻啊?」 不只汤丽凤受不了似的猛翻白眼,就连被抱在怀里的『姚念淳』,也感到十分羞愧般的摇摇头,陈则笙困窘的耳根通红,他就是不懂得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才会一直都只是个小茶馆里的小老板。 「看起来,薇霖姐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护航,保证她能进入决赛呀!林昆清那个老头应该会卖个顺水人情给她……」 「所以这个会外赛跟我们没关系喽?」 「怎么会没关系?这是你们验收成果、试身手的好机会,通通去参加!」 069. 气闷的瞪着手中的报表,无端端的竟然多了个会外赛,更要命的是,协办单位居然是鼎天集团,曹胜泉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原本只是挖个坑让永福町那几个毛头小鬼跳,结果坑竟然愈挖愈大,眼看着就快把自己给埋了。 「呦……呆坐在这里干嘛?几个老家伙订了酒席,一块儿去。」匆匆忙忙的赶回办公室,自从筹办『至尊麻将大赛』,原本就少不了的交际应酬,现在简直就是井喷似的爆增,林昆清请了这个吃吃喝喝、陪着那个喝喝吃吃,没一刻闲得下来。 「老板!」急忙的叫住林昆清,曹胜泉其实并不是昆锦建设的员工,只不过这阵子帮忙料理『至尊麻将大赛』的事情,他待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时间可能比林昆清自己更长。 「干嘛愁眉苦脸的?」既然被叫住,林昆清索性到沙发上坐下,一点也不介意曹胜泉待在他的位置上,悠悠哉哉的为自己泡起茶来,其实公司里的事情,也不是由他自己打理,他真正拿手的大概是跟范岳靖一争高下,结果那个老家伙居然中风死了,林昆清有好一阵子没有目标、失魂落魄,多亏了举办这场麻将大赛,不少赌坛前辈蠢蠢欲动准备大显身手,林昆清才觉得自己彷佛活过来般精力充沛,他的人生果然离不开那个『赌』字。 「老板,你没看见最新的报告?鼎天集团成了协办单位,现在正大张旗鼓的搞个会外赛,它们旗下的电视台、平面媒体广告一堆,来势汹汹啊……」眉头愈皱愈紧,照这种势态发展下去,曹胜泉担心主控权全让对方捧走,昆锦建设反而变成协办单位了。 「喔……那个啊!蔡薇霖那个女人就爱搞这些花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外头的人,都以为『至尊麻将大赛』是他们办的。」 脸上鼓起的肉颤了两下,林昆清想装成不在意,铁青的脸色却出卖了他的心情,虽然早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但真的发生后还是很不甘心,江湖上只要谈起『赌』,排第一的永远是八爷范岳靖,就连那个死老头中风送命了,谈起『赌』还是只有范岳靖,举办一个『至尊麻将大赛』,所有人就迫不及待的拉拢鼎天集团,好像唯有它们举办才名正言顺?林昆清怒极反笑,他不介意蔡薇霖插手,最好有多大就搞多大,他要一战成名,让所有人清楚知道,论『赌』,他林昆清才是真正的王者。 「别理他们,蔡薇霖这样搞,正好证明她没信心,必需耍这些小手段来保她女儿进入决赛,我承认范老鬼在赌术上有两下子,不过他那些不成才的儿女,哼……没一个上得了台面。」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没关系!由着她去搞,愈盛大愈好,既然要当『至尊』,自然要有至尊的气派,让鼎天的媒体好好炒作一番,我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别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白无常像,盯牢永福町那几块地皮。」 慌慌张张的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姚家伟好几次想反悔,话刚到嘴边,看见『姚念淳』小脸蛋上写满了期待,又咬了咬牙的咽了回去,只是他真的不放心也有点难过,难得的假日,他还特地的排开班表,决定陪陪宝贝儿子,看他是要逛动物园还是儿童乐园,只要他开心就好,谁知道这么重要的工作,居然被街坊邻居抢了,虽然汤丽凤是出于好心,姚家伟也很感激,但心底仍旧弥漫股小小的醋味,为什么小孩子成长这么快?他家弟宝独立过头了。 「喂……弟宝是去郊游,不是去私奔啊!你用得着收拾得这么齐全?」无聊的待在客厅里,陈则笙原本看体育台看得正起劲,时不时让经过的姚家伟遮挡住视线,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抱怨。 「闭嘴!不帮忙还这么多话……弟宝第一次去郊游,以前都有我们陪着,你就不担心他突然不舒服还是突然想家……」 「家伟,那个是弟宝,他比你成熟多了,是你会突然想他吧?我看弟宝挺愉快的,有哪个小孩不喜欢出去玩?」 「我们也可以带他出去玩啊!呃……我是说我……」 让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姚家伟暗骂自己好几声,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将陈则笙包括进来,那个优秀的年轻人,有自己的人生,说老实话,他已经为他们姚家父子俩付出太多,姚家伟很感激也习惯依赖,可是为了陈则笙好,他不能把对方绑住,这里,可以是陈则笙的避风港,那个男人不需要在还没展露才华之前,就把自己埋没在这里。 「姚家伟你还记得你自己的任务吗?比赛就快到了,现在还多了个会外赛,你不趁假日好好特训一下,你真以为光靠运气就能一路闯进决赛啊?」思考事情很少拐弯,有时甚至还会缺根神经,陈则笙没有留意到姚家伟的吞吞吐吐,注意力又让电视萤幕上的精彩球赛吸引过去。 「丽凤姨说了,会外赛都是普通民众去玩一玩的场合,不会真有什么高手出现,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赌气似的翻了翻白眼,姚家伟的牌技虽然还没到达顶尖高手那种境界,但他自问自己不会连一般民众都赢不了,陈则笙这样三天两头的提特训,是瞧不起他还是对他没信心? 「我当然知道你进步很多,也知道会外赛只是去玩玩,但比赛就是比赛,这跟我们自己练习不一样,你没有正正式式打过一局牌,要一坐上桌就心跳加快、手心冒汗,那很丢脸。」 「你才丢脸,我没那么糟糕。」 气闷的拎着小背包、牵着拉不拉多犬,范岳靖跟汤丽凤约定好了,今天带她去『小金库』挑收藏品,结果那个蠢女人什么藉口不好找?竟然用这么个白痴到极点的藉口,『郊游』?这年头就算是小学生也不这么干了好吗?他有这么幼稚吗? 原本心情就已经够差了,结果晃进客厅里,又看见另外两个愚蠢的家伙在耍花枪,范岳靖真的忍无可忍的想尖叫,那两个混蛋到底有没有带把?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的在跳Tango?他当年要像他们这样龟龟缩缩的把马子,还会有『风流』这个傲人封号吗?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来一炮有那么难?都是男人还怕对方会怀孕要负责吗?没用的东西…… 「弟宝,你准备好了?真了不起。」一脸骄傲的望着穿戴整齐的『姚念淳』,姚家伟又感动、又心疼的眼眶泛红,怎么才一眨眼,他那个需要人把屎把尿的儿子,已经成长到可以自己打理一切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他就牵个小女友回家,姚家伟突然间有点不能适应,在宝贝儿子心目中自己不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嗯,我出门了。」微微眯起眼睛的瞪了姚家伟好一会儿,范岳靖忍下了发他一顿飙的冲动,还是出门要紧,不要在最后关头坏事。 「东西都带齐了吗?要不要把拔再买点零食……?一定要听丽凤姨的话,包包里有手机,把拔已经设定好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拨给我……」牵着『姚念淳』的小手,姚家伟不放心似的嘀嘀咕咕,希望对方留下,或者他跟着去这些话差点脱口而出。 「我要走了,来不及了!乖啦!好好看家。」终于受不了的翻了几记白眼,『姚念淳』甩脱姚家伟的箝制,然后扯了扯陈则笙的裤管,这两人之中,还是陈则笙比较正常一点,范岳靖一点都不想冒险,如果让姚家伟送他去『巷子内』,说不定这个男人敢在那里上演哭哭啼啼的十八相送,对方丢得起这个脸,他可丢不起。 「哈哈哈哈哈~~弟宝都受不了你了,好啦!我送他过去,一会儿就回来。」非常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陈则笙猛吸了口气,一家伙将那个小男孩抱起,不由自主的略皱了皱俊眉,跟前一回不同,『姚念淳』的体重又轻了许多,这小鬼吃了什么,怎么可以忽轻忽重? 「呐……年轻人,我们会出去一整天,你把握机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个男人一点。」不动声色的在陈则笙耳边提醒,两个年轻人当中,范岳靖还是比较欣赏陈则笙,这个家伙好好培养会是个人才。 「蛤?」愣了一愣,陈则笙惊愕的瞪着『姚念淳』,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对方会用这么老成的口气说话,不过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个小男孩仍是粉嫩、可爱的模样,一点不像刚刚说了什么诡异的对话,陈则笙茫然的搔了搔头,大概是他幻听了…… 070. 「弟宝,要乖啊!」唰的一声,车子俐落的停在『巷子内』门口,陈则笙望着那个小男孩瘦弱的背影,忍不住的扬声叮咛。 「知道了。」明明十分不耐烦,『姚念淳』勉强的挤出点笑容,佯装自己是个期待郊游活动的小孩,努力的摆出开心的模样。 「弟宝!刚刚……」欲言又止的再次唤住那名小男孩,一路上,那句老练、成熟的对话一直在陈则笙脑袋里回荡,这个年轻舅舅直肠子归直肠子,但听力百分之百没问题,他就是想不明白,姚念淳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句跟他年纪如此不相符的对话,那一瞬间的语气,简直就跟个位高权重惯了的老大哥在交待事情没什么两样。 「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装无辜,范岳靖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露出马脚,但人的本性不可能说改就改,他总是会在不经易间忘了该维持四、五岁的小孩子该有的口吻,就连娃娃腔都还得提醒自己硬挤出来。 「没……没事!不可以捣蛋,一定要听丽凤姨的话。」 「知道了!你们好罗嗦啊……我会照顾自己,你快点回去吧!不然把拔又要生气了。」 知道抬出姚家伟的名字,陈则笙一定会被克制得伏伏贴贴,果不其然,话才刚出口,那个年轻舅舅什么问题全抛到脑后,立即发动车子离开,『姚念淳』得意洋洋的扬了扬眉,这些年轻人想跟他斗诡计还嫩了点,忍不住的哈哈笑了数声,一蹦一蹦的跳进『巷子内』。 窝在沙发上晃着小短腿儿,范岳靖原本兴奋的感觉,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渐渐的被怒气取而代之。自从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范岳靖只觉得自己跟『前辈子』愈离愈远,这个身体还十分跟他过不去一般,动不动的嗜睡、犯困,再不然就是四肢不听使唤,最要命的是竟然还爱哭,他可是堂堂赌坛霸主范岳靖啊!结果动不动眼眶泛红、掉眼泪,传出去像话吗?就在他自暴自弃的准备认命时,汤丽凤一心一意的想去逛逛他的『小金库』,范岳靖突然又燃起兴奋及怀念感,他也想去摸摸那些收藏品,哪知道女人出门一趟就是这么麻烦,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她还有闲情在脸上东涂涂、西抹抹,范岳靖一等就是大半个钟头,他『前辈子』哪曾等过哪个女人,原本就不多的耐性全都消磨光了。 「没让你等太久吧?」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汤丽凤虽然不及蔡薇霖那样艳光四射,可同样也是驻颜有术、风韵犹存,再加上有年轻欠缺的机敏、睿智,这样稍加打扮,立即明艳动人的让『巷子内』的员工全看傻了眼。 「没关系,你慢慢来,我命长的很,可以等。」唯一不买帐的范岳靖,随意的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冷嘲热讽。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原配蔡薇霖不只身材、脸蛋出众,光是气质就杀遍天下无敌手,就连他『死』之前一起厮混的小秘书,都像名模似的迷人,像汤丽凤这种等级,以范岳靖的标准而言,只能算是还好而已。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就薇霖姐一人了不起,算起来你也真的挺痴情呢!」半是赌气、半是不在意的扬了扬细眉,汤丽凤一面告诫自己,用不着跟这个小鬼斤斤计较,不过还是掩饰不了语气中的酸味,说到底,她还是很不服气,蔡薇霖哪里优秀了?用得着每个男人一提起她,就好像什么女神一样不可亵渎,明明也是个生过三个孩子,还上了点年纪的女人。 「走不走啊……?」 「我让人把车开过来……」 「喂!等等,你干嘛?我没打算让别人知道『小金库』在哪?你自己开车,不然就别去。」 厉了汤丽凤一眼,对范岳靖而言,『小金库』里除了收藏品外,还有一部份可以动用的现金,这或许会成为他的保命钱,虽然以他目前的状况,不太可能取用,但他总有一天会『长大』,那可是他另一个人生的第一桶金,要一把翻身得靠这个,范岳靖不得不谨慎。 「你疑心病真重。」连啧了数声,汤丽凤抄出把车钥匙,她不是不会开,只是这么多年出入都有司机,她真的挺不适应。 「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就不怕我?」 「嘿!妹子这点我还是很放心的,『巷子内』够你捞的,你不会在意那一点小钱。」 老成持重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只可惜连点胡渣都没有,『姚念淳』悻悻然的放下手。 「冲着你这句,我还真的不能吞了你那些钱了。」 「呵呵~~把GPS给我,我把座标设定好,你照着路线开就行了。」 曾经设想过许多可能的地方,像范岳靖这种人,一定会狡兔三窟的为自己预留后路、以防万一,搞不好世界各地都有房子,每个房子里还都设有保险库,让他收藏现金等值钱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可是真正将车子驶进货柜集散场时,汤丽凤才发觉自己太天真了,范岳靖比她想像的更狡猾。 「……你把东西藏在货柜里?然后满世界运来寄去?」跟在『姚念淳』小小的身躯后头,汤丽凤惊愕的看着两旁的货柜,谁会想到这当中有价值连城的宝贝藏在里头,时不时的随着海运寄送到另一个地点,除了范岳靖自己之外,谁还知道该怎么追查它们的下落,真不明白他的脑袋是用什么做的,这么复杂、麻烦的事情他也想得出来? 「薇霖是什么样的女人,精的跟鬼一样,不用点心思,怎么藏得了私房钱,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范岳靖当然也想要悠游自在的花钱,不过这种事总不好意思太过光明正大,蔡薇霖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应该很介意,他可不想得罪手段其实很高明的原配,省得她闹出更大的风波。 「如果一心一意的对她?你就不用这样东藏西藏,男人……」 「嘿!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哼!」 懒得跟汤丽凤争执,范岳靖努力迈动短短的双腿,东一拐、西一拐的带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他的货柜,上头只有一把看似生锈的大锁,他也不介意汤丽凤在背后探头探脑,想解开这把锁,除非有特殊手法,否则只能靠外力破坏了。 「没人知道货柜里装的是什么?」 「当然,谁会老老实实的报关?哼……像这样的货柜多的是,这又不是第一个。」 「你就不怕查到你头上?」 皱紧细眉,汤丽凤看了看四周,这一区堆放的货柜看起来都有点老旧,一点都不起眼,运送的东西肯定也不怎么值钱,都没见有什么人经过巡逻,范岳靖也真够放心的把东西扔在这里。 「用『范岳靖』的名字登记,当然会被查啊!我有这么蠢吗?」得意的哼了数声,像这样的假身份他不晓得还有多少个,在外头混的人,谁没有预备几条东山再起的后路,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会需要个四、五岁大的新身份,现在可好了,眼前就算有金山、银山他也动用不了,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真的令人不舒服。 「替你寄送这些货柜的人也不知道?」 「就连人豪也不知道,我成立了几间小公司,在这当中转来转去,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喀嗒一声,货柜门被打开,『姚念淳』夸张的比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汤丽凤略扬了扬细眉,一无所惧的踩了进去。 071.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开门?」应约而来,趁着假日替姚家伟特训,梁琬音站在门边猛跺脚,来来回回的审视着陈则笙及姚家伟二人,门铃响了半天没人应,一个耳根泛红、一个脸颊泛红,在搞什么鬼? 「哪有晚?是你太急了吧?」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陈则笙退到一旁让梁琬音及游毅德进入,后者指了指前头的那名年轻女性,挤眉弄眼的做着怪表情。 「她又怎么了?」低声的问了一句,陈则笙有时真的觉得女人很麻烦,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们哪来那么多情绪化的反应? 「天晓得?经期不顺吧?」耸了耸肩,游毅德根本就是陈则笙的另一个翻版,还是粗鲁的那个,压根没把梁琬音当女人,更加不会留意到她的心情。 「你们两个,小声点!」相较之下,心思较为纤细、敏感,姚家伟立即制止这两个家伙说下去,虽然不明白梁琬音对他为什么会忽冷忽热,但他很感激对方这么照顾姚念淳,他相信疼爱小孩的人,心地肯定十分善良,梁琬音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哇……会外赛的广告真多,又一个?我们从出门开始,一路上都是会外赛的旗子,LED广告、电视广告扑天盖地,整个城市都因为这个『至尊麻将大赛』沸腾了。」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梁琬音在电视前面夸张的又叫又嚷,新闻台的跑马灯,不断重复滚动参赛办法,费用合理、电话报名,相信很多人会因为好奇而参加比赛。 「嗯……会外赛的奖金虽然比不上正规赛那么惊人,但对比报名费,投资报酬率似乎更高啊!」不愧是便利商店老板,姚家伟忍不住的计算起来,要不是为了摆脱林昆清的纠缠,以保住文武英杰馆为目的,如果单纯想赚取奖金,他们其实只要参加会外赛还比较划算。 「有奖金……我都热血沸腾了!这次的特训不只是为了家伟哥,也是为了我们其他人,能捞一点是一点,在会外赛上试身手兼赚钱!」难掩兴奋的摩拳擦掌,游毅德虽然牌技不精,但看着其他人打牌难免手痒,正巧有这个机会让他名正言顺的下场比赛。 四个人迅速的分配好东南西北座位,老天似乎特别喜爱开玩笑,又或者姚家伟的鸿运当头开始发威,陈则笙不意外的成为他上家,游毅德跟梁琬音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了连成一气的默契,既然那两个混帐总会有意无意的联手,那他们也可以。 「我收到风声,这次的会外赛,会有很多高手参加。」一边舍牌、一边闲话家常,这也是战术的一种,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游毅德似有若无的提起。果不其然,自信心不够的姚家伟立即被这个话题吸引的皱起俊眉,他最担心的正是在正规赛的第一轮就遇上高手,结果连预赛都通过不了,没想到连会外赛都这么棘手,这些高手们都吃撑了吗? 「……话不要只说一半,真正厉害的高手,都是正规赛时的种子选手,你不会在一开始就碰上他们,放心吧!毅德讲的那些人,多半是徒子徒孙,他们也想靠这一战扬名天下。」扯了扯嘴角,陈则笙虽然脑子不大会拐弯,但识破游毅德诡计的本事还是有的,况且,他们都在文武英杰馆里工作,那个家伙打听得到的消息,他哪有可能不清楚?想在他面前说谎还嫩了点。 「这算是安慰吗?高手的徒子徒孙还是高手啊!……万一在会外赛的时候就被他们打败了,我哪还有胆子去比正规赛?」长长的叹了口气,姚家伟眼明手快的将陈则笙舍出的牌吃回,上下家的位置坐久了,都分不清楚是因为运气还是那个男人故意帮他了?总之,跟陈则笙同桌打牌,十次有九次能顺风顺水的胡牌,像电影一样夸张的牌型都能做出来。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在会外赛的时候摸清他们的底细,这样在正规赛时,就能一举打败他们。」啧了数声,梁琬音最恨的就是坐在姚家伟下家,那个男人根本就有读心术,不然为什么她不需要哪张牌,他就会打哪张?买乐透都没那么准。 「别说我没那个本事摸清他们底细,就算有,那有什么用?难道我还有破解办法?」更加气馁的又叹了口气,这一回将梁琬音舍出的牌碰了回来,姚家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运气,不过跟这几人打牌,不论是摸牌、吃牌还是碰牌,他总是能不断进牌,每每在开始没多久,他就听牌等胡,如果会外赛、正规赛也这么简单就好了。 「也是……就我所知,这一次千王、鹰眼这几个老前辈都有来,相信他们的徒子徒孙也会比,跟他们同桌,就算知道他们的手法也破解不了的。」摇了摇头,陈则笙留意着姚家伟的神情变化,那个男人明显过水,放了梁琬音一马。忍不住的朝着姚家伟点了点头,陈则笙很开心对方有将他的指导牢记在心,如果很快就听牌等胡,那就要拚一拚自摸的机会,正规会是评判方式是累计胡牌的台数,狠狠胡一把大的,总比连赢十几把什么都没有的屁胡来得有效迅速。 「啧啧啧……家伟哥刚刚过水,现在在做大牌了。」挑高半边眉毛,游毅德其实很不服气,怎么有人能运气这么好,他还拿了满手不连贯、一无是处的字牌,结果对家已经听牌了?这根本就是欺负人嘛! 「咦?你怎么知道?」直线条的惊叫一声,姚家伟随即反应过来的想咬断自己舌头。 「家伟哥,拜讬你也练练演技,好歹也弄个扑克脸出来,喜怒哀乐表现的这么明显,谁不知道你心底在暗爽啊?」 「哪有?我哪在暗爽?」 「哪没有?你不是在做牌?而且还是大四喜……」 并不是察颜观色的功力有多高深,只是姚家伟真的不太会掩饰自己,就连梁琬音都能从他舍牌的方式推敲出姚家伟在凑什么牌型,以他这种功力,去比正规赛真的只有两个字,找、死…… 「过水可以,但不要忘记规则,你一定要在自己摸进一张牌并舍牌,下一轮之后才可以叫胡,如果摸进的那张正巧是能自摸牌也不可以胡,诈胡是一家赔三家,而且还是算你诈胡的牌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逮到机会就往姚家伟脑袋里塞规则,陈则笙慎重的解释起来,虽然很多时候根本用不上,又不是在拍电影,随随便便就能碰上这类情况,但姚家伟不是普通人呀!这家伙在第一次摸麻将时,可以来一把天胡这么吓人的剧情,陈则笙觉得还是把所有规则通通解释一遍,不管再冷、再特殊的情况都不能错漏,天晓得姚家伟又会展露什么神迹。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胡你了。」没好气的连啧数声,姚家伟揉了揉自己的脸庞,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浮于表面。 「嘿嘿!这么简单胡牌太没意思了,当然要做大牌喽!这样赢起来才爽快嘛!」得了便宜还卖乖,梁琬音暗自扣下一枚『东』,既然姚家伟一张风字牌都没扔,那他不是在做大四喜就是小四喜,才不会傻傻的将牌舍出去,就算自己胡不了,也要破坏他的牌型,更不能放枪。 「嗯,如果牌型不错,就应该冲一冲,可如果过了几轮,那就不能勉强,小心放枪、当胡则胡。」虽然不喜欢梁琬音那种得意的神情,陈则笙仍旧呼应她的说法,姚家伟必需牢记那些牌型台数,这场比赛拚的就是台数总计,不单单只是胡牌,还得胡的台数愈多愈好。 「天呐……我根本记不住那些台数怎么计算,这不是比赛吗?会有评审帮忙统计吧?」凄惨的哀叫数声,姚家伟无力的趴在桌上,他哪可能在短时间内弄明白这些,而且还得精通,光是想办法不放枪、胡牌就已经够吃力了,其他的还是听天由命吧! 「评审当然会计算,但你自己也不能不懂,防人之心不可无,省得吃亏。」忍不住的又多嘴一句,其实梁琬音自己也不太清楚怎么计算台数,反正这也不是她的工作,姚家伟得自己想办法。 「还有,除了别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你排放牌的时候,不要老是三个、三个排在一起……」 「可是,那些都是已经凑好的牌啊!混在一起我会弄乱。」 「你这样三个、三个的堆在一边,其他人不就知道你快要胡牌了?打麻将玩的是心理战,你不能这样直来直往啊!」 自己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物,陈则笙居然有脸挑剔姚家伟心思太单纯、不懂得拐弯抹角,听在梁琬音跟游毅德耳朵里只觉得好笑,他们这一桌全都不是有城府的人,参加这场『至尊麻将大赛』,跟那些赌坛的前辈们相斗,真的得靠老天帮忙了。 072. 偌大的书房里,蔡薇霖心情烦躁的翻看着公司的财务报表,本来还有翁人豪能帮上点忙,不过他现在去陪范亦珊准备『至尊麻将大赛』的事情,尤其是又搞了个会外赛出来,那两人自己都分身乏术,根本无暇顾及集团里的大小事,幸好鼎天集团早就上了轨道,一时半刻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蔡薇霖只需要在一些大事上做决定即可。 嘟的一声,室内电话响起,蔡薇霖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细眉,一到这种时刻,她就份外想念自己的宝贝儿子,原本日思夜盼,范承瀚能回来接手集团,即使他志不在此,也会看在她的份上帮忙,哪里知道最终竟然失去了这个儿子,一想到这里,蔡薇霖又难过的红了眼眶。 「什么事?」调整好心情按下通话键,蔡薇霖骨子里好强,即使身体上有病痛,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金鸥的叶先生过来了。』秘书小海的嗓音自通讯器中传出,简明、谨慎的回答。 「杰儒来啦?让他进来……对了,去准备咖啡,喔!还有那些蛋糕……就是他上回说好吃的那种。」嘴角微微上扬,难得的流露出一抹笑意,蔡薇霖整理、整理滚了蕾丝边的黑色套装,亲自走到门边迎接。 「姑姑。」人还没进门,爽朗的笑声便先溜了进来,叶杰儒热情的拥了拥蔡薇霖,洋人作派的在她脸颊旁用力的亲了一口,惹得那名优雅女士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亲昵的挽着这名五官端正、高挺俊朗的年轻人。 「怎么会这个时候跑来?」仔细的打量着身旁的年轻人,蔡薇霖一时之间又心酸的泪光闪闪,她的儿子也是这样神采飞扬,甚至更加的人中龙凤,偏偏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原本以为能依靠、能指望的人就这样被老天收回去,这个世界对她真的太不公平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过来探望姑姑。」体贴的冲着热茶,叶杰儒微微的叹了口气,他跟范家三兄妹算得上情同手足,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闹,大哥范承瀚冷静、稳重,老二范亦珊活泼、机灵,老三范牧民跟他感情最好,总在一起恶作剧,喜欢惹脾气急躁的范亦珊大呼小叫,谁知道才短短几年,范承瀚出人意料的英年早逝,叶杰儒又是一叹,人生真是太过无常了。 「你妈妈身体还好吗?」拍了拍叶杰儒手背,蔡薇霖不由自主的拧起细眉,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才大她的牧民几岁,怎么两人的个性、际遇天差地别?叶杰儒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青年才俊,范牧民总是惹是生非,三天两头的打架、闹事,一年到头有一半以上时间出入警局,她都快不知道怎么教养范家老三了。 「还是老样子。」 「我记得,你不是陪她在澳洲还是哪里静养?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很感激叶杰儒在这个时刻的相伴,这个名义上的侄子比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可靠,不过蔡薇霖还没天真到以为他只因为范承瀚的死,就不远千里的飞回来陪伴自己,这年头早没有这么情深义重的事情了。 「……姑姑实在太精明了,跟姑姑说话真可怕。」吐了吐舌头,叶杰儒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金鸥文创投资的小老板,自己的父亲还是范岳靖、蔡薇霖的师兄,所以早习惯了有话直说,一点也不担心冒犯眼前的优雅女士。 「就你敢这样说话。」 「那是当然,如果是牧民还是珊珊姐姐,在姑姑面前都跟鹌鹑一样。」 「说到牧民,这孩子……」 一提起范家老三,蔡薇霖又觉得头隐隐作痛,才安份几天,结果一转眼又不知道野哪去,她不想又等来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 「没什么的,这年头有哪个年轻人不贪玩?玩腻了就会回家,姑姑不用这么担心。」 「牧民如果能像你一样稳重就好。」 「如果像我一样,姑姑才要头痛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几年的『丰功伟业』?我爸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听见叶杰儒嘲讽自己的话,蔡薇霖终于眉头舒展的笑了出来,他说的倒是老实话,早几年野性难驯的叶杰儒,真的把能闯的、不能闯的祸全闯了个遍,范牧民跟他比起来还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只是没料到才短短几年,这个年轻人就稳重、定性许多,愈来愈有青年才俊的模样了。 「说到这个,承瀚哥才更像我爸,那么自信、稳重,爸妈一听说承瀚哥的事,就立刻要我过来陪姑姑。」 「你爸爸呢?还留在澳洲?」 「不!他也回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在忙『至尊麻将大赛』的事?」 笑意只停留在表面,并没有蔓延至双眼中,蔡薇霖平静的望着叶杰儒,他们年长一辈的纠葛,这些后生晚辈不会了解,她也不打算说明,只不过叶泓禾如果参赛,那他就是违背誓言,即使范岳靖已经不在了,她还活着,叶泓禾如果不想要名声了,他大可以试试看。 「没有、没有、没有!爸早就退隐了,才不理这种事,是我想参赛。」嘿嘿两声的搔了搔头发,叶杰儒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模样天真中还带有几分傲气,十分迷人。 「我不知道你对麻将有兴趣?」微微眯起眼睛,蔡薇霖开始动脑筋的衡量情势。她虽然不喜欢范亦珊淌这浑水,不过那个女儿一向冲动、莽撞,如果不帮她安排,或者阻止她,范亦珊绝对有本事愈闹愈大让事情变得更糟,现在既然运用关系保送她进入决赛,也派翁人豪跟去打点,叶杰儒突然出现,会是阻力还是助力? 「没兴趣!不过,我知道很多高手都会参加,想见识一下。」语气中仍有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跃跃欲试的豪气。叶杰儒虽然不清楚原由,但多少听说过他父亲当年曾立下不赌的誓言,不过誓言归誓言,没说过连他都不能参赛,不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自己的能耐,那就太辜负他父亲多年的教导了。 「看来,师兄把毕生所学全传给你了,想一战成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叶杰儒,蔡薇霖认真的思索起来,与其让半桶水的范亦珊去闯,还不如把叶杰儒送进决赛,反正她的目的是对付林昆清,换一枚更有赢面、好用的棋子不是更合理些。 「哪有这么大野心,我只是听说连千王、鹰眼几个老前辈都沉不住气了,我当然想看看他们的拿手绝活啊!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机会。」一提起这些赌坛前辈,叶杰儒不由自主的眼睛一亮,他跟范家兄妹不同,他的父亲叶泓禾虽然信守誓言的金盆洗手,但收了不少徒弟细心培养,希望他们能成才,重新夺回赌坛霸主的地位,所以叶杰儒从小就沉浸在这种环境中,比起对赌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范家兄妹,叶杰儒更有赌坛接班人的声势。 「千王?哼……他那点手法,根本比不上叶师哥跟八爷,况且,这种偷牌、藏牌的技术,终归还是不入流,知道其中的奥秘就行了,不必费心去练了。」 「可是八爷偷牌的技巧,被尊称为『亚洲第一快手』……」 「八爷如果还活着,他会告诉你他是『全球第一快手』。哼……这些什么称谓、封号,都是他成名之后的锦上添花,你没瞧见过岳靖落魄时人见人踩的模样,什么快手?没被人剁手就是万幸了。」 真的是陪着范岳靖在刀山火海的闯过来,蔡薇霖什么凶险没见过,她不是不赞成叶杰儒出来闯闯,只是年轻人不必太执着于这些称谓,虚名什么的到头来都是浮云。 「老爸也是这么说,不过他提起要我跟鹰眼前辈多学学。」 「鹰眼万奎人?嗯……他记牌的功夫很好,扫一眼就能全记住,多几副扑克都难不倒他,不过这次是比麻将,他应该没办法施展了。」 「姑姑真厉害。」 「不必拍我马屁,你来不就是想打听这些?怎么?叶师哥没说过?……你这个混小子,他其实不想你参赛,对吧?」 「嘿嘿……」 「帮我约你父亲。」 「姑姑……」 「放心!我只是有别的事情要问他,你去比你的,我保你进决赛……」 「不用!我要靠自己一关、一关闯。」 073. 没走进货柜前,汤丽凤还以为里头就是普通的仓库般堆满物品,充其量就是值钱了点,谁知道一打开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天真,外表看来不起眼的货柜,里头却暗藏玄机,都不知道是怎么设计跟安排的,居然有控温、控湿等装置,置身在里头,彷佛进入什么太空舱般不可思议。 「真是厉害……你是去哪弄来这样的货柜?该不会连保全系统什么都有吧?」在货柜里转了一圈,汤丽凤留意到那些收藏品全被仔细分类,有首饰、珠宝,更多的是她不感兴趣的名画、瓷器,可能价值连城,不过她不懂得欣赏,在里头转了半天,就是为了那尊白无常像,偏偏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这有什么难的?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我还嫌这个货柜不够精密,怕那些古画什么的保存不好。啧……可惜我『死』的太早,不然应该再多花点钱来改进一下。」得意洋洋的悠游在收藏品间,『姚念淳』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每个木箱、木匣,里头有他千辛万苦搜罗回来的宝贝,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或是特别宠爱的女人,他才舍不得跟其他人分享。 「就这一个货柜?」微微的眯起眼睛,汤丽凤很肯定自己没看漏哪个角落,完全没找到疑似白无常像的东西,虽然她也没见过正品,但应该就像佛像之类的瓷器或陶器吧?货柜里的这类收藏品不少,就是没看见形塑成白无常的东西。 「哇~~你也太贪心了吧?这一个货柜花了我多久的时间来填满它,你还想要第二个?」 「我只是问问,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况且,狡兔都有三窟,你这只老狐狸,就算有三十窟都不嫌多。」 「知道我是老狐狸,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像做戏似的迈开步伐,『姚念淳』学着奸臣、贪官的哈哈笑着,稚童的嗓音却有老成的语气,粉嫩的脸蛋配上城府极深的目光,不管看再多次,汤丽凤还是觉得毛骨耸然。 「好了!快选啊!不要浪费时间了。」挑了几个小巧的玉器把玩起来,『姚念淳』呶了呶嘴催促着。 「知道了、知道了……」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汤丽凤不得不将心思从白无常像上转回,这才留意到范岳靖真的搜罗了很多难得一见的珠宝,即使是她,看见那些粉钻、蓝钻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也难怪那些年轻美眉抵御不了诱惑,有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拉着你的手走进这里,随口一句随你挑、看中哪个就拿,谁不昏头? 「对了!想要哪个都行,唯独那对翡翠耳环不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姚念淳』高分贝的惊声尖叫,吓的汤丽凤差点失手砸碎了一只翠玉手环。 「……胆子小的会让你吓得魂飞魄散。那对翡翠耳环有什么来头吗?为什么不能选?」先是捂了捂心口,汤丽凤好奇的凑进那对样式古璞,说实在话,没什么太了不起的翡翠耳环,要不是范岳靖刻意提醒,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质地普通、样式普通、手工普通,这对耳环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它不该被当成收藏品的出现在这里。 「耳环是不值钱,都不能算是多好的翡翠,只不过有纪念意义……算了!不多说了,都是陈年往事,你快挑一个吧!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摆了摆手,『姚念淳』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虽然在名义上范岳靖已经死了,可他还是舍不得『前辈子』的那些辉煌过往,能多缅怀一天就多缅怀一天。 「那好,我要那枚粉钻戒指。」其实不缺这些珠宝首饰,不过女人就是女人,汤丽凤也抵挡不了那枚比鸽子蛋更大了些的粉钻戒指,只要戴上它,其余女人必定立刻被比下去。 「啧啧啧……眼光真毒,最值钱就是它了,我其实不太舍得送人。」 「更哆好……文,霏泛埨……潭」 「少来!说话算话啊!」 不等范岳靖答应,汤丽凤已经先一步动手取下那枚戒指戴上,就像注定是她的一样,大小尺寸刚刚好,跟她的肤色也相衬,愈看愈满意。 「挑好了?挑好就走啦!」再多摸两记那些收藏品,『姚念淳』粉嫩的小脸蛋蹭了蹭其中一幅画,然后恋恋不舍的退出货柜。 充耳不闻的继续欣赏着新得的粉钻戒指,汤丽凤拉长耳朵聆听,确定了范岳靖离开货柜后,汤丽凤耳明手快的偷天换日,迅速的将那对翡翠耳环摸了出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愈是不给她,她就愈是要这一对耳环。 「好了吗?你怎么这么拖拉啊?快走了!」等在外头不耐烦的猛催促,每回到这种时刻,范岳靖就特别痛恨自己小孩子的身躯,忍不住悲凉的感慨起来,他是不是真要这样被困一辈子?重新生长一回? 「上车吧!」心情愉快的把『姚念淳』塞进安全座椅里,汤丽凤像什么计谋得逞般掩饰不住笑意。 抵挡不了水果圣代的诱惑,『姚念淳』毫不客气的舀一大匙送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啧啧有声,如果他早知道这东西这么好吃,『前辈子』就不应该客气。 「在笑什么?不就是一颗粉钻?从刚刚一直傻笑到现在,有这么爽吗?」舔了舔嘴角,『姚念淳』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如果换成是他,百分之百是挑那些有增值空间的古画,相较于那些古文物类的收藏品,珠宝首饰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你懂什么?哼……」浅浅的抿了口热咖啡,汤丽凤依旧满意无比的欣赏着那枚粉钻,只不过她心底真正得意的,是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范岳靖眼皮子底下摸走那对耳环,光是这份成就感就抵得过一切了。 叮咚一声,汤丽凤的手机震了几记,『姚念淳』难掩好奇的探头探脑,以前嫌弃这些通讯产品,害他没一刻清闲,可是一旦离开它们,『姚念淳』才发现日子过起来有多不方便,就连消息都落后许多。 「嘿……这些老家伙们一个、两个全都沉不住气了。」瞄了一眼新讯息,汤丽凤语带嘲讽的冷笑数声。 「千王跟鹰眼?不是早知道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范岳靖从前就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现在更不可能把他们不成才的徒子徒孙们看在眼里。 「如果单单只是他们,我干嘛派人特别留意?你绝对猜不到,是谁回来了……」故意吊人胃口的眨了眨眼睛,汤丽凤一脸看好戏的望着『姚念淳』,关于范岳靖当年的恩恩怨怨她也略知一二,这下子绝对精彩、有趣。 「谁?」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塞进嘴里,『姚念淳』随手抹了抹嘴,他想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可又忍不住的伸长耳朵等待。 「叶杰儒报名参赛了。」 「谁?」 「……」 怎么还没走到奈何桥,这家伙先灌了一肚子的孟婆汤,汤丽凤不敢置信的瞪着『姚念淳』,他『前辈子』跟叶泓禾师兄弟两人斗生斗死的斗了大半生,就为了争夺赌王的头衔,结果兄弟俩谁也没得到,然后又为了蔡薇霖那个女人反目,最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叶泓禾金盆洗手退隐了,这样一个跟他纠缠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范岳靖这混蛋连他独生子的名字都记不住? 「别告诉我,你不记得叶泓禾结婚生子了,连我都知道叶杰儒是他儿子。」 「啊……是了!我记得那个小鬼跟牧民他们挺要好的。」 「你也真是的,提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什么鬼记性……」 「啊!叶泓禾回来了?……天杀的我都死了,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074.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叶泓禾平静的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欣赏着午后难得的宁静。他知道咖啡厅里不少人偷偷的注意他,打从他还是年轻人时,又高又帅的叶泓禾走到哪都是众人目光焦点,就算现在上了点年纪,头发变得灰白,身上散发出睿智、自信的气质,脸庞虽然难掩风霜,但英挺的五官依旧,揉和在一块儿更有一股年轻人所没有的吸引力。 记得最后一次和蔡薇霖约会,那时她还年轻,穿了套滚着蕾丝边的粉色套装,举手投足间还有新婚小女人的甜蜜感觉,叶泓禾真的又羡慕又妒恨,他闷了一辈子不敢开口的事情,范岳靖轻而易举的达成了,在他心目中,永远只敢远观、女神般的蔡薇霖,他那个既风流又混帐的师弟,居然就这样娶回家了,更该死的是还不知道要珍惜。 「叶师哥。」等了一会儿,听见了咖啡厅里引起一阵小小骚动,叶泓禾好整以暇的望着蔡薇霖慢条斯理的走近,果真如他想像一般,这个女人容貌数十年如一日般的不曾改变,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漂亮、优雅的小师妹,只是她粉色的蕾丝套装,现在变得墨黑,反应出她槁木死灰的心情。 「小师妹还是一样漂亮。」绅士的替蔡薇霖拉好椅子,叶泓禾先一步的为她点了她喜爱的饮品,他也许年纪大了、许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可蔡薇霖的所有好恶却牢牢刻在他脑子里。 「现在会喊我、敢喊我小师妹的只有你了。」嘴角微微上扬,蔡薇霖意外的流露出年轻女孩才有的娇俏,一向写满冷静、理智的面孔,漂亮虽然漂亮,却总是难以亲近,可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浅浅微笑,却像春暖花开般迷人。 「你还好吗?杰儒说你急着找我,有事?」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再见面之后该怎么开启话题,叶泓禾绝对料不到,他们重逢之时,蔡薇霖竟然遇上了丧子之痛的打击,他见过范承瀚几回,真的是个既正直又上进的青年才俊,叶泓禾也很痛心他的早逝。 「没别的……只是有点事想问你……」望着那杯甜酒,蔡薇霖微微一叹,叶泓禾还记得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反倒是她自己的丈夫,范岳靖从来都摸不清楚她的脾气,以那名赌坛大亨善于察颜观色的本事,他怎么可能弄不明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来都没将她放在心上,这让蔡薇霖更加心寒。 「如果是为了『至尊麻将大赛』的事,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这一次只是小孩子想历练看看,杰儒自己参赛,我只是跟几个老朋友碰碰面、话话当年……」急急忙忙的解释起来,虽然范岳靖已经不在了,当年的誓约其实可以不算数了,可是叶泓禾不想让蔡薇霖误会,将他想像成不求承诺的人,再加上退隐这么多年,其实也习惯了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叶泓禾早就不在乎什么赌王不赌王这些虚名了。 「哼……我才不想理会你跟八爷的赌注,其实你想重出江湖也没什么不好,八爷都已经死了,你对他的承诺也就算了,叶师哥如果出面教训林昆清那老家伙,小妹我倒是乐得隔岸观火。」 「就你诡计多端,叫我跟林昆清斗的两败俱伤,然后让你的宝贝女儿捡便宜?」 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才是叶泓禾熟识的蔡薇霖,那个女人最令人激赏的不是外表,而是无时不刻都在算计旁人的脑袋,他们师兄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独独为了蔡薇霖神魂颠倒到反目成仇,正是因为跟她在一起时,还得提心吊胆慎防她算计时的刺激。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江湖名声?让贤不是挺好的?」 「放心!我不会淌这浑水,珊珊如果想要『至尊』头衔,她得自己努力,你这样宠她、帮她只是害她,没有实力坐在那位置上,得到『至尊』头衔不是福气。」 「叶师哥的意思……杰儒这小子有那个实力?」 微微的眯起眼睛,蔡薇霖虽然嘴上说着,不稀罕『至尊麻将大赛』的什么鬼头衔,不过她也没想过赌坛第一的位置让给旁人,如果没有安排,她不会让范亦珊冒然参赛,之前比较在意的是林昆清派出来的人,甚至是林昆清他自己,手脚不干不净又抓不到把柄难对付,现在多了叶杰儒出来搅和,按照叶泓禾的说法,那小子的赌技肯定不俗,看来她得重新评估范亦珊的得胜率了。 「那小子确实用心,不过火候还差了点,所以我才叫他回来历练、历练,我知道你让珊珊参赛,有杰儒在一旁照应着,她也能万无一失。」 「喔?你的意思是,少了杰儒帮忙,珊珊就赢不了?」 略挑了挑细眉,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蔡薇霖仍旧不服气,更多的是怨恨,如果范岳靖多花点心思在她的子女身上,承瀚不会死,珊珊的赌技也不会上不了台面,更重要的是,她的么儿牧民也不会三天两头惹事。 「就你这么想,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老啦!江湖是这些后生小辈的了,他们想怎么争就怎么争,杰儒有那本事坐上那个位置,我是打从心底祝福他,也算是补偿你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八爷……」 「我跟岳靖之间的赌注,凭的也是实力,愿赌服输,岳靖不欠我什么。」 「可是外头流传……」 「那是江湖上的朋友们太高估我,也低估了岳靖,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你会不明白?」 「我知道八爷厉害,可是我没想过他也能赢你。」 听见蔡薇霖的这一句,即使不是发自肺腑,叶泓禾也觉得温暖无比,至少,自己在她心里仍旧那么有份量,能让蔡薇霖费心思说一句谎话,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这些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你刚刚说有事要问,如果不是关于『至尊麻将大赛』,那是什么?」看着蔡薇霖将那杯甜酒喝下,叶泓禾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总觉得他们重逢后,蔡薇霖有意无意的防着他,感情不如当年那么亲密无间了。 「……你听说承瀚的事了?」面色一沉,蔡薇霖又变回到那个冷静、冷淡到冷酷的女人,这件事她绝不可能善罢干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知道……你还好吧?」话才刚出口,叶泓禾就知道自己问得有多愚蠢,蔡薇霖怎么可能会好?换成是他自己,如果叶杰儒有什么万一,他肯定也生不如死。 「我只想知道……承瀚的死……跟你无关。」察觉不出喜怒哀乐,蔡薇霖平静的像滩死水般瞪视着叶泓禾,后者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气愤,扶在桌上的手颤了几下,两杯饮品泼溅出少许。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问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愤怒的朝着桌面重拍一记,叶泓禾承认自己跟范岳靖两人斗生斗死,但那也只是他们师兄弟间的恩怨,就连范岳靖本人,他都没想过伤害对方,他怎么可能去伤害她的儿子? 「可我也知道,你们师兄弟有这能耐,我跟了八爷这么多年,他什么手段没使过?……那些人不仅是杀死承瀚……他们……他们还把他制成人干,你说!我能怀疑谁?」 「薇霖,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只要你一句话,承瀚不是你害死的……否则你会后悔的。」 无奈的长叹口气,叶泓禾相信蔡薇霖是心急则乱,先是范岳靖死了,紧接着是儿子出事,也难怪她会草木皆兵。 「道上不都传是林昆清下的毒手?」又替蔡薇霖倒了些酒,安抚对方情緖,叶泓禾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将这些消息打探清楚。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们……」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宣誓,蔡薇霖好看的面孔变得狰狞、扭曲,叶泓禾又是一叹,他会尽全力帮她缉凶,看在师兄弟的情份上,他不会让范岳靖的儿子无辜惨死。 075. 酒楼包厢里笑声不断,那些在道上打滚、混得风生水起的大老们,一个、两个左右逢源的或挽或搂着那些漂亮美眉,言谈间混杂着许多有颜色的笑话,那些女性也很配合的时不时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笑声,包厢内气氛大好,东道主林昆清更是觉得大有面子的灌下许多酒,肥硕的脸庞面色赤红。 「昆清大仔,这次的『至尊麻将大赛』办得这样轰轰烈烈,看来『至尊』这个头衔,昆清大仔是势在必得啊!」几杯烈酒下肚,其中一名道上大老说起话来都含混不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好、也不算坏,只不过范岳靖这个实至名归的赌坛大亨一死,所有人的跃跃欲试的想争上位,表面上是将林昆清视做共主般力挺到底,背地里其实谁也不服谁。 「没这么严重,就是举办个比赛让大家玩玩。」摆了摆手佯装谦虚,林昆清笑得自大,他特意办了个比赛,就绝不可能让任何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至尊』的头衔抱走。 「早该这么做了,以前八爷在时,就没有像这样的正规比赛,那什么头衔都是胡乱喊的,昆清大仔也没正式跟八爷比试过,怎么提起赌就是八爷,昆清大仔有什么地方输他啊?这对咱们昆清大仔不公平。」逢迎拍马的人到处都有,那些不可能一争长短的家伙,自然给足林昆清面子,范岳靖一死,赌坛上还真没有第二人的势力能跟林昆清抗衡了。 「千万别这么说,岳靖他是真有本事的。」哈哈、哈哈的朗声笑着,林昆清的自信到自大的语气,彷佛范岳靖之所以能在赌坛横行,全是他不想跟对方计较的缘故,这些话听在那些原本跟范岳靖比较亲近的大老耳里,其实不怎么舒服,但八爷死都死透了,也就没必要为了个死人跟如今势力正盛的林昆清过不去。 「是昆清大仔不跟范岳靖一争高下,不然谁赢谁输还很难说……」反正人死都死了,不介意多踩两脚,那几个拍马屁的家伙愈说愈起劲,林昆清也愈笑愈得意,就好像事实本该如此一样。 「不过我听说,八爷的师兄叶泓禾也回来了,他的赌术不在八爷之下,如果他参赛……」终于还是有人见不惯林昆清志得意满的嘴脸,其中一名江湖大老当头当脸的泼了桶冷水,林昆清或许可以不在意范家的子子孙孙出来参赛,但他绝不敢不将叶泓禾放在心上,当年要不是范岳靖跟他师哥斗得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便宜,林昆清根本没那个机会堀起的这么顺利。 「叶泓禾回来了?」面色一沉,林昆清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真的觉得那师兄弟两人阴魂不散,怎么死了一个,另一个又冒了出来,存心跟他过不去。 「没那回事吧?他不是金盆洗手了?现在又跑出来岂不是自打嘴巴?」 「他那哪是金盆洗手?我记得是跟八爷有过赌约,愿赌服输的退隐,现在八爷都死了,有什么理由龟缩不出?」 听着包厢内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执,林昆清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些人分明看不起他,彷佛叶泓禾一旦参赛,『至尊』这两个字就肯定归他,简直是欺人太盛,他林昆清好歹也是北靖南昆,赌术跟范岳靖齐名,叶泓禾这个手下败将算个什么东西。 「叶泓禾确定参赛了?」低声的跟身旁的曹胜泉商议着,林昆清觉得太阳穴跳了两下,心脏有些抽痛,十有八九是蔡薇霖那女人搞的鬼,担心自己女儿赢不了,特地把叶泓禾那没骨气的家伙挖出来,他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 「不!……金鸥文创投资的参赛者叫叶杰儒。」摇了摇头,曹胜泉低声回应,当他听说金鸥文创投资有人参赛时,也特别留意是不是叶泓禾,不过查清楚不是他之后,就不特别回报了,对曹胜泉而言,他连范亦珊都没看在眼里,那个叫叶杰儒什么的,更不成气候。 「也姓叶?……十有八九是叶泓禾的儿子,不能不防。小的参赛也就罢了,跟范家那个丫头八斤半两,倒是叶泓禾……不能让他也参赛。」阴险的眯了眯眼睛,平日里像尊弥勒佛的林昆清,一旦发起狠来让人不寒而栗,他绝不像外貌那样心慈手善。 「这……来硬的?」 「啧!叶泓禾是什么人?他会怕你所谓的『来硬的』?」 「我明白了。」 点了点头,其实无心应酬的曹胜泉,跟其余大老们打声招呼后立即离开,他其实也有私心,『至尊』这个头衔明摆着争不到了,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是挺诱人的,像那些高手、老前辈们自然愈少愈好,不必林昆清提醒,他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无法参赛。 「老曹又干嘛去了?一整晚严肃成这样,说好了不谈公事啊……」喝到迷迷茫茫,其中一名江湖大老,在身旁女性紧实的臀部上用力的拧了一记,含浑不清又猥琐的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继续喝!」又哈哈、哈哈豪气的笑了起来,林昆清有样学样的搂着身旁的年轻女性,包厢内又传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 「昆清大仔,听说你得到白无常像,拿出来让兄弟们见识、见识。」看着包厢内气氛大好,跟范岳靖比较熟捻的那几名江湖大老,不动声色的怂恿着。一听见『白无常像』,其他几名江湖大老像酒醒似的精神起来,在道上打滚的有谁没听说过一见发财『白无常像』的传说,只是没人知道它落在谁手里,都以为是让百战百胜的范岳靖藏了起来,没想到居然在林昆清手里,自然要见识一下。 「胡说!没这回事,你听谁说的?」佯装恼怒的挥了挥手,可是林昆清的得意神态,再再叫嚣着那宝贝真的在他手里。 「昆清大仔,别藏私啦!兄弟们只想沾沾光,谁敢跟你抢啊?那东西也要够福份的人才有本事收藏,听说潘湖就是买到它之后才发生意外的,镇不住『白无常像』,我看昆清大仔红光满面,『白无常像』是你的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杯迷汤灌下去,林昆清笑的更得意,他本来就不是多低调的人,当初得到那尊『白无常像』后就巴不得召告天下,不过在听说了其实共有四尊之后,他就心心念念想将它们集齐,天下间所有的福份就应该他一人独得。 「那只不过是传闻而已,哪有这么神奇……」 「昆清大仔,让大家见识一下啦!」 「好好好!都去看一下,见者有份,大家发财!」 在外头兜了大半天,汤丽凤终于舍得返回『巷子内』,虽然没在『小金库』里找到她想要的宝贝,不过得到那枚粉钻戒指,还是让她爽快不已,约了几个好姐妹喝下午茶,为的就是炫耀,一点也不理会范岳靖的长吁短叹,一再表示想回永福町,那里至少还有年轻美眉可以看,跟这些徐娘半老的女人喝下午茶,干脆杀死他再投胎一次算了。 「这又是干嘛了?一个、两个如丧考妣?」回来之前先连络了姚家伟,知道那个年轻父亲已经等在文武英杰馆,汤丽凤理所当然的将『姚念淳』送过来,只是茶馆内气氛低迷的吓人,一向呱噪、管不住嘴巴的游毅德,反常的摊坐在椅子上装死。 略扬了扬眉,『姚念淳』看了一眼那些死气沉沉的后生晚辈,心底忍不住冷笑数声,如果真的死老爸、死老妈,他们搞不好还没这么痛心疾首,现在的年轻人啊…… 「……参赛保证金提高了。」前额彷佛被刻了道深痕,陈则笙愤愤不平的回答。 076. 一直都听说这名永福町小角头的个性既冲动又火爆,可是因为姚家伟的关系,范岳靖其实没见过陈则笙真正发飙过,这一回倒是开了眼界,虽然比起他『前辈子』那种我行我素又无法无天的脾气,算起来只能是小巫,但好好的一段解释,陈则笙在当中夹杂了数量可观的脏话,听起来很有亲切感还非常创新,范岳靖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又更加深一步。 「……则笙,有话好好说,弟宝在这里。」小孩子学习能力强,担心宝贝儿子被教坏,姚家伟立即捂住『姚念淳』的耳朵,狠厉了陈则笙一眼,虽然刚听到消息时,他也觉得不痛快,但这样脏话连篇也无济于事。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增加保证金的金额?」皱起细眉,汤丽凤二话不说的拨电话问清楚,她好歹也是『至尊麻将大赛』顾问团之一,原本的保证金已经是天价了,现在又再升高,存心不让人比赛吗?那一开始举办它干嘛?真是吃饱了撑着。 「不知道,刚刚收到通知的……会跟那个新出现的协办单位有关吗?撒了那么多钱举办会外赛,想在这个地方补回来?」拿着计算机不停的敲敲打打,梁琬音愁容满面的哀声叹气。对他们而言,利用文武英杰馆抵押贷款,已经够风险、够不容易了,他们还拿不到全额的资金,这里凑、那里扣的才挤出保证金来,现在莫名其妙的提高参赛资格,他们上哪去再找出更多的钱来?总不能跟街坊邻居开口借吧?说他们想参加『至尊麻将大赛』?还不让那些看着他们长大的老邻居们抽筋剥皮。 「不可能!鼎天集团富的流油,他们才不在乎这一点小钱。」看了『姚念淳』一眼,汤丽凤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在拍那名赌坛大亨马屁,而是敬佩蔡薇霖的商业脑袋,鼎天集团能有今天,全是她的功劳,跟范岳靖没分毫关系。 「不管是谁或者任何理由,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筹不出更多的钱了,除非……」欲言又止的看向姚家伟,游毅德一脸期盼的希望那个男人能雪中送炭,不过还等不到对方开口,就让陈则笙狠戾的眼神逼了回去。 「不准打家伟那间便利商店的主意,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面色铁青的警告着,在『姚念淳』及汤丽凤回来之前,陈则笙显然跟姚家伟讨论过,可能还起过争执,一提起这个话题,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为什么?家伟哥都说愿意帮这个忙,光文武英杰馆其实贷不出那么多钱,但是家伟哥的便利商店不一样,那里临近闹区地段好,店又生意兴隆,银行愿意贷给我们的成数更多……」本能的想要规避风险,没理由全由他们承担,梁琬音明知道陈则笙不会同意,仍旧不死心的提议,况且姚家伟本人都愿意与他们同进退,时间这么紧迫,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她不明白陈则笙在坚持些什么? 「我说过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别把家伟拖下水。」皱紧俊眉,陈则笙强横起来,别说是无足轻重的梁琬音来说项了,就算是天皇老子亲来,他也一样不给面子。 「……以我对林昆清的了解,十有八九是他的手笔,他如果不是忧心谁有可能参赛,故意拉高门槛,就是也将脑筋动到那间便利商店上头,逼着你们去抵押贷款不可,他是建商出身,贷款、拍卖、围标这种下流招术是他的老本行,这两笔土地迟早落到他手上。」与『姚念淳』对望了好一会儿,汤丽凤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她猜想理由多半是前者居多,一开始林昆清或许是冲着土地来,不过随着『至尊麻将大赛』愈办愈盛大,那个一直屈居老二的男人肯定沉不住气,以她对林昆清的了解,土地多的是办法弄到手,但『至尊』这个头衔他是非留下不可。 「搞什么啊?拉高门槛不让人参赛?那他关起门来办就好啊!干嘛劳师动众的弄个比赛出来?」没好气的连啧数声,游毅德嚷嚷出在场众人的疑惑,他们是冲着高额奖金去的,原以为林昆清是为了将土地弄到手才举办这个比赛,没人料到他居然是为了个虚名?这人是太无聊了吧? 「关起门来办,那谁还承认他是『至尊』?以我对他的了解,一开始肯定也没想这么多,不过让薇霖姐愈搞愈盛大、愈搞愈正式,林昆清就算嘴上不承认,心底绝对很重视。」 「管他什么理由,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办法参赛了,一就放弃,二就委屈家伟哥……」 「这也不算委屈呀!有赌未必输,干嘛弄的好像我们过不了第一轮,拿不回保证金一样?」 明明知道有愈来愈多的赌坛前辈或是亲自下海,又或是让子弟兵出马,『至尊麻将大赛』的正规赛里肯定高手如云,游毅德不晓得哪里生出的自信心,梁琬音本来就不坚定,参赛门槛一拉高,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放弃,将姚家伟拖下水只是缓兵之计,料定了陈则笙百分之百不准,谁知道不懂得看神色的游毅德,居然劝说的更起劲了,巴不得姚家伟立刻点头,他好拿那间便利商店去抵押,他真要这么做了,她还不敢接受哩!那得背多大的人情,她才不想欠姚家伟什么。 「我累了。」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姚念淳』,嘟着嘴、扯了扯汤丽凤衣袖,冷不防的抛了记眼刀过去,他有话跟她商量。 「弟宝……来!我先送你回家。」敷衍的安慰着宝贝儿子,姚家伟其实仍想跟他们继续商议,他不忍心陈则笙独自烦恼,所以很愿意将便利商店借给他抵押,反正出赛的是他,如果输了、赔了他也算上一份,这样更公平。 「不必了,让他上楼休息吧!你们继续商量,我等会儿下来……」顺势的牵牢『姚念淳』的小手,汤丽凤面带微笑的安排着。 「只不过差个两、三百万,你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才刚跨进汤丽凤专属的休息室里,『姚念淳』面色一沉的质问,就这么点钱的小问题,楼底下那几个年轻人也能煞有其事的讨论半天,这要怎么做大事? 「现在说的是两、三百万,不是两、三百块啊!而且是现金,我也不可能把这些钱摆在身边吧?」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汤丽凤就知道那个死老鬼在打她主意,她就算是有也不会吐出来,教那些小家伙们赢钱的技巧是一回事,实际投入赞助又是另一回事,她是个商人,没理由要她干赔本的事情,姚家伟的赢面才多大?现在连叶泓禾都回来了,除非她傻了,否则不可能把钱借给陈则笙等人,没门。 「啧!真是麻烦……」粉嫩的小脸蛋皱得像颗小笼包子,『姚念淳』烦躁的在休息室里踱步。这点小钱他怎么可能没有?堂堂的赌坛大亨别说是两、三百万,就算是两、三千万也只不过是个零头,偏偏『前辈子』的那些帐户他根本动用不了。 「『小金库』里不是有现金?拿出来用就好啦!就算不够,变掉一两件收藏品也行。」 「那里备用的现金不多,卖收藏品……你以为容易啊?那些东西只有懂行的人才会出高价,光找买家就要花多少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就让小家伙们弃权吧!犯不着淌这浑水,弄不好身家全赔进去。」 「我儿子的仇还要不要报?只不过两、三百万……」 「别看我,我没有。」 阴狠的瞪着汤丽凤,范岳靖哪会不明白对方心底在盘算些什么,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拧断她颈子的念头都冒出来了,居然敢如此不顾全大局,不过扳倒林昆清这件事上,他还需要汤丽凤的帮忙,这口恶气暂时忍下。 「去跟姚家伟说一声,明天我还要跟你出去玩……」 「另一个『小金库』?」 看着汤丽凤突然变得晶亮的眼睛,『姚念淳』得意洋洋的嘴角上扬,狡兔三窟,藏娇的金屋更不能少。 077. 「又要出去玩?弟宝最近是怎么了?以前都不会这样,现在三天两头往外跑,他待在『巷子内』的时间比在家里还久,他才几岁大,现在言行举止像个小大人一样,再这样下去怎么行?」一向很沉得住气,情绪波动并不激烈,但这一回实在太超过了,姚家伟重重的将碗盘扔进流理台里,他的宝贝儿子竟敢先斩后奏,食髓知味玩上瘾的跑去『巷子内』,缠着温柔善良的丽凤姨带他出去玩,也不想想人家还要开店,这样麻烦别人像话吗?他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不听话了? 「这才正常吧?弟宝才几岁,他本来就是贪玩的年纪,我还觉得他以前贴心的好可怕,一点都不像小孩,任性一点才可爱。」像个大老爷一样摊坐在沙发上,陈则笙心满意足的啜着啤酒,他是愈来愈喜爱那个小外甥了,人小鬼大、古灵精怪,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替他制造两人世界,虽然只有在游毅德、梁琬音来特训之前的短短几十分钟,对他而言已经难能可贵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够关心弟宝……」 「我没这么说,你不要每次都这样联想。」 「那也不该一直去麻烦丽凤姨啊!人家也许有自己的事要做,弟宝老这么缠着她……」 「我看丽凤姨很喜欢弟宝,别这么担心了。」 顺手接稳姚家伟递过来的苹果,陈则笙喜欢在这里蹭吃蹭喝,倒不是说两个大男人能搞出什么山珍海味,只是这种悠闲的居家气氛让他迷恋不已。 「瞪着我干嘛?」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姚家伟竟然尴尬的耳根泛红,下意识的退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前一回他们独处时,气氛也是这样,甚至还越界了一点,他分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忧心这类不适宜的事情再次发生。 「……没什么。」此地无银似的猛摇头,陈则笙同样泛红的脸颊,再再说明了他根本是在回味上一次独处时的擦枪走火,虽然只是一点微末的零星火花,但诱人的滋味让他时不时想起。 电视里正在播着可有可无的新闻,客厅里扬溢着一股尴尬但又不会不自在的气氛,陈则笙跟姚家伟两人就这样各占一把椅子,各拿一颗苹果的对望,久的好像时间凝结在这美好的一瞬间一般,没有人舍得移开目光,又或者张口破坏了这份宁静。 叮咚、叮咚门铃声催命似的响起,陈则笙先是翻了翻白眼,接着『哈』的大笑一声,他就知道每回在这种气氛下,总会有人不识相的打扰,十次有九次都是梁琬音,他甚至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在他四周安了监视器还是布下啥天罗地网,不然会啥时间总是掐得这么刚好。 「你们来了?」理所当然的去应门,姚家伟半是松了口气、半是有些遗撼的扯了扯嘴角,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门边与游毅德闲聊。 「怎么了?你们两人又怎么了?」看了看姚家伟,又瞄了瞄陈则笙,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不一样,但凭藉着女人的直觉,梁琬音下意识的警觉着不能放任这两人独处,最该死的就是姚念淳,以前明明很黏人,这阵子不晓得在装什么独立自主,一天到晚往外跑,好死不死的制造了那么多独处机会,所以她这么拚命的又催又赶,就是不给那两人有更多的时间,她还没有那么好心肠的玩什么成人之美。 「没什么!你太敏感了。」见鬼了的异口同声,前一句还能说是巧合,后一句分毫不差的用词,只能说陈则笙跟姚家伟的默契十足。果然像补刀似的又旁若无人相视而笑,夹在当中却完全被无视的梁琬音,气恼的频频清喉咙,终于唤回那两人的注意力。 「人都到齐了,摆桌子特训吧!」也许这阵子恶补出心得,姚家伟发觉自己不那么排斥了,更何况十次有九次都是他赢,谁抵御得了这种诱惑,他终于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赌』字上瘾了。 依着『姚念淳』设定好的卫星定位系统开车,汤丽凤忍不住的挑了挑细眉,她原以为能从范岳靖的嘴里逼出另一个『小金库』,结果车子却愈往闹区里开,不晓得那个奸诈的老灵魂在搞什么鬼? 「这里又是哪里?……你不可能在闹区藏个货柜吧?」车子转了个弯,汤丽凤忍不住咂舌,附近全是黄金店面、豪宅,热闹的不可思议,在这种地段收藏东西,成本、风险会不会高了点? 「谁跟你说是『小金库』那种货柜?在道上打滚的人,谁没准备几个临时躲藏的地方,在那里摆点现金跟武器……」被绑在安全座椅上,『姚念淳』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解释,如果不是情况这么紧急,非得凑出这笔钱不可,他也不想让这些地方曝光。 「……你不会真在这里养女人吧?」难掩鄙夷的厉了『姚念淳』一眼,平日里说笑归说笑,汤丽凤很不齿那个赌坛大亨的用情不专,他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报,今世能娶到蔡薇霖这个又美又厉害的女人,结果范岳靖安份不了两年,风流的死德性就发作了,中风死在女人床上简直就是活该。 「你在开什么玩笑?在外头养女人,薇霖还不将我抽筋剥皮?……这是承瀚的房子,是我……嗯……在他十七岁生日时送他的。」仰着小脸蛋,『姚念淳』认真的回想着,不只范承瀚,就连范亦珊、范牧民在十七岁时,都收过这种小套房式的生日礼物。 「真是阔气,这里的房价不便宜吧?」 「当初就是贪图这里偏僻、清静才买的,谁知道后来会发展成这样,再说了,总得替他们先做好准备,不过我知道承瀚不大来这里。」 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子女们的关系无法融洽,范岳靖语带惋惜的长吁短叹。虽然用不上这些『亡命套房』是好事,但范承瀚的风流不下于他,用来金屋藏娇也可以,可是那个年轻人提起这里,语气尽是不屑,范岳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受伤。 「就这样来拿钱?」将车子停稳,汤丽凤半信半疑的跟在『姚念淳』身后,就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熟门熟路的按下密码,电梯应声而开。 「放心,这里没有警卫,全自动管理,用密码通行。」理所当然的笑了起来,既然是躲躲藏藏的地方,自然愈少人知道愈好,范岳靖精挑细选才找到这么个好地方。 「怎么觉得……像做贼。」皱紧细眉,汤丽凤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一个外貌粉嫩的小男孩,机灵的戴上橡胶手套,又是按密码、又是开门开柜,如秋风扫落叶般『清理』这间小套房,能藏现金的地方全让他翻出来,带来的旅行袋装得鼓鼓的。 「说那什么话?这些现金也是我准备的,你清点一下,应该够三百万吧?」站在客厅正中挤眉弄眼,『姚念淳』努力回想着还有个地方藏有现金,为了分散风险,他预备了几个保险柜,除了现金之外,他考虑着是不是连MP5那些手枪也一并带走。 「还有吗?多拿一点吧!以备不时之需。」 「嗯……你等等!我记得还有……」 为了『至尊麻将大赛』的正规赛、会外赛,鼎天集团旗下的娱乐事业全都动了起来,各式媒体洗脑式的广告,倾尽全力要将这次的比赛搞得更加盛大、正式,为了这点,鼎天的高层三天两头有开不完的会议,即使再疲累,蔡薇霖还是咬牙强撑的出席坐镇。 「什么事?」报表看了一半,蔡薇霖留意到范亦珊及翁人豪在会议上时不时的交头接耳,最好是有要紧事,否则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敷衍的态度。 「有弟兄回报,说看见汤丽凤带了个小男孩进到承瀚的『安全屋』里。」沉吟了一会儿,知道瞒不过精明的蔡薇霖,翁人豪索性据实回报。 「小男孩?」略扬了扬细眉,蔡薇霖算是明知故问,她也怀疑姚念淳的身世,所以才会派征信公司盯着他。 「就是那个姚念淳,他竟然知道大哥『安全屋』的密码,他根本就是大哥的儿子!」 078. 一个人说那个小孩是范承瀚的儿子时,她还可以不在意,两个人说、三个人说到最后所有人都这么认定时,蔡薇霖发觉自己动摇了,瞪着散乱在书桌上的照片,影像中那个小小的身躯及脸蛋,蔡薇霖彷佛在他的眉眼间或鼻梁处瞧见了自己儿子留下的印记。 「太太……很晚了,别再熬了,医生嘱附过你需要多休息。」范家大宅里的老管家贵枝姨,端了杯温开水还附上几枚药丸走入,语重心长的提醒着。 「贵枝,我记得你有两个孙子?」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每当夜深人静时,蔡薇霖就会让这种无止境似的疲累感俘虏,偏偏她的脑袋静不下来。以前还有范岳靖会在睡前哄她、逗她笑,让运转了一整天的大脑暂时放松、休息,可当他们之间的感情愈来愈淡,那个男人愈来愈少留在家时,蔡薇霖必需依靠药物才能入睡了。 「一个小五、一个小三,皮的很。」一提及自己的孙子、孙女,贵枝姨难掩骄傲的笑了起来,他们这一辈的或许没机会翻身了,可是晚辈们争气,她相信这些小家伙们的未来不可限量,说不定会比八爷的三个儿女更加飞黄腾达。 「小孩子活泼点是好事……」混杂着哀伤及羡慕的语气,蔡薇霖勉强的挤了点微笑,『活泼的孙子』这件事她已经不抱奢望了,以范亦珊的个性,有哪个男人敢要她?至于范牧民,他没有再步他大哥后尘英年早逝,蔡薇霖就心存感激了。 「太太……二小姐这么优秀,三少爷还那么年轻,有机会的。」心疼不已的频频安慰,贵枝姨在范家大宅数十年,看着那三个活蹦乱跳的小孩长大成人,范承瀚的死,她的伤心、难过不比蔡薇霖少,这座富丽堂皇的豪宅,也随着这些小孩的长大、离开,逐渐变得死气沉沉,虽然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没一个算得上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贵枝姨真心希望能再多添几名成员,好让这座宅院再次恢复生气。 「……你的那几个孙子、孙女,是他们的父母自己照顾?」无时不刻都能瞧见贵枝姨在屋里忙碌的身影,蔡薇霖好奇的询问,通常这种时候不是会选择回家帮忙带孙子、孙女吗?如果贵枝姨觉得分身乏术,她很愿意付给她高额的退休金,让贵枝姨安稳的享福,她自己过不到的日子,她希望贵枝姨能连同她的那一份好好享受。 「年轻人嘛!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也提过想帮忙照顾小的,不过他们说他们自己应付得来……」只要提及自己的儿子、孙子,即使贵枝姨已经尽力不张扬了,免得剌痛蔡薇霖,但仍旧难掩得意的神色,他们或许不如范家有钱,不过说到幸福、和乐,那是 「……所以,孩子还是留在父母身边比较好?」沉吟了一会儿,蔡薇霖若有深意的问了一周,分不清是期待还是挣扎,漂亮的脸孔略显扭曲。 「太太,你想问什么?」毕竟打理范家大宅这么多年,贵枝姨什么风浪没见过,很快就捕捉到蔡薇霖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觉得这个小孩如何?」将偷拍来的照片递到贵枝姨眼前,蔡薇霖皱紧细眉的等待着,照片中的小身影看起来天真、无邪,有的跟同学追逐、有的则是紧黏在年轻父亲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写满了无忧无虑,蔡薇霖挣扎着该不该将他接回范家?该不该破坏那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他是……大少爷的儿子?」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声,也许是年纪太小,说老实话,贵枝姨根本看不出姚念淳哪点像范承瀚,当然,偶而几个锐利目光倒是挺像八爷范岳靖。 「不!没做过亲子鉴定,不过丫头跟小七信誓旦旦的说这小孩是承瀚的……我也迷糊了,连承瀚自己都很少去的『安全屋』,这小孩竟然知道密码,那是八爷亲自准备的,没有别人知道……」 「唉呀……这小孩知道『安全屋』的密码?那肯定是了,承瀚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他肯定对他们母子俩有安排,才特别告诉他们『安全屋』的密码,以防万一。」 认真端详起那些偷拍照片,大约是心理作用,这一回贵枝姨深深觉得那个小孩眉眼之间非常像范承瀚了,有他们范家大少爷稳重、自信的神态。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望着那些姚家伟、姚念淳一同入镜的照片,蔡薇霖不由自主的轻声叹气,她看得出来,那个年轻人十分疼爱这个小孩,不论是从不移开的目光,还是时时陪伴左右的肢体动作,姚家伟一定将这个小男孩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掌心,蔡薇霖相信如果她儿子还在,他也一定会这么疼爱那个小孩,但范家真的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她根本没有信心那个小男孩能正常发展。 「这个男人是承瀚儿子现任的父亲?」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这话听起来有多别拗,贵枝姨皱紧眉的摇了摇头,虽然将小孩接回范家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她也很想有个可爱的小东西满屋子乱跑,可是看看这座宅院,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范承瀚还在,她或许会支持这个决定,因为范家长子既独立又正直,他会教好这个小孩,但现在…… 「你也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对吧?」无奈的苦笑起来,蔡薇霖觉得自己由内而外的被撕裂成两半,一部份的她很希望拥有这个小孩,以弥补她的丧子之痛,可是另一部份的她,冷静、理智的那部份,尖叫着要她放手,如果她真心疼爱范承瀚的儿子,让他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长才是正确的选择。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那个男人的家境似乎也过得去,小孩也不至于过得太辛苦,况且太太这么『关心』他,他会过得很好的,又何必在乎是不是在身边?」看着蔡薇霖将药丸吞下,贵枝姨和蔼的拍了拍对方肩膀,她相信那么聪明的女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些道理,蔡薇霖肯定一早就做出决定,只是需要有个人推她一把。 「是啊……」像是松了口气般,蔡薇霖疲累的笑了笑,慢慢的踱步回她冷冷冰冰的卧室。 「哈……哈乞!」惊天动地的打着喷嚏,『姚念淳』可怜兮兮的揉着鼻子,见鬼了的花粉过敏,他不会得跟这莫名其妙的病症纠缠一辈子吧?春天明明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季节,偏偏冒出个过敏症,这让他怎么出门?不出门又怎么欣赏到满街令人心旷神怡的春装?该死的过敏…… 「我们的小弟宝真受欢迎,又有人在想你了?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还是整天绕着你团团乱转的那个小帅哥?」来『巷子内』的次数多了,店里的员工都很喜欢『姚念淳』,这个逗、那个闹的就爱看他气的绷紧小脸的模样,不过最常瞧见的还是他猛翻的白眼,一个小小孩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鄙夷神情,真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 「来找老板吗?她到你舅舅那里去了,过一下就回来,已经准备好烤鸡翅跟冰奶茶,想吃的话可以先上楼,我弄给你。」另一名女性员工,边笑边摇头的捶了那个猛开着玩笑的年轻人,柔声的哄着『姚念淳』,汤丽凤特别交待过要好好伺候这位小祖宗,为了自己的饭碗着想,她再不喜欢小孩,也会硬挤出笑容。 扯了扯嘴角,得意的笑了两声,大摆大摇的晃上楼,他当然知道汤丽凤去文武英杰馆干嘛,以她的名义借他们这么大一笔钱,那些兔崽子们敢不尽力,他绝对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079. 气定神闲的拎了一大箱现金走进文武英杰馆,汤丽凤优雅的欣赏着那些年轻人吃惊的神情,一方便是没见过两、三百万现金堆在皮箱里的模样,另一方面则感激涕零汤丽凤的雪中送炭,在他们不知道该上哪去筹钱时,钱它居然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不行!我们不能收!」最快回过神来,个性一板一眼死脑筋的姚家伟,坚持他们不应该麻烦邻居,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汤丽凤自己也有店面要经营,比赛这件事又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们不能拿汤丽凤的救命钱去冒险。 「等等!家伟哥,时间来不及了,如果不拿这些钱,我们凑不出那笔保证金。」尴尬的笑了笑喝止汤丽凤的动作,游毅德深怕她会反悔,连忙对姚家伟晓以大义。虽然他们商议过后,陈则笙勉强同意拿那间便利商店去贷款,但核准、拨款需要时间,游毅德由衷担心会来不及。 「但是……」像是想寻求支持,姚家伟下意识的朝陈则笙望了过去,他已经够有压力了,如果拿汤丽凤的钱去凑保证金,姚家伟担心自己在比赛那天会紧张到失常,原本胜算就不高了,结果只会更糟。 「我想,这笔钱,丽凤姨应该是暂时用不上,所以才拿来借我们的,对吧?」沉吟了好一会儿,陈则笙一反常态的没跟姚家伟同一阵线,与其拿他姐夫的便利商店去抵押借款,还不如先跟汤丽凤协调、周转一下,有赌未必输,只要他们能进入决赛,就能把高额奖金抱回,别说全数奉还了,要他们补贴利息都可以。 「嗯,则笙哥怎么说就怎么办,我是站在他这一方的,三比一,家伟哥的意见否决。」原本想打退堂鼓,不希望文武英杰馆继续参赛的梁琬音,在看见陈则笙跟姚家伟意见不合后,哪里还管得上其他,趁机表态的与那个英挺的男子同进退,可惜她口才不佳,否则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等等手段会迫不及待的使出。 「我知道你顾虑这、顾虑那,担心把钱赔掉了,我的店面也会不保……放心!就像则笙说的,这笔钱我暂时用不到,所以才拿出来借给你们,我是很看好你的实力喔!」虽然个性有时温吞、龟毛到令人发指,但汤丽凤还是很喜欢姚家伟的单纯、善良,其他人哪里会有任何抵触,想都不想的把钱收下,唯独姚家伟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 当事人都发话了,一付非把钱借给他们不可的样子,姚家伟也不能再推辞,他总不能向大家承认,他是因为自信心不足,所以才不敢担负这个重任吗?他不想让陈则笙失望。 「太好了!最麻烦的部份解决了,剩下的就等比赛开始,我已经替大家报名会外赛了,这场可要好好表现,多少捞点奖金回来呀!」情绪总是很起伏又容易变卦,梁琬音从不赞同到一百八十度转变,只花了区区数秒,她就兴高采烈的在陈则笙身旁打转,尽力的表现得像个贤内助般无可挑剔。 「那就这样啦!你们把钱保管好,我先预祝你们赢得比赛,到时抱回奖金,我再跟你们收取高额的利息。」心情愉快的面带微笑,汤丽凤很满意自己的好演技,成功的将钱交到陈则笙等人手里,还能等着赚利息,范岳靖交办的任务也不算多困难嘛! 「那是一定的,这次真的谢谢丽凤姨了……」不由自主的客套起来,本来还敢没大没小的吆喝,可是一旦扯上金钱问题后,就连陈则笙这种大大剌剌的人都觉得不自在起来。 正当一群人杵在文武英杰馆休息室里瞎寒喧时,『巷子内』的工作人员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报着『姚念淳』被人带走的经过,姚家伟脸色立变、二话不说的追了出去。 「人怎么会不见?弟宝才几岁大,他还能跑哪去?」重重一拍桌子的质问,人是在她的地盘上弄不见,汤丽凤只觉得自己的面子丢大了。 「不是不见的!弟宝是让人带走……」那名工作人员神色慌张的解释着,人是在他们的照顾之下被带走的,要是有什么万一,他们拿什么来赔? 「谁?」皱紧俊眉,陈则笙好歹是永福町的小角头,这是个很排外的旧商圈,除了林昆清大规模的踩进来闹过事之外,其余人马还是很给他们面子,他一时间想不出来有谁会或敢来侵门踏户? 「我也不知道,一家伙来了一大群黑衣人,我都快吓死了……啊!不过一直躲在后头指挥的那个我认得,鼎天集团的执行长。」比手划脚的形容着当时现场有多紧急,那名工作人员啧啧有声的捂着自己心口,永福町虽然被其他人视为十分排外的旧商圈,可在里头混饭吃的也只是普通人,像这样这么大阵仗的来把一个小孩接走的行为,他只在电视、电影里头见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让他碰上了。 「鼎天集团?……他捉弟宝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便利商店不卖了,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强抢吗?」半是气恼但更多的是担忧,被拦回来的姚家伟急得团团乱转,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掐中他死穴了,为了姚念淳,别说是把店便宜卖了,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其实……他也不是捉啦……」 「什么?把话说清楚!」 面色一沉,汤丽凤暴喝一声,这些员工怎么都这么不可靠?连一件事情都能交待的不清不楚。 「有个女人一起过来,弟宝好像认识她,乖乖的跟着她走了……」边回想当时的状况,那名工作人员没来由的面红耳赤,那个跟过来年轻女性,又漂亮、又温柔完全是他那杯茶啊! 「……范亦珊?」危险的眯起眼睛,汤丽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丫头会突然接走『姚念淳』,不过她一向跟翁人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妇唱夫随,她会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范老师?她为什么会跟那些人在一起?」隐隐约约对那名年轻女老师有印象,不过从不揣度其他人的姚家伟,至今没将她跟鼎天集团联想在一块儿,即使那天在警局明明就有一面之缘,他还是没将所有的人、事、物串连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她是范承瀚的姐妹?……她会在弟宝的幼稚园工作,说不定就是她哥哥授意的。」虽然思考方式挺直线条,陈则笙毕竟跟这些人打多了交道,恰恰跟姚家伟相反,总往最糟、最差劲的方向看待那些人,那些家伙不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是有阴谋的。 「范承瀚?」茫然的回望着陈则笙,姚家伟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半刻间想不起来。 「……跟姐姐私奔又死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皱了皱俊眉,陈则笙实在不愿意提及他们,因为不想伤害那个单纯、善良的男人。 话题谈论到这里,参与讨论的人全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同情的望着姚家伟,所有人不敢说出口的,就是他儿子其实不是他儿子,姚家伟疼入骨髓里的小男孩,其实是陈亚筑跟别的男人生的。 「弟宝是我儿子。」敏感的意识到其他人的想法,姚家伟反应快速的否决,面色铁青、一字一句的宣示着,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家伟,你要去哪?」 「去把我儿子要回来!」 「我陪你去!」 080. 安静的依偎在范亦珊身旁,『姚念淳』像个乖巧的小孩般,除了东张西望之外,不吵不闹的惹人喜爱,亲自来接他的那名年轻女老师,像是感应到他们之间的血缘之亲,安抚似的紧紧握着对方小手,时不时的朝着他微笑,少见的温柔。 「姚念淳,不用害怕,老师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奶奶,其实你已经见过她了,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似乎嫌车内的气氛太过沉闷,范亦珊瞧了那名小男孩一眼,自顾自的解释起来。既然姚念淳是她大哥的儿子,那他就是他们范家的子孙,她跟翁人豪商量过了,没理由让这个继承人流落在外,他们范家家大业大,姚念淳就是未来鼎天集团的老板,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相信他现在的父亲姚家伟不会阻止这件事。 一听见『漂亮奶奶』几个字,『姚念淳』不由自主的眼睛一亮,他真的很想再见一见蔡薇霖,即使不能说话、谈心,在一旁看看她也挺好,那名赌坛大亨对『前辈子』的原配心有欠疚,他真的很希望能有机会弥补,他知道蔡薇霖正为了范承瀚的死伤心,他会竭尽所能的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我们要去哪?」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象,范岳靖哪会不知道他们往哪去?只不过于情于理,『姚念淳』应该要感到不安吧?于是尽可能的装出害怕的模样,揪紧范亦珊的衣袖,仰着小脸蛋可怜兮兮的询问。 「回家。」语气意外的沾染些娃娃腔,范亦珊对着『姚念淳』甜甜一笑,自从发现这个小男孩知道为范承瀚设立的『安全屋』的密码后,她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她大哥的小孩,横看、竖看都有着他们范家优秀的气质,愈看愈喜爱。 略扬了扬眉,范岳靖当然知道车子是朝着在半山腰上的范家大宅驶去,但他不明白自己的宝贝女儿为什么会用『回家』两个字。名贵轿车正巧驶过一个水坑,重重的震动一记,『姚念淳』彷佛被闪电劈中一般惊叫一声,范亦珊立即温柔的安慰他。 能让范亦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姚念淳真是他们范家的子孙,这个偏心、护短但一向讨厌小孩子的丫头才会主动亲近他。愈想愈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不明白翁人豪他们是怎么证实,但范岳靖忍不住的在心底尖叫,这算哪门子的人际关系?他真的是他自己的孙子?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 喀啦一声,车子大力的晃动两下驶进停车坪,『姚念淳』不由自主的眼眶泛红,这是他家啊!没想到再次回到这里,真的是恍若隔世。 「到了!……记住了,等会儿看见那个漂亮奶奶,不要乱说话喔!」温柔的牵紧『姚念淳』的小手,范亦珊也跟着紧张起来。把姚念淳接回范家是她的主意,翁人豪也觉得理所当然,只是他们还没跟蔡薇霖商量过就先斩后奏,猜想不到她母亲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讨厌我吗?」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明明是『回家』,可是对范岳靖而言,每一步都像刀山火海般艰辛,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那名天不怕、地不怕,呼风唤雨的赌坛大亨,头一次感到如此畏缩,范岳靖真的想知道蔡薇霖是怎么看待他的?一个负心寡情的丈夫?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她有没有为他的『死』掉过一滴泪?范岳靖真的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真相。 「怎么会呢?那个漂亮奶奶人很好,她一定会喜欢你的。」甜美、温柔的笑了起来,范亦珊少见的有耐心,语调轻柔的哄着那名小男孩,牵紧对方的小手,坚定的走进屋里。 故意慢了一步,范亦珊面带微笑的观察着那名小男孩,时不时与后来跟上的翁人豪四目对望,两人冒出相同的念头,姚承瀚果然有趁其他人不在的时候,把小孩带回家来,而且肯定不只一次,姚念淳对房屋结构熟的不得了,不用他们带路,那个小家伙就知道该往哪里走,就连副楼在什么位置都十分清楚。 等在副楼起居室外头,『姚念淳』不自觉的接连好几次深呼吸,终于又能再见到蔡薇霖,混杂着愧疚、想念的心情,范岳靖只觉得自己紧张的浑身发颤。 「别怕,漂亮奶奶人很好的。」轻轻的推了『姚念淳』一把,范亦珊先一步的跨进起居室里,兴奋、豪气的不断叫嚷,等不及想跟蔡薇霖分享喜悦。 「这又是在做什么?」慢条斯理的晃出小书房,蔡薇霖揉了揉太阳穴,『至尊麻将大赛』举办在即,琐事一件接着一件,本来一头热打算插手主办的范亦珊及翁人豪两人,居然把事情扔下后跑得不见人影,最终又是她出面收拾。 「妈~~他是念淳。」开心、亲腻的挽着蔡薇霖,范亦珊朝着那名小男孩猛招手,她相信血浓于水,不需要太多时间,不用什么特别介绍,他们祖孙俩一定会互相喜欢,她看得出来姚念淳已经很喜欢这个漂亮奶奶了,那个小男孩专注、着迷的眼神骗不了人。 「我知道……你把这小孩带回来做什么?」神情复杂了看了一眼『姚念淳』,蔡薇霖又一次尝到了灵魂被狠狠撕裂开来的痛楚,一部份的她想要紧紧拥抱这个小孩,拥抱她儿子延续下去的血脉,可是理智的那一半告诫着,这一次只是捕风捉影,就算有真凭实据,为了那个小男孩的将来着想,她不应该更不能认他。 「她~~他是大哥的儿子,大哥真的很能隐瞒,他肯定有偷偷带念淳母子俩回家,你没看见念淳刚刚的样子,他根本不需要我带路,这小家伙就知道到副楼来找你。」彷佛很欣赏『姚念淳』的聪明,范亦珊与有荣焉般的朝他挤眉弄眼,倒是那名赌坛大亨心里冷冷的吐槽起来,这是他家啊!他哪有理由不清楚格局?别说到副楼来找蔡薇霖了,就连哪个保险库装钱、哪个保险库收藏枪械,他搞不好比这个傻乎乎的丫头更清楚。 「……送他回去!」眼神中多了点不舍,蔡薇霖狠下心肠的命令着,她怎么可能会不喜爱这个小孩,只是愈是喜爱,她愈要为了他的将来着想,留在范家只会被拖入江湖纠葛中,他应该要在平平安安的环境中成长。 「什么?妈!你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他是大哥的小孩……」 「你这样把他接来,他的父母……家人会担心的。人豪,我以为你多少冷静点,怎么陪着珊珊一起疯,你们这样大大剌剌的把小孩带来这里,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像什么?绑架!……你们两个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原以为会受到称赞、表扬,谁知道等来的居然是指责,蔡薇霖从来不曾这么大声的数落她,范亦珊顿时委屈的眼眶泛红,爱女心切的赌坛大亨,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掉眼泪,不加思索的挪到她身旁,拍了拍她大腿以示安慰。 「什么家人?我们就是念淳的家人,如果你不想要他,我要!我会疼他、宠他,我会给他一切最好的,我会代替大哥教育他,念淳会是下一个赌王!」被触动似的紧紧拥着那个小男孩,范亦珊埋怨的瞪视着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这么清楚、明显的一件事,那个被夸了又夸说有颗无与伦比脑袋的女人却看不明白,枉费蔡薇霖总是自豪着自己能洞察先机,这一回她的表现愚昧、固执的令人吃惊。 「送他回去!不然我请他的家人来接……」 「大嫂!你就算生气承瀚跟个有夫之妇私奔,但也不能不顾他是八爷的血脉……」 「我说过了!他有自己的家人!」 虽然不明白蔡薇霖为什么这么强横的拒绝接受姚念淳这个小鬼,不过在这件事上头,范岳靖是站在她这一方的,他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只是单纯的觉得不想伤害姚家伟,每回提及『他』有可能不是那个年轻人的小孩时,这个小小的身躯就会出现难过的反应,范岳靖猜想自己大概是跟那些婆婆妈妈的人相处久了,也感染到那种异常脆弱的个性了。 「不用了……他那些『所谓的家人』追来了……」接听完电话,翁人豪不由自主的冷笑数声,他正愁不知该怎样摊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就自己送上门了,他绝对要替八爷将继承人讨回来。 081. 听见屋外乒乒乓乓的声响,『姚念淳』不由自主的扬高眉毛,他真的低估了陈则笙那几个小伙子的实力,永福町旧商圈的小角头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他能守护那块值钱的地皮这么久,靠的不是嘴皮子,光是敢硬撼他鼎天集团范家势力,这个被困在小小身躯里的老灵魂,不由得有种相见恨晚的惋惜感,如果他能早点认识敢拚敢冲又讲义气的陈则笙,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栽培他,就像他当年栽培翁人豪一样。 「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面色一沉,翁人豪没料到那几个年轻人来得这么快,更该死的,居然能闯进范家大宅?陈则笙是个什么东西,真当他们好欺负?要不是他这几年收敛脾气、修身养性,他跟八爷范岳靖混迹江湖时,没少砍过人。 「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碰的一声,副楼起居室的大门被踹开,陈则笙扛着沾血的球棒,一脸唯我独尊的迈了进来,范家大宅的守卫根本是纸糊的,不堪一击。 厉了一眼翁人豪,蔡薇霖无声的谴责着,一方面是为了他莽撞行事惹回来的麻烦,另一方面是为了范家大宅豆腐渣似的守卫体系,陈则笙跟姚家伟不过就是两个年轻人,就算能打能杀好了,也还是两个人,这些守卫是日子过太爽太轻敌了?居然连两个人都拦不住?陈则笙还只是拎着球棒而已,要是今天换成枪械,那他们早就死了。 「则笙,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讲……」虽然同样气恼姚念淳被带走,不过对方是他的幼稚园老师,姚家伟宁可相信她是出于一片好意,而不是心怀不轨。 「好好讲?儿子都让人带走了,还能怎么好好讲?把弟宝交出来!」挑衅的拎起球棒遥指着范亦珊,陈则笙虽然怀疑主谋其实是那个穿着蕾丝滚边黑色套装的女人,不过面对着蔡薇霖,气势上不由自主的矮人半截、不敢造次。 「什么儿子?念淳分明就是我大哥的儿子!」捉紧『姚念淳』的手臂,范亦珊像引爆炸弹似的咆哮起来,完全不顾形象的与陈则笙对骂。她对范承瀚的感情很复杂,很多时候十分嫉妒那个分去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大哥,但更多时候,她为他感到骄傲,同时又羡慕他的勇气,敢于放弃鼎天集团而出去闯荡,所以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范家的骨血流落在外,就算蔡薇霖不承认这个小孩,她也会代替她大哥照顾他一辈子。 「你神经啊?哪只眼睛看见弟宝跟你大哥有关系?说谎也不打草稿……」 「别自欺欺人了!这家伙生得出这么聪明、机灵的小孩吗?」 轻蔑的指着姚家伟冷嘲热讽,范亦珊因为职业关系,跟姚家父子打过几次交道,那个年轻父亲婆婆妈妈又软柿子般的个性,跟姚念淳的果决、干脆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谁会相信姚家伟生得出这么强势、霸气的小孩?简直是笑话了。 「好了!珊珊……把小孩还他们,你们真的太胡来了!」觉得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蔡薇霖惊愕的发觉『姚念淳』正扯着她的裙摆,一脸关心的望着她,那种熟悉的情感突然纷涌而至,蔡薇霖从对方的眼神中,彷佛瞧见了他们还在热恋时,范岳靖望着她时的深情,有那么一瞬间,她动摇了不想、不愿放手,不过还是硬逼着自己退开。 「妈!你在做什么?念淳他喜欢你,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敢相信自己母亲竟然挥开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任谁都看得出姚念淳想安慰她,范亦珊不能谅解蔡薇霖的绝情,就算她气恼范承瀚的不检点,也不该迁怒到小孩头上。 同样不解的还有『姚念淳』,他看得出来蔡薇霖对他的感情,但却不明白她为何要退缩?虽然某部份的自己叫嚣着想回家、回到姚家伟的身边,不过范岳靖还算够理智,他不该留恋那种平凡、单纯的生活,如果想要发挥所长,只有在范家这种环境底下,他才能以『神童』的身份出人头地,他是赌坛大亨,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 「弟宝,来!我们回家……范老师,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不会追究,但我不希望再发生……」一向给人温和、没脾气,至少不会对外人发脾气的姚家伟,头一次用这么严肃的神情、语调跟人说话,如果那根球棒不是握在陈则笙手里,范亦珊怀疑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杀气的姚家伟,是不是会抄起家伙朝她脑袋狠敲一记。 看了看朝他伸出手的姚家伟,再看了看背转过去不再理会他的蔡薇霖,『姚念淳』一时半刻间不知道该如何决择。他当然希望能跟蔡薇霖再续前缘,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这可能比恐怖片更可怕,更何况,他不明白蔡薇霖为什么这么『排斥』他,要知道他现在的外貌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再加上有可能是范承瀚的儿子,没理由蔡薇霖会不要他,除非她另有盘算,而那名赌坛大亨,一向佩服自己原配的才智,即使他不明白个中缘由,他还是会尽力配合她的计划。 担心会有其他变故,姚家伟一瞧见宝贝儿子朝他走近,二话不说的长腿一迈,哗一声将人抱起就想离开,陈则笙理所当然的陪在一旁,他相信经过大门口那一役,应该没几个有那胆子敢上前来抢。 「等等!不准走!……反正人都在这里,未免有疑虑,干脆一次将所有事情摊开来讲明,省得每个人心底都有个疙瘩。」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翁人豪伸长手拦在门边,与其说他是针对姚家伟及陈则笙,倒不如说他不满蔡薇霖的阻挠。他知道那名江湖阿嫂跟八爷之间的感情其实没那么浓烈,他也不只一次规劝过八爷,身体要紧别总在外头花天酒地,翁人豪是打从心底同情蔡薇霖的处境,但这不是她阻止范家继承人认祖归宗的藉口,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八爷、八爷的子孙,即使那个人是他敬重、敬爱的阿嫂也不行。 「是你们有疑虑!我们没有!……你们慢慢去疑虑,我们不奉陪。」抱紧宝贝儿子,姚家伟意外强势的推开翁人豪,他个性温和归温和,待人处事都与人为善,唯独这件事,谁踩过底线谁死。 「我知道揭露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我很抱歉!……但是,我们调查过了,陈亚筑在嫁给你之前,她一直跟着承瀚,即使婚后,他们还是有碰面……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小男孩是承瀚的。」略退了一步拦下姚家伟,翁人豪微微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解释起来。 「怎么样?验一验DNA?如果他不是大哥的小孩,我们以后绝不烦你们。」 「不必!弟宝是我儿子……亚筑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她没有瞒我,但我相信亚筑,她在跟我在一起,是全心全意跟我在一起,弟宝是我们的儿子。」 「你在心虚什么?验一下DNA又会怎样?」 「我没在心虚!」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起来,原本就头疼的蔡薇霖,脑袋在快炸开似的抽痛着,看着姚家伟拥紧那个小男孩的神情,她知道她的决定是对的,那个年轻人才是正确的人选,他会永远疼惜她的孙子。 「够了!……让他们走!」 「阿嫂!那是承瀚的儿子,我不能让八爷的血脉流落在外,请原谅……」 「……是,他或许是承瀚的儿子,但……谁说他是八爷的血脉?」 起居室里顿时变得死寂,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瞪向蔡薇霖,她依旧那么冷静、那么优雅,黑色蕾丝滚边的套装,映衬着她的白肤更加惨白,让她瞧上去像尊大理石雕像般冰冷,紧接着『姚念淳』失控的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