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两个男人的细水长流!(我文案写的渣) 淡然受VS温柔攻 文章慢热 入坑谨慎(不过这是个已经填完的坑。) 内容标签: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园 ┃ 配角:肖以默;朱亦文 ┃ 其它:职场;爱情;执着 01.楔子 土狗,又称“柴狗”“菜狗”,书面名“中华田园犬”,性格独立温顺,不容易攻击人类。可以群居,地位欲强,忠诚度高,容易饲养。 02.初入职场 田园是公司今年校招进来的新员工,与他同时到公司报道的还有四个人,都是刚刚才毕业的大学生,满脸的懵懂无知满脸的青涩。田园也是。 或许是由于来自农村出身贫寒的缘故,在为期两周的新员工培训课上,田园表现的非常认真刻苦。培训老师要求背的东西他都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培训老师要求完成的作业他总是第一个完成。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要是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会明白,某些时候低调最好。 田园不经意的高调给他刚刚才开始的职业生涯带来很多麻烦。比如,另外四个同期生结成联盟,故意孤立他对他冷嘲热讽找准时机就在掌握生杀大权的培训经理面前说他坏话。 培训经理是个30岁的剩女,那四个同期生中有个叫张毅的男生,身材高大,长着一双会放电的眼和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据说此人大学当了两年学生会主席。张毅不喜欢处处压他一头的田园,他发现培训经历似乎对他有那么点好感。他很懂得利用自己在学生会当过主席的经验,联合其他三个同期生在挑准时机的在培训经理那边装作无意的透露那么一小点据说是田园对她的评价,剩女最忌讳被人说“剩女”“恨嫁”之类的话,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话,都可以让一个堂堂的培训经理失去判断的理智。 所以,就算田园的培训考试成绩遥遥领先,他的表现也得到各个外面请来的培训老师的一致称赞,可最后他的结业成绩表上还是被培训经理毫不犹豫的写下了两个足以决定田园职业前途的字:“一般。”后面还跟有寥寥的评语:“该名新员工虽然做事认真,但喜欢八卦,这是不好习惯。” 不管什么公司企业还是政府事业单位,都忌讳八卦。没有人喜欢自己背后成为别人嘲笑取乐的谈资。田园在未知情的情况下被贴上八卦的标签,在正式入职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非常不受公司同事的待见。 由于培训经理那带有剩女泄愤情绪的评价语,本来在面试时说好在市场部的田园最后被调岗到后勤部,那是全公司最无前途的部门,并且那里也是公司关系牵扯最复杂的部门。在那个部门工作的人,除了公司老板的老婆还有公司老板的大姨堂妹表姐以及各个部门经理的各种远房亲戚。 田园进了公司的龙潭虎穴,可是刚从校园出来单纯的他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前途的普通部门,在里面做事只要跟以前读书一样,认真用心,早晚调到其他部门的。在农村做了一辈子老实农民的父母也是这样教育他,认真做事就好! 可是还没有去后勤部上班,他就得罪了后勤部的经理皇太后,老板的老婆杨女士,因为她跟培训经理是一起逛街烧钱的好姐妹,是公司各个部门剩女们的月老红娘。培训经理被人羞辱了自然会到她这里诉苦,要求帮忙介绍男人脱“剩”。 诉苦时培训经理添油加醋的把新人田园贬得一文不值,把新人张毅都快夸到天上去。皇太后听后,在培训经理的建议下直接下了旨意,原本是市场部的田园调到后勤部,原本是行政部的张毅调到开发部。尽管皇太后没有随意调动人员的权力,可她终究还是老板夫人。要知道,我们公司是私企,一切老板说了算。 所以到后勤部的第一天,田园就深刻体会了什么叫职场冷酷。皇太后都没有给他安排办公电脑,而是直接指了办公室最角落的一个桌子,说最近财务审批还没有下来,办公电脑要到一个月后才有,而另外一边的办公桌上明明就闲置着三台崭新电脑。单纯的田园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那三台电脑或许有其他用途,直到后来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明白皇太后是故意整他。其他同事对他也是不冷不热,没有人给他派事情做导致他头三天在角落里傻坐了三天,最后还被皇太后数落上班偷懒。就算好不容易有人找他做事了,也是些卖力气的体力活,把市场部淘汰的二十多台旧电脑从18楼搬到5楼,尽管有电梯,但是只有田园一个人,光是把旧电脑打包装好都花了他一个上午。更别说把那些电脑从18楼运到5楼,5楼电梯门口到5楼仓库的距离还有好几百米。 头一个月田园是后勤部最辛苦的一个人,也是五个同期生中最苦最累的一个。到了月末结算工资的时候,田园也是拿的工资最少的那一个,因为曾经好心帮人打卡被皇太后看见,按照公司规定扣除了奖金。其实那根本不算代打卡,被代打卡的是坐在蒋晨对面的女生朱小丽,因为见打卡人太多不想排队便支使田园帮忙代打一下。 办公室常有这种行为,并不是人未到而另一人帮忙打卡那种欺上瞒下的恶劣行为。偏偏被横竖看田园不惯的皇太后撞见,拿事说事,不止扣了田园奖金,也为了表示公私分明,一视同仁的扣了朱小丽奖金。 朱小丽不是公司老板的什么人,但是据说是技术部经理的亲堂姐,而技术部经理据说是公司的开朝元老,是最早跟着老板创业的人之一。他手上持有公司四五项专利技术,要是他说不干了,我们公司立马完蛋。所以朱小丽的地位虽然比不上皇太后,但好歹也是个皇后。 皇太后为了惩治他人不顾及皇后面子及利益的行为激起皇后强烈不满,并且皇后实际上并不是靠着关系爬上来的皇后,她大专毕业,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干了五年直到小公司因为经济危机倒闭才自己投简历然后经过重重面试到我们公司的,只是大家被她据说是技术部经理堂姐的身份蒙蔽了眼睛,以为她跟皇太后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是吃过苦的人,所以不会因为一些流言就对一个人贸然的下下定论。经过与田园一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以及田园没有任何抱怨的包揽了所有女同事的体力活甚至部分男同事体力活的吃苦耐劳的行为和品质,让皇后毅然的抛弃流言,重新评价了田园:老实、认真、脚踏实地、单纯、内向,绝对不可能背后说人八卦。 皇太后对田园刻意的打压朱小丽并不是看不见,只是这是现实的职场不是金庸古龙的武侠江湖,为人打抱不平得罪老板的事做了,丢掉的是自己的饭碗。所以,即使知道对田园不公平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只是这次皇太后做过了头,朱小丽斤斤计较的并不只是自己被扣掉的那几百块钱,更多的是替老实的田园感到不平。发工资前几天,田园支支吾吾的找她借过八百块钱,听说是家里的父亲被车撞断了腿,要截肢,肇事司机跑了,只能自己出钱做手术。 才刚发工资,尚在试用期的田园被扣了奖金后只剩下一千三百多块钱,还她八百后就只剩五百,在南城这座一线城市,就算公司暂时包了试用期的住宿,想用五百块钱度过一个月,简直比登天还难。朱小丽原本说不急让他下月再还,可是这老实孩子硬要还她。她坚持说不要的话没准还被误以为同情他,她并不想伤害他自尊。 经此一事,田园交到了来到公司后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朱小丽,准确的说并不算纯粹的朋友,而是一个在以后暗里帮助过他不少的知心大姐。不过一开始田园并不知道朱小丽对他的暗中帮助,他虽然刚从校园出来不懂职场的那些勾心斗角,但是基本的察颜观色还是懂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太后,导致皇太后处处针对他,其他同事也因为皇太后的态度,要么对他不冷不热要么处处为难他。朱小丽属于对他不冷不热中的一员,她这样的态度已经让他感激了,只是大家的冷漠让初如职场的他受尽伤害,甚至留下了少许阴影,也是他以后坚持要自己创业的最原始理由。 03.同性恋的暗恋 或许所有认识田园的人都会认为这个老实内向不多话的男生一定没有女朋友,但是在进公司前,大四的下学期,他就已经交到了他的第一个男朋友。是的,他是个同志,在高中暗恋过一个实习男老师后发现自己可能喜欢男人。跟大多数男同志一样,他也经历过漫长的折磨人的迷茫无助时期,那是在大一。整个大一他一边想用努力学习来排遣那个时候他自认为不健康的肮脏的同性感情,一边又疯狂的查找各种资料想证明自己喜欢同性其实是正常的。 在他迷茫期间,他对他的大学班长产生过好感。大学班长叫刘央,是个高大的辽宁男生,为人热情豪爽,住他隔壁的703寝室。田园的沉默与内向使得他在市场营销一班的人缘并不好,班上甚至有女生读到大三才知道他的名字。作为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班长的刘央自然不会忽视田园的存在,他的沉默与内向是刘央花了大学整整四年时间想要改造的。 只要有班级聚会或是其他集体活动,刘央从来都会叫上田园。在他的引导下,田园学会了篮球,并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了学院的代表选手。这是刘央改造田园最成功的地方,不过这并没有改变田园沉默内向的性格。就算在热火朝天的篮球场,田园永远都是一副冷静克制的模样。也就是因为这份低调,尽管身为学院代表选手,也没有多少姑娘知道田园。或许有些别的院的人会有这么点印象,经管院的篮球队有个不爱说话但是投篮很准的选手,不清楚名字。 田园能练成篮球高手,也是拜整个大一的迷茫所致。他一边恶心自己对男人的喜欢一边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对刘央的好感。那个时候的他是很矛盾的,刘央对他的各种关心帮助一方面使他欢喜一方面又让他觉得罪恶。他想避开刘央却又恨不得时时跟刘央黏在一起,想看到他的脸想听到他的声音,大一寒假在家会对这个人很思念,甚至在除夕夜的晚上因为想念他独自一人坐了一夜。为了排遣这种矛盾的感情,他常常一个人在球场打篮球从下午五点打到晚上十一点球场灭灯。命中率极高的投篮技术也因此练成。 因为会对同性产生好感而滋生的自我厌恶情绪直到大一期末中国首位公开支持同性恋的父亲南向平学者来到学校社会学系做演讲,田园只对南向平有所耳闻但是是不知道这个演讲的。那天是2006年6月25日,田园记得很清楚,中午12点他在学校一食堂独自一人吃饭,本来那天刘央是叫他一起吃饭的,但是中途班上的学习委员想要跟他们一起,学习委员姓章,叫章丫,浙江女孩,平时很喜欢拉着刘央说这干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喜欢刘央。 田园知道刘央是百分百喜欢女生的,对于章丫对刘央的喜欢,他难过可又无可奈何。他不想看到刘央跟章丫说笑的场面,所以就找了个理由避开了两人。那天田园坐在热闹拥挤的一食堂,既难过又寂寞。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很欢乐。田园根本无心听她们说话的内容,光是她们的笑声,就已经让他难过的差点哭。 后来两个女生突然提到的“同性恋”字眼让沮丧难过的田园注意起她们说话的内容来,自从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后,田园对“同性恋”这样的字眼很敏感。两个女生并不是说同性恋的什么坏话,而是讲她们社会学系今晚有个叫南向平的学者来做以同性恋为主题的演讲。 田园只是听说过南向平,他有个同性恋儿子,他是中国首位公开支持同性恋的父亲,他还是是个物理学者。那天的田园的矛盾情绪因为章丫的缘故膨胀到极点,他急需这么一个正确的引导,帮助他走出自我厌恶的困境。为了自我拯救,田园一个人坐在社会学系演讲大厅的最靠里的角落听完了南向平学者的演讲。 南向平是位伟大的父亲。他曾经留学欧美,接受过先进民主思想的熏陶。他很尊重他的同性恋儿子。当他的儿子南煜向他坦白自己可能喜欢同性时,他并没有出现田园在很多书里看到的那种抓狂或是不能理解的情况,而是很理智的帮儿子分析,他是真的喜欢同性还只是对同性抱有单纯的好感。毕竟,那个时候他儿子才初中一年级。在南煜斩钉截铁的告知南向平他是真的只喜欢同性时,南向平也只是微微一笑,告诉儿子,那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并且他还说服了自己的妻子接受了儿子的性取向,还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同性恋亲友会,积极的帮助那些同性恋家庭走出情感困境。 有这样一位父亲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当坐在角落里听到南向平讲他是怎么帮助儿子克服那种喜欢同性的恐惧期时,田园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南向平告诉他的儿子:“你喜欢同性并不是耻辱的事情,有很多人都是这样!”还举例中国古代的汉高祖刘邦、汉武帝刘彻、楚宣王与安陵君、魏王与龙阳君,以及一些欧美明星,都是同性恋,并不只有他一人喜欢同性。还跟他儿子一起查阅各种资料,找同性恋形成的原因。同性恋并不是一种变态,而是某些人类的一种先天性的生理心理选择,在动物中也有类似的同性行为。 那一刻,田园突然觉得就算自己看再多的书去寻找同性恋存在的合理理由,也不及自己的父亲告诉自己:“喜欢同性是正常的事情,我会支持你!”可惜,田园的父亲是个只有初中文化的老实农民,同性恋这个词或许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就算他知道,在闭塞封建的农村,男人喜欢男人一定也是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田园记得有次赶集,在路上遇到住在田园初中附近的打扮的很女性化的男人,从来不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的父亲当时很鄙视的骂了句:“人妖!”田园听到过很多关于那个男人的流言,据说他在外面是给男人卖屁股的。或许农村不是没有男人喜欢男人的情况,只是大家都很避讳,因为那是一件很丑的事情。 田园觉得这辈子都没办法向父亲母亲坦白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他当初考到南城的大学并且坚持只在南城找工作,也是因为他想远离自己的家乡。他怕哪一天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会让整个田家天翻地覆。 2006年6月25日的那个晚上,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蚊虫到处叮咬,田园有着前所未有的通畅。纠缠了很久的茫然彷徨无助以及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在南向平温和的演讲声中在止不住的泪流中,好像阴天厚厚的云被大风推开一样,终于见了明亮的天日。 不过,就算不再迷茫不再自我厌恶,田园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喜欢刘央。南向平说,在中国,同性恋是异类,很多人都不了解同性恋,他们总是会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同性恋,歧视同性恋。所以他建议同性恋不要贸然出柜,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他一样,理解和支持同性恋的。田园不知道刘央对同性恋的态度,可是他看过李银河书中写过的一些案例,大学男生出柜之后很多面临的都是同学的不理解与歧视,很多人都因此选择退学。所以,田园一直压抑着对刘央的喜欢,看着他跟章丫恋爱分手吗,然后又跟外语院的女生恋爱分手。大学四年,田园帮刘央算过,他一共交了八个女朋友,每个女朋友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是的,刘央是个花心萝卜,但也并不妨碍田园对他的暗恋。 因为刘央找了女朋友,田园便主动慢慢的断了跟他的来往,就算刘央主动过来约他一起出去玩或是参加什么班级活动,田园都是很委婉的拒绝掉。田园受不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其他人卿卿我我的场景,受不了刘央对他只是兄弟情义的好。如果不能开始,他只能选择逃离。 04.同类李泽 田园算是同志中的异类。很多男同志都经历过网恋,在互联网便捷的好像吃饭穿衣一样的21世纪。2006年9月的初秋,南城大学所有的大二生被允许可以带手提电脑入学,其实,在不被允许带电脑上学的大一,田园寝室已经有人带电脑了。不过,整个大学四年田园都是没有电脑的,做论文编写课件还是查找资料,他都是去学校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一个小时八毛钱。他只会上学校主页教务处和学校图书馆的电子库,他很少用百度谷歌,他没有QQ、校内、博客。他也不知道南城的蓝网是国内最大的同志交友网站,不知道北京的豆瓣上基情满天。如果他有自己的手提电脑,早晚他都会知道这些网站,然后跟很多同志一样,通过网站寻找同类,网恋一夜情然后分手,网络时代的速食爱情,跟异性恋一样。或许他还因为认识这些网友而去GAY吧喝酒勾搭419,跟很多看不到未来的同志一样。幸好,他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无法给自己添置手提电脑,也不像很多必须依赖网络才能生存的大学生一样迷上网络。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他甚至都没办法辨别哪些是自己同类。 直到大四下学期因为实习认识了李泽,那是田园认识的第一个同类。李泽跟田园不同,他出身江浙富商之家,从小便知自己的性取向,也因为家中母亲是位西学教授的缘故,完全没有经历过田园得知自己喜欢男生后的那种迷茫期,还得到了家中父母的承认。他交过的男朋友很多,田园是他第五个。 李泽是田园实习时负责带他的前辈,两人刚认识时,李泽通过田园停留在他身上过多的打量眼神一眼就分辨出他是他的同类。田园长相不差,虽然称不上帅哥,但是眉目都很清秀,还加上打篮球练就的精瘦身材,是李泽欣赏和喜欢的。尽管田园沉默内向的性格非他所好,他还是对他展开了追求。 田园从来没有被人追过,还是被李泽这样的情场老手追。本来李泽只是想把田园拐到床上,玩个一夜情成个床伴之类的,可当他发现田园竟然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时,他感觉自己好像捡到了宝,决定好好的跟田园谈场恋爱。 其实李泽追求的手段和花样比他任何一次追人时所采用的都少,平时对田园多关心点,一句简单的“明天变天记得多穿点衣服”之类的话都可以让他低头害羞并感动半天;有事没事都叫上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周末把他喊到公寓,两人一起买菜做饭看碟闲聊睡觉……田园不是傻蛋,在李泽约他几次后,他察觉了李泽对他的别有用心以及李泽有意无意对他透露的他也喜欢男生的事实。 两人最后确定关系也是顺其自然,田园没正儿八经的跟男生谈过恋爱,他想试试,哪怕李泽有点轻浮的性格并不是他所喜欢。两个人都不是彼此最欣赏的对象,后来出现裂缝似乎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后来的后来李泽花了一生的时间来后悔,自己错过了田园,错过了他母亲曾经对他描述过最简单的幸福。 李泽算是田园的初恋,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一般初恋情侣之间的那种涩涩的甜蜜感,反倒普通平实的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没有一点激情的恋爱对于李泽而言,就好像杯以前从没尝试过的白开水,虽然无味但是很新鲜。白开水的新鲜是有限期的,不过起码到目前为止,李泽还是喜欢田园的。 田园并不是会抱怨的人,所以就算在公司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李泽倾诉,但是受了委屈时会给李泽电话,李泽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并且说话很很逗,听他说话就会使人心情变好。但是李泽巨蟹座,占有欲强得可怕。就算他清楚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喜欢田园,他还是会在电话里习惯性的打听田园的行踪,今天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但很少关注田园给他打电话的心情。 中午休息时李泽给田园打了电话,先是打听完田园整个上午所干的事情,然后开始如往常一样向田园描述他今天在公司的所见所闻,他的上司今天穿了套黑西装,很帅;他写的总结报告得到了主管的表扬,他最近可能会升为组长……田园笑着耐心听完,然后习惯的问:“今晚想吃什么?” 他跟李泽现在租住在一起,李泽不会做饭,都由他来负责。李泽有点挑食,每天得换着花样做饭。 “我们去向北渔港吃海鲜好不好?天天在家吃都吃腻了!”李泽提议。田园的做饭手艺一般,一开始还图个新鲜,就算每天换着花样还是会心生厌烦。李泽并不知田园父亲撞断腿的事,也不知田园找同事借钱的事,更没注意到田园还在试用期工资很少,他是个富家少爷,平时除了自己挣得的一份工资之外,家里面还有补贴。两人住在一起,虽然他一再强调钱的事都由他负责,可是田园还是坚持房租生活费都与他平摊,就算外出一起吃饭,也是AA,一人一半。李泽不爽过,但田园坚持他也没有办法。 田园在心头盘算了下,向北渔港他们去吃过一次,是在毕业那天,两个人吃了五百多,是李泽坚持买单。他现在手中仅剩五百多块。 “你很想去吃吗?”田园最后问。 李泽很奇怪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嗯,就是想吃才说去的啊!” “那你一个人去吧,我们今天要加班!”田园实在找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他本来就不擅长撒谎。 因为田园说的“你一个人去吧”,李泽突然来了火气:“你们今天加班我们可以改天去,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争吵,田园拿着电话站在公司走廊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应对,他不会解释说是因为自己没钱所以才让他一人去的。 李泽巨蟹座的怀疑精神因为田园的沉默彻底爆发,之前积累了两三个月的不满也趁机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你觉得我很烦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娇生惯养?” “跟我一起吃饭让你很丢脸吗?” …… 田园的手机质量并不好,李泽越来越大的质问咆哮声穿过手机,让每一个从走廊经过的人听见,并且听见的人都注意到,话筒里的声音虽然清脆的很有质感,但还是可以明显分辨出是男声的。田园此时此刻已经无法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及眼光,他只想告诉李泽,他完全没有那么想过。之前一直没有的恋爱心情反倒因为这次争吵冒了出来,他发现其实自己还挺在乎李泽的。 可是李泽一直在不停的质问,田园都没有辩驳的机会。等到他好不容易停下来,田园刚想说“不是那样的”,对方已经愤怒的挂了电话。田园连忙回拨过去,但马上就被对方按掉。再拨过去,李泽已经关机了。 05.流言 整个下午田园都不在状态,失魂落魄的。朱小丽是看到走廊那一幕的,知道田园跟他的恋人发生了争吵。所以,整个下午,她都没有派给田园事情做,其他人想把自己的事情分给田园做也被朱小丽拦了下来。以田园目前这种状态做事难免会出错,一出错必然会被皇太后抓住,朱小丽不想田园雪上加霜。 不过,田园电话里那咆哮的男声经过大家的暗自揣测和八卦的添油加醋,他在跟男人谈恋爱的流言慢慢的就成了公司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某些男同事开始刻意的保持跟田园的距离,只要田园去洗手间,那些男同事就会故意离开。田园一开始只是以为那些同事不喜欢他,但是后来发现大家并不只是不喜欢他,而是厌恶他躲避他,他才通过在茶水间无意听到的女同事之间的窃窃私语知道,他跟男人交往是个同性恋的事已经在公司传开。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跟李泽和好。那天吵架后,李泽很生气,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本想勾搭个对象玩玩一夜情的,可是半途接到母亲电话,告诉他他以前的男友小高经过检测确认为艾滋了。本来想乱来的李泽因为这个惊悚的消息毅然放弃了一夜情的冒险想法,然后回家。 田园一直客厅等着。钥匙刚插进门孔,门就被从里面打开,然后被他死死抱住,那一刻,李泽忽然发现,他似乎又多喜欢了田园那么一点点。两个人进行了第一次敞开心灵的交谈,田园告诉了李泽他家里的事情、找同事借钱的事情、他让他一个人去吃饭的原因还有之前没有说的种种。果然,在听到田园家里出事而他没有第一时间找自己帮忙解决时,李泽再次爆发,指着他的鼻子把他大骂了一顿。不过,田园说他并不是想故意瞒着他不跟他说,只是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要是牵扯了太多钱的事情,对两人的关系不好。他没把李泽当外人,只是想两人之间纯粹点,不想让他误以为他是为了他的钱才跟他好。 李泽当初会追求田园,也是看中了田园这一点,尽管他知道田园家境一般,但他在他面前永远不卑不亢,不会要他为他买这买那,跟以前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所以听完田园的解释后,怒火一下子全被浇灭。然后李泽也开始说自己的心里话,他说他以前交过很多男朋友但他从来没有乱来过,他不是很喜欢他的内向沉默希望他以后可以变的活泼点,还有他的厨艺很一般天天吃会觉得烦……田园并没有为此生气,反倒为李泽的坦诚感动,他喜欢这样的李泽,对他不是很满意的李泽。 因为两个人在一起,未必就是喜欢对方的所有。只要是人都会有缺点,缺点被讨厌是必然的。如果两人一边心里对对方的缺点很不满一边又假装着喜欢对方的一切,那种虚伪的感情不是田园所追求的。 这一次的争吵事件没有隔离两人的关系反倒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李泽坚持在田园试用期期间,所有的金钱支出都由他负责,田园习惯性的要拒绝,李泽告诉他:“我不是在帮助你,而是在帮助我们的感情。我们是恋人,应该同甘共苦。我给你钱也不是施舍,而是因为我喜欢你!假设我今后也没钱了没饭吃了,你会看着我挨饿受冻吗?”李泽的话让田园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真挚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可是田园没有想到,因为这次争吵他喜欢男人的事情被公司的人捕风捉影然后传了开来。一开始他也惶恐不安,可是跟李泽说过后,李泽告诉他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伤害任何人,无须怕任何人。就算因为这个事被公司开除也只能说明这个公司包容性不够,如果他没有工作了,他会给他介绍工作。就是因为有李泽的支持,所以惶恐不安很快就变成自信的坦坦荡荡。再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再听到那些背后的中伤流言,田园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昂首挺胸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要是在大一大二那会儿遇到这样的事情,田园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甚至可能会做极端的事情。但听过那次南向平的演讲后以及李泽对他的很多影响,在加上这几年他自己的沉淀,他已经有勇气接受被大家发现秘密的冲击。当然,这个大家并不包括他的家人。 一般流言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当事人的不加参与很快就会被时间冲淡被新的八卦所代替,但是关于田园是个同性恋的流言在某些人的刻意用心下越传越盛。这其中包括张毅的努力,不知道为什么张毅就是很看不惯田园,当初他把他逼到后勤部以为他会反抗然后不干了,没想到他居然在后勤部落脚了,虽然不受人欢迎但是居然跟技术部的堂姐朱小丽走的很近。他想追求比培训部经理更有利用价值的朱小丽,好借此巴结巴结技术部经理,他必须破坏朱小丽跟田园的关系。刚好,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在道听途说的基础上添油加醋,田园的同志形象完整了树立了起来。 然后张毅得意的坐等着田园被开除。田园也跟他一样,坐等着自己被开除,甚至还打好了辞职信。可是还没等交出信,一向看不惯他的皇太后居然没有拿他这件事开涮,反而在例会上警告部门里的人不要乱传谣言中伤自己的同事。并且还通知公司的其他部门经理,要各自的部门经理警告下面的人不要乱传谣言,负责开除处理。 本来被传到顶峰的谣言因为皇太后的镇压,一下子偃旗息鼓了。田园都还没回过神来,然后因为公司的HR辞职朱小丽被调到人资部当经理,她被调过去不到一周,田园就被调到他原本该进的市场部。当然不是朱小丽敢明着帮田园表示对皇太后的不满,经过那次谣言事件后,皇太后对田园似乎宽容了许多,迅速的给他的调职手续办了通过,还让他从试用期转正,在他的试用期表现评价表上打了让人意外的90分高分。田园记得自己去皇太后办公室领试用期评价表看到上面的分数时惊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皇太后对他态度依旧很差,不过说了句:“那些谣言你不要听,以前怎样现在依旧怎样,公司不会有什么看法的!” 因为这句话,田园再次仔细看了皇太后的脸,涂的苍白的脸画的细的过分的眉以前看来有些刁钻刻薄的眼,突然一下子变了很多,眼角的皱纹失去关泽的头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女人。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太后之前为何会处处针对他,但是他因为这句话知道了,世界上没有坏人。 所以他走前对皇太后很真挚的说:“谢谢!”他看到皇太后的眼神微变,然后她摆摆手,说:“你出去吧!” 那天天气尽管阴沉,田园还是觉得心好像沐浴阳光过一般。 06.红酒事故 因为田园被转正并且调到了专业对口的市场部,李泽死活要为他庆祝。两人去了南城最贵最豪华的西餐厅骑士城堡,点了最便宜的牛排和红酒,冒充西方贵族奢侈了一把。李泽虽然家境优渥,但是父母都是喜欢中国传统文化之人,此前吃西餐的经历也是寥寥可数。田园更不用说,连西餐厅的门槛都没跨过的人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西餐礼仪的指导。两人仅仅知道左刀右叉!所以在切那个7分熟的牛排时,两人的刀叉总是会在餐盘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田园注意到隔壁桌有位穿黑西服独自用餐的男子貌似偏头看了他们好几眼。田园斜眼瞟了瞟那位男子用餐的动作,优雅娴熟一看就是西餐厅的常客,再回头看看自己跟李泽,当真狼狈的像小丑。 “下次不要来这里吃了,又贵又吃不饱,还那么多规矩!”经过那次吵架事件后,田园跟李泽的关系大进一步,像这种真实想法的暴露,田园做起来已经娴熟多了。 李泽本来以为在西餐厅能够营造出电影里常出现的那种浪漫的,七分熟的牛排、优雅的小提琴音乐,再加上玫瑰红酒,两人边品着红酒边深情款款的对视,光是去想都会让人脸红心跳。可是现实与想象总是相差很远,七分熟的牛排难吃西餐礼仪很繁琐红酒也不能大口大口的喝小提琴音乐是要额外掏钱的! “下次我们去吃火锅吧!”相比这种处处约束人的西餐,李泽还是更喜欢小肥羊的麻辣火锅一点。 李泽要了一瓶价值459的红酒,两个土鳖并不知道红酒喝不完的话可以带回家,所以两人苦着一张脸互相鼓励着把红酒解决完就回家。喝到中途,田园想去厕所,红酒后劲很足,刚开始喝或许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时间长了便会醉。此时,李泽已经不甚酒力歪倒在桌上了,田园晃悠悠的起身,刚走两步就扑倒在隔壁桌上,弄倒了放在桌上的装着红酒的高脚杯,红酒泼洒倒出来,弄脏了桌前黑衣男人里面的白色衬衫。 “对不起对不起!”才刚冒起头的些许醉意因为这个意外马上烟消云散,田园忙边道歉边抽纸给对方擦泼到衬衫上的红酒。 餐厅的侍者见这边发生了意外,也连忙赶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被泼到酒的男人捉住田园的手腕让他停止擦拭动作,田园有点惶恐的抬头看,刚好对上男人略微不满的眼。男人皱着眉,抓着他手腕的手强硬有力。 “对不起!”田园理亏,忙垂了眉目继续道歉,还很抱歉的说:“我会赔偿干洗费的,或者赔偿衣服也可以!” “不用!”男人很奇怪的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不像生气也不像不生气,然后一把甩开他的手,挥手让侍者结账,离开。 田园以为男人会要他赔偿衬衫,因为那个衬衫一看就很贵,男人全身上下似乎都很贵,那被弄倒的红酒应该也很贵。可是男人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田园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当时心里一阵感叹,幸好没有要他赔偿! 结果两人那瓶459的红酒自然没有喝完,餐厅侍者给两人打包并且还给两人叫了出租送两人离开。回到家醉醺醺的两人看着那喝掉大半瓶的红酒,想到自己在餐厅出的丑,互相指着对方笑了大半天。 田园被调到市场部没几天就被派出出差,跟着市场部的女魔头韩晓燕。韩晓燕也是公司众多的剩女之一,身材高挑长着一张神似女明星林熙蕾的脸,这样的长相男人很喜欢但是没有几个男人敢要。而韩晓燕这个人性格强势,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她手下的人没有没被她骂过的。这样的女人更加没有几个男人敢要!韩晓燕之前的男助理就是因为受不了她强势的性格和每天的批评折磨,才做了半年就毅然辞职。公司本来是想重新替她再招个助理的,刚升为人资经理的朱小丽和她是好友,向她推荐了田园,于是她便求了她上面的头头,也就是市场部经理肖以默,要了田园过来。因为朱小丽对韩晓燕说,皇太后估计不会放人,要是经理去求的话,皇太后肯定会放人。 肖以默是皇太后的外甥,公司里除了上面的高层,没有几个人知道。朱小丽也是因为技术部经理的缘故才知道这一层关系,并为了帮助田园脱离苦海利用了这一层关系。 田园跟着韩晓燕到苏市公司的工厂进行产品质量调研,为后面产品的推广做前期的数据收集。工厂在苏市的新开发区,离城区很远的郊外,两个人每天光是从城区的宾馆坐车到工厂都得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韩晓燕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后来干脆退了城区的宾馆,让田园在工厂附近的农家租了两间屋子,以便节省往返时间。 农家的房子自然没有宾馆的好,潮湿且有点脏,田园是农家出身,自然不会介意这些问题。一开始他还担心韩晓燕会住不惯,特意让主人腾出阳面的房间。但是韩晓燕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也是一路靠着自己辛苦打拼爬上来的人,对于田园的刻意安排,她还觉得他像是在有意讨好他,对他的印象也没有像好友朱小丽描述的那么好了。 但是在做事方面,韩晓燕还是很欣赏田园的,跟朱小丽描述的一样,认真踏实不偷懒,由于是专业出身,有些东西一点就通,省了不少事。做质量调研是需要收集大量数据并且还要把对这些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如果没有过硬的专业知识和耐心细致的性格,做起那些数据来是会让人抓狂的。当年韩晓燕刚开始做市场时,每次都会被前期的数据统计与分析搞疯。这次有了田园这个得力助手的帮助,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之前做数据的艰难感。之前没有一个助手能比得上田园的! 韩晓燕不会因为对田园人品的怀疑就否定他工作上的成绩的,在整个数据统计分析结束后,她拍着田园肩膀真心鼓励他:“加油做,不出两年我这位置就是你的!” 田园不知韩晓燕是不是故意试探她,他看得出韩晓燕是不太喜欢他的,虽然工作上对他赞赏有嘉,但工作之余很少跟他说话聊天。听到这样的话,他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谦虚的笑笑不说话。 韩晓燕对于田园的反应没有在意,又说:“晚上我们回市里,我请你吃饭,这一次出差辛苦你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两人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叫车出发,天下起了雨。八月的瓢泼大雨加强劲大风,根本没办法叫到车,两人被迫在农家小院里等着雨停。由于风很大,农家主人的羊棚被掀翻了,十几头羊一下子跑的满院都是,有几头还差点冲到韩晓燕身上,把韩晓燕吓的哇哇乱叫。田园从小见惯这种场面,让韩晓燕到屋里去,然后冲进雨里帮着主人家赶羊,并淋着大雨帮着搭起一个简易羊棚。 韩晓燕发现田园赶羊的动作特别自然,搭起羊棚来也是特别的得心顺手,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之前她也见过田园娴熟的帮着主人收拾黄豆和脱玉米粒,她禁不住好奇的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干?” 田园只是擦干脸上的水,不好意思的笑笑:“小时候干惯了!” 韩晓燕这才知道田园出身农村,她之前交过一个农村男友,也是老实勤劳认真,什么活都会干,对她也很好,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因为家中父母的反对最后两人不得不分手。她去过农村男友的湖南农村老家,青山绿水民风古朴,尽管经济不是很发达,可是每个人都活得知足快乐,当时她还跟男友两人一起规划,等两人老了就回到农村,养鸡种菜,跟作家韩少功一样。可惜,韩晓燕的父母并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农村男人吃苦受难。 得知田园来自农村后,韩晓燕不自觉想起了之前的男友,然后对田园的成见一下子减少许多,她问了他很多农村的事情,虽然她男友跟田园并不是一个地方的,但是同是南方人,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雨停后,主人家忙着整理在大雨中被弄坏的东西,来不及做晚饭,田园自告奋勇的撩起袖子就进了厨房,不出半个小时,就做好一桌菜,四菜一汤,都是很简单的菜色。韩晓燕觉得田园一个男人家会做饭实属难得,对他印象又大加改观。 饭后,田园给李泽打了个电话,可惜无人接听。田园觉得有点失落,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我明天就回来了!”田园出差期间,刚好撞上李泽也忙,两人一直没怎么联系过。一周时间没见,田园有点想念李泽但又不是特别想念,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吗?就算两个人经历过争吵后关系变得更亲密了些,但是田园还是不确定恋爱究竟是怎样的! 07.呆子 第二天清早起来,两人吃过早饭,刚想出发,韩晓燕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田园有免费车坐了。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路虎就停在了小院门口,身形高大的男子从车里钻出来,站在院门口冲着韩晓燕喊:“收拾好了没?” 田园拎着主人家硬要塞给他的香梨和枣从堂屋里走出来,一抬头就与站在院门口的高大男子对上,剑眉长眼薄唇,修身米黄色衬衫加卡其色贴身长裤,不就是那日在骑士城堡被他弄脏了衣服的高贵男子吗? 惊讶之下,田园还是很有礼貌的先打招呼:“你好!” 男人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挑挑眉,也说了句:“你好!” 跟上来的韩晓燕手里也拎了主人家硬塞的土鸡蛋和一只杀好的鸡,有点沉,她走到男人身边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沉死了,你拿吧!”尔后发现田园一脸尴尬的看着男人,有点奇怪,不过马上想明白,田园刚调来市场部一天就被她带出来出差了,肯定不认识男人,便拉过男人给他介绍:“市场部的总指挥官,肖以默,肖经理!” “这是从后勤部调过来的新同事,田园,人很聪明!”韩晓燕给两人做过介绍,田园更觉不好意思了,直望着肖以默尴尬的笑。 肖以默知道田园还记着那天在骑士城堡的事,也不解释,淡笑着问这次出差感觉如何。田园看着他好像忘了那天事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说感觉还行,学到不少东西。 韩晓燕忙在旁夸奖田园说他干活认真踏实,这次帮了她不少忙。 肖以默肯定的“哦”了一声,笑说这样好。 三人上了车,田园一人坐后面,安静的听着肖以默和韩晓燕的交谈,都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肖以默这次过来苏市也是与客户见面,商谈如何推广新产品的事。原来老的推广手段虽然也有一定的宣传作用,但是效果是有限的。需要想出一个在老的推广计划上添点新的东西。 田园跟着韩晓燕做了一周的新产品的数据分析,早就知道新产品的特性,这次的新产品更加适合年轻人一点,原来公司常用的那套推广方案很适合之前针对客户群是中老年人的产品,用在这次的新产品上并不合适。 韩晓燕提出了好几个自己想出来的新方案,但都被肖以默挑出这样那样的硬伤。肖以默也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但是也有很多不可行的地方。田园在后面一边默默听着一边也在想,新产品要如何才能打响第一炮。 肖以默提出了网络营销的概念,那是2009年,网络营销在中国已经开始大行其道,公司之前也做过这样的宣传,但是由于宣传方案做的不好,宣传效果一般。田园觉得网络营销是个好方法,但关键要怎么去做呢? 回到公司后,田园并没有马上回家,尽管韩晓燕批了他半天假,而是在公司整理刚刚收集得来的资料,再收集网络营销成功的案例,加以分析。田园不爱说话的性格或许并不适合做市场这一块,但是他天生的数据分析能力和对市场的敏感度早在大学期间就已经显露无疑,或许市场一班的同学都认为他是个死读书的人,但只有他的老师们才知道,他其实很有天分! 随着分析的深入,田园是越来越兴奋,早就忘记了时间还有出差的疲惫,一个人专注的坐在电脑前,着手写新产品的网络推广方案。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网络推广计划也有了雏形,田园这才扫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这才想起来要给李泽电话,可是拿过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充了会儿电开机,发现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一个未看短信都没有,他忘记了李泽,李泽似乎也忘记了他,仅仅一周时间。田园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失落过后,田园继续工作,现在他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他需要把它们及时的记下来。田园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分析出来的数据表,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你怎么还没走?”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田园手夸张的一抖一挥,桌上的文件挥落了一地。 来者急忙上前问他有没有事,田园还在惊吓之中,条件反射的躲开来人抚背的安慰,一脸惊恐的回头看是谁,发现是肖以默,脸色稍霁。 “吓坏了吧?”肖以默把文件一一捡起。田园喝了杯水才慢慢从惊吓之中缓过神来。 “你怎么还没走?”肖以默一边好奇的盯着田园电脑,一边问他。 田园把整杯水喝完,才完全回过神,声音还有些打颤:“工作还没做完。” 肖以默握着鼠标慢慢看着田园桌面的东西,忽然笑了:“这新产品的网络推广计划并不是你的工作范围吧!?”他回头望着田园。 田园做这个计划时并没有想工作范围之类的事,他就跟上学时一样有想法了就写出来,跟完成作业一样。对于肖以默的质疑,田园只觉奇怪:“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就不能做了吗?” 肖以默摇头笑道:“当然不是!”然后转身又往下看了看田园做出的东西,越往下看越觉得他的想法很好,并且执行度很高。 “你这个计划不错!” “不过也有不妥的地方!”田园并不忌讳自己计划的缺点。 肖以默很意外:“哪里?” “你看这里!”田园上前给他打开另一个word,让他看了看。 “嗯,也是。每个网站社区的针对人群是有限的!找一个综合性的又没有代表性!” “我觉得也是,所以要找一个针对性强然后影响力又还不错,跟我们新产品的理念一致的网站!” “那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你看这几个网站的资料!” …… 趁着田园从数据库调出资料的功夫,肖以默扫了眼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对面墙上的大钟时针已经指向六点,再低头看坐在电脑前正噼里啪啦忙着进行数据分析的田园,眼神明亮毫无疲倦之色。想不到两人竟讨论到天明! “经理,你看这个图!”田园又整理出新的支持数据,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的,数据看上去更直观。 肖以默只是扫过一眼,便知数据的指向证明刚才的想法是对的。 “你饿了吗?”肖以默看着又忙着调出新的数据表进行分析的田园问。 田园想都没想就答道不饿。肖以默看着埋头认真工作的他笑了,想到之前朱小丽对他的拜托,觉得朱小丽的眼光真不错。 就算田园答不饿,肖以默还是拖着他出去吃了早餐,然后回来两人继续工作。下午是市场部关于新产品的推广计划讨论工作,肖以默本来以为田园会单独提出他的那套方案,没想到最后是由韩晓燕提出的,田园在整个过程未发一言,韩晓燕也并未说这是她的方案,只淡淡提了句是田园的想法。 也没看到田园因此露出任何功劳被抢的不满神情,肖以默觉得这样的田园很耐人寻味。会议结束后他特意留下韩晓燕问明情况。 韩晓燕不是那种会抢部下功劳的人,她一向自命清高。肖以默早知道她这点,于是问的也很委婉。韩晓燕一颗玲珑心,怎么看不出肖以默的心思,再说田园把这个计划给她时就说了一切。 “他说做人要低调!”韩晓燕把田园的话原封不动的反馈,她也觉得田园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就是一个人做出来的计划非得说不是他一个人做的,还非得让她给讲出来。 肖以默听完韩晓燕的话笑了,骂:“那个呆子!” 韩晓燕认同的点头:“我猜他是职场小说看多了!”她记得田园桌上好像有摆一本叫《职场潜规则》的书。 08.柏拉图之恋 开完会田园被韩晓燕强制命令回去休息,从肖以默嘴里她可知道这个呆子昨晚可是不眠不休搞了一整夜。 田园提前下班,刚出公司大楼就给李泽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李泽才接。田园还没开口李泽就已经很不耐烦:“有什么事没?” “我出差回来了!”田园有点后悔昨晚没有立即回去。 “好,我知道了!”李泽说完,就挂了电话。 田园觉得诧异又失落,李泽没有问他昨晚怎么没有回家的事,一点都没提起。并且刚才他明显不想与他多说,田园不知道李泽又在想什么。他想跟上次一样,回家两个人面对面或许就能事情讲清楚了。 此刻的李泽躺在刚认识不久的客户公司的经理宋天明身上,把手机甩到一边,慵懒的像只猫。 “你男朋友?”宋天明捋着李泽的头发,故意问。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李泽是有主的人。不过李泽显然不为此所束缚,当干嘛还是干嘛,第二天两人就上床了。 李泽啧啧嘴,把宋天明手上的烟抢过来,深吸了两口,在烟雾缭绕中叹了口气:“说是男朋友吧,可又不像!他是个雏儿,我们还没接过吻上过床,并且那人还木讷的很,怎么都点不透!刚开始还觉得新鲜,现在只觉得烦!” 李泽承认刚开始对田园还是抱有好感的,可是把人追到手后发现很多东西都跟之前远远看到的不一样。田园在性方面相当保守,觉得两人关系还没到上床那一步。要是田园跟之前的男朋友一样,三下五除二直接转到床上,或许两人早就分道扬镳了。李泽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犯贱的,还真他妈稀罕田园身上那点之前男友没有的小纯情。 小纯情看看还挺好,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缺了性,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并且李泽强烈的感觉到,田园似乎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这次出差,很少给他电话短信,之前他还盼着他会一天一通电话,可是第一天除了条干巴巴的“我到了”的短信,再无其他。李泽不生气,只是失望。那次吵架后,他是想着两人好好处的,可是就算两人关系进了步也只限于某些方面,就好像朋友一样,但绝不是恋人关系的那种进步。 李泽可不想跟田园来场柏拉图之恋,他耗不起也很讨厌温吞的恋爱模式。这次短暂的别离也终于让他下定决心跟田园摊牌。 可是李泽终究不是那么心硬的人,晚上回家看到满桌的菜还有田园没有任何怀疑的嘘寒问暖,准备了好几天的话堵在了嘴边。 “我知道昨晚没回来是我不对!”回家后,田园也好好反省了下自己。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不事事对他报备,但像不回家这种事还是要事前说一声的好,不管多忙。 “你干嘛去了?”李泽并不想问,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问。 “写了一个计划书,因为当时脑子里灵感很多就想马上把它记下来,结果一写就忘记了时间!”田园低着头,他是真心为自己昨晚的行为道歉。 看着这样的田园,内心矛盾的李泽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下次要提前说!” 田园也长吁一口气,抬头望着李泽笑。 李泽被他看的心虚,赶忙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田园碗里:“快吃饭!” 其实刚才田园想问李泽为什么我不发短信你也不给我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呢?可是又想到自己没有先给他说一声凭什么要求他给自己电话短信,虽然隐隐约约觉得两个人的做法都有错,不过田园还是把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所以关于下午他打电话过去为什么李泽那么快就挂了电话的事也觉得没有必要问了,只暗暗的告诫自己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吃过晚饭,李泽洗完澡就钻进了自己房间,因为田园坚持的缘故,两人交往后都还各自睡各自的,只是平时李泽总喜欢拉着田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起看电视,然后趁着看电视的空档,对田园动手动脚。田园是没经历过情事的人,但男的跟男的之间的那档子事他还是清楚的。虽然被李泽上下其手的捉弄他不反对,可一旦李泽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田园就觉得很排斥,他总觉得好像还没到那个时候。所以经常会把李泽弄的很郁闷。 但是这次两人分别那么久,李泽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缠着他一起看电视干这干那的,反倒好像在逃避什么似地钻进了自己房间。隐约的失落感又浮上田园的心头,他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然后也进屋睡了。 李泽在房间里跟宋天明打完电话,悄悄打开房门看了眼客厅的情况,灯已经灭了,田园回自己屋了。李泽叹了口气,把房门重新掩上,然后给宋天明短信:“我这样明显的暗示,他应该能明白吧?”田园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两个人不合适。况且他还是他交的第一个男朋友,他希望尽可能的少伤害田园,和平的结束两人关系。 被扔在床上的手机闪了下,李泽扑到床上捞起手机,宋天明回了句:“谁知道呢!”李泽挑眉,回了条:“要不哪天你下班后来我家,我们现场给他演春宫电影?” “只要你敢,我没问题!”宋天明很快便回。李泽撇嘴,宋天明不是什么好鸟,但适合恋爱做爱,跟他在一起很有激情,这点比单纯的田园不知强多少。 09.倒打一耙 新产品的整个网络营销计划确定下来,分线上和线下同时进行。田园被分到线上那一组,组长就是肖以默,而韩晓燕是线下的负责人。 韩晓燕把任务下达给田园时,叮嘱他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不要错过了。田园还为自己为什么没跟韩晓燕一组感到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觉得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线上的宣传活动需要大量的网络资源,公司找了家广告公司做代理,田园每天的任务就是陪着肖以默去拜访广告公司的头还有合作网站的市场大头。每一次拜访之前要准备的资料都很多,虽然分了线上线下两个组,但是每个组也就四个人,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协作。线上组的另外两人张姐和晓李负责产品资料的整理以及准备线上所需要的资源,而田园主要就负责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分类整理好然后交给肖以默,给广告公司看给合作网站的负责人看,然后讨论哪些合适哪些不可行,然后再返回修改。 这是一个复杂繁琐的过程,田园都必须得加班。他属于那种一工作起来就忘了一切的人,自然也会忘掉之前跟李泽保证过的事情,加班的话会跟他提前说,但是自从线上计划忙起来后田园没有一次想起来。 李泽当然不会打电话过去问,他巴不得田园不联系他。最近他跟宋天明打的火热,宋天明比他想象中的还会玩,每天都是新花样,而李泽又是个喜欢新鲜的人,就算他知道宋天明靠不住但还是陷入了他给他织的天罗地网。 等两个人彼此想起来的时候,却是在很尴尬的场合。 那天田园跟着肖以默拜访了合作网站的负责人,带去了修改过后的资料。大家讨论到很晚,对方负责人一直也很欣赏这个合作方案,因为对于他们网站的发展和用户群的扩大也是非常有利的,所以讨论会结束后请两人吃饭。 地点就在网站楼下的餐厅,只是没想到刚进餐厅田园就与正跟宋天明眉来眼去的李泽撞上。田园并没有多想李泽和宋天明的关系,他身上天生就缺那根发现同类的雷达,他以为宋天明只不过是李泽的朋友,所以他还很客气的跟宋天明打了招呼。 只是李泽的慌乱与尴尬露出了马脚,他把宋天明拉到一边,扫了眼田园身旁的肖以默然后冲田园冷笑:“有什么事以后说!” 他并不是嫉妒,只是想找个是田园先背叛他的理由,好让自己并不那么愧疚。李泽从小就被母亲教导,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要三心两意。田园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他耐不住了,他三心两意了,他先背叛了! 感情中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是他的错他偏偏要找尽各种证据收集各种证物证明是别人对不起他,而他就摆出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只不过是因为内心愧疚。 李泽望向肖以默的眼神怪异讽刺,田园不是傻子一下便看懂,本想当场跟他解释不是那样的,可是没来及解释李泽已经拉着宋天明走了。田园想追出去可是碍于肖以默还有合作网站的人在旁边,也只能垂了头思考该怎么向李泽解释。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李泽跟宋天明的关系。反倒是肖以默,一开始就认出了李泽是那天在骑士城堡与田园吃饭的男子,他看得出李泽是为了掩饰他跟宋天明的关系才伪装出那种拙劣的嫉妒!他以为田园也看出来了所以一直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失落。 整个饭局就网站那边的人最开心了,频频劝酒。田园因为想着李泽的事情,所以来酒不拒,肖以默看着这样的田园以为他是借酒消愁,看在他刚刚受了刺激的份上也就没有阻拦他。饭局结束的时候,田园已经喝的眼神涣散了,不过他喝酒后从不闹事,酒品很好,就算已经醉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在坐在一边。 肖以默把喝了很多酒明明已经眼神涣散但还是面不改色并且不吵不闹安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田园从椅子上扯了起来,不扯还好,一扯田园脚一软就朝旁边地上倒去,肖以默赶快拦腰抱住他。 合作网站负责人被这样的田园吓了一跳,他还以为田园没醉呢!大着舌头问有没有事。肖以默可不想照顾两个醉鬼,忙冲他摆手:“没事没事,你先走吧!” 田园软塌塌的倒在肖以默怀里,看着肖以默模糊的脸,发现是个男人,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软绵绵的去挣开肖以默绕自己腰上的手。田园很少喝醉,因为他见过别的男生喝醉过,喝醉了之后抱着不认识的女生乱亲或是做出真情告白的举动,他怕自己一旦喝醉后就抱着不认识的男生乱亲或者做出其他更疯狂的举动,所以每次与人一起喝酒都很克制,如果一定非醉不可的话他也在醉了之后凭借着潜意识告诫自己安静点不要跟任何男人有身体上的接触。所以他的酒品才那么好! 田园使不上力气的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反倒被肖以默误以为终于开始发酒疯了,他还期望着他能接着酒疯把自己的难过宣泄出来。结果田园始终只是坚持推开他,掰他抱着他的手,还皱着眉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出了餐厅大门后,肖以默试着放开田园,因为没了桎梏,田园一下子觉得轻松很多。男人的怀抱温暖又有力,是他向往了很多年的。就算刚才抱住他的那个怀抱是他向往的,可是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个怀抱不属于他不要奢望了!他怕酒意加深的话他就抵抗不住那个怀抱然后做出让人耻笑嫌弃的行为,所以那个怀抱能够主动松开他他觉得一下子就轻松了。 肖以默看着田园僵硬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又停了下来,歪着头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些什么,突然回头,冲他露齿一笑:“谢谢!”然后又像做慢动作一般,抬手挥手:“再见!”一脸的痴态! 做完这些他转回头继续僵硬的向前走,看得出他尽量的想保持清醒走直线,可是小脑被酒精麻醉的厉害,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眼看他就要走到路边上了,车来车往的,肖以默赶紧上前拉住他。 此刻的田园其实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肖以默没有及时拉住他他也只怕会马上就倒在路边。肖以默才刚捉住他的手腕,整个人就好像剔除了骨头一样,软乎乎的就要往地上倒。肖以默连忙把人搂住,刚想责怪他看你逞强,却看到他的脸,双眼微闭,嘴微张,已经睡着了。 肖以默搂着睡过去的田园,站在路边哭笑不得。 10.没说完的话 好像是大三,那个时候刚好十一,整个宿舍楼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要么回家要么陪着同学女友周游祖国大好河山去了。田园家住的远不可能回家,也没有那个闲钱去游山玩水,趁着十一长假在外面找了份发传单的兼职,每天早出晚归。 那天田园回到寝室,因为天气热,寝室又只有一把转的艰难的破风扇,他进屋就扒掉了上身已经黏糊糊的t恤。也是因为寝室其他人都不在的缘故,田园才敢如此放肆。要是在平时,他就算热死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裸着上身的。 刚凑到风扇前想凉快下,寝室的门就一把推开。刘央逆着光站在门口,田园被吓了一跳,马上找衣服往身上套。刘央走进来,随意的坐在他床边,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边嘲笑他:“都是男人,还穿什么衣服!” 田园还在套衣服的手瞬间僵硬下来,衣服被穿了一半,脱下也不是穿上也不是。刘央起身把他的t恤重新扯下。 “看你热的!”他从别人床上拿了柄扇子开始给田园扇风退热。 光着上身的田园觉得跟刘央独处一室简直就是煎熬。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像原来那般好,淡了许多,变得跟其他同学一样,只不过是见面打打招呼的关系。刘央的突然闯入让田园措手不及,他以为两个人会就此成为陌路的。 “你坐这!”刘央要田园坐他旁边。 田园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坐下。 刘央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体味,闻着这种体味田园就觉得心跳的厉害。刘央一边给他扇着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他话。 “十一没回家?” 田园还没回答,刘央就自己回答开来,他用扇子拍了自己脑袋:“你家比较远,跟我一样!我怎么就忘了呢!” “也没出去玩?” “嗯。” “那你天天早出晚归的干什么?” 当时田园并没有反应过来刘央怎么知道他早出晚归的,他忍着快速的心跳告诉他在外面做兼职的事。刘央听了喊着他也要去。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去成。当天晚上,刘央非得要住他们寝室,并且半夜的时候非得爬过去跟田园一个床。两人头碰头肩并肩的躺在一起,田园紧张的整个人都僵硬了。刘央还为了好躺一点,非得用手搂住他。 南城十月的晚上夜凉如水,就算两个人挤在一起睡也会觉察丝丝的凉意。为了不让刘央发现自己的异样,田园闭着眼睛装睡。刘央一直没睡,田园知道。他把下巴顶在他的头顶,这是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他还听见刘央低声说:“已经交了第八个女朋友了,还是不行啊!” 田园不知道什么不行,他连动都不敢动,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他以为刘央只是再次失恋心情不好而已,可是刘央用下巴蹭开他额前的发,他下巴都淡淡的胡渣,刺得额头微微的痛着,田园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刘央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开口说:“田园,你知道吗?其实我……” 刘央说的很慢,田园憋了一口气等着他说完,却在半途憋不住了,为了掩饰他翻了个身。就因这一个翻身,田园没听到刘央后面的话。 其实,其实他什么…… 就算过了很久之后,田园依旧很想知道,可惜没有机会了。 刘央后来就没再说话,只是轻微的呼吸着,小声的叹着气。然后第二天,天还未亮,刘央就悄悄起床走了。十一长假结束后,田园都还没见到过他,听其他同学讲,他一个人去青岛玩了。 其实我什么,那个疑问一直藏在田园心底。田园想着刘央从青岛回来后就问他,可是刘央从青岛回来后变的更加的放荡不羁了,同时跟两个女孩交往,还是其他系的系花。田园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问他。 一直到毕业,然后刘央回了老家,两人真的成陌路了。 时隔那么久,田园还是会常常梦见那晚的情景,刘央搂着他,那句未说完的话,在他耳边轻声的叹气。 又梦见了! 田园很不想从梦里醒来,可是就算不愿醒来那终究也不过是个梦。 慢悠悠的睁开眼,模糊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田园这才发现此刻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雕花木床,淡蓝薄被,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田园从床上坐起,醉酒的头疼袭来,整个人似乎又开始变得不清醒,连昨晚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不禁开始惊慌,生怕昨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人看去了笑话发现了秘密。 肖以默端着牛奶推门而入,见田园醒来,用好似两人熟悉多年的语气问道:“醒了?头还疼吧,喝杯牛奶!” 田园打量了他好久,并没有从他脸上瞧出任何发现什么的异样,才褪去了惊慌,自然的接过肖以默递过来的牛奶,缓缓喝下。 牛奶的味道有点怪,似乎加了别的东西。田园刚想问,肖以默就笑着解释:“加了点家传的醒酒秘药,可缓解酒后头晕头疼!” 听到是家传秘药,田园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只管把牛奶喝完,然后从床上起来,抬手嗅了嗅袖口,酒味浓重。 “要不要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去公司?”肖以默看着田园问着袖口皱紧得眉头,建议。昨晚田园醉了后,肖以默不知道他家的地址,便把人带回了家。怕田园醒来后尴尬,就只简单的给他擦了擦脸,衣服都没脱就把人送上了床。 田园扫了眼肖以默的身高,心想就算洗了澡也没有衣服换,照样一身酒气。 肖以默像看穿他的心思般,笑了笑,进屋拿出一套看上去田园能穿的衬衫西服放到他手里。 “今天下午我们要去见一个重要客户,一身酒气可不好!” 田园发现西服的标牌都还在,还是没穿过的。这套西服肖以默明显穿不下,田园不知道他买了这套西服干嘛。或许是朋友的?也说不定吧! “别发愣了,赶快洗澡换衣服,我们已经迟到了!”肖以默见他发呆,便催促。 田园听到已经迟到了“啊”了一声,拿起西服便想往浴室走,可是才走两步他才想起他并不知道浴室在哪。 肖以默抬手指指一边,田园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快步走了过去。 田园洗的很快,五分钟不到就搞定一切。对着镜子整理衬衫的时候,田园发现镜子前的洗漱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的,牙刷牙膏洗面奶洁面乳,连剃须刀是两把。田园瞅瞅挂在一边还没套上的新西装,暗想肖以默应该是跟他朋友一起住的吧! 田园洗好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肖以默也已经整装待发。因为赶时间,田园没来得及把头发吹干,他头发不长并且发质硬挺,半干的头发根根竖立在头上,好像刺猬。田园脸本就白,刚被热水一蒸,脸颊透着绯红,加上那刺猬似地头,整个人清爽的仿若未成年的高中生,配上田园那双灵动的眼,面目清纯气质纯净。 肖以默一时看呆,整个人好像时空穿越般回到了当年的青葱年代,坐在他前排的男生就是这样,面目清纯气质纯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小虎牙又有着淡淡的调皮。就这样沦陷,暗恋多年,却也不过是他的挚友之一,看着他结婚生子,站在他背后什么也做不了。 田园被肖以默直勾勾的目光盯的有些害羞,尴尬的咧嘴笑笑,嘴角的虎牙露出来。肖以默差点因此上前抱住他,却因他的一句问话“我们可以走了吗”拾回了理智,那个他的脸换成了田园的脸,细长大眼酒窝薄唇,终究不是他的眉目,只是一时错觉。 换成掩饰一切的淡然的笑,肖以默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提电脑,先一步走到玄关。 田园不知刚才那一刻肖以默的愣神是为了什么,他只觉得这个肖以默跟之前认识的肖以默感觉不一样。 快到公司时,田园要求提前下车,肖以默问为什么。田园笑了笑,说:“我是新人,被人误会的话日子会比较难过!” 很完美的理由,其实田园只是不想给肖以默带来麻烦。那些流言虽然已经没有了,但是公司某些同事已经对他的性取向有了芥蒂,一般的男同事都对他避而远之。某些人私底下还是会对他的事八卦的吧!田园是明白人,心里清楚的很。 肖以默想了想,便依照他的要求提前放他下车。田园站在路边冲着肖以默远处的车招手,在原地停了会儿才大踏步的向公司走去。 反光镜是越来越小的田园的身影,有点瘦有点单薄,昨晚肖以默搂着他回家时便已经拿捏过。很简单的男生,知进退很懂事,和他并不像,一点都不像。 11.彻底分手 快到下班的时候田园接到李泽的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高兴的。他想借此机会告诉李泽肖以默是他的上司,他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可是到了见面地点田园才发现原来不是两人约会啊还有一个昨天才见过的第三者,宋天明。两人坐在一起,宋天明的手有意无意的搭在李泽的肩上。 田园淡淡扫过放在李泽肩上的手,在两人对面坐下。“我来的有点晚!” “不要紧!”宋天明笑着回答,然后开始点餐。 他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李泽喜欢吃什么忌口什么,给自己跟李泽点了餐然后把菜单递给田园。 从他进来后,田园就发现李泽没正眼看过他一眼,目光一直停留在宋天明身上。两人眼神交流频繁,坐在对面的他显得异常多余。 “我也没有什么特定喜欢的,李泽点什么我就点什么吧!”田园把菜单递回给服务生,然后深深的看了李泽一眼。他依旧不看他,好像对面没有人一样。 就算再笨再傻的人也明白眼前的情况了吧!田园并不觉得心痛什么的,只是整个人有点麻,连手抖抬不起来的那种麻。 三个人安静的吃着各自的饭,好像只不过是餐厅客满时拼桌的互不认识的人一样。只有偶尔宋天明给李泽挑出他不爱吃的东西,轻声细语的问着味道如何好不好吃之类的话,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很美,李泽本就长的不错,宋天明也是轮廓鲜明好似模特,两人在一起男才男貌,很协调。 田园并不想打断两人其实有点刻意的表演秀,也不想质问李泽什么,因为他不是特别的伤心,只是有点淡淡的伤感,失恋也不过如此啊,内心会有这样自嘲的感叹。 李泽其实整个过程都提着心等着田园问他些什么,可是田园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什么都没有问。那种眼神让他有些不甘有些受伤,因为他知道田园也不是那么喜欢他,跟他也不过那么喜欢他一样,亏得他还以为自己魅力很大! 田园没有吃完,就跟两人道歉,说有事要提前走。 宋天明笑着说下次有机会一起去喝酒。 田园笑笑没有回应他,而是对李泽说:“你要好好过!”祝你幸福的话说出来很矫情很假,两人在一起不过百天,虽然彼此都不是钟情彼此,但田园还是希望李泽能够幸福的,他知道一般同志想要幸福是很难很难的! 李泽愣了半天才回了句“你也是”。田园冲他抿唇一笑,然后走出了餐厅,也从此走出了李泽的生命,李泽后来在见到田园过得很幸福时就做假想,要是他没跟田园分手的话,是不是也会那样简单幸福? 田园走出了餐厅,胸口的那股闷气才散发出来。南城九月的夜,繁星满天。在城市已经难见星空的时候,能在南城见到这样清晰明朗的天确实让人惊喜。田园坐在路边望着远处高楼大厦中露出来的一片天,想起在家乡看到的星空,更清晰更明朗更闪耀更空旷,站在那样的星空下,会让人觉得自己特别渺小。 夜风徐徐的吹着,掀起人的发丝衣角,田园闭上眼睛,感受着带着夜的味道的风,似乎比失恋美好那么一点点。从答应跟李泽在一起到跟李泽分手,感觉太平静,微微的惆怅与伤感也不是因为被李泽背叛而是觉得感情太脆弱所引发的,田园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关于动心的激动全都留在了高中和大学,那个实习老师还有刘央。 “喂,田园!”突然有辆大车停到田园面前,车的阴影罩住了他。 肖以默降下车窗,他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 “我喊你多少声你就是听不见,害的我逆行过来,幸好这边车不多!不知道被拍照了没有!”肖以默大声的表示不满。 “上车!”肖以默喊。 田园犹豫了下,打开车门上了车。 “怎么了?”肖以默刚与朋友吃完饭,准备回家,刚好就看见在坐在路边发呆的田园。他大声喊他,可惜人没听见,最后他不得不绕了大圈逆行到他面前。 “啊?!”田园上车后就开始愣神,脑中并没有想什么,只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田园回神,冲他笑笑。 肖以默见他不想说,便不在追问。车驶过一个红灯后,肖以默问:“你家住哪儿?” 锣鼓巷100号,田园差点习惯性的脱口而出,可是他想到那并不是他一人的家,而是他跟李泽两人共同租住的地方,还是李泽付的这月房租,就算两人是和平分手,但是继续住在一起肯定避免不了尴尬。或许该重新找新的住的地方了! “问你住哪儿呢!”肖以默见他又发愣,于是不得不提高声音再次问。 “锣鼓巷100号!”就算要找新的地方住,今晚还是得住那里的,只是今晚他早点睡,不要与李泽碰面的说。 肖以默将田园送到目的地,田园道声谢谢便往巷子里走。巷子里路灯前几天被人砸坏了,一直没修,黑漆漆的,肖以默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用车灯照亮了整条巷子,给田园指路。只是田园因为想着这两天怎么避开李泽的事,并没有注意到通亮的车灯,反倒差点被路边随意堆放的杂物绊倒。 肖以默看着走的跌撞的田园,不禁摇头,想了想,出声喊道:“田园!”因为声音够大,田园一下子就听见了,回头,这才发现肖以默并没有走,并且用车灯在为他指路。 “啊?” “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肖以默隔空喊。 田园愣了愣,回头再扭头,笑了笑,点头:“我知道!” 肖以默冲他摆手,催他赶紧回家。本来因为惆怅失去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身体,田园踩着自己的影子大踏步的往家里走。 肖以默看不见他人影了才回到车里,发车转弯回家。 12.搬家 其实田园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李泽那晚并没有回家,并且直到田园搬出那里时都没有回家。田园在把自己的东西搬完后给了他条短信:“我搬出去住了,上个月的房租我放到你床头了,不要忘了!” 李泽看到这条短信时气愤又内疚,他气愤田园为什么不指责他劈腿,内疚自己逼走了田园,明明那处房子是田园先租进去的。这几日他一直住在宋天明那里,不敢回去,怕面对田园。他希望田园指责他却又怕他指责他,反正是种很矛盾的心理。大概人都是这样,分手后都希望对方挽留下自己纠缠下自己表示他是在乎你的,可是又很烦那种挽留与纠缠;但若是没有挽留与纠缠又会觉得上了当受了骗,对方不在乎你不喜欢你,这种认知很打击人的自尊。 田园对于分手的各种无反应无作为就伤到了李泽的自尊,可是他又不能指责他什么,明明就是他的不对。所以他憋屈了好久,只能从宋天明身上寻找安慰与认同! 田园转正还没有一个月,之前的钱也花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只能租了个小阁楼,破破烂烂的三百块钱一个月。不过田园一点都不介意,反倒很喜欢那个狭窄的小阁楼,因为有一大片空旷的楼台,楼是老楼,楼顶的地皮风化的坑坑洼洼的,某些缝隙处甚至还长出了野草。 阁楼屋顶有点漏水,房东也不打算修葺,而南城的秋雨频繁,田园请了半天的假去废品收购站淘了些建筑工地工棚被拆后的铁皮,换了屋顶。还用多余的铁皮搭了个小房子放杂物,把阁楼的摇晃单人床也重新加固了下。还在公司附近的地摊上买了盆仙人掌养在了阳台上。 阁楼虽然很热,但是把窗户都敞开的话,8楼的高度风还是很大的,很宜人。并且阁楼所在的小区离公司不远,明天步行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公司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已经算远的了,不过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田园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每天步行上下班除了能锻炼身体还省去不少路费,再说田园本来就不喜欢挤公交车,不喜欢跟陌生男人挤在一起的感觉,有点恶心。 新产品的推广计划经过大半个月的筹备,开始正式执行。线上线下同步的宣传造势效果很轰动,特别是线上的宣传,引来很多青年人的追捧,并且引发网络上模仿风暴,学着新产品的广告词套用到各个地方,合作的网站也声名大噪。 由于宣传到位,新产品的销售非常乐观,一路见红。在某些地方,还出现了断货的场面,公司不得不让工厂加班加点的补货。 新产品销售的火爆,一大半功劳都是市场部的前期宣传做的好。所以公司决定给市场部奖励,当月每个人多发一个月的工资,引得其他部门各种羡慕嫉妒。 田园是大功臣,韩晓燕当着公司高层的面表扬了他。或许一开始对田园有偏见,但是这种偏见随着跟田园相处的加深都慢慢消失不见了,田园工作踏实认真为人低调谦虚一点都不虚头滑脑,再加上田园的出身跟她前男友很像,所以现在韩晓燕对田园除了欣赏就是欣赏,还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因为田园处事太低调,就算是自己的功劳也常往别人身上推深怕别人知道,这样的性格在市场部是没有出路的。 韩晓燕一表扬,肖以默也跟着附和,所以公司的高层特意给田园多加了一个月工资。整个市场部就田园一人拿了三个月工资,虽然韩晓燕肖以默这种头头级别的人物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下面的人不这么想,因为由于田园刻意的低调,那些计划与方案大家都不知道是他做出来的,当然会有人不服了。 除了张姐是老员工不计较这种事之外,其他几个同事开始处处排挤田园,情景又变得跟之前在后勤部一样了。不过田园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应对方式,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他什么都不要管,反正他也没打算跟那些人深交。 虽然同级别的人处处看他不惯,不过市场部的两个头目却很器重他,什么大案子都要他参与。新产品推出后的后期宣传交给他独立跟进。其他人虽然嫉妒的双眼都要冒火了,但是也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田园被重用。 曾经有同事尝试过在韩晓燕面前说田园坏话,不过被韩晓燕讽刺了一通:“有心情去嚼别人的是非还不如专心做好自己的工作!” 偷鸡不成蚀把米,尔后再无人在头目们面前说田园什么。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慢慢发现田园的好。从不说三道四从不偷工减料并且对于同事们的刁钻刻薄也都只是一笑了之,从不借着自己与头目关系很近的机会说其他人的不好。 有几个同事在于田园合作过后发现他本事很大但是从不居功自傲,反倒把功劳都推到他们身上。渐渐的,大家也都觉得田园人不错,不在排挤他了。几个男同事也忽略那些他是同志的流言,有事没事就找他一起出去玩。不过田园只跟他们出去过几次,大多数都是委婉的拒绝了。他不敢与任何男生深交,这是在刘央身上吸取的教训。 同部门的人也慢慢发现田园虽然人不错,但是不怎么与人亲近,也就这一点差了那么一些。不过谁没有个缺点呢,世上并无完人! 肖以默早就发现田园这个特点,他邀过他几次,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吃过一次后后面的很多次都被推辞了。肖以默以为田园是怕李泽吃醋,他以为两人还在一起,所以后来也渐渐不约田园了。另外也是觉得自己的目的也有点不纯,肖以默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圣洁的君子。 13.出差 到了月底田园拿了三个月的工资,加起来快上万了。按理说他有了钱会换个住的地方,可是半个月下来,并没有住的不舒服的地方,相反,田园很喜欢空旷的楼台。他陆陆续续往楼顶搬了不少花花草草,其中以一种叫“厚脸皮”的植物最多。田园也不知那种植物的书名,只觉得植物跟仙人掌一样,一插就能活,好养并且叶瓣肉肉的团团的比仙人掌好看。 田园把工资的大半邮给了家里,父亲的腿脚落下残疾,很多重活再无法干,母亲年岁也大,姐姐嫁了外地,也无法经常回去帮帮家里。只能多给父母钱,让父母不用在为了一点小钱奔波忙碌。 剩下的钱田园存了些,拿出些钱买了电磁炉电饭锅之类的准备以后自己做饭吃,反正楼台面积大,也好施展。还添了把小藤椅,天气好的时候躺在椅子上晒晒太阳望望天,一过就是一整天,人也不累。 本来破破烂烂的小阁楼经由田园的改造和打理,完全换了个模样。房东是个老大爷,曾经爬上来看过,见田园把废弃的楼顶变得好像自己家一样,也赞叹他会过日子,丝毫不怪罪田园私自改造阁楼。 新产品在市场引起的轰动效应,为公司迎来更多的合作商,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公司以前从没合作过的西南部的。为了考察新合作商的实力以及对西南整个大区的市场需求进行评估,公司派任务给市场部,完成新市场的调查评估,为西南这个新市场的开拓做准备。 本来这趟出差应该是韩晓燕去的,但是韩晓燕患了阑尾炎刚做完手术,最后没有办法肖以默只好亲自出马,因为西南涉及省市多,要跑的地方不是一家两家,一般人是做不来的。肖以默的助手是张姐,可张姐小孩才八个月不愿意远行,她推荐带田园去。下面的人都想去,可人家张姐只推荐了田园,肖以默也想带着田园去。 其实这怪不得张姐只推荐田园,她因为照顾小孩的缘故工作上的事情难免没有以前那么上心,田园听说她家中有小孩后,常常不声不响的帮她分担一些工作,还不张扬。能跟头头考察新市场这么好的机会,她虽无法去可推荐田园去也是为了感谢他之前的帮助,不是所有的职场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心都是肉做! 肖以默带着田园先是飞到西南最大的城市天府之国成都,刚下飞机两人就马不停蹄的去新合作方的市场门面转了转,对对方的情况了解个大概,然后约见新合作方的负责人,要求出示商场门面的销售数据,以便对市场需求做个大概的判断。 田园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是肖以默接下来又杀回商场,装作顾客的样子跟公司对手品牌的柜台营业员聊了很久。虽然貌似闲聊,但内行人一听便知肖以默是在打听日销售额还有顾客人群等情况。肖以默聊完后又带着田园去了其他相关产品的柜台,已经装作顾客闲聊。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泡在了与各大商场营业员的闲聊上,不仅仅只是新合作方的商场,还有其他商场门面。 虽然跑来跑去很累,但是收获不小。晚上回到宾馆后,肖以默问田园一天有什么收获,田园想了想,说:“新合作方的销售额没有他们数据上写出的多!” 肖以默点点头:“成都人民的消费能力很强大,而他们商场只占整个成都的那么一点点,很小很小。他们的对手平均表现都比他们好!” 田园听完肖以默的话,才知肖以默要跑其他商场的目的,不禁佩服他心思的缜密。 “新合作方诚意不够,我们要将这个消息反馈给公司高层!”肖以默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邮件。 “不过西南的市场潜力还是很大!”田园发表自己的见解:“我们可以利用下现在的合作商来换取更好的合作商!” “但是我们主动找上人家,效果会比人家主动找我们差很多!” “但是如果我们的产品是可以获得巨大利润的产品,未必会差到哪里去!” 肖以默听完田园的话,停下手里正在写的邮件,一脸愿听其详的表情抬头看他。 被这样的肖以默看着,田园觉得自己有点关公门前耍大刀,不禁脸红。 “你说说你的看法!”肖以默见他露怯,鼓励他。 田园整理下思路,然后给肖以默讲自己刚刚想到的构想,先借用新合作方的场地进行公司各种产品的宣传,宣传效果好产品卖的好的话其他商场不可能放着钱不赚。就算再有其他实力强大的合作方持观望态度,也没有关系。也可以利用产品的销售成绩作为筹码去说服他们。 田园边想边说,并且中间好冒出不少其他想法:“我们在成都的成绩突出的话,周边的重庆贵州云南广西都可以看到,一呼百应的效果就出来了!” “可是怎么保证宣传效果好呢?”肖以默问。 “产品要对症下药,西南人群有西南人群的消费习惯和使用习惯,我们的产品要针对他们做出些改进。产品好了,宣传自然好做!产品本身不好,就算锣鼓敲的再响人家买过一次也不会再光顾第二次!”田园说完,有点忐忑的看着肖以默。 肖以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想法很好!” 田园不好意思的笑:“都是瞎说说的,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 “那就慢慢完善!”肖以默放弃邮件的书写,把电脑合上,单手撑着田园的肩站起来,低头俯视着他:“你把你的想法整理下,做个PPT,我们回去开会讨论!” 14.甜水面 第二天合作方的人想请肖以默吃饭,被肖以默婉拒,对方不够诚实的态度还是让他不怎么舒服的。田园见饭局被取消,便要订下午去昆明的机票,被肖以默拦下来。 “成都是个好地方,好吃的特别多,我带你去尝尝!” 肖以默带着田园到了成都最有名的文殊坊,各种成都特色小吃最集中的地方。火锅、串串香、蛋烘糕、龙抄手……应接不暇。 田园除了南城其他什么地方也没去过,第一次来到像文殊坊这般游人如织热闹非凡的地方,很兴奋。看到路边各种色彩诱人香味远扬的小吃,恨不得每样都尝一下。肖以默首次见到这般活泼的田园,很新奇,在旁边一直笑看着他,他要干什么吃什么都随他。 “我的是甜的!”看路边的蛋烘糕蛋香扑鼻,田园拉着肖以默凑过去,要了两个,只是一个甜馅一个咸菜馅。田园刚好吃到是甜馅,虽然他不怎么爱吃甜的,可这个蛋烘糕口感绵软吃下去唇齿间都是浓浓的蛋香,田园冲店家竖起大拇指。 “咸的好吃!”肖以默咬着自己的蛋烘糕,故意显摆。 “甜的好吃!”田园不理他的显摆,虽然他也很想尝尝咸馅的味道。 “不信你吃!”肖以默把自己咬过一口的蛋烘糕递到田园嘴边,田园正想尝呢,也没犹豫,张口咬下,嚼了两口发现确实比甜的更讨他喜欢点。 “是吧?”肖以默看他表情就知他很满意。 田园瘪瘪嘴,拿起手里的甜馅蛋烘糕大咬一口:“甜的也不错!” “我尝尝!”肖以默抓着他拿蛋烘糕的手,探头过去对着田园刚刚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他的蛋烘糕。 “味道没有咸的好!”肖以默评价。 田园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两人动作的亲密,手里的蛋烘糕被肖以默咬掉了大半,上面还留有他的齿印,现在蛋烘糕上一定有他身上的味道,田园越是这样想,越觉得不好意思。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故意往前快走几步,胡乱指着一家店喊:“我要吃那个,听说很好吃!” 田园的反常太明显,肖以默注意到也不点破他,扬着嘴角跟在他后面。 “嗯,确实好吃,老妈蹄花是成都老招牌啊!” 两人进了蹄花店要了两碗麻辣蹄花,田园是湖南人从小吃辣,这点麻辣自然难不倒他。可苦了河北人肖以默,吃的喉咙都快冒火。 田园见他那副惨样,便找服务员要了碗清汤。 “应该给你要原味蹄花的!”田园用清汤涮着蹄花,好让辣味淡点儿。 “来成都不吃麻辣岂不白来!”肖以默接过田园涮过的蹄花,放入嘴里。 “你看你那嘴!”田园扫过肖以默辣红得脸。 “怎么了?”肖以默故意嘟起双唇。 田园噗嗤一声笑出来。 肖以默恢复正常,撑着下巴看笑的开心的田园,嘴角的虎牙显得挺孩子气的。 吃完蹄花,两人还去吃了张老二凉粉店里有名的甜水面。 田园还以为去凉粉店吃的应该是凉粉,结果却是甜水面,他不禁好奇。 “为什么我们要吃甜水面,不吃凉粉啊?” 肖以默给他端来面,放到他面前,又给他拿了筷子,等坐定后才给他解释:“成都遍地都是凉粉,但是现在成都卖甜水面的却是很少了,据说只有这里有!” 田园挑起面看了看,发现只有三根,并且面条粗硬,放入嘴里也是硬挺的很,不过味道很好。 “味道不错吧?”肖以默看着用探究姿态吃面的田园,孩子气十足。 田园边吃边点头。 肖以默吃了几口又停下来问他:“你知道甜水面还有个名字叫什么吗?” 田园从来没来过成都自然不知道。 “男子汉!” “为什么?” “你猜!”肖以默故意卖关子。 田园夹起面看了看,又吃了一口。 “可能因为面硬吧,像男人!” 肖以默没想到田园能猜中,马上鼓掌。隔壁桌的客人见他们这般热闹,不禁好奇的回头看。 “我瞎猜的!”田园不好意思的挠头。 “瞎猜都中!”肖以默笑笑,开始讲甜水面的做法,还有为什么一碗只有三根。 “为什么?”田园问,他发现肖以默对成都的小吃特别熟悉,好像来过一般。 “甜水面曾经是一种表达爱意的面,向自己的初恋!”肖以默说到这里,想到以前的很多事情,一下子百感交集。 田园发现他的眼神突然一下子黯淡下来,看着碗里的甜水面,感叹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特定的回忆。 15.突发病 两人吃完甜水面,出来就发现外面起了大风,变了天。两人刚走到文殊坊的大牌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边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肖以默也拉了田园往旅店赶。 走到半途,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劈头盖脸的大雨,突如其来的秋雨夹杂着秋的冷意,两人脱了外套盖在头上往前跑了起来。住的地方离文殊坊并不远,跑了五分钟不到就到了。可是两人还是被雨淋了个透湿。 两人住的是标间,浴室只有一间。肖以默让田园先去冲洗,田园说自己身体好,让他先去。两个大男人推来推去,显得磨磨唧唧的,肖以默就先去洗了。 田园在外边把湿衣服都脱了,换了干衣裤,但还觉得有点凉,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肖以默很快就冲洗完,只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就出来,擦着头发让田园进去洗。 田园包着被子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见他出来,转头去看,却被肖以默赤裸的上半身以及两条长腿弄了个面红耳赤,李泽曾经也在他面前故意光着上半身,但是当时他也故意不去看。陡然见到肖以默近乎赤裸的身体,作为一名喜欢男人的同志,田园还是觉得浑身好像一下子点了火,心怦怦跳的厉害。 肖以默好像没看出他的窘境,慢悠悠的踱到床前,大大方方坐到田园对面,田园一垂眼,就看到他腿上因为没擦干的缘故贴服的长腿毛,很,性感。田园咽了咽口水,像弹簧一样突然站起来,甩了身上的被子,低着头快步进了浴室。 肖以默只是抬头微微扫了一眼他慌乱的背影,低头拾了被他扔到一边的遥控,调换了几个台。听到浴室的水声响起,才摘下腰间的浴巾,裸着身体走到被放到墙角的拉杆箱,翻了内裤出来换上,再套上长裤。上半身依旧裸着走到床边,学着田园刚才的样子把被子包在身上盘着腿坐在床上,看起电视来。 田园用微凉的水冲刷着自己,只有这样,身上燃烧的火才会熄灭。他刚才勃起了,看到肖以默的身体勃起了,这是一件羞愧的事情。他不想在浴室里想着肖以默的身体用自己的手纵容自己的放荡,所以只能用凉水让自己清醒。 等田园洗完出来,肖以默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窝在床上睡着了,被子缠绕在他身上,袒露出大半个胸膛。田园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床边,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头翻个身,背对隔壁床。 半夜的时候,田园觉得身体好像被谁压着一样,胸口喘不过气。想要睁开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都睁不开,脑袋里闹哄哄的好像千百个人在吵架一样,特别疼。出了一身汗才把眼睛睁开,从床上坐起,电视开着,正放着什么老电影。田园想着肖以默怎么忘记关电视了啊,朝隔壁床望了一眼,肖以默坐在床上,正瞪眼看他。 田园暗想,他什么坐起的啊,他都不知道。低头找了遥控,把电视关上。躺下前,又扫了眼隔壁的肖以默,发现床上哪还有他的人影。田园惊起一身冷汗,喊了声:“肖以默?” “你找谁?”却是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田园回头,刘央变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 田园忽然大叫一声。 肖以默被惊醒,连忙打开灯,只见田园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肖以默从床上爬起。 田园也不回答,大出了几口气之后,掀开被子冲进了浴室,然后就是让人听着难受的呕吐声。 肖以默连忙跟过去,田园像摊软泥似地趴在马桶上,吐的翻天覆地。肖以默忙托起他,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想着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中毒了。田园吐完,全身无力,软趴趴的靠在他怀里。他把他从地上扯起,靠在洗漱台边,用杯子接了水送到他嘴边。 “来,清清嘴!” 田园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长了嘴,把水一口喝下。 “不能喝,吐出来!”肖以默手忙脚乱的去捏他嘴,让他把水吐出来。“是漱口的水啊!” 田园只觉得头特别大,撑都撑不住,哪还听得清肖以默喊的是什么。 肖以默看着田园有气无力的样子,生怕是食物中毒,把人搂到床上,然后打酒店电话要人赶紧喊医生来。 酒店直接拨通了120,急救车很快赶到,肖以默帮着医生把田园抬到了车上。车呼啦呼啦赶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发现不是食物中毒,肖以默这才松了口气,忙问医生是怎么回事。医生解释说是晚上吃的过辣过杂加上受凉,引起肠胃不适,再加上田园本身就有胃炎,打针吃药之后就没事了。 田园上半夜做着恐怖的噩梦,下半夜因为肠胃的病痛,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发现肖以默坐在床边笑着看着他,很温柔的样子。然后看着他的笑,又朦朦胧胧的睡去,一直反复。 等到早上彻底清醒的时候,田园睁眼发现,肖以默歪倒睡在他床头,呼吸均匀,睡的正香。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田园便想起昨夜的一切,噩梦、呕吐、被人抬起、打针……想起肖以默为了自己肯定忙了一整晚,便安静的躺在床上偏头看着睡熟的肖以默。 头发很黑,看上去粗硬,很短的干净刘海;粗长眉,眉根整齐有序,眉尾有颗黑痣,黑痣上也长起一根眉毛,比其他稍长;深眶,长睫;鼻梁很挺,有点鹰钩,鼻翼的毛孔比其他地方粗点,红红的,鼻头有离近了才能发现的少量黑头;鼻沟很深;薄唇,唇纹细腻,嘴角一颗淡痣;脸部线条硬朗,下巴好像刀削出来的,上面顶着黑色的胡渣…… 田园盯着其中一根胡渣,脑中想着胡渣生长最后冒出皮肤的过程,边想边把小小的胡渣拟人化,小小的胡渣马上变得可爱起来,想到胡渣最后会被剃须刀像割草一样割下,拟人后的胡渣断了头,田园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不知何时,肖以默已经醒来,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笑着问刚刚那几秒表情瞬息万变的田园。 “……”田园显然被突然出声的肖以默吓到,下意识的把脑袋往后挪了一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肖以默坐起来,撑着双手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站起。 “饿不饿?”他问。 田园点头,昨晚胃都吐空了。 “今天得吃点清淡的!”肖以默笑着,出去买吃的。 护士来了趟,给田园打了针。田园问他现在可以出院了吗?小护士笑着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可以啊。 肖以默买来白粥馒头咸菜,两人坐在病床上解决完,然后办了出院手续。田园觉得自己身体好了,提议马上赶去昆明。肖以默强烈反对说不行,在酒店休息一天再说。 因为田园身体的缘故,这一天也没法到处逛,两个大老爷们儿坐在宾馆里,一个躺着看电视,一个坐着用电脑办公,整个房间不是电视购物主持人聒噪的激动喊卖声就是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田园毕竟身体不太舒服,看了会儿电视便觉得累,闭了眼稀里糊涂就睡了。 等一觉醒来,发现跟肖以默面对面的躺着,只不过一人躺一床。田园睁眼,肖以默像有心灵感应似地,同时睁眼。两人目光对视,又是田园先别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与肖以默对视,以前,他只不敢与刘央对上目光,因为心中对人的绮念。可是对于肖以默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异样,田园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因为他实在太优秀,不管是外表还是才华,都优秀的让人嫉妒。因为佩服因为崇拜,就跟追星一样,所以才会出现那些特别的举动。 16.地震 第二日,两人从成都飞到昆明。肖以默还是采用同样的方法,先去暗地查看情况,再去拜访合作商。昆明的合作商实力雄厚,对公司的产品也做了很多功课,了解甚多,对公司产品的认可度很高。肖以默和田园一致认同,可以跟昆明的合作商直接签约,两人将这个消息反馈回公司。 合作商的头目是个年轻女子,姓方,叫方眉,跟朱小丽韩晓燕一样,标准的职业女强人。合作谈妥后,作为东道主,一定要请肖以默和田园吃饭。 地点定在了昆明后新街有名的1910火车南站餐厅,方眉开着车带着两人去的,一路介绍云南各种风情,说云南少数民族多,民族风情浓厚;气候宜人,自然风光也是一绝;当然,少不了介绍云南丽江,方眉笑着说那里是艳遇的好地方,说道这里,不禁自然而然的问起,两人交了女朋友没。没想到,两人居然同时摇头。 方眉惊诧肖以默成熟稳重又英俊多金,而田园虽然年轻但是也是一表人才前途无可限量,居然都没有女朋友,大叹道可惜可惜。 田园瞥了眼身边的肖以默,暗想方眉说的没错,成熟稳重,英俊多金,没有女朋友真是那些女人的损失。而肖以默一边笑着跟方眉谦虚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一边用眼角扫了眼田园,内心笑着,方眉方眉,人家没有女朋友,但可是有男朋友啊。想到这里,肖以默忽然发现,出差将近一周,可从没见过田园给他恋人打过电话或是发过短信什么的,不禁感到奇怪。 1910火车南站餐厅名字奇特有趣,解放前是当地达官贵人的公馆,所处的地段也是昆明数一数二的好地段,环境自然也是没话说。菜肴都是地道的滇味,方眉是当地人,也是熟客,不用看菜单就报出一串菜名:金条稀豆粉、麻辣小猪手、小米辣炒牛肉、烤罗非鱼,点完了才想起滇菜多辣,忙问两人能不能吃辣,田园说他是湖南人,肖以默说自己不怕辣但是不怎么能吃辣,方眉马上点了个苍山地参白参,还叫了个汽锅鸡,特意嘱咐不加辣。 不过就算特意不加辣的汽锅鸡,肖以默吃了还是舌头都快卷起来了。田园找服务员要了碗醋,放到肖以默面前。 “肉在醋里洗洗,辣味会淡点!” 方眉见田园此举,连夸他细心又贴心,感叹肖以默有这样一个好助手,出差一定省不少事。肖以默看着不知道被辣的脸红还是被夸的脸红的田园,咧嘴笑着:“可不是嘛!”得意的表情让没有助手的方眉好生嫉妒。 “小心我把他挖过来!” “也得看人愿不愿意啊,是吧,田园?” 田园一被人夸就会害羞,还被两人这样公开的捉弄,脸红得更厉害,看着两人回答不出话。两人见他那副姿态,被逗的直乐。 吃饱喝足,方眉将两人送回宾馆。两人感叹着方眉的热情和滇菜的美味进了房间,自然还是包间。现在不用商量,都是肖以默先洗,田园后洗。 肖以默还是老习惯,洗完后腰间一条大浴巾就出来。田园尽量做到目不斜视的拿了衣服接着进去洗。肖以默听浴室水声起了之后,才甩了浴巾,光着身子找了内裤穿上。可是,肖以默刚穿好内裤,还没来得及套上睡裤,房间突然摇动起来,桌上的东西好像跳舞一样弹起老高。走廊里开始有人喊:“地震了!” 从没遇过地震的肖以默这才意识到地震了,这时浴室里传来“扑通”一声,是人摔倒的声音。肖以默马上以最快速度冲到浴室门口,果然,门被反锁了。他都来不及问里面的人怎样了,就一脚揣开门冲了进去,果然,浑身泡沫的田园摔倒在地,一脸的痛苦表情,肖以默赶紧把人搂了出来。肖以默搂着浑身赤裸的田园刚走到床前,忽然周围一片漆黑,停电了。 房子一直摇个不停,外面各种尖叫声哭喊声。肖以默本来心一片慌乱,但是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问田园摔哪儿了,田园说脚疼膝盖疼。他想着现在出去恐怕迟了,原来在国外学过的地震避难常识浮现在脑海,他用床上的被子包起田园,拉着田园蹲坐在床尾处,又想到一边的柜子上放着几瓶矿泉水,让田园不要乱动,摸黑一起取了来。 “我们会死吗?”田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从没想过会亲自遇到地震这种事,08年的512大地震死了那么多的人,他刚刚在浴室摔倒时第一想到的就是512大地震中各种悲惨的面孔。 肖以默一把搂过他:“别瞎说!这晃动不是很激烈,震中心肯定不在这里!待会儿就没事了!” 田园呐呐的回了句:“是吗?”然后靠在肖以默的怀里,闭上眼睛等待地震的过去。 其实很快房子就停止了晃动,但对于从没经历过地震的两人而言,却好似经历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不晃了?!”田园声音有点激动。 肖以默一把抓住他被包在被子里的手:“嗯,不晃了!” 可是话音刚落,好像证明什么似地,房子又晃了几下。两人的手紧紧的握着,然后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房子才终于彻底不再晃动。外面有人开始欢呼,不震了不震了!肖以默这才长吁一口气,把田园狠狠的搂入怀里:“不震了!” 田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 17.戒毒 以防万一,宾馆还是安排所有人都撤离房间。田园因为腿脚受伤,被肖以默从九楼背到大厅外边的广场,那里已经聚满了人。整座城市只剩零零散散的几盏车灯,救护车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广场的人都在大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漆黑的夜,凉人的风,不安的人,一直在人前表现的冷静又坚强的田园因为脚伤因为地震因为无法预知的这一刻,变得慌乱又脆弱,一直紧紧的拽着肖以默的胳臂,半靠在他怀里,尽量克制自己不去问肖以默:“我们该怎么办?” 肖以默能感受到田园的恐惧,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开始哼一首只记得旋律的歌。田园听后镇定许多,肖以默抓着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中漫不经心的乱画着。 坐在两人身边的人们都抱着手机给家人电话或是给朋友短信,不过信号不怎么好,鲜有人成功。肖以默问田园:“要帮家里打电话么?” 田园想了想,摇头:“爸妈知道会瞎担心的!” 其实肖以默是想问他要不要给恋人电话,见他这么回答,有点意外,便接了句:“也是!” “听说是缅甸地震了!” “缅甸啊,那这地震挺大的啊,我们这边震感都这么强烈!” “可不是嘛,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唉!”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两人相对无言。一阵冷风吹来,竟还夹着点点雨丝,田园不自觉的往肖以默身上靠了靠,肖以默顺势搂了搂他。生命有多么可贵,就有多么脆弱,祸福生死,也不过转眼之间。 还好雨丝只是飘了飘,没有变成大雨。后半夜没再发生明显的震动,天还没亮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有人开始回家。宾馆的负责人给每个人发了一条被子,肖以默和田园一人包着一条,两人靠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天明,广场上的人都散了。肖以默推醒田园后才发现,他的膝盖肿了,脚踝也大了一圈,他用手轻碰田园都会倒抽冷气。他怀疑可能伤到骨头,直接在广场拦车去医院。拍片的结果显示,并没有伤及骨头,跟在成都一样,有惊无险。 “这次出差一定刻骨铭心吧!”回宾馆的路上,肖以默笑说。 田园点点头,确实刻骨铭心。 到了宾馆,田园的腿脚不方便行走,肖以默在他身前蹲下来。昨夜混乱的回忆一下子全涌上来,闹哄哄的吵闹声推推嚷嚷的人群,肖以默背着他在拥挤的安全楼梯中艰难往下行走,当时因为混乱被遗忘的他的气息此刻又重新被触发,嗅觉的记忆很深刻,是他独有的味道。 “上来啊!”肖以默回头催促。 田园趴在他背上,他的大手勾进腿弯,强劲有力,胸口是他背上的体温,鼻尖是他独特的味道,双手环绕的是他温热的脖颈。他的温柔他的体贴,还有他的才华,都是鸦片。时间久了,就会沦陷。可惜,那是鸦片!田园安静的趴在肖以默的背上,想着得学林则徐,戒烟。 中午时分,方眉特意赶到宾馆看两人,见到田园的腿脚淤青一片,大声惊问怎么会这样。肖以默只是淡淡的解释地震来时被晃倒了,田园不禁想起地震来时发生的事,暗自脸红了下。 方眉说她认识一个傣族的老医生,治这种跌打损伤最有效。两人还没同意去,方眉就嚷嚷着拉着两人要出门,雷厉风行还真是这些职业女子特色。 老医生住在云大校区附近的小巷子里,有段路车开不进去,又是肖以默背了田园,走进去。方眉不忘打趣田园好福气,能被自己上司背。肖以默还顺着她的玩笑说,可不是嘛,把田园逗的很不好意思。 老医生医术果然高明,用了几味新鲜草药,就着药酒,给田园推拿了半个小时,膝盖的青肿马上淡去不少,而脚踝也能小幅度的转动了。老医生给了田园些药,嘱咐回去按照他刚才的手法,再按一次,明天就能自己走路了。 下午又是方眉请吃饭,说是给两人压惊。吃到中途,田园想上厕所,肖以默扶了他去,一直送到便池前。田园以为肖以默会在门边等他,结果肖以默站在隔壁的便池前,解了裤子先尿起来。田园又惊又尴尬,忙收了目光一边听着隔壁哗哗的水声一边解自己的裤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裤子死活解不开,隔壁的肖以默都完事了他还在低头与自己的裤子纠缠着。 “裤子拉链坏了吗?”肖以默探头过来问。 田园赶紧把身体别向一边,说没事没事。 肖以默见状,说了声我在外面等你便出去了。田园长吁一口气,安下心来解裤子拉链,其实只不过是拉链卡住了内裤而已。 等田园弄完,肖以默又过来扶他。想起刚才那一幕,田园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未表现在脸上。 吃过饭,方眉坚持送两人回宾馆。到了宾馆,本来田园想自己替自己揉腿的,可是肖以默想也未想,很自然的拿过老医生给的草药和药酒,让田园撩开裤腿。 “我自己来就可以!”田园不想麻烦他,不只是因为草药味道不好,还有更多其他的原因。 “难道你怕疼?”肖以默已经把草药泡在酒里了,故意那样说。 田园连忙反驳说不是,肖以默说了句不是就好,就把他的伤腿搬到他腿上,撩起裤腿,查看了下,拿了浸过酒的草药慢慢的在伤处按摩起来。 力道恰到好处,有点微疼,老医生说过这种力度是最好的。肖以默耐心仔细的按着,中间还时不时的问疼不疼,田园除了摇头之外也不知能说些什么。要戒毒要戒毒要戒毒,脑中的小人一直在叫嚣着,田园再次下了决心。 第二天果然如老医生说的那样,田园已经能自己行走。肖以默坚持再养一天,两人才出发去其他城市。由于在昆明耽误了一天,接下来的行程排的有点紧,不过肖以默和田园都是办事效率极高的人,越是紧张事情反倒办的越是顺利。 田园也开始时时提醒自己戒毒,与肖以默保持距离。肖以默对于他有意无意露出来的防备,视而不见,不管他态度如何,还是跟以往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肖以默表现的越是平常,田园越加提高警惕。田园在南向平的书中看过很多同志的故事,很多人会对身边优秀的直男动心,可对一个直男动心注定无法开花结果。田园虽然没在这上面受过太大教训,但是曾经的动心已是万般折磨。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那份心,免得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18.工作狂 在西南泡了大半个月后,肖以默和田园带着最新最完整的西南市场调查资料回到了公司。老总对调查结果很满意,马上命令开发部着手开发出适合西南市场的产品,销售部马上派人进驻西南,市场部也要尽快做出进驻西南的宣传计划。 韩晓燕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就接到这样的任务,怨言多的都快化身咒灵了。不过职场女子的怨言大多也只是做做样子,该完成的工作还是会一丝不苟的完成。显然的,还有比韩晓燕更惨的人,就是田园。 从西南刚回到南城,就遇到全国大规模的降温,田园在西南已经搞坏身体,回来后又没有得到充分休息,再加上住的那个阁楼,玻璃窗漏风厚被子又没有及时拿出来,种种原因叠加终于感冒,虽说没有头昏脑胀高烧不退,但是咳嗽加鼻塞,已经足够让人难过。刚好又遇上大任务,田园不想拿着感冒的借口逃避属于他的工作,不请假,天天带着病体上班下班,时不时还加班。 韩晓燕看不下去,就跟他说不要那么拼身体比工作重要。可田园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跟她说只是小感冒不碍事的。韩晓燕劝他不过,开讨论会时故意告知肖以默,本以为肖以默会站她那边,说说田园。谁知肖以默只是问了田园有没有吃药,田园说有吃,便没了下文。 散了会韩晓燕便一个劲儿的给两人白眼,特别是田园,敲着他的头说你死了可不要说是我把你压榨死的! 韩晓燕霸道的关心很像田园已经出嫁的大姐,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越是这样对田园,田园越是下定决心把手上的工作做好,他也知道韩晓燕刚出院,身体还虚的很,比他更需要多休息。 回了公司,田园便不用像出差时那样天天面对肖以默了,两人的接触一下子少了许多。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不用再亲身体会了,压力小了许多,再加上点努力的刻意遗忘,许多积攒下来的好感是会慢慢淡掉的。 再说,田园也发现肖以默的温柔与体贴似乎并不是只是针对他一人的,不管是韩晓燕还是公司其他同事,他都是细致入微温柔贴心。只不过是习惯而已!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田园心里的火被自己扑了全灭。 在西南的推广方案,田园提出了自己思考多日的想法,建议在西南结合当地媒体,搞一场大型的选秀活动,获胜者除了可以得到高额奖金之外,还可以担任公司产品西南区代言人的资格。因为田园觉得西南区虽然经济没有华南华东发达,但是人民的娱乐精神在全国绝对一流,不管是电视媒体还是平面媒体在国内都做得数一数二。可以利用西南人民天生的娱乐精神,进行西南区的宣传选秀活动。 韩晓燕之前听过田园这个提议,她是相当赞成的,这种选秀活动不只是替产品在西南打响知名度,对于全国的宣传也是极有力的。目前公司虽然是稳扎稳打的发展中,但是跟很多一线品牌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这种差距并不是在产品的质量上,而是在产品的广告包装与宣传上。肖以默跟韩晓燕想的一致,只是搞这种宣传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需要公司高层商量评估后才能执行。在评估结果下来之前,市场部的所有人必须着手准备第二套不同的可执行方案。 依旧是上班加班下班,南城过了夏天便直接转入冬天,温度是一天一个样,田园的感冒一直不加重却也一直不好。对此,他也无可奈何,虽然有吃药有打针,但都好似做无用功一般。韩晓燕开始还说他,后来懒得浪费口水一见他咳嗽或是擦鼻涕便抛过去各种你活该你自作自受的白眼眼刀,杀伤力十足,搞得田园擦个鼻涕都是小心翼翼的。 肖以默还特意过来给他送过一瓶据说美国的进口药,说吃了会好点。结果田园把药不小心全撒进水池了,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隔天清早在电梯间遇到肖以默,他问他吃了药有没有好点。田园硬生生的憋着咳嗽,告诉他似乎好些了。 肖以默笑着嘱咐他要按时把药吃完,吃完就好了。田园只能在一旁陪着干笑,心想药全撒了,一粒都没吃到。很想找他再要一瓶,可是又觉得那样不太好,想想还是算了。 这天早上明明还挺风和日丽的,田园上班前还把厚被子翻了出来晾在外面晒晒,可哪知到了下班那会儿,外面突然吹起风下起雨来。田园本来是计划加班的,但因晾在外面的被子不得不回去,越晚回去情况怕是越糟。也不过从十几楼到一楼的几分钟的电梯时间,外面的雨就变了个模样,哗啦啦的,像开着的水龙头撒着欢往下泄。站在公司门口的田园看到这幅光景,心想那厚被子怕是没救了,不禁面露沮丧。 这时有人轻拍了他肩膀,田园回头一看,发现好几不见的朱小丽笑着站在他背后:“发什么呆呢?”朱小丽发现田园还是之前那副老样子,呆呆愣愣的。 “雨好大!”田园惦念着晾在外面的被子,对于朱小丽的问题他压根就没听见。 “没带伞哦?”朱小丽见他还痴着,伸手推了他一把。 田园沮丧的点点头。 “不就没带伞么?看你失魂落魄的!”朱小丽这才发现田园一脸愁苦的好像死了人一样。 “我晒了被子在外面!”田园叹着气解释。 朱小丽这才理解的点头,“再买一床吧!”田园听了,更加哀怨。朱小丽很少见这样子的田园,好像孩童一般。自从他去了市场部之后,两人在公司还是会时不时的遇见,田园比在后勤部开朗活泼了许多,听韩晓燕说,是个工作狂,做起事来很认真很拼命,也很有想法。这样的田园要是继续待在后勤部,怕早晚会被毁掉。 “谢谢你上次从成都还有昆明给我寄过来的特产哦!明信片也很喜欢!”田园出差去西南之前,遇见过一次朱小丽。朱小丽当时也只是随便一说,说要特产要明信片,没想田园都记上了,还真给她寄了明信片和当地特产。搞笑的是,人都出差回来了,特产还未到,田园还特意过来跟她解释说有买特产只是快递比较慢。 提到特产的事,田园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过了很久朱小丽才收到。 “那个,快递有点慢!” 朱小丽噗嗤一声,哈哈大笑,捶了田园几下,“你还年轻啊,能不能不要这么认真啊?” 田园不是不懂朱小丽的意思,只是他觉得朱小丽帮过他,他从韩晓燕嘴里得知从后勤部调到市场部的事情是她帮的忙,他一直很感激。后来朱小丽要他带特产寄当地特色的明信片时,他觉得那是他理所当然要做的。认真是因为感激! “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认真点好,但是啊在公司,有些事情不能太较真,知道吧?”朱小丽把田园拉到身边,告诫他。之前那些关于田园不好的流言是有人故意扩大化的,朱小丽到了人资部才慢慢查清这件事情。 田园不明白朱小丽为何突然这样说,但是想想人家这样说自然有人家的道理,也是为了他好才多告诫一句的,嗯了一声,点头说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朱小丽重重拍了他肩。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一辆红色的凯雷德停在两人面前,车窗早就降下,穿着黑西装的年轻司机冲着朱小丽喊:“要不要带你一程?” 朱小丽一副看到怪物的表情,“朱亦文,你怎么跑我们公司来了?” “放心,不是为了你!”朱亦文挑眉,目光扫过一旁的田园,斜着嘴笑了。 朱小丽冲他猛翻白眼:“笑什么笑!这是我同事!”她与朱亦文是邻居兼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她来现在的公司,也是朱亦文给推荐的。别人都以为她还是开发部经理的亲戚,其实她跟那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朱亦文放个屁,朱小丽不用闻就知是香还是臭。两人自从毕业工作后就各种不对盘,见面必吵。当然,造成这样是有渊源的。朱亦文搞了朱小丽最好的朋友,害的两人绝交。 “我只是笑笑,我又没说什么没干什么!”朱亦文很无辜的耸肩。 “要不要送你们?”朱亦文懒得跟朱小丽废话了,自从他甩了朱小丽大学最好的朋友后,朱小丽就视他为洪水猛兽银棍荡娃,不给他什么好脸色。 “不用!”朱小丽马上拒绝。 “小丽!”后面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田园先回头,是韩晓燕。 “你也在这啊!”韩晓燕见他,打了声招呼,就拉过朱小丽:“你上次不是说跟我一起吃饭的吗还有你说出院后请我吃饭的吗还有前一阵子说陪我逛街啊怎么这几天都遇不到你人呢你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朱小丽你这个没良心的!” 一阵噼里啪啦,田园和朱亦文都愣住了,只有朱小丽很镇定听完,然后很干脆的回了韩晓燕:“要不我今天请你吃饭吧!” “好呀!”韩晓燕喜笑颜开,还不忘问田园一句:“你要不要来?” 田园马上摇头,对于女人的聚会他向来恐惧,再说韩晓燕刚刚那一通着实有吓到他。朱小丽也邀请他一起去,他还是坚定的摇头:“家里还有被子!” 朱小丽说那下次请你,韩晓燕在旁边打趣说田园你可得用手机录下,她说请吃饭空头支票居多。 田园在旁边不好意思的笑,朱亦文完全被晾在了一边,很不爽,冲朱小丽吼:“你怎么就不请我吃饭?” 朱小丽狠瞪他:“我才不请猪吃饭!!!” 田园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想着家里的被子一定可以拎出水了,便有点着急的冲朱小丽和韩晓燕说再见。 可是外面仍旧下着大雨,朱小丽瞅了眼外面,冲开着车的朱亦文挑挑眉:“送我同事吧!” 田园连忙摆手说不用麻烦了,说完就要往雨里冲。 本来被朱小丽拒绝就让朱亦文憋气了,又见田园一副好像坐了他的车屁股就会长疮的模样,心里更加不爽。睨着田园不耐烦的来了句: “是男人就不要啰嗦!” 朱小丽见他不耐烦,又瞪他,拖着田园打开车门,把人硬给塞了进车,还拍着田园的背说:“免费车,不坐白不坐!”说完冲脸都绿了的朱亦文挥挥拳头,警告他对田园态度好点。 朱亦文哼了声,踩了油门,车突然滑出去,溅了朱小丽一身的水,只听见她在后面大骂着:“朱亦文,你他妈的混蛋!” 田园没想到平时冷静的朱小丽竟然也会有这样暴走的一面,不经好奇的回头看。可是车转了一个弯,驶进了车流。 19.陌生男人朱亦文 “住哪?”朱亦文见田园不主动报地址,便问。 田园住的地方离公司并不远,他报完地址,朱亦文哦了一声,过了路口转了个方向。 两人互不认识,问了地址后也都觉得无话可说,车里安静的有点压抑。朱亦文是喜欢热闹的人,主动问田园:“一个人住?” 田园点了点头,马上意识到朱亦文在开车看不见,又答了声“嗯”。 “房租贵么?” “不贵。” “这附近有不贵的房子么?你房租多少?”朱亦文好奇。田园的租房在玄武街,离南城的商业中心很近,就算是跟人合租一个月也得一千块钱以上。 “350。” “怎么会?”朱亦文已经惊呼了。 “是一个阁楼!”田园解释。 “阁楼?”朱亦文脑子里马上浮现在电影里看到的印度贫民区的场景,几块破木板搭建的破房子,四处漏风漏雨。 “那一定很破了哦?”朱亦文想也没想,就问。 田园的手拂过驾驶台上原木制的凹下去的置物台,手感温润原木的线条流畅优美,顿了几秒才回答朱亦文:“还好啦!”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笑。 朱亦文这才意识到自己问的直接而唐突。一时之间,他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车厢里又开始安静的沉默,朱亦文一边瞧瞧打量着田园一边开着车,田园一直用手摩挲着原木的置物台,眉目清秀的男生,有着一双细长但骨节分明的手。 很快到了田园阁楼所在的楼房,朱亦文把车开进来才知道这里是玄武街最大的老城中心,田园阁楼所在的楼房是附近最高的一栋楼。 下了车田园才发现,外面的雨小了许多,不过已经迟了,站在楼下就可以看见晾在楼沿上的被子好像尸体一样惨兮兮的粘在那里。 田园跟朱亦文道了谢谢转身上楼,田园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里面是件白色工字背心,风一吹,衬衫鼓起来,可以照出里面的背心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在作怪还是其他的什么,朱亦文鬼使神差的喊住了田园,问:“我可以到你家看看吗?” 朱亦文看到田园愣了下,侧过身,眉微皱了下,很快展开,淡淡的回了句:“嗯,可以!”朱亦文大喜,马上跳下车,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田园听着两人慢慢变成一致的上楼声,觉得自己真是神奇又搞笑,居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参观自己住的地方。他心底默默的叹着气,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他那句“那一定很破了”在赌气。 楼梯间很暗,转角过道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经过时很容易被绊倒。田园想着事,爬到六楼过道时被横在路中央的塑料笤帚绊了下,往后一仰。走在身后的朱亦文条件反射的托住他,双手正好抵在他腰上,很纤细。田园连忙站直身体,说谢谢,然后弯下腰来,把笤帚捡起放好。 “这边有点乱!”田园稍微解释那么一句,不再说话,带着朱亦文一直爬到顶楼。 顶楼的景象让朱亦文很吃惊。 阁楼大概20平米不到,一扇小窗,蓝色的铁皮顶,里面摆设简单,一张床一个折叠衣柜便是所有。 倒是阁楼外面,空旷无比。有一间跟阁楼隔开的铁皮屋,里面放了一个旧冰箱,和简单的厨具。旁边就立着一个展开的写着青岛啤酒的大雨棚,棚下面竹椅圆桌。另一角,种着各种被雨洗刷的透着清绿的植物,一团簇着一团,肉肉的,看上去特别可爱。 “人间天堂啊!”朱亦文称赞。 田园不好意思的笑笑,准备动手把透湿的被子收一下。 朱亦文早就发现淋湿的被子,忙动手帮忙。田园摆手说不用,朱亦文根本就不理他。两人费力的把被子从墙上揭下,浸头水的棉被比铁还沉,本想拎点水出来,结果田园发现,里面的棉花已经结成一团一团的了,根本就没用了。 “算了吧,就先挂这吧,已经没用了!”田园很心疼,这被子是大二时从家里背过来的,是姐姐结婚时的嫁妆,姐夫和姐姐非得给他一床,说南城比家里冷,只因看到那年回家时他手上的冻疮,其实冻疮是他在海鲜店打工时被海鲜店用来保鲜的冰冻出来的。 朱亦文本想说再买一床就好了,可看田园好像节俭的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本来因为大雨变得暗黑的天随着雨势的减弱,又渐渐通透起来。一轮薄日穿过变希变淡的云,撒着暮光。整个老城楼里数阁楼所在的楼最高,不受任何遮拦的享受着太阳今日最后的亮堂。朱亦文坐在雨棚下面的竹椅上,看着田园认真细致的把那些肉肉的植物搬到高处,然后清扫楼顶上囤下的雨水,不禁大声感叹:“你真会过日子!” 田园回头冲他笑笑,不说话,转身继续扫水。 朱亦文这时也知他要上来参观田园住处的要求唐突且无礼,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要是没有上来看上一眼,那才叫后悔。他见田园不与他多话,也就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忙碌。已经日暮,楼顶视野空旷,远处雾蒙蒙的高楼间,有几只悠哉划过的归鸟。带着湿意的风徐徐吹来,冰冰凉凉的。 其实田园不是不想跟他说话,而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一直在想,他看也看过了,怎么还不走呢?等到田园忙完,回头发现朱亦文躺在竹椅上,身上披着刚才以防溅到水脱下的西装外套,长腿自然的向前舒展着,微闭着眼,胸膛平缓起伏,已经睡熟。 田园走过去拍拍他,轻唤了声:“喂!” 朱亦文蓦地睁眼,像被惊到。 “吓到你?”田园往后退了一步。 朱亦文摇头,站起,穿好衣服。“有点晚了,我得走了!”有些突兀的匆忙。 “哦!”田园看着他大踏步的绕过那些被搬到一边的花花草草,准备下楼。 在楼梯口,他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回头转身:“再见!” “啊,再见!”田园挥手。 等他消失在楼梯口,田园慢慢踱到楼顶围栏边,靠在围栏上低头看着停在楼前的红色汽车,不一会儿,朱亦文就从一楼出来,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虽然隔着九层楼的距离,田园还是感觉他的视线灼灼的落在自己身上,烫人的很。田园装作没看见他似地转身离开。 朱亦文见他转身消失在护栏边,低头笑开。坐回车里,闭上眼,想重新找回刚刚在楼顶睡去的亲切感,却好似被风吹过的花香一般,脑子里有那模糊的记忆,但抓不住那种通畅感。 朱亦文有失眠症,平时睡觉得靠安眠药,也从无在陌生人面前睡熟的经历。刚刚竟然睡熟,很神奇!醒来的那一瞬间,朱亦文有点惊恐,在陌生人面前毫无防备的不安全感促使他赶紧离开,可是这种感觉到了一楼就已经消失殆尽,刚刚睡了一觉的甜美记忆浮上脑海,模糊但亲切。 20.出差西南 田园站在过道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楼下的树已经褪光了叶,太阳高挂在天边,阳光灿烂却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温暖。 “啊,马上就要冬天了啊!”身后经过的同事们互相感叹。 明明才十月中旬啊,南城的秋很短,稍微不留意,秋天就过去了。田园低头感慨,顺便擦了擦鼻涕。 “感冒还没好?”肖以默端着咖啡站到田园身边,热咖啡腾气的热气模糊了两人对看的视线。 “好的差不多了!”田园把擦过鼻涕的纸巾捏在手心。 “那就好!”肖以默抿了口咖啡。 两人无话,同时安静的望向窗外。肖以默看着玻璃上田园安静的模糊影子,偏头悄悄看他,田园好像发觉一样,突然转头。两人视线对上,肖以默微愣,田园已经抿唇笑开:“谢谢你的药!” 只花了一秒,肖以默就恢复一贯的从容与淡定,他把最后一口咖啡慢慢喝下。 “不用谢!”转身朝办公室走。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田园才收回目光,低头想想,抬头望着窗外。被捏成一团的纸巾染上手心的汗意,黏糊糊的。田园抬手,准备无误的把它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戒烟需要时间,更需要决心。还好,并没太上瘾。田园很庆幸。 快下班时,肖以默突然说要开一个紧急讨论会,西南的推广案要实行了,因为有代理商,所以无需太多市场部的人力,但需要市场部派人过去跟进监督。紧急会议除了改推广案几个小地方之外,还要决定去西南的人选。 韩晓燕首推田园,他是她的手下,这种好机会不给他给谁。肖以默也有这个意思,田园跟着他跑过西南,对那边熟悉点。其他人自然会不满,可是又没有办法。所以会议决定田园去西南。田园看着晓李他们明显变差的脸色,觉得好事都让自己一个人占了,心里很不安。从小,田园就被母亲用最朴实的道理教导,做人要谦虚,不管干什么事都要给其他人留有余地。因为跟着韩晓燕的关系,平时已经享受不少便利,可总不能所有机会都让他一人占了啊! 会议快结束时,田园想跟肖以默谈谈,可是人家并没有给他机会,会议刚结束,肖以默就拉着张姐急匆匆出去了。转身想找韩晓燕,她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冲他摆手摇头:“这种事你要跟肖以默说,他才是头!” 田园耷了脸,一副怏怏的样子。韩晓燕瞅了他几眼,懒得说他。她很搞不懂他,说他低调吧,每次做方案时想法很多,也很积极,总能写出让大部分惊讶的东西来;可说他高调,一说要给什么奖励评什么功劳时,他就像乌龟一样,死命的往后缩头,跟一般人的反应恰好相反。这与韩晓燕凡事都要积极争取的人生信条完全相悖! 下班后在电梯间等电梯,田园刚好碰到晓李他们,晓李僵着脸祝贺他出差西南,其他几个同事假笑着阴阳怪气的说田园和经理关系真好真羡慕啊。几个人除了晓李,说了很多话,明褒暗讽,田园不是傻子,低着头听着,时不时配合的低笑几声,说几句“哪里”“没有的事”这样苍白无力的辩解。晓李也觉得几个同事说得有点过,电梯到来后,拉着几个同事快速的钻进电梯,见田园还站在外面,也不好喊他一起,就说:“你还等人吧?我们先走了啊!” 田园冲几人摆摆手,电梯门合上,旁边的红色显示器马上显示,已经到了下一层。田园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迅速变小,叹气:“电梯真快!” 下一班电梯很快就到,田园垂着头刚跨进去,就有人拍了他肩,说:“好巧!” 田园抬起头,发现朱亦文正咧嘴冲他笑。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到了一楼,朱亦文邀请田园。 田园看着朱亦文真心诚意的样子,发现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两个人除了前几天的偶然之外,还是陌生人。 田园的犹豫让朱亦文有些不爽。他拉了田园就往停车场走:“走吧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语气好像对待孩童。 田园来不及拒绝,人已经被强拖到了车上。 “走吧,带你去吃南城最好吃的土菜!”朱亦文笑着发动了车。 21.不错的人 朱亦文所说的最好吃的土菜离市中心颇远,都到了南城的河西新城。 因为是下班的高峰期,沿途堵堵停停。朱亦文也不着急,堵车的时候就跟田园瞎聊,问田园老家在哪喜欢吃什么平时都去哪儿玩之类的。他问什么,田园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 能扯的话题很快就扯完,朱亦文皱眉想着新的话题。跟不熟的陌生人吃饭,田园本就觉得尴尬,安静下来更觉得浑身不自在,处处别扭,垂头开始摩挲车上那原木置物台的边缘,手指沿着原木纹路仔细的一条一条划过。他思考着该怎么跟肖以默说他不愿意去西南,可不可以把这个机会给晓李。晓李比他早一年进公司,做事认真勤恳,平时对他也很不错。他知道晓李是个很有抱负的人,追求的东西比他多的多。 朱亦文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田园在原木上划过的手,手指时快时慢,有时会停顿下来。在等红灯时,朱亦文瞅了瞅旁边田园的脸,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你有心事?”朱亦文张口便问。 田园诧异的看了他眼,点头答:“是”。 “说来听听!”朱亦文好奇。 田园盯着他轮廓鲜明的侧脸,朱亦文偏头看他,两人视线对上,田园转过头,看着眼前窗外的车海。他不喜欢跟人说自己的心事,其实也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说。这与他的家庭环境有关,父母都是老实隐忍的农民,就算在外受了委屈也都憋着,反正过不了几天,那些委屈就会淡去。父亲常说,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啊,忍一忍就过去了。早些年家中欠债,日子难过,父母带着姐弟俩省吃俭用还债,也没见父母在姐弟俩面前抱怨过什么;姐姐跟喜欢的男人定了婚后来又被悔婚,在村里被人说三道四,父母忍着姐姐也不说什么,然后嫁到了山里;这一次父亲遭遇车祸,压断了腿,母亲打电话过来也只是淡淡一句需要钱什么抱怨的话也没有,父亲出院也只跟他说还好人没死。从小养成了习惯,就算在外面受到天大的委屈遇到,田园都学着父母姐姐的样子,忍一忍就过去了。从不跟人说那些委屈那些难过,也从没有人问起过他的委屈他的难过。 过了半天,朱亦文以为田园不想说,旁边的他却忽然小声来了句:“我忘记你名字了!”他埋头想了半天,都记不起朱亦文叫什么。 前面刚好遇到转弯,朱亦文来不及看田园脸上的表情。等过了路口转了弯,朱亦文马上转头望过去,田园红着脸看着他,一脸的过意不去。 好像也是,两人并没有正式介绍过。但朱亦文知道田园叫田园,不止如此,还有他电话号码。这是今天他趁着来合作公司谈事的空隙,特意找朱小丽打听的,害得他赔了一顿饭。 朱亦文朝置物台努努嘴:“那个盒子里有我的名片!” 田园打开黑色的小方盒子,一股淡淡的松子香味逸出来,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一摞淡绿色名片。田园拿了一张看,“朱亦文”的烫金字很醒目,已经是销售总监的级别,联系方式很多。田园掏出手机刚准备记下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朱亦文打断他:“那个是工作用的电话,你记我私人的吧!” “哦!”田园听着朱亦文重复了两遍,把号码存下,顺便拨了电话过去。 朱亦文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田园”二字,翘嘴角。 “你名片上的松子味很好闻!”田园只把名片放到鼻前,浓郁的松子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松子味?”朱亦文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他的香水味。他身上的香水都是身为香水调制师的母亲专门为他调制的,很多人说他身上味道特别,可没有一个人能形容出这种味道。 “嗯,就是松树的果实的味道!很有森林的感觉!”田园嗅著名片的味道,见朱亦文露出困惑的神情,干脆把名片递到他鼻前。 “你闻,是不是?” 被他这样一提醒,朱亦文倒想起自驾游时在农村见过的那些松树林,似乎就是这种味道,比香水味还要厚重浓郁。 田园见他点头,拿回名片,重新放到鼻前:“这个味道比真的松子味好闻很多,真的松子味很呛的!” 朱亦文努力回忆着,好像是那样的。 “还有香樟树的味道我也很喜欢!”田园把名片塞进口袋,“树的味道是最好闻!”说完像忆起什么似的抿嘴浅笑。 朱亦文看着他笑,突然想起他在楼顶看到的他养的那些肉肉的植物,被雨水洗刷过后,清透的绿,很自然。 连招牌都没有的土菜馆位于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做成旧时公社的样子,外面停了不少车。朱亦文来过多次,带着田园熟门熟路的摸进去,招待的服务员一见朱亦文马上吆喝起来,问吃什么,态度熟稔。 朱亦文问田园有什么忌口没有,田园摇头说没有。他冲一边的服务员招手,说老样子。服务员喊着“好嘞”,去厨房报菜。 菜很快上齐,两菜一汤,胡萝卜炒肉、炖鸡和南瓜汤,菜看上去做的粗犷,用料简单刀工粗糙,但香味十足,挺有农家菜的特色。 田园尝了块胡萝卜,最后出锅时闷得久了点,有点绵软,好像母亲不经意做出来的一样。 “味道如何?”朱亦文问。 “嗯,好吃!”田园又夹了块鸡肉。 两人边吃边聊,在有家的味道的食物的引导下,田园话多了许多。刚开始两人聊着家中母亲常做的菜色,朱亦文说他母亲不怎么会做菜,但喜欢做菜,家中所有人都是她的试验品,吃她做的东西很受折磨。田园听了直笑,他的母亲虽然不会做那些花样繁多的菜,但是一般的菜都做的很好。朱亦文听了很是羡慕,说有机会一定要吃田园母亲做的菜。 田园没有马上答“好”,只是微微笑了,眉头闪过一丝别人不易觉察的情绪,朱亦文一下子就捕捉到,以为自己触到了敏感话题,马上转移话题。 七七八八说了些其他的事,朱亦文发现田园对生活要求不多,是一个很简单的男生,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常见了。田园则发现朱亦文懂的不少,是个细腻温柔的人,很懂得照顾对方的感受,跟他聊天特别轻松。 “今天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吗?在车上闷闷不乐的!”朱亦文突然话题一转。 田园也没觉察到,自然就说出了在公司遇到的事情。 “那是你应得的啊!这种机会很难得!”朱亦文说出自己的意见。 田园摇头:“什么是我应得什么是我不应得的,这其中没有一个准确的界限。只有你想得和不想得的,不能别人给你你都要着,你要了你不想要的东西,只会觉得麻烦甚至难过。那又何必霸着呢?” 朱亦文静静的听完,建议说:“你可以把你的这番话跟你的上司说,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田园听完一笑:“我可以试试!” 田园笑起来时双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牙齿不是很整齐,两颗门牙宽大,像兔子,还有一个长歪的虎牙。上嘴唇微微翘起,嘴角也是天然向上的弧度。天生一副笑脸! 朱亦文说:“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话题转换的有点快,田园“咦”了一声,细长眼微瞪。 朱亦文哈哈笑。 “很难入睡吗?还是睡了容易惊醒?”田园反应过来,好奇问。 “都有!”朱亦文叹气,失眠症很难过。 田园同情的看着他:“有吃安眠药吧?” 朱亦文无奈的点头,大多时候不吃药根本睡不了。 “吃药不好!”田园肯定。 朱亦文连连点头,这个谁都知道,医生也建议他不要多吃,可是心里的问题很难真的依靠意志去解决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朱亦文挺无奈的。 田园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抬高:“你那天在我那儿睡着了!”他怀疑的看着朱亦文。 “所以很怀念啊!”朱亦文直视他怀疑的眼。 “怀念什么?”田园不明白。 “睡觉的感觉!无须安眠药就能安然入睡的感觉!”朱亦文叹着气,眼睛一直盯着田园。果然,怀疑散去,重新换上同情的眼神。 “为什么啊?”田园想不通为什么朱亦文可以在他那里睡着,并且那个时候两人还只是陌生人,虽然说现在也还挺陌生的。 “或许是你种了许多植物!”朱亦文随口说道。 田园想想,觉得他说的有理。很多植物都有安神的功效! “我送你几盆,放在家里养着吧!” 朱亦文没说“好”,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说:“周末的时候可以去你那里玩吗?”说完认真地盯着田园看。 田园被盯着,就算觉得他这个请求很冒昧,但也直接说出拒绝的话,只能沉默的与他对视,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朱亦文嘿嘿乐,伸长了手弹田园的额头:“开玩笑的!” 因为性向的缘故,被家人之外的男性触碰,田园都会脸红。更何况朱亦文在他眼里,还算是不错的人! 22.让我再躺会儿 田园没有用跟朱亦文说的那些话来说服肖以默,而是以他对业务没有晓李熟,加感冒没有完全好为由,请辞西南。肖以默没有具体问他怎么回事,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田园如释重负。 可最后肖以默并没有派晓李去西南,而是派了另外一名女同事。田园发现,就算他不去了,换了别人去,没得到机会去的人照样议论纷纷,对那名女同事阴阳怪气。大家谁都不服谁,都认为自己牛逼哄哄,谁去都会有人说三道四。田园很想问问那些不服气的同事:“你们累吗?” 韩晓燕知道他请辞后,戳着他脑袋骂比猪还蠢:“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要的机会,你主动让给人家,真不知你脑子里装的些什么!” 田园也不是很理解像韩晓燕这样的职业女性,凡事都要跟人争个你死我活,似乎没有竞争便不能活。除了严格要求自己,还要严格要求他人,活的跟个铁人一样。 下午肖以默带着田园去公司的实验室,除了了解研发过程外,最主要的是做一个数据调查。公司的开发部跟其他部门并不在一起,而是在另一栋大楼,中间隔着十几分钟的路程,来往颇为不便。为此,公司已经在河西新城买下了一栋楼,准备年底搬过去。 去的时候刚好公司的几个老总也在那边,等肖以默和田园忙完,老总们拉着肖以默说开个小会,让田园先回去。田园拎着两台笔记本刚走到一楼,就被后面追上来的肖以默喊住。 “要用笔记本吗?”田园以为他是要笔记本,连忙把他的的笔记本电脑递过去。 肖以默没接,举着手中的车钥匙:“一起走!” 田园暗问老总们不是要找你开会的吗,肖以默已经先几步上了车,就等着他上去了。田园上车坐定,五分钟不到就到了目的地。田园抱着两台笔记本下车,站在一边等肖以默,他以为会议可能取消了。谁知肖以默掉了个车头,往外走。 田园诧异的喊问:“你不上去啊?” “还要开会呢!”肖以默冲他摆手:“你先上去把那个数据整理下!” 等肖以默开车走远,田园才意识到刚刚他是特意开车送他的,内心一阵异样,有些微微的感动。这种感动很快就变成了负担,田园抱着两台笔记本直叹气,嘴里默默的念叨着给自己心理暗示:“戒毒戒毒戒毒!” 下班前接到朱亦文打来的电话,说过来找他吃饭。两天前朱亦文还请他吃过饭,田园想想这顿应该轮到他请了,他不想欠朱亦文什么,就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朱亦文的红色凯雷德外观线条硬朗,车头的设计,霸气逼人。车身火红,往路边一停,很招人注目。刚好遇上下班高峰,田园在一帮同事的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车。坐上车后,田园默默地想,又会滋生什么流言吧,不过他现在已经淡定了许多,不会太在意那些事情了。 “想什么呢?”朱亦文见他上车就发呆,好奇问他。 田园歪头一笑:“没什么!”眼角扫过朱亦文,忽然想到要是他知道他喜欢男人会怎么样,肖以默呢?自然而然的想到肖以默要知道会怎么样这一点让田园有点恐慌,脑中的小人条件反射的拿起榔头敲头,戒毒戒毒戒毒。 朱亦文看着田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嘴的,知道他心里有事,可人家不主动说他也没想逼他。 “你想去哪儿吃?今天我请客!”田园收好情绪,记起今天吃饭的事,问他。 朱亦文想了想,也没有特别想去吃的店。 田园见他没有特别的想法,便问他能吃辣么? 朱亦文说还行,于是田园决定去江南公社。 “还算正宗的湘菜,好久没吃了!”田园给朱亦文介绍了一路的湘菜方面的东西,说湘菜的招牌菜有剁椒鱼头毛家红烧肉土匪鸡,还区分了湘菜跟川菜的差别。田园难得说这么多话,朱亦文静静听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或者道出自己的疑问,面对这么知趣懂味的听众,田园滔滔不绝。 吃完火辣辣的湘菜,朱亦文送田园回家,到了楼下,朱亦文又提出上楼看看,田园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 夜晚来临,整个城市被灯火点亮,光灿灿连成五彩光影。楼顶也被附近高楼的余光照着,就算不开灯也能看清楚。上楼后田园马上打开阁楼的灯,一缕暖光透过小屋的磨砂窗散出来,楼顶夜风肆掠,朱亦文站着静静看了会儿,说不出来的平静。 田园借着光把被风吹歪的植物移到墙角,朱亦文也帮着一起。他发现有些植物已经枯死,似乎又添了新的植物,花开的茂盛。还有那些肉肉的植物,依旧水灵可爱。 “这是什么?”朱亦文指着很大一株看上去很有肉感的植物问,楼顶这种植物很多,但每一种都有每一种的样儿。 “宝石花!”田园瞅了一眼。 “会开花?”朱亦文好奇问,他看这些植物肉肉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类似芦荟一样的植物,为何名字会叫花? 田园点头:“会开花的,很小的花!” 朱亦文耸肩,觉得不可思议。 只在外面待了一小会儿,随意乱吹的大风把两人吹成了冰棍。朱亦文喊冷,田园也受不了了。两人哆哆嗦嗦的进屋避风。屋里不大,家具也很少,没有凳子,田园让朱亦文坐在床上,然后他出去给他烧水泡茶。 等田园泡好茶返回屋里,发现朱亦文半躺在床上,双手成一字展平,似乎睡了。他走过看,发现他是睡了,头偏向一边,抵着他的枕头,胸口起伏呼吸平缓,田园看着他的睡脸想起那天他跟他说他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他轻轻推了推床上的朱亦文,没动静。再使劲,还是没动静。田园小声喊:“朱亦文!” 床上的人哼都没哼一声。田园心道失眠症的人不是很容易被惊醒吗?都这么大动静了,他怎么还不醒?骗人的吧?田园下了大力气,这下终于把人推醒,朱亦文很困难的睁开眼,看到田园,皱着眉很难受似地轻嚷了句:“让我再躺会儿!”拿过枕头蒙住脸翻个身再次睡去。 朱亦文难受的表情不像作假,用枕头遮住脸的动作显得很孩子气。田园知道失眠症的难过,蹲下身,轻手轻脚替朱亦文脱了鞋,把人小心的挪到床上摆正盖好被子。田园自己拿了本书,靠在床头慢慢的看,想着让朱亦文再睡会儿就喊醒他。 23.同床共枕 胸口有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意识明明清醒着,可是眼睛死活睁不开,好难受。被梦魇缠住了吗?田园捏着床单,拼命地想睁开眼。高中时午睡常被梦魇缠住,整个人好像着魔一样,想醒来又睁不开眼,人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那种压迫感很难受。又是同样的情况,好久没出现了。田园想着曾经母亲给他支的招,大骂缠住他的不明物体。没想到刚骂一声“滚开”,胸口的重量就消失了,整个人一下子舒服不少,但是眼睛依旧无法睁开。有人大力地推着,哑着声音在他耳边唤:“喂,田园,田园,醒醒,你怎么了?” 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田园蓦地睁开眼睛,过于惊吓的眼神把正盯着他看的朱亦文吓得一愣。 “你怎么了?”朱亦文惊讶的看着他。 田园刚挣脱梦魇,又看见一头乱发的朱亦文坐在他床上,迷惑了下,等清醒过来后,从床上弹跳而起,瞪着朱亦文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田园惊乍的夸张举动吓到朱亦文,他把手慢慢的举到田园眼前,晃晃。 “你,怎么了?”他小心的问道。 田园深呼吸,冷静下来,想到他和朱亦文同床共枕了一夜,心里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田园叹气,扒拉掉朱亦文的手,蔫蔫的找鞋,下床。一大早被梦魇缠住,还跟不太熟的男人同床共枕了一晚上,想想就头大。 朱亦文自然猜不中田园心思,他揣测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噩梦。对于自己在田园床上熟睡了一晚的事实他非常满意,整个人好像换过血一样,鲜活无比。好久都没这么通体舒畅过了!朱亦文跟着翻身下床,刚踏出房间,清晨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早到的秋风吹得人有些发冷。楼顶的植物上覆着薄薄的霜,夹在两栋高楼之间的太阳懒懒的照着,阳光挺灿烂的。田园正在一旁的水池刷牙,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回头看他,一嘴的牙膏沫。 朱亦文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抻抻胳臂转转腰,全身的骨节喀嚓喀嚓的响,好像武林高手一样。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好久没去健身房了,骨头都硬了所以稍微动动就会响。 田园刷完牙洗完脸,对蹲在一盆雏菊前拈花惹草的朱亦文喊:“我这里没有多余的牙刷,你就洗个脸吧!”朱亦文起身,走到水池前,撩起袖子,拿起田园的牙刷,挤了牙膏,往嘴里一塞。等田园把煮好的鸡蛋从锅里捞出来时,朱亦文正用着他的牙刷刷的满嘴泡沫。 田园看着自己的牙刷在他嘴里进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你没病,我也没病!”朱亦文很快刷完,冲无语的田园嘻嘻笑。田园看着他那样,想想人家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甩甩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餐是很简单的稀饭咸菜加鸡蛋,田园准备了两人份。朱亦文哧溜哧溜喝完自己的稀饭,又惦记上田园那碗。田园无奈,把自己的倒点给他。 “一觉到天亮啊,太难得了!”朱亦文吃饱喝足后,拍着肚子感叹昨晚的好梦。 田园盯着他,突然怀疑他失眠症的说法。 朱亦文似乎看出他的怀疑,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儿失眠症就好了!”田园还是盯着他,朱亦文摇头笑,继续说:“我上初中之前都跟我爷爷住,在乡下小镇,独立的小院子,一院的树呀花呀草呀,那月季花怎么开都开不败,老好看了!”他故意学了声东北腔,田园笑,他乐着道:“后来爷爷不在了,我搬回城里跟爸妈住,也是独立的别墅,可外边什么都没有。我从那个时候就整夜整夜的失眠。工作以后更加严重,说出来你可能还是不信,我都习惯了,觉得不睡觉都是正常的!反正对日常的工作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人总有想睡觉的时候,想睡的时候睡不着,特比痛苦。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我原来常回乡下爷爷家,在那小院子里能睡的很好,跟在你这儿一样!可去年小院子被拆了,那里被划为工业园了!” 朱亦文说完,露出失落和怅惘。 “你很爱你爷爷吧!”田园的爷爷奶奶走的早,他从没见过爷爷,只从父亲嘴里听说过爷爷,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和蔼老头,最喜欢吃红薯饭。他见过同学的爷爷,对同学很好,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 朱亦文眯起眼笑,好像忆起什么好事的样子,点头说:“嗯,很爱。我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他对我非常好!” 关于逝去之人的回忆总是让人难过的,田园觉得一大早就说这个不好,收起自己的怀疑,起身收拾餐具,催促朱亦文上班要迟到了! 朱亦文一点都不着急,悠哉的围观田园麻麻利利的收拾好一切,慢腾腾的换好衣服,跟在田园身后下楼。 到了楼下,田园才发现朱亦文的头发乱糟糟的,提醒他头发太乱了。 朱亦文把头凑到他脸前,反问他:“你不觉得这样很男人吗?”田园摇头嗤笑他,伸手给他耙了耙头发,耙顺了看上去也顺眼多了。或许是刚才朱亦文关于爷爷的回忆触动了他,田园觉得和朱亦文亲近了些,要是在平时,田园一定不会对跟自己一般大或者比自己大的同性做出这种亲密的行为,就连父亲也不会。 田园的喉结不是很明显,脸上的皮肤细腻,嘴角是没发育好的胡须茸毛,呼吸里有股好闻的绿茶牙膏的味道,在头上仔细拨弄的手指轻柔有力,拂过额头划过头皮,让人心颤的微痒。 “嗯,好了!”田园弄完,往后退一步,满意的看着他。 朱亦文盯着微笑的他,晨光洒在他脸上,有那么一刹那,心跳居然加速了,心脏砰砰的跳着,很激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朱亦文皱眉。 田园问他:“不满意吗?” 朱亦文微愣,随即笑开:“很满意很满意!”说罢又盯着田园看,加速的心跳恢复了正常。 朱亦文的眼神很火热,田园突然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有多冒昧和唐突,红了脸,插话提醒:“要迟到了!”转身就跑。 朱亦文及时拉住他:“我送你!” 24已经分手 朱亦文没有深究对田园产生的异样情绪,接下来接连好几天都跑到他那里蹭吃蹭喝还蹭睡。如果田园不是同性恋对男人没感觉,朱亦文对于他而言,绝对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惜田园喜欢男人,对于他而言,这世界上没有纯洁的男男关系,跟异性恋的世界中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一样! 他永远都跟男人做不了好朋友,过去是现在依旧是。朱亦文的行为无异于一种侵犯,一种掠夺。田园对自己能不能守住心没有把握,何况,听朱亦文自己聊过他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的,是个百分百的异性恋,田园也没从他身上找出些喜欢男人的端倪来。如果不可以,那就只能选择避开。 女同事被派往西南后,晓李也被派去东北出差,张姐孩子生病请了长假,韩晓燕去华南了,整个市场部稀稀拉拉只剩主帅肖以默和下面几个同事了。田园就成了肖以默的临时助理,大事小事都摊到了他身上,归他管了。马上就要推出冬季新产品,市场部的事情加多,又人手不足,田园每天忙的跟个陀螺似地,吃个饭都要连吞带咽,控制时间,也刚好给了他躲避朱亦文的理由。 “那个新产品的PPT我下午要,抓紧弄一下!”肖以默一大早过来就给田园任务,不过田园根据以往的经验早就预料到新产品的PPT他可能会赶着要,所以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上午十点,田园把重新修改过的PPT和几份需要肖以默看的文件传邮件给他。肖以默没想到PPT这么快就做出来,当看到邮件时还想田园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急躁了,可打开PPT一看,完美的不需要他做任何的改动,肯定不是上午一时半会儿做出来的,怕是早就未雨绸缪了。 肖以默又查看了那几份文件,发现不对的地方,本来想直接回邮件给田园,可是写了几句又删掉,最后还是拨通田园的分机号:“田园,你过来下!” 田园很快就到,黑眼圈重的好像熊猫,原本鼓润的双颊瘪下去不少。 “最近有点忙!”肖以默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就算天天见,也看不厌。若中意一个人,是百看不厌的! 田园点头:“嗯,确实很忙,冬季新产品要推出了嘛!”他刻意躲避肖以默过于火热的眼神。 “也是!”肖以默静了静心神,收回目光,把文件中需要修改的地方给田园一一指出,都是简单的小问题,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田园不懂肖以默为何还要叫他过来当年指出来。 说完了,田园准备离开,肖以默冲着他背影邀请:“中午一起吃饭!” 田园略愣,条件反射的想拒绝,可是又觉得拒绝显得刻意,好像他故意回避他一样,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好!”田园故作轻松。 肖以默见他答应,挑高了嘴角,再埋头工作时干劲十足。 到了中午,田园建议去公司食堂,肖以默不乐意的皱眉,说最近太忙,都没有好好吃过饭,想吃点好的,就开车带田园去了离公司不远的梨园。 梨园原是明清时期的老庭院,稍微改改后,做了餐厅。中午过来吃饭的人很多,不过肖以默早就订好包间。服务员带着两人穿过迂回曲折的庭院,踩着木楼梯上楼,又转了好几个弯,才到订好的包间。 站在包间外面的走廊上,刚好可以望到外面大厅里的情况,来来去去的人络绎不绝。肖以默点了菜,两人面对面的坐一张雕花木桌前,肖以默专注的盯着田园看,田园为了躲开他的目光,拿了菜单低头装研究。房间里开着空调,才过几分钟,田园就被憋出一头汗。 肖以默依旧认真的盯着他,不发一言。田园想打破这种沉默,却不知从何下手。田园悄悄用手蹭了蹭额头的细汗,心一横,起身,走到房间的木窗前,“吱啦”一声推开木窗。 动静突然,经过窗边的两个吃饭客人被吓了一跳,田园抬眼刚想跟两人道歉说对不起,却看到李泽熟悉的脸,旁边站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宋天明。两人都穿着款式相同的咖啡色风衣,好像孪生兄弟。 田园愣愣的看着两人,李泽尴尬的冲他挥手,有些东西一下子就释然了,他也举手,微笑着道:“好久不见!” 从田园悄悄搬走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对于田园,李泽或多或少还有些愧疚的。面对田园真诚的笑容,他勉强笑着回了句:“好久不见!”说完便拉着宋天明匆匆离开。 与前男友李泽偶遇重逢会怎样?田园没事的时候想过这事,会装作不认识这个人还是会笑着轻松的跟他打个招呼?曾经他以为他会选择前面一种,但今天真跟李泽重逢了,除了微微一点震惊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感觉。就算看到他跟宋天明在一起,也没觉得尴尬和不适。 因为没有真正爱过所以不在乎么?田园觉得自己有些爱无能。 田园把窗开了半扇,回到桌前坐下。肖以默瞄着他,端了桌上的龙井热茶慢悠悠的啜饮,貌似无意的问他:“你们分手了?” 田园直直的望着他,面无表情的点头。肖以默轻叹一声,垂了眉目轻轻的吹碗里的茶。公司的流言他听过不少,之前也见过李泽。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心里却掀起了巨浪,他一直以为田园还跟李泽在一起,不知道两人早已分手。那田园对他那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刻意回避又算什么呢? 服务员送完菜,退出房。谁也没先动筷,田园低着头好像在酝酿些什么,肖以默安静的等着。 等了小会儿,田园抿着嘴抬头,盯着肖以默,两人大眼对小眼瞪着,田园敛去眉目间的情绪,催促道:“快吃吧!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 肖以默看着他逼自己的样子,幽幽道:“分了挺好。那个人不适合你!” 字字句句敲在田园的耳壁,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在颤。 “我知道你喜欢男生,跟男生在一起,不过,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说什么。”肖以默见他呆愣,呵呵的小声笑,把筷子递到他手边,又拿起碗给他盛饭。 田园知道他不是那种嚼舌根的人,他不是震惊这个。肖以默知道他喜欢男人,田园对此很震惊。如果他什么都知道的话,那些特别的关心和照顾算什么呢?习惯使然吗?如果是这样,那也挺好的。田园默默的给自己催眠,习惯使然,嗯,挺好的。是挺好的,上司关心下属是很正常的事,这种结论应该是好事啊,可为什么心里有些堵的慌呢? 田园脑中的小人又开始鞭策他:戒毒戒毒戒毒,傻瓜! 晚上八点,田园在办公室忙着整理冬季新产品的资料,同事们都走了,肖以默在楼上跟销售部的负责人开会。 在田园阁楼外的竹椅上团着衣服躺了两个多小时的朱亦文僵着手拨通了田园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田园看着屏幕上朱亦文三字,为难的接通。 “你什么时候下班?”电话里呼呼的风声像变声器一样,把朱亦文嘶哑的话语卷得忽小忽大。 田园看着电脑上快做完的表格,回道:“今天我可能要通宵,新产品要发布了,事情有点多。” 朱亦文从竹椅上站起,竖起大衣领子,望着远处城市明亮的灯火,跺着脚驱赶寒意。 “哦,这样啊!注意身体!” 有些生气,也有些恼怒,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傻瓜,朱亦文先挂了电话。电话挂得突然,田园没反应过来,对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犹犹豫豫的喊:“朱亦文?”电话里“嘟嘟嘟”的挂断音有些刺耳,田园觉得不习惯。 田园在躲着他,朱亦文不是傻瓜。朱亦文借着楼顶昏暗的一点光,环视一周,冰冷的蓝色铁皮屋顶的小屋,瓶瓶罐罐的各种花草,身后伞棚竹椅木桌,风把伞棚吹的鼓鼓的,铁皮屋顶也时不时被带到空中的飞砾击中,噼噼啪啪的。 风太大,吹的人心拔凉拔凉。朱亦文把原本放在桌上的西点盒子拎起来,盯着盒子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小心的放到了小屋门口。 被人刻意的躲着,对于万人迷朱亦文而言,这是耻辱。 25.又一次的同床共枕 刘央不声不响的坐在了他的床头,他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寝室的旧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七月的空气燥热。 刘央的手指燥热,慢慢划过他的脸,拨开他额上的发。田园呼吸停滞了,小心翼翼的等着他的下一步。可是他收回了手,他紧闭着眼睛,居然有些失落,翻个身,背对他。心脏跳动由快到慢,那点莫名的期待被浇灭了。 刘央靠在床头,他听见打火机“啪”的一声,中南海的味道开始在闷热的寝室弥漫,烟味儿黏糊糊。他竖起了耳朵,刘央的呼吸声,他的衣物跟床单的摩擦声,他的阿迪球鞋蹭地声。他用力的吸烟,用力的吐烟,轻轻的叹气着。 田园不敢睁眼,侧躺在他身后,心里有洪水漫过,淹得他呼吸难过。 最近梦见刘央的次数加多,田园软绵绵的从床上爬起,每一次梦见刘央醒来,都好像被车碾过,全身无力的。梦的内容一直都差不多,寝室,床,燥热空气,他在叹气。有时候有句没说完的话有时候没有,田园不想知道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可是总梦见,总提醒他,刘央有未说完的话。 田园起床,弯腰找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床头的小柜,“啪嗒”一声,放在小柜上包装精美的西点盒子掉下来,居然没有摔坏。田园赶紧拾起,打开盒子一看,虽然包装盒没有任何损坏,可是里面的提拉米苏已经碎掉了。 这是昨晚田园回家后在小屋门口发现的,小小的方盒子,温馨的米黄色,上面缀有凸出来的淡红玫瑰花,玛格丽特西点店的天使LOGO印在盒子左下角。有一次,朱亦文和他吃完饭经过玛格丽特的城南分店,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各种漂亮精美的西式糕点,他被惊艳到,感叹:“好漂亮!”朱亦文想要买,他不让,不想他给他花钱。 田园看着方盒子想起下午朱亦文莫名挂掉的电话,电话里风声刺耳。突然就明白了,那个时候朱亦文在楼顶,拎着蛋糕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他说要加班。朱亦文对他很好,朱亦文把他当朋友,田园心里清清楚楚。 早餐田园就吃得那已经碎掉的提拉米苏,不腻,很香。然后步行去上班,田园夹在汹涌的人流中,数着对面红灯的秒数,三秒二秒一秒,红灯闪两下,绿色的电子小人晃动,人群呼啦一下涌向人行道。有个穿西装的男子撞了田园一下,那人回头瞪了他一眼,眉目竟与朱亦文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不会像那人那般无礼且一脸为生活所迫的愁色。 过了路口,人一下子呼啦而散,奔向各自的目的地。田园笔直前行,已经能看见公司大楼外墙悬挂的巨幅海报,美艳的明星模特俯视着忙碌的芸芸众生。田园手里握着手机,一直想着已经被他吃掉的碎掉的提拉米苏。 坐到办公桌前就开始忙,一直到中午十一点,田园趁着上厕所的空隙掏出手机,飞快的敲了短信“晚上我请你吃饭”,敲完后,觉得语气太平淡又少了些什么,想了想,又多加上一句“蛋糕很好吃,名不虚传”,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直接按了发送。 发送成功后田园有些后悔,说要保持距离的是他,现在多此一举的也是他!朱亦文把他当朋友,可是,他能有把握只把朱亦文当朋友吗? 整个上午,手下交上来的销售方案没有一个朱亦文满意的,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抱佛脚的产物,拍桌子训人,一点面子都不留。整个销售部火气蔓延,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冲着下属吼了一通后,朱亦文坐回电脑前,看着上季度销售报表,那些呆板的数字让人异常烦躁。手机震动,有新信息。朱亦文想着要是那些保险公司银行证券发来的垃圾短信的话,他今天一定要打电话过去骂的那些公司客服狗血淋头。很不耐烦的拿起手机,点开:“晚上我请你吃饭。蛋糕很好吃,名不虚传。发信人:田园。”朱亦文挑眉,哼哧一声,心里骂道:“小样儿,知道错了吧!”嘴角不自觉就翘得很高。把短信来回看了几遍才舍得放下手机,朱亦文才不会马上回,像田园那种性格,他也要让他纠结下,难受死他!想着这些,朱亦文差点笑出声了! 一直没有收到朱亦文的回复,田园揣测移动是不是抽风了,对方没有收到信息。下午又重新发了遍。下班前,田园拿着西南刚刚发过来的文件找肖以默签字。肖以默看过,签好字,抬头问田园:“晚上有空没?” 田园想到朱亦文,答说约人了。肖以默追问:“男的女的?” 田园看他很随意的样子,老实回说:“男的。”肖以默笑了笑:“嗯,那你去吧!”田园拿着文件离开,肖以默的表情太自然,他从他的眼里看不到别样的什么。“你想看到什么呢?”田园问自己,暗嘲自己把自己当了回事儿。 收拾好东西,田园还没下楼,朱亦文的电话打过来,说他在他们公司楼下等他。本来还想着主动打电话给他该说些什么的田园一听他已经到了楼下,犹豫的心情一下子变成不安了,不自觉的就开始拖拖拉拉,悔恨自己干嘛发那样的短信。他对自己没信心,可以一直把朱亦文当朋友。 田园磨磨蹭蹭下了楼,朱亦文站在门口的盆景处等他,正打着电话,另一只手潇洒的插在裤兜里,脊背弯成一种好看的弧度。 他正聊着,突然回头,看见站在电梯前的田园,斜挎着包。他抽出手,冲他招呼。田园抿着嘴走进,双颊的酒窝微陷。 “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朱亦文沉着脸,语气很凶。田园猜应该是他女朋友的电话。 朱亦文不客气的挂了电话,拖着田园往外走: “走走走,快上车,我快饿死了!”田园被他拽到停车场,刚好遇见取车的肖以默,一只手挽着外套,另一只手拎着手提电脑。 他看见两人,冲他们微笑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打开车门坐进他的路虎,启动,离开。 “你们认识?”朱亦文觉得肖以默的车不错。 田园点头:“我经理。”朱亦文“哦”,让他赶紧上车。田园坐好,摘下肩膀上的挎包,搂到腿上。朱亦文看着他,笑嘻嘻发动车。 两人去了粤香楼,烧鹅鸭汤叫了一桌。朱亦文本打算要当面戳穿田园昨天的谎言的,可看到他后,很快就打消了问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看着田园的脸就觉得开心极了。 “我今晚住你那儿吧!”朱亦文又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琢磨着去田园那里补觉。 田园犹豫:“你不觉得很挤吗?” “我不介意!”朱亦文嘿嘿笑,故意把脸凑到田园面前,可怜兮兮的:“你看我的黑眼圈?又大又黑,眼袋都可以割下来做碗菜了。我想睡觉!” 他居然撒娇!田园扛不住,只好点头答应:“好吧!” 朱亦文乐开了花,说自己早已经把牙刷毛巾甚至洗面奶什么的都带上了。田园看他是打算以后在他那常谁,心呼糟糕,很想立即拒绝:“不要!”可是一抬头,就看到朱亦文兴高采烈的脸,话就只能堵在口边。 回到田园家,朱亦文表现的比主人还熟,洗脸刷牙脱衣服上床,特别自在。朱亦文习惯裸睡,因在田园家借宿缘故,为了避嫌还是套了条贴身四角内裤,盖着被子露出大光膀子,撑着头侧躺着看田园换睡衣。 田园偏瘦,不过没瘦到杆儿的地步。皮肤很白,腰很细,腿很直。腿毛稀疏。没有腋毛。 朱亦文看他换衣服的眼神太坦荡,田园心跳加快,他怕自己脸红,暗暗告诫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迅速的换上睡衣,在外面磨蹭了会儿,才带着一身的冷气爬上床。刚躺下,就被朱亦文一把搂住,还大力揉搓着他冰冷的手臂。 “摩擦生热!你看我对你多好!”朱亦文一边搓着还一边得意的邀功。 他的手很大,手心滚烫。稍微动下,就可以触碰到他赤裸的胸膛,他肌肉紧实的腹部贴在他的腰侧。田园浑身僵硬,不知如何行动。朱亦文终于觉察到他的不自然,问:“是不是不习惯跟别人睡?” 田园僵着脖子点头,他跟李泽同床睡过,不过他坚持各盖各的被子,李泽很抗拒,常抱怨说:“这样谁跟一个人有什么差别!”朱亦文见他反应可爱,故意用手指戳他的脸:“我从小就跟爷爷一起睡,他最喜欢这样搂着我。两人睡比一人睡暖!” 田园更加僵硬了!朱亦文不管他,兀自搂着他说起他爷爷的事。因为说的是他最爱的人的事,朱亦文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些许怀念的感伤,听着听着,田园僵硬的身体开始放松,头自然的枕在朱亦文的肩头,右耳是他舒缓低沉的述说,左耳贴着他的肩,耳朵里,他的血管砰砰的跳着。 “我跟你说,我六岁前常常尿床尿的爷爷一身湿!”朱亦文一直在说,怀里的人呼吸声渐渐加重,他抬手去扯他的眼皮,毫无反应,朱亦文笑:“睡了就说嘛,害的我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那么久!”说完,把怀里的人往胸口拢。 26.我会想你的 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田园遇到朱小丽,她端着饭特意从自己同事那一桌移到他这一桌。 “最近朱亦文是不是常常骚扰你?”朱小丽问。 田园揣度着她问的用意,摇头:“没有骚扰我!” 朱小丽用筷子敲了敲铁餐盒,换个问法:“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常常找你?” 田园犹豫的点点头。 “离他远点,他是个神经病,跟他做朋友没好处!”朱小丽警告。 田园看饭上面煎的有点糊的鱼排,想着要是能离朱亦文远点就好了。上次同床共枕,醒来时他搂着他,他躺在他怀里,动作亲昵。朱亦文说能交到田园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他要是早点认识他就好了。自那次后他又开始躲着他,可是他总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主动来找他,使用各种手段蹭睡。他单方面的把田园当做了他很好的朋友,而田园却不想要这样的朋友关系 别人说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情,对于喜欢男人的田园而言,跟男人也不会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存在。好感与喜欢,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田园从一开始就觉得朱亦文人还不错,可他是直男,从一开始,田园就知道自己跟他做不了朋友,就跟李泽一样,他原本只是打算跟他做朋友的,最后却变成情侣关系。 “我跟他关系一般,他有失眠症,他去我那里搬过几盆薄荷!”田园解释,同时劝朱小丽不要担心,他跟朱亦文并不是很熟。 朱小丽听完,叹长气,说:“那就好!”朱亦文那家伙有时候挺没分寸的,她怕田园难过。她看着田园,张嘴似乎还补充说点什么,不过踌躇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田园咬了口煎糊的鱼排,有点苦。他大概知道朱小丽的意思,她只是没有明说!作为一名喜欢男人的同志,也并不是所有男的都可以的,他一方面觉得朱小丽担心过多,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挺悲凉的。 肖以默端着饭菜慢悠悠的晃过来,坐到他对面,见他愁眉苦脸,问:“怎么了?” 田园忙换了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脸,指着煎糊的鱼排说鱼排好难吃。肖以默听了,把自己的红烧大排夹到他碗里,说:“这个不难吃!” 田园看着大排,内心又是一阵翻涌纠结,想把大排夹回去,却被肖以默一个你夹过来试试看的眼神打消了想法,最后只能闭着自己味同嚼蜡的吃完其实味道还算不错的红烧大排! 韩晓燕从华南出差回来,田园以为接下来工作量会变少点,他虽然说喜欢工作,但是每天都加班还是会受不了。可是请了一周长假的张姐突然提出要马上离职,听说孩子的病不是什么小病,可能需要长期治疗。这下,田园既要继续代肖以默的助理,又要帮助韩晓燕处理事情,工作量更大了,每天加班的时间从原来的八点延长到九点半。 朱亦文吼着要接他下班,田园以住的近为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每次拒绝朱亦文,他都要绞尽脑汁才能想出一个正常合理的理由,不然朱亦文不会信,还会反问:“你说谎吧?故意躲着我吧?”他总是这样直白。要是朱亦文继续这样锲而不舍,田园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他我是同志,无法跟男人做朋友。要是朱亦文知道他喜欢男人,一定会惊讶的!会不会觉得跟他睡过的事很恶心呢? “田园,我要的那个报告整理出来没?”韩晓燕过来敲敲田园的桌子。 田园“哦”了一声,说整理好了,只是没有打印出来。韩晓燕皱眉,说:“我马上就要,快去打印!” 可田园望着电脑上已经快收尾的新产品发布的PPT,为难的看了眼韩晓燕,说:“肖经理要我马上写完这个PPT!他马上要!” 韩晓燕眉皱得更加厉害,她要田园把报告发到她邮箱,她自己去打印。田园觉得自己工作没做到位,有些内疚。 韩晓燕拿着打印好的报告见了客户,回来就冲到肖以默办公室咆哮:“田园是你助理还是我助理?” 肖以默挑眉:“怎么了?” “田园做着两个人的事,忙不完,有时会耽误事!” “我已经给人事发邮件说招人了!” “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招到的!” “那你说怎么办?” 肖以默看着韩晓燕,希望她提出个好的解决方案。 “田园要么专职做我助理,要么做你助理,把下面的小方调上来也做助理!”韩晓燕给出解决办法。 肖以默想了想,说:“这样挺好的!田园这段时间一直在负责我的事,他继续负责。你让小方负责你的事吧!” 韩晓燕一听他要要走田园,立马不乐意了,嚷嚷着:“田园是我的人,虽然我说他可以做你的助理但是你也不能真的就这样做啊!” “你不放田园吗?”肖以默认真的盯着她。 韩晓燕见他志在必得的表情,很不甘心的摆摆手,极度不爽的说:“得得得,谁叫你是我的头呢,让你了让你了!” 当天下午市场部就宣布田园为肖以默助理,小方为韩晓燕助理。得到通知后,两个助理都愁眉苦脸。一个是因为韩晓燕的严苛,一个是因为想要远离的人结果离他更近了。 朱亦文打电话过来告诉田园他要出差去帝都几天,他打电话时,田园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房间吃饭,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饭,一碗紫菜汤,外面的风很大,吹得屋顶喀嚓喀嚓的响。朱亦文的声音温柔低沉,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心。 “喂,要好还吃饭啊!”朱亦文挺啰嗦的。 田园嘴里包着饭,不清不楚的应着:“嗯嗯嗯。” “不要因为忙就不好好吃饭!” “嗯。” “多穿衣服,你上面那么冷,晚上把空调开到最大!” “嗯。” “不要老是加班,工作做不完第二天继续做呗!熬夜对身体不好!” “嗯。” “我去七天。” “嗯。” “时间有点长!” “嗯。” “想要什么?” 田园想了想,他对帝都不熟,只知道帝都名胜古迹多。 “没有什么想要的。” 电话那头的朱亦文叹了口气,忽然说:“我会想你的!”他一定会想念田园,想念他的阁楼小屋,想念他的床,想念不失眠的夜。 田园有些感动,拿着电话的手有点颤。朱亦文的语气自然平常,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在里面。田园告诉自己庸人勿自扰。 朱亦文再次强调:“我真的会想你的,田园!” 田园屏住呼吸,沉默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学着朱亦文自然平常的语气说:“你快点回来,听说帝都很冷!” 朱亦文呵呵的笑,故意装出埋怨的语气说:“你都不说会想我!” 田园再次沉默。那头朱亦文知道田园不喜欢这种玩笑,马上改口:“我会很快回来的!” 挂了电话,田园继续吃饭,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屋里的空调是朱亦文坚持要送给他的二手货,往屋里呼呼的吐着暖气,驱赶了大半的寒意。 27.发布会 公司冬季新产品的发布会即将举行,田园整理着要邀请的媒体名单,整理完之后交给肖以默检查。肖以默看完名单,指着大西洋网说:“他们就算了吧!” 前一阵子大西洋网写了不少公司的负面新闻,还打电话威胁肖以默不给钱就不撤掉那些新闻。肖以默很生气,花钱找了水军,挖出不少大西洋网找公司要回扣写软文的丑闻。 田园事后才知道这件事,见肖以默拒绝邀请大西洋网,觉得这样有点意气用事。他调查过大西洋网写负面新闻的两个编辑,跟对手公司的关系很好,写了不好对手公司的软文。而他们的频道主编是以主张客观公正的评价在业内着称的,那样明显欠缺公正的文章显然是没有通过主编审核的。田园觉得这次新产品发布可以直接请大西洋的频道主编,消除偏见,重新建立关系。毕竟,大西洋网在网络媒体中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肖以默听完田园的分析,没有马上答应。田园知道他很快就会想明白其中利弊,肖以默不刚愎自用,他是一个难得能够听取下属意见的好上司。 田园给媒体发完邀请函,开始检查发布会当天所需要的物料和场地设计方案,事情很琐碎,需要一条一条仔细查看。田园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他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朱亦文从帝都发过来的。每天三条短信,早上一条下午一条晚上一条,时间固定,内容简单,一两句话说出差在外的苦逼心情或者在帝都的好玩发现。田园很少回,他得管住自己的心。 发布会三天后举行,田园跟着肖以默忙上忙下,这次是真的没有了任何休息时间,用韩晓燕在别人QQ签名上看来的话说就是连放屁都要见缝插针! 田园是三天内第二次告诉自己趴一会儿就好结果在会议室睡的口水肆流,更为糟糕的是,他擦着口水醒来时发现肖以默坐在他对面,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忙着。 “睡好没?”肖以默见他醒来,停下手里的工作,拿过手边的速溶咖啡,喝了口,问对面嘴角还挂着口水的田园。 田园抽了纸巾擦掉嘴边的口水,低头又见到刷着暗红水漆的会议桌上他流下的几摊口水,不禁羞惭万分,用纸巾飞快擦干净。 肖以默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啜着咖啡笑。他一笑,田园更加觉得不好意思,恨不得找地缝钻。 “这几天有点忙,等发布会过了就好了!”肖以默淡淡道。 田园听着,说那是。 “忙完了好好休息下!”田园的脸比刚进公司时瘦削了很多,棱角分明起来,渐渐褪去了男孩子的稚气,变得男人了。这样的田园依旧特别,增添了不少其他的东西,肖以默看着他的脸想。 因为被肖以默看到流着口水睡觉的糗样后变的郁闷心情很快就被繁忙的工作所湮灭,田园组织工人连夜布置好发布场地,跟模特公司连夜对好表演需要注意的事宜,还有现场公司代表合作商代表媒体代表的发言顺序,以及与观众线上线下直播的互动环节,都需要不断的重复确认。 朱亦文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无暇去接,整个人都被发布会灌满了,脑中除了发布会就是发布会。 三天后,发布会顺利举行。美艳的模特,明星代言人,包装华丽精美的新产品,上百家媒体,一场大盛会。发布会现场被挤得水泄不通,现场的互动环节更是将发布会推向高朝。不过发布会并不是完美无缺的,由于小方刚刚升为助理的缘故,一些事情还不熟悉,发布会现场的SHOW GIRL没有通知到位,最后不得不临时找了公司其他部门的美女职员救场。很少黑脸的肖以默当场就黑了脸,小方为了逃避责任,将所有的错推到了田园身上。不过当时田园在后台,并不知道小方将责任推到了他身上。 发布会结束,市场部订了香格里拉的包间开庆功宴。庆功宴开始前,肖以默总结了这次发布会成功的地方,也指出了不足的地方,show girl没有通知到位的事被他提出来说,他没有指明是田园的错,但是说那个事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所有人都知道肖以默指的是田园,只有田园一人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替小方背了黑锅。 庆功宴结束,肖以默说请大家唱歌,一帮人当然却之不恭。田园不会唱歌,找了豪华包间最暗的角落坐着,看着同事们猜拳唱歌,多日紧张的心放松下来,也跟着开心。 肖以默是完美男人的典范,不仅工作出色连歌也唱的极好,一开口大家都以为忘记关了原唱。他点了一首周杰伦的《彩虹》,跟周杰伦吐字不清的唱法不同,他一字一句都唱的清楚,也没有周杰伦那种刻意的用情,淡淡的唱着,好像民谣。 “有没有口罩一个给我/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你的声音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田园看着坐在屏幕前的高脚椅上唱的漫不经心的肖以默,包间明明灭灭的舞台灯光在他脸上闪烁着,周围是同事们猜拳的吵闹声,明明原来听了没有任何感触的口水歌曲突然变得动听起来,歌词写得很好,时间是解药也是毒药,田园想到刘央。 一曲唱完,周围人都卖力的大声吆喝鼓掌,有女同事装作粉丝的样子喊着肖经理爱死你。肖以默把话筒递给其他人,看着一帮玩疯的人笑。一转头,就与角落里目光灼灼望着他的田园对上,两人对上目光,田园忙敛了眉目,低头玩起杯子里的饮料。 肖以默悄悄的坐过去:“怎么不去唱歌?” 田园搅着饮料说不会唱。 肖以默笑,建议道:“跟其他同事猜猜拳也好!” 田园就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吸着饮料,眼神扫过一边热闹的同事们,轻轻摇头:“我也不会猜拳!” “学学就会了!”肖以默取过一瓶矿泉水,拧开了喝。眼神一直落在不与他对视的田园身上,他以为田园还记着他刚才批评过他的事。 田园没接话,专心致志的吸着饮料。不到一分钟,一杯饮料就被喝了个见底。田园就咬着吸管玩。 肖以默见他不说话,也不找话题,安静的看着他啃咬着吸管,一吸一放,腮帮跟着一鼓一鼓。 田园终于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去唱歌啊?” 肖以默忍不住笑,站起身,用喝掉了半瓶的矿泉水瓶敲敲田园的脑袋,说了一句“下次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就好”,然后回到屏幕前,接过话筒继续唱。 田园不明白他话的意思,摸着被敲的脑袋莫名其妙。朱亦文打电话过来,田园看着电话震动了好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接了。 田园拿着手机走出包厢,正在唱歌的肖以默追着他的身影,一曲唱完田园还没有回来。肖以默说想去洗手间把麦克风给了他人。一推开包厢门就看见田园靠在转角的青铜雕像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他从他身前经过,田园发现他,冲他微微点头,眼里的笑意暖暖的像夏日盛开的花。 朱亦文在电话里追问田园之前为什么不接他电话,田园说这几天要搞新产品发布会,忙的七荤八素的。朱亦文知道田园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盛会,便问他感受如何。 “累啊!”当然除了累,田园还有一种成就感,就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被人夸赞聪明好看当然会高兴。田园不想回吵闹的包厢,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跟朱亦文电话聊天。 肖以默站在洗手台前,掬了水冲冲脸,然后抬头看着镜子里一脸水不苟言笑的自己,假的可怜。 28.敷衍的谎言 冬季新产品发布会的成功举办也得到公司高层的表扬,给市场部每人送了一箱据说是越南进口的樱桃,每箱足足有五斤,市价据说卖到一百多一斤。 同是助理的小方硬要把自己那箱给田园,说是这次发布会他帮了他不少忙。发布会两人负责的事情不一样,他也只不过帮他顺手拿过几次东西而已,何来帮了不少忙。田园觉得他说的有些过,又抵不过他的热情,最后无奈收下。 下午市场部所有人开会,总结这次发布会的功与过。肖以默挨个肯定了每个人做的不错的地方,不过没有田园。田园也不介意,他干了些什么自己清楚就好。尔后,肖以默话锋一转,指出这次发布会最大的失误,还是前天庆功宴上已经说过的show girl的问题,不过那天没有点名,而这次,肖以默直接点名田园。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通知到位也不想听到你任何推脱责任的话,反正事故已经造成!如果最后不是其他部门同事救场,后果会怎样你心知肚明!”肖以默盯着田园,面无表情的批评他。 田园从被他点名开始就一直懵懵的,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Show girl的事情压根就不是他负责的,他望向坐在韩晓燕身旁的小方,对方一脸的事不关己。田园终于知道小方早上为什么要把樱桃送给他了,无功不受禄、拿人家的手软,他是这个意思吧。田园转头与肖以默对视,在发布会所有他负责的事情都是肖以默亲口下达的,其中并不包括这件事。 肖以默移开目光,冷冷命令道:“明天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你的事故报告!” 田园知道怎么回事后,就懒得辩解了,本来还想会后质问小方的心也没了。就算有人把过错故意推到他身上,肖以默连问都不问他,就认定是他的错,他觉得心很冷! 散会后,田园默默的回到办公室,斜对面就是肖以默的办公室,百叶窗被拉了上去,可以看清楚肖以默在里面的一举一动。田园看着走进办公室,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一边,坐下来,冲了杯咖啡。 解除电脑休眠模式,田园打开邮箱,里面有封会议前发给他的同时抄送给部门所有人的邮件,发件人肖以默,点开,会议上的批评不过是这封邮件的复制品。田园苦笑,重新建了封新邮件,动手写事故报告。 事故报告写到一半,邮箱提醒来了新邮件,是肖以默发来的。田园以为是什么需要处理的文件,马上点开。 “这次发布会你表现很不错,再接再厉。” 很简单的一句话,田园自然的望向斜对面的经理办公室,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肖以默也刚好望向他,两人视线对上,肖以默刚勾起嘴角,对面的田园已经转头低头看自己的电脑了。 田园的事故报告在下班前就传给了肖以默,顺便抄送给了部门其他人。报告中看不出丝毫冤屈的情绪,字字句句都很专业。肖以默看着这份他也知道不该田园写的报告,回了四个字:下次谨记,也抄送给了其他人。 本来想要加班帮在西南的晓李做个展示用的PPT,田园自总结会结束之后就没了什么工作欲望。写完事故报告,他第一次早退了。 南城已经入冬,这个冬天寒冷潮湿,田园戴了一个红色的毛线帽子,往下拉一点,可以遮住眉眼但不影响看人,米色的长毛线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厚厚的一圈,黑色的长呢子外套里穿着保暖衬衣,浅黑的牛仔裤很厚,脚上穿了好几年的皮靴里面都是羊毛。穿的很暖很暖,可是心,却跟这天气一样,阴冷无比。 田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里,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到了下班时分,街上的车啊人啊一下子多了起来,似乎热闹了。肖以默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也不想接,就算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话。田园把人和事总是一开始都想的简单美好,从不以恶意去揣度别人的一切,可是他不以恶意揣摩别人防备别人,别人总是以恶意伤害他。 肖以默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田园都没有接,任由电话在口袋里震,不过也就震了几分钟。田园把手揣进口袋,握住手机,终于不在震了,刚感叹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信息。或许是垃圾信息,田园自欺欺人的这样想,明明不想看却还是掏出了手机,还是肖以默,他问你怎么早退。 田园跟着人流过了一个红灯,才回复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早退,有请假。肖以默坐在车里,手里一直握着手机,过了好久田园终于回他信息。屏幕上的宋体五号字“有请假”,刺得人眼睛疼。 肖以默想也不想,马上拨过去。刚发完信息还来不及收进口袋的手机在田园手心震动起来,一波又一波,手心微麻,他以为他不会再打过来。 “嘟”一声,肖以默知道田园接了电话。“身体哪里不舒服?”他想拆穿他拙劣的谎话 “头有点痛,现在没事了!”田园倒是波澜不惊的,道出几秒内想好的回答。 肖以默听不出田园的情绪,所以有些恼怒:“你请过假,找谁请的假?”他是他的上司,他怎么不知他请假。 田园这才听出他故意找茬的意味,苦笑道:“我跟晓燕姐说过了,她没跟你说吗?” “韩晓燕是你上司吗?你是谁的助理你不清楚吗?”肖以默想冷静,也在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无法冷静。 田园沉默了,肖以默故意找茬的话让他本来就冷的心一下子寒到谷底。他在大街上停住,扯了扯围巾,露出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身旁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没有人会看到他眼中的悲伤。 田园异样的沉默终于让肖以默开始冷静,他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嘈杂声音,问:“你在哪儿?到家了吗?” 田园最终忍住没有挂掉他的电话,他是他的上司,有才华的爱关心人的完美男人上司,他不能不给他面子。 “你在哪儿?到家了吗?”他追问。 田园深呼吸,换了轻松的语气:“嗯,我正在超市买东西了!人有点多。马上就到我付钱了,不跟你说了,再见!” 对方果断挂了电话,肖以默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急促忙音,回想着刚刚田园说再见时,电话里“现在是红灯,请不要闯红灯”的交通警示音,真是敷衍的谎言!。 29.不够坚强 朱亦文刚从帝都出差回来,就想着去见田园,把从帝都带回来得东西给他。虽然田园说不想要什么,可是朱亦文还是挑着些他认为田园会喜欢的东西买了回来,比如,一个造型简单古朴的四方形透明玻璃盒,田园曾经无意中说起过,想养点水培植物,可是没有好看的容器。朱亦文在帝都著名的798逛的时候,一眼就相中那个造型简洁的玻璃盒,他直觉田园会喜欢。还没回家就给田园电话,可是正在通话中,朱亦文看了看时间,刚刚下班,他或许在忙事情。那个加班狂!朱亦文有些小忿恨。回家洗了个澡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又给田园打过去,这次接通。 “喂,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朱亦文嚷着,开始今晚去哪里吃。“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电话接通了但是听不到任何动静,信号有问题吗? “田园,你在听吗?”朱亦文举着手机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他公寓的通信质量一向很好。 “喂,田园,你听的见我说话吗?”朱亦文喊着。 “喂,你听得见……” “我在听!”话筒传来田园疲倦的声音,浑浊低哑,不似平日的清朗。 “你怎么了?”朱亦文一听就知不对头。 对方又沉默。 朱亦文急了,追问:“你在哪里?” 田园坐在洪武广场的喷泉边,看着动力不足的喷泉有气无力的喷着小水花,旁边的商铺里放着喧嚣的恶俗歌曲:“出卖我的爱/背了良心债……” 能感觉到饿,也能感觉到冷,身体没有完全麻木。身旁走过一对学生情侣,穿着校服,背上的书包挂着夸张的情侣挂饰。男生牵着女生的手嚷嚷着“没事天塌下来有我呢”这样不属于十七八岁的轻狂的话,女生嗔怪的瞪他。 田园垂了眉目,对着已经被晾了很久的手机说:“我在洪武广场的喷泉旁!” “好,我马上到!”朱亦文挂了电话,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随意套了件衣服就冲出了门。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是奇妙的,好像要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朱亦文开了车过去,很快就找到田园,这么冷的天,独自坐在喷泉边上,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半垂着,在发呆。周围人来人往,商铺的音乐聒噪喧闹。他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喂!”朱亦文坐到他旁边,轻唤一声。 田园有些费劲的抬头看他,嘴角挂上勉强的笑意:“啊,你来了!” “怎么了?”朱亦文问,这样沮丧的田园太少见,整个人看上去让他难过。 田园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朱亦文也不着急,坐下来,等着他。 “铛铛铛”,北京时间十九点,广场上的时钟每天都准时报时。 钟声过后,朱亦文终于等到田园开口。 “我想去江边,你陪我去好吗?”像急切的逃离什么似地恳求。朱亦文不假思索的答应:“没问题!你去哪我都陪你!”悲伤真的是可以分担的,田园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笑了。 南城靠江,从城区到江边的路程很远。上车后,田园安静的靠在座椅上,偏头望着窗外。朱亦文专心开车,不打算问他什么。 车很快就上了城际高速,树啊楼啊飞快的倒退,时间化成光影流逝。田园努力想着过去在他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人的脸,小学同桌、初中班长、高中实习老师、大学舍友……除了刘央,其他人都被时间模糊了五官。记忆终究会被时间所改变,一年后或者两年或者许多年后,刘央也不过一张模糊的脸。肖以默也会。身旁的朱亦文也会。 这样想着,虽然心底仍然有浓浓的化不开的难过,但是却比刚才好了许多。起码,不再刻意的去在乎什么。没有在意就没有伤害,田园突然想通了。 朱亦文的手机震动,田园听到动静转过脸看。朱亦文拿起手机笑了一下:“我妈!”接通,笑嘻嘻的问妈有什么事。 电话的通话声音很大,对面清脆的女声听的一清二楚。 “小文啊,那个张叔叔家的女儿上周就回国了。张叔叔一直想找个时间两家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可是你不是出差嘛,就一直没吃成。现在你回来了,就定这周末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张叔叔也挺喜欢你的不是,好几年不见了。他们家的张玫你们高中同过班的,后来出国读书了不是,你们也是老同学,这次也一起见见!” 听到一半,田园就明白了朱亦文母亲的意思,转过头,重新默默的望向窗外。 朱亦文听完,直接挑明母亲的意图:“你是想把张玫介绍给我吧?我上次不是说不可能了吗?你儿子的行情不至于差到要相亲的地步!” “谁说要介绍给你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只是两家在一起叙叙旧而已。再说了,你原来不也挺喜欢张玫的吗?回来老是提起人家这个那个的!”电话那头的朱母很不满的大声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妈,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怕你儿子找不到老婆!”朱亦文不耐烦,他一向自负,认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不需要借助相亲这种老土的方式来解决。 田园听着朱亦文和母亲的对话,垂下眼,把手放到置物台上,沿着原木纹路仔仔细细的来回划过,慢慢的。 朱母受不了儿子冲撞的态度,直接扔了一句:“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周末碧香园吃晚饭,你不来也得来!”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朱亦文很不爽,对着已经挂掉的电话嗤鼻:“我说不去就不去!” 朱亦文瞅了眼又开始玩置物台的田园,想了想,问他:“你觉得相亲如何?”田园撩起眼皮扫了眼他:“也能遇见合适的!” 朱亦文点头:“说的也是。但我不喜欢相亲。” “周末你还是去吃饭吧!不然你爸妈会很为难!”田园开口劝他。 朱亦文抗拒的瘪嘴:“就算我嘴上说不去,最后还是会去的!”其实他也有点好奇那个张玫如今长成了何种模样,高中时,她是学校一枝花,很受男生欢迎。 田园拿指甲轻抠了置物台一下,小声的说:“也是!”母命难违,世交之情,岂能任性说不去就不去。 这时车快驶到一个可以掉头的路口,田园远远的就看到路口的交通标志,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说:“我不去江边了。我们回去吧!” 朱亦文愣住:“为什么!” 田园看着他笑笑:“就不想去了!”难得任性一次。 朱亦文放慢车速,仔细的看着田园的脸,想找出他情绪反复的缘由。 “真不去了?”他试探的问。 “嗯!”田园点头,嘴角还挂着刻意摆出的抱歉笑。 “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看到朱亦文什么也没说,就调了车头。田园很惭愧,他还是不够坚强,脆弱的时候觉得怎样都好。 朱亦文说没事,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田园的手上,他的指尖按在置物台上,来回用力的划。回来的路上,田园一直做着那个动作,朱亦文几次想开口问他些什么,都被他那用力的指尖打消了念头。 刚到主城区,田园就要下车。 “我送你回去!”朱亦文不让。 田园执拗的坚持要下。 “你今天怎么了?”朱亦文忍耐了一路的不理解终于爆发,他停下车,一把抓过田园的肩,让他正脸朝他。 田园直直的看着他,眼里的坚定的拒绝让朱亦文陌生。他松开他,摆手:“好吧,你下车吧!” 田园笑着说:“谢谢”,下车,往前走,没有回头。 最终从帝都特意带回来得玻璃盒压根就没有机会送出,朱亦文把装着玻璃盒的木盒子扔到后面,“啪”的一声掉在了车底,或许已经被摔坏。他一心一意的想跟田园做朋友,可总是他往前迈一小步,田园往后退一大步。田园拒绝跟他做朋友,这次是不管他再怎么刻意去忽略都没办法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了。难过且不甘! 30.吃亏是福 田园还是早早的去公司上班,擦桌子、给养的植物浇水、冲一杯普洱热茶,坐下打开电脑,查看邮箱收发邮件,开始一天的工作。跟往常一样。找韩晓燕签文件,撞见刚从她办公室出来的小方,田园也是很自然的冲对方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肖以默整个上午都默默的观察田园,想从他脸上找出可以捕捉他情绪的蛛丝马迹。可惜看上去平静如常的田园没有给他机会! 下午时他把田园叫进办公室,询问西南市场报告的相关事情。田园很专业的指出了西南市场做的好的地方以及不足之处,然后建议在西南的同事跟合作方需要在协商一下,把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及时修正。 肖以默认真的听着他的分析,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眼睛有点肿,嘴角冒了颗痘。 田园陈述完自己的看法,肖以默还在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他故意迎上他的目光,反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经理!” 带着攻击性的田园,有些陌生。肖以默看着貌似平静的田园,摇头笑:“没有!” 田园垂首迅速收好文件:“我把报告重新整理下,发给西南的人。” 肖以默点头:“好!” 田园刚走出肖以默的办公室,全身就好像被抽离了气力一样瘫软下来,他挪到自己桌前,随便放下文件资料,双手及时撑住额头,才不至于马上趴倒在桌上。肖以默若无其事的笑脸在他看来其实特别的讽刺,竭力保持冷静的自己真是愚蠢的可笑。 肖以默把百叶窗拉上去半截,刚好可以看到田园的半个头顶,他计划今晚约他吃饭,同时又担心会不会被拒绝。 不过最后他还没有开口,田园就已经走了,准时下班,让韩晓燕惊诧万分,还拦着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田园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朱亦文红色的凯雷德停在楼下,有几个小孩子围着车追赶打闹,一旁正在择菜的大人喊着不要刮花人家的车。犹豫了一下,田园还是选择转身离开,决定去外面瞎逛会儿。 站在楼上的朱亦文看到明明已经到了楼下,但看到他的车后掉头就走的田园,掏出手机,打对方电话。 “还没下班吗?”朱亦文问。 “嗯,今天要加班到很晚!”田园觉得现在说谎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在公司要伪装,下班了要说谎,累死了。 朱亦文的表情瞬间耷下来,很冷的问道:“是吗?” 田园没有心情理会朱亦文的变化,坚持谎话:“对。”眼睛都不眨。 “那好,本来还想找你吃饭的!”朱亦文突然觉得自己真他妈犯贱。 田园很快答:“好”,先挂了电话。 朱亦文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差点摔掉电话。 田园又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晃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父亲的腿,已经好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落下了残疾,走路有点跛。不过父亲乐观的说只要没断就好,断了就要苦你妈了。田园笑着说也是,父亲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想了几秒,田园才回答说还不错。也不过几秒的停顿,父亲就听出了不妙,追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等田园辩驳,父亲就开始说开,说帮别人做事总比不上在家里自己种地种田。给自己种地,收多收少都是自己的,可帮别人做事干的差了别人就会不乐意,因为要帮你开工资。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好好帮人家做事,就是上面的人说你什么,你也不能说人家什么,毕竟是人家给你发工资。忍一忍,什么事都能过去。 老实的农村人,总觉得吃亏是福,忍一时海阔天空。 等父亲说完,田园坚持辩驳说真没事。父亲也懒得戳穿他,叮嘱他在外面好点,不要老往家里寄钱。田园想着家中勤俭的父母,忽觉心酸,也叮嘱二老要保重身体,说完父亲就嚷着说电话费太贵就说这么多然后挂了电话。田园怏怏的又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姐说早些天给他寄了些山货过来,问他收没收到。田园这才想起搬家后没有告诉过姐姐新地址,那些山货恐怕是寄到李泽那里了。姐姐住在山里,就算是电信的座机信号也不好,两姐弟没说几句话就断了。田园拿着手机站在路边,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李泽山货的事情。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没想过再跟李泽见面,下次跟姐姐说收到就好了。 晃着晃着就到了南城破有名的新概念书店子曰书店,里面除了卖书之外,还提供免费喝咖啡看电影的地方。大学的时候,田园常常来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还在后勤部工作的时候,田园还常来。后来调到了市场部,工作忙了,就很少来过了。 田园走进去才发现,书店的格局完全变了,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主厅还是卖书,书架都换成了一般人可以购得着的,儿童书籍那边为了照顾儿童设计了成了圆形。书架以一种错落有致的顺序摆开,站在最前方望过去,矮矮的书架成锯齿形,读者穿梭其中,别有美感。侧厅很长,像走廊,摆放着像图书馆一样的大桌子,可以看书喝咖啡,一边的墙上被掏空,做成书架,里面放着新书杂志,还有那些创意产品和有名的画。中间被打进去一块,成了一个凸型,凹进去的一块放着原来的大液晶电视。电视上方的墙上镶着一个大十字架,十字架中间绑着赤裸的耶稣。神救世人,可谁救神?田园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杯清茶,随便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等到子曰书店关门,田园才出来,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朱亦文肯定早就走了。 31.道不同不相为谋 有些人嘴里说着不歧视同志但,身边亲近的人真有了这个倾向,又恨不得把人送进医院!说不歧视,其实已经是种歧视。男欢女爱男欢男爱女欢女爱都以平常心待之,就是最好的态度! 肖以默约田园,他说家中有事。隔天再约,他又说已经约人了。再约下去,都是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田园态度太过坚决,肖以默最后只能放弃。他没想到那件事对田园影响这么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责任不在田园,当时小方说的时候很多人都听见了,可是当时他没来得及马上反驳。事后再说出事实,大家又会说他偏袒田园。流言的威力有多强大,他还不如就直接让他背了这个黑锅!他本意如此,却忘记和田园沟通,最后演变成这样,田园不信任他,并故意躲着他! 早上听部门的同事说最近西伯利亚冷空气再次南下,在圣诞节到来之前南城的温度会降到零度以下。田园想到小屋里的空调还是朱亦文给的,就觉得这一阵子对他故意的冷落与逃避显得有点不近人情,终归是拿人家的手短的。朱亦文是异性恋,喜欢女人,早晚会结婚生子。对他存有什么不该有的幻想的话,最后只能把自己拖进死路。田园没那种把朱亦文一直当普通朋友的把握,他最清楚自己,很容易日久生情。 中午市场部的同事们嚷着去楼下的川菜馆吃饭,为出差的晓李和另外一个女同事接风洗尘。小方过来问田园去不去,田园借口说胃不太舒服,小方怀疑的看了他好久才走。从小方那件事后,田园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跟同事相处。他以前坚信善待他人也会被他人善待,可在职场完全不是这样。他也找过不少介绍职场斗争的书来看过,但他认为那些东西写的有点夸张了,人与人之间哪会那么复杂。可现实比书中写的还残酷! 小方那件事过后,又有另外一名同事跑到肖以默面前告状说田园什么事没给他办,态度也很烂。那名同事做的方案不过关,田园只不过打回去让他重做,结果他忘记做了耽误了跟广告公司的沟通,同事就把自己没有完成的责任推给了田园。不过这次肖以默没有说什么,发了邮件提醒他下次注意。 田园依旧懒得解释,很敷衍的回了肖以默说这次是自己做的不好下次会注意,工作热情好像那秋日梧桐书上的叶子,每天每天都往下落。 所以对于这种同事的聚会,田园认为也不过是同事之间伪装友情的大会,他不想参加,不想带着虚假的面具去跟小方那些人纠缠。没准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下次又会被人打小报告。 中午田园独自去了公司食堂,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吃着公司万年不变的菜饭,味同嚼蜡。不知为何,肖以默也没去跟大家一起吃饭,拎着何记的外卖套餐进了食堂,办公区域不让吃饭这是公司的规矩。他看到角落里埋头吃饭的田园,踌躇了下,坐到了他的对面。 自那次后,田园对他态度表面上还是跟以前一样,实际上已经把人拒之千里之外,在他眼里,他已经是纯粹的市场部的经理,他的顶头上司。这种微妙的差别只有肖以默一个人能体会到!他约他吃饭,从来都是没时间。两人单独相处,除了工作再无其他话题。 “你怎么没一起去吃饭?”肖以默问。 田园没回答,飞快的扒饭,很着急的样子。 肖以默固执的盯着他。 “我有事!”田园才勉强回了一句,尽量用最短的句子,最官方的语气。肖以默比朱亦文更可怕,田园最清楚了! 公司的饭实在难吃,田园边吃边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肖以默看在眼里,刚想说点什么,田园抬头瞥他,好像在警告什么。肖以默轻轻叹气,打开自己的外卖。 肖以默边吃边分神偷瞄着田园的动静,似乎有点挑食,回锅肉里的洋葱都被他仔细挑了出来。上次两人一起吃饭时,他挑出了菜里的茴香,坚决不吃狮子头。 肖以默的偷瞄让田园浑身不自在,于是加快吃饭速度。三下五除二的草草吃完,对肖以默随便说了句“我吃完了”就端着餐盒先走了。 肖以默看着自己面前内容丰富的盒饭,突然一下子没了胃口。 田园刚从食堂出来就在外面的偏厅遇到朱小丽,她似乎是特意等他,见他出来,马上招手让他过去。朱小丽把他拉到偏厅最角落坐下,要了两杯清茶。 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跟朱亦文什么关系?” 田园一怔,朱小丽眉头微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只是认识而已!”田园看着她,答的坦然。他已经不与朱亦文见面,连他的电话号码都被他放入了黑名单。他在公司楼下堵过他,不过都被他避开了。 朱小丽冷哼一声,她突然提高声音:“只是认识?要是只是认识的话,朱亦文怎么一直跟我打听你的事?还问我为什么你要避而不见他?” 田园万万没有想到朱亦文居然会去找朱小丽,他以为只要两个人联系少了,自然就会慢慢疏远的。他不认为朱亦文是那种非要跟他做朋友的人! 田园看着朱小丽苦笑,他知道她误会了,很无奈的解释道:“真的只是认识!小丽姐,我们只是认识。” 朱小丽脸上突然露出古怪的笑,用眼角睨着田园。这种眼神陌生又熟悉,那次谣言过后田园常常从某些同事眼里看到。他一下子明白朱小丽找他的原因了。 他自嘲的干笑:“朱亦文跟我没关系!要是我跟他有关系的话,小丽姐你也不会有机会找我!” 朱小丽从来都没想过朱亦文居然跟田园会有交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要不是这几天朱亦文一直拜托她问田园这个问田园那个,她不会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她也没想过去捕捉流言的蛛丝马迹,并把这些东西放到台面上来为难田园。她不歧视同性恋可也不会支持同性恋,朱亦文是她发小死党,她已经旁敲侧听提醒过他,可是不知他是没听懂还是装傻还是已经深陷了,她改变不了他唯独只能找田园来说。可是显而易见的,田园被她伤到了,她本意不想这样,可是事实变成了这样。他苦涩的语气让朱小丽心慌。 “我没有别的意思!”朱小丽想解释可发现此刻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 田园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脸,轻摇捏在手中的茶,茶很烫。 “我们是不同道上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很清楚。所以我才避开他。也请小丽姐转告他,不要再来找我了,大家是不同的人!”田园说的很慢很慢,手里的茶晃呀晃。 他的话让朱小丽更加心慌,她呐呐的解释:“田园,你知道的,姐没有别的意思!”除了这样说以外,似乎也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 田园轻轻的笑,捧起茶喝了一口,把茶轻轻放下,起身站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小丽姐的茶!”转身绕过背后的盆景离开。 尽量保持平静才不至于慌不择路的露出落荒而逃的狼狈样,田园走出偏厅,回头发现身后没人,才一下子卸下所有防备,软塌塌的找了靠墙的椅子坐下,全身已经没有丝毫气力了,脑中乱糟糟的,搅成了一团。伤人的从来不是言语,而是态度。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足以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信任的人也不过如此啊! 田园走后,朱小丽独自坐了好久,想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或许田园压根就没有什么,而是朱亦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朱亦文的霸道远近闻名,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从小到大,一点没变。 朱小丽幽幽叹气站起,一转身被站在身后的肖以默吓了一跳。两人认识但不熟,朱小丽挤出客套的笑脸,打招呼。 肖以默冲她微微一笑,顿了一秒,忽开口问道:“田园是你推荐到我们市场部的吧?” 朱小丽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肖以默接着慢悠悠的说道:“我以为你跟田园是朋友呢!” 朱小丽眼角扫过背后那一桌,上面放着半杯咖啡,想必刚刚坐在这里的肖以默听到了她与田园的对话。她已经反悔和内疚了,对于肖以默不着痕迹的讽刺,一下子找不出辩驳的话。 “我先走一步!”肖以默礼貌的笑着先离开,刚走出几步忽又回头,脸上已无礼貌的温和笑意,盯着她冷语道:“你跟田园道歉都没有用了!” 朱小丽僵硬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肖以默望着她,冷笑! 下午肖以默一下子派给田园许多工作,年度总结冬季报告跟网络公司的结算报告跟广告公司的结算报告一堆一堆的,都是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做的东西,肖以默说过几天就要。田园本来状态不佳无心工作,可被肖以默催促几次之后,也提神全神贯注的投入工作。繁忙的工作很快就使他忘掉中午的不愉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忙碌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疗伤药,沉浸到工作中后,田园忘记了所有。等到田园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周围已经看不到人了!起身抻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身体后,收拾东西下班。 32.我喜欢男人 一楼大厅只有一个保安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不知道是睡是醒。田园刚走到路口,路虎车横插过来,在他身旁停下。肖以默探出头喊:“上车,我送你!” 田园摇头,拒绝。肖以默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喊:“上车!”田园还是摇头,说:“我家离这不远,十分钟就到!” 肖以默很意外,皱眉:“你搬家了?” 田园点头,说完谢谢,掉头就走。肖以默驾着车不依不饶的跟在他身后。田园忍了百米之后,终于爆发,冲到车前大声质问车里的人:“你想干什么?” 肖以默嬉皮笑脸的,拱手请求:“我还没吃饭,你陪我吃饭呗!” 田园没听完,气冲冲大步往前走。肖以默下车,大步追上去,拽住他。 “就陪我吃个饭,不要这样好吗?”肖以默抓着他,认真的恳求。 田园甩了几下没有甩开,积攒了多日的黑色情绪全冲到头顶,整个人好似中邪一般,用了平日从不曾有过的大声冲肖以默吼:“干嘛要这样对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吼完眼泪就哗啦啦往外涌,想停止都停止不下来。 肖以默没有想到田园会情绪失控,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委屈和难过藏在眼底。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把人揽入了怀里,把头用力的按入肩头,额头顶着锁骨,一个坚硬的触点。看到这样难过的田园,肖以默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这是田园第三次在外人面前失控大哭。 第一次是高中送别实习老师。那个年轻的物理实习老师阳光温柔,对物理不好的田园很是照顾。他常跟田园讨论一些人生问题,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还送过田园一支贵重的毕加索钢笔,鼓励他好好学习到外面的世界去。走时他给田园留了地址,田园以为他对他是特别的,所以实习老师离开时,他哭得最夸张。可是后来他知道老师不止给他一人留了地址,也不止给他一人送东西,他还送了班上另外两个同学比毕加索钢笔还贵重的东西。那个时候他就想,老师应该也跟那两个人讨论过人生问题,也鼓励过那两个人好好学习争取到外面的世界去。他对他,只是纯粹的关心。那两个同学给实习老师写过信,老师也回信了。唯独他没写,老师也没有来信问。 第二次是大学毕业,最后一次男生聚会。田园接着喝高的名义,在聚会上嚎啕大哭。那次刘央没去,被女朋友拉着去外地毕业旅行了。刘央返校时,田园已经离校了,班上很少有人知道他新换的电话和新家的地址。 田园哭痛快了,推开肖以默,擦干脸上的泪,说:“让你看笑话了!” 肖以默看着他肿肿的眼,说:“不会。” 田园冲他轻轻的撇嘴一笑,道:“谢谢!”肖以默专注的盯着他,眼里风起云涌。田园受不了他眼里的温度,偏头躲开,犹豫后说:“今天我真的无法陪你吃饭。”顿了半秒,又补充道:“下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肖以默不想再逼他,点头答应了,说:“我送你回家!”田园摆手:“真不用,我就住在前边!”肖以默却按了电子锁,田园没在抗拒,抬脚先走。肖以默在后边跟着边走边记路。 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田园转身跟肖以默道别,小区的灯光昏暗,肖以默逆着光,田园一转身,就被他拉长的影子覆上。 “谢谢你,再见!”田园挥手。 肖以默目送田园转身上楼,楼道里没有灯,田园刚踏进黑里面,就撞倒了楼梯口的杂物,噼里啪啦。 肖以默站在外边担心的大声问:“怎么了?”本想追随进去,田园的声音带着回音传出来:“没什么事!” 不知道田园住几楼也不知道他进了屋没有,肖以默抬头盯着亮灯的房间,猜测着他住哪一层哪一间。 田园到了楼顶无意识的往楼下瞟了一眼,灯光昏暗,依稀有个人影还站在下面。刚刚被他搂在怀里大哭的记忆涌进脑海,他的体香好像还残留鼻尖。田园不想在肖以默面前露出任何真实的情绪,却总是被他看到丢脸的一面。 开了小屋的门,灯也不打开,扔了包脱了外套,把自己狠狠的摔到床上。手机震动,低沉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那么突兀有活力。震动三声便停止,是短信。田园拿过外套,掏出手机,盯着手机看了好久,才慢腾腾的打开手机,点开新信息。 “田园,我想见你!”朱亦文。 居然是他。田园木木的把手机扔到一边,趴到床上,头枕着双手,直到双手发麻,才又重新找回手机。 “我喜欢男人,小丽姐应该跟你说过了。这样的话,你还想见我吗?” 朱亦文躺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等着田园的回复,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刚刚朱小丽给他打过电话,她警告他不要再找田园了,他问她为什么,朱小丽说田园跟他不是一路人,不一样的台词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她之前告诫他田园可能是同性恋,他把它当做她们公司的流言。他挺喜欢田园,但这种喜欢绝对不涉及儿女情长! 朱亦文完全傻眼了,不知如何是好。田园是同性恋,所以他要躲他,这个理由比他想的他被田园嫌弃了的理由似乎要好很多,让他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表的激动与高兴。他深知这种激动与高兴来自他的虚荣心,被人欣赏总是让人高兴的!但田园是同性恋,两人曾经多次同床共眠,朱亦文突然觉得身体开始异样,有些不那么舒服。他握着手机半天,找不出合适的回复话语。 田园只等了五分钟,手机一直很安静,他就放弃了。他想,朱亦文这次真的不会再找他了,他之前特意给他准备的薄荷和小芦荟怕是送不出去了,朱小丽应该不会再直接对他报以异样说辞,挺好的,做梦都要感激的笑呢! 33.失约 有人推门进来,吱呀一声,有点吵,田园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身体沉的好像灌了铅一样,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轻轻地走到他床前,停住了,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田园听到,是刘央,又安心又紧张。他坐下来,床陷下去一块。他拿出了烟,打火机“嚓”的一声,田园知道他点燃了烟。 却不是熟悉的中南海的味道,而是一种类似薄荷的清凉烟味,很好闻。田园闭着眼睛默想,他换烟了吗?什么烟呢?很好奇。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说话,抽着烟,轻轻的叹气。田园悄悄攥紧了拳头。 过了很久,他起身,床“嘎吱”一声。他转过身,弯腰,低头,在田园的嘴上落下轻轻一吻。明明刚刚抽的是薄荷的烟,为何落在唇角的是熟悉的松子味?田园想睁眼却死活睁不开眼,被梦魇缠住了,一定是。 他吻完,还拿指尖轻轻戳他额头,小声的叹着气。“踏踏”的脚步声,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田园心底有个声音在用力的呼喊!他骂那些缠住他的不知名的东西,怒吼:“滚!”眼睛猛的挣开,他从床上用力坐起,朝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大喊:“刘央!” 他以一种慢的出奇的动作,转身,回头。田园惊恐的发现,侧脸居然是朱亦文,不是刘央!他刚想捂住眼睛,他突然动作加快,一下子回过头来,肖以默那张轮廓鲜明的脸冲他笑的灿烂,轻唤:“田园!” “嗡嗡嗡……”耳边熟悉的手机震动声响起,田园好像触电一般从床上猛然坐起,满头大汗。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过了很久才平息下来。太过糟糕的梦,太过混乱的梦,跟他现在的生活一样。田园叹着气,拿过一旁刚刚震动了许久的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和新信息,都是朱亦文的。田园看看时间,也不过早上七点,他的话让他困扰了一整夜吧。田园不想看那条信息,可最后还是闭着眼睛点开。 “见一面吧!” 不是明确的“对不起”,不是模棱两可的“没关系”,不是带有不敢置信的反问“真的吗”,也不是直接不回表示默认一切,朱亦文说,见一面吧。田园的眼泪落在屏幕上,“啪”的一下。 “嗡嗡嗡……”手机又震动了,是朱亦文。田园擦干屏幕上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接通。 “起床了吧?”朱亦文的声音略带嘶哑。 田园竟觉得有点害羞,轻“嗯”了声。 朱亦文在电话里轻声的笑:“晚上一起吃饭。我去你们公司找你!” 田园想到朱小丽,连忙拒绝:“好是不要了!” 朱亦文没等他说完就神经绷紧的叹气“啊——” 田园连忙解释:“你不要来我们公司接我,你定地点,我赶过去就是了!” 朱亦文顿了一秒想到他的顾虑,说好。 挂了朱亦文电话,田园猛的扎进被子,眼泪再次汹涌而来,浸湿了被单。 担心的一整夜的事情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糟糕,欣喜和激动过后,田园又开始胡思乱想,朱亦文说见一面,没准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天生的悲观情绪开始做出自己的判断。田园告诉自己,不要太在乎结果。朱亦文现在的态度已经足够了!田园清楚自己跟他做不了纯粹的朋友,连努力的假设都没有。他试过跟刘央做哥们儿,最后一败涂地。因为朱亦文说要见面,田园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事情,恍恍惚惚的,工作上难得很不专业的一直犯错。 “喂,田园!”肖以默站在走廊转角,已经喊了田园好几声,对方恍若未闻笔直前行。肖以默无奈,上前几步拍拍他,结果把人吓的好像弹簧一样弹跳开来。 “什么事?”田园见是他,想起早上乱糟糟的梦,脑中更加一团浆糊。 肖以默听他话语中不加掩饰的防备语气,心中暗暗叹气,表面还是维持着笑容:“啊,没事!” 田园此刻分不出脑子去思考肖以默的态度和反应,听他说没事,抬脚就要走。肖以默无意识的拽住他手,田园疑惑的回头,见他敛去笑容,认真的建议他:“你今天状态不好,要不要回家休息?” 肖以默很清楚朱小丽昨天那些话的杀伤力,田园现在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刺猬,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对所有人竖起了刺。他也知道,这里面有他的一份“功劳”! 田园一怔,混沌的脑中清明许多,他推开肖以默,淡淡的笑道:“没事!”疏远的语气让肖以默难过,他对所有人竖起保护的刺,最大的那根刺,是针对他的! 肖以默的表情变得受伤落寞,田园装作没看见,转身大踏步离开。脑中一下子拨开云雾见了晴天,不管是朱亦文还是肖以默,他都没有信心跟他们走的再近一点,所以,还不如就此止步。正所谓的,保持距离是抗拒相爱的最好武器! 下班,田园随着人流涌出电梯,走出公司大门。同个部门的同事纷纷挥手再见,晓李他们也冲田园挥手说明天见,然后朝附近的公车站奔去。田园不着急,慢腾腾的往相反的方向走,朱亦文中午发短信过来说在小区附近的毛家菜馆见,田园当时并没有马上回好。 南城冬日的风凛冽刺骨,田园逆着风,所有的寒意钻着衣服的空子拼命往身体里凑,很冷,却可以让人无比清醒。田园绕了个道,不打算马上回家,顺便掏出手机敲了一条“今天加班,不能一起吃饭了”的拒绝短信,刚想给朱亦文发过去,对方的短信倒先过来。 “非常抱歉,今晚有突发事件,改天吃饭好吗?” 田园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三秒,说不清的感觉盘上心头,不是失望也不是庆幸,复杂的无法形容。把原来打好的短信删掉,重新敲好一个“好”字,干脆利落的做了回复。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细雨,寒风吹得雨丝乱飞,寒意更重。田园把脖子上的围巾重新裹好,顶着风继续前行。无目的的逛到沃尔玛超市,看着超市门口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田园突然想起家里的香皂好像用完了,刚踏进上二楼的楼道电梯,就听见有人喊:“田园!” 声音有点远,人声吵杂,田园以为是幻听,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站在旁边下降电梯上的肖以默,一身黑,手里拎着绿色环保袋,长长的干面包露出来,他回头冲他笑着,挥手示意他在二楼等他。 田园上了二楼,本想随着人流蹿进超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可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呆呆的站到一边,看着肖以默下了一楼,然后转身又上了二楼电梯,并且在电梯上大步的往上爬,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 上了二楼,肖以默跑到田园身边,长吁一口气,拉开黑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的衣服,是一件居家的卡通T恤。他盯着田园冻的发红的脸,问:“怎么到这边来了?” 田园把围巾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嘴:“买点东西!” “买什么?” “香皂。” “香皂?”肖以默瞥他一眼,笑笑:“哦,我也有东西忘买了,一起进去吧!” 太明显的谎言,田园一点也不想拆穿。 两人在超市慢慢悠悠逛着,肖以默在前面推着一个大车子,田园安静的跟在旁边。超市的暖气开的很足,人又很多,不一会儿,田园就觉得热,把围巾拆开,整张脸被暖气烘的红红的。 “一个人出来的?”肖以默一边选着物品一边装作随意的问,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田园身上。 田园也装出选东西的样子,点头应:“嗯”。 “外面天气很冷!”肖以默从特价货架上挑了一瓶沙拉。不知为何,两人明明应该去日化区的,最后却逛到食品区。 田园又点头,然后仔细的看肖以默刚刚选的沙拉上面的生产日期。“都快过期了!”他把沙拉上面的日期指给他看。 肖以默偏头认真看了下,瘪嘴,把沙拉重新放回去。 一看便知不是自己做饭的主,田园看着肖以默的侧脸想。 “沙拉一下子吃不完,放那儿很快就会过期不能吃了!”田园向他解释。 肖以默长“哦”一声:“原来这样啊!” 田园突然想很恶劣的反问他:“你真想要买沙拉吗?”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善良的吞了回去。 肖以默悄悄的观察着他,似乎恢复了些精神,偷偷的笑。 “你笑什么?”却被田园发现了。田园问完之后看着肖以默望过来的直勾勾眼神又后悔为何要多嘴,偏了头假装选东西,一排的酱油和醋。 “你不是说买香皂吗?日化区在那边!”肖以默忽然推车往前,回头催促。田园用指甲狠狠划了超市标价牌,跟上去。 最后田园不止买了一块香皂还买了一瓶洗发水一瓶洗手液,后面都是不用买的,家里还有很多。而肖以默,则多买了一堆做饭用的醋啊料酒之类的,其实田园猜对了,他一个人在家时从不做饭。 两个人像两个路标杵在超市门口,田园向左走了一步,肖以默跟上。田园暗想不要跟他一个方向,于是又转向右边,肖以默仍旧跟上。 “你不回家吗?”田园回头反问。 肖以默朝前面模糊不清的指指:“我住附近!” 田园记得他并不是住这附近。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肖以默犹豫着,发出邀请。 田园有点吃惊的抬头看他,这是肖以默预料到的,他冲他微笑。肖以默的笑容温柔,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田园只犹豫了一小下,就点头答应:“好!” 肖以默悬着的心落地,特别开心。 两人呼出的热气在昏暗的灯光下打了一个圈,然后很快消失不见。田园跟在肖以默身后,听着彼此安静的脚步声,一旁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田园?” “嗯?” “那次小方的事让你很伤心,是吗?” 田园把手里的袋子换了个手,没回答。 肖以默停住,回头默默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对不起。” 田园抿紧唇:“我已经忘了。” “呵,是吗?”肖以默转身继续前行,羽绒服摩擦的声音,沙沙的。 “忘了也好!”肖以默小声的叹气,田园的眼皮跳着,他的叹气声跟刘央像的很,欲言又止。田园把手里的袋子又换回右手。 肖以默眼角扫过:“很沉吗?” 田园心想自己又不是女孩子,没好气的答:“不沉!” 肖以默闷闷的笑了。田园也不明白他笑些什么,但明显的心情好了许多,连吹过耳边的风都变得柔和了。 34.坚持就是胜利 朱亦文接下来很多天没有跟田园联系,田园把那句“见一面吧”当成了他想缓解尴尬的说辞! 因为年底,各个部门人事调动频繁,新人进,旧人出,作为肖以默的助理,田园与朱小丽见面的机会大大增加,田园尽量保证跟以前一致的态度,见了面,一句亲切的“小丽姐好”,要是他有个什么异样,只会让人看笑话。朱小丽好几次都想跟他说点什么,他都借口避过,不想听也不要听,不管是道歉的话还是其他。 朱小丽看到田园这样的态度,找了几次便放弃,朱亦文这两天被家里绑着相亲,跟家里人闹的不可开交,她不知道田园是否知道这事。 也因为到了年底,各种总结大会盘点大会开个不停,田园帮着肖以默准备资料都快焦头烂额,之前的年度新产品和冬季新产品都是田园跟进的,这些资料整理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可是有些是其他人跟进的,需要田园找他们要资料,晓李他们还好,那个小方明明陷害人在先,之后还对田园一直不友好。田园去找她要东西,一句她没整理好搪塞过去。 田园好脾气的要了几次,小方都故意为难他。最后田园无奈,直接找了韩晓燕,韩晓燕是他前上司,虽然他没在她面前说小方任何不好的话,但是小方还是被韩晓燕在例会上当众批评了。田园并不觉得有报仇的快感,反倒是小方,吃午饭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撞了他一下,害的他把菜汤撒在了后勤部的皇太后身上。皇太后难得来公司食堂吃一次饭,高级套装上被溅了菜汤,当然会生气,不过见是田园,知道老实的他并非故意的,怒气都堆到脸上了,也好风度的没说他什么。 田园更觉职场险恶,他不喜欢这种针锋相对的斗争。 当天肖以默不知从何处得知他把菜汤溅到皇太后裤子上的事,特意过来问他。田园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没什么事,就不小心晃了下!” 肖以默挑挑眉说没事就好,田园看着他多事的样子皱眉。肖以默突然用手指戳他的眉心:“别皱,不好看!” 田园把头往后一仰,躲过他的手指,眉皱的更紧。 他与肖以默似乎恢复正常了,像普通的上司跟下属,自他那晚在他家里喝过茶之后。田园看着肖以默干净的下巴回想着他那间小公寓的样子,陈旧的木质地板踩上去会咯吱咯吱的响起,天花上垂钓着的灯花纹古老华丽,没有电视机,笔记本电脑被随意的放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长长的布绒抱枕。老式厨房老式冰箱老式洗衣机,厕所是蹲坑淋浴头被随意的放在架子上。卧室隐约可见古旧的木头床,躺在上面一定跟地板一样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响。 肖以默之前住的好像不是这样的旧公寓啊,田园依稀记得那晚他睡过的雕花大床,可那时看到的却是陈旧的古董公寓,一室一厅,很干净,像极肖以默那个人。不过总感觉缺少点什么东西!当肖以默给他用力推开阳台喀嚓喀嚓响的滑动门时,阳台上干净但光秃秃的一片让田园脱口叹息:“唉呀,要是有几盆绿色植物就更好了!” 肖以默当时也托着下巴认同的点头:“花花草草的,没时间伺弄,养死了会难过!” 田园事后是有些后悔自己接了这么一句的:“我那里有很多比较好养的,我送你几盆吧!”当时说完没想抽自己嘴巴,后来被肖以默认真的问起时他是非常想抽自己的。 果然,说风就是雨。肖以默见田园认真的瞅着自己,曲起手指轻轻推了推他的头:“看什么呢?” 田园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他看得出了神,敛了眉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头上忽又来一句:“上次你不是说送我几盆好养的植物吗?下班后我去你那里拿!”语气不容置疑。 田园心里暗骂自己,叫你多嘴。 肖以默见他默认,暗暗欣喜。自田园在他家说出那话后,他追着他问过好几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他还以为他是反悔。 “小心脚边的杂物!”田园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挑着下脚的地,不忘叮嘱后面的肖以默注意脚边。楼道里只有小扇的窗,光线很暗,肖以默走的磕磕绊绊,田园见他如此笨拙,觉得好笑。 一直爬到楼顶,肖以默才知田园原来住的是阁楼,阁楼外面是空旷的楼台,一角养着就算在冬日也依旧绿的动人的花草。田园卸去长围巾,挑了两盆壮硕的芦荟。 “诺,给你的!”他把芦荟搬到肖以默面前。 肖以默弯腰戳芦荟肉肉的叶,赞叹道:“养的挺好的!”然后踱到其他植物前,饶有兴趣的东看西瞅,问田园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田园一一回答。在某一瞬间,田园想到朱亦文,他曾经也那么问过。他已经不与他联系了,那句话只是华丽的掩饰,心口一阵缩紧,田园抬手按了按胸口。 “你看这个像不像人的手指?”肖以默端了一盆刚刚长起来的水晶莲突然递到田园眼前,田园吓了一跳。肖以默微眯了眼睛审视他。 田园觉得他形容的挺形象,为了掩饰刚一瞬间的走神,很突然的放声笑。肖以默盯着他,轻叹。 “我要这个!”肖以默指着水晶莲。 田园愣了一下,马上点头应“好”。肖以默起身把水晶莲搬到一边。 “不过水晶莲没有芦荟好养!”田园跟在身后提醒。 肖以默回头冲他笑的俏皮:“有什么问题问你就好了呀!” 既然把人请上了楼,就没有拿了东西就赶人的道理。田园最后还是把人请进了屋,开了空调,暖意慢慢袭来。 “要不要喝茶?” “不用!” “地方有点小!”田园不好意思的解释。 肖以默坐在床上,望着他笑:“没事!” 两人突然没了话题,大眼瞪小眼,肖以默认真的盯着田园看,田园转动着眼神不与之对视,觉得浑身好像长了刺一般,心里无奈叹着气说请你不要这样,但也只是在心里,直白的说出来会显得奇怪。 肖以默见他不自在的皱着眉眼,便收回视线,摊开双臂,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嘴里喊着:“好想睡觉!” 他的话让田园一下子警惕起来,他警告肖以默:“你不要睡着!”朱亦文曾经用这种方式蹭过好几夜,如今对他来说,这段经历怕是想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的耻辱吧。田园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躺在床上的肖以默闭了眼,床上满是田园的味道,清新的绿茶味。 田园以为他没听见,上前一步,提高声音警告:“你不要睡着!”肖以默闭着眼睛举起一只手,示意田园扯他起来。田园没有会意,不知他想干什么,肖以默又摇摇手,田园这才明白他的意图,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他手腕,将人拉起。 肖以默坐起,反手扣住田园的手,有点粗糙有点硬的男人的手,他挑眼看着田园笑。不知是捉弄还是试探的笑让田园如临大敌,急急的甩开肖以默温热的手,往后退上好几步。肖以默看到他的眸光变了又变,嘴抿了又抿,最后才挤出一句:“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肖以默从床上站起,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举起双手抻懒腰,最后道一声:“好!”田园被扰乱的心才平静下来。 两盆芦荟和一盆水晶莲被田园找了个纸盒子装上,肖以默抱着纸盒子下楼,田园并没有送下去。楼道里可以听见其他住户家里传来的各种生活的声音,肖以默边往下走边想着田园一个人,住在孤零零的楼顶阁楼,或多或少都是寂寞的吧,不然怎么会养那么多的植物? 肖以默把盒子放进车里,抬头往楼顶看了一眼,田园肯定不会站在上面冲他挥手道别或者深情的目送他。开了车行驶在拥挤的车流中,肖以默开了广播,里面唱着矫情的流行歌,虽然听不惯却还是任由广播开着,那样热闹些,不至于太寂寞。肖以默看了看副驾驶座,上面放着田园送的植物,想着,他是不是太寂寞,所以才对田园这般暧昧的好却始终不点破。 肖以默刚走,田园的手机就响起,是朱亦文的电话。拿起了手机,最后又放下。手机响了许久才停,然后又开始响。一直持续,好似较劲。田园把手机扔到床上,拿了围巾带了帽子,重新出门。 田园又去了子曰书店,一待就是两个小时,喝了两杯茶看完了上次没有看完的书,然后离开,回家,手机已经黑漆漆一片,没电了。心里涌过一阵失落,片刻之后,田园握拳鼓励自己,坚持就是胜利!尔后在看到楼上的植物时,想起肖以默,田园长叹着气,告诉自己凡事一定要适可而止。 35.在一起吧 周末好久没有联系的李泽给田园电话,让他去锣鼓巷拿他姐姐寄过来的东西。田园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便让他把东西拿出来,他去取就好。 李泽约了两人在锣鼓巷附近的餐厅见面,田园犹豫了一下,没有反对。 田园赶到餐厅,刚好十一点半,李泽已经点好一桌菜,就等着他了。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不少,田园看在眼里,没有问他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李泽见田园跟之前一样,冷冷清清的,遇事不动的样子,问了他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忽而话题一转,问:“还是一个人吗?” 田园稍愣,疑惑的点了点头。李泽眼神一亮,刚想张嘴说话就被田园打断:“一个人挺好的!”说完,脸上还带着看上去轻松自得的笑。李泽认真盯着他看好久,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伪装作假,眼神黯了下来。 “就没有遇见好的?”李泽试探的问。 田园顿了一下,脑中居然出现肖以默的脸,既不是念念不忘的刘央,也不是想跟他做朋友的朱亦文,自己都觉得吃惊,缓了好几秒才摇头:“没有!” 李泽看他停顿那么久,心中便有了答案,怕是遇到让他动心的人了!想到这个李泽就觉伤感,田园对他,始终是没动过心的。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好不好?”李泽幽怨道。 田园低头,提筷夹块了牛肉放到李泽碗里:“你还是吃胖点吧!” 一句淡淡的关心,李泽差点破口而出刚刚那句被打断的话,可是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便无可挽回了。他把话重新吞回肚里,也把满腔的委屈和后悔咽到肚里。 饭后,李泽问田园:“你还有事吗?” 田园说没什么事,李泽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陪我走会儿吧!” 两人把东西寄存在餐厅,顺着餐厅外的大马路往前走,李泽慢慢的讲起自己的事情。 “宋天明是我们公司客户,与我来往一开始也是因为公事。” 田园静静听着,时不时转头看李泽一眼,他看上去怏怏的,很没精神,想必是被宋天明伤了。 “相遇很普通,发展很狗血,像八点档!”李泽怕田园并不愿听他的这些糟践事,说的简略,“一来二去,搞在一起。他知我不是什么好货,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说到这里,李泽自嘲的笑,眼角余光落到旁边田园身上,对方微仰着下巴,望着前面的天。冬日的暮阳勾勒出他的侧脸,清朗柔和。李泽嘲讽自己,人太贪心,一山望着一山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他有老婆有孩子,还在外面乱搞。我让他离婚,他说离不了。我就找他闹,闹过头了他就烦我,毫不犹豫的说分手,甩我跟甩块抹布似的!”寥寥数语就带过了所有的恩怨纠葛,李泽费了天大力气才能用最精简的话说完。只有用心爱过,才会被伤到真心。 听完李泽讲完他的事,田园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羡慕他,可以用力的爱,也可以用力的被伤,用力的痛,那是田园从没有体验过的感情。当然,除了羡慕之外,他心疼李泽,毕竟两人曾经在一起过。只是这种心疼来的不深,是那种怜悯的心疼,跟心疼那些同志小说里的悲情人物一样。 “你该对自己好点!”田园没办法站在李泽的立场去指责宋天明的不是,只能斟酌着话语劝他。在爱情中,有谁完全对有谁完全错?宋天明最大的错在于他明明已经结婚,却还要在外面乱来。而李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作茧自缚。 李泽低头苦笑。 两人陷入沉默,慢慢的向前走。 田园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沉默,忽然有人在背后喊他:“田园!”田园回头,看到朱亦文大踏步的向他奔来,身后慢悠悠的跟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朱亦文走近,李泽仔细打量他,星目剑眉,长得很英气的男人。 朱亦文一把拽过田园,顺带防备的扫过李泽,眼神凌厉,李泽马上就误会了两人关系。 漂亮女人很快也踩着高跟鞋跟上来,礼貌的冲田园和李泽微笑,轻声问朱亦文:“这是你的朋友吗?” 朱亦文马上变得不自在起来,突然把田园的手抓在了手中。田园大惊,想甩开他,却被他握得更紧。 漂亮女人看到这一幕,虽然脸上还是很有风度的保持着微笑,不过嘴角已经开始僵硬了。李泽沉着脸,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朱亦文抓着田园装作淡定的对漂亮女人抱歉道:“不好意思,今天就不能送你回家了!我觉得你人不错,我们可以做个朋友的!” 漂亮女人嘴角歪了歪,居然能忍住怒气,田园看着心想也是好风度的人。 “那不好意思,我有事我就先走了!”漂亮女人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哒哒哒”的。 她一走,朱亦文就松开田园的手,他还没开口解释,田园就苦笑着问他:“你在相亲吧?” 朱亦文不好意思的挠头,轻轻点点头。 李泽一听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愤怒地瞪着朱亦文。 他不瞪还好,一瞪朱亦文马上就注意到他的存在,指着他问田园:“这谁啊?” 田园哽了下,回道:“一个朋友。” 李泽马上补充:“前男友!” 这下轮到朱亦文震惊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努力的找寻两个男的在一起的正常感。可是看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别扭。尤其是看着李泽,他恨不得赶他走。他把田园从李泽身边再次拉到自己身边,好像李泽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 李泽不像田园,在同志雷达方面敏感的很,他一看朱亦文的表情就知他是直的,只是困惑他为何搞出刚才那一出。 朱亦文嫌弃的看了李泽两眼,拉着田园转身就走。田园生气的挣扎开:“你想干什么?” 朱亦文看着田园隐有怒意的脸,有些紧张,也有些莫名的委屈。 李泽插到田园身前,推开朱亦文:“你谁啊!田园不愿意跟你走!” 朱亦文比李泽高上一头,他抬手就把比他瘦弱很多的李泽拨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你滚一边,没你的事儿!”重新拽过田园往前走。 田园这次是真生气了,他大力的甩开他,瞪着他喝问:“朱亦文,你要干什么?” 一旁的李泽怒气冲冲的冲上来想要揍朱亦文,结果被他一拽一甩,又扔到了一边,跌坐在地上。田园回头担心的看李泽,问他有没有受伤。 朱亦文忽然觉得自己的委屈到了顶点,他拉过田园面朝自己:“我不喜欢看你跟他在一起!” 田园心里轰的炸开,他怀疑的盯着朱亦文质问:“你觉得同性恋,很恶心?” 朱亦文立即摇头否认:“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田园露出受伤的神情。 朱亦文一着急,有些话脱口而出:“不想看你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刚说完,李泽就冲田园大喊:“他骗人,他是直的,直的不能再直的!” 朱亦文不懂他话的意思,但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话,直直的瞪他。李泽刚站起身,往后瑟缩了下。 田园脑中噼里啪啦的炸开了。 “你什么意思?”他望着朱亦文,呐呐的问。 朱亦文咬咬牙,再次握紧他的手,用行动代表了回答。 李泽又准备开口提醒田园,朱亦文扬手威胁他。李泽首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雷达判断,难道错了吗? 田园返回餐厅取回包裹,朱亦文问他什么东西,他说家里寄来的干活。朱亦文拎着掂了掂,挺沉的。他说要送田园回家。田园犹豫着,朱亦文已经把东西搬上了车。 上了车后,田园问朱亦文:“那个,女孩子怎么办?”其实他想问的是,如果那女孩告知他家里了,他要怎么办。 朱亦文现在还没想那些问题:“管她呢!” 田园看着他无谓的神情,想让他收回在一起的话。理智上要求他这么做,可是感情上却迟疑了。如果真的可以在一起的话,朱亦文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当晚,田园用姐姐寄来的山货给朱亦文做了顿晚餐,熏鱼、腊野猪肉、干野菜粉丝汤,很美味。吃过饭,只坐了一会儿,朱亦文就有些按捺不住了。田园问他:“要走了吗?”朱亦文连忙点头:“对,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田园理解的笑笑:“嗯,公司的事比较重要!”朱亦文故作镇定的走出房间,走到房门口又好似想起什么,冲田园举举电话,提醒道:“回家给你电话!” 田园笑着点头,故意忽略掉他言语里的刻意和慌张。他站在楼顶,看着朱亦文驱车离开,晚上楼顶寒风肆虐,田园望着远处的五彩灯火,浑身发冷。 朱亦文几乎是逃着回到家里,深怕被田园看出什么端倪。朱亦文冲到浴室打开冷水一顿冲,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后,想到田园屋里的那张床,原来心心念念的床,现在坐在上面好似有刺一般,想到两个男人要在床上做男女之间的事,连躺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真的要跟男人谈恋爱吗?朱亦文问自己。 36.反悔 三天过后就是圣诞节,刚好周六,办公室的很多同事在计划着那天的行程,大多都是与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庆祝。田园不过洋节,朱亦文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田园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11:14,他跟朱亦文两人的恋人关系已经保持了71个小时44分钟,快要三天。周日那晚走后,朱亦文说公司很忙,这几天无法见面。年底了,田园也很忙,两个人连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市场部周五组织圣诞节聚会,肖以默在国外待过多年,很重视这个节日,只是苦于亲人都在国外,只能跟一帮同事按照中国化的方式庆祝,都是吃饭喝酒,中国人很少有人了解圣诞节的精髓。 在香格里拉吃过晚饭,有男女朋友的人都回去了,剩了几个结婚好几年的和几个单身男女。肖以默以为田园会走,他向来不喜欢饭后的聚会活动,没想到他留了下来。韩晓燕挽着田园的手臂,在前面大踏步的走,嚎着:“单身万岁!”田园恍恍惚惚着,从吃饭时就开始了。 有个已婚男同事建议去一九一二那边的旅行者酒吧喝酒,其他人没意见,浩浩荡荡的杀进目的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一进酒吧,大家就各自散开来,各玩各的。韩晓燕刚进去就接到好几个电话,她先是不接,后来干脆接了电话大骂对方,好像是个比她小的男人缠上了她,让她不甚其烦。不过最后那个男人不知说了什么,韩晓燕好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冲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肖以默坐下不久,被一个似乎认识的年轻女子叫走,那女子里面穿着长旗袍,外面套着厚外套,盘了发髻,眉目柔和,端着红酒的样子优雅极了。女子经过田园时,多看他好几眼。 只剩田园一人,找了个偏僻角落,要了瓶绝对伏特加,慢慢的喝着。等肖以默再回来时,田园前面的绝对只剩了小半瓶。田园手里还捧着半杯,慢悠悠的喝着,看上去没醉。 肖以默去夺他手里的酒杯,田园微微的抗拒,嘴里嘟哝着不清晰的语句,最后还是随了他,一双黑眸亮晶晶的盯着他。 “田园!”肖以默喊。 对方歪歪头,皱起眉头,很疑惑的样子。肖以默抓过他肩,晃晃再唤:“田园!” 对方偏头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盯了几秒,伸手想把它拨开,无奈手中无力。 肖以默无奈的笑,田园是醉了!就算醉了,也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压抑冷静,连醉酒都醉的不痛不快!肖以默用力抓住他肩膀,看着他坚持不懈的想用手把他掰开。 “你,放开!”田园掰不掉那只手,软绵绵地哀求。 肖以默捉住那只胡乱挥动的手,温柔的哄着:“你醉了!” 田园的细长大眼却突然挤出泪来,顺着眼角往下流。肖以默探手过去,指间移动,帮他拭去眼角的泪,刚擦干,又流出新的。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遇了什么难过的事才会如此,跟上次一样?!肖以默心疼的把田园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把嘴贴到他耳边轻声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田园小声哭了出来,肖以默不再问,把人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心脏被他的哭的软软酸酸。 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田园把被子蹬开了,露出一只脚,脚趾很长,很漂亮的脚。肖以默过去,把脚塞回被子里,同时把温度调低,站在床头看着田园绯红的睡脸叹气。 两个小时前,田园哭完就开始吐,搞的一塌糊涂,吐完就睡。肖以默没办法,把人背回了家,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说来也怪,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也不醒,可是醉到极致! 肖以默看了会儿,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客厅睡觉。被放到一边的田园的手机这时开始震动,肖以默伸手拿过,是条信息,发信人朱亦文,一看就知是男人的名字,肖以默皱眉打开信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紧挨着的前一条信息也是他发过来的,19:14,那个时间点一群人正在香格里拉吃饭。肖以默点开: “田园,我觉得我没有办法跟男人交往,前几天是冲动之言,你不要怪我,我真心喜欢你这个朋友!我想,如果我们做朋友,或者兄弟,会更合适些!” 被直男,耍了,哈? 肖以默很震惊,把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默默的关掉了手,俯身凑近床上因为醉酒睡的不省人事的田园,伸手把他额上留长的头发往后梳起,露出没有任何装饰的清晰五官,用手指恶意的狠捏住他鼻子,田园不满的嗯了一声,肖以默这才放开,心疼的捏捏他的脸,叹气:“傻瓜!” 又是梦,田园很清楚。 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被浓密的树叶割的细碎的阳光,飞鸟过兽驻足观望,双脚踩到枯败的枝藤,很安静,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直走着往前走着,不知目的,尽管腿脚已疲惫可是脚步停不下来,好累好累。 田园浑身酸软的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又到了肖以默的旧公寓,并且还在他公寓里过了夜。稍微一动,果然床嘎吱嘎吱的响。田园忍着头部的剧痛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发现上身套了一件长袖T恤,下身除了一条四角内裤别无他物,都不是他的衣服。神经骤然绷紧,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零星想起一些,但想不起怎么到肖以默家的事,之后的事更是大片空白。 就在田园与各种混沌挣扎之际,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肖以默拿了一些衣服进来,见他醒了,把衣服放到床头,然后又拉门出去了。田园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他一个男人,人家能对他干什么?伸手拿过衣服,衣服很大,都是肖以默的旧衣服,田园想着上次他也是给他拿了西服衬衫,但显然不是他的,是他朋友的东西吧,后来还衣服时,肖以默说衣服就送给他了,他坚持没要,又不是他自己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田园在床上坐了许久,直到头没那么疼了,才有气无力的一件件换上。 换好衣服出门,只见肖以默盘在沙发上,披着旧毛毯,捧着一本书在看,见他出来,双手按着太阳穴,就问:“头还疼吗?”田园痛苦的点头。 “有点可惜,家传的醒酒药用完了!”肖以默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田园撇嘴说着:“确实可惜,我现在头快炸了!”接过热茶,坐到沙发上,发现肖以默看的居然是一本穿越小说,作者的名字很搞怪,叫木木子,写这种小说的大多是女性,故事情节夸张,爱情缠绵悱恻,田园没想到肖以默也会看这种书。 肖以默拿了两三片吐司面包,放到田园面前,说:“饿了就吃!” 田园胃都被酒精泡麻了,哪还有胃口,只小口小口的啜饮茶。肖以默披了旧毛毯,坐到沙发上,盘起腿,重新捡起书来看。 田园见他看得专注,虽然好奇他为什么要看这种小女生才看的小说,但也不忍心打扰。再说,几口热茶下肚,脑子清醒许多,一清醒便觉难过。把茶放到一边,掏出手机,发现关机了,打开手机,一连串的短信涌入,都是朱亦文发来的道歉短信,田园一条没看,直接删除了收件箱里所有短信。就算知道朱亦文一定会后悔,也没有料到他的后悔会来的这么快,137个小时44分钟,一共五天半。在这五天半里,他给他发过两条短信,一条告知他这几天忙,一条告知他对他只是朋友的喜欢。田园脑中又开始剧痛,他不伤人却总是被人伤,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贪心了,遇到不错的人,便想抓在手中!对方只要伸出橄榄枝,也不会有什么犹豫的抓住! 肖以默一直留意着旁边田园的动静,看着拿出手机又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然后抬手一直用手背遮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肖以默把书放到一边,站起,低头的时候发现他的裤子对于田园而言有点长,遮了脚背,他穿了一双夏天的拖鞋,只露了脚趾,狠狠的抠着鞋底。他弯腰拿开田园遮住眼睛的手,并没有流泪,一双略显惊慌的眸子对着他,里面除了惊慌,还有伤心和无助,如潮水般一下子淹没了他。 “头,还在疼?”肖以默只有尽力藏了情绪,才可以平静的问出这种无关痛痒不会让他警惕的话。 田园拿回被他握住的手腕,点头:“有点!” “我去买点药?”肖以默看着他。 “不用!”田园低头,眼角扫到他随意扔在一边的书,问:“你怎么会喜欢看这种小说呢?” 肖以默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一个朋友写,硬要我看!” “哦!”田园应了声,没继续问下去,原本他就不打算问这个问题的。 见他又陷于沉默,肖以默指着阳台上的两盆芦荟说:“看,你送我的芦荟!” 田园懒懒的望过去,却见两盆芦荟比在他那边时萎靡了许多,说:“芦荟怕冷!” 肖以默一边说着“是吗”,一边推开阳台上的拉门,将两盆芦荟搬进屋里。外面的冷意趁机偷袭进来,田园把脚趾缩进鞋里。肖以默仔细看过芦荟,果然发现不少冻伤的地方,要是继续放在外面,估计不到开春就死掉了。 “我说过我不会养花!”肖以默对着田园抱歉的笑。 田园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心里暖了不少,也似乎有了说话的力气:“我一开始也养不好,不过从小在农村长大,看多了也就会养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姐姐喜欢养这些东西,不过妈妈老是认为那些是草,养了没用,扔过不少!” “那要怎么养?”肖以默见他来了兴致,赶紧问。 田园笑着,靠在沙发上背上,跟他说起自己养花的心得来,无非就是培土施肥浇水,不同的花草不同的养法。 “你爱它,自然就养的好它!它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多观察观察就总结出来了。只要用心,什么难养的花都能养好!”田园总结道,忽然发现养花跟谈恋爱一样,喜欢花不代表喜欢养花,只是喜欢而不是爱的话,就算是路边野草也会养死。又想到朱亦文! 肖以默见他说的正兴起,突然眼神一黯,又关了话闸,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便接了一句:“我饿了!” 田园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灰暗,拿过手机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冬日的天总是黑的比较快。田园想到自己刚起不久,不禁惊叹自己竟睡了那么长的时间。起身说道:“我得走了!” “一起吃饭,今天圣诞节!”肖以默连忙挽留。 田园想到自己昨晚麻烦了人家一夜,今天又占了人家一天,拒绝人家未免显得过河拆迁不近人情,于是说:“我请你吧,今天圣诞节!” 肖以默笑了笑,点头答应。 37.曾经的朋友 两人刚下楼,肖以默就被人拦住,是田园昨晚在酒吧见到过的旗袍女子,还穿着昨晚的旗袍,外面依旧套着昨晚的黑大衣,只是发髻凌乱,神色慌张,拉住他就喊:“木木子在帝都被车撞了!” 木木子?田园愣了一下,想起这是肖以默在看的那本穿越小说的作者。肖以默马上变了脸色,把女子拽到一边,大声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旗袍女子颤抖着声音:“他去帝都谈书的事情,然后被车撞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女子似乎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说完就开始哭。肖以默没有时间管她,掏出电话就打,订飞往帝都的机票,然后拽着女人往停车场奔,跑了几步,才想起田园,回头冲他说抱歉。 田园还是第一次见肖以默因为什么事急的乱了方寸,他冲他摆手说没关系,肖以默根本没有时间听他的回答,早已跑远。倒是穿着高跟鞋的旗袍女子因为跑不动,一直回头看田园。 田园不知道那个木木子是肖以默的什么人,可以让他瞬间变成那种模样,好像奋不顾身样子。他穿着肖以默的衣服一个人去吃了饭,叫了一桌的菜,却没有胃口,硬逼着自己吃了不少,一出餐厅就吐了,心里大喊着真浪费,却也无能为力。圣诞节,大街小巷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西方的圣诞节到了中国,完全颠覆了他本来的意义。田园感觉自己像具尸体,没有灵魂的随着人群前进,人群流向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每个路口都有人群散开,又有新的人群加入进来,人群的队伍时多时少。离商业区越远,人群就越少,最后只剩了田园一个,站在十字路口,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红灯,不知道是继续前行还是左转或者右转。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田园掏出,居然是朱亦文,道歉?说对不起?还是祝他圣诞节快乐?果断按了拒听。田园深吸口气,冷空气猛然蹿进鼻孔,呛的人发颤,却也让人清醒。他抬头仔细看了看每个方向的路标,往左是去子曰书店的方向,他想去那里看上次未看完的书。 子曰书店人很多,大多都是学生情侣。田园挑了个最里的角落,拿了上次看到一半的书,专心看起来。现在也只有书,能让他平静。 中途李泽发来短信,祝他圣诞节快乐。田园看完没回,继续看自己的书。 周一上班,肖以默不在,他打电话给田园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好像要在帝都待很长时间的样子,田园也懒得去问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肖以默交代什么他做好便是。只是再没刚进公司的那股激情! 韩晓燕一大清早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怒气冲冲的冲进办公室,见到田园就把玫瑰花摔到他桌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以为田园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却听韩晓燕恶狠狠的说:“帮我扔掉!”田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她怒气冲天的样子,点头说好。 等韩晓燕进了自己办公室,一帮人聚在一起开始八卦说什么韩晓燕被一个富二代缠上了,那富二代如何有钱好像还上过电视之类的,越说越离奇。田园不清楚,也不想参与。可是韩晓燕的助理小方突然转头问他是不是知道些内幕,要不然韩晓燕怎么单单要他去扔花。一帮人觉得言之有理,都八卦的看着他,等他爆料。 田园无语,摊手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帮人哪相信他,切了一声,都说田园你这人挺没意思的。田园看着他们,不做任何辩解,低了头开始专心做自己的事。其他人见他不配合,也散开开始一天的工作。 到了年末,后勤部给每个部门发通知,要各部门准备两个年会表演节目。按照公司惯例,刚进公司的新人都是必须参加表演的。市场部就进了田园一个新人,不参加表演都不行。不知是谁提议,让他单独表演一个节目。田园再三推脱最后还是被定了下来,他一下子傻了眼,不知道表演什么好。 一直到元旦前一天,肖以默都没有回来。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田园在做,全部都是电话遥控,他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加入自己的想法或者提出自己的想法。肖以默早就觉察出他工作上的异样,不过因为远在帝都的缘故,在电话里也不好说。 其实肖以默赶到帝都发现根本就是虚惊一场,木木子,真名叫林子,不管怎样叫都是很奇特的名字,只不过是被车撞伤了腿,其他地方一点儿事都没有。 林子是肖以默高中三年同桌和篮球队队友,也是很好的朋友,是肖以默曾经最重要的人。后来他去了国外念大学,还是跟林子一直保持联系,督促他学习给他做课程设计给他做论文翻译给他支招追女生安慰失恋的他鼓励他再接再厉。如果没有他,林子也不会找到自己的特长去写小说;如果没有他,林子的小说也不会受人赏识直至出版甚至改编成电影;如果没有林子,他也不会孤身一人回国。回国后,做了他伴郎。 现在,还要冒充他助理,跟各路影视制作人谈判小说改编问题,就是那本在肖以默看来写的相当幼稚的穿越小说。林子很适合做职业码字人,市场需要什么他就写什么,从来不愁书卖不出去。 “十万太少,不是我们林子没诚意!”在谈判桌上,肖以默永远盛气凌人。对面坐着的是国内最大的芒果影视制作公司的女负责人,在他强硬的态度下,没办法只能放宽了条件:“那二十万行不行?” 肖以默看着女负责人眯着眼笑,竖起三根手指,然后加了一句:“林子想参与编剧工作!” 女负责人咬牙同意,肖以默笑着跟她握手,拿了合同回酒店。 林子看了合同眉开眼笑的,拉着肖以默直夸他有本事,比他预期的多了十万,还可以参与剧本改编,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成为名编剧的样子了,冲着肖以默摆着各种POSE,问我今后参加记者发布会要这样站还是那样站好,肖以默只摇头告诉他电视剧的幕后工作人员除了导演演员之外其他人很少有机会路面。林子瘪嘴说我可不一样我可是当红明星作家有很多粉丝的,一脸得意的孩子气。肖以默看着他就算经过多年也未曾改变多少的漂亮眉目,不知为何脑海忽然浮现田园的脸,两人五官并不相似,只是干净的气质很像。不过一个活泼,一个忧郁。肖以默记起他匆忙离开时田园站在他家楼下的样子,穿着他的旧外套,包着大围巾,只露了半张脸,一双眼冷冷清清。他现在跟那个朱亦文怎么样了呢?肖以默开始担心。 “就因你这事,我耽误不少事,我得回南城了!”肖以默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明明已经看到林子得了幸福,还不愿撒手,一直默默的帮着他,搞得不止他对他形成了依赖,他的妻子也对他形成了依赖,一有什么事就马上找他,好像他是上帝一样,能帮他们解决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有心的人都会累,肖以默自然会。 林子本想哼唧两声留他再过几天,然后一起回南城。反正马上就是元旦节了,有三天假。不过这次肖以默显然下定了决心,非马上回去不可。林子撇着嘴不得不同意。 肖以默见他不高兴,坚定回去的想法有所松动,但他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该松手了。 回到南城刚好是元旦节,公司放了三天假。肖以默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的给田园电话,不过没有人接。他猜想他是不是故意,喊了一辆车直接报了他家的地址。 38.这种男人的魅力 二零一零年,虎年,新年开始的第一天,田园收到的第一条短信居然是朱亦文的,除了新年快乐和对不起之外,还有一句我们以后还算朋友吧。田园直接删了他的短信和电话号码,他没有大度到可以跟一个自作主张做了他五天半男友之后又反悔的人做朋友,还是男人。 韩晓燕朱小丽等公司同事也都发来了的祝福短信,除了朱小丽的祝福短信不是群发的之外,其他人的祝福短信无一例外都是群发的,例行公事般,有几个是真心诚意。不知有多少人发了同样的内容,只不过换了个称呼和名字。就算知道不回不礼貌,田园也懒得去回。 朱小丽在短信里说朱亦文不是有意的,不要恨他,祝你新年快乐。回过头认真的想一想,他并不恨朱亦文,如果不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奢念,怎会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她的短信,他不知道怎么去回。所以连带一起,全部直接删掉! 还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很长。 “田园你好。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怎样?我希望你过得很好。我知道你一直过的辛苦,现在已经不是在校园了,如果你想做自己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或许世俗会有一些不一样的眼光,但并不全是恶意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无须害怕那些流言蜚语无须畏惧那些恶意的眼神,那是因为他们浅薄无知心胸狭隘。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要好好的活。加油,祝你虎年快乐!” 号码13645170087,田园查了查归属地,辽宁沈阳,光是看到辽宁两字就足以让他心肝发颤。不过也无法做什么,田园将短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将短信删掉,把手机扔到一边,穿了衣服去体育馆排练。为了年会表演节目,田园特意托老同学找了个大学生声乐老师,教他唱歌。在文艺方面,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不爱唱歌不爱画画不爱在人前出风头,一半是性格决定一半是很早就觉察到的与众不同的性取向,像他这种人,最好不要太高调。 教他的大学生是个女生,南城传媒学院声乐系的,叫贺嘉,歌唱的极好,人很热心开朗,听说田园住在阁楼并且还养了很多花花草草,便嚷嚷着排练结束后去田园那里看。还非得让他送她几盆花,说那就算学费了。 田园无奈,只得排练结束后将贺嘉带回了住处。上楼时,贺嘉感叹楼的古老说这样的楼住起来很有感觉,赞叹个不停。田园在后面苦笑,学艺术的都是浪漫主义者,非现实主义。贺嘉回头见他笑她,立马上了小蛮劲,讽刺他才刚出学校半年就被染的浑身铜臭气了。田园听了,依旧只是笑。贺嘉也不过是开个玩笑,见他笑了自己也跟着咯咯的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 肖以默捧着热咖啡站在田园小屋门口,老远就听见了女生的夸张笑声。很快,笑声由远及近,长头发的漂亮女生回头冲田园做着搞笑的鬼脸,田园在后面笑着,还好心提醒道:“女生做鬼脸容易长皱纹的!”女生转身冲他翻了个白眼。 玩闹的两人很快注意到肖以默的存在,贺嘉喊着“哇帅哥”然后拍打旁边略显僵硬的田园问:“你朋友吗?” 贺嘉下手没轻没重,拍的田园喊疼。她忙停手,双手捧腮做道歉状。 肖以默看着这一幕,暗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什么。他冲田园笑着,说:“新年快乐!”刚刚一直捏在手心挂着虎头的红绳手链被悄悄的重新塞回了口袋。 田园看着他,僵硬了几秒后,镇定的开口道:“新年快乐!” 贺嘉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古怪,多看了两人几眼,似乎觉察出些什么,便对田园说她想起学校还有事她要先回去。 田园拦住她:“给你拿了几盆植物再走!”慢悠悠的选了两盆好养的花给她装好,肖以默一直在旁边看着。 贺嘉抱了花逃跑似的离开,剩下两人独处。 田园不知该与肖以默说些什么,想了想,记起上次他穿回家的衣服,开了门拿给他:“上次谢谢你,这是那天我穿过的衣服,已经洗过了!” 肖以默没接。有意无意间,他再次将田园推出好远。 “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外面好冷!”肖以默跺脚搓手。 田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请进了屋,开了空调,给他泡了杯热茶。肖以默捧着茶望着他,仅仅五日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不少,眼眶下陷的厉害,双颊瘪瘪的,颧骨微耸。 “那女生是?”肖以默犹犹豫豫的问。 “一个好朋友!”田园忍不住说了谎。 肖以默轻哦一声,低头喝茶。是上好的绿茶,茶叶透着一股淡香。 “放假没有计划出去走走?”肖以默又问。 田园说外面人多,挤得慌。 两人陷入沉默,只听见肖以默喝茶的咽水声和空调吐着热气的呼呼声。田园坐在门后,低头摆弄脚边两棵芦荟,长的很不错,叶肥肉厚。 田园不知不觉的就沉迷于给两盆芦荟擦叶片,拿湿了水的棉布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擦着叶子,为了显得更随意些,还随口哼起刚学的准备表演的歌。 就这样喜欢上了你 黄昏之风吹过的气息 你的笑容让我不断想念和回忆 甜蜜的喜悦一直在心头满溢 就是如此的喜欢你 却从不向任何人说起 当我独自想起你的声音和语气 喜悦再次满溢 寂寞总在午夜侵袭 还有那无法告白的爱恋之意 无法区分二者的我 在黄昏的风中 心渐渐决堤 只是喜欢你一点都不够 只是憧憬着你还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清晨的阳光升起的时候 我将鼓起勇气说喜欢你 田园的声音清朗,加上又受过专业指导,无论音准还是气息,都很到位。歌并不是田园自己选的,而是女生自己写词作曲的,歌词甜蜜曲调却有种青涩的忧伤,听女生唱过一次便爱上,虽然歌词露骨了些,不过也算是真情实意的表达。在女生的劝服下,田园最终鼓足勇气决定在年会上唱这首歌。 整首歌哼了一边,田园也擦完了两盆芦荟,肖以默一直在一旁安静的注视着他,田园就算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脸颊开始发烫。田园努力是自己冷静下来,不过花了点时间,等脸上不再那般发烫了,他微微抬了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本坐在床边的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双手搭在胸前,跟着呼吸胸腹起起伏伏,好像睡了。 田园自嘲的叹了口气,站起走到床边,想弄醒床上睡着的人,却发现床上的人眼睛周围黑了一圈,呼吸声很重,好像很累的样子。一时竟不忍心喊醒他,田园犹豫着,最后想到他的黑眼圈也不过是他自己愿意的,狠下心,推醒床上人。 肖以默故意翻身抵抗了下,无奈田园下定了决心要把他喊醒,最后他不得不慢悠悠睁开眼睛,做出一副刚刚睡熟了模样,一睁眼就看到田园在自己的上方,手里抓着自己的手臂又拉又扯的,见他睁眼,他好像扔什么脏东西一样,马上甩掉他的手。 肖以默慢悠悠地坐起,看着极力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田园,想让气氛轻松点,抬手想逗逗他,却被他退后一步躲过。肖以默早就预料会这样,很自然的收回手,问:“刚哼的是什么歌,没听过!” 田园马上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接,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给他说了歌的来历以及要在年会上表演的事情。肖以默觉得奇怪,部门的那些人怎么会让田园单独出节目。 “他们让你唱歌?” 田园点头:“嗯。他们说我是部门唯一的新人,要单独出个节目!” 肖以默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田园颇受他和韩晓燕赏识,平时工作也很出色,又不爱出风头,不少人对他是羡慕嫉妒恨。年会要他单独表演节目也不过是想让他出丑,不过显然某些人的目的达不到了。 “你唱很好!”肖以默真心夸赞。 田园却不咸不淡的回应:“还好!” 本来变得稍微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几分,肖以默扯了其他话题,比如最近工作怎么样之类的,田园都答的简略,被问多了,他干脆故意不耐烦的来了句:“这些事情上班时候再说吧!” 其实他并不想对肖以默这样,也不想特意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只是他直觉自己不这么做,一定会重蹈和朱亦文的覆辙。他们都是一样优秀的男人,有让女人着迷的魅力,也有让男人沦陷的能力。这次在帝都出车祸的木木子,大概是肖以默很重要的人。那样担心的眼神,田园只在大学室友谈恋爱时见过。 肖以默见田园是铁了心要赶他走了,把茶喝完就走了。他离开后,田园在他躺过的地方发现了挂着虎头的红绳手链,二零一零年是虎年,他的本命年。 39.他喜欢女人 越临近年尾,公司越忙碌,忙着旧年的总结和新年的计划。田园加班加点的忙着工作,还要抽出时间排练节目。那些推荐他表演节目的同事都很好奇他准备的节目,总拉着他追问表演内容。田园不想搞得太高调,干脆闭口不说,就有人开始在一旁酸溜溜的说他搞神秘。 闲言碎语到了肖以默这里,他嘲笑那些人的小肚鸡肠,但也不能止住留言,替田园做些什么。林子已经从帝都回了南城,已经在计划年末的新书,估计又是什么宫斗言情,他的编辑说现在市场流行这个,他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编辑说流行什么他就写什么,虽说是畅销书的当红作家,却称不上亦舒张爱玲那样的大家。肖以默曾经建议过他,要不要转型什么的。木子反过来劝他:“只要能挣钱就好了!”肖以默无话可说,现在的林子已经不是当年单纯的林子了。肖以默正逼着自己慢慢的远离他,比上次从那房子里搬出来下的决心还大。 “田园!”肖以默唤他。 “诶?”田园回头看他。 “这个09年的总结报告很重要,前半年的资料你找晓李,做的有层次点。”肖以默吩咐田园做市场部09年的总结报告,他已经决定年终的总结报告会让田园去讲。 田园先将09年的市场部所有的案子看了一遍,特别是上半年他没有参与过的,边看边思考用怎样的结构去表现出来。实际上市场部有自己的总结模板,不过肖以默没有给他看过,而是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肖以默看出田园最近的工作积极性并不高,如果给他看了往年的模板,他只怕又会敷衍的去做这件事了,虽然说他敷衍出来的东西也挑不出什么错,但是干瘪瘪的,没有他自己的东西,是缺少灵性的东西。不知何时,对待工作积极认真的田园他学会了敷衍和消极! 下班后田园去贺嘉学校排练,她带了录好的伴奏带。田园跟着伴奏带唱了几遍,找了找感觉,贺嘉也给他指了几处唱的不好的地方,表扬说田园唱歌的感觉很好,感情特别到位。田园听了谦虚的说哪有。贺嘉突然话题一转,凑到田园身前,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田园被问的整个人瞬间僵硬,他防备的盯住贺嘉,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恶作剧的神情,也没有任何不屑的意思。他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贺嘉觉察到他的戒心,吐了吐舌头,说:“我没有恶意!” 田园还是有些不自然,呐呐道:“嗯,我看得出来。” “我觉得那天那个气质帅哥,好像对你有意思!”贺嘉想了想,还是说。这话可是炸弹,把田园心炸开了一个洞,他张了半天嘴,想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任何话。 贺嘉噼里啪啦的开始阐述自己结论的来源,眼神啊感觉啊之类的,拍着自己胸脯说她这么多年就没有看走眼过。田园看着她故意做出的老成样子,觉得好笑,打断她:“他喜欢女人!” 一句话就让贺嘉闭了嘴。只不过是小女生的好奇心和自以为是作怪而已,田园不会放在心上。肖以默有在意的人,木木子,还是一个作家呢! 从贺嘉学校出来,刚好学校对面有一个超大的新华书店,田园想自己就算回家也是无事可做,还不如在书店待会儿。 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书店工作人员搭着梯子在贴海报,一米多的大海报,花花绿绿的,看上去很华丽。田园在一楼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想看的书,新华书店不同子曰书店那种概念书店,书杂的很,没有重点。到了二楼,才勉强找到能看的书,站着看了一会儿。刚刚在楼下贴海报的工作人员又上了二楼,开始张贴小张的海报,田园看的无聊的时候扫了眼海报,一古装男子衣袂飘逸的仗剑而立,背景是古楼宫殿之类的东西,旁边留有空白,用草书写着“当红作家木木子2010开春之作《西楼》,带你体验女人的江湖”。下面写着木木子将于一月末来店里签名售书的通知。田园盯着海报看了许久,最后还找来那本叫《西楼》的书翻了翻,文风流畅,但内容并不是他所喜,一直忍着翻了半本,田园才突然觉察自己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回家的地铁上,田园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他公司什么时候放假他什么时候回家。田园听说公司不会提前放假,毕竟上班与上学不同,便照实跟母亲说了,还解释了一下。母亲听了表示理解,只是语气里有那么些遗憾。田园不想跟母亲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问母亲怎么样父亲怎么样回家要不要给带点什么东西,提到父亲的时候,母亲说的很多,说他最近身体很好干了些什么事这样那样的,让他不要担心,家里人好着呢。田园听了也觉得安心,又跟母亲东聊西扯的说了许多,家里的腊梅开了大狸猫产崽了池塘的水放干了之类的。挂了电话,田园觉得心闷闷的,地铁还没到站就提前下了,一个人在寒风中走回了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亦文给田园打电话,田园没接。下午的时候朱小丽就找过来了,把他叫到外面代朱亦文传话,说对不起,还说朱亦文有话想当面跟他说,让他给他机会。田园一直忍着,最后反问朱小丽:“我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 朱小丽怔住,自朱亦文后来跟她坦白实情后,她一直默默的观察田园,他平静的像水一样,她以为他不会在意,因为朱亦文跟她说,其实田园并没有喜欢上他。这次她来说这些话,也是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了才说的。或许又自以为是了,朱小丽看着田园貌似平静的脸,很内疚,想结束这次谈话。 “我是喜欢男人,确实是同性恋。但我从没伤害过任何人,也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或是对不起别人的事。你们就算对我有想法,也请藏着,起码在我面前藏那么一下。如果藏不了,我可以躲着你们。我已经在躲了,就不要再把我揪出来了。”田园说的艰难,说完觉得好像溺水一般,窒息的感觉很难受。 原来那些平静不过是忍耐的伪装,朱小丽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田园。朱亦文还对她讲什么田园并没有喜欢上他,很快就会好的那样的鬼话,她也信了这样的鬼话。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对田园的同志传言是忌惮的,那种忌惮就是歧视。如果扯到自己的朋友亲人,那种忌惮就是伤害。她跟朱亦文都伤了田园。 “对不起!”朱小丽诚恳的道歉。 田园望着她苦笑,说:“没关系!” 田园的笑更让朱小丽难受,她宁愿他大骂她一顿。 “再见!”田园转身离开,就发现肖以默抄着手站在走廊转角的窗户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望着窗外,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位置离刚才他跟朱小丽谈话的地方并不远,田园无法断定他有没有听到些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听到什么也没关系,反正他也知道他喜欢男人。 田园一声不吭的经过肖以默,回了办公室。肖以默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朱小丽,她也正好看向他。朱小丽想到这种场景被他撞见两次,觉得不好意思,冲他笑了笑,一转身上楼了。肖以默重新转回窗前,看着外面的阴暗风景,似乎这个冬天,就没有过一日的好天气。 40.年末报告 一月末,南城下了场大雪,足有半米厚。整个城市被掩的处处白,虽然美丽,但也单调,让人看久了心头发慌的单调。田园养的宝石花被冻死好几盆,为了不再冻死其他的,田园把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搬到了屋里,为此还特意买了个书架。 公司的年末大会也在这个时候开。田园花了两周时间做出了市场部2009年度的市场报告,整合了部门所有同事的意见,提出了2010年的计划。年末大会一般都是经理级别的人参加,然后由各部门经理亲自给公司老总做报告,虽然有时有的部门经理也会让自己的助理讲报告的PPT,不过这种情况一般很少。田园没想到这种很少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肖以默告知他这个决定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行!”斩钉截铁。 “为什么?”肖以默没想到会这样。 “这个不是我的工作,我也做不来,紧张!”田园随便找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肖以默不理会田园排斥和抗拒,鼓励他:“你可以的!” 田园说不可以,可是对上肖以默鼓励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堵了回去,他心底很明白,肖以默是在给他机会,他是为他好。田园很无奈的答应下来,马上就开始会前准备。PPT是他做的,一共分两个部分,是总分总的结构,只要讲解有连贯性,对于老总和其他经理提出的质疑能够流利应对就好。 会议安排在早晨,田园特意早早的去了公司,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因为从没在人前演讲的经历,所以田园很紧张,多跑了好几趟厕所。肖以默见了,安慰他随便讲讲就好了,跟平时一样。他越是这么说,田园越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进会议室之前,田园还不小心撞到了别人,是跟他一起的同期生,张毅,也是当初排挤他以及散播他是同性恋流言的人。他好像也是以助理的身份做开发部的报告。他见到田园,先愣了一下,随即装出一副熟人的嘴脸,如果不是朱小丽后来闲聊时跟田园说起那些,他或许还会一直以为张毅是个不错的人。在进公司初期进行培训时,张毅时常跟他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表面上对他很是照顾。 开发部的报告排在第一位,张毅跟田园一样,也很紧张,磕磕巴巴的,对于老总提出的很多质疑都无法回答,老总当场就拉了脸,文件夹翻来覆去的甩的啪啪响,开发部经理赶紧站出来承担责任,说报告重做。 市场部的报告在倒数第二个,肖以默一直小声安慰田园,不要紧张。可是田园听了其他部门的报告以及老总犀利的提问后,哪会听他的话,紧张的挺直了背坐着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背着PPT的内容。 终于轮到市场部。 老总看到不是肖以默讲PPT,就指着田园对他开玩笑说:“你也学会欺负新人了啊!”肖以默听后笑笑,反驳说要给新人机会嘛,目光一直落在田园身上,看着他僵着脸,故作平静的打开手提,点开PPT的第一页。 田园看着下面十几张审视的面孔,深吸口气,冲所有人礼貌的鞠躬,然后才开始开场白:“大家好,我是来自市场部的田园,肖经理的助理。今天我非常荣幸的能够代表市场部代表肖经理来做市场部2009年的总结报告和2010年的总体规划。也很感谢我们的经理给了我这个机会。”说完目光在肖以默身上停留了一秒。 肖以默心里笑了,虽然要讲之前紧张好像快要死了一样,但是一到讲的时候还是很不孬的嘛! “下面我们要——”田园边说边点开下一页PPT。 下面的人突然“哄”的一声,肖以默立即变了脸色,田园看着PPT上不知从何而来的衣着不整的AV女星,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肖以默冲上去,把PPT按到下一页,还是一样让人不堪入目的照片,并且一张比一张露骨。老总大声叱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肖以默问已经不知所措的田园做好的PPT还有备份吗? 田园这才稍微清醒点,抖着双手去找备份,不管是存储备份的硬盘还是电脑本来存好的,都找不到了。肖以默立即让他别找了,登了自己的网盘,调出田园曾经发给他检查的PPT。 然后肖以默站在前面,异常肯定的说:“田园的PPT被人动了手脚!” 下面一阵喧哗。 “想不到在我们部门居然发生这种事,是我管理不力。我将彻查这件事,找出真凶!”说完他用力按住田园的肩,鼓励他:“冷静,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老总也被气到,拍着桌子说下面这帮人都无法无天了,命令肖以默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谁干的。肖以默点头应允,扯扯旁边田园的手,让他接着讲下去。 肖以默没有回到座位,而是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抖着手指打开PPT。 “加油!”肖以默小声鼓励。 田园打开第一页PPT第二页PPT,检查了下有没有问题,发现是正常的后,他扫了眼身旁的肖以默,肖以默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眼里的专注和鼓励,让他找到了勇气。 冷静下来后,田园的报告做的异常好,对于老总和其他经理提出的各种质疑,田园都做了完美回答,那已经是在他脑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甚至连个别的细微数据他都能准确无误的背出来。 虽然开场之前发生过那样的意外,但最后的报告效果还是不错的。老总还特别表扬了市场部,不过也批评了市场部,居然会有偷换PPT的人。老总下令,一定要查出那个人,按照公司规定处理。 报告会结束后,肖以默以为田园会高兴,因为最后还得到了老总的肯定,可是田园却一脸的沮丧。 肖以默问他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田园看着他反问:“你知道你身边有天天跟你朝夕相处天天跟你笑着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改了你马上要用的PPT存心想让你出丑的同事,他们或许是嫉妒你或许是讨厌你,反正就是不喜欢你,你还会觉得高兴吗?” 肖以默听完愕然。 41.何必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没等肖以默开始查,偷换PPT的幕后黑手就主动辞了职,居然是小方!开始大家以为她只是不想做了,没把她的辞职与PPT事件联系起来。 但也不知道小方到底为何要跟田园过不去,走后居然给市场部所有人群发了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大多都是指责田园装模作样,假惺惺的,是个死同性恋,不知道用了什么肮脏手段让肖以默和韩晓燕还有晓李他们对他百般袒护。用词特别尖酸刻薄! 田园反思自己平时没有对不起小方的地方,相反很多时候他都是让着她的,他也知道小方不喜欢他,平时言语之中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他,年会表演让他单独出节目也是她最先起哄,这样一封涉及到人身侮辱的邮件让田园措手不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社交恐惧,比之前觉察到自己的同志身份时还要严重。 他已经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每一个对他笑的人他都会不自觉的去怀疑那笑容的真实性,同事之间一点点的小玩笑他都觉得人家是故意针对自己,他知道这样是很可怕的,有点像电视里演得那些被害妄想症患者,但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那样想。 他的这些变化肖以默都看在眼里。 韩晓燕看到那封邮件时,差点把办公室掀了,破口大骂小方是个贱人。她很清楚小方恨田园的原因,她办事拖沓又喜欢推卸责任,上次发布会她把责任推到田园身上的事被她知道后,她把她臭骂了一顿。越跟小方那个人相处,韩晓燕越觉得这个人不踏实,平时言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比较私人的事情她都不找她,直接找上田园。久而久之,小方就把对她的不满慢慢转移到田园身上,像她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或许还认为她对她的不满是因为田园在背后说了什么呢! “那个贱人!”韩晓燕骂了一上午,嚷着要追求小方的法律责任,完全没有一个冷静女强人的模样。她给田园邮件,因为不知道如何当面说,让田园不要被那封邮件所影响,那只是一个小人的嫉妒而已。她甚至撺掇肖以默,简单开个市场部的集体会议,声讨小方,替田园说几句话。 肖以默没有开集体会议,而是给部门每个同事发了邮件,用很平和的语调警告大家不要学小方,说我们是一个团队,要有起码的团队精神。就算你对某人有意见,也请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表现出来。市场部不喜欢小人。 在其他同事眼里,或许有些人会眼红田园的受器重,但也只是私底下嘴上说说发发牢骚,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过分举动,小方那样的人,只是少数。在大部分人眼里田园只是是个喜欢工作不多话的呆子而已,肖以默和韩晓燕欣赏他也是因为他太听话嘴巴也紧实,对田园他们也不过是茶余饭后八卦一下,发泄一下那小小的嫉妒之情。跟田园走的近点的晓李甚至还悄悄的去找了小方,让她给田园道歉,差点吵起来。 幸而同事的态度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让田园稍微放松许多,不过却是比以前更加沉默了,甚至还向肖以默提出他不想在几天之后的年会表演节目了。 “下班后一起走!”肖以默在公司内部聊天软件里给田园留言。田园看到,没有回。下一秒,肖以默就打来电话,明明就隔了一层玻璃的距离。 “下班后一起走!”肖以默说的不容拒绝。 “嗯。”田园答应。 前几日下的大雪还没有化,被环卫工人推到一边堆成一堆,原本白白的雪染了脏水,染得脏兮兮的。傍晚的风很大,夹着细小的雪粒和雨花,天幕已经拉黑,两三颗星子遥遥的挂在天边,半轮弯月在云里进进出出。 肖以默的大皮靴踩在覆有薄雪的地面上,咯吱咯吱的响。一旁的田园包着大衣戴着粗毛线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防备的眼睛。 “你这样出气都成问题!”肖以默突然转身伸手过来扯了扯田园围住脸的围巾。 田园偏头但没躲过,他的指尖冰凉,突然触到脸面,头部以上的汗毛瞬间立起。肖以默冰凉的手突然整个抚上田园的脸,他一下子吓住。肖以默看到他惊恐的眼神,大手离开他的脸,抬起手指弹了弹他冻得发红的鼻尖,转而用另一只揣在口袋里的手握住田园放在口袋里的手,十指交缠。 田园整个人都硬了,肖以默说下班后一起走,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吃饭或者走一段路,没想到吃了饭,还要这样,手牵手,的走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被握住的手中。他的手比他的大,指甲修的平整,掌心宽厚柔软,手指有力。 肖以默不以为意的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天上的月亮冲出了云,清冷的光好像给天地之间隔了一层薄纱。 “田园?”肖以默突然唤他。 他此时的注意力还在那被牵的手上,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整张脸也滚烫滚烫的,耳朵边全是周围的风声,唰唰的。 “田园?”肖以默提高了声音再喊,同时手指用力,捏他手指。 “嗯?”田园蓦地抬头看他,两人视线对上,田园被他蕴藏了许多东西的眼神缠的有点害怕,赶紧低头,轻问:“什么事?” 肖以默低声笑,手中由交缠改为握,问他:“小方让你很难过,是吧?” 田园沉默不语,想抽出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肖以默继续问道:“你觉得小方是坏人吗?” 田园低头想了半晌,最后还是慢慢的摇了摇头。如果小方真的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的话,绝对就不是换个PPT那么简单了,没准会要他性命了!已经恨他恨到不惜毁掉自己的工作的地步了! 肖以默轻声笑开,握他的手又加力几分。 “是的,她不是坏人。她啊,只是被嫉妒迷了眼睛!她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自己犯了错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从不从自身找原因,还用卑劣的手段去陷害自己的同事。如果她不改的话,就算她去了别的公司也一样会这样,早晚会被开除。要是她有了男朋友,她也是这种脾气,早晚会被人看穿,然后毫不犹豫的甩了她!假设她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她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跟她的兄弟姐妹相处,一定会众叛亲离,你说她是不是很惨?整个人生都是黑暗的!”肖以默很夸张的说完,低头看着田园。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田园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因为肖以默夸张的话。 “是呀,哪有那么严重!”肖以默也跟着笑,他用手指点了点田园的手心,田园心底一阵微颤。 “那些不好的话,搞不好都只是小方一时气话,她现在没准在后悔,说自己怎么那么幼稚那么冲动,居然做出这么低级没品的事!”肖以默认真道。 田园盯着他,手被他紧握着,听着他的话,积攒了在心头的阴霾似乎散去不少,一颗心也渐渐明朗开来。何必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呢?她有她的人生,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他也有他的人生,不是别人说一两句恶言,做一两件恶事就可以抹黑否定的! 两人相视而笑。 肖以默看着田园的笑脸,他的眼眸极黑,剔透的很。肖以默心里微荡,蓦然顿住,松开他的手,一只手揽腰一只手抓肩,把田园整个人带进怀里。 “以默!”突然路边传来一声大喊。 肖以默皱了皱眉,继续抱着的姿势,转头寻找喊他的人。 田园连忙挣开他的怀抱,循声望去。是那天的旗袍女子,今天没有一身旗袍,而是穿着暗红色的毛衣坐在车里。她看到田园挣开肖以默的怀抱,脸色微变。 肖以默站在原地,冷冷的问她:“有什么事?” 旗袍女子尴尬的笑了两声,说刚好路过。说完马上发车逃离,不过车刚走几步又停下了,女子探头出来,喊:“那个,木木子还是希望你能去一下的!” 肖以默不耐烦的回了句:“我知道了!”女子也似乎有点过意不去,说了声再见,就开车走了。 肖以默盯着车开走的方向看了好久才转身,对田园说:“我送你回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本来田园被他牵过的手被他揽过的腰被他按过的背,都好像火烧过一样的烫着,可是听到“木木子”这个名字后,脸色暗淡下来,身上的烧灼感也没了。听到肖以默的话,镇定的说:“好!”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42.签售会 送田园回家的途中,肖以默一边开车一边不咸不淡的讲些平时听过的或是见过的趣事,田园感觉出他兴致不高,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听,低着头用手指在置物台上划来划去的玩。肖以默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来干脆就停下了,眼角的余光就看着田园的手指在置物台上来回移动,指尖用力,不知在干些什么。 田园到家,上了九楼,往楼底望去,下面的车在他刚进楼时就已经离开,楼下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空旷一片。下车前,肖以默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很差,都没有注意到他下车,他跟他说再见,他都没有听到。不管他对他有多关心有多照顾有多暧昧,在他心里,他田园也不过如此,纯粹是寂寞的产物,跟朱亦文一样,寂寞时拉到身边,不需要就推开。田园站在楼顶,抬头望着漆黑不见底的夜空。 房门前又放了一盒提拉米苏,玛格丽特西点店,包装精致华美,提拉米苏非常美味。田园最近隔天就收到一盒,里面都夹着信,上面写着一句“对不起”,落款朱亦文,好像他原谅了他就能怎么样似的。田园苦笑,打开门,把盒子拎了进去,当成明天的早餐。 隔天肖以默没有上班,销售部的徐经理过来找他谈事,他不在,是韩晓燕接待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吵了起来,等徐经理走后,韩晓燕当着田园的面指名道姓的骂肖以默,说老是让她去干这种擦屁股的事,田园默默的听完,并不劝她。韩晓燕骂了个痛快,突然话锋一转,转头问田园:“你知道你头去哪儿了吗?” 田园摇头:“不知道。” 韩晓燕皱眉,叨咕着说肖以默最近老是请假什么事都让她做,还都是擦屁股的事。到了年末总结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纠纷,还都是不好处理的纠纷。销售部的徐经理亲自过来找肖以默,也是因为西南市场的事,说是市场部的人越权,西南的客户只愿意跟市场部的人谈,对他们销售部的人不太客气之类的。 把韩晓燕送走,田园长叹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电脑前,开始起草2010年春节新产品的企划,不过写了个标题,就再也写不下去,脑子里白花花一片空白,身体非常疲倦,不知道为什么。 下午田园以身体不适为由向韩晓燕请假,反正肖以默不在,他又不能做主,很多事情都做不了。韩晓燕虽然准了他的假,因为他看上去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但也很不满的嚷着上面的人不干活,下面的人也不干活,干脆整个部门放假得了。 田园知道她有气,不想辩解,得到准假就很快离开了公司。一出公司大门,田园就茫然了,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能去哪,整个人还有气无力的。 在街上顶着寒风遛了一圈,进家乐福超市买了两个包子,没吃完。田园仔细想了想,打车去了子曰书店。 子曰书店今天人特别多,外面挂着巨大的宣传海报,著名畅销书作家木木子《西楼》签售会,一些穿着校服的初高中生捧着书满脸兴奋的进进出出。田园在门口止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踏进了书店。旁边的咖啡厅改成了签售现场,田园在门口观望了一下,厅内被挤得水泄不通。 还真是有人气的作家!田园想着,进了隔壁卖书的地方,这边的人少了许多。又是找了僻静角落,随便拿了本书,坐下来,漫不经心的看着。书店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田园看着眼皮越来越重,后来竟不知不觉的倚着书柜睡着。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半,竟在书店睡了两个多小时。田园感叹自己越来越能随遇而安,把书放回去,竟想去隔壁看看,有些好奇签售会是否结束。 走到隔壁,却在门口见到意外的一幕,准确的说是意外的人,肖以默,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戴着红色卡通帽子,上面有两只可爱的猫耳朵,正趴在桌上,偏着头,对边上的肖以默不知说着什么。肖以默听后低头看着他温柔的笑着,是那种很珍惜的笑,眼里柔情万种,他用手揉着男子的头,非常亲昵自然。一直没有什么觉察同类细胞的田园脑中突然灵光闪现,肖以默与他是同类,这个惊人发现让他止不住的全身发抖。 这是从另一边的小房间里走出见过的那个旗袍女子和另一名矮个子男人,肖以默见到两人,赶紧把蹂躏男子头的手收回,脸上的表情也变的不显山露水,冲两人笑着。那被肖以默揉头的男子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搂过旗袍女子,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喊着“好累啊”,声音拖的很长,田园听的清楚。 肖以默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矮个子男人把扒在旗袍女子身上的男人拉开,非常无奈的喊着:“木木子,你就爱撒娇!” 田园这才知道那男子就是木木子,并不是之前他猜想的女人,不一定写穿越小说的就是女作家。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请让一下!”一个推了一车书的工作人员站在田园身后,请求他让开。田园说了声“对不起”,猫着身体让开。 正在不远处交谈的几个人听到门口动静,纷纷抬头望过来。 那旗袍女子最先认出田园,大声喊:“喂,那个——”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回头看肖以默,他终于不再冷静,变了脸色,抬脚追了出去。 田园这时已经低头跑出了书店,他知道肖以默追了出来,见书店对面是建行营业厅,脑子一动,闯了红灯,进了建行营业厅。 隔着营业厅的玻璃大门,看到肖以默追了出来,左看右看,没有继续追下去,却站在原地掏出了手机。 下一秒,田园的手机就开始疯狂的震,他没接。对方又打过来,他还是不接。一直打了好几次,最后对方放弃,发了条短信过来:“田园,你跑什么?你在哪儿?” 田园看到这条短信,愣住,是呀他跑什么,他有什么好跑的,他不过是窥破了肖以默的秘密,而他并不会说出去,他有什么好跑的。 胸口疼的厉害,田园在营业厅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在大厅里办理信用卡业务的工作人员凑过来,问他:“先生,你要不要办理一张建行信用卡?” 田园抬头,一脸的灰败之色,说话的工作人员见他表情不对,关心的询问:“先生,您不舒服吗?” 田园眨巴眨巴眼,晃晃头,摆手:“没有!”冲被吓到的工作人员感激的笑:“谢谢!” 工作人员将信将疑看着他慢慢挪出营业厅。 43.捕风捉影的事情 隔日上班,肖以默在茶水间碰到田园,拉住他,问:“昨天下午你是不是去了子曰书店?”他知道他去过,昨日跑掉的人一定是他,绝不会有错。 田园端着一杯普洱,热茶的雾模糊了人的视线,他垂下眼皮,看了眼水杯里翻滚的茶叶,然后抬头,隔着水雾看着肖以默笑着,很平常的说:“没有啊。怎么,认错人了?” 肖以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苦笑摇头:“没有,就一问。”田园选择了说谎,他有些难过。 肖以默转身离开,田园站在原地,一直等肖以默进了办公室,才懒懒的撤出茶水间,刚刚还算平静的笑脸瞬间垮塌。 中午肖以默叫田园一起吃饭,田园不想去,拒绝了。肖以默似乎预料到会这样,叹着气上前狠揉他的头,田园看上去硬硬的头发摸起来竟异常的柔软。 被揉了两下后,田园偏头躲过。肖以默手悬在半空,僵硬的收回后看着一脸防备的他笑了笑,没说什么。田园低着头从他身边穿过,他手指张开又握紧,就是没有抓住他的勇气。 田园去了食堂,肖以默也跟过去了。两人同桌吃完饭,一前一后回办公室的途中,撞见在外面吃饭回来的朱小丽和韩晓燕。看到田园,朱小丽很不自在,反倒是田园大大方方的跟她笑着打了招呼。人资部要上了市场部的楼层再转下去,到了市场部门口,见肖以默和韩晓燕都进去了,田园才喊住已经走了几步的朱小丽。 “那个,你告诉朱亦文,不要送东西了。我没那么脆弱!” 朱小丽微愣,她不知道朱亦文坚持给田园送蛋糕的事。但看田园的样子,朱小丽能想到朱亦文送东西的行为让田园不是很愉快。她冲他抱歉的笑,道:“我会跟他说的!” 田园点点头,转身进办公室,却发现肖以默不知何时又返回了,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田园跟他对视一眼,想绕开他。 肖以默却突然先转身,大步的往办公室走去。田园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被他深爱的那个人,真是幸运。想到这些他就摇头,轻叹一声:“也不过是别人的东西!” 下班时肖以默说要和他一起走,被田园果断拒绝。他住的近,肖以默有车,根本就无需一起走。田园加了会班,等肖以默走了才离开。一到楼下就外面下了细雨,风吹的不大,天阴阴沉沉的,空气一如既往的寒冷。田园拢了拢围巾,把手插进上衣口袋,缩着脖子进了雨里。 刚走出公司不远,田园就被一辆车拦住,不是肖以默的黑色路虎,而是一辆红色甲壳虫,总共见了不过两次的旗袍女子坐在车里,对车外的田园喊:“上车,我有话对你说!” 田园不知她想说什么,条件反射的想拒绝。 旗袍女子看出他不太明显的抗拒,笑了,安慰他说:“我没有恶意!” 田园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上了女子的车。 “我叫南羽!”等田园坐上副驾驶座,女子开始自我介绍。 田园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跳,南羽可是这几年风头正劲的女作家,有中国的“村上春树”之称,小说细腻,构思巧妙,内容深刻,是那个木木子不能比得。 “作家南羽?”同名同姓的太多,田园需要确认。 南羽点头,旁边的男子低调淡定,听到她的名字也不过微诧,尔后便是与他何干的淡然,并非那种自视清高的不屑一顾。 “木木子是我老公!”南羽忽然提道。 田园看着她,很想讽刺的笑。他忍不住语带嘲讽的问她:“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听出他话语的不太客气,南羽尴尬了一下,摇头解释:“不是!” 田园马上沉默,把脸别向一边。他不是傻子,一猜就能猜出这个南羽想跟他说什么,就算是名作家也会有凡人的烦恼。 南羽把车开到南城大学附近的河姆渡餐厅,两人下车一起进去。里面故意装修成原始的古老风格,墙面上都掏空用各种书籍填满,那些书籍都是用牛皮纸包了封皮的,书梁上用小楷写着书名,很用心的餐厅。看书的人和吃饭的人一半一半。 南羽带着田园找个了靠边的安静角落坐下,刚落座,田园就从旁边的书墙中抽了一本书,《麦田的守望者》,初中看过,具体内容早已忘了干净,却惟独喜欢这个书名,麦田的守望者,感觉挺孤独的。 南羽招来服务员,叫了几样小菜。等服务员一走,她问对面的田园:“喜欢看书?” 田园摇摇头:“不是很喜欢。”只有在苦闷时才会想起看书,希望通过书来解开心中的困惑,再说沉迷书后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忘掉许多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丢到一边。以前为自己的性取向所困扰的时候,对于当时少年的田园而言,书籍是唯一慰藉。 南羽“哦”了一声,再次认真打量一遍田园,长相一般,但贵在气质内敛,皮肤白皙显得清秀。 “肖以默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她又道。 田园从书中抬头,扫了她一眼。南羽淡淡的笑,一双美目落在他脸上。 “我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上司而已!”田园突然觉得跟南羽一起吃饭的自己又傻又蠢,他心里自嘲。他看得出,南羽很聪明,一定早就看出肖以默对她丈夫的别样情绪。这样想过,田园眼里又不禁露出对她的鄙夷的同情。 “我没别的意思,他是真的常向我们谈起你。”南羽知道他误会了。 田园继续垂下头看书,一个一个认识的字从眼里划过,却愣是凑不成一句话,读不出意思。肖以默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为了掩饰,不惜谎言。他很想直接对南羽说,肖以默深爱你丈夫!这是肖以默被他窥破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南羽见他沉默,继续说下去:“他喜欢男人,我们都知道。” 田园心里震惊,但面上一直平静,只是内心再次开始疯狂的冷笑自嘲。 “他喜欢木木子,这个我也知道!” 田园终于忍不住,合上书,抬头看对面的南羽。南羽一脸好像在说别人事的表情:“木木子也知道他的感情。” 田园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先是苦笑,再是冷笑:“知道了,还跟肖以默走的那么近,故意的吗?” 田园生气了,南羽似乎在等这个,笑着反问他:“你在替他鸣不平吗?” 田园讽刺的笑了几声:“你在写小说吗?台词说的这么滴水不漏的!” 田园的反应完全在南羽意料之中,她见好就收,敛去笑容:“木木子真心把肖以默当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说的陈恳,田园却惊讶的长大嘴巴,说不出话,原来这世界上真的还有跟朱亦文一样的人,接着友情的名义霸占着别人的爱情。他们永远都不会了解这种友情是世界上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刀子,温柔的划一个口子,然后溃烂的痛一辈子。 “木木子想要做肖以默一辈子的朋友,所以有些事情也就装看不见。”南羽声音变小,不再像之前那般理直气壮。 服务员过来上菜,一样一样仔细放好。田园看着他的动作,等他走后,憋了很久的话终于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他把肖以默当朋友,可肖以默只想把他做爱人。你们离他离得越近,他只会越舍不得。舍不得又求不到,你们想过他的难处么?” 田园声音不大不小,南羽看到他脸上表情,带着微微的愤怒,眼里狂风暴雨。南羽突然笑,她觉得肖以默眼光真好,挑到这样不错的人。 田园看到南羽又笑,差点起身掀桌而走。不过他后来发现南羽的笑是善意的。 “所以我想求你拉他出苦海!”南羽恳求。 田园诧异的盯着她,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肖以默的苦海,他自己不想出,谁也救他不了。”田园怒极反笑。 “他很喜欢你!”南羽故意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五个字的一句话,字字句句好像铁锤一样“咣”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田园心上,田园摇头笑:“你又不是他,何必用他的口说你的话!你们就别拿我消遣了!”对于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肖以默的喜欢,田园觉得搞笑。肖以默对他存有好感,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那感觉太细微,好像针一样,尖尖的立在那里,戳一下,才会痛。他不喜欢捕风捉影的事。 南羽这才知道田园的厉害之处,他看得很清楚。 “他是真心喜欢你!”吃饭过程中,南羽一直在强调。田园都装作没听见,默默的埋头吃饭,不再理会她。 两人从河姆渡出来,外面的小街上人不多,有几家店已经早早的关了门。风大了一点,南羽说送田园回去,田园摆手说不用,前面有地铁。 他态度坚决,南羽知道他是怕她再与他说那些话,也不强求。两人分别,田园慢慢悠悠的穿过南城大学校区,也不过半年时光,再回到校园已经有了物是人非之感,田园不敢在校园多留,怕关于刘央的汹涌的回忆杀死他,他疾步走过,逃一样的钻进了地铁站。 44.年会表演 周五晚上公司举行年会,规定所有参加的人都必须礼服出席。老总和皇太后早早到场,皇太后一身淡紫绸缎底绣花旗袍,盘着复古发髻,雍容华贵。韩晓燕和朱小丽故意穿了同款的黑色小礼服,化着同样的妆容,甚至连首饰都是一模一样的,好像双生子。肖以默与平时没什么变化,黑色西服,白色衬衫,暗红色领带,随了大流的低调。还有很多其他的女同事,穿着各式礼服,化着艳丽的妆容争奇斗艳。一帮男人们也丝毫不逊色,虽然都是千篇一律的西服,可是通过衬衫的颜色领带的搭配,以及其他小配饰的精心准备,也个个显得跟平时大不一样。 田园很庆幸,他要表演节目,所以无需那般正式,此刻窝在后台,被公司请来的化妆师按在镜子前,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的画着妆。 “好了!”化妆师终于弄完,拍拍快要睡着的田园,指着镜子道:“瞅瞅!” 田园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鼻是鼻,眼是眼,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就比平常白皙了点。他礼貌的跟化妆师说:“谢谢,辛苦了!”化妆师满意的看着他,叹道:“想不到画完了居然是个小帅哥!” 很快轮到田园表演,就算他之前准备充分,但临上台了还是紧张不已,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脑子里老是想着上厕所。主持人报完幕,为了营造气氛,全场的灯光变暗,干净的吉他前奏声响起,那是贺嘉亲自弹了录下的。 干净的吉他声,调子清新,带着些说不出来的小忧伤,听的肖以默心软绵绵的。田园穿着从贺嘉那里借来的大学校服,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脖子上,黑色长裤,一双白色帆布鞋。脸上化了淡妆,眉目更显清秀。有不少女生在下面小声的惊叹:“好帅!”田园走到立式话筒前站定,一双眼眸静静的扫过台下,有种小心翼翼的从容。 前奏结束,田园的声音伴着钢琴和吉他的混合伴奏响起。 “就这样喜欢上了你 黄昏之风吹过的气息 你的笑容让我不断想念和回忆 甜蜜的喜悦一直在心头满溢 ……” 唱着唱着田园自然的闭上眼,脑中开始回旋歌词的画面,暗恋着对方的人光是想象对方的笑脸都觉得幸福无比,可是这种幸福却是忧伤惆怅的,无法与人分享的。喜欢却无法言说的心情田园比谁都懂。 间奏的时候,田园一睁眼,就与一双火热的眸子对上,那是坐在第一排的肖以默,直勾勾的盯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几秒,田园垂目移开,唱起歌的高朝。 “寂寞总在午夜侵袭 还有那无法告白的爱恋之意 无法区分二者的我 在黄昏的风中 心渐渐决堤 只是喜欢你一点都不够 只是憧憬着你还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 肖以默这是第二次听,田园比前一次唱的更投入,加上伴奏后歌声让人心疼。唱到高朝时,田园想到自己也想到了肖以默,两个都爱上过无法回应自己的爱的人!他想起前几天南羽求他的事,他替肖以默难过,也替自己难过。没有回应的爱,注定是又悲又苦的。 唱到最后一句“我将鼓起勇气说喜欢你”时,田园不知不觉就与肖以默的视线再次对上,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但肖以默却因为他这意味深长的一眼,内心翻涌如潮。 田园唱完,台下掌声雷动,市场部的人大声的起哄喊:“好好好!”比起之前那些看上去精心准备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交差了事的其他部门的节目相比,田园的表演用心至极,歌是大家都没听过的,就算不会唱歌的人也可以听出田园的唱法是经过培训的。 田园下场坐下,部门同事就凑过来问他:“你原来是不是学过唱歌?” 田园摇头笑笑说:“没有。”又老实补充道:“但找过老师知道。” 又不少同事赞赏的拍田园肩膀:“你真棒!” 这让原来想让田园出丑的某些人听了,不禁也会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羞愧。 肖以默回过头找他,发现他跟一帮同事聊的正欢,勾唇笑笑,正过身体,却发现老总夫人,皇太后,也是坐在他旁边的小姨正盯着他看,肖以默冲她挑挑眉,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 皇太后默默叹气,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肖以默懂她的意思,很没仪态的揽住这个最疼他的小姨,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用担心我!” 皇太后笑笑,假装嗔怒的推开他,小声骂:“坐没坐像!”肖以默抬手又把她揽住,惹得小姨夫都侧目了。 节目表演完之后开始抽奖,老总上前抽完,其他部门经理挨个上场抽,被抽到号的人就是中奖,每人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田园领到的是27号,纸条早被他扔了。肖以默上台抽号时,隔着人群望向田园,可惜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希望抽到田园的号,可惜上帝没听到他的祈祷。 抽到电脑的人个个眉开眼笑,嘴里呼喊着:“好运!”没抽到的假装红红眼,有的也会哀叹:“为什么年年都抽不到!”现场的气氛很好,田园也被感染,跟部门同事说说笑笑,开些平时不会的小玩笑。肖以默抽完号,下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一帮同事见到他,纷纷埋怨他手气太差,把奖都抽到别人头上去了!田园没说话,站在人群中望着他心情不错的笑。 肖以默跟其他人闲聊了几句,坐到田园身边,称赞道:“歌很好听,唱的很好!” 田园随便笑笑,别过脸,装作在关注其他同事的样子。 肖以默看着他松松垮垮的领带,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未系,两道锁骨,突兀的耸立着,跟人一样,有股小倔强。 “明天小年,有什么计划?”肖以默问。 田园不看他,摇头道:“想休息!”南羽的话他还记着,他救不了肖以默,也不想与他一起成为两个互相取暖的可怜虫。 肖以默沉默,因为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这时刚好技术部的经理过来叫他,他跟着走了。田园见年会也接近尾声,便偷偷溜到了酒店宴会厅外面的露天阳台,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交织的公路灯光流动,连成了线。风大夜寒,田园只披了一件薄外套,站久了便觉得冷,刚转身往回走,便看见肖以默站在走廊转角处,默默地看着他。 田园冲他淡淡的笑,想张嘴说点什么,手机响起,是家里的电话,接通,姐姐急促的声音就传出来: “田园,你赶紧回来,爸快不行了!” 田园脸色突变,冲着电话大吼:“怎么了?爸怎么了”肖以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控。 姐姐哭着告诉他:“爸从山上摔下来……”田园听完,浑身发软,往后趔趄的退了两步。肖以默听出是田园家里出了事,他看着田园脸越来越白,到最后都已经站立不住。肖以默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抬脚就往外冲。肖以默赶紧跟上去。 到了酒店一楼大厅,田园跌跌撞撞的就往大厅外冲,却被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弄昏了头,转了两圈后又转回酒店内。追上来的肖以默一把拽住他,大声劝他:“田园,你冷静点!”田园红着眼冲他吼:“放开我!” 肖以默怎敢放手。 “我爸快死了!!!”田园急的跳脚,眼圈迅速发红,他用力挣扎。田园力气不小,肖以默单手无法制住他,干脆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语劝道:“田园,你要冷静!!!” 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用后,慢慢冷静下来。田园抬头望着肖以默,一闭眼就是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往下滚。田园带着哭腔吼:“我爸快死了!你叫我怎么冷静啊!” 肖以默咬牙,抓起他的手腕就往地下停车场冲。 把车开到外面路口,肖以默边开车边给机场打电话买票,可是快到年关,不提前订票根本就无票可买。田园在一旁听到没票,立马就蔫儿了,肖以默抓着他,给主意道:“买火车票!”说完又准备打电话。 田园拉住他,摇头,说:“不行,火车太慢,又没有直达!你问问汽车票吧!”说完整个人顶在车门上,脑袋贴着窗,连直起背的力气都没了。 肖以默看着他悲伤至极的样子,干脆放下电话,一踩油门,车笔直的行驶出去。 田园疑惑的看着他,肖以默把车掉头,语气坚决的道:“我送你回去!” 田园瞬间就愣住了,从车门上支起身体,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惊讶和感动,肖以默一个都没错过。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握住田园冰凉的手。田园反手握住,定定的看着他,直到眼角发热,他才掩饰的把脸别向窗外,侧脸紧紧的贴着车窗,外面夜色苍茫,纵有人造的灯光点点成片,却也驱赶不了笼罩了整片天的暗色,他现在不想推开任何人,也没有勇气拒绝任何人,他对肖以默轻声道:“谢谢!”肖以默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45.田园的父亲 深夜的高速路,车辆稀少。田园用脸贴着冰冷的车窗来保持清醒,他望着窗外,车灯的长光不断的刺破黑暗前行。肖以默安静的开着车,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一路疾驰。 隔日早上七点多,田园顶着黑眼圈给家里打电话,姐姐问他:“你什么时候能到?” 田园问了下肖以默,肖以默看了眼导航,告诉他:“到你们市里还要三个多小时!” 此时此刻,时间比生命还宝贵,田园知道就算着急他也不可能化身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就翻到家里。他问姐姐:“爸爸现在情况怎样?” 姐姐还没开口回答,就哽咽了,田园等了半天才听她道:“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田园脑袋炸了下,随即全身发凉。姐姐跟他谈过父亲这次摔到的事,母亲胃病犯了每天疼的睡不着,腿脚不利索的父亲上山给她找草药,结果下山时摔了脑袋。送去医院抢救,医生下了三次病危书。现在父亲还留着一口气,等他赶回去。 肖以默听到电话,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田园的手。田园转头看他,疲惫的侧脸,开了一晚上的车,他也很累,只是不说而已。他反握住他的手。肖以默把车速放慢,时不时抽空瞅他一眼,田园看到他的双眼,血丝纵横。前面的指示牌指示:“前方百米处有加油站!”田园看到,突然说:“我想上厕所!” 明明一个小时候刚下车解决过,肖以默没有怀疑他,把车停在加油站,顺便给车加油。田园并不着急下车找厕所,等肖以默加好油,才磨蹭着推开车门,他还穿着表演时的那一套学生服,外面罩着一件薄外套。肖以默从后桌拿了自己的厚西装外套递给他,让他快去快回。 田园去了趟厕所,然后拎着西转冲进加油站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两杯泡面和一杯热咖啡。 肖以默看着手表想田园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在厕所里摔了?毕竟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他刚准备下车去找,就见田园捧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拎着一杯热咖啡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接一下!”田园走到车前,喊他帮忙。肖以默赶紧下车接过泡面,很烫。田园哈着热气爬进车里,把塑料袋里打包好的热咖啡递给他。肖以默接过咖啡的时候,顺便握了一下田园的手,田园不着痕迹的抽回。肖以默笑笑,端起咖啡刚要喝,田园在旁边小声提醒:“烫!”肖以默“呼呼”吹了几下,抿了小口,确实很烫,把心都烫滚了。 两人吃完喝完,又马不停蹄地上路。经过不停歇十一个小时的夜行昼赶,终于在早上十一点多时赶到田园父亲所在的县医院。老家的堂哥在医院门口扯着脖子等他,看到他冒影就冲过来把他朝医院里拽,边拽边催说:“你爸真不行了,得快点快点!” 克制着冷静了一路的田园此刻才有了父亲真的不行了的真实感,双腿直发软,堂哥是拖着他进病房的。肖以默在后面跟着,看到田园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都痛死了。 田园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周围都是机器,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嘴上套着氧气罩。他的母亲和姐姐一个跪在床前,一个坐在床前的地上,嘴里小声的嘤嘤的哭着。姐姐看到田园,招手让他靠近。 其实这时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只剩下一口气。田园“噗通”一声跪倒床前,嘴里轻唤:“爸——”可惜床上的人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母亲哭着把他拉起,旁边的医生递过来一份同意书让他签字,同意撤掉医疗仪器的同意书。田园盯着同意书上的字,发现一个字儿都不认识,白茫茫一片,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滴,打在纸上,啪嗒啪嗒的响。肖以默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低着头偷偷擦眼角的泪。他几时见田园这样哭过?只见一次,心都快碎成沫了! 田园把单子递回给医生,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我不要签!” 跪在地上的姐姐哭声变大,母亲抹掉脸上的泪,从医生手中拿回同意书拍到田园手上,劝他:“园,你还是签吧!你爸真不行了,这也遭罪呢!” 田园忍不住,双膝一软,重新跪倒床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姐姐也跟着一起,俩姐弟一起哭。母亲受不了,背过身,都快要站不稳。几个伯伯叔叔堂兄堂弟也站在一边纷纷抹泪,肖以默听到里面田园失控的哭声,胸口痛的好像有脚在上面使劲的碾一样,他用头撞墙,也不能缓解胸口一波胜过一波的痛意。他想冲进去把里面恸哭的田园抱到怀里,可是他也知道,就算现在他把他抱在怀里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他只是不想看到他那么痛! 几个堂兄弟上前把两姐弟扯起,其他亲戚把哭的快要晕倒的母亲扶到一边坐下。田园哭了很久,最后不得不颤抖着手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力没控制住,太大了,把纸都划破了。 签好字,护士面无表情的上前摘掉田园父亲的氧气罩,一旁的心电图上马上拉成一条直线,滴滴的机器声也拉成一声长长的“嘀——”田园再次跪倒在地,爬着冲到床边,拉着父亲的手,嚎喊:“爸——” 下午一帮叔伯亲戚帮着把田园父亲遗体运送回乡下,田园觉得没肖以默什么事了,让他回南城。肖以默拒绝了,默默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由悲切到冷静,由流泪到面无表情的作为一家之主张罗起父亲的丧事。这样的田园让肖以默熟悉又陌生,他知道他心里的口子在淌血,他只是不想再让人看到他淌血的伤口而已。 湘北乡下丧事的流程复杂、古老、繁琐,刚好又在过年前,按照本地的规矩,丧事一定要在年前做完。流水席、做道场、放阳灯(孔明灯)、打铳……每一个细节都要照顾到,做到位,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坏了规矩,老人的说法是死人就上不了天了。 田园把所有要注意的事项列了单子,按流程顺序来,一件一件全都一定要亲力亲为。肖以默看他一直强打着精神,没怎么睡过也没怎么吃过东西,他尽量的在旁边帮忙打下手,他交代什么他就做什么。田园现在很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在身旁陪着,这个人不能是周围的亲戚,肖以默不走,他也不再劝他,对于他的帮忙,他也不阻拦。再说,他哪有精力阻拦。 所有丧事需要的物事都准备完毕,一边摆流水席供过来吊丧的人吃饭,一边请了道士做道场哼唱经文。田园家的小院里处处挂着白幡,与隔壁邻居家准备过年的大红灯笼、大红对联形成鲜明对比。堂屋摆设灵堂,父亲的棺材放在堂屋正中央,棺材头前立着灵位和白色大花圈,挂着做道场用的白麻布,麻布上写着升天的经文,棺材尾放着大火盆白香蜡,纸钱一张一张的烧着,纸屑顺着腾腾的烟满屋飞。烟雾缭绕着,田园作为孝子带着重孝,腰里拴着粗麻绳,对着灵位一遍又一遍的磕头,姐姐与姐夫也披麻戴孝,跪在他身后一遍又一遍的磕着。母亲坐在旁边的矮竹椅上,靠着椅背,倒是平静的很。 晚上的时候放阳灯,父亲活了六十一岁就放六十一盏灯,每只灯都由田园点着,在道士经文的吟诵指引送上天。田园平静认真的点燃一盏又一盏的阳灯,小心的举高放手,阳灯飘悠悠的往天上走,照亮父亲的魂归之路。肖以默抬头看着那些灯,橙黄的火光,好像星子一样戳亮天空一点。那点点光慢慢的漂移着,谁也不知道它们将归何方。人是多么渺小,人生多么渺茫,一死,所有都化为乌有,不知何方。 阳灯放完,道士开始诵经,诵经时需要孝子守在灵前一夜,这就是守夜。田园劝走姐姐姐夫,母亲是不能守夜的,怕父亲的魂魄因为牵挂不走。人走的差不多了,整个灵堂里就剩两个老道士和田园,还有坚持陪着他的肖以默。道士烧着一个椿木的老树根,这是当地的习俗,死了人得烧一个老树根,在守夜的晚上,火不能灭,树根要在第二日早上烧成灰才是最好的,好似人的一生。田园跪在棺材前,不断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老道士提醒:“你烧钱时嘴里要喊喊,说是给你爸爸的,不然他不知道是给他的,就被其他野鬼抢走了!” 田园依言,想开口喊喊,却发现喊不出来。肖以默拿了一把纸钱,扔到火里,“哗”的烧起来,火光映亮两人的脸。肖以默开口唤:“叔叔,这都是你儿子田园给你的,都拿着吧!在下面给自己买好吃的买好用的,不要亏待自己!” 田园转头定定的看着他,眼角一酸,就是两行泪。他赶忙低下头,用手背抹掉。肖以默停止说话,不断的往火盆里扔纸钱,火烧的旺旺的。老道士开始唱歌一样的念经,咿咿呀呀的在夜里,别添一股凄凉。 冬日的夜最长最难熬,老道士唱累了,停下来拨弄烧着的树根,把火拨旺了,坐在树根前拿着酒壶慢腾腾的喝起酒。老树根是椿木,烧起来有着浓郁的椿木味道,很别致的香,混着纸钱烧过的香和道士酒壶中透出来的老酒香,人的心神在这种混合的香中拢聚起来。田园披了件堂哥的旧黑棉衣,肖以默套着邻居借来的军大衣,两人嗅着屋里的老椿树烧过的味道,慢慢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没了道士的诵经声,屋外安静下来,偶尔听闻几声狗吠,在深夜里“汪汪汪”的吠着,声音传很远。两个老道士喝的微醺后,小声的哼唱着词调混沌的本地曲子,音调起伏不大,末尾的一声都被拖得很长。田园拨拨老树根,树根一面被烧的火红,噼噼啪啪的炸着火星。 “我小时候是不喜欢我爸的!”田园突然开口道。 肖以默低头拨了拨火盆里没烧透的纸钱,中间的纸已经被烤焦了,一见到火,马上烧起来。 “我的出生不在他的计划中。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抓的很严,生了姐姐后,他就觉得够了。虽然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可他没有。我妈上了节育环,但后来掉了,就怀上了我。很意外。他不想妈打胎受折磨,就说怀了就生吧。结果生下我,家里也被计生委的人拆了个七七八八,抵罚款。我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的是灾难。”田园笑,顿了下才慢慢道:“小时候,他对我很严厉,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很怕他。” 田园膝盖跪麻,换了个姿势后坐在蒲团上,双手抱住膝盖。肖以默给快要熄灭的火盆扔了几张纸钱,火又重新烧起来。跳动的火花很快就快灭掉,肖以默又给里面续了一叠纸钱。 “我已经不记得那次是为了什么事了,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他的冤枉和忽视,我很伤心很伤心,觉得自己好像是捡来的。我不想跟他说话,也不开口喊他爸,他找我说话我也不理他。足足坚持了一个月!”田园把头伏在膝盖上,肖以默听到他的低鸣呜咽,他靠过去,揽过他的头放到自己肩上,掌心盖着他的眼睛。田园微微抗拒着,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不再挣扎。 两个老道士一直醉醺醺的哼唱着: “夫哀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贵、高、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 仔细听过,也不过是上了曲用方言俚语唱出来的道经而已。 “他问妈,我怎么了为什么不理他。妈跑过来问我,我什么也没说,问妈,我是不是捡来的。后来他主动过来找我说话,我不理他继续。一直到我跟他说话。此后,他待我好了很多,但我总觉得那种好特别刻意,少了些什么东西。后来听妈说,我不理他的一个月,对他打击很大。”田园说不下去,把脸埋到肖以默肩窝,眼泪又重新源源不断的溢出眼眶。 肖以默伸手在他背上有节奏的轻拍,没有说话。老树根烧的噼里啪啦,烟雾缭绕间,仿佛看见田园的父亲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若影若现,他冲田园和蔼的笑,挥手再见。 46.出殡 丧事的第二天先要祈水。 火铳队走在队伍最前方,沿途放铳。铳声冲天,比雷鸣还要震耳。道士走在后面,边诵经边撒纸钱,田园身着重孝捧着父亲遗像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姐姐姐夫,按照亲戚辈分依次排列下去。浩浩荡荡哭哭啼啼的走到村口的大河边,道士掬几瓶水,朝河里撒几捧酒水浸泡过的米,烧香烧纸鸣放鞭炮。鞭炮鸣放完毕,再朝河里撒糠饼。糠饼落水不沉,顺着水往下流,中间夹杂着几张不小心飞到河里的纸钱。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嚷着要吃那糠饼,被大人压着声音呵斥。肖以默作为一个外人,默默的夹在队伍中间,手臂上也被田园的婶婶系了条细长白纱,随着寒风乱飞。 祈水仪式繁琐,顺序还不能乱掉,等所有的仪式做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肖以默隔得远远的看着队伍前方的田园,脊背挺的很直,脚步坚定。偶尔回头不知找寻什么的脸,异常的平静。不像是刚刚丧父的人,可肖以默知道,他的心已经快痛成血水了。 祈水完毕,就是最后的环节,出殡了。 先要石灰封棺。主持封棺的道士让家人看最后一眼,田园想过去看,却抬不动脚。被两个堂兄弟架着过去看,到了棺材边,他却闭紧眼。姐姐和姐夫相搀着过去,姐姐只瞅了一眼,便扒着棺材泣不成声。田母却远远的立在一边,没办法过去看最后一眼。主事道士刚喊一声“封”,从人群里钻出一只浑身沾满泥泞的黑狗,冲到木棺前,大声的吠着,人赶也赶不走。母亲喝它:“大黑,走!”那黑狗哀吠了几声,才夹着尾巴挪到田母跟前,狗眼含泪。道士再次喊“封”,四个壮汉子抬了棺材盖盖上,然后用石灰把所有的缝隙都堵上。 乡下还是土葬,墓葬地在一个小山坡,坡上都是香樟树,就算在冬季也是郁郁葱葱。田园走在出葬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捧着父亲的遗像。旁边走着两个堂兄弟,看着他,防他体力不支倒下。 后面还是跟着姐姐姐夫和田母,以及其他一些亲戚。沿途一直放铳,铳声大的让人耳膜发痛。然后就是八个汉子抬着的棺木以及五六个道士。肖以默夹在人群中,双脚都是雨泡发的黄泥,沾了一脚,每抬一脚都要非上很大力气。但前面的田园,也是满脚的黄泥,但走的跟在平地一样。 到了山坡,墓坑早已挖好,道士往土坑里扔了不少纸钱,然后把棺木放进去。晚上下了点雨,土有点松,并不好往下放,弄了很久。田园捧着遗像看着父亲的棺木被推来攘去,眼泪不停的流。肖以默钻出人群,不声不响的站到他身边,轻轻捏了捏他手腕,又迅速放开。田园回头看他,眼皮一垂,就是两行泪。肖以默没办法看,别过脸抬起手帮他拭去脸上的泪,他刚擦完,又来新的,怎么擦都擦不干。 棺木终于放好,道士念了很长一段经文,让田园往棺木上撒第一把土后,开始填土。很快,棺木就被湿润的土一层一层的掩盖。姐姐最终哭晕过去,被几个婶婶架着死命的按人中醒来,醒来后没嚎几声,有晕过去。父亲生前对她极好,别人家里都是重男轻女,只有他家,是重女轻男。田园看着哭晕过去的姐姐,低下头,看着手里父亲的遗像,眼泪一滴滴全落在父亲脸上,眼泪顺着玻璃表面往下淌,好像父亲跟着流泪一样。田母早流光了泪,平静的站在一边,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漠然的看着众人填土,身后站着几个妯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帮忙守着她。 最后的仪式就是烧扎好的纸车纸房子纸人纸钱,在堆起的小土包旁边。寒风吹的火苗乱蹿,天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透骨的寒意随雨袭来。 这些东西烧完后,因为下雨的缘故,无关紧要的人就散了大半,只剩父亲的兄弟几家人。整个场面突然冷清凄凉了不少。田园过去一一跟这些叔叔伯伯鞠躬道谢,感谢他们这几日的帮助。几个叔叔伯伯拉着他,劝他看开点。 姐姐醒了又哭晕过去,田园喊了叔伯,让他们帮忙送下山去。田母还独自立在坟前,盯着刚起的新土包,一言不发,田园走过去,看到她头顶扎眼的白发,拉拉她的衣袖轻轻的喊:“妈!” 田母看看他,慢慢的转身,背对着坟墓,拉起田园的手道:“走吧!”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父亲说,田园低下头,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不断掉,眼睛都痛了,眼泪还没枯竭。父亲虽然寡言少语,但是顾家疼老婆是出了名的。尤其疼母亲,这次也是因为她才会遭遇不幸。 “走吧!”田母扯了扯田园,往山下走。肖以默也抬脚跟在两人身后。田园回头红着眼找他,见他有跟着,冲他撇着嘴角,像哭又不像哭,肖以默拼命的网上翻眼珠,好止住眼里翻滚的泪意。 三人走回小院,沾了一脚的泥。田母给两人拿来鞋子换掉脚上的泥鞋,肖以默对田母说:“谢谢。” 田母挤出一个笑脸:“多谢你帮忙。” 肖以默说:“没事。” 田母叮嘱田园:“好好照顾你朋友。”田园默默点头。 刚办完丧事,院子里啥东西都有,乱七八糟的放着,所有的人都走了,几张纸钱随着风在雨丝中翻飞飘转着,没有烧完的火堆袅袅的飘着残喘的烟。叫大黑的土狗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慢悠悠的有气无力的凑到田母身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寻求她的安慰。 田母摸摸它的头,说:“你大爸不在了哦!”方言的尾音拖的老长,有些无奈,也有些悲凉。大黑好像听懂了,靠在母亲腿上,她进屋它也跟着进屋。 田园开始一个人收拾院子,肖以默跟在后面帮忙。在两人合力抬一张桃木大桌子时,田园注意到肖以默还穿着守夜那晚的军大衣,胸口被蹭的脏兮兮的、。两人从南城赶过来时,都穿的极少。肖以默没有厚衣服,加上个子高,田园的衣服穿不了,还是二婶给他翻了件军大衣暂时抵抵寒。 “今天已经二十六了,马上就除夕了。”田园说话,声音很哑。 肖以默把桌子搬进屋里放下,站在门口等着他后面的话。 田园跟着问道:“你不回家吗?” 肖以默就知道他要说这个,无奈的笑:“我家人都在国外。” 田园不说话了,耷着头回到院子里,拎起两把竹椅往屋里走。肖以默站在门口挡着他,田园被迫停下,抬头看他。 肖以默眼神一点都不复杂,除了心疼还是心疼。田园不是傻子,全都看的清楚。 “要不,你留下来过年吧!”田园最后还是发出邀请。 肖以默接过他手里的竹椅,往屋里走,弓着身子放下,背对着田园弯着嘴角道:“好!”算是应下来了。 田园看到他军大衣背后的泥点,特别明显,一双中邦皮鞋也变了模样,平时有型的头发也乱糟糟,哪还有平时都市里的精英形象。他起身回头冲他轻轻的笑,田园见了,胸口的伤痛淡去不少。 整理院子整理到一半,田园姐夫董勇也过来帮忙。董勇不高,但特别敦实,干起活很快。 田园问他:“姐姐身体怎么样?” 董勇皱着一张脸答他:“醒来就哭,哭多了就晕。”他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田园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姐姐。父亲生前最疼她,她伤心难过是必然的。 把院子收拾完,田园回到里屋发现母亲正收拾父亲的遗物,旁边趴着大黑,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装了一大箱。田母看到三人进屋,没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先问董勇:“秀怎么样?” 董勇看看田园,说:“还好。” 母亲点点头,视线落到后面高高大大的肖以默身上,她犹豫了一下后才说:“这都快年三十了,都说新丧不留客,但也刚好近年关,方便的话,你就留下来过年吧?” 肖以默笑着点头:“嗯,好。刚田园也说过了。”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老妇人的脸,田园五官像极了她。她的眼神悲伤但温和且充满了力量,那是生活苦难留下的沉淀,就算遭遇丧夫这样的事也不能完全打倒她。 “那就好。”田母也挤出一点笑。 田园忽然不忍心看母亲的笑脸,把脸别过一边。肖以默察觉到他突然的异样,稍微想一想,便也马上明白了他此刻的想法。没出柜的同志,对父母总是怀有愧疚的。 “这几天就让你朋友跟你一起住,待会儿你带他去镇上的温泉泡泡,回来休息下。其他什么事你都自己看着办,不要怠慢了人家!”田母交代田园。 田园听了没动,田母见他发冷,又说了一遍。田园这才回神,田母指指肖以默,摆手让两人走:“你现在就带你朋友去一趟镇上,洗个澡,买点他用的东西!” 肖以默看看田园,田园也看看他。肖以默冲他笑,他转身先跨出里屋。 47.一起泡温泉 田园家到镇上走路的话要半个小时,肖以默建议说:“我们开车去吧!” 田园没想就说:“好。” 上车前,田园看到肖以默大衣背后的泥点和鞋面上都粘了黄泥的皮鞋,叫停他,进屋拿了一块旧湿毛巾出来。 肖以默不知道他想干嘛,看着他。田园走近,让他转身。肖以默乖乖的转过身,田园弯下腰,给他擦掉大衣上的泥点,不是所有的泥点都能擦得干净,田园努力的想擦干净。肖以默歪着头回看他,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喊:“田园!” 田园马上抬头看他,眼里红丝漫步,悲伤藏在眼底。 “干嘛?”他问他。 肖以默摇头笑:“没啥。”他就心疼他。 田园笑笑,低头继续擦那些泥点。擦完衣服,田园自然的蹲下身,给肖以默擦起皮鞋。肖以默看到他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抢他手里的湿毛巾:“我自己来!” 田园露出恍惚的神情,肖以默发现,忙问:“怎么了?”他怕自己刚刚反应太过,伤害到他。 田园摇头笑笑:“没事。”他就想起了父亲,以前他常给他擦鞋,父亲把鞋子脱给他,他用刷子沾上鞋油,先在鞋面上刷一遍,再用细布细细的擦。父亲皮鞋不多,两双而已,都是用来走亲戚或者参加一些场面活动的,比如他和姐姐的家长会,他从来都是收拾的体面干净去学校的,不像班上有些同学的家长,一身工地衣服就去了。 乡下的小镇比不上城市的炫目繁华,木架白瓦楼加上青砖小街,街道上空错杂交织的电线,上面蹲着一群冬麻雀,叽叽喳喳飞上飞下。家家户户都已在门口挂上大红灯笼,家门口摆上几盆金桔或者腊梅花,不显山露水的喜庆。几家门面朴素的商铺,也在店门口摆了鲜艳的花篮,店主人抱着取暖炉坐在里面,边聊天边等着上门客。 肖以默把车停在路边,外地的车牌在当地很少见,马上就有好奇的人站在家门口指指点点。田园拉着肖以默进了一家好像原来的供销社似的服装店,让他挑件厚点的棉袄。店老板见到在南方身材有些过于高大的肖以默,有点愣,没有马上迎过来。 田园招呼老板:“给我这位朋友拿件合适的棉袄。” 老板这才放下手里的暖炉迎上来,问肖以默:“您要什么样的?” 肖以默看了一圈,指了见款式简单的黑色棉袄:“就那件吧!” 老板问:“多大码?” 肖以默居然答不上来。 田园用手在他肩上丈量了下,告诉老板:“拿件180的。”肖以默身高不止180,但田园觉得店里可能没有肖以默的尺码。 果然,老板跑到后面翻了一圈,都没找到肖以默的号,又不好意思的跑出来向两人解释:“这边大个子少,我也没拿那些衣服。” 田园觉得遗憾,让老板在帮忙找找其他的款式,看有没有合适的。老板又翻了一通,最大号的就是175的了,肖以默拿着套了套,只能放进去一边肩膀。 田园感到很抱歉,对肖以默道:“不好意思啊!” 肖以默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无所谓的笑笑,拍拍身上有些脏但很保暖的军大衣道:“我觉得身上这件也不错!” 他的大度让田园更加不好意思了,甚至有些后悔留他过年了。他要还在南城,哪能受这些苦呢?此刻应该开车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等着红绿灯或者坐在办公室里吹着舒服的暖空调。 肖以默拍着他的肩安慰:“没事的。”转头又问老板:“有没有内裤卖?” 老板赶紧点头说:“有有有。”说完在柜台下方翻出几袋款式颜色都非常土气的四角内裤。田园一看,就低下了头。他在肖以默家里过过夜,知道肖以默的内裤不是CK就是DIESEL,并且还都是三角的。 老板也看出肖以默是大地方来的,把内裤拿出来后也有些拘谨尴尬,不说话让肖以默自己选。 肖以默很随意了挑了四条看上去没那么土的黑色内裤,让老板包起来。田园看着那些内裤,想象了下肖以默穿着他们到处走的样子,又好笑又内疚。 老板算了账,一共32。肖以默砍价:“30就好了呀!” 老板爽快的应答下来,肖以默回头看田园:“来,你买单。” 田园错愕了下,红着脸上前付账。肖以默看着他的红脸偷摸在心里笑。 从服装店出来,田园带着肖以默又去了一家小超市,田园给他买了洗漱用品。看到肖以默一脸的胡渣,看上去又落魄又脏,田园还给他买了个手动剃须刀,因为无电动的卖。肖以默看到手动剃须刀,小小的感动了下。 小镇名为泉市镇,因为镇上有天然的温泉,古时因有这泉水,常有商人、旅人在此休憩过夜。泉水有去疲治病的功效,有人的皮肤病因泡温泉而好,大家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奔赴自此。慢慢开始有人定居下来,开始围着温泉做点小生意小买卖,慢慢也就形成了集市,逢一、六就是集,随着人越来越多,就形成了泉市。 虽然人经历了无数代的变迁,但这泉水却从未枯竭。当地的政府利用这天然的资源建了温泉村,对当地人免费开放,对外地人也只是收极少的钱意思意思下。到了冬天,全镇的人每天都有人来此洗澡泡澡。 田园带着肖以默进了温泉村,大门外停了不少外地的车,还有很多摩托车和自行车,大厅里面有两桌人穿着浴衣顶着湿发在打麻将,四五个人坐在边上观战,一边的小厅里坐着七八个人,等着吹风机吹头发。里面的装修简单朴素,并不像城里那些温泉会所做的高级华丽,所有的地面都是用当地独有的大理石铺的,没有抛过光,也没有上过蜡,粗粗糙糙的,就是最原始的样子,能够很明显的看到石头细致的纹理,不过大部分地方已经被人踩磨的光光的,好像打过蜡一样。两人一进大厅,就有人把目光移向高大的肖以默,略露惊诧,田园见了,心想肖以默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心头郁结之余,因为这种事竟还有点莫名的得意了。田园准备要两间男子浴室,却被告知只剩一间浴池了。肖以默看到田园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要了那间浴池。 两人换好浴衣进到里间,肖以默才发现浴室和浴池的区别,浴室就是淋浴间,浴池就是一池活络的温泉水。 浴池不大,但也不小,两个洗绰绰有余。只是顶有点低,像掏空的山洞一般,上面是用花岗岩切的顶,石头都是古朴的黑灰色,上面全是刀凿的印,池底就是大厅里铺的那种大理石,里面还有一些小碎石头,肖以默脱了衣服刚下去时踩到小石头,差点滑倒。 田园跟在后面也脱了衣服下水,提醒他小心脚底的石头。肖以默一回头就看到田园白皙瘦削的胸,他见他回头看他,忙蹲入水中。肖以默也学了他的样子,面对着他,蹲入水里。 田园故意往旁边移了些,好与他的眼神错开。肖以默没过去,一个下沉,整个人都没入水中。天然的温泉水带有淡淡的硫磺味,温度很高。肖以默只憋了三秒,就被烫的起身,浑身发红的喊:“烫死了!” 田园看到全过程,忍不住偷笑。肖以默看到他微微上勾的嘴角,重新蹲入水中,手探进水里,摸了一颗小石头,很像雨花石,圆润剔透,他把它故意扔到田园面前,溅他一脸水。 田园皱眉,抹去脸上的水,也学着他的样子从池底捡了石头反扔过来,石头有点大,“噗通”一声,水花溅的很大,肖以默被溅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肖以默捞了石头又扔回去,田园也不甘示弱的扔过来。水被搅动,热雾腾腾的,水花溅的两人都睁不开眼。直到田园“噗通”一声,踩了石头摔倒在水里,肖以默条件反射的拉了他手,拽到自己怀里,结果也脚下一滑,两人同时摔进水里,肖以默在下,田园在上,两人一起喝了好几口温泉水,同时池底的水很烫,两人想要站起却浮力的缘故,刚站起又倒下。 最后还是田园挣脱了肖以默怀抱,先站起,也不拉他起来,走到一旁再蹲到水里。他刚蹲下,就看到肖以默掀水而起,全身被烫的通红,慢悠悠的蹚水走到池边坐下,带着淡淡的笑望着他。 田园蹲在水中,只露出肩膀和头,两只手摸着脚底的石头。短暂的欢闹过后,周围安静下来,搅动的水声打到墙壁上,反弹回来,四处都是环绕的水声,水声空灵显得寂寞,失去至亲的悲伤被引上来,田园低着头,从水里摸了一颗石头捏在手心把玩,想起初中时父亲带他过来泡澡,捡了一颗石头扔进水里,告诉他做人要想这石头一样,踏踏实实,沉的下去,不要浮于表面。他与父亲一起泡澡的经历也就那么一两次。不是父亲不愿意,而是他不想。那时候总觉得跟父亲在一起干什么都很尴尬的不自在。现在人已不在,除了遗憾更多的却是愧疚。无法挽救的愧疚。真应了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古人说的真好! 肖以默看出他又在想刚逝去的父亲了,“哗哗”的淌水走到他身边,并排蹲入水中,找了他手,握住。田园反抗了,肖以默不放。最后田园任由他握住了,脑袋慢慢的埋入水中,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肖以默将他拉起,休息下,又重新埋入,一过五秒,肖以默就将他拉起,如此反复。 结果,两人从温泉出来后差点吐死了,因为在里面时间待太长。 48.后悔 田园和肖以默泡的蔫蔫的回到家,田母已经做好一桌饭菜,姐夫董勇正在桌前给姐姐田秀倒水吃药。田母看到两人萎靡的样子,问:“是不是温泉泡太久泡晕了?” 两人同时点头,肖以默道:“想吃点凉的东西!” 田母到里屋翻出几个储藏在松枝里的橘子,装在盘子里端上来。肖以默赶紧捡了一个剥皮,剥好后自然而然的递到田园手中,田园胸口也正闷的难过,胃里翻着酸气,顺手接过橘子就往嘴里塞。田母看到这一幕,没说话,找出自家酿的蜂蜜,给两人冲了两杯蜂蜜水,放到两人桌上让两人吃完了橘子再喝。 橘子亮亮的,吃了几瓣后,田园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便不想再喝蜂蜜水。偏偏田母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肖以默看到,扔下手里吃到一半的橘子,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喝完手肘顶顶田园,催他赶紧喝。田园这才勉勉强强喝了半杯。 田母的眼神先是落在田园脸上,田园掉过头,不与她对视,田母转移视线,落到肖以默身上,肖以默对上她的目光,礼貌的冲她笑笑。 吃饭时,饭桌上多放了一副碗筷,和一小杯自家做的米酒。田秀盯着那多出来的碗筷,一口饭都扒不进嘴,连举筷子的力气都快没了,很快就小声的啜泣起来。田园本就没什么胃口,被她这么一哭,默默的放下筷子,低着头,肖以默看不到他的表情。 田母把筷子重重的拍到桌上,呵斥田秀:“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爸死了,我还活着呢!” 田秀被喝住,止住哭声,董勇拿了纸巾递给她。田园抬起头,捡起筷子,端碗吃饭。肖以默看到他眼底的波澜,那种样子比哭更难受。 田母起身,把那多出来的碗筷收好,那杯酒被她倒到地上。卧在地上的大黑被酒水溅到,起身走到田母身边,蹭她的腿,好像在关心的问:“怎么了?” 田母摸摸它的头,重新坐下,开始训话:“你爸死了我还好好活着!今年这个年我们也要热热闹闹的过,给你爸看看,他不在我们也过得很好!不要让你爸走的不安心,他不在了日子还是要好好的过,有什么好一直哭的!” 田母的坚韧和强悍,肖以默算是再次体会了,他在心里暗暗佩服着老妇人,心想换成了他母亲,未必能做到这样。 “田秀,明天你就回家去,公婆都在,都快过年了,赶紧回去!”吃了几口后,田母又停下来,开始做以后的安排。 田秀沉默,田母抬高声音:“你要懂事!”等了几秒,才听到田秀很勉强应声:“好。” 说完田秀,田母把目光瞄准一旁的田园,抓着泡温泉的事开始唠叨:“温泉泡那么久干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家的,不知道泡就会不舒服啊,都这么大人了,还不懂事。害的你的朋友跟你一起遭罪。” 田园埋头夹菜吃饭,不吭声。 田母继续唠叨,从泡温泉的事数落到工作和女朋友。 “你那个工作要是没什么干头的话,就回老家来,老老实实考个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我找你舅舅那边的人托点关系,还能去学校教个书什么的。” “你也不小了,要是自己找不到对象的话,我来给你介绍,别以为自己还小就不放在心上,自己眼光也不要抬高,凑合凑合的过去的就行了。你自己条件也就那样!” 话是越来越不中听了。病怏怏的田秀觉得今晚的田母又奇怪又过分,实在听不下去了,替田园抱不平:“妈,这个时候你说这些干啥!?” 田秀很少见到田母对田园的工作和感情问题指手划脚的。她劝田母:“今天不说这些啊!”说完扫过肖以默,意思是还有外人在。 田园还是埋着头,一声不吭。 肖以默看着田母,正了身体道:“田园是我们公司很优秀的员工,我们公司已经上市了。” 田母盯着他,肖以默笑道:“今天泡温泉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从没泡过这种天然温泉,不免有些忘形。” 田园这才抬起头,望着他。他冲他笑笑。田母看着两人眼神来去的,突然叹起气。田秀在旁打岔:“妈就是太伤心了。”所以才会这样突然不正常。 田园面无表情的夹了块肉放到田母碗里。 田母转身,擦了擦眼角,再回转身来,又是一副刚丧父的刚强农村老妇模样,她冲肖以默道歉:“让你笑话了!” 肖以默摇头摆手:“哪会。”眼神却是再也不敢直勾勾的落在田园身上了。 吃完饭,田园自觉的收拾碗筷,肖以默凑上前想帮忙,却碰到田母审视的目光,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上前帮忙,田园看到他动作,眼睛瞟过田母,但还是冲他笑了笑,也没拒绝。田母转过身,就看到挂在墙上田父的黑白遗像。她只能对着遗像叹气。 田园端着剩菜从她背后走过,停下,喊:“妈,要不你先去睡吧!” 田母回头看着他,田园眼里的关心不加任何掩饰,那是一个做儿子心疼母亲的眼神,田母佝偻着背点头:“嗯,马上。”蜷缩在一旁的大黑狗睁眼,看了看两人,黑漆漆的狗眼干涩无神,盯着两人看了几眼又重新埋头闭眼。 田母转身蹒跚的走向里屋,田园看到鬓角的白发被昏黄的灯光染成了刺眼的金色,他忍不住喊:“妈!” 田母回头看他。 田园愣了几秒才道:“您不用担心我。”肖以默听到这话,循声望过来,跟田母的目光对上,田母远远的看着他,居然冲着他说:“好。”转身拉门,进屋。田园不知道,田母进屋后在门背后站了许久,也不开灯,望着黑漆漆的屋子,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冷意从头到脚。 收拾好一切,田园打来两盆热水,又找来毛巾拖鞋。 肖以默问:“泡脚?” 田园点头,坐下来,脱了鞋袜双脚放入有些烫的水中,他只坚持了几秒,就从水里拿出双脚,脚背全红。 肖以默也坐下来,开始泡脚。他的脚底刚触到热水,就轻呼:“好烫!” 田园看着他用脚小心翼翼试探水的样子,觉得好笑。 肖以默咬牙,把脚埋入水中,慢慢就习惯了,也不觉得烫了。他感叹:“真爽!” 田园靠在竹椅背上,偏头望着墙上父亲的遗像。 肖以默也望过去。 “你跟你爸长得不像!”肖以默评价。 田园看他:“你觉得我跟我妈长得像吗?” 肖以默盯着他的脸仔细看,摇头:“也不是很像。” 田园笑:“小时候长得很像我妈,亲戚都说像一个模子刻的,可越长就越不像了,也不像我爸,不知道长得像谁。” 肖以默道:“像你自己!” 田园笑他:“你这是废话。” 肖以默笑,盆里的水开始凉了,被烫红的脚反倒不习惯了。 “男孩子像妈比较有福气!”肖以默道。 田园把脚从水盆拿出,开始擦脚:“我谁都不像,哪里来的福气。” 肖以默觉得自己真说了句废话。 两人泡完脚,锁好院门外屋的门窗,进屋睡觉。田园的房间很小,一张桃木旧书桌,桌角还有烧过的痕迹,桌上堆着很多书,空了十多寸的地方出来,刚好铺一张报纸,报纸上压着透明玻璃,上面放着一只竹制笔筒,里面插着两支钢笔。桌上所有东西都积着薄薄一层灰。肖以默想去动书,田园提醒:“脏!”肖以默不以为意的抽了中间一本书,拿到手里翻翻,是田园的高中化学教材,里面整整齐齐写满了笔记,肖以默边翻边叹道:“你高中学习很好。”田园关上房门,“吱呀”拉长一声,他看到肖以默手里的书道:“不是很好,需要特别用功才能拿到好分数。”他从来都不是天赋异禀的人,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全凭后天努力。 田园坐到木床上,那是南方旧时常见的雕花木床,床沿被磨的发亮。田园坐上去,转身把手工绣花的被子展开。 肖以默放下书,走过去,默默地坐到他身旁。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风很大,从房屋的缝隙穿过,拉起尖啸,屋外的两棵老树被晃动的“嘎吱”叫。偶尔一两声狗吠猫呜被风送的很远,还有不知名的冬鸟,咿呀咿呀的在风中喊得哀婉凄惨。 田园听到隔壁田母的动静,她拉开房门,“噶呀”喑哑一声,她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又回来了,关门的声音是尖锐的“吱呀”声。田母拖着鞋子在房间里缓慢的移动,双腿好像使不上力。田园深呼吸,冰凉的空气从口穿到肺。他打了个寒颤!外面的风吹的更大,有什么东西被掀起吹走,哗啦啦一阵响。他哆嗦着弯下腰,解皮带,可是解了半天手指都用不上力。肖以默凑过身去,把他身体扳直,很快就帮他打开皮带,把他的双腿放到自己腿上,帮忙褪掉了外裤。 “谢谢。”田园红着脸,自己脱了外套,爬到床里侧,钻到被窝里躺好。被窝很凉,他刚躺下去,忍不住牙关打颤。 肖以默脱掉军大衣,盖到他身上。 田园有些不习惯这样被人细致照顾,翻身,面朝里。 肖以默坐在床边,看着他并不算宽阔的背,轻轻叹气。脱了长裤,掀被躺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了半人的距离。肖以默没有关灯,借着低瓦数的白炽灯昏黄的灯光,望着床顶上面账帏龙凤呈祥的图案,绣工带着农家的粗糙,但也呈现出一种质朴。肖以默越看越觉得漂亮! “你怎么不关灯?”田园的声音忽然闷闷的传来。肖以默正看的入神,愣了下,回过神后支起上半身摸到床头的灯线“喀嚓”扯灭了灯。 一下子陷入浓重的黑,四周的空气冷冽。肖以默的手指不小心触到田园的背,他的手指冰凉,那脊背因为被突然冻到,条件反射的往里瑟缩。 肖以默翻身,双手探过去,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猛的牵进胸口。 “呜——”田园闷哼,扭动身体反抗。肖以默手臂箍紧。 “田园!”他强硬的按着他的头脸,凑到他耳边温柔的轻唤,想使他平静下来。微热的气息吹进他的耳里,带着暖意。田园身体僵硬了几秒,最后放弃挣扎,弓了背大大方方的往身后的怀抱靠,刚刚的挣扎反抗已经用完了他最后的力气了。 肖以默探手去摸田园的脸,冰凉干燥,没有想象中的温柔湿润。 “田园!”肖以默将下巴顶在怀里人的后脑勺上,轻轻唤着。 田园没有应答。肖以默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恨不得将人揉进肉里,化在血里。 冰冷的黑浓郁的散不开。田园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的光亮处,微笑着冲他挥手。他欣喜的跑过去,那光亮处却向后慢慢拉远。父亲仍旧笑着,冲他挥手,嘴一开一合,在喊着什么。田园想听清楚,大声嚷喊着:“爸!”他往前走一点,光亮处的父亲就往后退一点。两父子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田园停下来,父亲也停下来,两父子隔远相望。父亲冲他笑的含蓄温和,跟平常一样。 田园远远的看着父亲,他冲他挥手,父亲也举手,摇啊摇。 “再见!”田园道。 “再见,田秀!”父亲却喊,这次田园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着急的解释:“我是田园!” 父亲还是冲他笑:“田秀再见!” 田园很着急,往前走想靠近父亲一点,他拍着自己胸口指着自己的脸向父亲解释:“我是田园!” “田秀,再见!”父亲还是望着他喊姐姐田秀的名字,并且笑着倒退着往后,田园伤心的捂眼哭,松开手却发现不知何时,父亲身旁站了年幼时的姐姐,眨着羊角辫,圆圆胖胖的小脸,他牵着她的小手,笑的像世界上最慈爱的父亲。他远远的望着,眼角泪流不止,他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 依旧是冰冷的化不开的浓黑,寒风像锋利的刀子,割在人的脸上身上,刺痛无比。父亲坐在院子里,敲打着什么。 田园怯怯的凑过去,小声的喊:“爸!” 父亲埋着头,应了声:“欸。”也没抬头看他,他就安静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用锤子敲敲打打。 等了很久,父亲才抬头起身,递给他一个东西。 田园小心的接过来看,是一架木制的小飞机,木头都被打磨的非常光亮,跟商店里面看到的很像。 那日去县里,他看到这样一架木飞机,放在玻璃窗里,他趴在窗前,多看了很多眼,也不敢像姐姐那样开口说:“我想要。” 父亲过来牵他走,看到他正在看的飞机,问他:“要买吗?” 他摇头,说:“不要。”但眼神还痴恋的落在飞机上。 他以为他的痴恋和喜欢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却还是被父亲看破了,找了工具木材,亲手给他做了一架。 他拿着飞机很开心,爱不释手。 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他再抬头,想跟父亲说谢谢,却发现身边的父亲飘远了。 田园扔了飞机,跟在后面追赶,跌倒又爬起。他撕心裂肺的喊着: “爸!爸!爸!爸!爸!” 他曾默默怨过父亲不像爱姐姐一样那样爱他疼他关心他,但是慢慢他才知道,因为他是男孩子,永远无法像姐姐那样,可以绕在父亲左右,尽情的使用着身为子女的任性特权。他不知道如何应对父亲,而父亲,又何尝没苦恼过,如何才能更好的面对他。他是父亲的儿子,父亲绝对爱他,只是两个都是不善表达的男人,他从没说过“爸,我爱你”的肉麻话,也从没对父亲做过什么事。他好后悔啊! “爸——” 田园呼喊着哭醒,发现自己躺在肖以默的胸口,眼泪糊湿了他胸口,他紧紧搂着他。 “肖以默……”他嘶哑着喊,他也不知道此刻喊他是想干嘛。 黑暗中吐着热气的脸突然靠近,有点干涩的嘴唇准确无误的落在湿漉的眼角,田园条件反射的用手抵挡住压过来的胸膛,像猫一样“呜”的哼着。 肖以默去抓那抵在胸口的手,捉住手腕,将它放到自己背上。 “抱着我!”肖以默命令道。 黑暗里的嗓音带着不可阻挡的魔力,田园想着魔所以着了魔。他狠狠的拥住那宽阔的脊背,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融进那滚烫的怀抱。最好能够烧掉自己,烧掉所有的后悔。 肖以默得到默许,干涩的嘴唇被泪水滋润,顺着眼角一路往下。终于找到想要的目标,咬住,用舌探开,伸进攫取。田园觉得自己着了魔,拼命回应,明明他就不擅长那些,可好像患了饥渴症一样,舌尖拼命的探过去与之纠缠。 似乎光是亲吻还不够,田园流着泪轻唤着:“抱我!”肖以默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来,沿着腰线一路往上,田园浑身颤抖个不停,空虚的双手在黑暗摸索,按住那在身体各处点火的手,插进他的指缝,十指交握。田园终于满意的哼了一声。 夜浓。看不清床上纠缠的躯体,只有沉重的压抑的火热的喘息,混杂着。悲伤与痛苦暂时被搁在了一边,不去看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