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年少成名的御点师,一朝穿越为无节操二世祖,还误打误撞遇上一场甜品比赛。可他引以为傲的手艺,竟被那毒舌的家伙说得一钱不值?更离谱的是,那个人面兽心把他压上床的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哥哥… 归国开创高端甜品店的沈烈对这个品行不端的弟弟向来深恶痛绝,但同处一个屋檐下之后,却也意外发现死而复生的弟弟像是变了一个人,面对单纯善良、又突然热爱制做甜品的弟弟,他的心开始陷落… 这是一个古代小御点师在哥哥TJ下成长为顶级甜品大师并收获了爱情的励志故事。看文赏美味,各式甜品大派送!亲,快到碗里来嘛! CP:酷帅狂霸拽攻+呆萌可爱受,伪兄弟文,1vs1,HE 内容标签:古穿今 制服情缘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烈,棠玉 ┃ 配角: ┃ 其它: 第一卷:遇上一个混蛋 01. 唉!祸不单行 送到皇太阁御案前的那碗八宝金乳酪被下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个惊天的消息从雁回楼传回御膳房的时候,着实让所有的御厨都唬得魂飞魄散。但亲自做这碗乳酪的御点师棠玉,却正在大吃特吃,什么芙蓉蟹斗剔缕鸡,麻辣活兔糟卤鹅,左手一个腿子右手一只翅膀,正啃得不亦乐乎。 御膳房的掌总火急火燎的过来,一巴掌扇飞少年手中的兔腿,棠玉这才被唬得醒过神来,听明白事情经过,他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按理说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的,这事儿与他无关。八宝金乳酪端出御膳房之前,照例是由金昭体元殿的侍从总管和皇太阁身边的侍卫亲自试过毒,验过无事之后方才送去雁回楼皇太阁案前。因此,不单是棠玉,便是其他御膳房的人,都没可能做这手脚。 但是,出了这样一场泼天的大祸事,哪朝哪代都得找个替死鬼顶缸啊。于是乎,这份“重担”就落在了年轻单纯的棠玉身上。没办法,虽然棠玉平日里乖巧可人,但谁叫他在皇宫里既没背景又无关系,又才进御膳房不满一个月,要论编制和“临时工”也没多大差别,就连求个情都不会有人搭理。 再者说了,皇宫这种刀光剑影的名利之地,朝臣、侍郎、侍从,夷奴、御厨,无论是当官的还是打杂的,哪个不是踩着人头往上爬。棠玉年少成名,十七岁就凭一身手艺本领进了宫当上了御点师,早就遭人嫉妒得红了眼。又摊上这样倒霉的事儿,还不被人借机往死里踩。 还好后阁御膳房的掌总心里有数,也没太为难这个半大孩子,只遣了两个老成一些的御点师连夜将棠玉送出宫。说是让他暂且避避风头,过一两年事情淡了,再想法子让他回来。 棠玉年轻轻的到底没经历过这种大事,本想着兴高采烈地进了宫,正要踌躇满志大展身手,谁料现实残酷得让人措手不及。任凭他做点心时再怎么聪明机灵,这时分脑子里也只剩一团浆糊,只能忍着眼泪咽下委屈,收拾了包袱仓皇出宫。 走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昏暗的夜空渐渐布满了层层叠叠的云霭,一轮弦月似被淡墨勾勒出迷离的轮廓,只隐约着泛黄的光芒。 沿着碎石小径,踩着长过脚踝的萋萋芳草,棠玉两眼一抹黑的跟着两位师傅穿过一处似被废弃的园子。他才入宫不满一个月,到过的地方也只有御膳房、龙德殿,以及侍郎侍君们住的宫殿这有限的几处,哪里来过这样偏僻地方。虽说两位师傅解说是因为他犯了事这才只能由小道出宫,但少年心中却也渐渐起了疑心,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师傅,柳师傅,不是说带我往乾宁门出宫,可这道儿不像是往东面走啊?” 杨师傅闻言便转过身来,对着少年嘿嘿笑道:“小棠儿啊,这条路的确不通往乾宁门……” 柳师傅亦是阴恻恻的一笑,接口道:“这是要带你往阎罗殿的道儿!你修了来生再想着进宫吧!” 什么?棠玉悚然一惊,甚至还没连得及发出一声惊喊,已是一个倒栽葱被两位壮实的中年汉子用力推进身后的一口井中。 稀薄的月光下,深绿的井水如同一块被烟雨朦胧了颜色的碧玉,却因少年的坠入而被碎得四分五裂。 不谙水性的棠玉跌下井的时候身子磕着井壁,才疼得一哆嗦,冰冷的井水已是盖过了他的头顶。慌乱无措的少年张惶地挥舞着双臂在井中胡乱扑腾着,才要将头冒出水面呼救,却又呛下一大口充满水草腐烂气息的井水。 随即,井口的铜盖在一阵阴冷的笑声中被无情的合上,仿佛一具棺材被慢慢合上了那可怖的盖子,本就幽暗的废井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不要……”少年绝望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中如绸缎被撕裂一般嘎然而止。剧烈的挣扎耗尽了他全部体力,萦绕在他身边的,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寒冷彻骨的井水、和枯萎腐朽的气息,所有的一切,无不令人窒息。 渐渐的,棠玉只觉身子愈来愈冷,愈来愈僵硬,再也没有一分力气,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那一串串吐出的气泡破灭在这沉静的井水中,消逝无踪。 平静而安宁的水温柔却也残酷的束缚住少年纤瘦的身躯,缓缓的将停止了呼吸的他卷入井底深处,卷入那无尽的深渊。 醒来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昏昏沉沉的棠玉睁开眼,惊喜的看到窗口透过的那一抹阳光,心下却依旧有丝困惑不解。自己不是被推入了井底,连井盖都被那两个无耻的家伙合上了,难道是谁听到了自己的呼救声赶巧救了自己? 但四下里一打量,竟不知这是个什么所在,家私、摆设、物件,样样瞧着都陌生而诡异。而且,是什么样的人家会把自个儿屋子里头的墙面刷得这么白,连年画都不贴上一张。床也简陋,连个床帷架子都没有,还用的是纯白色的被衾铺盖? 啊哟!意识到这一点的棠玉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忙掀了被子直起身来。赤着脚下了地,大着胆子来到窗前,撩开浅绿色的纱帘,才往外头张望了一眼,却让他一阵头昏目眩。 “老天爷!这屋子是建在山上的吗?”可是,及目处那一幢幢高高低低的屋宇鳞次栉比,有几幢特别高的,简直像一座座小山峰一样,矗立在地面上。街道上更是车水马龙,便是往年元宵彩灯会的街头,棠玉都未曾见过这般热闹景象。 看得瞠目结舌的少年一时心乱如麻,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正在这时,身后吱呀一声,棠玉回头一看,却是一个打扮古怪的女子推门而入。只见她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襟既不偏左也不偏右却是罕见的开在正中间,袍子下摆又短了一截,露出膝盖下面的黑鞋黑裤。 这身打扮让少年更觉毛骨悚然,而那女子似乎也对他居然下了床很是错愕不及,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呆怔了半晌,才走上前来,搭了搭少年的脉搏,又伸手揭开他的眼皮瞧了一眼,嘴里还嘀咕了一句:“真是活见鬼了!” 棠玉对这怪异女子很是犯怵,身子紧紧贴着窗,任她在自己身上折腾,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她说了那句话,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反问道:“你……你是鬼差?马面?”因见这女子一副容长脸面,又没长牛角,因此便被他视作为鬼差中的马面。 听了这话,那女子凤眼一吊,眼睛冰冷冷的将少年上下扫视了一番,末了取出一本册子一支秃了毛的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道:“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棠玉。” “年龄?”“十七……” “就读哪间学校?”“唉?” 棠玉被她问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家只他一根独苗,因此家人不舍得让他一层层就学赴选,便在州学上就退了下来。否则的话,按他这个岁数,若是选上了,也只有在宝文宫就学,哪里还有别间学校呢。 那女子见他答不上来,便在病历上刷刷写道:创伤性失忆。随即又摸出手机来,照着联系人的电话拨了过去,命对方来接人出院。 就这一会儿功夫,昏迷了近一个月、并已在昨天凌晨判定死亡的人突然活转过来这条消息传遍了医院。好些小护士赶来围观凑热闹,又免不了对棠玉一阵议论纷纷。 “哎,就是酒驾车祸的那个富二代?” “可不,爹妈都死了,他倒命大!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啧,最看不惯这种人,真白瞎了那张好脸!” 棠玉从没这样被人当猴子围观过,而且,虽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但看这些人对自己指指戳戳的样子,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更不难看出那些人眼中鄙视的眼神。这样一来,本就心慌意乱的少年便愈发显得局促不安,只想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对自己横眉冷目的人。 “唐煜!”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02. 晕!异世重生 “唐煜!” 棠玉定眼一看,喊自己名字的是一个短发异服的青年男子,正从围观的人堆中挤了进来,对着自己咧了咧嘴,呵呵笑道:“哟嗬!你还真活过来了!接到电话我和沈烈还都不信呢!” 这人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白卷儿,一脸玩世不恭的懒散表情,看起来似乎笑眯眯的眼睛却隐约闪烁着锐利的冷光。棠玉从他这双眼中看不到半点真心欢喜的意思,不由得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疑惑问道:“这位大哥,你我似乎素昧平生,缘何你会知晓我的姓名?” 戚长安一愣,嘴巴里叼着的烟差点都掉了下来。咂摸着这小子如今嘴里居然还会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按他往日的口吻不是应该说诸如“OOXX,怎么来得这么晚,小爷我等得不耐烦”之类的话?再者说了,素昧平生是什么意思?他难道忘了一个月前才到自己的局子里喝过茶?! 丢给他一套衣裳,戚长安打了个哈哈道:“少在我面前来这套,我可没闲功夫跟你胡闹。要不是沈烈今天正忙活着,我才懒得来接你出院。” 棠玉更是糊涂,呆呆的问道:“沈烈?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嘿!难不成,车祸跌进河里,这位小爷的脑子真进水啦?戚长安狐疑的扫了少年一眼,不过自己可没这闲功夫陪着这家伙扯皮,他要真不认得自己,那还得谢天谢地了呢!这种祸害,就留给沈烈慢慢管教吧。 胡乱帮他套上一身运动服,人高马大的戚长安不容他挣扎,拽住他纤细的胳膊就走。 男人手劲大,棠玉一点挣脱不开,只得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看到的景色人物穿着打扮俱是无比的陌生,便连空气中都飘浮着一种刺鼻难闻的气息,让人难以适应。直到进入一个封闭的大盒子中,看到那一人多高的大镜子中的自己,棠玉终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我的头发!” 戚长安撇了撇嘴,揶揄道:“哈,你也终于知道你这洗剪吹的造型有碍观瞻了?” 镜中,少年的长相几乎是完美无缺。寒星般的一对杏眼又大又亮,睫毛又密又长还天然翘卷,挺直的鼻梁下,那双娇艳欲滴的唇简直嫩得如同含苞待放的鲜花。要是不认得他的人,一定会被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庞所迷惑。但,那一头染成银色的头发,以及刻意修剪出来的凌乱夸张造型,实在太惊悚。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戚长安将呆呆看着镜子的少年拉了出来。棠玉绝望的回头再看了一眼,没错,镜中的人是自己,但那原本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头乌黑秀发怎么变成如今又硬又短又乱七八糟的模样? 在自己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凡俗无法解释的事!虽然从醒来到现在,棠玉依旧是一头雾水,但当他坐在戚长安的车内,看着街道两旁的景物以眩目的速度向后飞驰的时候,他的心中隐约明白,现在他所身处的地方,无论是地府还是仙境,总之都是他以前做梦都没有经历过的地方。 不知道为何会来了这里,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回去,棠玉倚在车窗上,茫然看着飞闪而过的人群,想起自己家乡的爹娘,心中一酸,几乎坠下泪来。 戚长安从后视镜中看着少年一脸落寞而又哀戚的神情,心中一软,认识他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脸上流露过如此让人心疼的表情。 “唐煜,你真不记得我了?” 棠玉虽说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该胡乱说话,便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醒过来之后,什么都记不清了。” 撒谎!棠玉虽垂着眸,但那稚嫩的眼神可瞒不过吃刑侦这口饭的人。想在我面前演戏?戚长安叼着烟心中冷笑一声,戏谑般的回道:“我是戚长安,以前承蒙你赏脸叫我一声戚警官,这回记住了可别再忘啰!不然下回你再嗑嗨了进了局子,可没人捞你。” “戚……警官?”棠玉隐约听出他话中调侃之意,便紧抿了唇,更不敢多话。 而戚长安却陡然话锋一转,沉声道:“这一次沈烈同意让你跟他一起住,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再惹事。如今你父母车祸去世了,你爸公司正乱成一团糟,还好沈烈答应接手,不然的话……” 刹车熄火拨下车钥匙,戚长安没再说下去,只是回头瞟了少年一眼,这一眼虽短,却意味深长。 我父母去世了?棠玉嘴角僵硬的一抽,但他也没多问,存着慎言慎行的念头,只沉默着随着男人走进一幢高耸入云的大楼,又穿过富丽堂皇的厅堂。戚长安帮他按好了4层的电梯,嘱咐道: “你找间休息室坐一会儿,如果累的话找酒店经理帮你开间房睡一觉,比赛完了沈烈自然会来找你。” 相处了这一个时辰,棠玉也瞧出来此人对自己虽略有嫌弃之感,却也无太多恶意,此刻骤然分开,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不免让他又开始心头不安。 “戚警官……”棠玉才唤了一声,电梯门却自动关上开始上升,他骇得扶住把手,待得电梯又“叮”的一声打开,双脚重又踏上地面,心里这才略微踏实了一些。 华莎大酒店的四楼是二楼中宴厅和三楼中餐包厢的总厨房所在地,但因今日二楼大厅要举办一场甜品比赛,所以厨房内并没有厨师,便是前来参加比赛的点心师,也因时候尚早还未到场。 棠玉循着香味摸进了厨房,那些熟悉的锅碗瓢盆顿时让他倍感亲切,心情才一放松,便感觉腹中有些饥了。大清晨的醒来到现在,可还一口水一点食都吃过呢。 忍着腹中饥火,他在几百平米的大厨房逛了一圈,一边对厨房独特宽阔的布局和精致的器皿啧啧称奇称羡不已,一边品尝着案桌上大大小小料盒中的酱料食材。 走到另一间屋,棠玉一眼便能确认这是做点心小食的地方,案板擀面杖粉筛模具蒸笼都是差不离,只是另有些器具与御膳房所用之物略有不同,一时还辨认不出是何用途。随手打开屋角的一个大柜子,一股冷意便扑面而来。 “哎?这么小巧的冰窖?”棠玉伸出手指在四门冰柜的内壁上刮下一些冰霜,放到嘴口吮了吮,细小的冰晶融化在舌尖的感觉顿时让他回忆起御膳房冰窖中那硕大的冰块。 冰柜中一层层的格子放置了好些食物,尤其是正当中那款一寸多高、色泽鲜黄明亮的椭圆形糕点。这么柔和漂亮的颜色,又有这么香醇的奶味,让他腹中的饥火一拱一拱的又顶着喉咙又往上一窜。 棠玉心里暗衬着,既然那位名叫威长安的人将自己带来此地,想必自己吃上一小块糕点也不打紧吧。瞧瞧左右无人,他便大着胆子将那糕点捧了出来,寻一把刀切开一小半,拈了那块小些的便往嘴里送。 唔……棠玉边尝边点头,这糕点质地绵柔润泽,甜中又略带一点酸,奶香十分浓郁,又因着刚从冰窖中取出来的缘故,入口冰凉十分清爽,但总体的口感稍嫌清淡,若在糕点上方再洒一层提味的香蒿粉或是在糕点的造型上再多花一些心思,便更好些。 只是这糕点中所用的乳酪味道十分独特,棠玉竟未能尝出制这糕点的师傅所用的是何种乳酪,这让他略有些挫败感。他自小味觉便特别灵敏,任何食材只要他尝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使用起来更是如鱼得水。 普通的点心师在开发点心的过程中,使用食材的分量与方式总要反复尝试才能提炼出最佳的食谱。而棠玉不用,他只要品尝过旁人所制的点心,并且其中的食材都是他曾经尝过的,他便能将其配方丝毫不差复制出来,而且,他做出来的点心还总是能够更胜一筹。 这是这种可怕的天赋让御膳房其他御点师对他愤怒嫉恨,甚至借他被赶出宫的机会还要对其赶尽杀绝,不给他留活路。对于昨夜那两位师傅为何要推落自己下井,苏醒过来的棠玉自然能够猜到其中的缘故。天幸自己九死一生竟又活转了过来,只是来到这莫名的地方,尚不知是祸是福。 添了添唇,细细回味那乳酪的滋味,棠玉正欲拿起小刀再切一块来品尝一番,身后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和一声怒喝: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参赛作品!你是谁啊,怎么乱吃别人东西?!” 见冲进来的板寸头青年男子一脸怒意,棠玉忙搁下那糕点,因紧张与尴尬,白皙的脸庞微微发红,在炽亮的灯光下如朝霞映雪,让来人瞧得一怔。 “这位大哥,棠玉给你赔个不是,适才实在是我饿极了,这才吃了你的糕点。”说罢,棠玉抬起双臂在额前双掌交叠,向那男子躬身作了一个深揖,又道:“如若不弃,我可以另做一份点心赔与你。” 来人正是此次在华莎大酒店举办的“黑天鹅杯甜品选拔赛”的参赛者陆石,为了参加这次的比赛,他可花了好多功夫准备。因为马士卡彭乳酪的口感必需要冷藏几小时才能达到最佳,所以他做的这款马士卡彭芝士蛋糕便特地昨夜做好了放在冷藏冰箱内。今天之所以提前来,是因为还要再做马士卡彭提拉米苏与之搭配。但现在离比赛开始还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他便是想要重做一份,时间也来不及了。 但,面对这样乖巧温柔又长得实在讨人欢喜的男孩子,本性憨厚的陆石心里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只能放低了嗓门抱怨道:“算啦,比赛哪有让你替我做的道理,好在还有一个小时,我再做别的就是了。” 棠玉见他发愁,心中更觉不安,又瞧见他胸前挂着的铭牌标着陆石二字,猜度着这便是他的姓名,便道:“陆大哥,瞧你神色这比赛应是对你极重要,若是因为我的过失连累了你,我怎能心安。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做一份上好的点心。” 陆石瞧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又顶着个银色悟空头,一付非主流的样子,打街球玩游戏的能耐只怕是有的,下厨做点心?苦笑着摇了摇头,陆石不再多说,只自顾自准备食材,看看能不能快速的做出一道甜品来救场。 棠玉见陆石不信自己也不气馁,想他进皇宫之前,类似的怀疑目光也算经过的多了,但最终都会被自己的手艺所折服。对于这一点,他可是相当自傲。 况且,是自己做错的事,就一定要负责补救。棠玉决意尽全力精心做一份点心出来,至于最终自己做出来的点心用或不用,则在于陆石。思量一定,他便四处打量现有的食材、容器,转了一圈下来,他心里已是得了主意。 03. 酷!牛刀小试 这时,前来参加比赛的点心师、糕点师、西点师已是陆陆续续来到点心间,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棠玉不好意思占用他们的地方,便取了自己要用的工具食材,转身去了旁边的隔间。 棠玉手脚一向麻利,但这一回怕时间不够,他亦是选了一种能够快速完成的点心。这份点心的制作工艺虽简单,但整体造型他却精心设计了一番,因此完成之后,他自觉还算满意。 走出隔间,棠玉去寻陆石,却见他正急得满头大汗。“怎么?陆大哥,不太顺利么?” 陆石抹了把汗,低声叹道:“完了,本来想做一款巧克力榛子口味的蛋奶酥与马士卡彭提拉米苏搭配,可是我太急了,烤箱时间没掌控好,做的几份蛋奶酥全垮了,真是糟透了!” 棠玉看着陆石端出来的几杯蛋奶酥眉心微蹙,他虽从未见过这种点心,但白色小茶盅中的糕点色泽深浅不一,又都是一付松松垮垮的样子,还向杯心塌陷了下来。虽不知味道如何,但光瞧这卖相的确是拿不出手。 正在这时,一位助理跑到后厨,拿着话筒提醒大家:“各位参赛选手,评委已经就位,请大家按自己的顺序号将自己的参赛作品送至指定地点……” 棠玉见陆石临时做的点心不成功,便拉了拉他的衣袖,悄声道:“陆大哥,用我做的那份点心吧。我刚才一个人做的,没人瞧见。”说罢,便拉着他去了隔间让他瞧自己做的那份点心。 看着眼前这份造型精致的作品,陆石张大了嘴巴,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棠玉嘴角轻勾,笑盈盈的朝他眨了眨眼,心中掩不住小小得意,又问:“如何?可还看得上眼?” 陆石摸了摸脑袋,憨憨的一笑,夸道:“小唐,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手!这道点心这么一看还真有满汉全席御宴的范儿,可是……” “二十号选手陆石!就差你的作品……”瘦高个儿的助理扒着隔间的门叫唤,一眼瞥见调理台上的那盆点心,不由得赞了一声:“嗬哟,这点心做得还真是精致!” 都到这份上,陆石也只得顺水推舟默认了拿这份点心参赛。在将点心送入传菜梯之前,陆石又戴好护具举起液氮罐将成品处理了一下,并盖上食盒将液氮化开的气雾笼住。 “这是什么东西?”棠玉好奇的看他操作,正想伸手触碰一下那层薄雾,陆石忙道:“别碰,手指会冻伤。” 棠玉亦察觉身边的温度都有所降低,便乖觉的收了手。他生长在科技发展远不如现代的远古朝代,哪里会见识过液氮这种东西,但他心思灵动,一见了这奇妙物什,立马想到以后在做点心的时候倒还可以利用此物来快速降温……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陆石拉住他,笑着说:“走,小唐,我们到比赛现场去。你再给我讲讲你那点心是怎么做的……” “其实一点也不难。”棠玉从不怕自己的秘方被旁人学了去,他鬼点子多,最喜欢创造新品种,老是做一样的东西才没劲。于是,他便毫不避讳的将这道点心的做法一一说与陆石。 “先将砂糖熬开,和鱼胶一起煮融,然后取鸡蛋的蛋白打至发白且六、七分硬,再取一些麦青汁融入煮好的鱼胶糖水中,取澄粉拌均,最后在浅盆中调色、定型上抽笼蒸熟。至于那朵荷花,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手艺,上颜色的部分用樱花酱汁与蜂蜜浸渍点缀就行。” 陆石由衷赞叹道:“手法不难,难得的是想出这道点心的心思。”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楼,到了比赛现场。因陆石排在二十号,此刻评委们正在品尝点评前面的参赛作品。 评委席的四位评委有三位是微胖界的中年男子,只有最右边一位年轻极轻,看起来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有着像雕刻一般轮廓的脸庞,一双剑眉下,眼睛明亮而分外有神,给人的感觉十分器宇轩昂。而那一头黑色的短发在棠玉看来也不觉得突兀,很是干净帅气。 虽然这位年轻帅气的评委全身上下都穿了黑色的衣裳,而且还是那种怪异的剪裁,但棠玉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黑色这种沉闷无趣的颜色穿得那么英挺潇洒。 “此人是谁?” 棠玉轻喃自语被站在他身旁的陆石听到,不由得诧异的瞪大了眼:“小唐,你到底是不是圈里的人?怎么连他也不认识?史上最年轻的甜品大师沈烈,26岁就通关拿到了全美年度最佳甜品师的大奖!这次的比赛,就是为他在本市开的黑天鹅至尊糕点旗舰店选拔糕点师呢。” 听起来,似乎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棠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一愣,沈烈?这、这不就是那位戚警官对自己嘱咐过的那个人?听戚长安话中之意,此人似乎与自己一家人关系非比寻常? 沈烈……棠玉望向他的眼神更加专注,他,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正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他为陆石做的那份点心已是送上评委席。因在此之前沈烈的点评都十分犀利,棠玉不禁有些期待,自己的作品会让他作出何样的评价。 当食盒盖子被打开的时候,现场响起齐齐的惊叹声。完全不同于之前十九位参赛选手的西点作品,棠玉的这份作品给现场注入一股古典雅致的清新气息。只见浅圆的仿古飞鱼素盘中,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那一片凝如浅绿色果冻般的惊艳色泽,似一潭碧水,在正中央托起一朵清尘出洁的白莲。 整盘点心造型精致的如同一件艺术品,又仿佛是件上了釉的名窑磁器,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完美无瑕。而且,那恬淡的绿色亦非一成不变,而是明暗有致,如水波自然流动划过的纹痕,似无风自动。 碧波中的那朵菡萏,花瓣犹自带着一抹由深至浅的娇粉嫩红,轻盈盈浮在那烟波翠白中,濯濯青涟,栩栩如生。而液氮气化升腾而起的袅袅轻烟,更是将这盘点心衬托得如梦如幻,让人仿佛身临碧波瑶池的仙境。 这道美仑美奂的点心顿时谋杀了无数菲林,在一旁的观众亦纷纷举起手机蜂拥而上,一边拍照录像上传网络,一边赞不绝口。 几位老成持重的评委也露出难得的笑容,交耳细语:“如今西点称霸甜品界,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古典手艺。”“不错,摆盘、造型、颜色搭配都称得上是上成之作。” 又有人问沈烈:“沈总怎么看?” “有些过于像展品了,如果是一件工艺品,倒还值得买回家装点客厅。但如果是点评甜品,那还要尝过之后才能评判高低。” 话虽这么说,但沈烈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抬头看向站在评委桌旁,紧张的双手交握的陆石,用极富磁性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只做了一份?” 陆石心口砰砰急跳,沈烈是他的偶像,现在自己居然能站在他身边和他对话,简直像做梦一样。只是这点心并非自己所做,这让素来老实的陆石心中略有不安,憋了半天才红着脸道:“时间不够……” 还好沈烈只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他,而是向着另三位评委示意了一下,便直接拿起一付刀叉专注地切开送到他面前的甜品,分成四小碟分传到其他几位评委面前。 沈烈十指修长,指节齐整而分明,拿起刀叉的作动熟捻而优雅,将切下的一小块点心送入嘴之后,他却眉毛微微一扬随即搁下了刀叉。他脸上的神情虽依旧维持着不变的笑容,但混迹在人群堆中的棠玉却不由自主的把心一悬。 果然,沈烈接下来的评语让他心中一凉。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甜品端上桌,第一视觉美感非常重要,这一点你做的还算不错。”沈烈双肘支在桌上双手交握,凝眸望着陆石,从容而又一针见血的评价道:“但这款甜品的口味太单调了,可以看出你在选择食材和制作工艺上并没有太用心。如果你只光顾着在甜品造型上花费心思,形式太过大于内容,可成不了合格的甜品师。” 陆石还没咋滴,棠玉却已是被这些话训得俊脸通红,心中更是忿忿不平。什么大师嘛!这么没眼力介!点心分二大类,赏类,与食类,做得这么精致的作品,那是给你吃的吗?焚琴煮鹤!若是在皇宫里,办筵席时做这样的一品莲花放在皇帝或侍君的案几上,那可纯粹是用来装饰或标明侍君品级之用,如果被吃掉的话才那叫人笑掉大牙! 其实沈烈对陆石能做出这样的成品印象还是不错,又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只会在自己面前一个劲的点头,不由得也乐了,便又点拨他几句: “比如这一大层麦青汁蛋糕,厚度足够让你做两到三层夹心,如果是我,会在其中搭配巴西莓果胶和芒果冻,让蛋糕的味道更丰富,口感层次更鲜明。然后在这朵面点捏出的莲花中盛上百香果雪泥,并用柠檬汁点缀为花蕊。这样,品尝甜品的人便能用冰爽的雪泥收味,中和蛋糕带来的甜腻感。” “高明!”微胖界评委之一情不自禁向沈烈坚起拇指,“沈总不愧为年轻一辈甜品高手中的完美大师,这道作品经你一指点,更成为一道完整的作品而非仅仅是一件中看不中吃的展品。” 画蛇添足!溜须拍马!棠玉对这些评委更不服气,虽然这沈烈似乎说得头头是道,听上去也好像有几分道理。可在他心底,这人真是庸俗不已,完全没有领会自己那品莲花的意境。胡乱折腾什么巴西莓芒果冻百香果,口感和颜色倒是丰富了,可那还称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吗?! 再看陆石,在沈烈面前一付唯唯诺诺的样子,半句话都不敢驳回,棠玉再也忍不住,分开众人走到评委席前,对着沈烈朗声道:“尊驾的点评,实在错误百出,让人不服。” 04. 呸!狗屁大师 沈烈一见是他,优雅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深邃的眉眼中火苗一窜,刹那间凌厉起来的光芒如出鞘的剑锋,让棠玉顿觉冰寒刺骨。 “我先离开一下。”沈烈站起身来,向另三位评委颌首致歉,随即一把拽过棠玉,二话不说便把他拖出比赛大厅。 棠玉被他冷硬的态度吓了一跳,自己刚才虽想驳斥他的评语,但根本没还机会开口,这人干嘛对自己生这么大气?难道你是大师便容不得别人发言辩论? “沈烈,你放手。”手腕被拽得生疼,好脾气的棠玉也不免生了气,不客气的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而男人横扫过来的冷酷眼神却更是让他愈发的不安。 “唐煜,你不是在玩失忆么?怎么这会儿不装了?”沈烈冷笑着,紧紧拽着棠玉一路下了楼到地下车库,打开车门揪住他那让人恶心的鸡窝头银发粗鲁地将不停挣扎的少年摁进副驾驶座。 从未被如此恶劣对待过的少年一时慌了神,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推挡他,又急声喝斥道:“你想怎样!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还请尊驾爱惜羽毛莫要胡为!” “我胡为?”沈烈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轻哼一声道:“你才从医院出来,就迫不及待的给我添乱,一天不闹事你骨头发痒是不是!” 棠玉七手八脚的爬到驾驶座上,双手抱着椅背一个劲的把身子往后缩,又不甘心的反唇相稽道:“刚才我也并非故意让你难堪,实在是你的评论有谬误之处……” 他的话还未说话,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已是将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凶蛮无礼的混蛋!狗屁大师!多半是沽名钓誉之辈,不然,为何有人要驳斥他的评论就把人关起来不给人说话!此刻,在棠玉心中对沈烈最初的那些好感已是被抹煞得一干二净。 而且,他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意图?必定没有好事!棠玉想起昨夜那两位将自己推下井的师傅那付丑恶的嘴脸,心下一凛,又急又怒的在沈烈这辆福特野马里头拼命折腾,怎奈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那门。 折腾了半晌,筋疲力尽的他蜷在车座上,又渴又饿心中又害怕,渐渐的,竟又睡了过去。 结束了那场比赛的沈烈重回到自己车旁,隔着车窗看到的就是少年眼角含泪,委委屈屈抿着唇的乖巧睡颜。在车门旁停住了脚步的男人静静的注视着这张似乎受到天神特别眷顾的脸庞,心中满溢着的却是想要将这仅剩的安静美好统统摧毁的强烈欲望。 十几年的仇恨刻在他的骨子里,淬了毒的血液在全身游走,早已将年少时的悲怆过往蚀刻在他心的深处。哪怕唐绎和张瑾的死,也让他无法对眼前这个少年产生哪怕一丝半毫的善意,而唐煜一惯的品性和行为,更是加剧了他心中的嫌恶。 恨,总比爱来得容易。 这一回,棠玉是被飘来的香味诱醒。睁开眼的时候,夕阳已落,暮色如紫霭喷霞,渐次层递的向天边飞驰而逝。揉了揉眼,棠玉扭过头,看到沈烈正坐在自己左侧,下意识的一缩身子,下一秒却又被他递至自己面前的一个朱红色食盒散发出的香味诱得探过身去。 “好香!”棠玉情不自禁唤了一声,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立刻给予急切的回应,咕咕叫个不停。 “今天家里不开伙,让酒店的厨师给你做了一份虾仁腰果叉烧饭。”沈烈将食盒丢给少年,专注开车目不斜视,没有多余的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棠玉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是一份炒得油亮亮香喷喷的米饭,上头铺满了亮晶晶的虾子和浇着蜜汁的肉片,旁边还搁着一只煎得嫩嫩的鸡蛋。少年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没动筷子,心里头对沈烈的好感已是重新蹭蹭的往上升。 低声道了谢后,棠玉歪过小脑袋,犹豫着又问了一声:“我一个人吃吗?” “我吃过了。”沈烈忍不住转过头,瞟了他一眼。在他印象中,唐煜向来是个轻慢无礼骄纵任性的小家伙,难得居然也会有这么懂礼貌的时候,着实是罕见。 饿的时候长了,饭菜又相当美味,棠玉吃得很香,好几次都差点被噎着。吃好后,他便收好食盒和筷子,抬头见沈烈正在看自己,便不好意思的舔舔唇,怯生生的道:“沈师傅,我渴……” “谁是你师傅,瞎喊什么!连哥都不会喊了吗?”沈烈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从座后取出一瓶水扔到他怀中。 这人对自己忽冷忽热,说话间又毫不客气,居然会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分明姓沈?难道是表亲?棠玉想破脑袋也实在想不明白,又看着手里这绿色的水瓶干瞪眼,试着拔了拔那金黄色的塞子,却是纹丝不动。 脑残!看来车祸之后的确是有点傻缺了!沈烈看戏般瞧着少年将那瓶水在手中倒腾来倒腾去,几乎笑出声来。 棠玉知他在嘲笑自己,脸上更是尴尬,心中却愈发觉得委屈,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定然是你故意欺负我,这水瓶的塞子根本打不开来。” 在天边那一层层晚霞的映照下,少年微红的脸庞似与霞光辉映,长睫毛轻轻颤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着瞧着男人,眼中半是慎恼,半是期盼。 沈烈从未在他眼中瞧见过如此纯然稚气的目光,一时竟微微一怔,直到旁边有汽车喇叭的声音才发现前头已是红灯,便踩了刹车停下车来。接着,又鬼使神差般从他手中将水取了过来,替他旋开瓶盖才重又递了回去。 但是做完这系列的事后,不到一秒他立即后悔,满以为会在唐煜脸上看到得意狡诈的笑容,而棠玉却依旧规规矩矩的道了谢,才接过水瓶。一口气喝了小半瓶之后,又侧过脸对沈烈灿然一笑。少年心思单纯,只要是别人待他好,哪怕只是一饭一水的恩典,他也会心存感激。 这云破月出般明媚灿烂的笑容让沈烈神思一滞,莫名的,心跳在那一刻竟乱了速度。但只一瞬,他的神智重又恢复清明。唐煜年纪虽小,但向来狡猾,这会儿突然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还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把戏。 将车驶入公寓楼下的车库,熄了火开了车门出来,走了两步正要锁车,却没听见有脚步声跟来,沈烈疑惑的回头一瞧,却见唐煜还坐在车里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怎么着,少爷脾气又犯了,连开车门也要别人伺候?沈烈知道唐煜各种毛病,但不知道他还有这公主病!轻哼一声,沈烈干脆利落的上了车锁拔腿就走,既然这家伙这么喜欢呆在车里,那自己就成全他一回直接让他在地下车库过夜得了。 转过通道的时候,沈烈随意的又朝自己的爱车瞄了一眼,却见少年双手贴着车窗,正用小鹿般的眼神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虽然明知他是在演戏,但心里还是没由来的一阵烦乱。 棠玉又被关在车里,这一回他虽然没再闹腾,但眼睁睁的望着沈烈头也不回的离去,心中还是有一丝难过。沈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少年哀哀叫唤,而那个男人却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棠玉正以为自己又要一个人被关在这狭小的空间很长一段时间,身侧的车门却“咔嗒”一声被打了开来。欣喜的抬起头,却迎上男人有些不耐烦的眼神。 少年小心翼翼的握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修长的手指那么有力,似有一缕脉脉的温暖从他的指尖悄悄传递到自己心上。 棠玉满心快活,紧紧握着沈烈的手不松开,口中喊得也更是亲密:“哥哥,带我去哪儿?” “回家。”男人回答的简洁明了,声音里似没什么温度。但少年依旧很开心,这一日一夜的担心受怕,再没有别的字眼能比得上“家”能够带给他的温暖与安心。 沈烈的住所在公寓的最顶层,上下二层带阁楼,出了阁楼便是一处带着透明天棚的泳池。工作了一天回到家能自由自在的游上几十圈,于他而言,是最惬意的放松方式。 因事起突然,沈烈并未准备唐煜的衣服,便随意拿了一件自己平时不穿的浴袍把少年领到楼上的浴室让他自己洗澡,而自己却换了泳裤先去天台游泳。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沈烈看着自己脚下这个大都市逐渐璀璨起来,心情复杂的跃入池水中。十年前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曾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像基督山伯爵那样,一笔一笔讨还那个人曾经欠下的债。而今,唐绎张瑾已死,他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复仇的情绪没有得到完全的宣泄,让他意犹未尽。 也许,唐煜那个小兔崽子的存在,倒还能略微填补一下遗憾的缺失。就像是你期待已久的一顿大餐,往往流于平庸乏善可陈,反而餐后的甜点,会带来无限惊喜。 四月的天,泳池的水有些微凉。男人强健的双臂灵巧有力的划着水,泛起的水花伴随着星光点点,令他想起不久之前在车内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顿时,一种无法抵御的兴奋感开始随着肾上腺素的分泌游遍沈烈的全身。 他喜欢同性,但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对伴侣的选择十分挑剔,而且由于刚回国事业也刚起步,各种杂事纷乱使他无暇他顾。虽然正处于空窗期中,虽然唐煜的身材长相也恰好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但这家伙滥交的过往也着实让略有洁癖的沈烈感到恶心。 当然,如果唐煜持续用一些装傻卖乖之类的行为来勾引自己的话,沈烈也不会介意将他洗干净之后,再尽情享用一番。 05. 哥哥别这样(上) 游足了四十个来回,沈烈非但没有感到疲乏,反而精神更觉充沛。抬头看一眼池边的计时钟,才不到七点半,他决定再游一刻钟。正在这时,搁在浴巾上的手机响起铃声,Adam Lambert的那支《For Your Entertainment》。这是戚长安为自己选的铃声,沈烈每次听到都会忍俊不禁,一位人民警察喜欢听这样狂野奔放的曲子真的“大丈夫”? 沈烈游到岸边按下手机免提,电话那头立马传来戚长安不怀好意的笑声:“喂,大师,你把麻烦带回家了?他还在玩失忆不?” “唐煜在你面前也装失忆?”沈烈哑然一笑,双手一撑从泳池中上来,随手取过浴巾低低的裹在腰际。无数水珠从他那优美而矫健的身躯滑落,湿润的象牙色肌肤在月亮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从医院出来后,那小家伙就有点神叨叨的,不过想在我面前玩大忽悠,他还太嫩!”说罢,戚长安又嘱咐道:“阿烈,你注意着点他,早上我告诉他唐绎和张瑾死亡的消息后,他的反应很古怪。就算他和老头子感情不好,张瑾可是他亲妈,也不至于半点难过的情绪也没有。我后来回局里一想,这小子会不会是憋着什么坏!” 沈烈一边拿毛巾探着头发,一边笑着说:“小七,还真被你说着了。在华莎的时候,他就故意使挑事想让我难堪。不过他还没满十八岁,监护权在我手里,由他怎么蹦哒,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电话那头戚长安的笑声爽朗:“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你也别太大意啰,把他看紧点,至少近段时间别让他再出来招摇惹事!那桩案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医院那边我也去打过招呼,不然什么车祸死而复生的新闻往报纸上一登,又够我忙乎的。” 沈烈和戚长安从小就认识,铁得穿一条裤子的情份,当年沈烈母子俩落难,戚长安没少帮忙。后来沈烈去了法国,俩人的关系也一直没断过,他回国开展事业,戚长安还帮他四处打点找门路托了不少关系。 想到这些,沈烈心中一暖,似半开玩笑的道:“小七,我欠了你这么多人情,可让我怎么还?要不,你以身相许?” “你他妈……”电话那头传来戚长安哭笑不得的声音,“要报恩难道不是应该你以身相许?!” “警官,不要这么暴躁嘛。”沈烈拎着电话,一边大笑一边从阁楼穿回一楼客厅,正要从冰箱内取水喝,冰箱上一幅戚长安一家人幸福快乐的合照却让他笑容一滞。 沈烈突然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戚长安困惑不解:“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 笨蛋,玩不起的是你!沈烈眸色一黯,不动声色的换过话题:“什么话!刚想到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你爸爸六十大寿,我正琢磨着给他老人家置办什么寿礼。” “别的不要,把你店里最贵的那个啥福寿双全至尊蛋糕来一个。” 沈烈乐了,“那一款才十万,哪里是最贵的呢。而且才十二磅,根本不够宴席上的客人吃。你爸爸寿宴的蛋糕当然由我亲自动手特制,这个你不必操心。” 电话那头的戚警官听得舌桥不下,笑骂道:“大师,你开的可真是黑店啊!一个蛋糕卖十几万,我等屁民明天要到你店里去瞻仰一下!” “这你就不懂行了,我卖的可不仅仅是蛋糕,是艺术!”沈烈正笑着和他打趣,却听到楼上时断时续的传来水流声,心中不由得诧异,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那家伙还没洗完?他却不知道棠玉光研究怎么打开水龙头、怎么调节就水温都花了半个多钟头。 于是沈烈又和戚长安闲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又从冷藏柜中取出一瓶巴黎水,一边喝一边上了楼。 棠玉在浴室折腾了半天自学成才学会用淋浴洗澡,心里头正是得意,而且水又一直热乎乎的,皂角子也又香又滑,实在是洗得十分舒爽。尤其是那头发终于被洗得服服帖帖的柔顺无比,虽然对着镜子瞧的时候那头发颜色依旧难看,但好歹比之前的样子顺眼了许多。 没有可以替换的小衣,他只能光溜溜地穿上浴袍并将浴袍带子系得紧紧的,打成一个繁复而又漂亮的花结。按摩浴缸内已是被他放好小半池子水,将换下来的衣物泡在水中,打上皂角子洗干净之后,棠玉又瞧见外头大床上还有沈烈换下来的一套衣裳,便也随便拿进来一块儿搓洗。 这也是他的好意,本想着沈烈既给他吃的喝的,又给他地方住,他说什么也得寻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做。只是洗衣服这种事他也实在不拿手,其他的衣裳倒也罢了,只有沈烈的那套西装料子比较硬有些难洗。 棠玉想起以前看到浣衣局的嬷嬷们洗衣裳时时常将衣物拧成长条往洗衣池的青石板上反复摔打,便也学着样儿将西装拧成麻花,一脚踩在浴缸边上,微弯着腰,抡起衣裳便往浴缸上“啪啪”的使劲抽。 “s……shit!”沈烈推门进来看到的这一幕让他眼前一黑,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迪奥的西装啊!还是一水的新啊啊啊! 棠玉见沈烈对自己怒目而视,以为他嫌自己把洗澡的屋子弄得湿嗒嗒的,忙道:“哥哥,等我洗完了衣裳,我会把屋子收拾干净的。” 沈烈劈手将自己的西装从少年手中夺了下来,版型完美的衣服已是被糟蹋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领子都歪了,扣子也脱线了,偏偏这个家伙还笑眯眯的说是为自己在洗衣服!谁信?!这辈子连碗都没有洗过一只的人会突然勤快的替自己洗衣服?还不如相信老母猪会上树! 见男人又黑沉了脸,棠玉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道:“我头一回洗这衣裳,是不是洗得不干净?还是别的什么事我做得不好,哥哥和我说,玉儿一定改过。” 浴室暖色的灯光照亮了他昂起的脸庞,才洗过的肌肤水水当当的,像蜜桃般白里透着红,而那略带一丝紧张的眼神,却像个孩子般清澈澄明。沈烈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又开始飙升,不知道他何时才会亮出藏匿在柔顺伪装下的尖牙利爪,但至少这一刻的他,乖巧甜美得让自己空旷已久的欲望蠢蠢欲动。 打横抱起少年,将他扔到自己床上,沈烈随即俯身压了上去,微眯起眼讥笑道:“你就这么想要被我操?看来上次勾引我没有成功,你倒还真下了一番功夫去调查了一下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唉?”棠玉尚未听懂他说的是什么,男人的唇已是蓦地压了下来,灵巧的舌更是启开了自己的牙齿,霸道的强行侵入。 像是平地旱雷炸响在头顶,从未经历过欢爱之事的少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一时紧张的不知如何应对,只呆呆的微张着唇,任男人狂野侵犯。 如果说一开始亲上那唇的时候沈烈还有一丝犹豫,待他的舌尖触到少年那柔软粉嫩的小舌,品尝到那炽热甘甜,欲火便星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一手压着少年微微颤抖的手腕,沈烈另一手摸索着往下探,找到他浴袍的腰带,那结却打得繁复,怎么也拉扯不开。男人索性将穿在棠玉身上的浴袍往左右一扯,少年那玉一般剔透光滑胸膛立即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男人的手在棠玉那牛奶般滑腻的胸膛上游走,感受少年充满弹性的肌肤的自己掌下瑟瑟发抖,忍不住恶劣的拧住左边那朵粉色的花蕾。 棠玉吓得瞪大眼睛,终于明白沈烈要做什么的他,慌乱地挣脱开双手的禁锢,开始拼命推拒,却被男人重新捉住双手,压制地更紧。 “唔……哥哥……不要……”双唇被堵住的棠玉从齿缝中泄出一丝呻吟。然而,这种猫咪似的呜咽声听在沈烈耳中,却仿佛是欲拒还迎的邀约,催发的他体内的欲望更是熊熊燃烧。 06. 哥哥别这样(下)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纱帘簌簌作响, 07. 被逼同床共枕 摸索着下了楼,大门紧闭着无法打开。棠玉记得跟沈烈进屋的时候他曾在门旁嵌在墙上的一块板子上按了几个数字,便伸出手指在门禁器上小心翼翼按了几下,但随即“嘀”的一声响吓了他一跳。忙抬起头往楼上瞧,还好沈烈没有听到,少年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无奈的放弃了这大门逃走的设想。 在楼下兜了一圈,不死心的棠玉又爬上阁楼,发现了通往天台的道路。面前这片水池碧波无痕像一块透明的水晶糕,但他怕水,不敢太靠近水池,只围着幕墙走了一圈。 玻璃幕墙之外高楼耸立霓虹闪烁,灯红酒绿让人眼花缭乱,而棠玉却倍觉心酸。虽然玻璃制成的天棚让缀满星星的夜空仿佛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但这是一个封闭的囚笼,让他找不到一丝出路。他害怕孤独,也害怕无尽的长夜,更害怕这陌生的世界,他就像再一次被禁锢在那一潭井水中,想要挣扎,却无力可施,唯有绝望漫延。 坐在池边,棠玉越想越难过,望着天上月亮低声唱起家乡的歌谣:“我想爹……我想娘……少小离乡走四方,阿娘乌丝变白发。阿爹山耕晚炊烟,蹒跚步履把儿望……儿也想爹娘!日也想,夜也想,人在他乡千里外,梦里醒来哭断肠……” 唱得哽咽处,棠玉眼中又是泪光闪闪。多想能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回到爹娘的身边…… 愁思满肠的棠玉脑中突然白光一闪,井水!昨夜自己正是被人推落井之后,才莫名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那自己是不是也能从水中再回到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他的脑中思绪飞转,越想越真,越想越激动。可是,自昨夜之后,棠玉对水也有一份畏惧,虽然眼前的池水波澜不惊,但他曾亲眼见识过水的狰狞面目,又岂敢轻易再试。 但回想起刚才沈烈对自己残暴的蹂躏与羞辱,棠玉心中的愿望越来越坚定,勇气与力量重又复苏,支持着他一步步踏入池中。 月亮被飘过的莲花云层遮盖,连清冷的光亮都尽数敛去,只有几许星光随着水面的涟漪四散扩去,粼粼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白色的浴袍在水中飘浮起来,赤裸的肌肤被带着凉意的池水舔起一层寒栗。棠玉站在池中瑟瑟发抖,泳池的水堪堪盖过他的胸膛,试着将自己沉入水中,却没一刻他便慌乱地自行挣扎着重新站出水面。 这样不行,池水太浅根本无法使自己沉入水底,便是勉强沉下去,自己手脚都会下意识的挣扎起来。棠玉眉心紧蹙,重新回到池岸边,缓缓解开浴袍衣带,脱下浴袍裹紧自己的腰腿,并用袖子在脚踝处打上死结。再将浴袍衣带缠绕在自己双手的手腕上,用牙齿帮忙系上结拉紧。 “皇天菩萨、太上老君,保佑棠玉远离厄难,重回故土。”做完这一切后,棠玉背对着池水,望着夜空在心中默默颂祷了几遍,随即紧咬着唇狠下心来将自己的身子往后一仰。 身体落入水中发出巨大的声响,冰冷的水扑面而来将棠玉瞬间拖入水底。他紧张的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水流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来,压得肺中的空气愈来愈稀薄,压得他的心跳愈来愈急促。沉在水底的身体开始下意识的剧烈挣扎,却因为手脚都被捆住,便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般只能无力的扭动自己被束缚的身躯。 没多时,棠玉那张漂亮的脸庞因憋气憋得紫涨,仿佛就要滴出血来,喉中更是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咯声响,却是连半个气泡也再吐不出来。全部的力气挣扎殆尽,大片的黑云在眼前开始蔓延开来,渐渐混沌了他的意识。最后的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跃入池水在向自己游来。 终于,他的身躯抽筋般的一抖,沉在池底再也不动。 来人正是沈烈。他才洗完澡出了浴室便听到阁楼上的这一声巨响,眼前的这一幕更是让他又急又怒。气急败坏地扯开裹在腰间的浴巾,沈烈奋力跃入池中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年抱出水面。 沈烈完全不懂唐煜这是想干什么!是想要自寻短见?疯了吗?!但也没时间容他思考,眼前脸色惨白的少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停止了呼吸,他忙将那具失去了知觉的躯体平放在池边施以急救,又深吸一口气覆上那泛紫的双唇。刚才还甘甜柔嫩的小嘴如今冰冷而没有一丝生气,竟也让他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还好他发现的早,又急救得法。棠玉头一歪吐出肺中积水,呻吟一声喘过气来。沈烈这才松了一口气,便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又拿过一块浴巾裹住他赤裸的身躯,这才抱回自己房间。 棠玉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又躺回那张自己被强暴时的大床,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惊慌。眼见男人拿着毛巾来给自己擦头发,便将头一扭,恨恨的骂道:“你不是好人!滚开!不要过来!” 你这王八羔子小杂种才不是什么好货色!沈烈坐在床边,蕴怒的将那颗银闪闪湿漉漉的小脑袋转过来,沉声道:“闹够了没有!你要是再敢折腾,信不信我天天操得你起不了床!” “银贼!”被这样赤裸裸的话语威胁,让棠玉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一片。因此眼中的怒意虽如惊涛骇浪,但身子却识趣地不敢再挣扎。 拜托,我可没有你银荡!沈烈轻哼一声,将浴巾蒙住他的脑袋用力擦拭,语调却不由得和缓下来:“刚才你在胡闹什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就差点交待了你知道吗!”幸亏自己救回他性命,不然人死在自己泳池里,还绑成这样,自己可要摊上大事了! “我才不要你假惺惺!”想起刚才被他捣乱,自己或许今生今世再也无缘见到爹娘,棠玉心中一酸,低低的道:“我想我爹、我娘……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这低沉哀戚的声音似在空气中掠过的一抹悲伤,让男人微微一怔。唐煜终究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样,一点不在意父母突然遇难这件事,难道他这一整天都行事疯疯癫癫,也正是为此? 抬起少年下颌,沈烈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盈着泪珠的眸子中满是掩不住的痛苦和幽幽的哀怨,无论怎么看,都是再真挚不过的真情流露。刹那间,沈烈心头有如被山岳碾过,万般不是滋味。 “你爹妈车祸身亡……我是你哥,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会照顾你,直到你成年。”沈烈将棠玉垂落在额前的发拨过耳后,带着一缕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棠玉将身子一挣,气愤的道:“你才不是我哥哥,哪有哥哥会对弟弟做那种事,你等着罢,你日后一定会遭天打雷劈!” 沈烈只觉好气又好笑,一边起身在衣柜中翻合适的衣服给他穿,一边嘲笑道:“天打雷劈?老天爷要是真的有眼,也一定会先劈了你这个祸害!” 我怎么是祸害了?我祸害啥了?这人还真会颠倒是非黑白!棠玉不服气的瞪他一眼,咬着唇道:“我也不要你照顾!什么监护人,你分明……分明对我不怀好意!” 沈烈高大的身形凝滞了一秒,回头望了棠玉一眼,静若深潭的眸子似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却也只是稍纵即逝。翻出一件AF的纯棉长袖T恤,一条全新的内裤,丢到少年的面前:“穿上,要是着凉了,还得我伺候你。” 棠玉下意识的抗拒他给的任何东西,但自己裸着身子也实在不像话,便乖乖的取过衣裤穿上。那裤子又小又紧与自己以前常穿的小衣完全不同,这也还罢了,那衣裳虽穿着舒适却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虽然好闻,但棠玉一想到沈烈身上也有着同样的味道,心中便有些不快活。 沈烈身高一米八三,比棠玉高出一个头,看到自己那修身版型的T恤穿在少年身上有些宽松,但男人还是满意的暗自点头。心想,果然他还是打扮的清爽一些就很好看。以前看他穿的那些什么破洞露点的背心,直接吊在档部低得前露鸟毛后露菊花的哈伦垮裤,再配上他五颜六色的头发,简直就是妖精出洞!长得再好看也让人不忍直视。 从茶几上的果盘中拿起一个苹果,沈烈向棠玉示意一下:“想要吗?” 又红又亮的苹果个大饱满,棠玉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是极想吃的,却硬气的摇了摇头,表示对男人的小恩小惠不屑一顾。 沈烈只微微一笑便自顾自的将苹果啃了一口,随即又关上窗,将卧室中的灯调成柔光,这才拎着笔记本上了床。见棠玉盘膝坐在一旁,又扔了电视机的遥控给他,吩咐道:“看电视可以,但声音必须关小一点。” 又是这种自己完全不知其为何物的东西,棠玉瞪着遥控器看了一眼,谨慎的将其搁在一边。眼瞅着沈烈正专注的摆弄自己面前那台银色的玩意儿,便一抬腿下了床。想着自己哪怕今夜走不脱,也绝不能与这危险的家伙同床共枕。 腿才迈下床,转眼却又被男人拽了回去。“老实点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沈烈用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眼神扫了棠玉一眼。 棠玉心中虽是气愤,究竟还是有些怕他,便也不敢再逃,认命的拉过被子赌气躺在一边。 沈烈见他老老实实的睡了,便抬手帮他关了床头灯。在电脑上回了几封邮件,看了一下近日的待办事项与自己的日程安排,准备抽出半天空来带唐煜去买几身适合他的衣裳。 将事情处理完毕,扭头一看,棠玉似乎已是睡着了,呼吸匀称而绵长。沈烈轻轻的合上笔记本,俯身过去看他,他的睡姿像小猫一样蜷成一个肉团团,一条丝绒被全被他卷走搂在胸前,多余的部分也被他那双白生生的腿绞着,咖啡色的被面衬得他修长而又笔直的腿更为白皙。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安静的睡颜亦几乎可以用眉目如画来形容,唯有那樱桃般粉润的唇瓣却微微撅着,仿佛还生着气,却又像极了请君采撷的姿态。沈烈情不自禁的俯下头,正要再次品尝那甘甜,却在唇与唇近若一线的时候又堪堪停住。 诧异自己竟会有想要亲吻他的意念,这感觉让男人心底产生一丝意外与不安。懊恼地躺回原位,沈烈的大脑已经恢复理智与冷静。熄了灯,让夜色在浸润的空气中渐渐淡去,闭上眼,将自己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他告诫自己—— 唐煜,只是自己可以加以利用的一件玩物,绝不值得自己付诸半分感情与温柔。 08. 不!我要独立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周围的景物一片晦涩灰暗,压抑得叫人透不过气来的云层浮在一幢黑色斑驳的别墅屋顶上,不知名的鸟儿蹲在阁楼窗台上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呱呱的怪叫。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孩跪在被黑夜笼罩的长廊上,凄厉的呼喊:“爸爸,求你救救妈妈!救救妈妈!” 然而,那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却目光呆滞,这在暗夜中,连同五官都模糊不清。他身边的女子却面目狰狞,不屑一顾的讥笑道:“贱人就是矫情,一哭二闹三上吊,整天装疯装病寻死觅活。不肯离婚我都认了,她还有完没完?” 男孩并不理会她,只拉着男人的衣裳苦苦哀求,而下一刻他却被飞起一脚踹下台阶。“我不是你爹,你滚!”伴随着一个冷漠的声音,那扇大门被重重的合上。 男孩连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跌入了台阶下的泥潭,四周大雾弥漫,而泥潭却张开了一个漩涡,残忍的将那具瘦小而无助的身躯一点一点扯入深渊。 沈烈喘息着从梦中惊醒,仿佛才从泥淖中爬起身来,又粘又湿的冷汗遍布全身。历历往事清晰闪过,似刀锋般劈开冰凉而又湿润的空气,天却已经亮了。 熹微的晨光透过浅橙色的窗纱,流泄在身边那张婴儿般纯净的睡颜上,还真TM的像个“天使”!如今自己随了母亲的姓,床上这位,才是父亲大人的宝贝亲生儿子呢。沈烈冷笑着起身喝了杯水,平缓一下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将噩梦中的场景重新埋回记忆深处。 在渐渐明亮的光线下,他察觉棠玉的脸色似乎有些异样,伸手一探,果然少年的额头微微有些热度。恼火的男人忍不住便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摇醒,又骂了一句:“你他妈还真会作践自己,昨天干嘛不把射在你里面的东西清理干净再睡?” 被弄醒的少年睁着朦胧的睡眼茫然看了男人一眼,发着低烧的身子酸软无力,尤其是昨晚被狠狠蹂躏过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让他瞬间回忆起昨晚那场不堪的噩梦。害怕沈烈又要来欺负自己,棠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结实,只露出顶着一头乱发的小脑袋,万分警惕的盯着他。 晦气!摊上这么个小变态!但一想起昨晚小家伙哭嚎着想爹想娘的悲戚,沈烈认命的从药箱中翻出一粒退烧药来,又倒了一杯水,拽着那小脑袋把他从被窝里捉出来,冷着脸道:“起来吃药!” 棠玉哪里会肯吃这药,无奈被捏住了鼻子强逼着被沈烈用水灌了下去。还好他没再有非分之举,换了衣裳便下了楼。棠玉坚起耳朵听他动静,也不知男人乒乒乓乓的在折腾啥,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楼下才安静了下来,随即便是大门被开启然后又被关闭的声响。 那个混蛋……离开了?虽然身体仍酸痛的厉害,但棠玉一下来了精神,裹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蹑着脚尖来到走廊上,倚着栏杆往下张望,果然,若大的房间静悄悄的已是没了人影。 心情一松,棠玉恨不得撒着欢儿跳一圈,怎奈屁股实在是痛……骂骂咧咧的回了卧室,他第一件事便是跑去茶几上拿了一个最大的苹果,张开嘴巴便是一大口,嘎嘣脆的苹果新鲜多汁,那甘甜的汁液顺着口腔满溢出来,滋润了少年有些发干的嘴唇。 棠玉几口就消灭了一个大苹果,意犹未尽的又取了一个,瞧瞧果篮似乎变得有些空荡荡的,他还费尽心思的将剩下的几只苹果搭成塔形,以掩盖他取走两只苹果的事实。以前在御膳房时,为了尝尽美味,这种事儿他可没少干。 揣着苹果棠玉蹬蹬蹬下了楼,立刻被厨房传来的一阵香味所吸引。客厅的落地窗纱已是被拉开,清晨柔和的光线洒满一室,餐桌上玻璃瓶中那支盛开的白玉兰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满载着仲春的气息。 但棠玉的注意瞬间被餐桌上的另外几样香喷喷的东西所吸引。陶瓷锅中是熬得浓稠的白粥,绿色的芹菜粒、黄色的玉米粒和红色的牛肉粒均匀四散,瞧起来色泽诱人。旁边还有一碟煎蛋卷,金黄色的蛋皮煎得恰到好处,既不太老,也不会太嫩,亮晶晶的卷成拿起来就可以吃的形状,上面还用波浪型挤了些许番茄酱。 棠玉把苹果搁在一边,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粥,就着煎蛋卷一通风卷残云。吃饱喝足,少年舔着唇揉着自己圆溜溜的小肚子,这沈烈做份煎蛋卷都能做得如此美味,看来被称作大师的确是有几分手段。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沈烈不欺负自己该是多好!有吃有喝有地方住…… 搁下碗筷,棠玉发现花瓶下头还压着一条纸条,字不多就短短两句话:“唐煜,给你留了钱,中午不想喝粥就自己叫外卖,安保密码1739。PS:我会带晚饭回来。沈烈” 第二个字棠玉不熟,但却下意识的念了出来,随即他便微微一怔,唐煜?他又重新将字条内容看了一遍,没错,这应该就是沈烈写给自己看的,可是这抬头的名字? 跑到玄关处棠玉对着镜子再次确认了一遍,除了头发有些不对劲,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是自己原来的模样半点没错。可是,自己的名字分明是棠玉,与唐煜一点关系都没有。回想起昨夜沈烈对自己极尽侮辱,骂自己贱货骚货,又对自己做那种事,棠玉突然有种强烈而又异样的感觉。 也许,沈烈认错了人?也许,他并不是没来由的对自己施暴,而是那个唐煜本来就行止不检点?虽然还是很生他的气,但这样想着,棠玉心里居然舒坦了一些。 可是,这种事要怎样才能向沈烈说明白?说他认错了人?说自己不是唐煜?说自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一定会被他当作妖怪吧?!棠玉郁闷的拿起沈烈留给自己的那一百块钱,翻来覆去的看,这票子与钱庄的飞票倒有些像,只是飞票上头从来不画人像,而这张粉色的钱币上却画了一位慈祥的老伯伯,让人瞧着很是亲切。 银票上的数字也让棠玉展开无限的联想,这肯定不会是一百纹钱,哪个钱庄会出这么小数目的飞票呢。难道是一百贯?要真是这么多钱,那都可以置办三十亩田地买上一对上好的耕牛啦! 棠玉才不信沈烈会这般大方,一下子就给了自己这么多银两。不过,管它是多少银钱,还是先收起来为妙。待自己有朝一日离了沈烈,若是身无长物,必定寸步难行。 于是棠玉满屋子乱窜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这一百块钱藏起来,最终还是在书房里找了本搁在角落里的书把那张“银票”夹在当中,他才定了心。 不过沈烈这间书房也带给他许多惊喜,这里收藏着好些点心制作的书籍,饮食类的报刊杂志。不过,最让棠玉感兴趣的还是介绍各国饮食文化,以及地理风情之类的书。 棠玉本就聪明,生病留在家中的这三天,屋里一些器具的使用也慢慢摸索着学会了,既看了一些电视节目,又看了好几本书,很是开阔了眼界。 沈烈每天照例会给他留一百块钱,他都一无例外的藏到那本书名为《假如还有明天》的书册中。虽然这些天沈烈没再对自己动粗,但也没见他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棠玉知道此地终非久留之地,他的心中开始慢慢酝酿着一个念想,盼望着有一天能离开这里,自己开一家小小的点心铺子,也无需挣多少钱,够养活自己就成。 但他也知道,要想达成这个愿望,那三百元钱可远远不够。好在自己还有手艺,凭自己这双手,一定能挣到钱。 正好这天晚上沈烈回来,瞧棠玉的病已经好得很利索,便要让他明天回学校念书。 “我不想念书。”棠玉怯怯的瞧了沈烈一眼,见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又要生气,忙加了一句:“我想做点心!” “你会做点心?!”沈烈一下子笑出声来,但看着少年极为认真的眼神,他嘴角的讥笑渐渐淡去,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脑中一闪而过。他走到沙发旁静静地坐下来,扬着眉凝视着棠玉,用自己也没想到的认真语调问道:“说来听听,你都会做些什么?” 棠玉知道沈烈开着一家做糕点的铺子,便恳求他让自己到他铺子里做伙计:“我会做上百种点心,酥饼糕点面点汤点我样样拿手,工钱你可以看着给。” 样样拿手?沈烈哭笑不得,这厚脸皮的家伙居然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吹这样的牛皮,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实在是不知好歹。 “厨房内有一整套GE Monogram的厨具,还有一些可以用来做点心的食材,我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真能做出像模像样的成品,我可考虑你的提议。” 棠玉眼睛一亮,忙问道:“此话可当真?” 见沈烈微微点了点头,棠玉兴高采烈的跑进厨房,查看了一下都有哪些食材。因上一回帮陆石做的点心曾被他批评空有花架子而不中吃,因此这一回棠玉多了个心眼,决定迎合他的喜好在口味方面下点功夫。 见少年开始在厨房忙碌,沈烈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的吧台椅上观看。见棠玉先取了一些莲子,拿着牙签在帮莲子去芯,便忍不住问道:“唐煜,你准备做什么?” 棠玉信心十足的回道:“我打算做一例紫薯莲子花生酥。” 09. 哥,我想挣钱 紫薯莲子花生酥?沈烈眼中含着惊奇的笑意,听起来,还真蛮像那么回事。 棠玉做得十分麻溜,先将去了芯洗干净的莲子上锅,加水用大火煮到沸腾,再拧了小火开始焖煮。随即又取了一段紫薯洗净切片,放入盘中隔水蒸。然后又取了些许花生,用刀背拍碎,起了油锅用黄油开始翻炒,中途又淋了一些蜂蜜,再继续用小火炒匀。 看到棠玉一连串手法利落娴熟,毫不犹疑,沈烈越看越惊讶,既惊讶棠玉步骤合理有序仿佛受过专业训练,又惊讶他在做一些简单的程序时,比业余人士还要业余。比如蒸紫薯,完全不必那么麻烦,盖上保鲜膜用微波炉分分钟就能搞定,他却非要上锅蒸,很是浪费时间。再比如切碎花生,他身边明明就有搅拌机,他却傻乎乎的用最老土的方式:用刀背拍。 这时紫薯已经蒸好出锅,沈烈冷眼看着他将紫薯切成丁后放入一只不锈钢份盆中,又拿起一根擀面杖。他实在憋不住伸手握住棠玉手的擀面杖,皱着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棠玉不明其意,解释道:“我得将这些紫薯丁捣成泥才能和面呀。” “用擀面杖捣成泥?”沈烈脸上的表情像是干吞了一颗鸭蛋,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将份盆内那些紫薯丁一股脑儿倒入家用式搅拌机中,又加了一些水,按动开关。三十秒后,他便将搅成泥的紫薯倒了出来,并对棠玉道:“别再做傻事,OK?” 棠玉目瞪口呆的在旁看着,连羞带恼的抢过紫薯泥,哼哼道:“谁要你插手,我自己也可以!” “OK,我看你做。”沈烈眼中笑意更盛。看着棠玉取出煮到酥软的莲子,现学现用的使用搅拌机将其打成莲子泥,又起锅将其翻炒到结大块,然后开始揉面团擀面皮。 棠玉饧面的手艺非常打眼,而且一点也不马虎,足足饧了半个小时,末了,他额头都已是细细的渗出一层汗来。这一切是如此奇妙,而又不真实,让沈烈几乎觉得自己面前的唐煜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望着小家伙专注而又认真的神情,仿佛有一阵微风吹过他的心湖,在不经意间,划过一道微微的涟漪。 查看了一下酥面皮的效果,沈烈忍不住赞了一声:“起酥的效果很好,唐煜,这功夫你是在哪儿学的?”他心中也有些疑心,要说唐煜那一手饧面的功夫,没个五、六年火候,还真做不出来。可唐煜今年才十七岁,要说他打十岁起就拜师学艺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情,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棠玉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怕沈烈怀疑自己,忙回道:“我自己胡乱学的。”一边说着话,手中也没停,忙着将裹上花生馅心的面团包成团做造型。这一回他可没再敢卖弄,只将面团捏成最简单不过的小动物形状。 少年的手指极是灵巧,不过片刻,十二生肖形状的浅紫色酥饼便出现在沈烈的面前。每一只小动物都捏得活灵活现,又憨又肥又Q又萌煞是可爱。虽只是小巧的手艺,却也完全展现了棠玉一流的创造力与不俗的技巧,这让沈烈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也不由得称赞不已。 “为什么不先把烤箱开起来预热?”沈烈怕他忘了,便提醒了一句。 “烤箱?”棠玉又是一怔,顿时有些惶惶不安,他在厨房没找着烤炉,原本想起锅淋油炸来着。(备注:古代的烤炉与现代的烤箱自然形状大不相同。) 沈烈盯住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问:“你不会用烤箱?”见棠玉吱吱唔唔的答不上来,沈烈便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蹲下身子将烤箱打开,男人将温度显示指给他看:“180度预热,酥饼的话,差不多烤十五分钟就行。” 棠玉看过那些甜品书,书上每每提到那些他不懂的工具总让他困惑不解,这下可总算知道烤箱是怎么使用。便一边点头,一边用心将沈烈的操作记了下来。 在等待的时候,沈烈将棠玉拉到自己身边,细细拷问,却意外的发现这小家伙几乎什么事都答不上来。 棠玉被越问越窘,情急之下,便道:“你别问啦,我从那天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烈狐疑的望着他,他绝对不信在唐煜身上真会发生失忆这种荒谬狗血的事。然而,当他品尝到烤好的紫薯莲子花生酥时,坚定的信心又开始发生轻微的动摇。棠玉的酥皮做得极好,细致香滑简直入口既化,更妙的是,甘甜的紫薯泥和清爽的莲子泥这双味酥皮搭配甜度适中的花生馅,口感独特而又风味绝佳,他连吃了两个,都不觉得腻。 他根本没想到唐煜真的会做点心,更没有期待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道点心做得这般出色。有什么事脱离的他的掌控,发生了让他意料不到的变化与发展,这样的事实,其实让沈烈在惊讶之余,又隐隐有些不安。 趁棠玉吃点心的功夫,他拨了戚长安的电话,将他的疑虑重复了一遍。 “拜师学手艺?”电话那头的戚长安仿佛听到这辈子最可笑的笑话,乐不可吱的嚷嚷道:“你信他胡说!他的功夫,可都花在泡GAY吧、性爱派对、酗酒嗑药上头了。之前你在国外不清楚,我常常请他到局子里喝茶我还能不知道吗?还拜师学艺呢,学的是性爱一百零八式吧?” 性爱一百零八式他学没学沈烈倒还没尝到滋味,不过人刚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手做的点心可没法儿搀假。沈烈郁闷的斜睨了正在吃点心的棠玉一眼,他吃的正开心,俊俏的小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这种神情,自从自己那晚和他做了之后,可再没在他脸上出现过。 电话中,沈烈用郑重的口吻再一次申明自己所言非虚,戚长安也有些发愣,于是便也答应好友会再对唐煜的过往做一番细致的调查。 挂了电话回到餐厅,棠玉正等着他呢:“如何?我刚才做的点心可过关么?” 沈烈从容的拉开张椅子坐了下来,不答反问道:“唐煜,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肯读书,偏偏想要入甜品这一行?” 棠玉回答的理直气壮:“我不爱读书,就爱做点心。我想挣钱!” 沈烈哭笑不得,好吧,至少肯用自己的劳动果实来换取报酬这一点让人无法指摘。虽然很想告诉他,他根本不用辛苦挣钱,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养得起他。但不知为何,少年刚才做点心时认真而努力的模样深刻在自己脑海中,无法否认,自己喜欢看到这样的他。如果说以前酗酒嗑药滥交的唐煜烂得像一坨屎,那么现在的他至少有个人模样。 更何况,以他那足以晃瞎钛合金狗眼的成绩,也的的确确不是读书的料,便是再卖力,估计也只能勉勉强强上个不入流的野鸡大学。而且,能把他约束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而言,也只有好处,绝无害处。 于是,趁着时间还早,沈烈把棠玉带到离公寓一街之隔的国际大厦。棠玉这可是头一回徒步走在街上,只见处处灯火荧荧霓虹闪烁,国际大厦又是S市的高端商场,门庭气派金碧辉煌。棠玉跟着男人走进商场,东瞧瞧西瞅瞅,只觉看什么都新鲜。 沈烈拉着他直接去了一间时尚沙龙,自己是这里的常客。才推开门,一个顶着金色莫干头的年轻男人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迎上来:“沈总今天过来洗头?怎么没打个电话预约一下?” “怎么?今天客满?” “贵宾包厢满着,不过大厅有空座儿。” “无所谓。”沈烈把棠玉推了出去,“帮他把头发剪短,再把颜色染回正常人的颜色。” “没问题!走日系美少年风?还是韩系贵公子风?”莫干头男人仔细打量着略有些紧张的棠玉,毫不吝啬自己眼中的欣赏之色。 “不必剪得花里胡哨,干净清爽的发型就好。”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让沈烈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让人好生不快。 “能不剪吗?”被按捺到座上,看到亮堂堂的镜前小桌子上那一排溜儿的剪刀,棠玉有些发急。体之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剪去,他还想着要把头发再留长起来呢。 “哎?”莫干头男人抿嘴一笑,丹凤眼朝沈烈一瞟。 “甭理他,按我的意思剪。”沈烈直接刷了卡付了账单,不顾棠玉的哀哀叫唤转身去了楼上的男装品牌店。因为和棠玉上过了床,所以沈烈对他的身材穿什么尺码心中有数,便帮他买了几套年轻时尚的休闲装,又买了一些基础款的单品。 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算算时间差不多,沈烈便拎着购物袋回到一楼的那间时尚沙龙。远远的,却看到棠玉站在街边,一个倚坐在一辆跑车上的年轻人正搭着他的肩,与他亲昵的说笑着。 这意外的一幕让男人敛起眉,岩石般棱角分明的唇角抿起一丝冷意。 10. 男朋友出现了 做好头发的棠玉原本乖乖的坐在时尚沙龙的大厅里等着沈烈,但进进出出的陌生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安,后来坐到他身边的一个男子一阵吞云吐雾,呛得他实在受不了,这才逼得他逃到店外。 藏蓝的天空星疏云淡,街边的花圃中,一丛丛的杜鹃花正开得姹紫嫣红。棠玉正在心中描绘花儿那娇美的姿态,一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却一个急刹在街旁停了下来。 “唐煜?!”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车中传来。 棠玉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从车中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一件天蓝色菱花纹的对襟开衫衬得他温文尔雅,俊朗的眉微微上扬,明亮的眼睛让人感觉温柔而亲切,嘴角挂着的微笑更是如和煦春风、花繁香轻。 年轻人拉着棠玉的手亲切的道:“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外头居然有谣言说你死了!前几天我还去医院找过你呢,可医生说你被警察带走了。喂,怎么把头发剪了?多可惜……” 棠玉对此人第一眼的印象极是不错,但经过的这些天已是让他对一下子就能喊出“唐煜”这个名字的人大为警惕,便怀着歉意将手抽出来,微笑着对来人摇了摇头:“见谅,我忘了很多事,并不记得你。” “嗯,我有听医生说,是创伤性的失忆,没事儿,慢慢的会想起来的。”年轻人一边温柔的宽慰他,一边用玩味的眼神审视着眼前发型打扮焕然一新的少年,和他上过很多次床,却从来没有想到一向奔放狂野的他还有如此清纯乖巧的一面。但,还真让人从骨子里想要疼他,以前的唐煜可绝不会让人产生诸如怜爱、宠溺这种情愫。 此刻,看到他眼中对自己略含着些谨慎与戒备,年轻人不由得哑然失笑,乌亮的眼睛光芒更盛,面对少年下意识的防备,他并不气馁,而是坦率的笑道:“我是曹峻,能够再认识你一次,真是妙极了。” 随即曹峻又伸手勾住棠玉的肩,另一手从衬衣领口掏出一枚戒指。这是一枚磨砂面的铂金戒指,中间嵌满了晶莹剔透的碎钻,经典的造型,简单却永不过时。 “小煜,”年轻人将戒指递给棠玉看,“你瞧,这是你送我的戒指,我可是一直戴着呢。看,戒指内侧还刻着你我名字拼音的首字母TY·CJ。” 看到棠玉对戒指有丝困惑好奇的眼神,曹峻更是笑意晏然,亲切的问道:“小煜,还记得吗?当时因为这四个字母,你还开玩笑地对我说‘天涯恒久远,纯洁永流传’,当时可是把所有人都笑趴下了……哎,你的那枚戒指呢?” “我……也不记得了……”棠玉猜度着此人必定是那唐煜极要好的朋友,不然,岂会互赠随身带的礼物。然而,自己从醒来那日起身上便没见着有戒指项链什么,此刻瞧着曹峻脸上微微失望的神色,少年也不由得尴尬起来,便是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这会子也不好意思挣脱开来。 “一定是出事的时候弄丢了!唉,没事,我下回去原来那家店重做一个补给你。”曹峻轻松的一笑,又不解的问道:“小煜,你现在住哪儿?我去过你家,还有你父母的那幢别墅,听说正准备转手出售?” “父母出了事,我现和哥哥一起住。”棠玉谨慎的选择着措词,因想到那夜被沈烈压在床上强暴,清亮的眼眸略微黯淡了些。 曹峻的洞察力向来敏锐,岂会错过少年这一瞬的表情,心中一动,不由得道:“你哥?不就是那个去年回来的海龟?他不是一向跟你不对付吗?你住他家,是不是被他欺负?” 观察着棠玉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曹峻试探的问:“小煜,如果住的不开心,不如搬去我家。以前你也住过几次,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家那款Di vapor的全功能浴缸……” 眼前这人看上去比沈烈温柔太多,以至他提出的建议让棠玉砰然心动,但吃过沈烈大亏的他,现在可不敢随意相信陌生的人。当初自己第一眼看到沈烈时,还不是一样对他印象不坏?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棠玉不敢再轻易拿自己当赌注。 更何况自己全部的积蓄——那三张粉红色的票票还藏在沈烈家的书柜里头呢,真要是这么跟曹峻走了,岂不是血本无归?况且曹峻不见得会恰巧有一家点心铺子能让自己做工挣钱。 “咳……咳!”耳边传来的两声轻咳让正在低头沉吟的棠玉唬了一跳,回头一瞧是沈烈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站在自己身后,忙下意识的挣脱开曹峻勾在自己肩上的手,后退一步站到男人身边。 “是你朋友?”沈烈仿佛随意的打量了曹峻一眼。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岁,长得马马虎虎,一双眼睛倒很有精神,像是时时刻刻在放电一样。穿衣服的品味也是普普通通,但身上的几件饰物一看便知是高级货,尤其是他身后那辆车子,沈烈一眼便知是去年才上市的名厂跑车,标准的富二代派头。 “你就是小煜的哥哥沈烈?我是曹峻。”年轻人注意到他并不太客气的目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一脸无害的样子,友好的向沈烈伸出自己的右手。 沈烈并没有被曹峻看似善意的笑容骗着,他听到的对话并不太多,但关键的几句他听得十分清楚。虽然此人看似举止文雅,态度和蔼,但他对此人与唐煜的关系已是心知肚明。 内心深处,沈烈绝不希望唐煜再与以前的狐朋狗友扯上什么关系,更甭提有床上关系的人。一想到唐煜曾张开双腿躺在这家伙身下骚浪的呻吟,心里就有一股压抑不住的邪火要烧断他的理智之弦。 “抱歉。”沈烈体面的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向他示意自己手中拎着东西,随即再没多说半句客套的话,揽住棠玉便往回走。 曹峻无所谓的收回手,冷笑着耸了耸肩。然而,当棠玉回头望了他一眼的时候,他却又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快步追上前,拉起棠玉的右手。 “我的电话你也一定忘了吧?”年轻人取出一支签字笔在少年细腻白皙的掌心工工整整的留下自己的号码,随即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记得CALL我。” 沈烈也对他还以一笑,就像狮子遇到狐狸时会露出的那种表情,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接,刹那间火光四溅。 拉着棠玉离开那个家伙重新进了国际大厦,沈烈有一阵都没和棠玉说话。沉默的气氛有些压抑,让少年有些不安,扭头看了他好几次,几番欲言又止。 沈烈恍若无视,径直带着棠玉走进CLOT的店铺,让店员挑了几双鞋让他试穿。棠玉乖乖的试鞋,这鞋子的款式和他以前穿惯的也大不相同,望着穿得眼花缭乱的鞋带,他有些为难的用眼神向男人求助。 这一刻,沈烈脑中奔过一万匹原产于南美洲的那种动物,几乎要疑心唐煜是不是在火星出了车祸回的地球。你TM鞋带都忘了怎么系,遇上以前的男人倒还能相谈甚欢啊! “哥哥……”少年软软糯糯的声音让沈烈心一软,认命的蹲下来,单膝跪在棠玉身前,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手指灵巧的帮他将鞋带交叉着穿过最后几对鞋带孔,再从头收紧,末了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快看!前方高能!”“哇!小攻好宠小受!”“小攻酷帅小受呆萌啊!”店铺里有几位女生笑得星星眼,粉红冒泡。 “会了吗?右脚的鞋带自己系。”沈烈十分不解风情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灰,悠哉哉的坐了下来。(玛蛋!众女生怒,看错属性,原来是无情冷攻!果断差评!) 在棠玉弯腰试着系那鞋带的时候,沈烈又不紧不慢的问道:“刚才,我听那个姓曹的说,要你搬到他家去住?” 棠玉有些发窘,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低声道:“我不记得他是谁,我也没有答应他。”话若至此便终止,便是沈烈心中再怎么不爽,也还算是无可挑剔。但棠玉实在不知轻重,又好死不死的添了一句:“如果我想去,哥哥会同意吗?” “不会。”沈烈抿起唇,用二个字结束了这段简短而又不愉快的对话。 好凶!棠玉撇了撇嘴,自己可算是看透他了,便是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做错,他也一样对自己冷言冷语绝无好脸色。不就是点心做得好混了个大师的称号么?神气什么!自己也有手艺,在家乡的时候不也靠本事进了皇宫当了最年轻的御点师?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比沈烈更出色的点心师,将他那张峻烈无情的棺材脸狠狠的踩在脚下!少年默默咬着牙,握紧了双拳,在心底刻下这个誓言。 11. 啥?让我打杂 第二天一大早,棠玉就被沈烈带到这家名为黑天鹅·至尊甜品的旗舰店。沈烈的这家店铺走的是高端甜品的路线,因此整间店的设计以黑色、金色为主色调,十分华丽大气。店内各种装饰、布局以及细节也尽显这家在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端甜品店典雅奢华的气派,而无处不在的黑天鹅LOGO更是令人感受到一种高贵而又神秘的气息。 这么气派的店子,这又大又明亮的玻璃,便是皇宫里也难得一见,让棠玉瞧得咋舌不已。京城那家最顶尖的茶楼一品园,店内的装饰可谓雕梁画栋,已算是一等一的豪华,也难与眼前沈烈的这家店子相提并论,更不消说那些大街小巷卖年糕酥饼包子窝窝、满是油烟气息的小点心铺子。 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的手艺被埋没在平庸小店的棠玉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心中更是美滋滋的想着,这么贵气的一家店子,给出的工钱想必不会少。 因来得早,店铺尚未营业,但大厅中已有好几位服务生在做清洁准备工作,见沈烈进来,都恭恭敬敬的笑着问好。而沈烈也不端架子,微笑着一一向员工们问候早安,便是负责橱窗玻璃的清洁大妈也没有忽略。他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迷人,让人如沐春风。 棠玉从未见过他如此真诚开朗的笑容,在自己面前,他极为吝啬哪怕一分笑容,而对别的人,他却能笑得那么温暖怡人。这一刻,棠玉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有一丝小小的嫉妒。 “我先带你看一下店里售卖的几大系列产品,等你了解了这些主打产品之后,进后厨学习时心里就能有一个基本的概念。”一边说着,沈烈便从办公室取了一本产品图册,拉着棠玉在窗口挑了一个阳光明亮的座位坐了下来。 黑天鹅的产品可以分为四个系列,大多都售价不菲。最高端的庆典蛋糕系列,售价在几万到几十万不等;中高端的经典蛋糕系列,哪怕是最便宜的款式一磅也要五百以上;而堂食的甜品与一些精品外卖礼盒,也是花色繁多,基本上价格也在百元左右,甚至几百、上千。 但因为国内类似的高端甜品品牌还比较稀少,因此沈烈的这家店算是补充了这部分市场需求的缺失,鉴于国人对奢侈品的大量需求,甜品所能够带来的幸福与满足,其实并不算太昂贵。 而更由于沈烈有着享誉国际的甜品大师称号,更是第一个取得这个称号的中国籍人士,因此由他一手创办的高端甜品店亦被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很快就在国内打响了品牌打响了知名度。虽然其售卖的产品比其他的品牌连锁店的类似产品最起码要贵三、四倍,但因其绝佳的品质保证,以及完美的至尊体验,依旧广受好评。 然而,棠玉却是越看心越凉,倒还不是因为价目牌上那一连串的零。他对金钱的概念还不是十分明确,而是因为这些名字稀奇古怪的点心他完全不认识。什么“巴伐利亚玫瑰蛋糕”、“焦糖巧克力慕斯”、“香草意式芒果布丁”,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这些甜品所用的食材更是让他眼前一黑,什么“法国顶级巧克力”、“新西兰顶级淡奶油”、“委内瑞拉顶级可可”、“美国杏仁粉”……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原本踌躇满志的小御点师一下蔫了神,原以为不出数日自己定能在店铺里技惊四座,让沈烈对自己刮目相看,而现实给他的打击却不缔于一大闷棍,让他开始有些担忧。 合上那本图册,棠玉不安的搓了搓手,扭扭捏捏的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沈烈问道:“怎么……哥哥的店子不卖茶食吗?比如水晶凉糕、粽子、春饼……” 沈烈正喝着现煮出来的热可可,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实在无法想像粽子春饼搁这店里卖是什么光景,光用想的就已经雷得人外焦里嫩。“不要开玩笑。”男人扫了他一眼,用餐巾抹了抹嘴,随意的嘱咐了一句:“可可放凉了不好喝,趁热喝。” 棠玉急得手心出汗,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热可可,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句:“那……连各式鲜羹、花式酥饼也一样都不卖?” 看少年有些心慌着急的模样,沈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便不动声色问道:“唐煜,你是不是只会做中式点心?不会做西式糕点?” 被戳到痛处的棠玉尴尬的脸微微泛了红,昨儿晚上还在他面前大吹牛皮,说自己什么都会做,现在被当面打脸,实在是让自己难以下台。 “我……我可以学!”棠玉怕他反悔,不让自己在店里做工,努力向沈烈做保证道:“我学什么都很快,再不然,做学徒的时候你不用给工钱!” 面前的小家伙表情急切而充满渴望,虽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却依旧坐得端端正正,脊背挺得笔直。不知为何,竟会让沈烈联想到那一夜他在自己身下绽放身躯的媚惑模样,害得他很想隔着桌子摸一摸棠玉此刻紧张而又认真的小脸蛋儿,更想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欺负。 “那就先从打杂干起吧。”怀着故意考验他的想法,沈烈含笑望向他。果不其然,话一出口,便见小家伙粉嫩嫩的唇先是一撅随即又紧紧抿住,这样丰富生动而又惹人疼惜的表情,为什么在以前的唐煜的脸上从来没有见到过? 沈烈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自己委委屈屈的忽眨着,将手中的小银匙慢里斯条的搅拌着渐渐散了热气的可可,悠悠的道:“怎么,你不愿意?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明儿就送你去寄宿学校念书。” “谁说我不愿意啦!”虽然心里的确有些不乐意,但棠玉知道沈烈这是故意刁难自己,便不愿被他看轻了去。打杂便打杂,只要用心,一样可以在一旁看着师傅们的手艺学做那些新式的点心,他对自己有信心! 沈烈笑着点了点头,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点心师正从后厨经过,便招手把他唤来。 “陆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做工?”棠玉一见竟是那日华莎大酒店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陆石,不由得惊喜万分。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主动认识的人,可只有这一个。 “是你呀!剪了头发像个初中生,一下子竟没认出你来!”陆石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怪不好意思的道:“就因为那天比赛的作品,沈总把我录用了。” “你们俩在华莎认识?”沈烈想起那例让他印象深刻的碧水白莲,心中一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眼,才吩咐道:“陆石,帮唐煜取一本员工手册,再拿一套工作服让他换上,头一个月先让他在后厨打杂。” “Yes,Chef!”陆石毕恭毕敬的回应,等沈烈走远了,才小声地问:“小唐,那天你被沈总带走,听人说你是他的弟弟?怎么,过来跟你哥学手艺吗?” “嗯。”棠玉知道自己与沈烈的关系实在尴尬,也难以向旁人讲清,便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还好陆石老实,没再追问。 换上陆石递给他的白色制服,少年第一次踏入顶级甜品店的后厨。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御膳房的所在,银色铮亮的设备与案台在灯光照耀下干净明亮,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甜香,那是一种仿佛能让人从心底愉悦起来的感觉。 棠玉突然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能够遇上沈烈,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哪怕沈烈再欺负他,他还是能够站在不比御膳房差的地方,他还是能够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 正想的心潮澎湃,脑门上突然挨了一个爆栗。棠玉恼火的扭头一看,在自己眼前的却是沈烈那张专横冷酷的脸。此刻,他已是换过一身黑色镶金边的行政总厨制服,一条金丝缎面的领巾在颈中被打出漂亮的造型,印有黑天鹅LOGO的钮扣和袖扣金光闪闪,衬得他的眼睛熠熠生辉。 “发什么呆?还不干活!” 棠玉摸了摸平白被打的脑袋,气呼呼的应了一声。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当自己开始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好感的时候,他都会立马蹦出来毫不客气地把这感觉踩得粉碎。 “在我的厨房,无论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无论我对你说的是命令还是指导,斥责还是赞扬,你都需要立刻大声地回答Yes,Chef!”沈烈不假辞色的训着话,当着那么多西点师的面,丝毫不给棠玉留情面。 “噎死……蟹夫!”棠玉从善如流,并在心底大大呸了一口,噎不死你这只横行霸道的大螃蟹! 12. 这是惩戒之吻 一晃已是在黑天鹅打杂已将近半个多月,棠玉每天早晨坐沈烈的车与他一起上班,晚上回去便睡阁楼。虽然在厨房一刻不停十分辛苦,但好在沈烈晚上并没有再骚扰过他。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沈烈依旧对棠玉没有什么好脸色,眼中却再也没有那种显而易见的嫌恶,也再没说过那种刻意羞辱的话语。但棠玉总觉得,在有的时候,沈烈看自己的目光深邃得像万丈深潭一样潋滟幽深,总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相处日久,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倒也默契,沈烈负责煮饭,他负责打扫清洁。有时候沈烈在外面应酬,他也学会打电话CALL麦记或肯记的外卖,虽然每次拿自己私房钱付款的时候,都会痛心疾首的发誓再也不吃汉堡辣鸡翅巧克力奶昔和苹果派。但他的积蓄其实并没有减少,沈烈给零花钱的时候还是很大方,那本书里已是有九张粉色大票子静静的躺在那儿。 但棠玉知道这远远不够,他现在在黑天鹅还只是一个小打杂的,虽然他拖地扫地清洗设备整理库房每一件事都做得一丝不苟,但沈烈依旧没有半点想让他转正的意思,这让心情急迫的他十分苦闷。还好厨房其他的点心师都很关照他,尤其是陆石,对他有问必答,还经常趁沈烈不在的时候教他操作那些大大小小的设备。 这一天沈烈不在店里,棠玉便将抹布一扔站在工作台旁兴致勃勃的看着陆石用台式搅拌机做蛋奶酱。 “小唐,你来试试。”陆石是个热心肠,见棠玉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自己,便手把手的教他。 “先将搅拌缸放在电子称上去皮,再倒入新西兰淡奶油,记住,份量、还有和蛋奶的比例很重要,不能弄错。” 棠玉虚心的将陆石所说的份量比例制作方法在随身带的小本上记录下来,称完一磅奶油,他便按照陆石的吩咐在搅拌机上装上球形搅拌器,又再次向陆石确认:“先用球形搅拌器高速一分半钟,再加蛋奶,换K字搅拌器中速20秒钟对不对?” “时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关键还是要看奶油在打发时的硬度和外形。”陆石取过自己刚才打发好的一磅让棠玉来看,“你瞧,当奶油开始贴在搅拌缸的壁上,并有波浪的形状就差不多,也不能打发的太久,那样奶油会太干而无法与蛋奶充分的融合。” 棠玉应着声把搅拌器开动起来,神情专注的盯着搅拌缸内奶油的变化与形状,时不时的询问陆石奶油被打发的成色是否已到了最佳状态。正在这时,旁边却传来一个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唐煜,你在做什么?” “啊……噎死,蟹夫!”棠玉听到这个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应答了一声,便手忙脚乱的想要去关闭那搅拌器的速度开关,却一不小心拨到了抬起键。说时迟那时快,仍在高速旋转的球形搅拌器从搅拌缸中抬高,将一大坨打发的七成硬的新西兰顶级奶油“啪”得一下全甩在来人的脸上。 西装笔挺的沈烈还没有反应过来,已是被飞过来的奶油溅了一脸一身,新买的西装又被毁了不说,在自己的厨房里头可算是出了个大丑。从未在员工面前如此狼狈过的他顿时气得冒烟,抹开糊在眼睛上的奶油,怒喝一声:“唐煜!” “蟹夫,对不起,我这就帮你擦干净!”棠玉回头一瞧,见沈烈的头此刻像是一颗开了花的大奶油爆米花不由得卟哧一笑。但转眼见他大发雷霆之怒,忙吓得抿了嘴收了笑,心虚的扯了块抹布扑上去帮他清理。 “你拿什么乱七八糟的抹布在擦我的脸!”混乱中棠玉错拿了自己才擦过黄油盘的抹布,弄得沈烈一脸的奶油上又多了一层脏兮兮油腻腻的黄油,糊得像一堆融化了的杏仁冰淇淋。沈烈气得浑身发抖,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抹布扔在一旁,又怒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厨房里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想笑又不敢笑,棠玉更是笑不出来,苦着脸取了一块干净毛巾追了上去。等沈烈在自己休息室的洗手池旁洗完脸,少年便怯生生的将毛巾递了给他,小声说:“哥哥,这一块毛巾是干净的,给你擦把脸。” 沈烈冷着脸,既不搭理他,更不接他手中的毛巾,只抽了几张湿巾将脸略微抹了抹,随即便脱下自己那套被糟蹋了的西装和领带。然而里面的衬衫领口处也弄脏了好几处,男人皱着眉,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吩咐少年:“去把我衣架上那件带帽的运动服拿来。” 棠玉立马很殷勤的帮他把衣裳取了来,却见背对着自己的沈烈已将衬衫脱去,赤裸着上身站在洗漱台前清理自己的头发。男人的身形骨骼分明,紧密的肌理散发着健康的光泽,一对曲线流畅的蝴蝶骨上,几条白痕清晰可见。一想到被自己挠伤留下的伤痕的那个晚上,棠玉心中略略有些郁闷。 那时他对自己做出那么过份的事,自己也没有怎样凶他,如今自己不过是小小失误弄脏了他的头发衣服,他却要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想来实在是让人不服。 “哪,衣裳给你。”棠玉别过脸,只将衣服递了给他。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左手随即被拽住连带着身子被转过一百八十度,随即自己的双手被拉过头顶紧紧的压在洗漱台旁的墙面上。 “哎?”棠玉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下巴被粗鲁的抬起,唇更是被结结实实的堵住,霸道的舌趁他嘴唇尚未合拢,强行入侵,席卷过口腔内的每一处。 少年依旧青涩,太过强势的吻让他慌乱无措,没有太多经验的他身体颤栗着,被压制得半点动弹不得。因憋住了呼吸,脑中的意识在渐渐模糊,而胸口的心脏却更是剧烈地扑腾着,仿佛下一秒便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 沈烈本意是想要惩戒他一下,但少年那柔柔软软的小舌笨拙的嚅动着,仿佛推拒又仿佛迎合,这样半是清纯半是魅惑的引诱,让人情难自禁想要进一步深入这个吻。 唇舌间尽是奶油的甜香,彼此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沈烈放开了棠玉的手,转而搂住了他腰,感觉那原本上下起伏的胸膛在与自己的身体密密贴合时波动得更是厉害,而那绷紧的腰身却随着自己辗转吸吮越吻越深而软得像水一样化在自己怀中。 在继续下去就要失控的时候,沈烈及时的止住了这场变了味的惩罚,望着棠玉迷朦的眼波飞红的脸颊,又忍不住在那双被自己吻得水润红艳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下次再不听话,你猜我会怎么罚你?” 流氓!明了男人话中含意,棠玉的脸庞红得更深。从他桎梏中脱身出来,平稳了呼吸,便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可是,我都打杂了这么久,凭什么不让我正正式式开工做糕点!” “你以为打杂就只是简单的擦洗清洁理货吗?”沈烈坐在蓝灰色的沙发上,穿上黑色的运动衫拉上拉链,又换了条与之相配的牛仔裤,一边将脚搁在茶几上系鞋带,一边沉声训斥道: “清洁器皿设备是为了让你学会分辨不同器皿设备的用途、使用方式和归纳地点;打扫厨房是为了让你能够熟悉厨房的布局,区分各个功能区域;整理库房是为了让你熟悉各种食材的储存方式、最佳存储时间、以及学会观察、分辨食材的品质。做什么工作都不能光干不动脑子,基础还没有打扎实就想一步登天,你以为做一个合格的甜品师会是这么容易的事?” “我……”棠玉被劈头盖脸的这么训了一顿,这才知道之前是自己误会了他,顿时脸上又烧又烫得都能炖出鸡蛋羹来。 “想要做出完美的甜品,关键的第一步就是要选择最完美的食材,而保证食材优良品质的关键第一步,便是储存。你连做好的蛋奶酱储存在冷藏柜还是冷冻柜都还分不清,你能做出高品质的产品来?不要指望着每一步我都会带着你做,教着你做,不会动脑子完全依赖别人带教出来的甜品师永远无法站到顶尖的地方!” 气度沉凝的沈烈依旧是那般冷峻傲然的神色,然而,这张年轻而又成熟的脸庞,在窗外金色阳光的辉映下却似有光华倾泻,甚至让棠玉感觉有几分夺人心魄。心底深处,似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再也无法恢复最初的平静。 正当棠玉认真反省自身,并对眼前之人有了一番重新认识的时候,沈烈将身子往沙发上一仰,颐指气使的吩咐道:“去,拿些清洁剂来,把这里地面、墙面、水池、沙发都清理干净。” “啊?!”棠玉嘴一歪,郁闷的想:果然,哪怕自己对这种劣性难改的家伙有了几分好感,也是绝对持续不了一分钟的。 13. 哼,别小看我 棠玉将沈烈那套被弄脏送去洗衣店,回来取了些清洁用具便准备去沈烈的办公室打扫清洁。才一推开门,便听到里面一阵欢声笑语,进来一瞧,原来是他最早认识的那位戚警官也在这儿。依旧穿着一套休闲式样的便衣,嘴上还是叼着烟卷儿,头发似乎比之前见他的那次更短了些。怎么看都不像是执法人员,倒像是个不守清规戒律,三个月没有剃头的秃驴。 虽然来这世界有一个月了,但棠玉对板寸这种发型还是接受无能,像沈烈那种短发在他看来还好,露出额头的刘海剪出硬朗的层次,鬓角分明,又不会短得太突兀,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唐煜,好久不见,脸色还不错嘛。跟着你哥,这小日子过得还挺舒坦?”戚长安依旧是那幅玩世不恭的笑脸,他早就知道唐煜在黑天鹅工作,而且听沈烈说,干得还挺认真。是以,此刻他的眼中多了几分玩味的神色。 托你的福,把我送到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手里!棠玉咧了咧嘴,算是招呼,随即便一声不吭的蹲在一旁擦沙发。 戚长安今天被沈烈叫过来,是商量他老头子六十大寿时寿宴礼盒的事儿。寿宴的时候,沈烈要送一个超豪华的贺寿蛋糕,而且坚持不肯收钱。虽然他们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但那蛋糕也忒贵了,他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便将礼盒的生意预订给了黑天鹅。 沈烈起初还推了几回,笑称要真是在他这儿订五百份礼盒,那可让他把蛋糕的本钱赚回来了。可戚长安并不差钱,他爸爸是检察院的副书记,妈妈是市宣传处的科长,也算是中层干部家庭,就是去别的糕点店订礼盒,也肯定往高档的选。 两人商量了好几次,最终各退一步,沈烈只肯收成本价,一百元一盒。戚长安不由得在心里哀叹,果然是黑店,成本价还要一百一盒,那要正式往外卖那得是多少?一般定寿礼都得上百份,几万块钱的开销也还真的是普通人消费不起。 “店里生意怎么样?”戚长安关切的问了句。 “比预料的还要好,已经在筹备另外几个城市的店铺。最近还要约谈唐绎公司董事会的事儿,真是忙得跟狗一样。”中午的天气渐渐热起来,沈烈便从冰箱里拿了瓶巴黎水递给戚长安,又给自己取了一瓶,顺便把他准备好的礼盒样品取了出来,搁在红花梨原木桌面上让戚长安过目。 金色的二十四格衬盒里装满了颜色缤纷绚丽、外形小巧可爱的马卡龙。戚长安一看便咋唬起来:“哎,这不就是春晚那个演魔术的……变出来的那个点心吗?” 沈烈知道戚长安对甜品实在是没啥概念,便笑着把衬盒推到他面前,“法式甜品马卡龙,你尝尝味道如何。” 一听到有吃的,正拖着地的棠玉两耳一竖,不由自主的向沈烈的办公桌慢慢靠拢。明亮的阳光下,桌子那些有着如糖果般色泽的小圆饼鲜艳得像一朵朵太阳花儿一样,煞是可爱。 戚长安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一个,吞了个绿的,又尝了个粉的,馋得在一旁呼哧呼哧拖地的棠玉直咽口水。 沈烈见到棠玉那付小馋猫的样子,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桌上的马卡龙,忍不住莞尔一笑,便道:“你也想吃?喜欢什么颜色的?” 棠玉忙将拖把靠墙搁着,脏兮兮的手一指那个颜色最漂亮的柠檬色马卡龙,却被沈烈一巴掌将手拍飞。 “脏手别伸过来。”沈烈拿起柠檬味的马卡龙送到棠玉嘴边,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吃。 那香甜清爽的味道从嗓子眼一下滑到心里,让棠玉差点把沈烈的手指都吞了下去。惹得沈烈笑骂了一声:“尝了一个还不够?干活去!” “那么小的一个饼,戚警官还吃了俩呢。”棠玉舔了舔唇,意犹未尽的嘟囔着。虽无奈重新拿起拖把,却只在办公桌旁打圈儿似的拖地,再不肯走远。 沈烈回过头来见戚长安吃了点心没吱声儿,便又问了一句:“感觉如何?” “口味是没得说!”戚长安又挑了一个咖啡味的丢进嘴巴,他与沈烈的关系已用不着客套虚词,便嘻嘻一笑直接道:“只是这种五颜六色的外国点心给人的感觉太年轻时尚,你也知道我老头子寿宴上除了亲戚朋友,都是些公检法里面的人。点心虽好,就怕给人一种轻浮感。” 沈烈沉吟了一下,这也是他邀戚长安过来商量的原因之一。自己毕竟不是体制内的人,对官场上往来的风俗还是有必要向他咨询了解一下。 戚长安一边吃一边建议:“阿烈,你瞧反正礼品盒这么大,能不能一分为二,一半放这个马卡龙,另一半放几款中式的点心,也算迎合一下老古板们的喜好。” 一听他们说到中式点心,棠玉立马来劲了,拖着拖把凑过来找存在感:“哥哥,中式点心我会做!” 沈烈知道他馋,便笑着又塞了一个巧克力榛果味的在他嘴里,随口道:“如果是你,准备做什么花式?” 棠玉来到这个世界,最让他惊艳的甜品便是巧克力。他以前自然没可能接触到这种食材,味道真是非常独特、浓郁而让人印象深刻,做出来的成品又唯美奢华,黑天鹅有好几道巧克力甜点都是他的最爱。 此刻这款巧克力马卡龙亦让他吃得眉开眼笑,一时兴致大好,便滔滔不绝的道:“既然是戚警官父亲过寿,那不如用牡丹花的造型做六款不同口味的酥饼。牡丹花寓意高洁,又有富贵吉祥之意,作为老人家筵席上发放的寿礼岂不是又大方又气派。” “嗯。”沈烈微微点了点头,中式点心大体上分为烘烤类、油炸类、蒸煮类和熟粉类。这其中,酥饼可以存放的时间算是比较长,的确是在中式点心中比较合适用在各式礼盒中。 自那次接了沈烈电话要他重新调查唐煜之后,戚长安简直把唐煜的过往历史翻了个底朝天,但终究一无所获,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与学习制作点心相关的线索。因此,没有现场见识过唐煜手艺的他,一直还是觉得沈烈告诉他的这桩事儿不靠谱儿!是以,当棠玉突然蹦出来说要做什么酥饼的时候,戚长安便有些想要为难他。 “那小唐你给说说,都做些啥口味?” 棠玉瞧见他眼中的怀疑之色,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便朗声道:“牡丹花有六大色系,我便做桑椹核桃酥、玫瑰枣泥百合酥、紫薯芋奶酥、绿豆莲蓉杏仁酥、桃花栗子酥、桂花南瓜豆沙酥,来分别对应牡丹花中蓝色的“蓝田玉”、红色的“火炼金丹”、紫色的“紫凤朝阳”、绿色的“豆绿瑞香”、粉色的“桃花飞雪”和黄色的“银桂飘香”。” 这说的一套一套的,倒是让戚长安也有点傻了眼,便又追着问:“说的倒是天花乱坠,能做个样品我瞧瞧么?” 这有何难!棠玉本待冲口而出,但一想沈烈还没准许他在厨房里做点心,便扭过脸先向他望去。 制作花形的点心极考验手艺,更不消说牡丹花有多重花瓣,又颜色各异,既要做得像又要做得好吃,确也不容易。但不知为何,沈烈觉得唐煜此刻脸上的神情很是笃定,仿佛自信满满,便微笑着颌首示意:“既然让你试做,你便去试试。” “得令!”少年顽皮的一拱拳,拎着拖把便直奔后厨。 戚长安直视着沈烈的眼睛,疑惑的道:“阿烈,你真相信他能做得出来?这不科学呀!” 沈烈向他眨了眨眼,嘴角缓缓一勾露出一抹轻快的笑容,悠悠的道:“我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自从那天你把他从医院里接出来之后,我觉得唐煜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虽然有点傻,但至少比以前可爱多了。会不会做点心其实我倒无所谓,只要他能一直保持这种只想做点心,对其他事缺根筋的状态,可省了我多少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戚长安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便也会意的一笑,又挑了个蓝色的马卡龙扔进嘴里,咕哝道:“这玩意儿到底能做多少种颜色出来,里面的馅儿还都不一样,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沈烈用手指轻扣着红花梨的桌面,笑得春光明媚:“只有顾客想不到,没有甜品师做不到。” “我尝着个个都好吃,你准备挑哪几种?” “既然打算中西合璧,那么对应唐煜准备的六种口味的酥饼,马卡龙也挑六款经典的口味,昭和绿茶、经典草莓、焦糖玛奇朵、柠檬蜂蜜、蓝莓芝士、太妃薄荷,这六款颜色搭配起来会很醒目,装盒的话也会很漂亮。” 两位年轻人轻松愉快的聊了一个多小时,算了算时间,沈烈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厨房的进展,棠玉已是端了两盘点心进来。才一推开门,沈烈和戚长安还没见到成品,一股诱人的香味便已先声夺人的扑面而来,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棠玉将装着点心的食碟分别搁在两人面前,一付自己还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怪不好意思的道:“怕你们等得不耐烦,赶得急了些。牡丹花的造型做的粗糙了,如果准备充分,我还能做的更好。” 戚长安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食物所吸引。只见洁白的长方形磁碟中摆了一溜儿六朵颜色各异的牡丹花,姹紫嫣红、轻粉淡绿、明橙魅蓝,一重重的花瓣轻薄细腻而又栩栩如生,让他啧啧称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令人赞叹的是,每一朵牡丹花花瓣的形状还各有不同,或是含羞半展,或是娇媚盛开,真个是千姿百态茵蕴绰约,简直就像艺术品一样让人惊艳。 酥饼谁没吃过,但外形精致漂亮到这份儿上的酥饼,戚长安还真是头一回瞧见。他记得有一回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吃过一道荷花酥,也是四五重的花瓣,但每一块酥的造型都是一样的,花瓣也是半合着的。虽然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跟棠玉的这盘酥饼一比,高下立判。 沈烈对于棠玉能做出这样出色的点心来已不算太吃惊,让他更为留心的是,棠玉在点心造型上造诣很深,如果不是曾有高师指点,便是天赋惊人。要知道,顶尖的甜品师都必须要有出色的审美和绝佳的艺术创造力,甜品做到一定的层次,便大同小异,只有顶尖的高手才能在诸如色泽搭配、摆盘、造型这种细节之处更胜一筹。 而棠玉虽然如今还只是个打杂的,但他无疑拥有让无数甜品师都梦寐以求的天赋与创造力。这一瞬,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十二年前的自己。沈烈半眯着眼睛凝视着他,心中若有所思。 14. 糟,我闯祸了 五月的天气,最是春光明媚,灿烂的阳光既不会太热,又暖得恰到好处,照得人如同躺在绵软的云端上,是那般的舒适而惬意。 对于棠玉而言,比阳光更让人快意的是沈烈终于松口允许他跟着陆石学习最基础的入门技巧:蛋糕烘培。虽然棠玉还是得打打杂做做下手什么的,但他好歹也算是踏出了迈向甜品师的第一步。 棠玉在做点心这方面确实是有天赋,不过三天,他已是掌握了蛋糕烘培最基本的原理与一些套路流程,又过了一两天,他甚至开始独立操作制作蛋糕。然而乐极生悲,才兴奋了没几天,他便犯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错误。而祸因,则正如沈烈所说的那样,是因为他还没有打下很好的基础,认错了食材。 事情还要从这一周的特供产品:微辣布朗尼蛋糕说起。在这款与众不同的布朗尼蛋糕中,需要加入墨西哥安祖辣椒、姜、肉桂来调味。安祖辣椒辣味温和,又略带一些苦味,正好能中和巧克力布朗尼的甜腻感,使整道甜品口味独特而醇美。 是以这道沈烈新开发的甜品一经推出,便在黑天鹅大受欢迎,销量一路攀升,而负责做这道甜品的陆石便有些忙不过来。陆石的技术精致细腻,但就是速度有些慢,他见棠玉上手极快,便放心的给了他一份食谱,让他也帮着料理食材原料。 然而对墨西哥安祖辣椒这款食材并不熟悉的棠玉却错拿了印度茶粉,当他将泡好的茶粉与温热的巧克力浆一齐倒入拌好的蛋液中开始搅拌时,陆石便过来尝了一下味道,这才惊觉味道完全不对。 “我的个小祖宗呐,你往里头搁的这是啥子玩意儿啊?!”这一刻陆石只觉眼前发黑两腿发软,这一锅可是五磅的份量啊!价值三千元的成品!眼看今天就要发薪,要是沈大老板一怒之下扣他工资,剩下的钱都不够下个月的房租伙食费了。 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棠玉一下子也紧张起来,他倒不关心会被扣工钱啥的(有没有工钱他还不知道哩),最担心的便是被沈烈打回原形又只能干拖地抹桌子的粗使活计! 匆忙停下搅拌机,棠玉神情凝重的尝了一下混合物的味道,意外的发现印度茶与姜、肉桂的搭配亦有一种特别的醇香,只是苦味太甚,与巧克力格格不入,是以入口便有些涩滞感。眉头一皱,少年计上心来,忙安慰陆石道:“陆大哥,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这锅原料补救回来。” 食材都已经几乎全搁下去了,这还能怎么补救?陆石欲哭无泪,认命的去找沈烈承认错误。当他找到沈烈一起赶回后厨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棠玉正将烤好的样品从烤箱中取了出来。 见陆石把沈烈也找来了,棠玉有些做了坏事之后的不安,想起那日的“惩戒”,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羞涩的道:“哥哥,我调试了一种口味很不错的新蛋糕,你要不要来尝一下。” “放错了原料便老实承认,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基本款还做不来呢,还好意思研发新产品。”沈烈一脸无情的神色,语气也十分生硬,训得棠玉脸色发窘,惭愧的搭拉下小脑袋。 待蛋糕稍微冷却,沈烈便亲自动手将其脱了模,取过小刀切下一块尝了一口,顿时,一股独特而浓醇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倒颇有几分印度人喜欢喝的那种‘萨马拉茶’的味道,既迷人又极具异域风情。 “你在里面加了炼乳?”沈烈忍不住又尝了一口,脸上的神情似乎悄有缓和,这唐煜,还真是不断的给他带来惊奇。 好的甜品师要技术全面,有了技术,就无所不能。而最好的甜品师则需要有顶尖的品味,不断创新才能站在巅峰。棠玉现在虽然技术欠缺,但口感和品味绝佳,这从他今天犯了大错还能巧妙的补救回来便可见一斑。他能敏锐的察觉到食材该怎样组合才完美,甚至不用反复的去尝试每种食材的份量,这一点,便是沈烈自己都难以做到。这种天赋,真是不可思议。 “嗯,我用炼乳来调和茶的苦涩感,还加了点小豆蔻和丁香熬的汁,来带出印度茶本身浓郁的香味。”棠玉见沈烈似乎对自己放错了调料将错就错做出来的蛋糕印象还不坏,便鼓起勇气继续道:“虽然这款蛋糕不如‘微辣布朗尼蛋糕’那样口感强烈,但也自有一种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味道,如果再搭配上冰淇淋或是巧克力酱的夹层,说不定也是一款大卖的蛋糕呢。” 沈烈没理他,直接吩咐陆石道:“蛋糕做三层,夹心用巧克力慕斯和番红花奶油布丁,最上层撒少许豆荚粉,用新鲜树莓和蓝莓做点缀。堂食的话另外搭配肉桂拉糖和百香果香草雪泥,用巧克力拉丝做造型。今天下班前把整磅售卖和堂食的成本都核算出来,明天做成品上架销售,品名就叫‘新德里茶香慕斯蛋糕’。” “Yes,Chef!”陆石这才松了一口气,等沈烈一走,他便对着棠玉的肩膀来了一拳,惊魂未定的笑道:“小唐,还真有你的,简直就是妙手回春啊!” 我这算什么,不过是勉强补救了一下放错食材的错误,烤出了一款还算不坏的蛋糕底坯……棠玉望着沈烈离开的背景,在心中默默的想,真正高段的还是他。才不过尝了一下蛋糕的味道,立刻便能将其完善为成品,整体造型、夹层口味搭配、摆盘一气呵成,果然是大师级别的手段。而自己,差得还很远。 “你看你,不好好上学,英文不好吃亏了吧!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拿错食材!”陆石摸了摸棠玉的头,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哪怕英文再烂,也没道理连墨西哥和印度这两个原产地都分不清啊。不过他向来好人做惯了,便又道:“小唐啊,咱店里用的大部分都是外国进口的食材,这样吧,我把英文名和中文名抄一份对照表给你,你回家自个儿背去。” 什么阴文阳文,其实我一个字也不认识我能随便跟你说吗!这些日子棠玉可全是靠认食材的包装把那些进口食材记了下来,而这一次出事就是因为那款墨西哥安祖辣椒换了家供应商并换了包装这才坑苦了他。 下了班棠玉拿着陆石塞给他的那张跟圣旨差不多大的食材中英对照表,上头那些如妖孽横行般的英文字母让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使,还不知道得花多少功夫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死记硬背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烈看他闷闷不乐,便搁下碗筷,从笔记本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从餐桌上“唰”的一下滑到他的面前。 “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 棠玉顿时喜出望外,他可没想到沈烈会这般大方,自己打杂做学徒也有工钱拿。好奇的打开信封一瞧顿时眼睛一亮,一大叠粉红色的票票!小财迷立马把钱抽出来一张一张的数,正反数了两遍都是整整三十张,一张一百,三十张那就是三千啊! 正当棠玉数得开心数得心花怒放的时候,捏在手里的钱却又全都被沈烈突兀的抽了回去。 “哥……你这是干嘛!” “今天你做坏了五磅原料,”沈烈一手拿过钱和信封,一边慢里斯条的道:“给公司带来的三千元损失直接从工资里扣除。” 棠玉急了:“那后来不是也用上了嘛!你不亲口说做那啥新德什么茶香蛋糕来着?” “照扣。”黑心老板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就把装着钱的信封收了起来。 棠玉气坏了,扣就扣呗,索性跟我说没工钱不就完了,还非要拿出来消遣我一下!逗着我好玩儿吗? 沈烈见他又气得小脸蛋儿鼓鼓的,不由得卟哧一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灰色的长方形盒子,从桌上递到他的面前。 “这又是什么?”棠玉没好气的问。 “为了奖励你创新的茶香蛋糕,送给你的礼物。”沈烈用眼神示意他拆开包装来看。 棠玉心情这才好转了些,奖罚分明,这倒也算公道。而且,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收到过别人送的礼,于是年轻单纯容易满足的小孩一下子又有了些小小的开心。 “这是……钱包?”拆开包装盒,里头躺着一只条纹对撞色的竖款钱包,棠玉见过沈烈和其他人都用这个来放钱。可是……你把我工钱都扣光了还送我这个,这不是故意膈应人吗! 沈烈见小家伙瞪着那钱包,气得嘴都歪了,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不喜欢吗?” “不喜欢,我又没钱!”见眼前这人还笑得那么欢,棠玉愈发恼火,这人真过份,多半是以欺负自己为乐。 沈烈见他似乎真要恼了,便又从信封中抽出五张票子递给他,微笑着道:“这不就有了?” 这么着,棠玉倒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没钱,秘密小金库里还攒着好几百呢。而且沈烈平时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他钱,也不知这是……正疑惑着,沈烈已是给出了答案。 “明天一早我就要赶飞机去外地,大概四五天后才会回来。这钱你拿着自己买东西吃,上下班我都会让戚长安来接你。” 这可是这倒霉的一天所听到的最让他开心的事!一想接下来好几天可以由着他在这屋子里撒欢、霸占他的床、在黑天鹅大吃特吃、再不会有人会对他凶巴巴的冷言冷语,棠玉便欣喜若狂。 第二天一大早正当棠玉把这个好消息与前台小妹分享的时候,一辆银色的跑车跐溜一下停在店外,棠玉正瞅着这车似乎有点眼熟,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人下了车,推开店门,迎着轻暖的晨光对着他灿然一笑:“嗨,早安。” 15. 旧爱趁虚而入 看到棠玉脸上惊讶的表情,曹峻脸上的神情似乎又浓浓的难过起来:“小煜,你不会又忘了我吧?” “没忘,你是曹峻大哥。”棠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虽然距上次见到他已过了将近一个月,但这位温润和蔼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他怎么会忘记。只是有些吃惊,会在这里再次遇上他。 “这么早,过来买蛋糕吗?” “嗯,准备帮朋友订个生日蛋糕,听说现在黑天鹅名气很大,我就过来瞧瞧。”曹峻打量着多日未见的棠玉,一套AF的灰蓝色抓绒休闲卫衣,里面是米白色的V领T恤,脚上穿着一双CLOT Nike的浅灰色板鞋,打扮得清新阳光,简单而又不失帅气。虽然缺失了之前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狐魅劲儿,但那干干净净的笑容却反而更让人瞧着挠心。 “那你等着,我叫一个服务生来接待你。” “不必——”曹峻眼明手快的将正要转身的棠玉一把拉住,冲他轻轻一笑:“我只要你。” 心思单纯的棠玉没有听出他那暧昧的语带双关之意,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好推,便请他在大堂坐了,自取了一本价目册来给他介绍。 “想订什么口味的蛋糕呢?”价目册上产品琳琅满目,虽说此人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但棠玉对他的喜好口味可是一无所知,不由得盈盈向他望去。 曹峻的心思亦完全不在这蛋糕上头,目光分分钟都在他的身上,听他问起,不由得一笑,不答反问道“上次见面之后,怎么一直都没有挂电话给我?害我一直在担心你。” 棠玉怪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抱歉,其实,那天才一到家,沈烈就拽着自己的手把那串号码洗得干干净净,不过,这种丢脸的事自己才不会告诉他。 为了化解尴尬,棠玉指着图册上的一款蛋糕问道:“峻哥,你看这款榛子蛋糕如何?配料是樱桃酒香奶油、巧克力榛子奶油和杏仁白兰地夹心,用料又讲究,味道又好,价格也实在……” 说到最后一句,棠玉的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红,1.5磅的蛋糕,售价1880,虽然在黑天鹅已经算是基础款的蛋糕,但还是比他半个月的工钱还贵。 “蛋糕不是问题,随便你帮我挑哪一款,我都喜欢。”曹峻才不差钱呢,哪怕是棠玉宰他一只一万八的蛋糕,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年轻人又不动声色的换过问题道:“中午什么时候休息呢,不如我请你出去吃饭,想吃什么?泰国菜还是土耳其菜?” 棠玉本来想约了陆石一起去吃汉堡包呢,不过听了这什么泰国菜土耳其菜又有些犯馋。但他到底与曹峻不熟,怎好意思让他请客做东,正欲婉言辞谢,曹峻却微笑着起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小煜,收银台在哪儿,我先把订蛋糕的钱付了,中午我直接过来接你。” 这人说话神情优雅而又坚持,让棠玉实在难以推辞。果然,中午还不到十一点钟的样子,他便又来了。点了一份黑樱桃朗姆酒奶酪,和一杯士多啤梨奇异果汁,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座位上,一边享用有香浓郎姆酒味精致甜点,一边耐心等候。 棠玉在后厨偷偷溜出来看他好几次,每一次被他看到,他都会对自己露出春暖花开般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并不热烈,而是淡淡的,细腻的,就像是提拉米苏在口中融化,并不过分甜腻,却意外的让人难忘。在这样陌生而又令人不安的世界,如果能结交这样一个有如谦谦公子般的朋友,定然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 于是,在几番犹豫之后,棠玉还是坐上了曹峻那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随着他来到一间装饰得很有异域情调的土耳其餐厅。 曹峻驾轻就熟的为他点了一杯狮子奶,因他要开车,不能喝这款传统土耳其风味的茴香酒饮料,便为自己点了杯秘制柠檬汁。 “想吃什么菜?”曹峻很有绅士风度的将菜单送到棠玉手中。 棠玉哪里会点这个,忙将菜单推了回来,灿眸一笑:“我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这倒是实话,他在御膳房时,也是百无忌口,经常吃得御膳房风云色变。 “那就白奶酪沙拉配土耳其气球面包,芝士烩蘑菇小鸡、香炸鱿鱼卷,小牛肉配松露风味芦笋,牛奶布丁。”曹峻按着唐煜的口味点了开胃菜主食和甜点,等服务生退下去,他便把包间门口的杏黄色垂帘放了下来。 虽然日当正午,但垂了帘子的包厢却朦胧着淡雅的桔色光芒,棠玉略有些不安的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却见他那双墨黑的眼瞳中光芒流转得异常幽深。随即,便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煜,什么时候你才能想起我?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棠玉有些好奇,一个让沈烈那么讨厌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我们以前拍的照片,你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曹峻兴致勃勃的点开手机上的相册,让棠玉一张张的翻看。 照片很多,大部分都是曹峻和唐煜和合影,另外一些则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大多数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若不是那眉毛鼻子眼睛确然是自己,棠玉简直认不出那照片中的人,他也完全接受不了相中的人穿成那付德性。 每一张照片上的自己,裤子都系得很低,简直是系在大腿根部,低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的样子,若是侧面和背面照,更是有一大截颜色鲜亮的内裤露在外面。棠玉完全不懂好端端的人为啥要把裤子穿成这鬼样子,便是风流之地的小倌,在待客时也是穿着得体,绝不会这般自甘下贱的把屁股露出来给别人看。 而照片上“自己”与曹峻的亲密程度,亦是令棠玉惊吓不小。好些拍照的地方分明是在公路、花园、餐厅、商场这种公共场合,而“自己”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的吊在曹峻的身上,或是毫无廉耻的坐在他的怀中,更有几张当众搂着激吻的,更是让他看得面红耳赤。 “峻哥,我……我们……”棠玉这才明白他与唐煜关系非浅,有心想问,却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照片……可让你想起些了没?”曹峻带着浅浅笑意,却见少年脸蛋红得跟苹果一样。他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失忆后的唐煜性格亦变了好多,心思很是单纯,便也点到为止,收起了手机没再让他看自己私属相册中那些更劲爆的照片。 棠玉忙摇了摇头,再瞧曹峻时,只觉他那含笑的目光亦多了几分暧昧情愫,不由得神色更窘,低声道:“峻哥,实在对不住,我这失忆之症只怕难愈。你若一直记着前事,我心里实在不安,不如,你另再寻心爱之人罢,我可不能耽误了你。” “说什么傻话,能重新再追你一次,我还求之不得呢。”一时上了菜,曹峻便帮他布菜,又倒茶水又递餐巾,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的待遇,棠玉在与沈烈一起吃饭时可从来没享受过。 少年的心中不由得暗暗想着,这人举止温文尔雅,与沈烈的专横冷峻截然不同,自然更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只可惜,此人会对自己这么温柔,仅仅是因为他把自己错认为唐煜,正如同沈烈会对自己那般冷漠,亦是把自己错认为唐煜的缘故。 却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又听曹峻在问:“我听黑天鹅的小姑娘说,你正在学英语?” “可不是呢!只是这英文太难学——”棠玉从兜里掏出那张中英对照表递给他瞧,唉叹了一声道:“昨儿背了一晚上,也没背下几个来。” “这有什么难的。”曹峻拿过那份食材品名扫了一眼,心思一转,便笑盈盈的道:“不如我教你啊!” “哎?你肯教我?”棠玉原本也想过让陆石教自己,但工作一天已很是辛苦,他也不好意思再打扰陆石下班后的休息时间。况且,晚上随沈烈回家后,他也从来不允许自己独自出门,是以这事便搁了下来。 “小煜,无论你记得还是不记得我,在我心里,你始终是除了我爸爸妈妈之外,最重要的人。你有为难的事,我自然要帮你。” 曹峻的笑容是那般诚挚,让棠玉心中一暖,“那就有劳了。”少年还以清甜一笑,仿佛阳光在刹那盛开。 曹峻说到做到,立即买了一堆英文入门书籍、电子辞典、复读机全挂子装备。又过来接棠玉去一家日本餐厅吃晚饭,边吃边学,气氛十分融洽。 一餐饭吃到九点多,戚长安的电话都打了好几个。棠玉怕这位戚警官给沈烈打小报告,虽然正学到兴头上,还是让曹峻赶紧把自己送回了家,再用家里电话给警官报了平安到家才了事。 第二天来接棠玉去黑天鹅的时候,戚长安对他好一通盘问,知道他正跟朋友学英文,不由得笑掉大牙:“瞧不出来,如今倒成了三好学生了。” 棠玉知道戚长安和沈烈一样,都是因为唐煜的缘故对自己带有很深的偏见,便也对他的讥讽置之不理。心里却不甚服气,咬了牙要把这英语学出点模样来。 这几日他中午晚上都和曹峻一起,曹峻幽默风趣,教得浅显易懂,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棠玉便能开口说几句简单的英语对话,食材名单也背下了小半来,让他大受鼓舞。 到了第四天晚上,才吃过晚饭曹峻却拉着棠玉结账要离开:“小煜,认真了这几天,今晚我带你去轻松一下。” “哎?”棠玉不明其意。 曹峻晃了晃手中的蛋糕,笑道:“今天是朋友的生日聚会,去的都是你以前的死党,他们可都想死你了,嚷嚷着是我故意把你藏起来了。今晚带你去亮个相,也好让朋友们放心,他们可都记挂着你哪。” 一听是要去和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聚会,让棠玉隐隐有些不安,但挂在年轻人嘴角的笑容明媚而又温柔,实在让人无法拒绝。而且,这几天他待自己又那般温柔体贴,事事为自己着想,让棠玉实在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16. 派对乐极生悲 棠玉随着曹峻才踏进这间名为“后天”的会所,一阵震耳欲聋的电子乐便如一道数丈高的浪潮扑面席卷而来。不断变幻色彩的刺目灯光,满是酒精味道的空气,揉合成一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喧嚣环境,密集的鼓声似雨点纷乱,每一击都仿佛重重敲打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贴在曹峻耳边道:“峻哥,这边好吵……” 舞台中央的钢管池上,正在表演的男孩刚做出一个充满性暗示的高难度动作,引来看客们一阵口哨和欢呼声响。曹峻将目光从那身上仅挂着几条黑色皮质束带的男孩身上收回,将搭在棠玉肩上的手搂得更紧,安慰似的笑道:“没事,我带你去后面的包厢。” 一边说着,曹峻一边带着他绕过一片坐满了人的吧台。注意到吧台旁坐着的男人们都在用一种仿佛把自己的衣服一层层剥开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棠玉更觉不安。还好他们很快绕过这片吧台,又穿过一条幽暗的走道,曹峻便熟门熟路的推开走道尽头那扇小门带着棠玉进入另一处所在。 顿时,那些急促喧闹的打击乐声和男人们如饿狼般饥渴的目光仿佛被堤坝挡住了一般,阻隔在那扇墨紫色的门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条向上延伸的玻璃砖通道,玻璃之下,数十尾狮头型的金鱼正悠哉游畅。楼上是两排装潢得金壁辉煌的贵宾包间,隐约有细细的音乐和幽幽的灯光从紧闭的门隙中流泻出来,在透明的玻璃地面上组成五颜六色的光影。 曹峻推开其中的一间径直走了进去,迎面是一座瀑布造型的围屏,清洌的水声如敲晶弹玉,给这幽暗之地略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踏过玄关转过流水围屏,灯光昏黄的包厢内已是坐了三、四个年轻男子,见了曹峻和棠玉相携而入立刻吹起了口哨:“唐煜!你个死没良心的!终于肯现身了啊!来来来,别的不说,先罚酒三杯!” “少废话,来是给你们面子。”曹峻笑眯眯的拉着棠玉坐了下来,将蛋糕搁在一片狼籍的茶几上,给他一一介绍:“这些都是好朋友,痿鸡,狒狒,怪兽,肥虾,今天痿鸡过生日。” 棠玉临时被拉来,连礼物也没准备上一份,忙给痿鸡道了声贺,又尴尬的道:“来得仓促,也未备下寿礼……” “甭跟他们客气,我昨天已经送了他一支美版原装的ZIPPO,今天这蛋糕就算是你送的,哪里还用你送别的寿礼。”说着,曹峻便向痿鸡招呼着:“先把蛋糕切起来,其他猪头呢,死哪里去了?” “在前面看美人儿跳钢管呢。”寿星也不忙着拆蛋糕,先开了一瓶芝华士给曹峻棠玉各倒了一杯,吆喝着:“来,不管他们,咱们先干一杯!庆贺唐煜大难不死!” “干个屁!”绰号狒狒的年轻人一把拽过棠玉,粘乎乎的笑道:“痿鸡,你急吼吼的叫啥!先让唐煜在我们手里轮着干一杯!” 棠玉却不过情面,就着朋友们的手喝了两杯,后头的两杯却被曹峻挡了下来:“你们别闹,小煜才从医院出来,失忆症还没好呢,你们这么穷凶极恶的,可别吓跑了他。” 见曹峻护着自己,棠玉心中不由得感激,回过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小声道:“峻哥,我没事,就是这酒也太难喝了!” 痿鸡见他们小两口神情亲密,不由得嘿嘿一笑道:“唉哟瞧我这猪脑袋,还没开胃呢,这洋酒太冲自然喝着不爽,咱们小煜儿最喜欢的除了峻少身上的那一根,不就是爽歪歪吗!狒狒,赶紧着,先帮小煜儿烧一壶让他过过瘾!” “我也正想溜一壶呢!”狒狒手脚麻利的从酒柜底层取了两只玻璃制的“溜冰壶”出来,为了不让包厢里的味道太浓,他还往冰里面灌了点咖啡。 那盛着液体的龙型玻璃壶十分漂亮,棠玉原以为是酒壶,闻着却又不是酒味,便好奇的瞧着他操作。不一会儿,垫在下头的水晶小炉子用酒精烧得那玻璃壶中的液体沸腾起来,随着一阵细细的咕噜声,有淡淡的烟雾从龙首中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棠玉闻着那味儿心里竟有些莫名的躁动。这种躁动让他不安,却也更让他从骨子里溢出一丝从未有过的饥渴,就像着望着一条河豚鱼,明知有毒,只是那肉味鲜美让人无法抗拒。 曹峻见他神色,便知道他什么都忘了,却没忘了“冰”的味道,不由得一笑,“你以前不是最好这一口,二个多月没吸了,可惦记坏了吧。”说着便主动拿过溜冰壶来,教他凑着龙嘴吸食。 棠玉尝试着吸了一口,那“冰”所融炼成的气雾顿时丝丝化入体内,所经之处的每一寸皮肉,都畅快莫名。这感觉似曾相识,只是一直被锁在记忆深处,随着他一大口一大口吞进体内的毒雾,重新又露出狰狞的面目。 踏出机场的沈烈一坐入戚长安的车中,便迫不及待地发问:“小七,你之前发给我的那条消息,说唐煜又和以前那帮朋友混到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戚长安叼着烟,扭过脸对着自己哥们儿嘿然一笑,“你前脚刚上飞机,他立马就跟曹峻——就是他以前那个炮友重新勾搭上了。我跟了两天,看到他们天天泡在一起,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我就说那小狐狸不可能失忆,演技这么好还跟你学做什么点心啊,直接考艺校当明星去呗,前途无量啊!” 沈烈将车窗按下来一点,散散车内的烟味,平静的问道:“这曹峻是做什么的?我见过他一次,瞧着还挺年轻。” 戚长安不屑的道:“才二十出头吧,富二代呗,还能做啥!他爸原来是在山西做煤矿生意的,发家后赶上好时辰又进军了房地产,做得风生水起,跟唐绎的公司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跟唐煜就是这么认识的。他现在应该还算是本市财经大学的学生吧,也不知毕业了没有,总之到处花天酒地的折腾,人称金装花花公子,你听听,这种货色,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沈烈原瞧着唐煜这段日子还算乖巧懂事,在店里干活也挺卖力,自己一度对他的印象还有所改观。但自从见了戚长安那条短信之后,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听了戚长安这一番话,更是有一股无名之火,像浇了汽油般窜遍全身。 “知道唐煜现在在哪儿吗?” “在一家会所,估计和曹峻那帮人正HIGH着呢。”戚长安扭过脸看他,诧异的问:“怎么,你想去找他?” “带我过去。”沈烈没说多余的话,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这车窗外的夜空,染尽墨色。 “冰”这种玩意儿,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棠玉现在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阵狂风暴雨席卷过一般,全身的血液都燃烧着翻滚着涌上头部,在耳边发出不知所云的嘶鸣。头晕晕的,看不清眼前的人物,曹峻似乎在劝自己少吸点儿,但他的笑容太过遥远,虚幻而不真实,让人觉得莫名的烦躁。 仿佛有种东西在他体内叫嚣着躁动着,想要冲破一切的束缚,棠玉撕扯般的拉开外套的拉链,软软的倒在曹峻的身上,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呻吟:“抱住我,我要飘起来了,要飘远了……” “小煜几个月没吸,反应有点大啊。峻少,要不帮你们俩到对面的七重天开间房?”痿鸡搂着也吸得差不多了的狒狒抱在怀中,发出一阵暧昧的笑。 “不必了,我直接带他回家。”曹峻扶起浑身发软的棠玉,向痿鸡眨了眨眼,笑道:“我和小煜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是家里情调好点儿。” “小煜都HIGH成这样了还整啥情调啊,我说,你多半是把金枪不倒药落在家里了吧。”包厢内顿时响起一阵肆意的笑声。 “滚你的!”曹峻正搂着棠玉笑骂着绕过水幕围屏,眼前的包厢门却被突兀地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脸色凝沉的沈烈和一脸笑得不怀好意的戚长安。 17. 哥哥,抱抱我 “沈先生,借过,这是会所的私人包厢。”这一次,曹峻不想再像上一回那样给沈烈留面子,唐煜已经乖乖巧巧的躺在他怀中,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步。 “你在你自己的地盘怎么撒野都可以,我没有替你父母管教你的义务,但唐煜是我弟弟,我来带他回家。”沈烈的口吻虽然平淡,但眼神却尖锐如利箭,几乎要将站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狠狠刺穿。 刀子般的眼光刺在身上的滋味委实不好受,曹峻微微皱了眉,冷哼一声道:“沈先生,你又不是唐煜的亲哥哥,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痿鸡和怪兽、肥虾在里面听到外头的动静,忙冲出来帮忙,正歪在一旁看热闹的戚长安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懒洋洋的一挥手,警示道:“娃儿们,赶紧回包厢拾缀拾缀吧,把宝贝家伙都收好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后面可还有一大波警察正要来巡检哦。” “我操!”痿鸡等人这才认出来戚长安这个老对头,曹峻也一下变了脸色,一个不留神,怀里的少年已是被沈烈硬拽了过去。望着两人扬长而去的背景,曹峻目中火花熠然一闪,却还是冷静的转身回包厢帮痿鸡收拾残局。那个警察威胁他们的话,宁可信其有,却不可信其无。而唐煜,总有一天他会把他弄回自己身边。 沈烈抱着棠玉上了戚长安的车,很快驶离了这幢纸醉金迷乌烟瘴气的会所。在车上,棠玉朦朦胧胧认出了正抱着自己的人是沈烈,迷乱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哥哥,抱抱我……”完全沉浸在“冰”的药性之中的少年丧失了本性,张开双腿跨坐在沈烈膝上,没有章法的用自己的身体胡乱磨蹭着男人的胸膛,微薰的眸中激荡着一股汹涌的情潮,在夜色下水光潋艳滟,布满了诱人的情色。 “真他妈的是骚货!”沈烈咬着细白的牙,怒火中烧,“几天没有男人操,你屁股就发痒是不是!” 戚长安回头瞧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是不知道“溜冰”的厉害,吸了之后每个毛孔都想被操,随便怎么做都会爽翻天,很多圈里玩的人做爱之前就喜欢吸这玩意儿增加快感!不过挺伤身子,你还是让小唐戒了吧。” 为了不引人注意,戚长安将汽车驶入沈烈公寓的地下车库,让沈烈和棠玉可以直接坐电梯上去。 “帮他泡个热水澡,睡一觉醒来也就没事了。”将头伸出车窗,戚长安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不知为何,沈烈今晚的举动让他感觉有些意外,刚才在车上,这家伙虽然对唐煜骂得很凶,但眼中却似乎有几分关切,几分怒其不争的神色。 这让他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他知道沈烈是GAY,难道……随即,戚长安又自嘲般的一笑,将叼了半天的烟卷扔出窗外。自己太傻了,沈烈怎么可能喜欢唐煜呢,他分明对张瑾和她的儿子恨之入骨。 凌晨一点,地下车库阴冷的空气也没能吹散棠玉体内狂热的火焰。理智与廉耻被这邪火焚烧得所剩无几,此刻的他完全屈服于药物的控制,一心一意只渴求无上的快感。在电梯中,他软软的攀在沈烈身上,双腿圈住男人的腰,感受那滚烫硬硬的抵住自己,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充满魅惑的声音让沈烈一阵气血翻涌,回忆起与他的第一夜,那段曾经带给自己至上快感的分分秒秒,沈烈就觉得自己的欲望又胀涨了一圈。 “小骚货,想要我在电梯里就干你吗!”男人忍着怒气,扬起巴掌将那在自己要命的地方不停蠕动着的小屁股“啪啪啪”重重打了几掌。 “哥哥真讨厌……”棠玉轻嗔一声,将头伏在沈烈肩头,捉住他打自己屁股的手,顺着自己的裤腰探了下去,哼哼唧唧的道:“玉儿这里好难受啊,哥哥,你摸摸玉儿嘛……” 触手之处,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那一片有异于肌肤的细腻柔滑,分明是顶级新西兰淡奶油打发而成的蛋糕奶油?沈烈火冒三丈的将棠玉身上的宽松的卫裤拉下来一点,电梯中灯光明亮,三面镜子将少年那雪白的翘臀上涂满了粉色的樱桃酒香奶油的景象全方位呈现在他的眼前,像成熟的水蜜桃般白里透着粉色,竟是别样的娇媚动人。 “你特么还真会玩啊!”一想到自己店里的榛子蛋糕竟被眼前的小贱货当作性爱情趣,沈烈就恨不得立刻把他丢进顶楼的泳池让他自生自灭。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站,沈烈拎着棠玉进了屋,才进了玄关便将他身上的衣裤都剥了下来,果然他身上每一处敏感部位——胸口、大腿、后腰都涂有樱桃酒香奶油。而此刻少年全身赤裸着坐在玄关柜上,在壁灯的照射下,涂抹在白皙的肌肤上的奶油泛着樱色莹润的光泽,还散发着浓郁的白兰地酒香,像极了请君品尝的姿态。 “哥哥的蛋糕——”棠玉无意识的在胸口抹了一指樱桃奶油送入口中,含混不清的道:“很好吃呢,哥哥不想尝一尝吗?” 棠玉这幅天真而又银荡的样子几乎要引爆男人一直压抑着的情欲,按耐着欲火,沈烈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扔入客厅旁的洗漱间,并将莲蓬头的冷水开到最大,一把将欲求不满的棠玉按倒在沐浴间冰冷的地砖上,无情的将冷水直接冲在他温热的肌肤上。 被突如其来的冰冷水流冲刷着,少年娇嫩的肌肤细细的颤抖着,迷乱的神智这才恢复了些许清醒。察觉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淋浴间里被沈烈粗鲁的清洗着身体,棠玉下意识的蜷起身躯,心里又是羞耻,又是慌乱。 然而,被强大的药效所燃起的那种渴望却像毒液浸入了血液,绝非区区冷水浴所能驱散消除。所以,当沈烈的手抚过他柔嫩敏感的大腿内侧时,棠玉下意识的合拢双腿,轻轻的夹住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 “好冷啊……哥哥……你可疼疼我吧……” 楚楚可怜的小猫咪全身湿透,水汪汪的大眼睛迷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委屈的呻吟中还带着一丝哭音。而那光洁又微微颤抖的双腿正生涩而又大胆的绞着自己手掌,诱惑着自己去抚摸他那嫩芽似的小东西。 真是个小妖精!沈烈被撩拨得有些欲罢不能,索性解下自己的领带,毫不客气的系住那根晃悠悠颤微微的小东西,恶狠狠的道:“你不是喜欢嗑药、喜欢HIGH吗?我这就来好好的疼疼你,让你HIGH得永世难忘!” 再次被男人进入的时候还是一样的痛,但这痛楚转瞬即逝发,并没能拉回棠玉被侵蚀的理智。跪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腰被压得很低,脸几乎被深深的埋进沙发中难以呼吸。然而沙发粒面的皮革摩挲着他敏感而又光裸着的肌肤,让胸前的小樱果肿胀莫名,身后猛烈的撞击更是使快感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无法抵挡。 “痛……哥哥……啊哈……” 这个体位让沈烈充了征服的快感,而棠玉欲拒还迎的扭着腰,发出情不自禁的喘息呻吟,则让他的欲望更为激昂。想听到更多甜美的声音,于是沈烈拉着棠玉的头发逼着他将头部向后上仰,贴着他的耳畔羞辱般的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被人干?!” “喜欢……”强烈的快感由交合处由然而升,那在药物作用下被无限扩大的感觉澎湃着他体内喧嚣的血液,而仅剩的神智在快感如电流般击中那个点的时候更是荡然无存。棠玉反手勾住男人的脖颈,讨好般的亲了亲他的脸颊,水润润的脸蛋蒸腾如红霞,小猫般的哼哼道:“哥哥……再深……深一点……我想射……” “这样就想射?你做梦!”见棠玉那根小嫩芽已是翘得老高,顶端更是有半透明的液体缓缓溢出,沈烈反而将绑在上头的领带扎得更紧,又将少年想要抚摸自己的双手反扣在腰后,重新以雷霆万钧之势逼入他的体内。 “哥哥……哥哥……”暴风骤雨般的递送冲刺让棠玉舒爽的将身子猛得向后一仰,快活的浑身发抖。男人每一次的挺入抽出皆带来无穷美妙的感觉,让他的身子违背了自己的意识,只心甘情愿的追随着沈烈的动作下意识的摇摆迎合。 然而后端欲仙欲死的感觉让少年前端的欲望更为肿胀,每一分每一寸的快感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聚集到嫩芽的顶尖,却被那条可恶的蓝底银线的领带扼住了甬道。棠玉不餍足的扭动着身躯,娇媚入骨的呻吟已是带出几分啜泣般的哭音:“哥哥,求求你……让我射……” “你不是喜欢HIGH么?怎么能这么早让你射!今晚我要让你爽个够!”这样曼妙的身躯,这样销魂的呻吟,煽动着沈烈施虐的欲念。就着还结合的姿势将他的身体反转过来面向自己,男人又一次不加预警的重重深入,让体内快感已快要爆裂开来的棠玉惊喘着逸出一声难耐的呜咽。 “呜……不要了……要坏了……”面对面压倒性的侵犯让棠玉又痛又爽,不由自主的将腿圈住他的腰,索求更多。意识与尊严早已经被抛去九霄云外,随着男子狂野而激情的律动,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一点一点送上云端,而自己那根硬得不像话的小嫩芽被沈烈恶意的摩擦却数度将他从天堂拉入地狱。 “哪里要坏了,我瞧你分明爽翻天!”沈烈毫不香惜玉,用最残忍的方式反复侵略着少年的身躯,无情的折磨着他被药物摧毁的意志。 “求求你……哥哥……求求你……”深埋在体内的脉动几乎要烧毁自己的神经,无法解脱无法释放的困境更是让棠玉无比焦躁。 “说,还要不要再去嗑药?还要不要再发骚发浪的赶着被别的男人操!”感觉到身下的躯体已开始痉挛,沈烈更是压住棠玉体内致命的那一点,狠狠的研磨。 棠玉快被折磨疯了,无法发泄的嫩芽涨得快要爆开,而身体的快感却深入骨髓般甘甜美好,忽而天堂忽而地狱的感觉让他几欲崩溃,再也不管不顾,甩着头抽泣道:“下次再也不敢了!哥哥饶了我!饶了我……快让我射……让我射……” 棠玉的哀声求饶无疑的取悦了沈烈,身上的束缚终于被解开,积累的快感早就到达了临界点,在被放开的瞬间,他便尖叫着射了出来。 自己的肉身被棠玉的花襞紧紧的绞住,沈烈亦觉得下腹涌上阵阵热流,便也加快抽插了数十下,抱紧少年在他身体深处攀上了顶峰。 发泄过欲望的棠玉稍稍恢复了神智,为自己刚才毫不知廉耻的向男人求欢而羞得两眼通红,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 “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料到棠玉居然会对自己道歉,原本打算将他丢在一边,自己入洗漱间淋浴的沈烈停下了脚步,斜睨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还有脑子知道自己错了?” “我不知道那是春药,我……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碰……”半是委屈半是懊恼,棠玉眼中的泪再也留不住,扑籁籁的直往下掉。 “春你个头!那是毒品!毒药!敢情你以前都是把那玩意儿当春药嗑的?你是该有多蠢!”沈烈恼怒的骂了一通,见小孩默默流泪的样子却也莫名的生出几分怜惜,就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扔进沐浴间一起清洗。 帮他清理体内残留的液体时,棠玉还有些别扭,光溜溜的小屁股立刻挨了好几下。 “别扭什么!东西不弄出来明天发烧甭想我再来伺候你!” 小孩立刻吓得不敢再动,乖乖的让沈烈将手伸到那羞人的地方把那粘乎乎的东西都弄了出来。 被抱着回到楼上的时候棠玉有些舍不得这温暖舒适的怀抱,体内残留的毒液又有些蠢蠢欲动,让他情不自禁的在沈烈的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 “怎么,刚才还没要够?”男人用揶揄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棠玉难为情地咬着下唇,害羞的闭上双眼不敢看他的眼神,全身缩成一只小虾米,只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细细的嗯了一声。 沈烈只犹豫了极短暂的片刻,便抱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在床上,他们又做了一次,这一次,沈烈对他很温柔,令棠玉难以置信的温柔。而这一次,两人所得到的愉悦感亦前所未有。 夜还很漫长,星光辉映下的夜空如同一大块洒满了糖渍橘子的黑莓蛋糕,淡淡的甜仿佛润物无声。 窗外,正是风轻月白。 18. 我想重新来过 这一夜,棠玉没有被赶回阁楼,他睡在沈烈的大床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满足让他睡得很香很甜。他梦到自己吃了很多顶级的比利时黑巧克力,入口虽苦涩,后味却甘甜,他还梦到沈烈对着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就像盛开在七月的凤凰花,热烈似火。 清晨,当第一道阳光透过窗帘的时候,沈烈已是睁开了双眼,心情复杂的瞟了睡在自己身边的棠玉一眼。本来,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只不过是你情我愿的发泄欲望而已,但不知为何,搂着他入睡的感觉竟是出乎预料的美好。 刚才,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他那带着恬静笑容的睡颜,甚至还下意识的想给他一个“Morning kiss”?自己脑袋是在昨晚被电梯夹过了吗? 心情有些烦乱,沈烈起床的动静不小,才趿了鞋准备站起身来,身上的睡衣却从身后被轻轻拉住。回过头,棠玉却已是醒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如山泉,正迎着晨光凝视着自己。 “哥哥,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从跟你回来第一天我就知道。昨天我还犯了错,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少年一咕噜爬起身来,他的声音很轻,脸上的神情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怯怯的,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也微微颤抖。然而,随着话一开口,他的眼神却慢慢的坚定起来。 沈烈不动声色,只静静的听他对自己说:“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坏,或是做过多少坏事,才让哥哥这么讨厌我。但我想告诉哥哥,过去的事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也决计不想再恢复什么记忆。昨晚的事是我的错,以后我要是再犯诨,随便哥哥怎样责罚我,我都心甘情愿。” 说到这儿,棠玉粉嫩的小脸微微泛红,咬了咬唇,他重又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对沈烈道:“坏的我是过去,从今往后,我只想重新来过,至少,要做一个不再让你讨厌的人。哥哥,请你相信我!” 心底的某一处仿佛被轻轻的触动,的确,沈烈知道眼前的唐煜和以前的那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的唐煜在自己面前时,言语总是充满挑逗暧昧的意味,笑容也很虚伪,眼角眉梢都写满了赤裸裸的欲望。而眼前这双眼睛,却是干净纯朴,澄澈的望不见一丝一毫的矫饰与邪媚。 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的那一段话,没有一个华丽的字符,却质朴真诚,直指人心。虽然沈烈知道自己不该就这么轻信了他,但心底,却实实在在的开始柔软。 拉过棠玉纤细的手腕,沈烈微一用力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一手揽过他柔软而又坚韧的腰,也不答他问自己的话,只淡淡的问道:“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没?” “还好,就屁股那儿还有点疼……”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放荡,棠玉脸红红的跪在床沿,腰身被搂着贴近男人的胸膛,只觉那股淡淡的清香萦绕着彼此,让他刹那间又有一些心神荡漾。 只是,还没等他荡漾起来,上身已是被突兀的摁倒,小屁股高高的翘起,被男人左右开弓霹雳啪啦连着重重的扇了七八下巴掌。 虽然屁股被打得痛得很,但棠玉知道昨晚是自己的不是,便咬着牙由着他打。 见小家伙挨揍既不喊疼也不求饶,只拿含着些许委屈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沈烈心又一软,便一把将小家伙揪起来,嘴角却依旧挂着冷酷的笑容:“屁股疼是吧?下次再敢跟曹峻那帮人去嗑药,看我揍不死你!” 棠玉嗯了一声,咬着唇低低的应道:“我说过再不会了,无论你信不信得及我,我都不会食言。” 沈烈好整以暇的换着衣服,面无表情的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亲哥哥,对于你,我只是在尽我监护人的责任。至少你在二十岁之前,别给我惹出什么妖蛾子来。二十岁以后,哪怕你烂成臭水沟里的泥巴,也与我无关!” 二十岁?棠玉今年十七岁,掐指一算,也就是说三年之后,眼前这个男人就会把自己甩到一边不管不顾?按理说能离开这个魔头也是一桩极好的事,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拔凉拔凉的。知道沈烈也正急于摆脱自己,这让他满不是滋味。 但随即,棠玉又听到一些让他稍感宽慰的话。 “在你跟着我的这段时间,如果你表现够好的话,我可以亲自教你一些做甜品的技术。至于能从我这儿学到多少,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男人对自己总是天天抡棒子偶尔才会塞一颗糖,以至于棠玉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坐在麦记吃早点的时候,他便又忍不住问了一次:“哥哥真的愿意亲自教我?” 沈烈慢里斯条的喝着咖啡,不答反问道:“你在黑天鹅也见习了一个月,唐煜,就目前而言,你觉得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最让你着迷的部分又是什么?” 最困难的部分?自从进了黑天鹅,棠玉几乎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每一具设备每一项技术有待他摸索熟悉。在那里,他初步了解了现代甜品的一些概念,也认识了无数新颖的食材,其中大部分都能给他带来无穷的创意与灵感,但也有几样自始至终都让他很是困惑。但最让他困惑不解的是,甜品的定价!如今的他对钱已不像当初那样没有概念,所以,一份堂食的蛋糕要卖65块钱,这很是让他无法理解。 于是,见沈烈这会儿问他,棠玉便脱口而出道:“巧克力、咖啡、冰淇淋都让我着迷,但怎样的口感才算最好我一直把握不好。而且,我不是很明白咱们店里的东西为啥可以卖得那么贵?” “这算什么问题!如果这都能成为你的问题,只说明一件事,你的基础比我想像的还要差!”沈烈觉得有些无聊,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在教他这么白痴的事,但还是取出了几张零钱,命棠玉去柜台买一杯糖浆分开盛放的圣代,一个苹果派,和二杯不同口味的奶昔。 在柜台买东西的时候棠玉的手机收到短消息,打开一看,是曹峻问自己有没有事,为什么不回他的电话。棠玉这才发现手机上还有十几条未接来电,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这短信该怎么回。 昨晚出了那事,他也想了很多,也知道不能全怪曹峻,毕竟,从他们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看出,以前的唐煜也是乐于吸食那种让人飘飘欲仙的药物。而这具身体,在昨晚也确确实实受到了诱惑,并乐在其中。 无奈的叹了口气,少年将手机塞回衣兜,端着买好的食物回到座位。 “想知道定价的奥妙在哪里吗?”沈烈拿起餐盘中一只苹果派和一杯圣代摆在棠玉面前,问:“刚才你买这两样东西,花多少钱?” 棠玉不知这位大师是什么意思,只老老实实的回道:“苹果派四块、圣代七块,呃,加起来一共十一块钱。” “OK,十一块,这就是麦记的价位。你看着——”说着,沈烈便将汉堡包的包装盒撕开,反过来捏成一个简易版的餐碟,然后将苹果派从中间掰开,做成一个V字的造型放在餐碟右侧,让派中的苹果粒和甜汁自然的流出一部分在餐碟上。 随后,沈烈又从圣代杯中挖了差不多一盎司的冰淇淋,用勺子的背面将其抹成光滑的半圆形状放在餐碟偏左上的地方,再将圣代的草莓糖浆围绕着冰淇淋在餐碟上轻轻划出彗星划过天际的造型,又挑出几粒碎草莓粒像撒落的花瓣般精致的布置在餐碟几处空白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沈烈便将简单摆盘后的成品推到棠玉面前,笑着问:“还是那只四块钱的苹果派,圣代我大概只用了五分之一杯。现在你再来看一下,同样的一份甜品,如果在我们店里卖,得花多少钱?” 棠玉像是看他变魔术般做了这神奇的一切,目瞪口呆的道:“咱们开的本来就是黑店,再经你这么一折腾,我觉着至少也得卖个三十五吧!” “把你卖了做人肉包子才叫黑店呢!”沈烈瞪了棠玉了一眼,正色道:“麦记用的是冷冻速食产品,如果是在我们店里卖,派当然是现做。派皮,馅料,包括冰淇淋,我都会用品质更好的食材,做出的口味自然也要甩开麦记好几条街。名字可以取为‘冰火两重天’,让顾客鲜明的感受到派的新鲜热烫,以及冰淇淋的丝丝凉意。摆盘造型到时当然还可以做得更好,售价也绝不会低于五十元。现在,你明白了吗?” 棠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仿佛领悟到一些东西,只是在他脑中还不是太鲜明。 “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沈烈将他那喝了一口的咖啡摆在餐盘中央,“一杯最普通不过的咖啡,五块钱。然后我加入半杯圣代做造型,就成了简易版的卡布基诺,在街边小咖啡店可以卖到二十。当然,如果选用更好的咖啡豆,成品上面再撒一层可可粉,那么在星巴克就可以卖二十八块钱一杯。” 棠玉摸着一点门道,顺着大师的思路道:“改变简单的产品,使它的外观、口感更丰富,然后使用品质更好的食材,卖出更高的价位?” “孺子可教,你总算还不太笨。”沈烈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棠玉撇了撇嘴,这浅显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在他原来所在的世界,亦是如此,做成饼状的普通酥饼只能在路边的小铺子里卖五文钱,用上好的原料再凹一点造型,那就能在茶楼里卖一百文一碟。若是做成繁复的花啊鸟啊,龙啊凤啊,那多半就是摆在皇帝御案上的玩意儿了…… “归根结底,做甜品最重要的是技术、食材、品味、构思!但做为一个优秀的甜品师,更需要不断的创新,使自己的作品有艺术感染力。这一点,是决定你做的甜品值20里拉、还是值20法郎的关键所在。” 什么艺术感染力?不就要是把点心做得好看嘛!棠玉暗自心中得意,这个我很在行啊! “就像刚才,从麦记买来的一只派和一杯圣代在顾客面前,和我做出的成品造型的甜品摆在顾客面前,所带来色香味型这几种感受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食物带给顾客第一眼的美感极其关键,决定了顾客是否会产生饥渴和欲望。” 咦,那我住进你家第一晚就被你吃干抹净,难道是因为我带给你第一眼的美感度非常高,让你对我产生了饥渴和欲望?隔着明晃晃的阳光,棠玉坐在玻璃窗旁吸着巧克力味的奶昔微微走了神。 在他原来的世界,两个男子成家立室也是极平常的事,但那可都是两相情愿彼此恩爱才会结为连理。只是,自己虽与沈烈有过几次亲密之事,但两人的关系却是与恩爱毫不沾边儿。 偷偷瞧一眼沈烈,依旧是那样冷若冰霜的神色,对自己也是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冷傲与疏离,但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带着硬度的阳刚俊朗,却也没来由的让他错不开眼。 正在胡思乱想,口袋里的手机却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不用猜棠玉就知道是谁来的电话,有心不接,铃声却愈来愈响。 “拿来!” 棠玉尴尬的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沈烈,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兜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19. 赴宴又显身手 接过手机,听了电话那头的年轻人一大通表示体贴关怀的肉麻话,沈烈挑起眉,嘴角弯起一抹揶揄之色,不紧不慢的道:“多谢关心,唐煜昨天在床上太能折腾了,到现在还起不了床。” “我哪有……”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棠玉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头上却重重的挨了一记爆栗。 电话那头的曹峻听出是沈烈的声音也不由得一怔,一想到昨晚唐煜嗑HIGH了竟和这家伙做了一夜,他心里就憋得慌。玛蛋!真没想到唐煜的“哥哥”这么不是个东西!不仅趁人之危明着撬他的墙角,还在电话里赤裸裸的打他的脸! 你TM不知道自己惹上了谁!曹峻在心底冷笑着,在电话中却依旧维持着和和气气的态度,斯文有礼的道:“那还要多谢沈先生对小煜的诸多照顾。昨晚我喝了点酒,对沈先生有些失礼,改日请你和小煜吃饭,权当赔罪。” “请客大可不必,只要你日后不再趁我不在的时候带着唐煜去‘溜冰’我就谢天谢地了。” “好,我明白了。”电话那头略微沉默了片刻,旋即又传来曹峻礼貌而又不卑不亢的请求:“小煜醒了吗?沈先生,我可以和他说几句话吗?” 一个才二十出头,平素横行霸道惯了的富二代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沈烈倒也有些意外。于是便哂然一笑,随意的将手机递还给了棠玉:“你的‘男朋友’很关心你呢。” 棠玉窘迫的接过手机,电话那头便传来曹峻略有些愧疚的声音:“小煜,身体还好吗?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能不生气嘛!吸了那玩意儿,把自己变得又下贱又银荡,还求着沈烈折腾了自己一夜,便是脾气再好心里也不会舒坦。 听到自己“嗯”了一声,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随即便是曹峻的道歉:“小煜,是我不好,没想到你二个月没吸反应会那么大。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溜冰’了,我会帮着你戒了它。” 说着,曹峻又话峰一转:“小煜,不如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不想你再被你哥哥欺负。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担心你,一夜都没睡……” 棠玉忍不住抬眼去看沈烈,他也正凝视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但眼神却异常的凌厉。 “这事儿没戏!我哥哥他不会同意的……”只能这么告诉他。棠玉心里也明白,便是搬去曹峻那儿,也不过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曹峻和唐煜关系那么好,自己要是搬去了,还不是会被他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好在曹峻也不强求,只是嘱咐几句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棠玉松了一口气,瞄了沈烈一眼,正想解释点什么,男人却若无其事的将一杯巧克力奶昔推到他面前:“尝尝看,现在的口感与刚买来时有什么不同?” 沈烈不追究曹峻的事,棠玉自然乐得揭过此事不再提及。抱着杯子吱溜吱溜又吸了两口,感觉那巧克力奶昔在舌尖慢慢的融化,不由得点点头道:“嗯,口感好像比刚才要细腻,质地也更柔滑一些。” “这是因为奶昔的制做工艺使它含有丰富的冰晶,所以在奶昔刚做出来的时候,吃起来会有一些颗粒感,而等冰晶融化后,口感便倍感细腻。”说罢,沈烈便拉着棠玉起身离开了餐厅,又问他:“奶昔的这一特点,让你学会了什么?” 棠玉略一思索便机灵的回道:“如果堂食的甜品中有搭配奶昔,那就需要注意甜品制做的时间顺序,要将口感最好的产品呈递给顾客。” “麦记的奶昔放在一次性杯中,但在我们店里,如果是搭配甜品的奶昔则是用3盎司玻璃杯盛放,还要考虑到不同容器中冰晶融化的速度也有所不同。”虽是这么说着,但沈烈的眼中到底还是划过一丝嘉许之色,但随即又面无表情的道:“今天这一课,也不能让你白学。一个月之内,黑天鹅所有的堂食甜品中,你挑十道甜品重新做一份搭配奶昔或雪泥的摆盘设计给我。” 店里堂食的甜品,有一部分在摆盘时会搭配一盎司各种口味的雪泥。然而,这么小小的一勺冰淇淋,份量估计连一两都不到,制做的工序却很繁复,还要考虑到甜品的口味、原料、颜色、进行恰到好处的搭配。更重要的是,棠玉根本还没有学会做雪泥和奶昔,沈烈却要他从余下没有搭配冰淇淋的甜品中再挑出十道来重做搭配设计,简直就是刻意刁难人! “哥哥,我都还不会做冰淇淋……唉哟!”一个不留神,棠玉“嘭”的一下脑门撞在车门框上,疼得他直揉脑袋。直晦气!小家伙气呼呼的坐进车内,拿眼一瞧,那混蛋见自己撞车上居然还笑成那样!真是没良心! “趁我今天心情好,到了黑天鹅我教你。”沈烈笑眯眯的揉了揉小家伙的额头,随即在他眼前竖起两根手指,悠悠的道:“不过,我只教两种基本口味:香草雪泥、香橙奶昔。其他的食材搭配,口味设计,你得自己琢磨着练习。” 小气!多教一点又不会怀孕!棠玉腹诽着,心情却不受控制的愉快起来。趴在车窗上,能感受到早晨那明亮的阳光,还有煦暖的风拂过他的脸颊。想起沈烈刚才的笑容,虽然这人很坏,但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天空,正是碧蓝如水,而春光,却也如斯醉人。棠玉心中,泛起一丝小小的快活,不多,却已足够让他满足。他本就是一个极容易得到满足和快乐的人,哪怕经历了磨难和伤害,他依旧,还是那样只把善良和美好放在心里的人。 这阵子,几乎是棠玉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沈烈每天都会教他一点做甜品的技巧,虽然还是冷言相向,没什么好脸色。但棠玉学得实在是又快又好,于是大师脸上的厉色也就如冰山化冻一般,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融。 曹峻也还是天天会打电话过来,中午还来接棠玉吃过几次饭,依旧会教他一点英语,依旧是那般幽默和温柔,而且,再也没有提议去和原来的那帮朋友聚会过。棠玉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和他在一起,也会很愉快。但这种心情,与他和沈烈在一起时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只是,年轻单纯的他,还并不懂得分辨两者之间的区别。 一晃已是到了戚长安父亲寿宴的日子。沈烈承诺过要送一款顶级庆典蛋糕,半个月前他便做出了“八仙贺寿”的六层蛋糕设计方案,棠玉也协助着给了一些关于古典造型上的建议。 因为蛋糕的造型非常花时间,于是在寿宴的前一天晚上,沈烈便带着棠玉烤好了蛋糕坯,调好了馅料,用得都是最顶级的食材:蛋糕坯用了秘鲁黑巧克力,奶油用新西兰淡奶油和俄罗斯纯脂白巧克力调制,馅料用象牙海岸牛奶巧克力和法国杏仁膏打底,用英国杜松子酒调味,搭配酒渍加利福尼亚红提。 “送戚警官的这只蛋糕,一定得花好多钱!”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但棠玉还是很心疼。 沈烈却只淡淡的一笑:“没有他和他父母当年帮助,也没有今天的我。小小一只蛋糕,根本还不了这份人情。” 棠玉吐了吐舌,没再敢多话,心中对沈烈的过往,却不免多了几分好奇。只知道他是国内外都知名的大师,但他是怎么一步步从一个普通人走到这一步,却是一个谜。 寿宴当天,沈烈花了五个小时才完成蛋糕的制作,棠玉全程在旁观看学习,便是想帮忙也一点都插不上手。能看到沈烈亲自动手的机会并不太多,而这位大师级的人物在做这蛋糕的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娴熟技巧、精湛细节,以及完美的艺术表现力,也让棠玉深深为之折服。 蛋糕最后的造型美仑美奂,可以说是中国甜品界的巅峰之作,用玻璃冷柜推出大厅的时候,所有的顾客都看得目不转睛。更有超过半数的顾客上来询问了价格,当得知这款蛋糕是由甜品大师沈烈亲手制作时,人群中泛起一阵惊叹和羡慕的啧啧声。 蛋糕由专送庆典蛋糕的加长礼车先行送往酒店,沈烈和棠玉换过衣服之后,才随即开车赴宴。 到酒店的时候还早,才不过五点钟,但酒店前庭已有二、三对新娘新郎带着一大波伴娘伴郎在迎宾,飘扬的裙摆和混杂的香水味将若大的前庭挤得水泄不通。 沈烈拉着棠玉步上台阶,手机却急促的响了起来,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曲子,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沈烈在专心接电话,站在他身旁的棠玉却顿时感受到四面八方密密压压汇集过来的目光。今天沈烈打扮得很正式,穿了一套极其合身的银灰色斜纹定制西服,一条烟紫色波点领带,他那雕塑般的脸庞与阳刚的气势,让他在人群中格外鹤立鸡群。 棠玉亦穿了一套休闲版的西服,但不得不说,太过年轻的他穿西服完全没有沈烈那种成熟的魅力,尤其又比沈烈矮了一个头,因此,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沈烈一个人身上。这让棠玉有些许不痛快,尤其那几位姑娘,能不能矜持一点,看得要流口水这像话吗! 正在接电话的沈烈却对注视在他身上的那些热辣目光熟视无睹,电话中戚长安的焦急让他微微蹙了眉:“小七,出了什么事?” 20. 你究竟是谁?! 电话那头戚长安急得都快冒烟了,“倒霉透了,本来是从沁芳斋订了五百份寿桃,送货的车居然遇上车祸了!你说这事急不急人!” 一听是这么回事儿,沈烈便放下心来,冷静的安慰道:“小七,你别急。寿桃这种点心酒店应该是常备的,你有没有问过酒店方,让他们来提供这道点心。” “问过了,酒店这边给我的答复说寿桃有是有,但今天有近一百桌寿宴,估计剩下的不多,就怕到时候不够。” 沈烈沉吟了一下,他有在二家连锁五星级酒店挂名做西点顾问总厨,因此对酒店的操作流程也还比较熟悉。如果戚长安订寿宴时寿桃没有外定,酒店无疑会负责所有订桌的寿桃点心。但既然戚长安外定了,又在开席之时临时要求酒店提供,酒店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协调尽量满足客户方的要求。 “小七,你现在人在哪里?电话里太吵,我们见面再说。” “我在四楼厨房,正跟酒店的厨师长在商量呢,你上来吧。” 沈烈应了一声,便收了线,带着棠玉直上四楼。才出了电梯,眼尖的戚长安便看到了他,挥手把人叫了过去。 “小七,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正商量呢,酒店方说可以解决二十桌,最多二十五桌,其余的只能提供别的点心。” 沈烈虽不抽烟,但今天为了应酬兜里也塞了一包“熊猫”,便给那位姓李的厨师长敬了一支烟,笑着道:“不过五桌寿桃而已,很简单的事,李总厨帮人帮到底嘛。毕竟寿宴上还是要应个景,哪怕只有几桌没有寿桃也是很让主人家丢面子的事,您说是不是?” 李总厨接过烟,客气的招呼了一声道:“久仰沈先生的大名,你也算是圈内人,你看我们酒店今晚有三场婚宴,三场寿宴,几百桌酒席,所有的蒸箱和炉灶都排满了。再说了,酒店点心师人手本来就紧张,怎么可能再为了这么点寿桃再拨出人手来单做。我也不是不肯帮,这不也是在尽力帮你们解决问题了嘛。” 沈烈自然是也是了解圈内规矩的,说到底,于情于理酒店方肯定是先满足全包寿宴上的菜品点心,他们可没有义务一定要帮戚长安搞定三十桌寿桃,这一点,他也是心知肚明。 一直跟在沈烈身边不作声的棠玉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忍不住插了句嘴:“不就是五桌寿桃嘛,这是再容易不过的点心,要是酒店人手不够,我来做。” 大酒店的厨师长拿哪只眼瞧他这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打着哈哈道:“就算来得及做,排不上蒸箱我们也不好端生的寿桃出去啊!我看就不必多事,凑五桌别的点心,我让前厅往后面几桌送,都是来吃酒席的,谁会在意那么多嘛!” 事已至此,李厨师长所言也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但戚长安心里依旧是不舒坦。老头子的寿宴前前后后都是他一手在操办,虽说沁芳斋送货车遇上车祸也怪不上他,但出了这小纰漏,回家后肯定还是会被他老妈子唠叨个没完。 “要不,我再想想办法,或者去别的酒店问问。”他还是不死心。 “你爹过六十大寿你这当儿子的不在席面上应酬,瞎跑啥!” 沈烈正要拉他下楼,棠玉却突然在一旁接口道: “不就是没有蒸箱用吗?戚警官,这事儿交给我吧,不用蒸箱我一样可以做出寿桃来。就是有点花时间——” 说罢,少年眨着眼睛拉了拉沈烈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道:“哥哥,筵席上有好吃的别忘了给我留点儿啊。” “他行吗?”戚长安转过头向沈烈投去征询的一瞥,后者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嘴角浮现一个轻浅的笑容:“相信我,小馋猫不会为了没把握的事放弃一大桌美味的,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下了楼,宾客已差不多都入席了,沈烈随便找了个座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便先去主桌向寿星祝酒。他对戚长安的父母有一种特别的感恩,当年他出国学艺,正是得益于他们的帮助才得以成行。 而他最感激的还不是这件事,记得那年他才十五岁,善良而又纤弱敏感的母亲因为父亲的抛弃而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早已搬出去住的唐绎却对此置之不理,最后还是戚长安的父母帮着把人送到了医院,又接济了母子俩好长一段时间。虽然母亲一年多后还是因并发症身亡,但沈烈对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的人一直心存感激。 望着眼前这位两鬓已经有些花白的老人,沈烈含着笑,轻喊了一声:“戚伯父!戚伯母!” 红光满面的戚中天从椅中站起身来,发出爽朗的笑声:“小烈啊,怎么一个人来?你回国也有一年多了吧,该找个女朋友啦!” “惭愧,事业才刚起步,所以暂时还没有分身之术。”沈烈微笑着和戚中天碰了杯,诚挚的祝道:“祝戚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如意,笑口常开!” “好好好!”戚中天笑着和他对饮了一杯,“长安当年那些要好的同学里面,你算是最有出息的!年轻人好好干!先立业再成家,伯父等着喝你的喜酒啊!” 戚母亲热把沈烈拉下来坐着,笑着道:“小烈啊,回头阿姨给你介绍一个,你说你这样的好模样好人品,哪里还会找不到媳妇!” 坐在一旁的戚长安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哎,妈你怎么光想着帮沈烈介绍?你儿子我也打着光棍哪!” “去去去,好个没皮没臊的家伙!”戚母笑骂了几句,自己这个儿子她心里能不清楚?平日里瞧着似乎随和的没边没形儿,其实却是头犟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纯属找抽型。看他这会儿在自己身边撒娇扮鬼脸,要真给他介绍姑娘,保管溜得比兔子还快。 “那妈你也甭给沈烈介绍!”戚长安一边向着沈烈眨眼递眼色,一边搂着自己母亲笑道:“万一给他介绍成了,我却还是没有对象,那我肯定嫉妒得肝儿疼!” “德性!”戚母又啐了自己儿子一口,这才又回转身笑着问沈烈道:“小烈啊,听说你那黑天鹅店里的蛋糕都贵得不得了!我还想着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么送了这么大一个蛋糕过来,那得花多少钱啊?” “这也不值什么——”沈烈才要张口,大腿上却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戚长安干的,当下便也毫不客气的一脚踩了回去。坐在他旁边的戚长安疼得一缩,连忙咳了几声这才掩饰了过去。 目光老辣又深谙人情世故的戚中天忙过来帮沈烈解围,“老婆子也真是的,问这价钱做什么,无论贵贱这还不都是小烈的一番心意。” “戚伯父说的是,今天是戚伯父的寿辰,我是晚辈,该当略尽孝心。”沈烈巧妙的转过话题又和戚长安一家人攀谈了几句,眼见络绎不绝的有人来敬酒,便也礼貌得体的告辞从主桌退了回去。 菜一道道的端上来,却始终不见棠玉的身影,沈烈挑着他平日里爱吃的菜替他留了一些。算着快要到上点心的时候了,便再也坐不住,于是便上四楼厨房瞧瞧那小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戚长安比沈烈先到一步,他到的时候,棠玉额外做的那五桌寿桃正在摆盘。只见洁白的浅口圆碟中,竟是十尊小巧玲珑的寿星献桃,那寿星似涂了一层蜜般通身是晶莹剔透的浅琥珀色,又雕得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捧着一只莹白粉嫩的大寿桃,模样儿实在是讨人喜欢。 又盘中的每一尊寿星都用修剪成不规则椭圆形的碧绿叶子托着底,既像是寿星踏着祥云而来,仙风四起,细瞧着又有点像是西游记中那种结在树上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的长生果,无论是创意、构思还是最终的造型都让人叹为观止。 “唐煜?这你是怎么做的?”之前虽然已经在黑天鹅见他露过一手,但戚长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棠玉笑眯眯的递过一个寿星献桃给戚长安尝尝,“哥哥店里刚好进了一批人参果,便被我先拿来用。其实这也不难,果子是可以生吃的,只要洗干净去了皮,雕成‘寿星献桃’的形状,再用荆条蜜和紫云英蜜调制浸渍就成。这寿星捧着的寿桃也只要在桃尖儿上点缀一些梅子酱,再用细毛刷子将酱汁往下稍许刷一点点,等颜色慢慢的渗下来,就成了现在这样由深至浅的粉红色。” 他说虽得轻巧,但其实却不容易,尤其是时间又很赶,是极为考验雕工和技术的精细活计。 戚长安咬一口尝尝,果品鲜洁清甜,还带着一点野生蜂蜜的甜香,又甜而不腻。寿桃上的梅子酱甜中带酸,使得味道的交融仿佛在舌尖上弥漫开一种大自然的宜人清新。 一圈儿厨师都围在旁边指指点点,李厨师长也尝了一个,亦是啧啧赞叹不已,末了,又嘱咐前厅的主管:“这五盘‘寿星献桃’给送上主桌和主桌旁边的副桌,普通寿桃往其他桌送。” 站在转角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沈烈眼中光华流动,线条优美的唇角亦弯起一道细细的涟漪。 而戚长安却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年,深沉如海的眸子正涌起一道惊涛骇浪。他和沈烈不同,沈烈才不过回国一年多,根本与唐煜相交不深,而自己却与这位行止不检点的唐家小少爷打过无数次交道。他知道他是谁,他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哪怕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唐煜学会了制做点心,他也绝对不会有乐于助人之类的品性。而眼前的一切却完完全全推翻了他一惯以来对他的认知。 “哥哥还在楼下吗?事儿办完了,我找他去!”棠玉一边啃着一枚人参果儿正要走,却被戚长安紧紧的扣住了手腕。 “你不是唐煜!你到底是谁?!” 21. 真假失忆疑云 “你不是唐煜!你到底是谁?你骗得了沈烈,骗不了我!”戚长安此刻的眼眸似猎豹盯住了一只三里之内的羚羊,闪烁着危险而又深幽的光芒。 被扣住手腕的棠玉似乎在这一刻连咽喉也被攥住。慌张了一瞬,他忙定下神来,用力吞咽下口中的果肉,极力平稳住自己的心跳,硬着头皮反问道:“我不是棠玉?那你说我是谁?!” 灵牙利齿的少年让戚长安也无言以对,他没有丝毫的证据,有的只是一种直觉。 “我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这件事。”男人松开了手掌,收敛了自己刚才那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咧开嘴笑了笑,恢复了他原来那种人畜无害般的闲散表情。 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棠玉不敢掉以轻心,从他的眼睛里,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感,紧紧的套在自己的身上,让人无法挣脱。 而沈烈却在走廊的另一侧静静的站着,遮蔽在转角阴影中的脸庞神情莫测,亦让人难以分辨。 宴席到了尾声,戚长安抽个空把坐在另一张桌上的沈烈叫了出来,找了个俗套的借口:“陪我到外面抽支烟。” 沈烈瞟了坐在身旁的棠玉一眼,小家伙赶制了那五桌寿桃这会儿已是饿坏了,正居案大嚼,便嘱咐他慢些吃,随即起身跟着戚长安走出了宴会大厅。 六月的天气,虽说已是晚上八点,吹上来的风依旧温柔轻暖,既无三月的凉意,也无八月的暑气,正是最清爽怡人的时候。相对宴会厅里的喧闹不堪,走廊外的阳台便安静许多,阳台一角那几株茉莉花也开得正好,枝叶翠绿花色玉白,正随着夜风一阵阵递送着素雅芳馨的郁郁花香。 戚长安背靠着阳台的朱红色仿古雕花栏杆懒洋洋的勾着脚站着,接过沈烈递过来的烟,娴熟的叼在嘴角,却也不点燃,两眼直勾勾的凝视着眼前脸色平静的好友,突兀的问了一句: “我说……你是不是跟唐煜上床了?” 沈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 仿佛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戚长安扭着脖子松了松领带解开了一粒衬衫领扣,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别不承认,我看得出来。” 其实自那次发生在“后天”会所的事之后,他就心有怀疑,而之后几次去黑天鹅,看到沈烈与棠玉之间的互动,更让他确定了这一点。两个男人之间若是有了某种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便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飞尘,便是能瞒得了别人,也瞒不过做了五年刑侦的他。 “小七,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被不明真相的人听到会误会你在吃醋。”沈烈低低的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戚长安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愈发像个妒妇破罐子破摔般追问道:“几次?什么时候?” “喂,戚警官……”沈烈哭笑不得的望着他,“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问我这么私人的话题,很尴尬好不好。” “见鬼!你真的跟那家伙上了好几次床?”戚长安两眼瞪得铜铃大,低声嘟哝了一句。 沈烈耸了耸肩,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车祸前就勾引过我好几次。现在他又天天住在我家,我也不是柳下惠,哪有坐怀不乱的功夫。” 戚长安撇了撇嘴,想做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是他勾引的你?可他不是‘失忆’了么?我接他出院的时候他根本都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话说回来,和他做的时候,的确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沈烈倚在栏杆上,用手指拨弄着茉莉花树上一朵洁白的小花,看着那稚嫩的花瓣害羞似的瑟缩了一下,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唐煜做时他那被自己视作“演技”的抗拒哭喊,以及第二次时他些许放荡而又青涩笨拙的娇羞模样,心神不由得微微一荡。 “所以,你和他只是玩玩而已?你确定唐煜也是这么想的吗?”看到沈烈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戚长安心情亦有些复杂。 “不然要怎样?难道你希望我们俩会相亲相爱吗?警官,不要开玩笑。”沈烈倚着栏杆发出爽朗的笑声,在发现戚长安的脸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之后,他的笑声便低了下来,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 “如果唐煜真的失忆了怎么办?玩够了等他满二十岁就把他一脚踢开?”戚长安直视沈烈的眼睛,直接了当的问道:“反正他是张瑾的儿子,所以再怎么报复也可以心安理得?” “他的失忆,本来就是你我预料之外的事。”沈烈眉心微蹙着,仔细打量着身边这位自己最铁的哥们儿脸上的表情,直接了当的问:“小七,从一开始你就支持我的每一项计划,为什么唐煜的事现在让你这么介意?” 有那么一瞬,戚长安倚在栏杆上的身体像是晃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挺直了身子,“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沈烈,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一项决定,哪一次我不支持你。只是这一次,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沈烈松开了手中的花树枝条,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发觉?你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像是唐煜!”戚长安回忆起自从他在医院接到奇迹般复活的唐煜之后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可疑。 “其实,我也一直有在想这件事。我不是医学专家,但一个人失忆了之后却突然拥有了一种需要数年苦练才能掌握的技能,这一点很不可思议。”沈烈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清冷的月色下,他脸上的神色并不似刚才那般轻松,而是变得有些肃穆深沉。 “你这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按你的说法,唐煜现在拥有的这种水平至少得学上七、八年功夫,我就算唐煜十岁开始学,可是我查唐煜都查了一个多月了,连他七岁还在尿床十五岁就和人上床前后一共有过七任男友都查得清清楚楚,但TMD就是没能查出有关学做点心的蛛丝马迹!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有去学,这种事也压根没有隐瞒的必要吧?” 作为一个自认为很有能力的刑警,居然在这么一桩小事上栽了跟头,而且至今束手无策,这让戚长安很是郁闷。 唐煜的滥交史让沈烈略皱了皱眉,甩开这丝令人不快的感受,他拍了拍戚长安的肩,安慰道:“小七,查不出来就算了,毕竟唐煜会做点心这件事,对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我倒不这么想,凡事邪乎到家必有鬼!”戚长安慢慢的摇了摇头,目光一下幽暗了下来:“沈烈,如果他的确是唐煜,那我更倾向于他压根儿就没有失忆,而是有目的的在你身边演戏!如果真是那样,那你就要小心了。这小子能装傻充愣隐忍这么久,肯定有所图谋。” “小七,你的意思是——”沈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直身子。 “无论如何,你别玩火。”戚长安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便低下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打火机。一时,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起看着那小小的火苗随着他手中的打火机发出的“咔嚓”声一起一伏地微微跳动着,心情也起伏不定。 “我有分寸。”良久,沈烈才轻笑着应了一句。 而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22. 甜蜜蛋糕时刻 微风拂动,街边花叶轻摇。一轮弦月静悄悄的挂在藏蓝色的天际,无声无息的倾泄着银霜般的月色,将花圃中的绿草娇花镀上一层淡淡的水银。 沈烈在街边将车熄了火,与棠玉一起拎着做寿桃时用剩的食材慢慢地走回黑天鹅。 十点过后的街道,灯火幽明,很久,才有一辆汽车疾驰过去,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片刻之后,无人的街道又是一片静谧,宁和的仿佛一幅绿荫深处的画卷。 “在宴席上吃饱了没?”沈烈侧过头,看了棠玉一眼,小家伙吃得油光满面,神情却似乎还有些不餍足。 “只勉强吃了个半饱。”棠玉舔了舔唇,无不遗憾的道:“我下去的晚,桌上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都不动,只盯着我一个人吃!我被他们瞧得浑身别扭,筷子都不好意思伸!” 沈烈闻言不由得莞尔一笑,就你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还叫不好意思,同桌的人才是被你风卷残云的架式吓到不敢伸筷子了好嘛! “店里应该打烊了,如果有要扔的蛋糕,我叫他们留下给你填肚子。” 棠玉瞧他一脸揶揄的样子,很想硬气的回答我才不吃要扔进垃圾筒的东西,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如果有香蕉鲜奶球和鸡尾酒巧克力慕斯冻帮我留着!” “这两样多半不会有剩。”沈烈对棠玉的馋嘴德性虽一惯纵容,但口头上向来是不遗余力的打击。果然,愉悦的看到小家伙转过头对自己怒瞪了一眼。 结伴走进黑天鹅,让两人诧异的是都这个点了店里居然还没打烊,大厅里还有一对顾客似乎正在展示柜前挑选着蛋糕。值晚班的何小月见到沈烈和棠玉眼睛一亮,忙将棠玉拉到一边软语求道:“小煜,你看还有位两顾客看了半天都还没买,她们不走害得我不能打烊!你帮我接待一下好不,我要赶不上末班车啦!” “哎?是店里没东西卖了吗?”棠玉还指望着能剩点啥填填肚子呢,就算没有香蕉鲜奶球和鸡尾酒巧克力慕斯冻,剩点别的也行啊! 何小月凑着棠玉耳朵压低了声音道:“才不是那么回事呢。你瞧,打扮得土里吧唧的一对母女,一眼就瞧出来是外地人,估计是买不起,趁着快打烊没人的时候凑进来饱个眼福呗。” “那小月姐你赶紧去坐末班车吧,我来锁门就好。”棠玉倒从不介意别人穿得好坏贵贱,忙搁好东西想要过去招呼,却见沈烈已在和那对顾客在展示柜前攀谈了起来。 沈烈见那年轻的女儿拉着母亲在生日蛋糕系列的展示柜前徘徊,便走上前,微笑着问道:“请问,是想要买一款生日蛋糕吗?” “嗯,我妈妈生日,她还从来没吃过蛋糕呢,我想帮她挑一只最好吃的蛋糕。”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儿扎着马尾,打扮得干净素雅,看到沈烈虽然脸微微的红了一下,却也应对的很是大方。 母亲明显是初来S市的外地人,神情十分拘谨,拉着女儿小声的道:“囡囡,咱不买这个,太贵了!” “妈,我刚发了工资呢,买得起的,要是怕吃不下,咱挑小一点的就是了。”女儿亲昵的拉着母亲的手,脸上的笑容像雪后的太阳,清澈而让人温暖。 沈烈心中一动,仿佛被那笑容触及心中柔软的某一处,忍不住便道:“实在对不起,本店的庆典及生日系列蛋糕都需要至少提前两天预定——” 迎着那女孩有些失望的目光,沈烈又爽朗的笑道:“但是我正好有一款试做的新品蛋糕,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免费赠送。” 一边说,他一边从冷柜内中取出一只1.5磅的菊苣慕斯蛋糕。这款蛋糕用的是绵密的无粉蛋糕做底,中间的馅料是菊苣慕斯和鲜奶油焦糖,并配以浸渍蔓越莓,外层是法国顶级牛奶巧克力调制的奶油,并用金色透明的百香果冻做出生日快乐的造型。 那女孩子刚才看了半天蛋糕展示柜,知道最便宜的一款蛋糕也要五百八十八,更何况外形如此亮眼的一款新品。此刻见店主要免费赠送,她虽喜出望外,却不肯收,说什么也要付钱。 见女孩和她的母亲都很坚持,沈烈便以店铺打烊为由为她打了三折的优惠。“你妈妈有你这样孝顺的女儿,真是福气。”沈烈由衷地送上生日祝福,并将包装好的蛋糕递到女孩手中,微笑着与她们告别:“Enjoy!” “哎?”棠玉惊诧的看着他送出那款蛋糕,怔怔的道:“哥哥,那只菊苣慕斯蛋糕才不是什么试做的新品,明明是顾客预订好的,明天一早就会来取,你怎么就这么半卖半送的送出去了?” 沈烈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唐煜,你为什么喜欢做点心?” “因为我爱吃啊。”棠玉说得振振有词,头上却挨了一记爆栗。恼火的撇了撇嘴,他便反问道:“那哥哥是为什么喜欢做点心?” “我?”沈烈昂起头似乎陷入了一片回忆,他的母亲也很爱吃甜点,记得她生病的那段时日,唯一露出笑脸的一次,便是因为吃了自己给她做的糯米凉糕。只是,关于母亲的回忆,他永远也不会对唐煜提及。毕竟,唐煜是张瑾的儿子,无论他是失忆了还是怎样,他依旧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对自己母亲的死负责的人的儿子。 于是,他便淡淡的道:“我为什么喜欢做甜品,或许是因为有人曾说,生活太苦,所以需要用甜食来弥补。所以,我喜欢看到别人吃完我做的甜品后,那种幸福和满足的表情。”玻璃门前,那清华如水的月色下,沈烈脸上的神情依旧沉稳得仿佛没有一丝波纹,夜色凝在他的眼中,如古潭般深不见底。 幸福和满足……棠玉转过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母女俩感激而又满足地提着蛋糕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由得也涌起一片温馨暖热。忍不住瞟了沈烈一眼,男人此刻正忙着关灯锁门,透过玻璃窗的淡淡月光中,他那颀长矫健的轮廓仿佛平添了几分不同与以往的温润与宁和。 虽然一开始对沈烈既惧怕又讨厌,但随着相处日久,棠玉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虽然,沈烈在他眼中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已不再只是一个开黑店的老板、一个虐待弟弟的哥哥这样简单粗暴的符号,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这个人做点心的技艺高超,性格却是爱憎分明,平时喜欢欺负自己,但偶尔也会有温柔和善良的一面…… 只可惜,自己顶着唐煜的名号出现在他的身边,如果不是这样错误的开始,棠玉不由得陷入幻想,将会是怎样? 大厅的吊灯、射灯、壁灯一重重的暗了下来,些许冰冷的黑暗拉回了少年的思绪: “糟糕!顾客预订的那只菊苣慕斯蛋糕现在没有了,这可怎么办?”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重做一只就是了。”沈烈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解开领带,换下身上的定制西服,将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以上,准备亲自动手。 “哥哥,我陪你一起做。”棠玉想都没想,话便脱口而出。 “你嘛,别给我添乱就好。”沈烈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勾,浮上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 空旷的后厨只有两人,气氛却是难得的融洽。趁着沈烈做无粉蛋糕坯的时候,棠玉开始调和馅料。这是他第一次做菊苣慕斯蛋糕,沈烈还有些不放心,便对他呶了呶嘴示意了一下:“让我尝尝。” 站在不锈钢的料理台旁,棠玉用勺子舀一点他刚调好的菊苣慕斯馅送到沈烈的口中,眨着眼睛问道:“味道如何?” “馅料的颜色很漂亮,就是甜度稍低了一些。你没有完全按配料表来做,是不是?”沈烈和绝大多数甜品师一样有强迫症,口感、色泽、外形都追求精准,追求完美,不容半点瑕疵。 “没有。”少年回答的坦率而又直接,“因为我刚才尝了一下准备调制奶油的法国牛奶巧克力,那一批巧克力似乎有点偏甜,所以我想慕斯的口味可以稍微淡一些,中和一下蛋糕整体的甜度。” 见沈烈一脸似信非信的样子,棠玉便取了一小块巧克力递到他的口中,赌气般的道:“不信你自己尝!” 虽然是同一个品牌的产品,但不同的批次,口感还是会有极细微的不同。沈烈对所有的食材都十分敏感,这块牛奶巧克力一含到嘴里,他便也立即发现甜度偏高的问题,拧紧的眉便略略松驰了下来。 “把这个批次记录下来,写在留言板上,提醒大家明天使用的时候注意巧克力的甜度。” “遵旨!”棠玉笑着应了一声,得意的问道:“大师,那我这份馅料可过关了吧?” 见小家伙手又往巧克力那儿摸,沈烈不由得哑然失笑,就说呢,做蛋糕经验还不算丰富的他哪来这份预见性,原来还是嘴馋的缘故!一边做馅料,一边偷偷吃巧克力!自从这家伙进了厨房,食材的损耗都比以前的月度高了一个百分点。 将蛋糕坯送入烤箱,沈烈反身捉住那只还在四处偷偷摸摸的小爪子,着力打了一下,白皙如玉的手背立刻有了三道红印,水汪汪的那对大眼睛瞬间含了些许委屈,盈盈的望着自己,声音也是软软糯糯: “哥哥,我有点饿了。” 明炽的灯光下,少年微启的唇若桃若李,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皓齿,让他突然不可抑制的想起这双红润润的唇曾带给自己的甜蜜甘美,小腹顿时也有一束“饥火”经由血液急速的窜了上来。 “你怎么就这么馋?!”男人调笑的声音略带着一丝沙哑,在一片奶油与巧克力的甜香中,更富诱惑的磁性。 “我哪有……刚才没吃饱嘛……”手被压在身体两侧,身子也被紧紧的抵在料理台上,这样尴尬的姿势让棠玉只能不自然的将身体微微后仰,脸庞上亦飞起一片丹霞似的红云。 “这是在怪我没有喂饱你吗?”男人眸中的笑意更深,那潋滟深邃的色泽,仿佛蕴藏着一抹妖娆的蛊惑。 “不是……哥哥……”望着那双充满魅惑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棠玉只觉唇舌发干,心跳得仿佛下一秒便会从喉咙口直接蹦出来。并不是没有被他吻过,但这一次,分明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双腿无意识的在发抖,想逃,又不想逃。 23. 少年情窦初开 沈烈俯下身,轻轻的吻住他。 “别……”稚嫩的小舌害怕的往后缩,却被老辣的猎人轻轻松松的捉个正着。 “别说话。”男人用力的搂住了少年瑟瑟发抖的腰身,纵情吻着他。他那有些含糊的声音很轻柔,更因情绪的波动而略带了一些金属的颤音,从而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抵御的诱惑。 或许是临近的烤箱正开着的缘故,彼此的肌肤都炙热如火,相贴的每一寸,皆如烙石熨过。而碾转吸吮着的双唇,更是绵密得没有一丝空隙,缠绕着蛋糕与奶油甜腻的香气,缠绵的令人心脏狂跳到无力。 嘴唇被松开之前,棠玉几乎透不过气来,全身的血液都似乎逆流到了脸上,吹弹得破的脸颊热得简直快要冒烟。 感觉怀里的小家伙憋气憋得都快要爆裂开来,沈烈再也忍不住“卟哧”一笑,这才把人松了开来。 “你是有多笨?!不是以前号称法式热吻可以两个小时?怎么轮到侍候我的时候就忘光了?连用鼻子呼吸都不会了?” 面对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调侃,棠玉有些气不忿的道:“谁要侍候你来着,你又不是我的——” 话到一半,便差点咬了舌头,脸色更似红得熟烂的樱桃,忙掩饰般的道:“咳……我去打奶油!” 才一转身他便发觉自己的两腿酸软几乎站立不住,似被抽去了骨头的腰肢被身后的男人轻轻一捞便拥在怀中。 “还饿吗?”身后传来男人恶劣的笑声,肌肤滚烫的接触更是使得棠玉仿佛触了电般全身麻了一下。 “不……不敢饿了……”忙慌慌张张的从沈烈怀中挣脱出来,棠玉羞红着脸,头也不敢回,直扑到料理台旁让自己全神贯注在奶油上。 “哦?我的馋虫倒是被你勾起来了。”棠玉回过头,却见男人一手撑着烤箱拉手斜斜站着,正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这挑逗的意味十分鲜明,让不谙情事的他只觉浑身臊得慌。 棠玉立马回过头,假装没听见,抱着搅拌机专心致志的打发淡奶油。才不要理他,这老螃蟹!一肚子都是坏水,一定是又想打自己的坏主意。虽然刚才被亲到的时候,是有那么一丝甜甜的……但,轻轻抚了抚自己那被吸吮得有些水润润的唇,少年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可从来没有说过类似喜欢自己的话呢。 球形的搅拌器在搅拌缸内高速旋转着,带着醇香奶味的顶级新西兰奶油在半球型的缸壁飞速的划过一道又一道成型的波浪,心却慢慢陷入低谷的迷惘。 在被沈烈施暴的初期,棠玉心里只指望着男人能对自己温柔一点就好,到如今,他分明对自己已有了些许温柔,而自己,却渐渐奢望能够得到更多。奢望他能喜欢自己,奢望他能喊自己真正的名字,奢望未来的每一天,都能甜蜜而幸福。奢望很多,却也知道,这些愿望都还遥不可及。 突兀的,从身后伸过一只手替他关掉搅拌器的开关,随即,耳边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怎么又在走神?在想什么呢?” 棠玉不好意思说在想他,便闷闷的道:“在想我自己的事……” 沈烈把他拉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凝视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似的问道:“看来……你有心事?” 棠玉像是被他那眼神攥住了一般,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哦?那么,想和我说说吗?”沈烈只轻瞟了他一眼,便转身去取烤箱中的蛋糕。 那一眼,看似平静无澜,却隐约透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锐利。 刚出烤箱的蛋糕香味四溢,棠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抵御住蛋糕对自己的诱惑,试探的问了一句:“哥哥,在你眼里,我还是以前那个唐煜吗?” 沈烈下意识的扫了他一眼,用手中的蛋糕抹刀慢慢的切下一小块,递到他的口中,随即才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变了,和以前的你不一样了。” 那蛋糕在口中像巧克力一样绵绵软软的融化,怡人的滋味让人从心坎上温暖起来。棠玉抬头看着他,眼中亦是难以掩饰的欢欣,良久,才鼓起勇气道:“那……哥哥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正在做蛋糕定型的沈烈双手微微停滞,搁下蛋糕抹刀,他侧过脸静静的看了棠玉片刻,随即便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搂到自己身边,然后缓缓的低下了头。 饱满的唇暧昧的滑过少年红润的唇角和滑腻如玉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的耳畔,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为什么不。” 那温雅沉和的声音在空寂里散开,连带着吹拂在耳边的气息都是那般炎热滚烫。而那四个简简单单的字,更是让棠玉满心说不出的激动与兴奋。甜蜜的气息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有一些措手不及,有一些不敢相信。 不由得想到,曾看到过一本书上说,巧克力中有一种物质会使人身体产生一种激素,并让人有幸福的感觉。但愿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开心快乐,不是因为吃了那块巧克力蛋糕的缘故。虽是这么想着,嘴角已是抿不住的笑。 “这么高兴?”少年的笑容害羞又活泼,最简单的快乐在他眼角飞扬。在这一瞬,沈烈仿佛觉得心底那一块最冰冷最坚硬的地方也像是被春风拂过般化开一条裂缝,很细,却很深。 “还有别的心事想和我说吗?”仿佛被那笑容感染,沈烈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我才不会告诉你!”棠玉调皮的眨眨眼,眼波流转间,那笑容分外的活泼而又俏皮。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沈烈与棠玉的配合亦愈发默契,整只菊苣慕斯蛋糕便在两个人的笑容中被快速的完成。 回到家,棠玉还在得意:“明天吃到这只蛋糕的人实在是幸福。” 沈烈锁上门,输入安保密码。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笑着问:“怎么说?” “因为是大师你亲手做的嘛,如果吃这蛋糕的顾客吃不出幸福和满足来,那一定是舌头坏死掉了!”心情轻松的棠玉也开始调侃沈烈。 沈烈并不在意棠玉说的话,他直接把笑得正快活的小家伙拉到怀里,堵住那恼人的小嘴,活捉那笨拙的小舌。温柔的碰触,灵巧的舔舐,肆意的侵略那粉嫩甘甜的每一分每一寸,直把他的小嘴吸得发麻也不放过他。 辗转缠绵的唇被炽烤的异常柔软,男人狂野的索取更是让他无法呼吸,又是直到被吻得快要窒息,才被放了开来。“哥……你别老是乱来!”棠玉咬着唇喘息着挣脱开来,红着脸一溜烟跑去客厅旁的浴室。 沈烈悠悠一笑,今天回来得很晚,他也就不再游泳,直接去了卧室的浴室漱洗。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一楼的灯已是被关上了,只有客厅旁的那只热带风景鱼缸还在暗中变幻着七彩的光芒。扶着栏杆往楼下瞧,听到浴室里还有细细的水声,他便趿着拖鞋缓缓的下了楼。 “哥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棠玉被正倚在门外等着他的沈烈吓了一跳。 沈烈没说话,只是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黑暗中,他的眼睛如星芒闪烁,只一眼,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棠玉只觉自己那本就被水蒸气蒸腾得红润的脸庞更似窜上了一捧火般滚烫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皆是那般肆无忌惮的霸道,却又蕴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魅惑。 又或许是这初夏湿热的空气充满了让人躁热的诱因,在这一瞬,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竟鬼使神差般递出了自己手。手旋即被紧紧的握住,那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少年稍感安慰。 被牵着上了楼,被牵着一步步走进他的卧室。刚洗过的身体疲软而燥热,几乎站立不住,没等他想太多,发软的身子已是被抱上那张他并不算太陌生的床。 刹那间的紧张无以言喻,不是没有和他亲热过,但这一次男人没有用强,自己也没有嗑药,仿佛第一次真正经历性事的感觉让棠玉紧张的四肢僵硬,所有羞涩的惶恐的情绪在男人拉开自己身上的睡袍时达到了顶点。 沈烈将自己的身体轻轻覆了上去,突然冲着少年一笑,露出洁白而齐整的牙。“喜欢和我做吗?”淡桔色的灯光下,他的笑容轻暖的让人毫无防备,润泽的嘴唇更是性感而诱人。 “不……”致命的地方被男人握着揉弄,嘴唇发干的棠玉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喘。 “不喜欢?”沈烈仿佛诧异的挑了挑眉,嘴角随即勾起一个坏笑,“不诚实的小孩会受到狠狠的惩罚。”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原本轻揉慢捻的手顿时加重了力度和速度。棠玉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逸出难耐的呻吟,无力反抗的他像是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随即全身的血液与感觉都似聚集在了被揉弄的那一处,舒爽的让他如坠云端,心中却依旧是又羞又涩。 “嗯……哥哥……” 沈烈却恶劣的将手收紧,好整以暇的又问了一次:“喜欢和我做吗?” 急欲发泄的欲望被逼得倒流,被生生截断的快感让棠玉呼吸愈发的急促,不由得像小动物般含着委屈呦呦哀鸣道:“好哥哥,你别欺负我……” 少年脸上胭脂盛开,眼中因为着急,更是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气,瞧着好不惹人怜惜。沈烈忍不住吻了吻他那双睫毛微颤的眼睛,放松了手中的桎锢,让他抱着自己攀上高峰。 “啊……哥哥……好舒服……”棠玉唇间溢出细细的呜咽声,全身震颤着,一股酥麻噬骨的甜美快感在瞬间爆开,像火焰般点燃了他的四肢百骸。 就着他高朝的余韵,沈烈将自己送入了他的身体。炽热的硬挺与紧窒的柔软似水与火的交融,而温暖缠绵的长吻更是甜蜜得熏人欲醉。 先前的不适过去后,随着男人的对自己身体轻磨慢送的探索开拓,和紧压徐碾的开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入骨的感觉,几近灭顶般的快感让他低喘连连,浑身都躁热得快要化成一汪春水。在这片叫人迷失了神智的欲海中,棠玉像是乘着巨浪般,随着男人的挺送而时起时落。 双手下意识的环上男人的臂膀,两腿也似藤蔓般羞涩而缠绵地勾住了他的腰身,一波连着一波的快感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哭泣的满足感,让他喘息着仰起头,害羞的亲了亲男人的唇角。这般青涩的迎合无疑的更助燃了沈烈狂放的激情。在一阵狂风骤雨的跌宕起伏之后,棠玉被男人再一次带上情欲的顶峰。 而心却就此坠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第一卷·遇上一个混蛋·完—— 第二卷:爱上那个混蛋 24. 继承权的问题 燥热而驿动的身心,以及懵懂而青涩的爱意,顺着观景阳台上的那株青藤,肆意的蔓延了一整个炎热的夏天。 自那夜之后,棠玉再也没回过阁楼,每晚都和沈烈睡在一起,时不时的与他翻云覆雨,春风几度。在沈烈日日夜夜精心的TJ下,棠玉整个人都变得愈发鲜嫩水润,就像从里到外涂满了龙舌兰慕斯,散发着浓郁而又诱人的独特甜香。 虽然一开始他还是会有点尴尬两人的关系,尤其是频繁而又亲密的床事,总会让他羞红了脸。但沈烈不知哪来那些多技巧和花式,每每把他折腾得忘了羞耻,末了,总会沉醉在那让人欲仙欲死的快感之中。 这三、四个月来,少年敏感的身体被沈烈一点一点开发出来,每一次缱绻欢好,都会比前一次更美妙,每一次迭股交欢,都会比前一次更销魂。欢爱的滋味,就像是突然品尝到了世间最好的珍馐美馔,让人越来越欲罢不能。 而对于棠玉而言,这段日子他收获的不仅仅是身心的满足,更因为沈烈的倾心教授,在甜品技术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一方面,他学习新技术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而另一方面,他也对沈烈越来越信任,越来越依赖。 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惶恐与不安,以及被男人羞辱折磨的过往,早已像浮云般在天际飘散无踪。如今的棠玉,已大胆的憧憬美好的未来。他并不需要太多,只愿能像现在这般过着平静而舒适的日子,能开开心心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点心,便已足够。 夏末秋至,日子转眼到了九月中旬,但晴朗的正午依旧有酷热郁闷的暑气。昨天晚上做得太过激烈,棠玉只觉自己的腰酸疼的厉害,在床上躺了一上午都爬不起来。 “禽兽!”抱着竹枕无奈的趴在床上,少年唉声叹气的抬手揉着腰。 “别跟个娘们儿似的,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赶回来给小家伙送午饭的沈烈毫不怜香惜玉的把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棠玉靠着男人递过来的羽缎靠枕躺着,又嗔又恼的道:“还不都怪你,昨儿我都求饶了你还不依不饶的,我的腰都快被你压断了!” 沈烈笑着把一份浓汁鲜贝饭递到他的手中,顺便儿在他气鼓鼓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揶揄道:“怪我?昨晚是谁叫床叫得震天响,一个劲儿搂着我叫我不要停?” 虽然已经和他这般亲密,但棠玉还是止不住的红了脸,一边抱着饭盒一边扒饭,一边低声嘟囔着道:“哪有这种事……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坐在床沿,沈烈好气又好笑,便道:“下次做之前,一定先去买好摄像机,怎么说的,怎么做的,一五一十都录下来,免得有人事后翻脸不认账!” “什么?!”被鲜贝呛到,棠玉咳得差点喷了沈烈一脸米粒。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想起他刚才调笑的话,不由得郁郁的道:“哥哥真不是好人。” “那你还不是照样儿这么喜欢我?” 沈烈脸上促狭的笑意让棠玉的神情更为窘迫,尴尬的道:“哥哥总是喜欢各种欺负我,哼!这些账一笔笔都暂且记着,日后再讨还。” “日后?”沈烈故意拖长了音调着重念出那个字,又玩味的瞟了小家伙一眼,眼中笑意更浓:“看来是昨晚没做够,这算是赤裸裸的求欢吗?” “不是那个意思!”棠玉气得眉毛倒竖,才要拿腿去踢那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家伙,却才抬起脚来又牵得腰一酸一痛,不由得“唉哟”一声皱起眉来。 “真的扭伤了腰?”沈烈收起笑,接过棠玉手中的饭盒放在一边,直接把人搀着扶了起来。 “咦?带我去哪儿?”棠玉惦记着他那鲜贝饭还没吃完呢。 “公寓楼下有个老中医说听推拿做得很不错,我带你去按摩一下。” 因为就在楼下,棠玉便穿着T恤沙滩裤,夹着人字拖就跟着沈烈下了楼。 私人诊所里的老医师大约六十出头,面色红润精神气儿很足,就是脸色比较严肃,再加上那一身白大褂,瞧上去就不像肯德基门口的老爷爷那么亲切了。 棠玉心里有些发怵,脱了衣服颤巍巍地在窗口的理疗床上趴着,老中医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才按上他的腰,他便“嗷”的一声叫唤了起来。 “年纪这么轻,就有这么频繁的性生活啦?”看到少年洁白的大腿内侧红一块紫一块的斑痕,老中医啧啧叹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哪,真是太开放太不知检点。 棠玉尴尬得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抱着枕头将头深埋着,还好背对着医生,脸烧得再红也没人瞧见。 “年轻轻的,要懂得节制!”老中医一边语重心长的批评着小年轻,一边毫不留情的用双手在少年背上着力的揉捏敲打,折腾得棠玉深深浅浅的哀鸣不断。 不节制的分明是门外那个混蛋啊,孙大夫!应该把那家伙也抓进来受受这个苦!棠玉疼得泪眼婆娑,还没来得及求情,老中医又放了个大招,刺激得他放开喉咙“啊”的一声长长呻吟,心里头更是把沈烈骂得祖坟冒烟,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把自己弄了来受这份罪。 “嗯……啊……哎……哦……” 听到理疗室里传来宰小猪仔的声音,还叫得那么抑扬顿挫,又九曲三折般连绵不绝,沈烈笑不可仰。还好小家伙在床上没这么叫过,不然真要出人命。 还以为棠玉要在里面按摩蛮长时间,谁知没多时人就被送了出来。只见小家伙哼哼唧唧的扶着腰,弯得像只半熟的大虾,沈烈忙上前扶住,又好奇的道:“孙大夫,这就按摩好了?” 老中医面无表情的道:“也没多大毛病,平时加强别的运动锻炼,性生活要节制!还有,下次不要再上我这儿来了。” “唉?”沈烈不明其意。 “叫成那样你没听见?”老中医重重的哼了一声,“简直毁我声誉!” “谢谢孙大夫,麻烦你了。”沈烈忍着笑,拉着棠玉上楼回屋,小家伙两只眼睛气得红红的,但腰杆已是能直起来,走路也没问题,瞧来按摩还是管用。 “听大夫说了没,得多锻炼身体,你平时回了家就爱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这不,受罪了吧。”沈烈把人拉上阁楼直奔泳池,笑眯眯的道:“来,我教你游泳!” 还不是你折腾得我,你倒还好意思来怪我打游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棠玉一眼瞧见那满满的一池子水,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立刻让他软了腿。返身死死的抱住沈烈,大声嚷嚷道:“不干不干,不学游泳!” “游泳有什么好怕的?怎么你这么怕水?”看到少年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叫得比刚才做按摩还要鬼哭狼嚎,让沈烈哭笑不得。 正闹腾着,兜里的手机却适时的响了起来。沈烈忙把小家伙哄下来:“别闹,不会把你扔水池里,你先下来,我接个电话。” 然而,看到了那个电话号码,却让他突然有一丝不妙的感觉。向棠玉做了个手势,沈烈让他先离开顶楼天台,这才接起电话:“肖恩,怎么这个时间打来?有急事?” 听完电话,他那原本轻松愉快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肖恩是他的助理,最近几个月,他所带领的小组一直在办理唐绎那间市值一个亿的家具公司的收购计划。虽然收购协议还没有正式签定,但相关的细节都已敲定,只等这两天沈烈办妥几项手续便要飞去法国和对方签属合约。但偏偏在这不可能出意外的时候,接到了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其实唐绎的家具公司营运状况非常好,盈利能力也很强,当初谈的时候有好几家海外品牌公司都很有意向,现在敲定下来的这一家S·W公司本不是出价最高的,却是最有诚意也是谈得最合拍的,所以沈烈才选定了S·W。如果在这节骨眼儿上协议破裂的话,沈烈当然还可以去选择别家有意向的公司,但这将又是一段漫长的过程,而他预备在另四座城市开设的黑天鹅连锁店的项目,却会遇上资金链短缺的麻烦。 “发生了什么意外?”沈烈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要知道,另四座城市黑天鹅的项目都已筹备得七七八八,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等资金到位。而因为黑天鹅走高端路线,店铺、装潢、设备、食材包括前期的广告投入将是一大笔资金,如果出售家具公司的计划半途夭折,他将面临不小的困境。 “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提出了唐绎那间公司继承权的问题。”在电话中,肖恩不无遗憾的道:“沈总,你也知道S·W是有百年历史的老牌大公司,而且那帮法国佬也非常重视继承权的合法性,他们可不希望收购的公司会卷入任何丑闻事件中。” 穿过阁楼,沈烈站在二楼的扶梯旁,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正在开冰箱取冰淇淋的棠玉,目光深沉如海。良久,他才沉声道:“我有唐绎的授权书,其他的文件我也正在办理,合法性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只是沟通上的原因,我可以亲自来法国和S·W面谈。” “形势不容乐观。”肖恩婉转的提醒着自己的老板。 “都谈了快四个月了,不能功亏一篑,尽全力去争取。同时,和之前另两家有意向的公司也尽快联系起来。”沈烈低声而坚定的吩咐着,又扫了楼下正吃冰淇淋的男孩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捣鬼的人是谁,有线索吗?” “有。”随即肖恩在电话中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他?”沈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算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25. 你哥不怀好意 挂了电话,沈烈慢慢的下了楼,坐在酒红色的吧台椅上,好奇的看了眼棠玉面前那只玻璃碗里的东西,问道:“在吃什么呢?” “昨天我在店里调试的波本酒香蕉冰淇淋,里面还加了巧克力脆,你尝尝——”棠玉主动挖了一大勺杏黄色的冰淇淋,热情的送到他的嘴边。 沈烈尝了一口,便不客气的点评道:“波本酒的份量调得还不错,但冰淇淋总体的味道还是普通了一些。如果做堂食的话,可以在冰淇淋中加入一些杏仁碎,杏仁和波本酒很搭,如果用酒渍的杏仁,会更妙。然后用巧克力脆饼做底,并佐以香蕉焦糖双色巧克力脆棒,这样吃起来才够给力。” 棠玉知道他肯定还是蛮喜欢这款冰淇淋的口味,至于啰哩啰嗦提这么多意见,完全就是他的完美向强迫症发作,如果对自己调制的这款冰淇淋不感冒,他才不会浪费口舌来强化细节呢。 “还有——”沈烈扬了扬眉,又不紧不慢的道:“下次再从黑天鹅带食物回来,记得在前台付款。乱拿东西,成什么体统?如果一个个都跟了你学,那还像话吗。” “要付也是你付!”棠玉扁了扁嘴,小声嘀咕着:“我的钱还不都是你给收着。”按理他每个月都该有三千元工钱,但沈烈美其名曰说怕他乱花便帮他存在银行,瞧不见真钱只有一张小小的银行卡,这让他十分不得劲。还好平时沈烈也有给他零花钱,而且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沈烈在花销,所以他也并没有太计较。 最重要的是,由于这几个月来他和沈烈的关系愈来愈亲密,因此以前拼命想攒钱离开这里的想法早已消散无踪,那些粉红色的票票,虽然看不到有些不爽,但于他而言已不再那么重要。 “只是提醒你不能随便乱拿乱吃东西,让人瞧着多没规矩。你真要吃,哪次不是我买单。”沈烈想起他上个月整理书房时发现的“秘密小金库”,不由得又想发笑。小家伙其实还蛮节俭,一给他零花钱,都会往那儿存。而自己给他买的那只钱包里面,却从来都不会超过一百块现钱。 其实相处的时候越久,沈烈越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唐煜的伪装,如果一个年仅十七岁的男孩能伪装成一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又能日复一日的坚持这么久,还能注意到那些多微末的细节,在日常生活中伪装得滴水不漏,那实在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但,他的身份、他的过往、甚至他那个阴险狡诈的母亲,都是让沈烈无法百分百信任他的阻碍。 不同于棠玉对他全身心的交付,沈烈一直谨慎的关闭着自己的心,然后牢牢掌控着对方的心,并一点一点收紧束在他身上的绳索,小心翼翼的前行。无论唐煜是否伪装失忆,全付武装的自己,都完全没有在他身上栽跟头的理由和任何可能性。 “身体如果不舒服,不要老是吃冰的东西。没听人家孙大夫说吗,要懂得适可而止。” “喂!我疼的是腰,又不是胃!”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冰淇淋被沈烈连碗端去丢在水槽里,棠玉真是气得仰倒。适可而止这种话,难道不是应该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自己! “还疼吗?”男人的身形停顿了一下,面对炸毛的小猫微笑了一下:“好吧,既然这样,今天就让你在家休息一天。不过,我也不能让你闲着在家光打游戏。十一国庆节黑天鹅在迪士尼乐园有为期八天的开心甜品站项目,你试着设计一份菜单出来。” Fuck you!棠玉在心里响亮地骂了一句曹峻教他的外国话。以前在御膳房一个月还有三天旬休呢,自从去了黑天鹅,跟着这个工作狂,愣是没休息过一天!他现在可不是任事不懂的傻小子,别的不说,黑天鹅的事他可是摸得门儿清,其他员工一个月都可以休息八、九天,只有自己全年无休。今天好不容易能在家玩乐一天,这无良老板居然还要给自己安排活计,这不是把自己当牛当马的使唤么! “设计啥菜单啊,我不是学徒工么,哪有这份能耐啊!” 看到暴躁的小猫对自己瞪着眼,沈烈忍着笑,悠悠的道:“你的口味和迪士尼的顾客群正好是一拨儿的,你先设计着,回头我也可以参考一下。” 这是变着法儿说我是小孩儿么!把我拐上床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年纪呀!棠玉气呼呼的应着,但一听到沈烈允诺会带自己去迪士尼玩,缺心眼的他转眼又立刻开心了起来。 沈烈拿上外套准备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唐煜,曹峻最近给你打过电话吗?我有点生意上的事,想找他聊一聊。” “曹峻?有啊——”棠玉一边开冰箱找东西吃,一边随意的回道:“不过他不在国内,跟他爸爸去国外谈生意了。要不,我把他电话给你?” “那等他回国再说吧。”沈烈摇了摇头,仿佛之前所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临走前,他对少年投以最后一瞥。而棠玉却正咬着一枚冰糯米团子朝自己挥着手,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沈烈前脚刚走,棠玉立马便玩起了极品飞车,他对沈烈那辆福特野马是越来越有兴趣,只可惜沈烈以他年纪小为借口不让他学,如今他也只能先玩游戏过过干瘾。 正紧贴对手的内侧以一记漂亮的放油门点刹过弯,沙滩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摸出来一瞧却是曹峻。咦,他在国外的话这个点儿不是半夜么?棠玉记得前两次曹峻打来都是挑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 “小煜,你今天不在黑天鹅?” “哎?我在家呢。”棠玉正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在黑天鹅,电话那头却传来轻快的笑声: “我过来接你,我们去威斯汀喝下午茶,我记得那里有你最爱吃的招牌深海烤鱼。” 虽然一听到吃的棠玉立刻两眼放光,却还是奇怪的问了一句:“峻哥,你不是在国外么?怎么已经回来啦?” “嗯,有一件重要的事得赶紧和你说才特地赶回来,电话里不方便,你换了衣服下楼,我马上就到。” 棠玉想不明白能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重要得需要他从国外赶回来,但还是换了一条墨蓝色的A.P.C牛仔裤,搭了一件浅米灰色的潮牌大圆领针织衫,换了鞋子出了门。 曹峻果然很快便到了,依旧是银色的座驾,一身休闲贵公子打扮,神采奕奕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连夜飞回国内的疲惫与劳累。 两人驱车直奔威斯汀,这家酒店环境极佳,三层楼挑高的天井大气而又通透明亮,一仰头,便能看到万里无云的晴空。曹峻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一个舒服的座位,又贴心的帮棠玉选了好几样他以前爱吃的点心,深海烤鱼、吞拿鱼三文治、歌剧蛋糕、松花叉烧酥,又点了一壶台湾冻顶乌龙和一份热带风情水果拼。 虽然曹峻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暧昧,但棠玉不得不承认,和这个人在一起,就是会被照顾的很周到。就像现在,下午两点钟的阳光从玻璃天顶洒下来,一片金光灿烂,吃着鲜咸美味的招牌烤鱼片,窝在浅驼色布艺沙发里的每一分钟,都是暖洋洋的舒适。 曹峻静静的饮着茶,含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那吃得一脸满足的笑脸。说实在话,棠玉自那次在聚会时被沈烈带回去之后,他便明了那两个人的关系绝非兄弟那么简单。按理说他也算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人,他身边又有的是俊男美女,又何必非要盯着一个自己已经上过几百次又没有节操的骚零不放手? 但眼前的少年和以前的唐煜大不一样,以前的唐煜是倒贴上来的,虽然床上功夫十分不错,脸蛋身材也完美无缺,但做的次数多了,反而会觉得干起来太骚太浪,渐渐失了新鲜感。而现在意外失忆的他却像单纯的像只小白兔一样,又活泼泼的俏皮可爱,逗弄他的时候他还会害羞的脸红,如果能够重新弄回自己的床上……曹峻一想到小白兔被自己TJ得清纯而又银荡的模样,就觉得妙不可言。 只可惜,他如今心心念念都在那个所谓的“哥哥”身上,对自己不过是当普通朋友看待,哪怕自己用尽了温柔手段,也没能将关系拉近一步。而沈烈又将他看得很紧,一副虎视耽耽的样子,防备着自己与小白兔的每一次接触。想起那日沈烈在会所强行带走唐煜的嚣张模样,曹峻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一声。 “小煜,你被你哥哥骗了你知道吗?” “唉?”正啃着吞拿鱼三文治的棠玉噎了一下,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一脸正色的曹峻。被骗?哥哥骗我什么了?我有什么好被哥哥骗的? 26. 谁没有谎言? 曹峻搁下手中的茶杯,轻叹一口气道:“小傻瓜!你以为你哥哥是好人?他根本居心不良,从他知道你失忆,把你接回他家住开始,就对你不怀好意!” 棠玉听不明白曹峻的话,自己如今住沈烈家,吃他的用他的,他还让自己去黑天鹅打工赚钱,又亲自教了自己那么多做西式点心的手艺,怎么就是对自己不怀好意了呢?虽然沈烈一开始的确待自己很凶很过分,但那还不都是因为唐煜这重身份给他留下的坏印象?如今他知道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待自己可亲着呢。 望着少年一脸不置可否的神色,曹峻苦笑了一下,失忆的唐煜固然天真可爱,可也未免太蠢了一点,若是以前的唐煜,怎肯吃半分亏。 “你爸爸车祸去世,但他生前经营着一间家具公司你可知道?” 棠玉点了点头,以前似乎曾听戚警官提起过这事。但有关唐煜的事他既不清楚也不关心,更不会主动向沈烈或戚长安询问。在他看来,唐煜所有的事都与他毫无关系,他与唐煜,根本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这么糊涂?你爸爸妈妈虽然去世了,但其实留给你一大笔遗产,包括一幢别墅,好几处房产,另外肯定还有存款、股票基金、黄金珠宝首饰,还有这家公司,所有的遗产你都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曹峻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又直接了当的问道:“小煜,我问你,你哥哥把遗产清单给你看过没有?” 棠玉茫然的摇了摇头,突然有点明白了曹峻对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哪怕你没满十八岁,哪怕沈烈是你的监护人,他也不能褫夺属于你的财产!可你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吗?”见棠玉默然不语,曹峻便冷笑着道:“他将房产全部挂牌出售,你爸的公司也快要被他转手出售了,换来的钱你知道都上哪去了吗?开他的黑天鹅连锁店去了!” “看看你的‘好哥哥’对你做了些什么,趁你失忆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据为己有,还好意思让你弃学去黑天鹅学做糕点!哪怕你二十岁以后恢复了记忆,也为时已晚,到那时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只能一辈子给你哥哥打工。天底下有这么黑心黑肚肠的哥哥吗?沈烈真是我见过的最阴险无耻的人!” 棠玉怔怔的听着,虽然他不觉得唐煜父母留下的遗产该归他所有,虽然是他主动提出去黑天鹅打工学艺,但对那些事只字未提的沈烈,也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曹峻,你别这么说,哥哥挺照顾我,我住他那儿也不愁吃不愁穿的。而且,也是我自己喜欢做点心才去了黑天鹅……” 搁下手中的茶点,棠玉只觉有些难以下咽。他不喜欢曹峻把沈烈说得那般不堪,想要驳斥,却也有些词穷。毕竟两个人关系已是那样亲密,毕竟在沈烈眼里自己应该还是“唐煜”,而那些关于“唐煜”的事他却什么都没对自己说过,这似乎也…… 曹峻忿忿不平的道:“这算什么照顾?他分明就是因为你失忆了所以故意把你圈养在身边好控制你!如果真是为你着想,他就不该为了一已私利出售你爸爸营运状况良好的公司,而是该送你去上大学,去学工商管理接手你爸爸的公司!如果他光明正大,他为什么不将遗产清单拿给你过目,为什么不将他拿去投资的收益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而是一直瞒着你?你再这么胡里胡涂的跟着他,早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棠玉想了一下,轻声地却还是坚持的道:“哥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有些事他没有告诉我,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生意上的事都是他在打理。我虽忘了以前的事,但和他住这么久,我分辨得出他待我是好还是坏。” “小煜,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但你千万别被感情蒙蔽了眼睛。”曹峻起身挪了个座儿,坐在棠玉身边语重心长的搭着他的肩叹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担心你被沈烈骗财骗色,担心你满了二十岁之后被沈烈一脚踢开。钱财乃身外物倒也罢,我最怕你被他伤了心,到头来落得一场空,还要伤心难过!” “不会!”棠玉毫不犹豫的道:“哥哥不会这样!” 虽然以前沈烈的确有说过等他年满二十便与他无关之类的话,但现在与那时两人的关系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沈烈,又怎么可能会抛下他不管。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希望是这件事是我多虑了。”曹峻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你哥出售公司的事遇到了一点麻烦,如果拖到十二月份,那时因为你满了十八岁,相关文件都需要你的签名。假如你哥哥拿文件让你签,你别轻易的答应签任何东西!先打电话给我,你应该相信我对你的财产不会有任何企图,我绝对绝对会站在你的立场为你着想替你做最好的选择和决定。” 棠玉默默的点了点头,曹峻比哥哥还有钱,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来贪图自己什么财产,包括今天他告诉自己这些事,也是作为朋友为自己着想,这一点勿庸置疑。 曹峻见棠玉神情郁郁的,知道攻心有效,心中自是快意,一边为他续了茶,又关切的问:“今天怎么没去黑天鹅?你哥哥不是从不放你假的吗?” 棠玉伸了伸腰,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低声道:“身子有些不舒服,哥哥就让我休息一天。” 曹峻脸上的神色更是万分同情,便道:“小煜,你其实根本不必这么辛苦,如果不是沈烈从中作梗,光靠着你爸爸留给你的钱你完全可以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我现在也挺好的,在黑天鹅大伙儿都挺照顾我。再说了,做点心也不算累,我挺开心的。”棠玉知道曹峻误会了,便笑着解释了一句。他知道曹峻对沈烈极有偏见,但无论怎么说,不管唐煜父母留下再多的钱,棠玉也不觉得那是他应得的。有钱虽好,但他也并不是一味贪钱、一味贪图享乐之人。于他而言,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便很快活。 曹峻正想再劝劝他,棠玉口袋中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哥哥?”棠玉忙直起身子将电话接通。 “身体好些了吗?”电话中沈烈的声音略有些低沉。 “好多了……”听到他特地打电话来关心自己,棠玉心里有一丝甜甜的,就好像刚才吃的歌剧蛋糕中的咖啡奶油馅融化在口中,那种浓郁而又醇厚的味道愈久弥香。 “才好些就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是让你乖乖在家设计菜单,你跑哪里去了?” 棠玉这才知道沈烈必定是先打过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这才又打了自己的手机,仿佛是被锤子重重的击打了一下,刚才那种甜蜜感顿时吓得烟消云散。 “啊……是我肚子有点饿,所以跑去楼下街对面那家老张点心店去吃生煎包子……”下意识的,棠玉不想让沈烈知道他今天和曹峻见面说的这些事,便胡乱找了个借口,同时对正对自己微笑的曹峻吐了吐舌头。 “哦?在吃生煎包?”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 从那声音中似听出些许不悦,棠玉忙承诺道:“哥哥,我快吃完了,马上就回家!在你回家的时候,我一定能做好一份菜单计划给你瞧。” “张记的生煎包很油腻,不要吃太多,别噎着。”电话那头的男人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嘱咐了一句,这才收了线。 棠玉“呼”的松了一口气,忙拉着曹峻让他赶紧送自己回家。 威斯汀四楼环形走廊的沙发中,一位戴着眼镜的西装中年人正对坐在他对面的那位长得俊朗帅气的年轻男子笑得十分殷勤:“多谢沈总百忙中还抽空来帮我们酒店做这份下午茶自助餐的改进方案,改日一定要请你吃饭!” “刘总太客气了,怎么说我也挂着顾问的头衔呢,为酒店出力是应该的。”年轻人笑应着,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楼下。看到楼下大堂原本与曹峻坐在一起的棠玉挂了电话正急匆匆的起身,他脸上虽还挂着应酬似的笑容,但眼中的神色已变得如刀锋般冷酷。 27. 粗暴的惩戒爱 这一天沈烈回来的很晚,棠玉在家饥肠辘辘的等了又等,啃了个面包,又吃了个菠萝,总想着他或许下一秒就会给自己带好吃的回家,却一直等到时钟敲过了九点,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更令他失望的是,男人走进来时两手空空,期待中的晚饭、美味连影子都没瞧见。顿时,仍饿着的肚子立马反射性的又“咕噜噜”叫了开来。 “怎么,下午的生煎包没把你喂饱么?”沈烈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啊……咳,吃得挺饱的。”棠玉尴尬的笑了笑,原想拉着他到外面街上再吃点东西,但沈烈脸上那种让人看了便犯头疼的表情瞬间熄灭了他腹中旺盛燃烧着的食欲。 “哥哥肚子饿不?要不要叫点外卖?” “不必。”沈烈换过鞋径直上了楼,在楼梯上,他又转过身,面无表情的道:“我在天台游泳,你把设计好的菜单拿上来我看。” “噢……好。”棠玉抿了抿唇,沈烈今晚的神色似乎比以往要冷淡,这让他稍许感到一些不安。也许是心情不好?还好没有让他知道自己今天与曹峻会面的事,那些事,一定会让他更不开心。 九月的夜空,星辰璀璨,天心的皓月透过玻璃天棚,在碧水清澄的池面上洒上一层淡淡的银霜。 棠玉羡慕沈烈有一副好身材,宽肩细腰双腿修长,骨骼匀称身形饱满,那肌肉恰到好处的线条像极了一头雪豹。只是这人的性子也像极了那漂亮而又残忍的动物,虽然优雅而骄傲,却也有冷酷残暴的一面。 沈烈游了十几圈,见棠玉蹲在泳池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便游到岸边,轻甩了甩头上的水花,淡淡的道:“菜单计划呢?说来听听,你设计了哪些品类?” 棠玉忙打起精神来,笑眯眯的道:“游乐园么我的思路是设计一些大小正好可以拿在手里,小孩子两三口便能吃掉的甜品。比如黑天鹅的那款维也纳公主泡芙,是我们最受欢迎的外带产品,可以把它改成掌心大小的迷你泡芙,里面的蛋奶馅料选用最受小孩子欢迎的草莓芝士味、香草鲜奶味,巧克力曲奇味。” “唔……”沈烈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扬着眉问道:“其他呢?” “我还设计了一款芒果奶油卷和一款油炸冰淇淋派。奶油卷用焦糖奶油和柠檬奶油做馅,搭配石榴酱,佐以新鲜芒果粒和智利樱桃,做成手握寿司的造型,颜色又漂亮,吃起来也方便。冰淇淋派用巧克力派皮搭配薰草豆甜柠檬雪泥,外皮炸得又香又脆,里面的冰淇淋又丝丝冰爽。玩得累了过来吃上一个派,包管小朋友们都喜欢!” “就这样?”沈烈冷冷的挑着眉,“你说的这些品种哪个甜品师不会做?便是次一等的餐点师,十个里面也有九个都能做出来,那我们黑天鹅的特色在哪里?” 棠玉不由得撇了撇嘴,好凶!今天这人是怎么了,在哪儿吃错了炸药了么?自己设计的这些甜品虽谈不上有多少独特完美,但好歹也花费了一番心思,何况自己还没说完,就被他批得体无完肤,至于么! 胸口憋屈着,少年略带一点赌气的意味道:“我知道,要展示我们的品牌嘛!这样好了,每一位来购买外卖甜品的顾客,我们都免费赠送一支用血橙打发的棉花糖,棉花糖的顶端再搭配天鹅造型的薄荷水晶糖,既让吃完了甜品的顾客可以用薄荷的清凉芬芳来净化口中余味,又可以让我们的天鹅漏狗深入人心!” 沈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突兀的问了一句别的:“曹峻大概什么时候回国?” 棠玉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早些时候曾和他说过曹峻在国外这码子事儿。他不太擅长说谎,一听沈烈提起这茬儿,不由得有些心虚,眼睛也下意识的低垂,只含糊的回应道:“大约……也许……很快就能回来吧,不过我也说不准……” 尼玛的当面还要撒谎!给脸不要脸!止不住的怒气从腹中急速的蹿起,直冲上脑门,沈烈伸手拉住棠玉胸口的T恤,用力一拽把他从岸边拉下泳池。 随着“卟嗵”的一声巨响,棠玉毫无防备的跌入池中,四溅的水花犹如满天撒落的珍珠,碎了一池碧波。 生性怕水的他在呛了一口水后更是心慌意乱,勉强浮起身子便下意识的紧紧搂住拖他下水的罪魁祸首。这个季节虽天气还热着,但池水却是极凉的,棠玉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在池水中瑟瑟的打着寒战,忍不住怨道: “哥哥,你明知我怕水,还拽我下来做什么!” “做我现在最想做的事。”说着如此暧昧而极富挑逗意味的话,而男人嘴角的笑意却冷得快要结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烈已是将少年颤抖着的身躯用力按在池壁,抬高他的腿,拉下他身上那条湿透的沙滩裤。 重心不稳的棠玉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搂住他的脖颈,在水中腾空的双腿亦下意识的圈上他的腰。 接着T恤又被从头脱去,赤裸的身躯布满水痕,在星月光芒的映照下莹白如玉而又带着一抹掩饰不了的艳色,胸前那两粒盈盈立立的娇嫩果实,更是闪亮着剔透而诱人的色泽,仿佛刚被洗得鲜亮润泽的鲜果,下一秒,便被男人恶劣的啮咬在口中。 又痛又酥麻的感觉让棠玉无意识的轻吟了一声,对水的恐惧让他只能紧紧攀附着眼前唯一的依靠。 “哥哥……别在这里,我怕……抱我回房间好不好?”少年脸色绯红,肌肤紧紧相贴的此刻虽然美好,但在水中飘浮无靠的感觉依旧让他胆颤心惊。 “我就想在这里干你。”话还没说完,沈烈已是用力撕开了他身上唯一剩下的遮挡物。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男人在性事时说这么强硬而粗鲁的话,棠玉心一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起身子,每一寸肌肤都因莫名的畏惧而紧紧绷起。 然而,在床上都无法抗拒他的自己,在这池水中更是无力抵御男人强势的进攻。 背部被抵在池壁上,两条腿被拉开到极致,压在身体两侧,尚未经任何开拓的秘处在冰凉的水中瑟瑟颤栗着,而伟岸的利刃已是毫不怜香惜玉地长驱直入。 “啊……不要!哥哥……我害怕……”越是紧张,那一处便越是干涩,便是池水温柔的轻拂也无法驱散他心头对水的恐惧和阴影。双手无助的抠着池壁的浅蓝色磁砖,那一瞬撕裂般的痛楚使得棠玉眉心紧蹙,一边低低呻吟着,一边被迫接受这没有一丝怜爱,而是充满兽性的略夺。 “现在害怕了?对着我撒谎的时候倒是胆子挺肥啊。”沈烈冷笑着,按住棠玉的腰将他的身子往下压,逼得他将头后仰才勉强保持在水面之上。少年因恐惧而紧缩的柔嫩小花蕊虽极大的取悦了他,却依旧不能稀释他心中的怒火。 “哥哥……我……”棠玉知道一定是下午和曹峻喝茶的事儿被他知道了,一时慌乱的不知所措,随着男人的律动他的身体在池水中起伏,时刻会呛到水的危机感以及被男人厉声质问的惶恐使他的脸涨地通红。 “好好想一想,下午究竟去了哪?!”沈烈捏住棠玉的下巴,暴力的侵占了他水润粉嫩的双唇,双手搂住他的腰背,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将人完全按入池水中。 溢出唇角的一丝呜咽刹那间就被四面八方袭卷而来的水冲散的无影无踪,整个身体都沉在水中,虽然有沈烈口对口的给自己渡着呼吸,但棠玉依旧紧张得快要痉挛起来。然而接踵而来的快感却不合时宜的从这具被充分开发过的身体深处蔓延上来,随着男人一次比一次加剧的冲撞,一回比一回加深的挺入,那种腐心蚀骨的美妙感觉因这致命般的体验,竟愈来愈深,愈来愈强。 这一段时间或许很短,但于棠玉而言,却是灭顶般的旷日持久。就在他被这极端的感受折磨的快要窒息的时候,沈烈才恩赐般的将他的脑袋托出水面。 “下午去哪儿,可想起了么?” “啊……和……和曹峻喝茶……”棠玉哪里还敢隐瞒,紧紧的抱住男人的背,趴在他肩头大口的喘息着,所有恐惧的、羞耻的、疼痛的、酥麻的感觉都在这一瞬集中在自己体内嚣张狂肆的律动,直叫他紧咬着下唇,哽咽着差点哭出声来。 “在酒店喝茶?如果不是我打电话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上楼开房了?不是腰疼么?赶着去被别的男人操就这么发骚发浪?!”沈烈那微愠的讥讽低语仿佛还含着几分怒意,而他那充满危险意味的掠夺更是带着几分粗暴。 “不……哥哥……不是这样……” 棠玉胡乱摇着头,因男人过分的羞辱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曲起的双腿大开,承受着男人大开大合地狂野顶刺,但身体却象是有自己的意识般迎合着男人的节奏开始摇摆。 冰凉的池水,火热的律动,加剧地刺激着彼此的欲望。池水被拍打的散乱不堪,狂野的欲潮已攻占全身,棠玉只觉绝顶的快感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快要将自己淹没。在这一刻,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唯有男人狂暴灼烧自己的温度全面占据了自己的身心和感官。 就在他快要攀上顶峰的时候,沈烈却将他拎出泳池,将他压在冰凉的磁砖地面上又做了一次。 身体被按得极低,而且腰部以上依旧被男人恶意的压在水面上方,随着他的大力冲撞,每一秒都有被撞得跌入池中的恐惧。 “下次再敢撒谎,猜猜我会怎样?”沈烈又是一记恶意的顶撞,使得棠玉的身子又被撞出去几分,脸就悬在池面上方,鼻尖甚至已是碰到了水面,而男人却又俯身在棠玉耳畔,一字一字沉声的问。 妈呀!一定会被压在游泳池里做一整夜吧!棠玉紧张的浑身发颤,哆嗦着道:“不敢了……哥哥……真的!再也不敢了……啊……” 不知对这样的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身后的男人重又开始猛烈的进出,几乎是整根拨出,再整根插入。棠玉抽咽着,紧紧抓着池壁的浅蓝色磁砖,因着本能的恐惧只能尽力将身子向后迎凑,迎合着男人狂野的律动。从未有过的粗野让他又痛又爽,然而被恣意玩弄的身子却再也无法承受,本就酸痛着的腰更是像被折断般让他哭着求饶: “啊……哥哥……我不行了……饶了我吧……” “还早!你嘴这么馋,我不喂饱你,你还是会犯贱!”沈烈慢里斯条的压住他,一遍遍的侵略,直做到他连手指都在抽搐,射出来的经验稀薄如水,这才将他扔进了浴室。 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内,棠玉这才觉得舒坦一些,刚才的那一场性事,他全身的骨头都简直像是被沈烈零碎的拆了一遍。膝盖、手肘一片青紫红肿,背部也是火辣辣的疼,腰和秘处更是酸痛难当。虽然从这场欢爱中他仍能得到快感,但等事后他神智一清,却是满心说不出的不喜欢。这感觉,就好像第一次被沈烈强行侵犯一样,满是屈辱,没有爱意。 虽然自己也的确是撒了个小谎,可又没干什么坏事,哥哥居然这么冤枉人!棠玉备感委屈的躺在浴缸中,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然而,以前总会来亲自帮他清理的沈烈却一直没有露面。 临近午夜,漆黑一片的卧室,夜意渐凉。 辗转难眠的沈烈,侧过头,见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已是呼吸匀称,沉沉的睡了,更觉胸口烦闷。忍不住从床上爬起身来,拉开移门走到隔壁的书房,给戚长安拨了个电话。 “哎……怎么了?遇上麻烦了?”电话那头戚长安的声音有些发闷,像是才从睡梦中醒来。 “嗯,糟透了。”在他面前,沈烈从来无须掩饰自己的情感。 “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曲着一腿靠坐在飘窗台上,凝眸望着遥远天际那一轮玉盘似的圆月,沈烈沉默了几秒钟,才低低的道:“我喜欢上他。” 28. 爱情这玩意儿 “我喜欢他。” 听了这一句话,电话那头戚长安的声音开始抓狂:“拜托,我的沈大公子,你虽然是GAY,这世界上二条腿的男人也比三条腿的蛤蟆多的是,你特么就不能找一个三观正常、家世清白、跟你无怨无仇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吗?!这世界上的好男人是死绝了还是怎么地,你偏要喜欢上他?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是放屁呢?你是怎么搞的嘛?” 被戚长安夸张的话给逗乐了,沈烈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略放松了一些,居然还能自嘲式的回复了一句:“日久生情,你没听说过吗。” “操!”戚长安简单粗暴而又无比形象的骂了一个形容词。 “更操蛋的事还没说给你听呢。”望着一望无际的夜色,沈烈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有些事,快要被你说中了。还记得我今天跟你说公司收购计划因为被曹峻搅局快要被搁浅的事吗?” “这事和唐煜也有关?” “他今天编了个理由留在家里,却刚巧被我在威斯汀撞见他瞒着我和曹峻见面……” 一想到今天下午唐煜在电话中当着自己面扯谎的事儿,沈烈便觉得心火直蹿。如果是普通的朋友见面吃饭,根本没必要瞒着自己。而唐煜前一刻还说曹峻在国外,后脚却又急着去和曹峻见面,偏又是在这么巧合的时候!为的什么事?又谈了些什么?如果还硬要说唐煜只是和曹峻喝下午茶没有丝毫其他的企图,那真的是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我早说了他是只小狐狸,叫你不要玩火!”咔嚓一声,电话那边戚长安点了一支烟,随即又冷笑着道:“他瞒着你去和曹峻见面,一准儿没啥好事,多半是在策划对付你的下一步计划……你可长点心吧,我的大师!别修炼千年丢了道行反而栽在一只小兔崽子手里。” “如果这几个月真的是他谋划好了每一步,我也只能佩服他的心机和演技。”沈烈望着夜空那一条群星璀璨的银河,在心底轻轻了叹了一口气,“小七,你别笑话我,这些心事,我也只会对你说。” 爱情是什么东西?在他的意识里,爱情这玩意儿从来不会占据重要的位置。但他偏偏爱上了,还偏偏是最不应该喜欢上的人!一想唐煜对他最灿烂的笑容亦有可能是无情的伪装,他心口便堵得慌。 “趁现在还没有陷得深,你收收心吧!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机,真是很可怕的生物啊,不亏是张瑾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儿子。”说不清原因,但唐煜并非他假装的天真善良这件事,莫名的让戚长安松了口气。仿佛,如果唐煜真的失忆而被沈烈无情报复,会让他有多良心不安似的。 “小七你放心,我很冷静,哪怕喜欢他,我的智商也没有降低。” “能说得出这种话来,本身就证明你的智商指数已经很可疑了!”戚长安将烟卷叼在嘴边,低低的笑道:“你妹的,一想到你也会有栽在小兔崽子手里的时候,我就寒毛直竖!” “滚,你也不想点我好!”被好友逗乐了,心口的阴霾散去不少,沈烈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谁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好,还指不定就是我栽了呢!” 床上的少年正从噩梦中醒来,梦中的烈火像疯狂的野兽,又似幻化成沈烈的模样,在无情地吞噬着他身边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咆哮着将一切化为灰烬。 醒来的时候,冷汗已是浸透了衣衫,棠玉在黑暗中猛然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着,下意识的摸向身边,却扑了个空,而一墙之隔的书房却隐隐传来有人说笑的声音。 想起沈烈今天晚上在游泳池对自己的暴力举动,棠玉心里还有些生气,有心不想去理会他,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自觉自动的迈下了床。 赤裸的双足陷在深咖啡色丝绒地毯中,棠玉像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走向书房,正要推开那移门,却因刚巧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而将手停留在半空中。 “好,说正经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电话那头的戚长安深深吐出一个烟圈,径直问他。 “我还想再看看这个人,我真的不希望他还是原来那个唐煜……”沈烈收了笑,略沉默了片刻,随即坚定而又沉着的道:“当然,如果唐煜真的伪装失忆只是为了唐绎的遗产,我会和他摊牌。等他过了十八岁生日,我就让他搬出我的公寓,和他划清界线,让他自生自灭。” 棠玉没有听清楚沈烈在和谁说话,也没听到他前面说的是什么,但略一思索,他便明白其话中之意。下午时,曹峻警示劝告他的话还历历在耳,只是当时的自己并不愿相信。而如今亲耳听到从沈烈口中说出这番话,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不由得让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搬出我的公寓?让他自生自灭? 在这一瞬,他只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带着呼吸也似乎困难了起来。纷乱如麻的心情,更似是屋内那无边无际的暗夜,沉沦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沈烈拉开移门,便看到脸色苍白的他站在那里,不由得目色一冷。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眼神交织对望,只是,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夜色那么深、那么沉,清冷的月光从窗纱的缝隙里薄薄的透了进来,无力的照在彼此身上,斑驳着静止的冰凉。 “哥,我十八岁的生日是哪一天?可以告诉我吗?” 棠玉的声音极低,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而沈烈却听得分明。有那么一瞬,他的心仿佛是被尖锐的东西轻轻的扎了一下,并不太鲜明的痛让他的心跳一窒,原本迟疑不定的脸色,也愈发凝重深沉。 “今年的12月8日。” “然后……你就要赶我走?”棠玉瞪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冷峻的神色。突然有点后悔问了这句话,恨不得立刻转身逃开,不想听到他会说出令自己难过的答案。 沈烈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沉默着,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棠玉眼中那哀哀期盼的神色一下揪住了他的心,明知道这一切或许都是假像,心还是忍不住的痛了。 伸出手臂轻轻的将少年揽入自己怀中,什么也不必说,只想静静的抱住他,让自己的胸膛紧紧贴近他的心,让这黑暗中清晰跳动的心声暂且盖过一切的怀疑与猜忌。 月光淡薄如水,寂静无声的淌过。男人的怀抱依旧温暖,但棠玉眼中却是湿湿的,好似有泪坠落。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会乖,再也不会撒谎了……再骗人,我就是小狗!”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道:“哥哥,你别丢下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沈烈深深的望着他,靠得那么近,反而看不太清怀中少年脸上的表情,只见那两道长而浓密的睫毛如雨中的飞蝶在不住的颤抖,就是这样的惹人怜惜,让他无法毅然决然的对他硬起心肠。 轻叹了口气,沈烈将他抱上床,轻轻的为他拉上被子,低语道:“夜深了,你先睡吧。” 棠玉紧紧抓住他的手,男人此刻的温柔却让他心口更痛,惶恐不安的情绪使得嗓子紧成一团,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过了生日就要让我搬走?为什么要和我划清界线?哥哥不喜欢我了吗?” “我决不会……无缘无故的丢下你不管。”沈烈的回答似是而非。叶子离开树,从来不会是因为树的不挽留。 “你保证吗?”棠玉不信,却还是强忍着泪。 “好,我保证。”眼前那双盯着自己的大眼睛,明明有眼泪在打着转,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种受伤幼兽般的眼神突然让沈烈的心一下子柔软了几分。 “你发誓!”棠玉稍感安慰,却还是不放心。 “这个要怎么发誓?”棠玉的孩子气幼稚而可笑,但沈烈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说你如果以后扔下我不管,就生儿子没屁眼!” 沈烈哭笑不得:“这个誓……也太难听了。” “那就天打五雷轰!” 少年咬着唇,一本正经的样子,拨动了谁的心弦。 沈烈低下头,情难自禁的吻住那张咬牙切齿要自己发毒誓的小嘴,与他温柔缠绵。他的唇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糕点香味,丝丝幼滑,甜美又清香宜人,仿佛天生就是来勾引自己似的。但那是自己最爱的味道,无论经过多少次品尝,都依旧会为他着迷。 “沈烈……如果你丢下我,我一定恨你一辈子!” 负气般的话语随着渐渐急促的呻吟齐齐被男人吞入口中,辗转亲昵的唇齿有气息萦绕,便足够传递彼此的心情。 暗夜中,沈烈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发,侧过一个角度全方位封堵住他的嘴,也一并堵住他那些恼人的话,然后渐渐地加深这个吻。这份感觉很是微妙,既不热烈也不狂野,却出乎意料的让人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哪怕是一场戏又如何?在还没有谢幕之前,让我们尽情的相恋就是了。 29. 情敌来势汹汹 金秋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十一国庆节这几天又恰逢晴好天气,新近才投入运营的迪士尼乐园迎了第一拨游客高峰,金灿灿的阳光伴着欢声笑语,洒遍游乐场的每一处角落。 六大主题公园的游乐项目都排上了长龙,黑天鹅在游乐园的分店亦是人潮涌动生意盈门,棠玉、陆石还有另外几位被派过来的西点师和服务生一个个都忙得热火朝天。店里的产品是经沈烈精心设计过的,价位虽依旧是走中高端的路线,但产品的造型和种类都十分贴合迪士尼的游乐园定位,而且黑天鹅的产品一惯有新意,品质又超一流,是以在顾客中口碑极佳。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棠玉设计制做的一款名为“冰皮糯米糍”的小点心,其冰冰凉凉的外皮入口软糯弹牙,里面包裹着的各种慕斯馅料、芝士风味的奶酪酱又细腻柔滑,这样的一道甜品可谓中西合璧,把棠玉原本的中式点心技术和新学的西点技巧结合的完美无瑕。 最妙的是棠玉把这款糯米糍设计成可以外带的方式,顾客在玻璃展柜前挑选口味,服务员便将各种口味的糯米糍用黑巧克力棒串起,粉的绿的黄的紫的,拿在手里跟冰糖葫芦似的一溜串儿,吃起来实在是赏心悦目。 在所有产品中就数这款点心卖的最好最疯,棠玉不免心中得意,又因为这阵子沈烈老是跟他不冷不热的,悬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便趁机跑去老板面前邀功,顺便儿跟他热乎热乎。 沈烈正带了四、五位陌生人过来,见小家伙兴高采烈的来表功,不由“嗤”地一笑:“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卖的最好,是因为它最便宜!这冰皮糯米糍才三块钱一粒,一串儿四粒还给抹了零头只卖十元,就跟白捡似的!白瞎了配料里头的比利时进口榛子酱和其他进口食材,回头我得给你把账算算,要是亏了本还得从你工资里扣!” 棠玉听了这一番话,气得差点吐血,要不是旁边有陌生人在,一定要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把他那讨厌的笑容咬下来才好。 “沈总对员工很严厉嘛。”沈烈带来的那一群少男少女中,看上去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个阳光男孩侧过脸对沈烈笑了一下,那形状美好的双唇在阳光下扬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本只七、八分的相貌,因这一笑,竟好看到了十分。 正在旁边喝水顺气的棠玉也不由得瞧得一愣,这些人哪冒出来的,是黑天鹅新招的员工?可瞧上去都才不过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年纪呀。棠玉现在懂得也挺多,知道自己这样的都叫“童工”,按理得满了十八岁才能录用呢,要不然怎么说沈烈是黑心老板呢,给自己开的工资也真心不高,敢情就是欺负自己年纪小! 不同于面对棠玉时的冷淡嘴脸,沈烈对这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很是温和,微笑的道:“虽然院长让你们来帮忙,其实我这里你们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带你们到外面玩去。” “这怎么行!”那个领头的年轻男孩忙笑着推辞,“沈总这次在迪士尼的项目要为我们福利院做慈善捐,我们都是自愿来帮忙。虽然不会做点心什么的,但维持排队秩序收拾桌子打扫餐厅这些事我们都可以做。” “那就麻烦仲廷你带着他们帮着派送棉花糖吧。”上一回让棠玉设计的菜单,沈烈也采纳了好几项,其中便有赠送用血橙打发的棉花糖这一条,尤其棉花糖顶端搭配了天鹅LOGO的薄荷水晶糖,极具黑天鹅的品质和档次,再加上与众不同的口味,顾客满意度大增。甚至有很多顾客正是在游乐园中被其他人手中拿着的这支造型抢眼的棉花糖吸到了黑天鹅甜品店。 “没问题!”仲廷灿然一笑,便安排他们去柜台处派送棉花糖,而他自己却跟着棠玉进了后厨。 “瞧不出你这么小年纪,居然也是点心师!”仲廷站在料理台旁看着棠玉做糕点的手法娴熟精巧,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小唐是沈总的弟弟,家学渊源,名师出高徒嘛!”陆石在一旁乐呵呵的搭着话。 “哦,你是沈总的弟弟?”仲廷眼中一亮,便有意跟在棠玉身边帮着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双方年纪相仿,仲廷比棠玉略大上两岁,因此没几天两人很快便熟悉了起来。棠玉觉得他与其他那些福利院来的少年有些不同,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些拘谨腼腆,性格大多内向,而仲廷却很开朗,爱说爱笑,十分合群,走到哪儿都受欢迎。 但棠玉也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他老是会有意无意的问自己关于沈烈的事儿,平时爱吃什么?爱看什么书?喜欢什么运动?爱听什么音乐爱看什么电影……问一两回便也罢了,问得多了,棠玉也不由得起疑。尤其是沈烈每次来巡店时,仲廷看沈烈的那种眼神,更是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能别这么明目张胆的嘛! 自有了这层发现,棠玉对仲廷的印象便跟高山瀑布似的一落千丈,尤其是仲廷这人脸皮还出奇的厚,每每沈烈一来便围着他转。偏偏沈烈跟他话还挺多,好几次棠玉在一旁听他们聊什么法国建筑、意大利雕塑、绘画、文艺复兴,而自己却半句话都插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俩谈笑风生,心中顿时五味杂生。 有关这些玩意儿的书沈烈书房有不少,但棠玉这个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古人自然对欧洲历史艺术发展神马的一窍不通,是以那些书他只粗粗翻过几次,欣赏了一些精美的图片便作罢了。早知道这样,平时自个儿要是少打游戏多看书该多好,棠玉后悔不迭的想着,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连话都搭不上。 正在他暗自懊恼的时候,却听仲廷在问:“沈总,你有女朋友吗?” 见沈烈微笑着摇了摇头,仲廷又追问了一句:“那有男朋友吗?” 沈烈下意识的瞟了棠玉一眼,但这一次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笑着对仲廷道:“怎么,你想毛遂自荐?” 棠玉闻言心中警铃大振,果不其然,便听到仲廷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大大方方的笑着道:“我正有此意,沈总,第一次见面我就挺喜欢你的,你看我这样儿的是你喜欢的style吗。” 沈烈的脸上挂满惊奇的笑容,“仲廷,我可真没想到中国福利院的教育竟会这么开放?你多大,你确定你的性向吗?” “沈总,我可二十一了,性向什么的并不能左右我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力,你是不是嫌我福利院的出身低?”仲廷的眼睛晶晶亮亮的,毫不羞涩的直视着沈烈,说话坦荡而直率。 经过这几天的交流,沈烈早知道眼前的男孩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他从来没有看低他出身的想法,甚至有些欣赏他的与众不同。而且,他也一早就看出仲廷对自己的那份意思,这人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掩饰过他对自己爱慕渴望的目光。但他居然会这么快便向自己表白,这也让沈烈有些始料未及。 还没等他有所回应,憋不下这口气的棠玉已是硬拖着把他给拽出了餐厅。 “哥哥!你什么时候才会把福利院来的那些家伙送走?”棠玉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全身都炸了毛的小猫。 沈烈看了他半晌,不由得嘴角轻扬,悠悠的道:“唐煜,你在吃仲廷的醋?” “哥哥是我一个人的,让仲廷滚蛋!”少年清甜稚嫩的声音透着几分少有的强硬。 沈烈莞尔一笑,从兜里掏出来几张绿色的票子,在气咻咻的小猫面前一扬,便轻轻松松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今天是国庆的最后一天,我托人取了几张游乐项目的通行卡,想让我带你去玩么?” 这还能不要么,棠玉兴高采烈的扑上去将男人抱了个满怀,随即又拉着他故意从仲廷面前趾高气扬的走过。想跟我抢哥哥,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仲廷不动声色的望着沈烈和棠玉携手离去,墨玉似的眼眸略略一黯,随即又摇摇曳曳的亮了起来。长这么大,他真心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棠玉这种小孩式的挑衅,只会更点燃他的斗志而已。 天高云淡,落日斜晖,游人如织的游乐园,渐有暮色慢慢合拢了来。 棠玉这半日玩得极是开心,炫丽的旋转木马,惊悚的飞越太空过山车,精彩的花车游行,于他而言样样都新鲜,尤其有沈烈相伴,更觉心情欢畅。便是已经二十七岁的沈烈也乐在其中,这几个小时他忘却了生意上的烦恼和情感上的纠结,难得这样的轻松愉快的下午,这迪士尼乐园可真是个让人忘了年纪的地方。 夜幕降临的时候,睡美人城堡开始了“星梦奇缘”的烟花表演,五彩缤纷的焰火在黑丝绒般的天幕变幻着奇丽的造型、闪耀着璀璨的光华,这壮观的场面伴随着游客们的惊叹欢语,煞是热闹。 “喜欢吗?”沈烈和棠玉肩并肩坐在花圃的石阶上,像一双孩子一样一起昂着头贪看那夺目的绚烂,那七彩的光芒像满天的星子落在他们的眼中,闪亮着彼此的温柔笑意。 “我最喜欢看放烟花了,又漂亮又热闹!”棠玉笑得星眸灿烂,“去年过年的时候梁王府也有烟花会,不过比起这里的还是要逊色些。” “什么府?”礼炮声和游客的欢笑声太过喧闹,沈烈一时没能听清。 棠玉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顿时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急中生智忙笑着反问了一句忽悠了过去。 “哥哥也喜欢看烟花吗?” “我?” 这时,又一束紫色的焰火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上半空,轰隆的一声响后,数朵硕大无朋的花朵在夜空争相斗艳般的绽放,下一秒,那花瓣又化作星星点点的数万流星在空中飘然洒落,洒出漫天绮丽。 沈烈凝眸望着天空,任由那片转瞬即逝的华丽光芒在他的眼中晶莹闪过,低低的道:“只可惜,烟花虽美,却不长久。” 这话听着不太吉利,原本心情愉悦的棠玉微微一怔,正想说点什么,沈烈转头却又对他微笑了起来:“唐煜,还有二个月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沈烈老是提他十八岁生日,这让棠玉很慌张,根本不想过这个生日好不好!那一夜的阴影,直到今日都未曾消散半分。 “我不要什么生日礼物……”四目相对,棠玉的眼睛像一泓清泉,在月色和烟花的光芒映照下波光隐隐。 只听他轻声说:“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就再好不过了。” 满天的烟花还在不断的盛开,这在花开花落中,沈烈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指,就象身后的睡美人城堡墙上的爬山虎与蔷薇牵蔓虬结,密密的缠绕着。 握紧了这一瞬的美好,他真心期盼眼前的一切莫要像那烟花般虚幻短暂才好。 30. 危险!生日临近 令棠玉满心惧怕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临近了。 十二月初的几天,正逢一波冷空气来袭,气温一下降了近十度,满大街都换上了厚羽冬装。下了飞机,看到来接机的棠玉只穿着一件厚绒的卫衣,沈烈不由得皱了皱眉。这阵子为了外地那二家黑天鹅分店的事儿他忙得焦头烂额,连日在几个城市穿梭,也分不出太多精神来照顾棠玉。现在见小家伙穿得这么少,不免有些心疼,便问道: “天这么冷怎么不去商场给自己买件羽绒服?” 棠玉吸了下鼻子,笑着道:“我身边就那么几个零花钱,商场里的衣服又那么贵!” “笨蛋!有钱不肯花,非要等着我回来给你买是不是!”沈烈笑骂了一句,牵住他冰凉的小手,拉着他便驱车直奔公寓附近那间国际大厦。 试衣服的时候棠玉见沈烈电话不断,脸色也十分凝重,便知外地那两家分店的项目一定不太顺利。穿着新买的黑色机车款绵羊皮羽绒服,手里又拎着二件其他款式的厚羽外套,回家的路上,棠玉忍不住问道:“哥哥,是不是新店的资金还不够?” “正在谈一笔贷款,你对这事儿倒也很上心。”沈烈瞟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要不是与S·W那桩本已板上钉钉的合作没能成功,他原本不会有眼下的麻烦。虽然现在正在洽谈的另外两家海外公司也很有收购意向,但临近圣诞,细节方面的谈判都只能拖延至节后,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让人左右为难的是与另两座城市选定的铺子都早已签过了合同,而且都是高端商场内的黄金地段商铺,如果不上项目,本身自己也要承担违约的责任。而发展的初期,这种负面的事儿也势必会影响品牌的形象,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棠玉哪能不知他话中之意,他与沈烈虽亲密,但关于他的身份和那笔遗产却始终像一道鸿沟横在两人的中间,哪怕再多的甜蜜也填不拢那些或深或浅的怀疑。 “但愿哥哥的生意一切顺利,贷款什么的也能如愿谈成。”他的心中自是这般由衷期盼,记得曹峻曾说过沈烈为了卖掉唐煜父亲的公司一定会找他来签什么文件,但哥哥至今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这回事,这让他既喜且忧。 “那就要看你的了。”沈烈意味深长的一瞥,话中似另有所指。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这个点沈烈也就不再回黑天鹅,便让棠玉拎着新买的衣裳先回家,而他却去超市买一些食材准备做一顿营养晚餐。近一个礼拜没见,小家伙的脸蛋都瘦出了尖,显见得是没能好好照顾自己。 意外的,却在超市门外遇到了仲廷,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正在派发着什么宣传单,寒风中,他的身子瑟瑟发抖,却依旧对每一个接过他传单的人露出真诚感激的笑容。 沈烈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多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瞬,仲廷也发现了他,便带着微笑跑了过来:“沈总,好久不见!” “大冷的天,怎么在外面做这么辛苦的工作?”沈烈想起他是福利院的孩子,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 “一些公益活动而已。”仲廷笑着将手上剩余的一些传单递给了同来的伙伴,搓着冰冰凉凉的手,看了一眼男人手中拎着装满蔬果食材的购物袋,笑道:“没想到沈总这样的人,居然也是买了菜回家做晚饭的居家好男人。” 沈烈被他说得一笑,随口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呢,等发完了手头这些宣传单,随便在超市里买个面包也能填饱肚子。” 望着男孩冻得发红的鼻尖,沈烈心中怜惜更盛,下意识的道:“不如到我家来一起吃顿便饭。” 怕他误会,随后又笑着补了一句:“我弟弟也在家。” “那我可是求之不得。”仲廷眼中星芒闪动,欢欣之色溢于言表,很爽快的便答应了,旋即又笑着道:“就怕沈总的弟弟不太欢迎我。” 果不其然,听到门铃应声来开门的棠玉见到沈烈身边站着仲廷,不由得一怔,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趁着沈烈去洗菜的功夫,他一把揪住了那个笑得不怀好意的家伙,压低了声音恼道:“喂,你来我家做什么!” 仲廷脱了外套,正将袖子卷起准备去厨房帮沈烈的忙,被棠玉拉住,他便俯身在龇牙咧嘴的小家伙耳畔笑着回了一句:“唐煜,恋兄情结是种病,得治!”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棠玉没好气的骂了回去,却刚巧被沈烈听到,回身便给了他一记爆栗。 “对客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沈烈知道仲廷是福利院的孩子,必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怕他心里不痛快,教训了棠玉转过身还对着仲廷安慰了几句。 还没吃上饭,棠玉已是吃了一肚子气,等到开饭的时候,沈烈的举动更是让他气愤难耐。今天沈烈炖了菌菇乌鸡汤,他还等着沈烈跟往常一样把鸡腿夹给他呢,却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香喷喷的腿子被夹去仲廷碗里。 “沈总真会照顾人。”仲廷笑得灿烂,棠玉气得咬牙。 “福利院的伙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在我这儿你就多吃点。” 沈烈无视棠玉窝火的脸色,见仲廷总是不伸筷子,便又将另一只鸡腿也夹给了仲廷。气得棠玉别的菜也不吃了,咬牙切齿的低着头一个劲儿猛扒白饭。不一会儿他面前却又多出一碗鸡汤来,小家伙斜着眼往碗里瞄了一眼,见里面有自己最爱吃的鸡肫、鸡心和小蘑菇,嘴里轻哼了一声,心里却多少舒服了些,于是还是端过汤乖乖的喝了。 餐后点心是棠玉做的爱窝窝,普通的玉米面和糯米揉制而成的小窝窝包裹着绵密细腻的红豆沙馅,又洒上一粒粒的饱满肥嫩的松子,被捏成鸡心的形状,正中央还嵌着一颗蜜红枣,造型小巧又玲珑可爱,满满的都是他的一片爱意。 眼瞅着自己为沈烈精心准备的点心被那家伙吃了去,棠玉不无遗憾的想,早知道包个钢镚儿在里头,叫你馋嘴到别人家里来吃东西,崩了牙才叫好呢! 不过仲廷也还算识趣,吃过了点心水果,由沈烈带着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又在书房里聊了会天,最后借了几本书便起身告辞。 “还住在福利院吗?我送你回去。”见天色已晚,沈烈便打算开车送他。 “不必麻烦,我回超市去找我朋友。”仲廷客气的推辞了,又朝里屋呶呶嘴,小声笑着道:“小煜洗碗的时候把锅碗摔得乒乓响,一定是在生气呢,沈总还是去哄哄他吧。” 到底沈烈还是把他送下了楼才回来,一打开门却见棠玉拎着一根棒球棍拦在玄关不让他进。 “这是什么意思?”男人扬了扬眉。 “没什么意思,就是下次不准你带他回来吃饭!”棠玉拿棍子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倒也霸气侧漏。 “造反了你!”沈烈被他逗得“卟哧”一笑,上前没收了他的棍子,正要按住小家伙好好“教训”一番,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又响起。看了一下号码,沈烈一边换鞋,一边接起电话。 “沈总,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还记得之前迪士尼最大原投资方海氏集团的那个总裁助理吗?”电话那头,肖恩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 “陈烨?”沈烈回忆了一下,当初谈项目的时候曾见过面,也吃饭应酬过,只是没有什么私交。 “对,就是陈烨。刚才他打电话给我,说是正在组织一次名流高尔夫俱乐部的周年庆冷餐会,希望还是能由黑天鹅来负责这次项目。” “只要报价OK,就没问题。” 因为黑天鹅做的是高端甜品,因此经常会有一些名流下午茶,俱乐部活动之类的生意找上门,而且在圈内口碑一直很好。更何况以前跟陈烨有过合作,所以这次对方又找上门来沈烈也并不觉得奇怪。 肖恩笑道:“不仅仅是冷餐会的生意而已,这次与会的都是金融界的一把手,陈烨也听说了我们开分店正在寻找投资或贷款,允诺这次冷餐会后,会帮我们促成一笔至少五百万的低息贷款。” 沈烈眼中一亮,一下子也兴奋了起来,“这是次好机会,这样,我来亲自做项目方案!肖恩,对方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别的要求没有,只特别指所有的甜品一半要西式的,一半要古典宫庭点心。” 沈烈沉吟了一下,西式甜品店里随便哪一位西点师去都没有问题,古典宫庭点心的话,倒是只有棠玉能做。不过棠玉本身中式点心的造诣就很深,又有在黑天鹅这半年多的工作经验,接外派项目应该也没有问题。 “冷餐会是哪一天?” “就在本周日,12月8日。” 这一天可是他的生日呢,沈烈不由得瞟了棠玉一眼,小家伙依旧咬着唇望着自己。望着那双清秀明亮的大眼睛,不知为何,仿佛有一道阴影闪电般的从他脑海中划过,只是那感觉太快,一瞬即逝,让他辨不分明。 31. 绝望的生日夜(上) 十二月八日,这一天,沈烈本有许多话想对棠玉说,但都来不及,准备高尔夫俱乐部周年庆的冷餐会花去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了提升整个冷餐会的档次和质量,沈烈还亲自做了二座由巧克力制成的展品。 将所有成品和半成品装上专送车的时候,沈烈拉住了准备前往会场的棠玉,特地再嘱咐了几句:“本来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该让你这么辛苦,但这次冷餐会很重要,所以……” “哥哥,你就放心吧,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么,包他们满意!”路旁那一排刻满了风霜的梧桐树下,阳光斑驳在少年的脸庞上,明亮的笑容中,是他满满的自信。 “有些事,现在不方便跟你说……等你今晚回来之后,我会好好跟你谈一次。”沈烈凝视着他,伸手揉了揉他那头细碎的短发,准备和他说的事,自己本已想了很久,但到了这一刻,却还是免不了有些犹豫。 这一瞬,阳光都仿佛黯淡了些,以至于棠玉觉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骤然变得凝重起来。沈烈准备对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与唐煜的遗产有关?还是关联到自己的未来?不知为何,哥哥脸上的表情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沈总,东西装好了。”陆石从车内探出脑袋招呼了一声,又对棠玉道:“小唐,上车吧,我们该出发了。” “陆石,照顾好小煜,别让他闯祸。”沈烈最后吩咐了一句,便将棠玉送上了车。却不知他和棠玉都跌入了一个被人精心设计过的陷井中,而他却是亲手将少年送上这条通往噩梦的不归路。 名流高尔夫会所位于郊区的高尔夫球场旁,依山傍湖,满山的松柏青葱翠绿,映衬着天边那片殷红的晚霞,倒是给这个突然寒冷下来的冬天增添了一抹亮眼的色彩。 整幢会所的造型颇具十八世纪罗马城堡的风韵,会所内部的装潢更是奢华典雅,会客厅内仿萨巴斯提那奥的壁画和天花板顶蓬仿皮耶罗的壁画更是给这名流会集的地方镶嵌了几许艺术气息。 自国庆那次在迪士尼乐园被仲廷的博学多识打击到之后,棠玉也很是花了些功夫恶补了一些欧洲艺术文化,因此当他看到墙上挂的那些诸如杜伯勒、提香、卡拉凡乔、德康的作品时,已是颇有几分艺术鉴赏力。正如沈烈所言,那些灿若星辰的艺术品总能成为顶尖的甜品师们的灵感之源,而你汲取的艺术养分愈多,你的艺术表现力自然也就愈强。 走过那条艺术璀璨的走廊,棠玉与陆石一起跟随着会所的工作人员到了二楼的备餐区,将带来的半成品甜品做着最后的加工、摆盘和造型。西点大多是预备好的成品,而他所准备的几道宫廷御点中像千禄百福羹、紫玉茯苓糕之类的点心还需要上蒸笼并热盘。 正忙乎着,一位穿着西装背心挂著名牌的工作人员走到棠玉身边,一双薄唇勾起一付公式化的笑容客气的道:“请问是黑天鹅的唐煜先生吗?” 正忙碌的棠玉忙停下手,同样还以客气的笑容,问道:“我就是,有何指教?” “唐先生请随我来,宫廷御点都是为贵宾厅服务的,请唐先生先看一下会场的布置。”来者不卑不亢的向他点头示意,做了个手势让棠玉跟随他前往贵宾厅。 棠玉不疑有他,向备餐间的陆石打了个招呼便推着装有展品的小车随着那年轻男子去了。 所谓的贵宾厅却在三楼,在走廊的尽头,那男子推开一扇淡棕红色的樱桃木门,里面却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小会客厅,又穿过了一道雕刻着天使图案的铜雕工艺门,展现在棠玉眼前的却是一间与欧洲宫庭风格迥然不同的起居室。 起居室墙壁上挂着充满异域风情的织锦丝缎,房间的四周都摆放着华贵高雅的波斯古典靠背长椅,地上还铺着厚厚的伊朗纯羊毛手工地毯,地毯正中央则是一只亚细亚水晶茶几,几上铺着透明的桌纱,茶几四角还垂着烟紫色的流苏,布置得别有情调。 没想到所谓的贵宾厅是这样的的格局,棠玉不由得轻咦了一声,眼前唯一的一张玲珑小巧的茶几也只够放一座展品,其他的点心可让他往哪儿搁? “这位大哥,还有别的屋吗?这房间可没地儿放点心呀?”正想回身问问那位领他过来的工作人员,那男子却已是不知何时离去了。 棠玉正困惑着,那扇铜雕门重又被推开,又走进来几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在前面的一位似听到了棠玉的话,不由得哈哈笑道:“小宝贝儿,有了你,还要别的点心做什么。” 这人虽装着得体讲究,但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却让这个笑容充满了邪意。而他话中露骨的银邪之意更让棠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中掠过一丝诧异与阴影。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些,我是黑天鹅的点心师,是来为贵宾厅做宫庭御点服务的。”少年脸上那一对漂亮的眉紧紧的锁起,他的声音虽依旧轻柔温润,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又冲又呛。 “说什么废话,老子花了钱可不是来吃核桃酥的!久闻唐少床上功夫威震魔都,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一位长着鹰勾鼻的男人大剌剌的在躺椅上坐了下来,他的话让男人们都暧昧的哄笑起来。 眼前这些人银猥的笑声让棠玉勃然大怒,但这些把自己错认为唐煜的人都是会所的客人,他又能将他们怎么样?只能忍着愤怒的说了一句“你们认错人了!”,便想推开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尽快离开这个所谓的“贵宾厅”。 “想走?唐少如今好大的脾气。”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拦在门口利索的锁上门,又转过身对着他冷笑道:“你哥既然把你送来了,不好好的服侍我们一夜,你就想走?” “你少胡说!我哥让我过来是做点心的,你们要是敢乱来,我就报警!”素来好脾气的棠玉到了这地步也是忍无可忍。 眼镜男嗤的一笑,“你哥把你卖了五百万让你伺候我们一夜,像你唐少这样已经被人糙烂的货色还能值这个价,你就偷着乐吧。” “你放屁!我哥才不会做这种事!”棠玉更是怒不可遏,然而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却莫名开始泛起一丝森森的冷意,让他紧握的双拳止不住的颤抖。 “还好我的手机有电话录音功能,是真是假唐少一听便知。”眼镜男慢里斯条的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放出了一段清晰可闻的对话。 “那笔五百万的贷款,还望陈先生帮忙争取更低一点的利息。” “好说,只要你弟弟在贵宾厅的服务让人满意,这笔贷款便包在我身上。” “这一点你放心,一定没有问题。” 录音中的的确确是沈烈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棠玉又惊又怒的喊道:“不可能!我哥哥不是这种人!”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听闻唐少车祸后失忆了,看来倒是不假。啧啧,这失忆倒也罢了,怎么还会把死对头认作自己亲哥哥呢,真是傻子他妈给傻子开门,傻到家了!” 鹰勾鼻和众人哈哈笑着,又向门口的两人使了个眼色,眼镜男会意,便与另一位高个男子一左一右挟持着拼命挣扎的棠玉,将他拖到鹰勾鼻面前。 “唐少既然不肯合作,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鹰勾鼻脸上露出奸邪的笑容,从一只烟盒模样的银色盒子中取出一片圆形的白色药片,用力捏住少年的下巴,撬开他的嘴用水给他喂了进去。 “你给我吃什么?!”棠玉挣不过这几个强壮的男人,被逼着吃下那粒药片,又被水呛得连咳不止,心中又惊又惧,连声音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还没等鹰勾鼻发话,那坑洼脸又笑着道:“迷幻剂有什么意思,还是给唐少溜一壶吧,听说唐少最好这一口,嗑HIGH了之后在床上骚的要命。” 被人这样侮辱欺负,棠玉先是觉得愤怒,继而却开始恐惧。尤其见那人取出一只玻璃壶来,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旋即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他绝对不要再碰那个该死的玩意儿!一想到那药会将他变成多么银荡的模样,那种无法抵御的恐惧感就死死的攥住了他的心。 “不要!”他害怕的大喊,内心的冰冷寒意已在全身蔓延,一寸一寸的冻结全身。谁来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哥哥……哥哥……他的眼前突兀的浮过沈烈送他来之前那付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心象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令人崩溃的、窒息的感觉混杂在一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会,不会!哥哥不会这么做……我不信……我不信! 在这狭小的空间,少年绝望的嘶喊被这“贵宾厅”四面的墙无情的封堵,这间萦绕着中东氛围的小小起居室,像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只有自玻璃壶中蒸腾而起的那一片妖异弥漫的白雾,渐渐笼罩了他那双惊惧万分的眼睛。 32. 绝望的生日夜(中) 送别了棠玉和陆石,沈烈便与助理肖恩、好友戚长安一起来到华莎大酒店的四楼包厢,今晚他约好与GE Monogram的设备供应商共进晚餐。在饭局上,他们顺利的敲定了黑天鹅新开分店的首批设备合同,这一次合同的设备价格以及付款方式都让沈烈十分满意,在席间他也不由得陪着几位供应商多喝了几杯,一时宾主尽欢。 抬腕看了眼手表,沈烈趁着出来洗手的功夫给棠玉拨了个电话,却是很长时间都没人接听。沈烈皱了皱眉,重又拨了一次,同样是无人接听。 难道忙成这样?沈烈思衬着,又给陆石打了电话,这一回却是很快接通了,他便直接问道:“小陆,冷餐会进行的如何?还顺利吗?唐煜怎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陆石忙汇报情况:“沈总,我这边冷餐会挺顺利。小唐被工作人员带去贵宾厅了,到这会儿还没瞧见人。不过那些中式点心还都在备餐间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烈眉心蹙得更深,挂断了电话他随即又拨给了联系这次冷餐会的中间人陈烨,电话一接通,还没等他询问情况,陈烨却一叠声的抱怨起来: “沈总,你们黑天鹅这次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就有跟你提,重点是贵宾厅的宫庭御点,你看现在都快七点了,展品也没有,展台也没布置,点心上得乱七八糟的,还都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去备餐间自取!我倒还好意想要为你促成那笔五百万的低息贷款,你看,这像话吗?” 沈烈心一沉,忙道:“陈先生,十分抱歉,我会马上赶过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状况,尽力把餐点服务补救起来。不过,刚才我正打电话找我们派去的那位点心师,但没找着人,能否麻烦陈先生问一下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我们那位点心师年纪还很小,俱乐部地方又挺大,是否走错了地方?” 电话那头却传来不太耐烦的声音:“沈总,我这边正忙着补救你们黑天鹅的糟糕服务,你还好意思指责我没替你看好员工?” “对不起,陈先生……”话音未落,那边却已是挂断了电话。沈烈脸一黑,他还不知道俱乐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但仅就陆石和陈烨的这两通电话而言,完全是棠玉莫名其妙弄砸了差使。一时,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薄怒来,亏得自己临行前还千叮万嘱。贷款的事搞砸了倒也罢了,左右还有其他途径可以去谈,但砸了黑天鹅招牌的事,却实在是让他有些火大。 匆匆辞别了设备供应商与助理,沈烈因自己喝了酒,便让戚长安送他前往高尔夫俱乐部。 与此同时,棠玉正被男人们强行摁在茶几上灌冰,鹰勾鼻有些等不及,一边脱裤子,一边开始撕扯少年的衣裳,却遭到棠玉歇斯底里般的反抗。 眼镜男瞟了他一眼,笑着呵斥道:“你急什么,先上道具玩一玩,等过一会儿唐少HIGH起来了,自然会张开大腿求我们上,那时才够味儿呢。” 在男人们会意的笑声中,坑洼脸取出一枚跳蛋,银笑着向一脸惊恐的棠玉走去。 ****** 站在俱乐部贵宾厅外的旋转式楼梯下,陈烨挂断了电话,削薄的唇才抿起一抹冷笑,扭头却看到一位穿着三件套礼服的年轻男孩正施施然从楼梯上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往自己身上轻轻一瞥,淡淡的问了一句:“陈助理,黑天鹅的供餐出了什么问题吗?” 来人年纪虽轻,却是海氏集团老总最宠爱的小儿子,陈烨不敢怠慢,忙笑着应道:“二少,你看黑天鹅这次不太给力呀,贵宾厅的宫庭御点准备得乱七八糟的,黑天鹅自己派出来的点心师又找不着人,把我忙得焦头烂额!” “那位点心师叫唐煜,上次在迪士尼我看他点心做得非常好,这次怎么会做砸了?他人呢?” “谁知道呢,年纪那么小,要不是钻哪儿玩去了吧。黑天鹅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小年轻过来。”陈烨抱怨了一句,见二少脸色不好看,心顿时咯噔了一下,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却又被二少唤住。 “陈助理,刚才听你在电话里和黑天鹅的沈总提起五百万的低息贷款,是怎么回事?这事是我父亲授意的吗?” “啊……是沈总新开的分店还短缺一笔资金……我……嗯……沈总托我找人帮忙……这种小事我怎么会去麻烦董事长……” 见陈烨说得语无伦次,那位被称为二少的年轻男孩眉稍微扬,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一瞬却又收敛。 “去安排几个人,帮着把备餐间的点心都送到贵宾厅,我不想再听到你在任何人面前指责黑天鹅,父亲也不喜欢办事不力的人。” 他静静的吩咐着,再不看陈烨一眼,随即转身重又往楼上走去。 推开门,走进父亲在这间俱乐部的私人休息室,他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书桌上的那台电脑,输入一串指令。阒无人声的空间,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一连串“嗒嗒嗒”的轻响过后,泛着萤光的屏幕跳转出三十二组在俱乐部不同地点的画面。只轻扫了一眼,他便迅速的锁定了那间布置成中东风格的休息室并将其单独调出来放大,而画面中正在发生的事却是让他眸色一沉。 这次没有犹豫,他立刻关闭了电脑,向那间休息室跑去。画面中那个人可是沈烈的弟弟,他可决计不能让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 高尔夫俱乐部地处偏远,沈烈和戚长安赶到的时候,冷餐会已接近尾声,而陆石却满脸忧色的告诉自己的老板,唐煜还是没见踪影。 见沈烈有点沉不住气,戚长安虽有些看不过眼,却还是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好兄弟:“放心,这里是高级会所,安保森严,只有会员才能出入,不可能出事。咱还是先找个管事的打听打听。” 沈烈略点了点头,正想去找陈烨,迎面却走来一个本不该在这儿遇见的人。 “仲廷?你怎么会在这儿?”沈烈惊讶的打量着那个在福利院认识的男孩,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用上乘的意大利面料量身定制的礼服套装,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沈烈所熟悉的明朗笑容。 “海锦川是我的父亲……沈总,不好意思,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起我的家世。但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在外面一向都喜欢低调一点……” 海仲廷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这话其实三分假七分真。他在外面做义工时的确是会隐瞒自己的姓氏和真实身份,但在沈烈面前,他亦很享受被错认为福利院的孩子而被呵护的感觉。 海锦川是海氏集团的总裁,也是这间高尔夫俱乐部的所有人。沈烈万没料到被他错认为福利院孩子的仲廷竟是豪门世子,那时还曾奇怪他竟会如此博学多识,知书达礼,直到揭破了这重身份,他才恍然大悟。 “沈总是来找你弟弟的吧。”仲廷见沈烈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便低声道:“请随我来。” 沈烈带着一丝不安的困惑,随着仲廷上了三楼。推开那间休息室的铜雕门,他一眼便看到棠玉双眼迷离衣衫不整的伏在茶几上,而茶几上还零乱的放着一些吸“冰”的工具,空气中亦残存着那股独特的烟味。当他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而体内的酒精更使得怒火被快速的点燃。 看到这一幕,戚长安不禁摇了摇头,冷哼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听到戚长安这么说,沈烈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问道:“仲廷,你们会所怎么会允许发生这种事?其他人呢?我不信唐煜会自己跑到楼上找到这些工具。” 海仲廷谨慎的选择着措词道:“沈总,我们会所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件发生,当我找到这里的时候,另外还有四个人在,他们都声称是你弟弟的朋友……” “那些人呢?”唐煜那些以前的“朋友”,真是些阴魂不散的杂碎!沈烈沉着脸,声音冷冽。 “沈总,很抱歉!我已让那些人离开了会所,我会革除他们的会员资格,但我也不能让此事被宣扬出去,这样的丑闻对俱乐部和黑天鹅都很没有好处。你可以把你弟弟带回去,我们不会报警,当然,也希望沈总你能够理解我的处理方式。”仲廷放低了声音,但语气却异常的坚定。 沈烈明白他的立场,事到如此自己根本也没有权利去责备其他人,此事完全是唐煜咎由自取。于是他便俯身将还未恢复神智的少年一把拉了起来,随便扯过一块搭在长椅上的织锦丝缎裹住他衣不遮体的身躯,向海仲廷微微点头致意道:“仲廷,我先带我弟弟回去,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改日我再向你当面致歉。” 看来,今晚发生在休息室的这件事,似乎是沈烈对唐煜有了点误会。那……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呢?仲廷伸在口袋里的手指捏住了那只刻录着摄像头所录事情经过的U盘,脸上的神情却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他的手指还是轻轻一松,还是任由那片薄薄的金属从自己的指尖滑进了口袋深处。 “请跟我来。”年轻的男孩带着他们从侧门离开。夜风中,他扶着精雕铜艺栏杆,望着远去的车影,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不仅弟弟有恋兄情绪,这当哥哥的,恋弟情结也不轻啊。 但因为自己的自私,这兄弟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愿意去想太多。 33. 绝望的生日夜(下) 风有些冷,分不清从哪里刮来,药效还没完全散去的身体经这一冷一热,不由得瑟瑟颤抖了起来。被粗鲁的扔进车厢后座,仍有些晕晕的头在车窗上轻撞了一下,立刻清醒了几分。 望着沈烈黑云密布的脸庞,感觉自己体内那异物仍在微微跳动,棠玉脸色更白。 “哥哥……”他模糊不清的轻喊了一声,忍着羞耻低低的道:“帮帮我……帮我……把那里的东西取出来……我好难受……” 沈烈深黑的眼眸倏得一黯,铁青着脸,按住他的腰让他跪趴在后座上,从他滚烫的身体内取出一枚串着珠链的跳蛋,顿时,一股愤怒从心底深处如惊涛骇浪般疾扑出来,把他的嗓子眼儿堵得生疼,堵得他简直说不出话来。一想到唐煜嗑HIGH了药,便肆意地让别的男人玩弄自己的身体,他就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别弄脏我的车。”戚长安带着略有些嫌恶的表情打开车窗,让沈烈将手中那串令人恶心的东西从疾驰的车上远远的抛了出去。 “你TM以前答应过我什么?都是放屁吗?还扔下手头的工作去和那些人渣嗑药乱交!下贱的母狗都不像你这样随时随地发情!”沈烈捏住棠玉的下巴扭过他的脸,恨其食言,怒其不争,真恨不得一个巴掌给他招呼上去。 “这样的人你还留着他做什么,过去再怎么银乱也就算了,跟着你还是这副德性。你还傻乎乎的等着他改过自新呢,我看他早就从骨子里烂透了!哪怕是送上门的床伴,你也不嫌脏?”戚长安叼着烟冷笑了几声,一边将车驶入公寓的车库,一边又规劝道: “阿烈,你听我一句劝,待会儿上了楼,你把要让他签的东西赶紧让他签了,然后让他滚蛋,犯不着为了这种东西来回折腾自己,有毛意思啊。” 吃了迷幻剂的头脑还有些晕晕沉沉,棠玉听不太清沈烈和戚长安在说什么,只有“让他滚蛋”这几个字异常的清晰,像响雷般在耳边炸了一下,还未从刚才那个噩梦般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的他仿佛又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冷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下了车,沈烈心烦意乱的将棠玉拽出车后座,拖着他便往楼上去。地下车库的寒风吹得少年打了个激灵,踉踉跄跄地跟在男人身后,低低的问道:“哥哥,你没有把我卖五百万,对不对……” 今晚这一系列的事本就让沈烈气不顺,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了门将他推进玄关,冷冷的讥讽道:“我倒是想卖,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骚透了的贱样,卖不出去砸手里的赔钱货,你除了给我添乱丢脸你还能干嘛吗?!” 棠玉被这一推撞到玄关柜子的尖角,左侧的肋骨顿时一阵锐痛,然而,心脏更是像被看不见的手狠命地抓扯着,疼得酸楚难当。哥哥是在责怪因为我的缘故才没能顺利出售公司吗?所以,才拿我去换贷款吗?想要质问他,惨白的唇却噏动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戚长安熟门熟路的上了书房,取了沈烈以前预备下的那些文件下来,丢在沈烈手中,劝道:“三个月前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还想再看看,再等等……现在你也该看够了吧?还有啥好等的?他在你身边装小天真小白兔,还不就是为了跟你争遗产!得,赶紧把这授权书让他签了滚蛋。” “哥哥……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吗?”棠玉望着拿着那叠文书向自己走来的沈烈,心中又惊又惧,眼中却湿湿的,开始有氤氲的雾气浮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沈烈身形一滞,却还是慢慢的走了过来。“有些事,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失忆,我原本就计划在今晚和你讲清楚。如今,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玄关的筒灯柔光温暖,而他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 “你早就预备好的……你早就准备过了今晚就把我赶走!”所以他才会毫不怜惜的把自己卖给那些家伙,榨干自己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这样残酷的现实像洪水猛兽一样砸在棠玉的身上,而心却疼的无着无落,往哪里搁都不是地方。 “唐煜,你先看一下这些文件。” 沈烈将手中的一叠文件想到递给棠玉,而棠玉却知道签了沈烈手中那些文件就一定会被赶走,浑身打着颤推开男人的手,这几个月来积聚的惶恐在此刻和愤怒一起爆发了开来:“我不要看!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打一开始,你的心里就没有我!你根本就是一直在利用我!你是个混蛋!你不是好人!” “啪”地一声,沈烈完全没有防备的吃了他一巴掌,待他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便扬起手臂还了一个更响亮的巴掌给他。 棠玉的巴掌其实对他没有什么伤害,就像小猫肉爪子扇在脸上而已,但沈烈的力气却是极大,将少年打得头一歪,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嘴唇也一定破了,因为口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棠玉扶着柜子稳住身子,对面的穿衣镜中,自己的脸色已是惨白如纸,而嘴角的那一道血痕,更是红的触目惊心。什么指望,什么幸福,什么甜蜜,什么美好,都随着这一巴掌在这一瞬灰飞烟灭…… 活该,笨蛋!谁叫你会喜欢一个混蛋?谁叫你要冒充他的弟弟!对着那镜中的自己绝望的笑了一下,少年的声音一下变得低沉而暗哑:“好,不就是要赶我走吗?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说完了,我就走,以后……也绝不会再来纠缠你。” 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那么苦那么涩,而心却像是快要停止跳动,镜中的这具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灰败惨白,仿佛已是了无生气。 眼前那双原本清泉般的眸子,仿佛将所有的光芒都随着眼泪干涸流尽,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灰暗。看着这双眼睛,沈烈不由得呼吸一窒,因太过用力而有些疼痛的手掌微微抽搐了一下。 并没有想打他,但在那一瞬,却是失了控。一贯冷静的他,总是为了他而一再失控,而自己的心,更早已偏离了原定的轨道,朝着错误的方向愈驰愈远。或许戚长安说的对,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为什么,心还是止不住的痛了。 见两人即将拆家散伙,戚长安也乐得再添上一把火:“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告诉你一个事,你不是唐绎的儿子!唐绎的遗产其实跟你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张瑾当年为了上位伪造了沈烈和唐绎的亲子鉴定,可笑的是,她自己生的才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算了,小七,你不必再说了。”沈烈搁下那叠文件,返身取了一串钥匙回来,他本想让唐煜一无所有,却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如果心已陷落,再怎么报复他,也不会得到一分快感。爱或许没有错,但错的是他爱上的这个人。 不幸的是,这世上偏生有一些人会去喜欢一个他本不应该爱上的人。 “这是什么?”望着沈烈递到自己面前的这串钥匙,棠玉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充满抗拒的后退了一步。 少年凌乱着短发、流着血的嘴角紧抿着,冰冷的声音像是被寒冰淬过,唯有那因剧烈的情绪而起伏的胸膛,才使他有一丝微弱的生气。 沈烈将钥匙放在他身边的柜子上,缓缓的道:“这是你名下的那间在桂和公寓的房子,你母亲所有的珠宝首饰现金存款包括她的车,都在那里。这些钱,足够你花到二十岁。至于唐绎公司的股份,我也会分一半给你,我会在出售公司后把这笔金额注资黑天鹅,你所应得的股份,也会随之转入黑天鹅。等你二十岁之后,我会根据每年的收益派红利给你。” “沈烈,你疯了吗?!”还没等他说完,戚长安就一把拽住了他,硬生生把他拉上了楼。 站在夜幕沉沉的天台上,戚长安将吸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灭,恼火的朝着沈烈低吼道:“你吃错药了吗?脑子里在想什么玩意儿!你以前吃过的苦就这么算了吗?这TM统统都应该是你的,凭什么要便宜了那个小兔崽子!给他钱,好让他去花天酒地嗑药酗酒吗?” “他拿钱去干什么与我无关!我TM的现在就是想快点把这事结束!”此刻的沈烈,心中堆满了不可名状的烦躁郁怒。他一直试着去信任他,接受他,甚至爱上他,但唐煜接连几次的欺骗与自甘堕落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所以,不如给他想要的,换回我的心。”这很公平,至少从这一刻起,我就不会再对唐煜有任何留恋、任何感情。 透明的天棚外,似有零星的雪花飞旋而下,沈烈落寞的望着那些洁白而又轻薄的飞絮缓缓的坠落在黑夜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雪花的消逝在他眼中渐渐熄灭了。 那串钥匙就静静的躺在身边,棠玉却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捂着疼痛的肋骨失魂落魄的上了楼。意外的,却在卧室看到了一只插着一对金色翅膀的生日蛋糕。眼红红的望着蛋糕上用冻酸橙巧克力棒摆出的“生日快乐”的字样,心头如有火钳撩过,而不争气的眼泪却又“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骗子,什么都是骗人的!如果不是今晚出了意外,一定是要用这一招哄骗自己签那些文件吧! 自己为什么就是那么傻,明明那天晚上亲耳听到他在电话中说这些计划,却还是会被他抱一抱亲一亲就傻乎乎的相信了他,或许,他只是一直被爱蒙蔽着眼睛。 爱本来就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有时,它会给你甜蜜,给你快乐,给你幸福满足,而有时,它却只会给你眼泪,给你痛苦,给你刀枪棍棒。而棠玉尚不懂情为何物,却已是领教了个中情苦。 滚烫的眼泪灼烧着冰冷的脸庞,棠玉逼着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些甜蜜的过往,脱了身上被那些俱乐部的家伙撕坏的衣服,从衣柜中找到最初穿来沈烈家的那身运动服。哪怕这套衣裳很薄,穿在身上很冷,但其他那些沈烈花钱买给他的衣服,他却下意识的不想再碰。 走进书房,找到自己存下的那些零花钱,数了一数,一共有六十五张,棠玉咬了咬唇,还是把这些钱连带着沈烈买给自己的钱包、手机一起留在了书桌上,只将存着自己工钱的那张银行卡揣在兜里,便毅然决然的离开这个曾被自己一心一意当作是家的地方。 不想离开,但更不想留下,既然沈烈这么无情无义,又何必再等他来赶走自己。在这段模糊不清的感情中,自己虽总是处在弱势的一方,但也自有他的骄傲与自尊。 天很黑,没有一点星月之光,雪下得越来越大。呼啸的冷风吹散那片密集的白,旋即又冻结了他脸颊上无声滑落的泪。棠玉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顶着风蹒跚前行。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他不知该往哪里去,也不知哪里还有光明,只有无助的绝望,在这黑夜中随着凛冽的寒风肆意蔓延。 这,或许是他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 不知哪里的钟声缓缓敲响了十二下,那悠扬的声音,在凛冽的风声中沉浑的回荡,一下又一下,都仿佛捶击在他那破碎不堪的心上。 在这无情的风雪夜中,棠玉度过了他这一辈子最痛苦而又最难忘的十八岁生日。 34.谁在彻夜无眠 当沈烈和戚长安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大门紧闭,而棠玉却已是没了踪影。卧室内的衣帽间一片狼藉,好些衣服都被翻得七零八落,沈烈略看了看,自己给他买的衣服却大多还在。想想也是,既然今晚大家都撕开了面具,他又得了自己给他的桂和园公寓的钥匙,他自然不必再装,也不会再穿这些不够张扬个性的衣物。 想起唐煜以前的那些装束,沈烈心中更是郁结,正想动手清理这里的混乱,卧室里却传来戚长安夸张的笑声:“哎,沈烈,你快过来瞧嘿!”那惊奇的语气,仿佛发现了宝藏一样。 沈烈面无表情的走出衣帽间,却看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移门上,自己为唐煜准备的那款生日蛋糕被整个糊在了玻璃上。在那一大片惨不忍睹的澳大利亚奶油芝士和用委内瑞拉顶级可可做的蛋糕“残骸”上,还被人用手指划出歪歪扭扭的二行诅咒: 生儿子没屁眼 天打五雷轰 …… “尼玛!笑死我了!”戚长安顾不上同情,笑得前合后仰。 而沈烈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自己早忘了那晚的誓言,而他,却还记得。恍惚中,突然又想起那一夜他哭着对自己说: 沈烈……如果你丢下我,我一定恨你一辈子…… 这些话,像一柄尖刀,在他的胸口割开了一道深极见骨的伤痕。 见沈烈脸色难看,戚长安摸了摸鼻子,笑声嘎然而止。“喂,我的沈大公子,表酱紫嘛,不过是失恋而已,何况那个小兔崽子根本配不上你好不好!”戚长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心的建议道:“走,我陪你找一间酒吧喝两杯!” 这个建议不错,在这个心烦意乱的夜晚,他正需要一些酒精的麻醉,来抚慰自己受挫受伤的心情。 然而,走到玄关,他却意外的看到那串被遗忘在玄关柜上的钥匙,甚至那叠转让股份的文件,也没有被带走。心似乎被什么钝物重击了一下,他凝滞的身形僵直在柜前,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再也迈不开一步。 为什么,唐煜走的时候没带走这些东西?仿佛,有什么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被戚长安拉下楼的时候,沈烈心乱如麻。 但戚长安不这么想,没有拿走股份转让函说不定是唐煜这个贪得无厌的小赤佬对遗产的分配不满,这一下撕破了脸,指不定日后还要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呢。但还好这小子终于走了,不能再留下来祸害沈烈,这已让他心情大好。但他的好心情在他们来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却一下子荡然无存。 只见他那辆黑色的沃尔沃不仅四个轮胎全被割破了,连车前盖上都被人用小刀划了四个清晰无比的大字: 老兔崽子 旁边还雕了一只肥头大耳的猪头,突起的肥猪嘴里还活灵活现的叼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细节完美到位,形象栩栩如生,活脱脱就是戚长安平时的模样。 “我操!这一定是小兔崽子干的!”戚长安气歪了嘴,叼在嘴角的烟卷都掉了下来。 看着“老兔崽子”气急败坏的骂小兔崽子,心情十分低落的沈烈都没能忍住笑意,唐煜一直在自己身边扮着乖乖小白兔,今晚可算是亮出了钢牙。 沈烈又过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车位,却吃惊的发现自己的那辆野马并没有遭到唐煜的毒手摧残。 “看来小兔崽子倒是对你网开一面,难道是余情未了……”戚长安酸溜溜的看着,重重的哼了一声。 “算了,我开车送你回家。”沈烈耸了耸肩,突然没了喝酒的心情。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二点,空荡荡的屋子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和清冷,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和窗外的雪花一起消逝无踪,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沈烈默默的整理着衣帽间,如果他没有记错,为唐煜买的每一件衣服都在这里,只除了他刚来那天穿的一套薄绒的带帽运动衫。仿佛想到了什么,沈烈心中一动,匆匆来到书房,却赫然发现唐煜平素里存下的那些零花钱,甚至钱包手机都统统留在书桌上。 他分明最宝贝自己存下的这些零花钱,每隔两、三天便要来数上一数,而他的钱包里头,也只单单带走了那张存着他工资的银行卡,其他的,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取走! 捏着那厚厚的一沓钱,沈烈开始心神不定,今晚的那些片断,重又在眼前一一闪现。尤其是他被自己掌掴后那惨然的神色……顿时,胸口象被一团重重的石头压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本以为给了他所有,就可以收回自己的心,和他断得一干二净,但唐煜留下了所有自己给他的东西这一举动,却又使各种困惑与怀疑纷至沓来,充斥了他的脑海。 唐煜不是利欲熏心吗?那他为什么不带走那串桂和园的钥匙?和自己转让给他的那些股份?难道真的如戚长安所言,他是不满自己的分配,还想要索求更多?但这也完全无法说的通,如果他真的是怀着心机,他完全可以先拿走那些,再和自己继续谈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文不取的离开。 沈烈的脑中越来越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太鲜明。 窗外的雪花渐渐密集了起来,乱羽纷纷仿佛要将这片无尽的暗夜妆点成冰寒的素白世界。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上那二行幼稚的诅咒,彻夜无眠。 ****** 下过了雪之后的冬天,一天冷过一天,眨眼已是过了一个多月,而唐煜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沈烈原以为他还会再回来,哪怕是回来跟自己争遗产,这样也好让自己完全死心。但却没有,他甚至也没有在他原来那个圈子里出现过,似乎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失踪了一般,从此,再也没有丝毫音讯。 戚长安曾建议他换门锁,他却连安保密码都没有换过。某些回家的瞬间,甚至会觉得他仿佛就在那里,然而打开房门,留给他的却只有深深的失落。 原来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孤单一人的时候,会是这般的寂寞。 “沈烈,我看你这阵子精神不佳,还是因为工作上的麻烦吗?” 耳边的声音拉回了沈烈神游的思绪,掩饰般的端起面前的热可可喝了一口,他才向坐在对面沙发的海仲廷微笑了一下:“仲廷,多谢你上次帮我拉到的贷款,目前几家新店的项目都很顺利。” 或者,只是他有些累了,又或者,是因为他那原本极其规律的作息时间,因几次失眠而变得有些紊乱的缘故。 “可你还是很不开心。”海仲廷看着他下颌那一片青色的胡茬,眼中滑过一丝波动的情绪。 “沈烈,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在一起?”男孩小声的问,有些难过的样子。 “怎么会。”沈烈笑着摇了摇头,海仲廷虽只比唐煜大上二三岁,但说话做事都大方得体,又善解人意,从不会让人为难。每次和他喝茶或是吃饭,都会舒服的像是和多年的老友在一起一样。甚至连只见过他两次的戚长安都为他说了不少好话,称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较,仲廷都要比唐煜好上一百倍。 沈烈自然也知道这孩子对自己的心思,但,他还是谨慎的与之保持着距离。尚未从上一段感情中完全脱身出来的他,还没有可以开始另一段感情的心境与心情。 “那……就是还在为你弟弟的事心烦?”仲廷从戚长安口中,倒是也略知晓了几分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之间的一些琐事。 “我和他的事已经了结了。” 沈烈眼中的神情瞬间变得冷硬,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低下头翻了翻菜单,随口道:“仲廷,我看这一家餐厅的菜式也很普通嘛,怎么你会特意挑了这间不起眼的小店?” “和大师一起吃饭就是麻烦。”仲廷顽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菜单,招呼侍应生过来点了几道菜,随即又向他眨了眨眼道:“我知道你吃饭最挑剔餐后的点心,你别看这家餐厅不起眼,点心却是做得极好。最近,在我的朋友圈里竟被推荐了好几次,所以我就带你过来试试。” “是么。”沈烈淡淡一笑,并不太相信。不过是一间完全没名气的西餐厅罢了,连座位都只有六、七十个,能请得起多好的点心师? 然而,餐前餐后端上来的二道点心,的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餐后先送上的一道甜品,是经典中式点心“糖不甩”,这道甜品虽不繁难,却也展示了这间餐厅点心师深厚的功底。只见餐碟中小巧可爱的汤丸粒粒饱满,既无粉粒,也不粘手,在浅金色的糖浆均匀的浇淋下,更是散发出一抹滋润的光泽。而汤丸上撒着的芝麻与花生碎也被翻炒得恰到好处,诱人的香味伴随着柔韧弹牙的汤丸吃在口中,的确是上佳的享受。 甜品之后的最后一道餐点是一碗银耳芙蓉虾,是用银耳、虾仁、杏仁、冬菇、红枣为原料,配上一碟梅花形的五味碟,碟中分别放置了虾酱、糖汁、香醋、川椒、麻油这五种经过精心调制的酱料。用打发的蛋清和捣成肉泥的虾仁揉制而成的虾丸细嫩雪白,吃的时候可以还根据自己的口味佐以梅花碟中的各种调味料。 虾丸柔滑细腻,银耳汤鲜香甘爽,红枣与杏仁既增加了颜色的点缀,又丰富了口感的层次,整道餐点可谓色香味俱全,风味绝佳。 这二道都并不是十分难的点心,但难得的是都呈现了几近完美的水准,便是挑剔如沈烈,也找不出一丝瑕疵。 尤其是那道糖不甩,让他的心中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趁着仲廷去洗手的时候,他叫过一位侍应生,虽然他觉得自己此时要问的事情十分荒唐,但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强烈冲动,急切的问道:“请问,贵餐厅是不是有一位姓唐的点心师?” 这间餐厅很小,服务生也很少,但生意却在这一个月来突然红火了起来,是以餐厅中的每一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那个被从旁的一桌叫过来的侍应生见这一桌并不是要买单,便有些不太耐烦,只随口问道:“哪个唐?” “唐朝的唐。” “没有。”那位侍应生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 一种失望的情绪从心底深处不受控制的浮了上来,沈烈暗恼自己竟会产生这样愚蠢的想法。唐煜既然已经离开了自己,也就没了用这一招哄骗自己的需要,又怎么可能再去其他小店做什么点心师! 更令他焦躁的是,明明想要忘了他,斩断与他的过往,但那粒从春末夏初便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的种子,却早已在自己体内枝蔓横生,竟是斩不断、理还乱。 想要忘却,又是谈何容易。 35.意外再度相逢 自那日吃过那道“糖不甩”,对那个人的念想便一发泛滥不可收拾,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想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想知道……他有没有想念过自己。 坐在书房的飘窗台上,沈烈半仰着头看着窗外的蓝天。冬日的早晨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如一潭静水般的澄澈,只有飞机飞过,才会留下一些痕迹。 正默默然,书桌内却响起了铃声,沈烈一个箭步跳下来,打开书桌抽屉取出唐煜留下来的那只手机,显示的来电却依旧是曹峻。这一个多月,沈烈一直持续着给这只手机充电保持着开机的状态,一开始陆石和黑天鹅的几位小姑娘还打过几次,被自己告之唐煜离开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打过。 唐煜用这个号码联系的人本就不多,因此其他的来电,就几乎全部都是曹峻这个小子打来的,几乎一天三次。最近要少了些,但也还是三、四天便会打来一次,倒真是锲而不舍。 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沈烈嘴角弯起一抹冷笑,至少唐煜离开自己后没和这家伙混在一起,这让他心底还稍许有些安慰。但,也有了更多的困惑。 将唐煜的手机重新丢进抽屉,沈烈抄起自己的手机,给戚长安拨了个电话:“小七,你们过年前不是有那个扫黄禁毒的大扫荡行动么,你那边……呃……有没有唐煜的消息?” “没有!要是再被我逮到那小兔崽子嗑药,绝饶不了他!新账旧账一总算!”戚长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上次他的车被唐煜弄成那副鬼样,拖去修车厂的时候还刚巧被自己同事遇上,还把那么丑的字和那只猪头拍成照片上传了微博。拜唐煜所赐,他活了二十六岁也算是在微博上红了一把。 沈烈当然知道这个“新账”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回想起戚长安汽车被划花的事,沈烈依旧忍俊不禁,强忍着笑道:“小七,帮忙留心一下,如果有他的消息,给我电话。” “我说你还老惦记着那小子干什么!反正他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要是出了什么事反正也没你的责任。” “我不是担心这个,”沈烈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一直不出现总也不是个事儿,我琢磨着如果能提前知道他现在的行动,有什么动静我也好有所准备。” 戚长安这才“嗯”了一声,又道:“其实我也有替你留心过,不过他原来那一圈的朋友都说好久没见过他,这小子的心思可真难猜,谁知道他躲哪里,也不知他究竟想怎么样。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咋滴。” 挂了电话,沈烈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唐煜没有和原来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这一消息,无疑让他心情大好。鬼使神差般,取了那串桂和园的钥匙,他竟想去那处公寓看一眼。虽然唐煜并没有带走这串钥匙,但或许他有备用钥匙? 对此,他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打开那所公寓的房门时,扑面而来的灰尘还是让他无比失望。房间内的一切,家具、地板无一不是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原封不动的还是自己去年来过之后的格局。餐桌上花瓶中供的那支蟹爪莲已经枯成干枝,萎靡的耷拉在玻璃瓶口,了无生气。 重新锁上门,离开这间空屋,开车在繁忙的街道上,而心里却是空落落的,这滋味复杂难言。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想起那间不知名的西餐厅来,正好沈烈下午在那附近要办点事,便顺道绕过去又瞧了一眼,但小弄堂口的这间西餐厅却是大门紧闭。 沈烈靠边停了车,走近一瞧店门口贴了张红色的告示,原来店老板打今天起要回老家过年,要过了正月初八才重新营业。 正要转身离开,餐厅后门的小弄堂却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清清脆脆的道:“谢谢老板!给老板、老板娘拜个早年,预祝一路顺风,阖家健康团圆!” 沈烈身形一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分钟前他还在嘲笑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做着一件根本没有没可能的蠢事,而现在,他居然真的在这间不起眼的西餐厅外听到了唐煜那清甜悦耳的声音。 “小棠,好好过年,别太贪玩,记得年初八就回来上班啊!” “哎,知道!” 沈烈从一排墨绿色的灌木丛后望了过去,只见一对中年的夫妻正走向停在餐厅后门的一辆标致,而背对着自己的唐煜,穿着一件似乎是从地摊上淘来的劣质黑色棉衣,一手拎着一大袋东西,正向着他们挥手告别。 为什么,他会真的出现在这里?沈烈此刻的心情无法平静,仿佛被投下石子的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棠玉挥别了老板夫妻,顺着弄堂的石板路,拎着塑料袋慢慢的往前走。 沈烈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开口叫住他,只远远的跟着。他想看一下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要到这种小餐厅来打工讨生活。 老旧的古板路虽然比起沥青马路没有那么平整,若是下了雨,还会格外的湿滑泥泞,但棠玉很喜欢这种古朴的环境,会让他联想到他原来的那个世界。一想到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其实,无论哪个世界,对他都没有太多的仁慈,永远在他刚刚开始期待美好的时刻凶相毕露,逼得他不得不拼命挣扎才能苟延残喘。 想起沈烈和那个自己暂住了大半年的家,胸口又是一痛。想当初那个雪夜,甚至一度以为离开他便无法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但事实证明,他可以活的很好。虽然工作很辛苦,住的地方也没有以前舒服,但至少没有依靠任何人,而是靠自力更生的活着,平静而安宁。 虽然才不过是小年夜,但过年的气氛已是十分浓郁,弄堂两边的人家门户洁净,都掸过了尘换过了春联。而早早儿放了寒假在家的小孩子们,则是拿着鞭炮在小弄堂里一边燃放一边欢叫着疯跑。 似被这样快乐的气氛所感染,棠玉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区,因为他没有身份证,找工作租房子都不容易,还好餐厅的老板娘真是好心人,不仅给了他这份足以糊口的工作,还帮他在附近租到了可以住的地方。不然的话,人生地不熟的他肯定还要花多冤枉钱去住旅馆。 沈烈一路默默的跟着棠玉走进了一处多是租给外地打工族的居民小区,周遭脏乱差的环境让他微微皱了皱眉。然而接下来所看到的,更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棠玉径直走向一幢楼下的车库,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蹲下身子费劲的拉开车库的卷帘门。 看到卷帘门后摆放在车库内的简易床、木头桌椅、以及一台连着煤气包的小炉子,沈烈心一沉。难道,这个破车库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是这样?哪怕自己为他设想过一百种他会选择的生活,也绝对没有设想过会是现在自己所看到的这样穷困艰难。一时,他的心中纷乱如麻,还夹杂着浓浓的不敢相信。 棠玉正忙着将老板娘给他的年货从口袋中拿出来,一样样搁在那张一碰就吱呀作响的八仙桌上,一只黑条纹的花狸猫从车库外迈着漂亮的猫步熟门熟路的摸进来,扑通一声跳在桌旁的椅子上,仰着脖子对他长长的“喵”了一声。 “丢丢,肚子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鱼饭。”棠玉亲昵的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支起锅点上火,从水桶里舀了二勺水,等水烧得半热了,便将从餐厅带回来的鱼段取了两块搁碗里放到锅里蒸。蒸熟了鱼块,他又把冷饭热了热,用蒸好的鱼拌好,便放在地上唤小猫来吃。 这本是一只家猫,脖子上还挂着颈圈,也不知是迷了路,还是被遗弃了,棠玉瞧它怪可怜的,便经常从餐厅带点鱼虾回来煮给它吃。一来二去的,这一人一猫便很快厮混熟了。如今,丢丢一见棠玉回来便直奔车库,两人一块儿吃饭,晚上睡一个被窝。每当棠玉想起以前的事孤单难过的时候,还好有它相伴,度过那些漫漫长夜。 瞧它吃得香,其实棠玉也饿极了,这会儿都快两点了,刚才他在餐厅忙着帮老板老板娘收拾东西,还没顾得上吃午饭呢。 伺候好了猫,他便把锅擦了擦放了些许油热了下锅,又取出刚带回来的腊火腿切下一小段,在桌上切成丁放入锅内用油翻炒,待肉味香起来了,再加入切好的青菜,最后放入冷饭,就这么炒出一份腊肉炒饭来。 他炒了二人份,晚饭的时候剩下的就只要再热一下便可以吃。如今可不比在沈烈家里的时候,吃的喝的都有人照顾着,好在他的厨艺虽远不如做点心的水准,但也足以喂饱自己。 沈烈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任寒风刺骨骨的吹在他的脸上,刀割一般的疼。 坐在旧木椅上,棠玉一边逗着猫,一边扒着饭。才吃了几口,却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下意识的一抬头,却看到对面那幢楼前的香樟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一瞧,那人的身影却更是清晰。在这种大多是不修边幅的男男女女出入的小区,身形高大挺拔、又穿著名牌西装和呢料子英伦款风衣的他,格外的与众不同。 四目相对,那腊肉饭突然就哽在喉中,怎么都咽不下去,握着筷子的手,也有些发抖,挡不住的酸痛从心里涌上来,仿佛连呼吸的力气也被抽了空。 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来,不知他看了多久,也不知他如何会来到这里,但棠玉心中明白,自己和他,自那一夜的决裂之后,再不会有任何交集。自己要做回棠玉,做回他自己,和沈烈再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默默的搁下碗筷,棠玉起身将卷帘门“唰”的一下拉了下来,将阳光与他的视线一齐隔绝在门的另一边,心中却隐约一痛。毕竟曾经有过那么多甜蜜的过往,又岂是能够用一道薄薄的卷帘门就轻易隔断了去。 面对那扇对自己紧紧关上的门,沈烈脑中翻江倒海般不平静。唐煜……他回忆起自己与其在一起时的所有片断,那个戚长安口中利欲熏心、心机狡诈的他?在自己身边单纯快乐、天真可爱的他?又或是曾经喜欢嗑药滥交的他?又或是现在甘于困苦却不向自己索取分毫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太阳朦胧地挂在天边,没有一点温度,萧杀的风吹落泛黄的枯叶,飘零着在他面前飞旋而下。在深深的迷惘与徘徊中,他望着那间不起眼的车库,久久不愿离去。 小剧场: 沈烈:小煜,你住车库我心疼→_→ 棠玉:谁是你小煜,滚粗! 沈烈:想不想回家? 棠玉:滚粗! 沈烈:唉,那家里炖着的人参鸡,水煮牛肉,还有糖醋排骨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棠玉:滚……回来…… 36.我不是唐煜! 一片沉寂的卧室,夜色沉沦,高楼外的冷风从没有完全合拢的落地窗缝中钻入,吹得正躺在床上回邮件的沈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跨下床关紧落地窗的时候,他的眼前又浮现了那道轻薄泛锈四下透风的卷帘门,胸膛内的那个脏器又被紧紧的一拧。这么冷的天,住在那种只有一盏电灯的车库里,日子可怎么过? 沈烈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从衣帽间整理出几件冬天穿的衣服,又取出一床加厚的冬被,明知他未必领情,却还是将东西拎到楼下车库,一边暗骂自己做的事太傻,一边开车前往棠玉所住的那个小区。 他以前通透智慧,冷静从容,却每每在面对棠玉的时候总是有无法控制的不淡定。明明应该毫不在意,但心里,却总是搁不下。 将车停在车库对面的通道上,沈烈惊讶的发现那间车库的卷帘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幽幽暗暗,而车库里却空无一人。 将被子和衣服从车里拎过来,沈烈一弯腰进了车库,四下里一打量,这里的简陋程度比自己下午远远看到的情景还要更糟糕一些。单人的木板床上只有一条薄薄的被子,旧家具店里淘回来的桌椅漆都掉光了,油腻腻的摆满了腊肉火腿咸鱼之类的年货。也没有柜子可以放额外的东西,只有墙上钉着一条麻绳,毛巾和衣服都在绳上胡乱搭着。 沈烈只能将带过来的衣服被子搁在床上,才出来就遇上隔壁一个瘦骨伶仃的广东女人,她将沈烈上下打量了一番,糙着一口口音浓厚的普通话问:“这位先森很面生,是来找玉仔吗?他往那边找他的猫去了,要偶帮忙去把他叫回来吗?” 沈烈踌躇了一下,方道:“不必了,我是他亲戚,只是给他送点东西过来而已。先走了,告辞。” 广东女人看着沈烈开车离开,撇了撇嘴,她还真没想到棠玉会有这样的阔亲戚。 小区的那条小河边,棠玉已是找到了丢丢,这笨猫爬到河岸上的那株梧桐树上,却是不敢下来了,难怪一晚上都没瞧见它的踪影。 “丢丢,别怕,我上来救你!”棠玉一边哄着小猫,一边琢磨着办法。猫所在的树梢虽高了些,其实也难不倒他,只是那树枝横在河面上,瞧着却是有点吓人。 但天已这么晚,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棠玉只能亲自动手顺着树干往枝桠上爬去。 沈烈将车开出小区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河边堵了不少人,他不得不按了按喇叭,又将头探出车窗外,向一个路人问道:“什么事,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有个小孩救猫掉河里去了,走,赶紧瞧瞧去!” 难道是唐煜?!他可不会游泳,而且最是怕水!沈烈心中一凛,将车熄了火下来一瞧,果然黑漆漆的河面上有一个人影正在扑腾着。虽然岸上围了一大群人,但天气寒冷夜色又黑,那条河又被扔满了各种杂物,平素里秽气冲天,是以竟没一个下去救的。 沈烈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便只脱了身上的风衣和鞋便跃入河中。那河水臭不可闻,他屏住了呼吸游近那个落水的小孩,却见对方已是挣扎的脱了力开始往水里沉去。 夜色极黑,只有微弱的星月之光零零星星的洒在河面上,沈烈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任那孩子沉下去自己水性再好也再难把他捞上来,忙忍着恶心认准方位一个猛子扎进那浑浊的水中,奋力向前一游伸手环住了那人的腰。浮出水面时怀中那人已是软软的不动了,沈烈扶着他的后颈看清那人的容貌,果然便是他! “唐煜!”这一瞬,沈烈肝胆俱裂,赶紧抱着失去了知觉的少年游上岸,他在国外时也曾学过一些急救知识,当下便让尚有微弱心跳和呼吸的棠玉俯卧在自己膝头,压其背部帮他排出肺中和胃中的积水。 夜意浸润,浑身湿漉漉的他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过分的紧张更是使他的双手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变形。不敢想像如果今夜自己没有来,或者是刚才离开的时候选了另一条路,会是怎样。不敢想像如果就此一别会永远的失去他,又将是何等境况……只是想上一想,已更是遍体生凉。 这时,棠玉却已是“哇”的一声吐出一滩水来,昏昏乎乎的他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救了自己的人,冻得发紫的双唇不由得一阵颤抖。 “你……” “别说话,保持呼吸!我先抱你回家。”沈烈鼻子有些发酸,心却终于落了地,忙取过自己脱在岸边的风衣裹着他打横抱起。 “猫……我的猫……”被抱在怀中的少年脸色发青,四肢还微微有些痉挛,虚弱的语气听来分外的令人揪心。 “别担心,猫会游泳一定没事。”沈烈怕他着凉,顾不上开车,抱着他一路奔回那间车库。先帮他脱了湿衣裳,正想打点热水帮他擦擦身子,但桌旁唯一的那只暖壶里却只剩一丁点儿热水。无奈他只得从挂着的绳上取下一块半干的毛巾胡乱帮他擦了擦,又取出自己今晚才带来的那床厚羽被帮他盖上,瞧着小家伙呼吸渐渐平稳,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忙完这些,沈烈这才发觉得自己已是冻得浑身哆嗦,无奈唐煜这儿并没有他可以替换的衣裳,他只能换下湿衣穿上那件风衣勉强凑合着。但湿漉漉的西裤还冷冰冰的裹在自己身上,这鬼地方又冷得跟冰窖一样,一阵阵风从卷帘门隙缝里吹进来,冻得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被暖暖的安置在被窝里,棠玉已是从刚才落水的惊惧慌乱中慢慢的清醒了过来。本以为自己会淹死在那条河里,不料却是沈烈来救了他,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意外的事。眼角余光瞟见床上那包衣裳,他这才明了男人来的目的,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慢慢爬上他的心头,像长着尖牙的虫子一口一口的在那个被深深伤害过的地方撕咬着,酸痛难当。 “谢谢你救我……”看着沈烈那苍白的脸庞和泛紫的双唇,棠玉垂下了眸,低低的道:“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 “今晚我陪着你,如果发烧什么的,我还可以及时送你去医院。”男人坐在那张并不令人舒适的椅上,疲累的眉眼因他的话更是黯了黯,但坚定的口吻却仍不容拒绝。 真讨厌他这种专横的语气,但棠玉还是无法抗拒那双望进自己眼睛最深处的黑色眼眸。赌气的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眼睛,不要看他就好,就当他是空气!等天一亮,他要是再不走,就赶他出去,让他也尝尝被人赶走的滋味。 但沈烈在灶台那边忙忙碌碌弄出的声响,却没法儿让人把他当作是不存在,棠玉正想把被子拉下来看一眼究竟,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却端到了自己面前。 “把汤喝了。”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不喜欢喝姜汤。”棠玉将头扭向另一边,哪怕是他救了自己,也不想领这份情。 沈烈静默半晌,令他极为惊讶的放低了姿态,放柔了声音道:“身子浸了冰冷冷的河水,又吹着了风,喝了这碗姜汤也好祛祛寒气。” “不用你假惺惺。”想起他以前的无情,棠玉紧咬着唇,倔强的道:“反正我现在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还管我做什么?就算是我生了病,也用不着你来心疼。” 沈烈恼羞成怒的目光在幽暗的灯光下霍然一跳,但小家伙那副受伤的表情却像是一根尖刺,扎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说什么也对他说不出重话来。 于是沈烈便自己喝了一大口姜汤噙在口中,另一手捏住棠玉的下巴,俯身将唇贴上那恼人的小嘴,不容他后退闪躲,另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勺强行撬开他紧闭的牙齿,将口中的姜汤全数渡到了他的口中,又不顾他的呜咽挣扎,顶住他不断闪避的舌尖,逼着他将姜汤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你就只会欺负我!”棠玉被逼得气都喘不上来,又呛又咳,一时,连眼睛都红了。 “你是要自己喝,还是继续要我喂?”小家伙虽是动怒,表情到底生动了许多,不再像下午那般让人心悸的冷漠。而且,他的唇,还是自己记忆中那般的甘甜怡人,让沈烈久未萌动的心微微一荡。 其实,他现在所做的事完全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但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却总是全然无措。恨他嗑药滥交的时候真是痛心疾首、身心俱疲,但现在看他困顿脆弱,却又为他怜惜伤怀、难以割舍。 自己,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棠玉爬起身来,负气端过那碗一仰脖喝干了,将空碗丢还到沈烈手中,呛声道:“你不用再装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文件需要我签字?统统拿来,我全部都签!以后你不要再来烦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在你看来,我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签什么文件?”沈烈半眯着眼眸瞥他一眼,素来心高气傲的他被棠玉想得这般不堪,自是有些生气。 见男人又变得这般语气不善,棠玉更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忿忿的反击道:“在你眼里,不就是一直把我看作是贪图钱财、一心想要跟你争家产的人吗?!” “好,我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我给你桂和园的房子、还有那些股权文件,你都没拿?” “我不是你的弟弟,我也不是唐煜!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也不用你假慈悲的施舍,我一个人也可以养活自己!”想起这段日子自己的辛苦,棠玉又是心酸,又是骄傲,小尾巴翘得老高,乜斜着眼用鄙视的眼神瞟着沈烈,用鼻孔发出哼的一声。 真是只傲娇的小东西,虽然他说的话字字刺耳,但心却又莫名的柔软了几分。但……慢着!仿佛有什么东西闪电般从脑海中划过,沈烈突兀的从椅上站了起来,疑惑而又锐利的眼神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男孩,沉声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不是唐煜?” 反正已是和他断绝了关系,棠玉再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假身份被拆穿,心里虽然万般难受,他还是昂起头,一字一字的道:“我的名字叫棠玉,海棠的棠,玉石的玉。我六岁起就师从御点大师陆千山,所以才会做那么多中式的点心。冒认你的弟弟,是我不对,被你当作弟弟欺负,也是我活该。如今我们两清了,你带来的这些衣服被子麻烦你原样儿带走,以后也请你不必再来。” 沈烈站在床前怔立半晌,下意识的以手试额,却被棠玉一手拍飞,但就刚才摸到的温度,他似乎并没有发烧,但怎么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烧糊涂了说的混话?此时此刻,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没有思路。 趁男人怔怔地发着呆,棠玉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他推了出去,随便儿把那包衣裳也齐齐丢还给他。 还没等沈烈反应过来,卷帘门已是在身后被拉上。 夜色沉沉,寒风料峭,站在风口的他身上被吹得冰凉,但混乱的大脑却也被这冷风吹散了些许迷雾,渐渐的清明起来。 “我的名字叫棠玉,海棠的棠,玉石的玉。” “我六岁起就师从御点大师陆千山,所以才会做那么多中式的点心……” 少年那坚定而有力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这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撕开这无边无尽的黑夜,自混沌中慢慢的浮出水面。 一直以来,自己与戚长安只怀疑唐煜是否真的失忆,却从未想过,他会是另外一个人。一个除了相貌之外,与唐煜完全不同的人?!原来所怀疑的一切,完全不同的个性,凭空而来的手艺,让人将信将疑的失忆……这所有的一切,如果用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答案却居然能够解得开全部的谜团?! 这一刻,沈烈全身的血液如滔天巨浪般涌起,急急的冲向大脑,导致他在刹那间有一阵眩晕感,几乎站立不稳。 夜更深了,云层却悄悄淡去,天边那几颗原本幽幽暗暗的星,渐渐的明亮起来,正如宝石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37.真相在迷雾中 回到自己的车内,沈烈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把车开到戚长安所住的小区,然后从风衣口袋中掏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小七,我有点事,你能出来一趟吗?”因为鼻塞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而混浊。 “我说……你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时间打电话给我?既然回了国,咱就不要再过伦敦时间了好不好!”电话那头,戚长安骂骂咧咧的,却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在家?” “我在你家楼下。”顿了一顿,沈烈又说了一句:“小七,你带套衣服下来,我身上都湿着。” 戚长安摸不着头脑,但他和沈烈身型差不多,便取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又细心的拿了块浴巾拎在手中下了楼。 见戚长安下了楼,沈烈便让他上了车,自个儿去后座换衣服。戚长安见他这般狼狈,不由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便乐呵呵的问道:“我靠,你这是怎么了,泡小正太被人家长泼了洗脚水啦?” “我有这么猥琐吗!”沈烈将换下来的湿衣服扔了他一头一脸,这才解释道:“是唐煜掉河里了,我把他救了上来。” 一听到这小子的名字戚长安就来气,胡乱把脑袋上的衣服扒拉下来,皱着眉头道:“我就纳了闷了,你怎么又和那小子捣饬到一块儿去了,这才安静了没俩个月啊。” “今天他跟我说了个事儿,我有点琢磨不透。”沈烈裹上戚长安的大棉袄坐回驾驶座,吸着鼻子道:“小七,跟你说正经的,去年四月份接到医院电话那天,你去医院接唐煜,有没有可能……接错人?” 戚长安见沈烈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 “什么?!我看你八成是烧迷糊了吧。” “我很清醒。”只是湿衣裳穿在身上太久,似乎有点感冒而已。沈烈从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纸巾揉了揉鼻子,声音愈发嗡声嗡气起来。 “得得得,发着烧你也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出来发什么疯,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事等你烧退了再说。” 沈烈将转身准备开车门的戚长安一把拽住,低低的道:“小七,他说……他不是唐煜。” 戚长安一怔,缓缓的回过身来,眼神一下子雪亮起来,“沈烈,你说什么呢?” 沈烈将今日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一遍,戚长安一改他散漫的腔调,极认真的听着,神情却愈来愈凝重。当初在他老爸过寿那晚,他就曾有过感觉,那个人简直不像是唐煜本人。但医院的手续是他去办的,人是他接出来的,怎么可能出错?天底下又怎么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名字也只是同音不同字,又刚好错躺在唐煜的床位上?那是戏,电视里都不带这么演的。 琢磨半天也没个头绪,戚长安便嘟哝着道:“这事可真TM的比失忆还要复杂,敢情是车祸的后遗症——精神分裂了!” “要是这么简单我也不至于这么纠结,你倒是去精神病医院给我找一个精神分裂之后突然能做满汉全席点心的人出来。” 戚长安一撇嘴,不置可否。但唐煜突然会做点心,而且还做的极好,这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俩心中最大的困惑,殚精竭虑也找不出可以解释的原因。 “棠玉……”戚长安咂摸着这个名字,棠这个姓挺少见,明儿可以去局子里联网查一查,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包括那个叫什么陆千山的师傅。如果真的有这么两号人物,相貌年纪又跟唐煜都对得上,那这事就逆天了。 “你先查着,要真有了消息就告诉我。”不过沈烈心中其实也疑虑重重,尤其是那个陆千山。按照棠玉制作点心的水准,他的师傅不可能是没有名气的人,但或许是自己对国内中点界的人物还不够熟悉?反正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小七,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话还没说完,沈烈连打了三个喷嚏,只得又抽了一叠纸巾捂着鼻子低声道:“唐煜现在对我很有敌意,我想给他送点衣服被子他都不肯领情,但他住的地方也太简陋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得想法子让他自己搬出来。” “这叫我怎么帮忙?”戚长安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虽然我跟这小子不对付,但他爱住哪儿也是他自己的事,我看你呀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你还真是个猪脑袋,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挑明了说吗!”沈烈咬着牙拎着戚长安的耳朵把他脑袋揪过来靠近自己,附在他耳际传授锦囊妙计。 听完了,戚长安不由得瞟了他一眼,又嗤的一笑道:“我说,你还真够缺德的,这种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沈烈却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点介意他那天嗑药滥交的事,但却依旧放心不下他。假如他真的不是唐煜,那自己一定要好好补偿一下自己误会他的缺欠,假如他是精神分裂、失忆这种情况,那自己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穷困潦倒,生活的那般辛苦。 无论如何,经过这一夜,他已知道自己无法轻易的将那个人从自己心中抽离。 ****** 这一夜,棠玉睡得并不安稳,朦朦胧胧的睡去,却总会因为一些细小的声音便惊醒过来。索性打开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等着天亮,看着那四四方方只是简单粉刷过的天花板,看着那片雪白的颜色已是被油烟薰染出黄腻腻灰蒙蒙的色泽,眼中莫名的流过一丝酸涩。 在沈烈今夜出现之前,还以为自己能够把他忘得彻底干净,但在他意外出现之后的夜,甚至连周围的每一分空气都在叫嚣着空虚与寂寞。早已习惯了他的照顾,早已习惯了他的拥抱,早已习惯了……有他相伴的每时每刻。哪怕再欺骗自己,说过的很好,却也只是疲于奔命的活着而已,哪里还有快乐? 哪怕再欺骗自己,说不再会喜欢他,却依旧记得他为自己做早餐时烤的巧克力吐司。那酥脆溢香的外皮,那滑过齿间的松软面包,那涂抹着温热的花生酱,所有的一切,挥之不去,无法自拔。 哪里……还能再遇上一个会为自己做早餐的人…… 棠玉眼中湿湿的,望向门边那冷冷的灶台,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一丝淡淡的曙光悄悄地透过了卷帘门的缝隙,照得车库的水泥地有些发白。棠玉慢吞吞的爬起身来,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口香糖盒子,从里面取出几枚硬币,准备去小区门口的山东煎饼摊子为自己买份早饭。 才将装钱的盒子塞回枕头套,门外却传来哐哐哐的敲打声,把他吓了一跳。 “开门!派出所外来人口巡检!”似乎有好几个人等在门外,语气十分的严肃。 派出所?棠玉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没干啥坏事,怎么会检查到自己家里来。虽奇怪,但外面敲门催得好急,他还是赶紧拉开卷帘门,一瞧,果然是一群穿着制服的人。 从古到今,吃公粮的人都不好惹,棠玉虽年轻也懂得这个道理,便客客气气的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领头的警察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棠玉似乎是一个人住,语气便略温和了一些,拿出文件夹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道:“是本地户籍吗?” 棠玉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本地户籍,便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 “哎?”棠玉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他原来倒是有一张身份证,可惜因为是唐煜的名字,那夜离开的时候便被他留在了沈烈家。 那警察见他拿不出来,便皱了皱眉,拔高了些声音问道:“多大了,成年了吗?怎么会没有身份证?” “我十八岁。身份证……没在身边……”棠玉从来没应对过这种事,一时张口结舌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户口本吗?家属呢?有工作单位吗?” 那警察问一句,棠玉便摇一摇头,直到最后一个问题才终于能点头,小声的道:“我在前面巷子口的圣凡西餐厅做点心师。” “有工作证明吗?” “呃……老板、老板娘回老家过年了……” “什么证明材料都拿不出来,这怎么行呢。”那警察态度虽温和,却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向不知所措的棠玉一挥手,沉声道:“既然是三无人员,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吧。” 被稀里糊涂的带到片区的派出所关了一整天,棠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自然紧张不安。这地方又不管饭,他连早饭都没吃,到了下午的时候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不仅饿心里还又慌又乱,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车库。 心里又些微的有点后悔,早知道身份证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初真不该留在沈烈家里。满心想要找个人问问,但派出所里并没有多少友善的面孔,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也没人会留意到他。 好不容易早上那个警察又在自己眼前经过,棠玉忙大着胆子起身叫住他,怯怯的问道:“警察大叔,你看我虽然没身份证,但我也没干啥坏事啊,能放我出去不?” 那警察抬腕看看表,差不多也是下班的时候了,便道:“如果你能提供家属电话的话,可以让你家属带着你的身份证或户口本来领。” “我……”棠玉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在这世界上可算是孤家寡人,哪里还有什么家属。哪怕自己还是只能冒充唐煜,身份证也在沈烈那儿呢。 “没有的话就先待着吧。”那警察也不跟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棠玉忙拉住他,万般无奈的报了沈烈的电话号码。也亏得自己过了快二个月,那人的号码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满天的晚霞像被浓重的油彩所染,将天空渲染得绚烂至极。棠玉扒在窗口,饿得眼冒金星的他自然无暇顾及这夕阳美景,只一眨不眨的望着派出所门口。也不知那人会不会来,既不想再见他,但也更害怕在这没有一点人情味的派出所过夜。若他不来……棠玉低下头,揉了揉仰得发酸的脖子,心中郁结。昨天刚和他吵了一架,若他不来,也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正在他耷拉着小脑袋郁闷苦恼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汽车声音,棠玉忙抖擞精神抬起头往窗外瞧,果然,是沈烈的那辆蓝色的野马。 待沈烈办妥了手续,将棠玉接出派出所,棠玉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的脸上竟是一片从未有过的苍白,而两腮却又是异样的红,说话的时候不仅鼻音很重,还不停的咳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你病了?”棠玉原想着等他把自己从派出所弄出来就跟他拜拜各回各家,但这会儿看他神情憔悴的样子,却又说不出口。 “感冒而已。”沈烈斜睨了站在车旁的他一眼,吸着鼻子道:“还不上车?” 棠玉自然知道,他之所以会感冒,全是因为昨夜在河里救了自己的缘故。昨晚他一直只顾着照顾自己,如今自己好好儿的,而他,却病成这样。 犹豫着上了车,棠玉还是低声道:“谢谢你生了病还来接我出来,我自己可以回家。” 沈烈冷哼了一声,不耐烦的道:“才从派出所出来你就没记性了吗?没身份证不能在本市租房,还是你想蹲派出所过年?” “那……”棠玉不知所措的瞄了他一眼,双唇噏动了一下,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沈烈重重的咳了两声,一边将汽车发动起来,又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声音不由自主的又柔和了些。 “今天是除夕,先回家吧,平平安安的吃一顿年夜饭。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38.除夕夜夜夜夜 跟在他的身后,重又踏进这熟悉的地方,棠玉意外的发现,沈烈输入的安保密码竟还是原来那个。这个安保密码原来都是十天就会更换一次,但为什么自己离开这么久,他都一直没换?但来不及想太多,餐厅飘来的香味已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见小家伙一进门就直奔餐厅,沈烈也不由得露出笑意。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他便也走了过去,轻咳一声道:“菜都在保温箱,我还得再把汤热一热,你要是饿的话,先吃一碗芝士土豆泥。” 说罢,他便从保温箱中将预备好的菜都取了出来,又将一碗芝士土豆泥和一杯巧克力慕斯牛奶冻搁到棠玉面前。 棠玉一看菜式,泰式红咖喱牛肉、菌菇炖鸡、水煮肉片,样样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芝士土豆泥和巧克力慕斯牛奶冻,也是自己最爱的口味,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好久都没有被这样体贴的照顾过,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居然为了点吃的就这么激动,实在是很没出息。 默默吃着土豆泥,看着男人在厨房一边咳嗽着一边炖汤,棠玉的心里像是倒翻了五味瓶,连口中香滑细腻的土豆泥,都辨不出滋味。突然有点害怕今晚过后,自己该上哪儿去,因为,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再会有他。有那么一瞬,眼中有点涩涩的,连馥郁纯香的巧克力慕斯留在舌苔上的味道,也似乎要比往常苦一些。 将炖好的汤端上桌,沈烈却只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不太生病的他这一次感冒加发烧来势汹汹,又为棠玉准备吃的忙了一下午,这会儿,还真的有点疲惫脱力,而且,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看到小家伙吃得一脸满足,他心中却是十分的轻松愉悦,仿佛那些困惑疑虑都远远的飘散,只留这一刻的温馨,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是那般难得的宁静美好。 只手支着腮,沈烈的嘴角不禁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向那个狼吞虎咽的小家伙道:“你急什么呢,慢点儿吃,多喝点汤。” “……”棠玉咬住了舌头,把差点叫出声的“哥哥”两字给生生的咽了回去,不好意思的道:“你……怎么不吃?” 沈烈轻轻摇了摇头,发烫的体温把他炽烤的没有半点胃口,这会儿就只想往床上一躺,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有棠玉在,他却一点都不想闭上眼睛,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他,安静的看着他,竟也是一种意外的满足。 见沈烈不动筷子,棠玉也懒得跟他虚客气,自顾自大吃大嚼,直吃得心满意足,这才搁下筷子。揉着圆溜溜的小肚子,他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菜式都是自己平日喜欢的倒也罢了,这两道点心土豆泥和牛奶冻,沈烈以前可只有在自己想吃的时候才会为自己做,他自己却是不吃的。怎么,今天却恰恰会做好这两道点心在家里?倒好似早就预备下自己会来吃这顿年夜饭一样? 棠玉本也并不蠢笨,只是以前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智商瞬间跌负了,才被沈烈哄得团团转。这会儿他细心一琢磨,自己又没干啥坏事,一大清早的莫名其妙被带去派出所关了大半天,沈烈一来却又轻轻易易的把自己给放了,这事岂不蹊跷?敢情那些警察都是故意吓唬自己呢。 想起自己那会儿担惊受怕,又饿了一天,棠玉不由得又恼上来,气呼呼的质问道:“沈烈,我被关去派出所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沈烈正喝着水呢,差点儿一口喷出来,好笑地看了快要乍毛的小猫一眼,极干脆的摇了摇头:“不要冤枉人,我哪有这种本事,派出所的事我可插不上手。” 棠玉狐疑的盯着他笑意盎然的眼睛,心中万分不信,“那个戚长安不就是当警察的吗?他本来就是你的同伙!” “犯罪份子才有同伙呢,不会说话就不要胡说八道。”沈烈强忍着笑,面无表情的道:“我倒好意救你出来还接你回家吃饭,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棠玉轻哼一声道:“你才不是好人呢!说话不算数,骗人不眨眼,利用完了就把我赶走!别以为现在给我做顿好吃的就又能哄得我信了你,说吧,你带我回来,究竟想干嘛?” 我想干什么?我还能想干什么?做得这么明显,还不够明白吗?哭笑不得的沈烈轻轻抬眸,因病弱而无力的目光缥缥缈缈的落在少年那对气势汹汹的眼睛上。那鲜明的敌意,他虽已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还是细针戳刺般难受。 剧烈的咳了两声,他才低低的道:“听我说,无论你是唐煜,还是棠玉,过去的纠纷我们暂且不谈,我只是想让你回……黑天鹅。凭你的手艺,在那种小西餐厅,不仅浪费时间,也不会有任何进益。只有在我身边,你才会有更高的进步。” 可能是由于身体虚弱的缘故,沈烈的话语没有往日那种命令式的口吻,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与自负,依旧让棠玉听得很不舒服。诚然,一开始对西点一窍不通的他是经由沈烈手把手带着才学会了那些最基础的技术。但在点心制作上天份极高的他学习的速度非常人可比。现在,哪怕没有沈烈的指导,靠着自己的琢磨,他的技术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那个自以为是、骄傲自负的家伙!没有自己在身边可以供他欺负的这两个多月,一定让控制欲太过强烈的他很不爽,这才急于把自己弄回去吧! 见棠玉张口要说话,沈烈却突兀的打断了他,“别急着做决定,好好考虑一晚。吃好了就先去洗个澡,我去帮你把阁楼的床铺一下。” 见小家伙吃得差不多,沈烈便上楼取了给棠玉替换的衣服下来,放在楼下的浴室,随即又上楼去了阁楼替他铺床。 棠玉望着他的背影,从他走楼梯的姿势便能看得出他现在虚弱无力,却还只是强撑着为自己忙碌。这个人,从认识的第一天直到现在,给自己的感觉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受。待自己冷酷无情的时候,简直不是人,待自己温柔体贴的时候,却又让人眷恋难舍。 此刻瞧他的意图,似乎不仅是想让自己回黑天鹅,更是想让自己搬回来住。但他对待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恶劣的利用,以及那记无情的巴掌,都是深深刻在自己心口无法磨灭的伤痕。这样的人,又让自己如何能够放心的再去信任他? 然而,当他泡在温暖的浴缸内,却又舒服得不想起来,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美食、舒适、温暖……就像一只编织好的金丝囚笼,困住自己稚嫩的翅膀。 但,倘若以前的自己会天真的把这当作是家,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能在同样一条河里跌落两次? 恋恋不舍的从浴缸中站起身来,棠玉擦干身子换了衣裳出来,却意外的发现男人已睡着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许是等得太久,或许是太过疲惫,他软软的躺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孩子。 柔和的橘色灯光将他的头发照成淡褐色,苍白的脸色虽带着病容,但那刚毅的颊骨却依旧使他有一种透着硬度的轩昂俊朗。而那两片饱满又有着玫瑰色的唇,此刻,也虚弱得没有多少血色,却不可思议的,有几分惹人怜惜。 棠玉蹲在沙发前,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触手处的一片滚烫,才让他惊觉男人病的有多重。 “沈烈?”他轻轻的喊他的名字。 男人仿佛醒了一下,睁开眼对着他露出一抹无意识的笑容,伸手握住搭在自己额际的手,轻轻的拉下搁在自己的胸口,随即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么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不知怎么地,让棠玉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欢你吗?混蛋! 等他混浊的呼吸渐渐平稳,棠玉才将自己的手自他宽厚的手掌中轻轻抽了出来,去浴室打了盆水,拧了块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搭在他发烫的额头,不多时,便听到睡梦中的他因这片清凉的舒适喉中发出小声的哼哼。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柔弱、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棠玉有些想笑,但眼泪却掉得更凶。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便是倾斜的天平,没有半点公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操控,而自己的心,也只围绕着他一个人,所有的快乐、眼泪、期盼、绝望、满足、痛苦,都由他掌控,而他,却从未付出过对等的感情。 那么喜欢他的自己,那么傻。因为他生病便不想离开的自己,更是傻之又傻。 虽然明知自己在做傻事,但棠玉还是傻傻的坐在沙发前守着他。取了一床被子帮他盖上,一遍一遍的帮他换毛巾,在他烧得全身冒汗的时候,帮他一点一点擦干身上粘腻的汗水,彻夜不眠。 午夜将临,窗外,一些快乐的人已热热闹闹的放起了炮仗烟花。皓洁的月色下,那夺目的色彩,一簇簇升燃,又一簇簇熄灭,似在不断交替着那短暂的缤纷斑斓。在黑丝绒般的天际,那绚烂的盛开样子,好象永远永远都不会停息。 棠玉穿过客厅,站在风中昂首望着天空,任由那些转瞬即逝的绚丽光芒,在自己的眼睑下晶莹闪动,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在睡美人城堡的那场“星梦奇缘”。 那时的他曾说,烟花虽好,却不长久。 而他与自己的缘份,也因相遇在错的时空,所以更难相守。 阳台上,曾在去年夏季疯狂生长过的紫藤花只剩了一段枯枝,曾记载了他们火热爱恋的花与叶,也早已化成灰烬,随风而去。而少年眼角的泪,也静静地滑落在这喧嚣的炮竹与漫天的烟花中,旋即又消逝在这寒冷的冬夜。 沈烈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整夜。摸摸额头烧似乎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虽有些粘粘的,但身上却清爽舒适没有一点汗渍。 闹腾了一夜,年初一的早晨似乎特别的安静,屋子里也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呼吸,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烈忙掀了被子起身,然而,找遍了楼上楼下,却哪里都没有棠玉的身影。 只有餐厅摆着一份焗栗茸甜菜根芝士布甸,一碗姜水橘桔净汤丸,一杯加了薄荷叶的胡萝卜汁。这几样点心所用的食材都是发烧感冒的病人最合适吃的食物,一看便知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制做的点心。而养着几株水仙的荷花盆下,却还压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片,沈烈拿起来一瞧,却是写着: 别再来找我!我看到戚长安发给你的短消息了,把我捉进派出所果然就是你们俩合伙干的!沈烈!你就是一个大混蛋!别以为我会一直喜欢你。棠玉 餐桌上,犹冒着热气的芝士布甸香味四溢,仿佛,是某人离去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分爱意。 没有一刻迟疑,沈烈将那纸片捏在手里揉成一团,披上外套匆匆的奔下楼。然而人海茫茫,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这一瞬,他失望的无以复加。 那个人,无论他是棠玉,还是唐煜,是那么的喜欢自己,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为什么,自己还要对他有所怀疑?到底是自己太过聪明谨慎,还是太过愚蠢? 风有些冷,茫茫的晨雾让人辨不清方向,这个分别的早晨,似乎比上一次的夜晚更冷一些。不知,是风有点大,还是心在不停的刮,又或者,是胸口那缕难以抑制的愁怅。 小剧场: 沈烈:戚长安这个蠢货,干的这叫什么事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我TMD还洗了个冷水澡才让自己病的这么重!眼看小玉就要回心转意,发你妹的短信啊!!>"<|||| 棠玉:哼,猪队友,不解释。PS:团伙做案就是容易败露 →_→ 39.众里寻他千百度 离开沈烈之后,棠玉搬离了那个车库,也十分遗憾的向那家西餐厅的老板老板娘辞了工,狠心割断了与以前所有的联系,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还好他运气不错,没过多久,竟被他找到了一份在五星级大酒店工作的机会,不仅工资比以前更多,还有员工宿舍可以住。这一下,连租房子的麻烦也彻底解决了。但棠玉汲取了上次的教训,还是去火车站办了一张假的身份证,彻底扔掉唐煜那个名字,扔掉了那一段甜蜜而又苦涩的过往,从告别中走向他的另一段开始。 冬去春来,夏末秋至,时光飞梭如箭,转眼又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绿意盎然的圣地安酒店花园中,一片金桂丹桂花开正盛,苍翠的枝叶中,那一簇簇金黄色或橘红色的玲珑小花散发着淡雅清香,像是阳光洒落的一片碎金,星星点点般缀满枝头,煞是芬芳可爱。 棠玉拎着一个小竹篮,迎着九月和煦的阳光在桂花树下摘着那些鲜嫩的小花朵儿。微风拂过,花树婆娑着随风摇曳,满园的花香更是随风四散,馥郁袭人。 一位年过六旬的外国老人闻香而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眉目如画的东方少年在一片绿色葱笼中采摘那些桂花,忍不住小声道:“嗨,如果想要让它香味持久的话,应该连枝采。” 棠玉惊讶于这个外国人居然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便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位老人虽一头银发,却梳理得一丝不乱,身上穿着一身黑底金色祥云福字纹的唐装,典雅的丝绸面料结合着中国风,一股儒雅倜傥的感觉顿时跃然而出。 棠玉猜度这位风度翩翩的外国老者一定是酒店的客人,便对他友善的一笑:“连枝采可不行,被酒店经理看到一定会挨骂,更何况我采这些桂花是做点心用的,也用不着剪树枝啦。” “哦,你是酒店的点心师?”老人微微下陷的眼窝里,那一对浅褐色的眼瞳闪亮了一下,仿佛对这个少年更感兴趣了起来。 “我叫Nigel,很高兴认识你。” 见老者微笑着向自己伸出了手,棠玉忙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着伸了过去:“奶舅你好,我叫棠玉,你中文说的真好!” “谢谢你的恭维!不过,这干桂花价格便宜,也应该很容易采买得到,为什么要花费宝贵的时间亲自来采桂花做点心呢?”老人深邃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干制的桂花虽能保存时间能够长久,但做点心的话,自然还是新鲜自然的食材更好。”棠玉虽在这个世界学习了许多先进的点心制法,但他一向还是坚持本色,喜欢新鲜的食材。 看看桂花采摘的差不多够用了,棠玉便拎着小竹篮往酒店大楼走去。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见那外国老人也跟了上来,便好心提醒道:“奶舅,你是要回酒店房间吗?请绕过花园往酒店大厅上楼。我这里是员工通道,像迷宫一样可难走了。” Nigel驻足一笑,表示理解,随即又温和的问道:“我是否可以有幸品尝到你这道用新鲜桂花做的点心?” 这道点心棠玉本是为今晚贵宾宴准备的,但看着老人热切期盼的目光,他也不忍心拒绝,便笑着问道:“奶舅,你住哪间房?做好了我也给你送一份去。” 老者笑眯眯的报了房号,这才与棠玉挥手告别。待棠玉走入了酒店大楼,他便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才一接通,他便开心的大笑道:“Leo,我见到你的小宝贝了,果然可爱的很。” “Nigel,我的眼光你一向知道的。”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男子爽朗的笑声,又问:“搭上话没?” “怎么会搭不上呢?这么温柔可爱的孩子。”老人的笑声更是愉悦,“刚才,他还答应亲手做桂花点心给我试吃呢。我倒要看看,被你这样吹嘘的他,技术到底如何。” “总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电话那头的年轻男子言笑晏晏,又叮嘱了一句:“Nigel,你和圣地安大酒店的行政总厨关系比我还熟,拜托你请杨总多关照一下他,这份人情,日后我一定会加倍偿还。” 见Leo如此关心那个少年,老者更是笑得肆意而暧昧,啧啧叹道:“Leo,没想到你这头猛狮,也有逮不住小羊羔的时候,要不要我这老头子助你一臂之力?” “好意心领。”那位被称作Leo的年轻男子笑着婉言谢绝:“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还是那样的骄傲和自负啊,Nigel捋了捋了下巴的胡须,笑着收了线。 而棠玉果然如Leo所言没有让他失望,太阳快要落山之前,这位年轻的点心师便端着点心敲响了他的房门。 “水晶桂花糕。”棠玉微笑着打开食盒,只见,墨绿色的古意磁碟上,四块水滴形状的水晶糕组合成花朵的形状,那浅金色的糕真正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甚至里面每一朵桂花的花瓣都纹理清晰可见。四片花瓣的中央是用细脚浅口杯盛放的新鲜桂花栗子酱,色泽澄黄的栗子酱宛若桂花娇嫩的花蕊,异香扑鼻。 Nigel接过这碟造型完美的点心,心旷神怡的嗅着那浓郁的桂花清香,还没品尝,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手艺!难怪你年纪这么轻却可以当上五星级酒店的点心师。” 棠玉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的,便笑着解释道:“这其实不难,是我们中国传统的面点。只要将米粉制成熟粉,洒上甘草水和澄粉揉和,再加野生槐花蜜调和均匀。而丹桂和金桂则洗净沥干,我还试着用少许柑曼怡甜酒调味,并一朵朵裹入面团中,入模成型上笼蒸熟,便制成这道水晶桂花糕。吃糕点的时候还可以随个人喜好醮着酱吃,口感会更丰富。” Nigel尝了一块,果然清香满颊,糕点的质地既有传统中式面点的滋润绵软,被浸渍过后的桂花又带着些许柑曼怡甜酒的爽口宜人,十分的香甜可口。最令人惊艳的是,他能够在传统的中式点心中融合西点的食材与技艺,在让人享受经典的同时,又有耳目一新之感。 如果说一开始Leo和他谈起这个男孩时,他还有些半信半疑,那么此时此刻,他已是被这位年轻的点心师精湛的技术和讨人喜欢的个性深深的吸引。能被Leo心心念念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Nigel搁下磁碟,取出一张烫着金边的名片,向棠玉表明了身份。 名片上那一大串的头衔晃得人眼花缭乱,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慈祥可亲的老者竟是位资深国际甜品大师,棠玉不由得吐了吐小舌头,笑道:“奶舅,不知道您是大师,要早知道,我肯定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我很喜欢你做的中式点心,敢不敢去荷兰参加‘甜品大师挑战赛’?” “哎?”接过老者递来的参赛手册和一张浅巧克力色的参赛卡,棠玉微微一怔。 “听说过沈烈吗?那个全中国独一无二拥有甜品大师称号的人。”老者微笑着问他。 棠玉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个许久未听到过的名字,突然在耳边出现,依旧对他有着巨大的冲击力。深吸了一口气,他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含糊的应了一声:“嗯,听说过他。” “三年前,沈烈也是在荷兰的那站分站赛上一战成名。不过,你比他当年参赛的年纪还要小,前途无量啊,年轻人!”老者轻轻拍了拍棠玉的肩,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亲切的眼神中更是满载着鼓励与期许。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棠玉离开酒店回宿舍的时候已过了晚上八点。满是绿荫的街道上,又圆又大的一轮圆月高高的悬在树稍,若有似无的几缕流云在它周围缓缓滑过,留下月色几许昏黄。 忍不住又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参赛卡,精致的卡片上,印着一款做成郁金香造型的黄金蛋糕,而右上角,则是一枚世界甜品协会的徽章。卡片的反面,则是这一站比赛的举办地荷兰的国徽,和比赛编号。 将这张小小的卡片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下,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是期待,又是茫然,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是自己QQ上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众里寻他”。此人是棠玉在一个美食论坛上认识的,对西点也颇为精通,尤其是深谙星级大酒店中西点中点的操作模式。 棠玉初学西点是在黑天鹅,起步就非常高,一直是走高端甜品的路线,虽然像圣地安这样的五星级大酒店中的点心也是高端品类,但毕竟和黑天鹅这样专业做甜品的连锁店不同。它里面所用的食材配料,有时候便并不太追求顶级的品质,甚至也会使用一些添加剂来简化制作的程序,以便应对宴席的量化点心。 在一开始,棠玉不得不面临转型的困惑,而且在这种最讲究辈份派系的地方,他又是年轻又没有靠山,可谓是举目无亲孤立无援。虽然酒店的行政总厨杨总平日还算对他比较照顾,但做事一向很有自己主见的他还是步履维艰。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还好在那个美食论坛认识了“众里寻他”。这人真是个热心肠,教给他许多处世的道理,和在复杂环境下应对不同理念的方式。若没有他,这份工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两人虽然没见过面,没通过电话,但棠玉一直在心里很感激他,甚至,把他当作自己最信任的人。 今天遇上这样的大事,他自然要找“众里寻他”讨个主意。回到自己的宿舍,棠玉洗过澡爬上床,第一件事便是用手机登上企鹅,那个人的头像总是暗着,但只要自己敲他,他却随时随地都会在线。 “饭了没?”棠玉打出一个笑脸问候他。 果然那边迅速的回复过来:“刚回家,正打算自己动手做几样小菜。” “烧什么菜呢?”棠玉流着哈喇子,十分找虐的问了这句。 “众里寻他”打字极快,一长串美味顿时跳上屏幕,馋得天天吃酒店大锅饭的棠玉在床上直打滚。 手机屏幕的另一边,“众里寻他”似乎能够体会棠玉的心情,及时的送上一个安慰的表情。 安慰也没用,都是虚空啊!棠玉吧唧着嘴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又想起沈烈来。这人虽混蛋,做的东西实在是美味,都怪他以前把自己喂得那么好,一朝分离,生活质量瞬间从五星级倒退到不入流,真是害人不浅。 忘掉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打点起精神,棠玉在手机中输入文字问他:“众哥,你知道甜品大师挑战赛不?” “知道,咱中国就有一个在国际甜品界都很厉害的家伙赢过一次甜品大师挑战赛的分站赛,顺利拿到了参加甜品大师总决赛的门票,并在次年的总决赛上打败了欧美一众高手一举夺冠。记得当年欧洲第一流的美食刊物都称他拥有甜品界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天赋与才华!” 一边夸,“众里寻他”一边又贴了一张照片上来,棠玉定睛一看,那披着五星红旗手捧金色奖杯的家伙可不就是沈烈!那时候的他应该是二十六岁吧,笑得一脸神采飞扬,在闪光灯下是那么的耀眼夺目,简直帅绝人寰。 “这可是咱国人的骄傲啊!瞧瞧这照片,多自豪!纯爷们!这才叫青年才俊!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手机屏幕上,“众里寻他”一溜串的溢美之词让棠玉不由得撇了撇嘴,切,不就是赢了个第一名吗?我要是去了,指不定也能赢一个回来呢。 “我也挺想去参加这个比赛,众哥,你看我行吗?”怕对方笑话自己不自量力,棠玉有些忐忑不安的打出这行字。 “去啊!你给我看过那么多你做的甜品照片,按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试一试!不要怕输!”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众里寻他”连连打出鼓励的表情,又道:“便是输了也没什么,毕竟你年纪还小。而且,这种四年一度的国际性大比赛,可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可以让你从中学习很多平时学不到的东西,无论如何,这对你都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我对比赛什么的一窍不通……” “小玉,你等着,我正好收藏了前几届的比赛录像,我发到你的邮箱,你抽空先看一下,回头我再跟你讲讲比赛规则和需要注意的技巧与细节。” “众哥,你懂得真多!”棠玉真是佩服这个人,本来自己还真没敢去参加这个比赛,这会儿有他的帮助,倒有些兴头起来。 “爱好嘛,必须滴!”“众里寻他”让自己收藏表情里的小狐狸出来卖萌跳了一圈,又送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看到那个灿烂的笑脸,棠玉不由得打心底温暖起来,只是他还有些奇怪:“众哥,平时你指点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制作甜品的实力也很强啊,为啥你不去参加这个比赛?” “这个吗……一言难尽啊……”“众里寻他”又让小狐狸作摊手摇头无奈状,其实屏幕后的他,却偷笑了起来。赢得甜品大师头衔的人,当然没机会再参加比赛,不过,他依然还是会去,只不过是作为评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