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鬼事(三)——藏妖
藏妖  发于:2014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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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有鬼

 01. 狭长的走廊里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严严实实的不透气,浓重的橘黄色充斥着整个空间,把灰白的地面一并染上了让他反感的色彩。他讨厌这种颜色,甚至看得久了会觉得窒息。从刚才就觉得浑身都是冷汗,禁不住瑟瑟发抖。这是在什么位置呢?重又睁开酸涩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干净的地板,才确定自己是躺在地上,或者说是趴在地上更为贴切。从额头上留下来一串汗水,划过他的鼻梁流进了半张的嘴里。腥甜,微咸。这不是汗水的味道,他努力地眨眨眼睛,眼前一片鲜红。哦,原来是血,自己的血。受伤了,就该去医院。 “你要去哪?” 是谁在说话? “到我这里来。” 你是谁? “来吧,到我这里来。” 不,你先说,你是谁? “我,拯救你的神。” 滚开! 他拼命的跑,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入眼的地方跟方才的走廊一模一样,他诧异地回了头,橘黄色的走廊还在,眼前的景象还是一模一样,就连地上自己流下的那摊血都是一模一样。 “你跑不掉的。” 是你带我到这里的?放我出去。 “是你自己来的。” 不可能,我明明被…… “想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我不是死了吗? “对,你已经死了。只有我能拯救你。来,到我这里来。” 或许,我应该跟你走。 这段日子苏御安非常郁闷,其中原因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本来以为白颉回家后能打听打听当年的事,岂知那凡事都不靠谱的养父竟然放了他的鸽子,自从那天通完电话后便音信皆无。就连叔叔苏念都没了踪影。苏御安放不下这事,又担心白颉的安危,整日的心神不宁。白天在学校还好说,热热闹闹的总算有些闲事消遣了他的胡思乱想。可一回家,对着弟弟那含情脉脉的样子,他更是坐立难安。特别是晚上,弟弟站在自己的卧房门口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笑着等自己开口允许他进屋,苏御安自然是不想跟弟弟一床睡的。这小子太不老实,对这事还有些抗拒的御安是能躲就躲。可哪能都躲的过去?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十次里头,总有那么三四次被苏御信抓了机会溜进来,在床上搂着他这个那个。起初,当哥哥的还挺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一来二去的,这警告也没了效果。苏御信照样这个那个。虽说俩人没做到最后一步,三隔三差五就被弟弟弄上一回,苏御安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这一天是周末,根据前两次度周末的经验来看,绝对不能留在家里。所以,苏御安决定要带着弟弟出去购物! 还差不到半月就过年了,反正上次委托案他们赚了十万块,正好提前出去置办年货,顺带奢侈一回,换了自己那个用了六七年的老笔记本。打定了主意,苏御安早早起了床,去弟弟的卧室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催着他赶紧洗脸刷牙。还在迷糊的苏御信习惯性地拉住哥哥的手,先搂到怀里亲上一口。 算了,不跟他计较,亲就亲吧。苏御安通红着脸,一脚把御信踹进了卫生间。苏御信嬉皮笑脸在里面探出头来,朝着哥哥点点自己的脸颊:“来,亲一个。”话音未落,被垫子砸到。 苏御信也知道哥哥最近心情郁闷,陪着他出去走走也好。只是,浪费了这大好的周末时光,要是能待在家里跟哥哥这个那个,那不是比做任何事都幸福?越想越走板的苏御信被外面的人催了两声,赶忙抓紧时间打理自己,跑出去后换了衣服,临出门前搂着哥哥的腰:“逛街累,先给点甜头吧。” “我捶死你得了!”只要被逗弄就会红了脸的苏御安推了一把没个正经的人,“赶紧出去,这都快十点了。” 好歹算是出了家门,苏御安的心情也舒爽起来。今天的天气很暖和,苏御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羽绒服也不觉得冷,刚刚骂完人的苏御安又开始犯了傻哥哥病,紧着问:“冷不冷?你怎么穿这件,太薄了。要不,我等你,你回去穿件厚的?” “不冷,今天暖和。”苏御信被自家哥哥关心,不但不觉得他啰嗦,反而觉得倍加温暖。可苏御安似乎还是不放心,很自然地摸了一下他的手,确定不是凉冰冰的才算满意。苏御信借机抓着哥哥的手不放,笑嘻嘻地看着他,大有就这么牵手逛街的意思。苏御安白了他一眼,挣脱开来。苏御信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把手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心里有点别扭了,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弟弟,见不得他那种隐藏不住的失落感。苏御安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可又无可奈何。犹豫间,嘴巴缩进围巾里,嘀咕着:“人多。” 轻不可闻的声音让苏御信感到幸福,哥哥就算是害羞也舍不得让自己委屈着。忍不住靠近他,肩膀挨着肩膀,手背擦过手背。兄弟俩正甜甜蜜蜜地走着,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救护车的声音,俩人走过这条大路,刚到信号灯下,就见马路中间围了一群人。打对面而来的救护车停在人群的外围,几名救护人员跑下来,纷纷推开围观的群众。这时候,苏御安看到在地面上躺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还有一辆横在马路中间的小面包车。地面上并没有血,车身上也没有。但是那个老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救护人员已经开始为老者诊断情况,苏御安发现他的脚上丢了一只鞋。那只鞋就在不远处的人群外围,孤零零地落在马路中间。 “没救了。”苏御信低声说,“鞋都掉了,这人就不回来喽。” 苏御安没追问其中的道理,只是专注地看着被救护人员搬到担架上的老者。在他们身后就是老者的魂魄,恍恍惚惚的神情,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种非常奇妙的现象。老者的身体还在担架上,魂魄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站在车旁。苏御安也明白,魂魄都出来了,这人真是没救的。忽然,老者的魂魄扭了过来,定睛看着苏御安,哪里还有一秒前那浑噩的样子。一双眼睛流露出意义不明的探视,着实让苏御安大为吃惊。老者的目光让他感到不适,眼神也跟着暗沉下来,冷冷地瞪着对方。老者似乎是怕了,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抬进了救护车里,他似乎也要跟着上去。弯下腰的时候,又回了头。苏御安看到,老者朝着自己哭了,哭的摸样难看。 好吧,看来他知道自己死了,哭一两声也正常。只是,老爷子,你能不能别对着我哭!苏御安别别扭扭地正要继续赶路,忽见那个老者的魂魄跪在了地上,或者说是给自己下跪更为准确。那老者的魂魄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是捶胸捶地的大哭着,只可惜他不但没有哭声,也没有眼泪。所谓的“干嚎”八成就是这样。瞧着瞧着,苏御安品出滋味来了,且是极为懊糟的滋味。这老者好像哭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苏御安。 “哥,怎么了?”苏御信轻轻搂住哥哥的肩膀,“不过是个离体的魂,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有火气吗?”苏御安不觉得自己发了火,只是觉得不舒服而已。待他转头再看马路中间,老者魂魄没了,救护车也开走了,苏御安也没放在心上,就对弟弟笑着,“没事。” 在市中心的购物街逛到下午三点多,苏御安实在没力气继续了。好在买的东西都拖了商家快运送回家,要不然估计他们哥俩会被累死。苏御信买了两杯热饮,苏御安觉得这种合成果汁一点不好喝,还没家里三块钱一包的茶可口。苏御信哭笑不得,那玩意能喝么?三块钱一包,一包能喝三个月,茶底子都不如。可惜,他们家哥哥过的节俭,就是不肯买好茶。苏御信估摸着,哥哥就是白水都觉得挺好。不行,这个观念得改。 “哥,我想喝茶。” “好啊,回家哥给你冲。” “你那不叫茶,太难喝。” 苏御安皱皱眉:“怎么就不是茶了?我喝着挺好的。” “我都纳闷啊,哥,你跟白颉这么多年,他就没给你喝过好茶?”这事绝对蹊跷。白颉那人一看就是个奢侈又高品位的主儿,怎么可能不喝好茶。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就对好茶坏茶没有概念? 其实呢,苏御安还真没这个概念,因为,“白颉不喝茶。他觉得,能喝下肚子的液体只有三种。汤、白水、酒。” 苏御信哼笑了两声,拉起哥哥的手:“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好茶。” 跟弟弟同居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平时上学的时候也不怎么管苏御信都去哪里。可这种连他都不知道的小胡同御信是怎么知道的?对此,苏御安颇为忧心地问:“你怎么跑过这种地方?” “随便走就找到了。” “你,没去过什么其他,其他……” 怎么不往下说了?苏御信好笑地看着他,凑到耳边去,低语:“家里有你呢,我能去什么地方啊。” “胡说。”苏御安捂着发热的耳朵,反驳,“咱俩最近才好上,之前你都去哪了?” 闻言,苏御信眼睛一亮:“哥,你肯跟我了?” 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苏御安臊的厉害,甩开弟弟的手闷头往前走。后面的小子美的握拳喊“ye”,哥哥默认的态度就让他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挺直了腰板追上去,觉得自己瞬间高大帅气了不少,天生就是宠着哥哥护着哥哥的好料子。 虽然弟弟在身边一个劲儿的傻笑,苏御安还是觉得这感觉妙的没法子形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被他趁机抓了手,偷偷摸摸地亲了,亲了,亲了呀!大马路上的、大庭光中的、大大咧咧的!亲完了他还傻笑,苏御安无可奈何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御信,再笑脸就抽筋了。” 哥俩带着他们自己那点小小的幸福走在冬日的暖阳路上,很快就拐进了一条苏御安从没来过的小巷里。小巷里非常繁华,窄窄的过道两侧都是摆摊的小商贩。买什么的都有,从针头线脑到旧家用电器应有尽有。来卖货的人也不多少,这就免不了碰碰擦擦,苏御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拉着哥哥的手,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人,脸红了,好看。 苏御信带着苏御安走到巷子最深处,苏御安这才发现这条巷子没有出口,在尽头处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摆了一个茶摊。小小的摊子上摆放着三个竹编簸箕,里面却只装了一点点的茶叶,奇怪的是:老婆婆的茶摊生意冷清,没有一个人来光顾她的生意。而相距不到三米的茶摊上却是生意兴隆。苏御安有些纳闷地看着弟弟带着自己朝着老婆婆的茶摊走去,就问他:“那婆婆的茶不好吧,你看,都没生意。” 苏御信微笑着摇摇头,帅气的脸上尽是藏也藏不住的温柔。他故意贴近哥哥的耳朵,低声说:“全天下的哥哥只有你最好,全天下的茶只有那里最好。” 这破孩子算是没救了,苏御安选择忽略第一句,研究第二句。苏御信说老婆婆的茶好,都冷清的快长蘑菇了还说茶好?好在哪啊?苏御信见他疑惑,便放慢了脚步,说:“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那个老婆婆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茶婆。” 什么是……茶婆? 02. 茶婆也被称为茶姥,可算的上是“仙”。“仙鉴后集”中曾有记载,年约七十老妪,耳聪目明,头鬓乌黑。常持茶器在街上贩卖。不论买卖多少,器中茶从未减少。据说,茶婆的茶会给人带来好运,驱除邪祟妄念,有缘人可得之。茶婆是仙,自有慈悲心肠,她将所得的茶钱分给乞丐,有人觉得蹊跷就告了官,昏官抓了茶婆关进了牢里。岂料,半夜时分,茶婆手持茶器居然从窗户飞走了。虽然这个典故还有点老套狗血,但也是常规套路。照理说,这年头已经见不到这个等级的仙人,苏御信早些时候闲逛到这个地方,无意间看到茶姥,当时还惊讶万分。心说:老太太,您这是来度假还是来赚个零花钱?苏御信没靠前,因为他知道,茶婆的出现必定是等待“有缘人”他自问还没有什么需要跟茶婆买上几两茶叶,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确定茶婆已经注意到自己,毕竟他也跟常人不同,这一点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苏御信跟茶婆都知道对方,却又装作都不知道对方。直到今天,苏御信觉得不管自己是不是有缘人,他都想让哥哥喝口最好的茶。天底下谁的茶最好?谁的茶又能比得上茶婆的茶? 苏御安听过弟弟对茶婆的解释后不但没有去买茶反而拖住了弟弟的手,低声跟他说,这事没准儿啊。万一人家茶婆不肯卖给他呢?万一他不是那个有缘人呢?多丢脸啊。苏御信拍拍他哥的肩膀,说他哪来那么多“万一”遇上了就是缘分。 “御信,你别拉着我。我不去,我不去。”苏御安别别扭扭的不愿意过去,怎奈弟弟拉着他的手,还搂着他的腰。好在周围人都爱忙活着,没有注意他们俩的。苏御安就这样被弟弟搂着拉着朝着茶婆的摊子走过去了。还没到跟前儿,途径一家茶店门口的时候,忽然一股劲风袭来,八成也是苏御安倒霉催的,飞出来的椅子正中他的脚面!这把苏御安疼的,窝在弟弟怀里单脚蹦,一个劲儿嘶嘶。苏御信火了,扭头看着茶店里,大声喊:“干嘛呢里面?大白天没事乱飞椅子玩,砸着人了知道吗?” “滚你妈的,操。” 日你姥姥!谁他妈的这么大脾气?险些砸到人不说,还恶言相向。苏御信火了,本来他那点好脾气都用在哥哥身上,跟别人相处苏御信还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放开苏御安横晃着就杀进了茶店。苏御安站在门口捂着半边脸叹息,这破孩子明摆着找架打。到底哪憋着了? 苏御信的确憋着了,他家哥哥给看不给摸,给摸不给吃。他正值火力壮的年纪,能不难受么?这一肚子的“火”憋在心里日积月累的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可巧了,刚才扔东西那位,撞在苏御信的枪口上。苏御信一进屋才看到,五六个混混摸样的小子手里拎着家伙正在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相互怒视。可见,那飞出来其实并没有对他哥哥造成威胁却完全被他当成炸弹的椅子是有故事滴。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不长眼睛乱飞什么东西?”苏御信火头上呢,那椅子砸中脚面多疼啊。 几个混混中间有人一扭头,瞪着苏御信:“赶紧滚,没你什么事。” 操,跟谁说话呢?苏御信上去就要“理论”一番,这时候,那看似店长的男人赶紧过来推着他,“小兄弟你快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别连累了你。”说着,顺手有朝起一把椅子,准备拉开架势开打。苏御信瞥他一眼,心说:感情椅子是你扔的?妈的,不管了,看着几个混混就来气。苏御信打架不用武器,直接扑上去三拳两脚把这几个人撂倒。这几个混混哪是他的对手啊,连滚带爬地的往外跑,站在门口的苏御安偷偷伸出一只脚,绊了第一个跑出来的倒霉蛋儿,后面那几个叠罗汉似地趴在一块儿,挺喜感的。苏御信打完人心里也畅快多了,站在里面瞧着自家哥哥那个蔫儿坏的样一个劲乐,苏御安有点不好意思,挠挠鼻子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趴在地上那几个撂下狠话,让苏御信有本事等着什么的,然后灰溜溜地跑了。这一切发展的太快,被欺负了的老板愣了半响才缓过味儿来,急忙向苏御信道谢,也向苏御安道歉。兄弟俩也不是矫情的人,摆摆手谢绝了老板请他们留下喝茶的好意。正要离开的时候,柜台后面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位年纪约在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苏御安只是下意识地看到她,这一眼便让苏御安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姑娘,脸上一层黑气,快死了。他有些不忍,转回头看着正在跟弟弟说话的店主。 店主是个很健谈的人,拉着苏御信说起那些混混的来意。其实这事也经常听说,那帮混混来收取保护费,但奇怪的是:别家不要,专门要他家的。老板也是个倔脾气的硬汉子,死活一分钱不给,你爱咋咋地!于是,那些混混三五不时的就来砸场子捣乱。苏御安觉得其中有猫腻儿,怎么别人家不收,专收你们家的?这里面肯定有私怨。再想到那个女孩一脸的将死之气,苏御安的直觉就在提醒他,离这家店远点。他拉起苏御信的手闷头往外走,苏御信回头跟老板告别,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同样是一愣。只是苏御信没他哥哥那个沉稳劲儿,开口就问:“这位是您是什么人?” 笨御信,不要没事找事! 老板一见女儿出来了,赶紧招呼着说明刚才的事。女孩也是个大方的性格,从柜台里绕出来郑重地向兄弟俩道谢。苏御安见不得女孩年纪轻轻就要没了命,简单应付几句就走到了外面,本来苏御信也要跟出去的,结果老板抓住他硬是按在了椅子上。还让女儿去里面拿些好茶,送给苏御信,顺便说起这间茶店实在五年前开张的。 苏御安站在外面看弟弟,等他出来。忽然,他发现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扭头,吓!为什么茶婆会眼定定地瞧着他? 茶婆坐在摊子后面笑眯眯地瞧着苏御安,发现他也看到了自己就朝着他招招手。苏御安还有点不确定,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茶婆含笑点点头,意识是说:对,叫的就是你。 苏御安走到茶婆的摊位前,礼貌地打招呼:“茶姥,您好。” “好。”茶婆并没有对他的称呼感到意外,顺手在竹编的簸箕里取了一些茶,用一张很少见的油纸包好,塞进了苏御安的手里。 苏御安纳闷地看茶婆,试探着问:“多,多少钱?” “不收你的茶钱。”茶婆的声音听上去并不苍老,温温和和的很是舒服,“你们兄弟俩都要喝的。早晚各一杯,切莫疏忽了。” 为什么茶婆知道他们是兄弟俩?他们长的一点都不像啊。所以说,仙什么的,有时候窥人隐私也挺讨厌的。不知道这老太太还看出什么了。茶婆面对苏御安其实没什么表情的摸样却是轻轻笑了出来,“那搐气袋本是阴间的物什,既落了你们手里也是天意。” 茶婆居然连搐气袋的事都知道!苏御安惊讶之余也在想,好端端的干嘛提到那个阴森森的玩意儿?那东西现在好像是在白颉手里。想到这里,茶婆又说了:“贴身守着,能养身。” “阴间的东西养身?”苏御安不置可否。 茶婆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到了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只是挥挥手,说:“去吧,去寻你的兄弟。没什么紧要的事,就不要再来了。” 苏御安总觉得茶婆话中有话,可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继续耗下去,当下又谢过了茶婆,急忙转身。果然不喜欢这些不是同类的存在,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他再次走进茶店,老板已经跟苏御信聊到他二十四岁那一年的创业故事。老板的女儿就在一边站着,见苏御安进来便给他拿了把椅子,苏御安不想看她的脸,故意低下头,女孩却说:“我们是不是认识,看你好面熟。” 第一个有了强烈反应的人是苏御信,正跟老板聊天呢,忽听女孩跟哥哥搭讪。刷地一下甩了头,紧盯着自家哥哥。苏御安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心说:你看个屁! 苏御信眼睛一眯,似在质问他哥:这妞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回事? 苏御安白了弟弟一眼,转回头来跟女孩说:“我们不认识。” 女孩布满了黑色气死的脸上一派的疑惑,那双算得上是非常漂亮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御安。苏御安也不好回避,那样很不礼貌。他只好同样看着女孩,这一眼才看到,女孩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是活的,会动的。混蛋玩意儿,这他妈的什么东西?太恶心了! 苏御安忽然伸出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这让另外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格外诧异!老板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苏御信急忙过去,发现苏御安面色苍白,粗眉瞪眼。他紧着问:“哥,怎么了?”老板也疾奔过来,跟着问这是干什么?苏御安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看到女孩眼睛那一瞬,他就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发抖,一股无来由的怒气直冲脑顶!若不赶紧遮住这双眼睛,他怕下一秒就会出手掐死这女孩。没顾得上跟弟弟解释什么,单手在女孩的额头上画了几下,先给她镇邪,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指咬破,在女孩的眼睛上横着画了一道。 老板看不懂苏御安在干什么,但是苏御信明白啊。他哥这是在封印女孩的眼睛,不是开玩笑吧,封上了,这女孩以后就是瞎子了。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苏御安的手收回来之后,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眨了眨,万分不解地看着苏御安:“你干什么?” 她看得见?她居然还看得见?被哥哥封印了眼睛之后居然还能看得见?苏御信当场呆愣。苏御安也傻了,这是什么反应?按理说现在的女孩该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的。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苏御信先把女孩拉过去,细看她的眼睛。片刻后,苏御信也懵了,“哥,她的眼睛……” “我女儿眼睛怎么了?”老板着急,把女儿拉到身边,对苏家兄弟没了和善的态度。 苏御信看看他哥,心说:老板只是普通人,他看不到女儿眼睛里的东西。况且这女孩命不久矣,咱俩是说啊,还是不说啊?苏御安本来不是多事的人,他其实是不想说的,可方才那番举动没个解释也不行了。他叹息了一声,问老板:“你女儿最近的身体是不是不好?” 老板也跟着懵了,点点头,“是不好。这都三个月了。” 苏御安没往下问,事实上,他在按住女孩眼睛的时候多少察觉到她身体内部的情况。这事,不好说,说了会更尴尬。他只能拐了话题,“你这个地方风水不好,对、对你女儿的眼睛又害。方才我只是想看看,她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异常。”言罢,眯眼一笑,“没什么大事。平时多在阳光下面走走就行。那什么没什么大事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一口气说完,苏御安扯着自家弟弟逃也似地离开了茶店。留下傻愣愣的老板看着他们,还有老板女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离开。 被自家哥哥一路拉扯着跑出了小巷到了大街上,苏御信这才拖住了他的脚步,“哥,你怎么了?” “说不清楚。”苏御安气喘吁吁,仅仅是跑了三五分钟就喘的厉害。这绝对不正常,连他自己都清楚,“别再去那家店,跟我犯冲。”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跟我过来。”苏御信拉着哥哥的手走到街边人少的地方,自己靠着墙,让哥哥站在面前。两个人距离很近,额头几乎顶着了额头。 苏御安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又旁人注意他们,他看得出弟弟很紧张。 苏御信握紧哥哥的双手,在手心里画符,在他耳边念咒。须臾,苏御安的脸色缓了过来,白里透红,苏御信这才放心,长长地吁了口气,“行了,没事。” “御信,你说那女的眼睛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觉得好像一团缠在一块的蚯蚓呢?” “别说那么恶心行不行?”他快吐了,“我没见过那种情况。不正常,没邪气,靠,真没见过。” 哥俩都纳闷了。按理说,那玩意也是诡像,是诡像就该有邪气。还没过那么干净的诡像。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好恶心!苏御安只要一想那女孩的眼睛就起鸡皮疙瘩,赶紧搓搓手臂,“回家回家,以后咱不来了。” 话音未落,苏御信的手搂上了他的腰,甜腻腻地在脸上亲了一口。这把苏御安气的,“大白天的你抽什么风?” “就是想亲你。”苏御信耍着无赖。 “亲个屁!” “那也行啊。”苏御信靠近哥哥的耳朵,伸舌头舔了一下。在怀里人要炸毛之前,说,“我早想舔你屁股了,让舔不?” “你大爷的苏御信!滚!” 红着脸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苏御安急三火四地叫了计程车钻进去,关车门。那个谁家的弟弟,上车的时候险些夹了手,嬉皮笑脸地贴上去摸屁股,被打,很幸福。 终于到了家门口,刚下车,苏御安就看到楼门前站着两个男人。一打眼便知道不是善茬儿,可也未必就是来找他们的。苏御安往前走,还没到门口呢两个男人迎面而上。苏御信快了一步,挡在哥哥身前,其中一个男人说:“你们就是苏家兄弟?” “你是谁?”苏御信问道。 男人马上亮出证件,“我们警察,有些关于黄天翔的问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一下。” 黄天翔?哥俩愣了,黄天翔就是警察,怎么回事?为什么来这一出儿? 03. 跟着两个男人到了警察局之后苏御安琢磨出滋味了,黄天翔肯定出事了!在家门口他们请两个警察回家聊,对方以时间紧张为由,带他们回到警察局。然而,并不是哥俩经常光顾的重案组,而是一个他们从来没到过的办公区。这个办公区很小,里面也没多少人办公。哥俩刚走进去,就被分开。苏御信也的的不对劲儿,就问警察为什么要把他们哥俩分开?警察没了之前的和善态度,冷着脸推搡着苏御信。苏御信火爆脾气又来了劲儿,要跟人家对着干。苏御安一把抓住御信的手,笑嘻嘻地说:“没事,你别闹。”这样,苏御信才老老实实跟着另一个警察去了别间。 说是协助调查,但是在苏御信眼里看来跟审问没什么区别。他开始担心哥哥,生怕那个警察难为他。苏御信是水里火里一路蹚过来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脸皮也厚。可他哥不行啊,脸皮薄不说,对朋友还特别护犊子。虽然平时他哥对黄天翔也没多少好脸,但苏御信知道,其实他哥真把黄天翔当成朋友了,过命的朋友。黄天翔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警察要是再说点不中听的,苏御信估计,他哥怕是比他还沉不住气。 在另外一个小房间里,百叶窗早就放下,昏昏暗暗的屋子里桌子上一个老旧的台灯明晃晃地照着桌面,圈出苏御安半个身子和纤细的下颚漂亮的嘴。他的嘴角紧抿着,正处于一种忍耐的情绪中。坐在他对面的警察一脸的胡子茬儿,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可见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休息过。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当着苏御安的面儿,狠狠地拍了几巴掌桌子上的材料,再问:“关于海底酒店的案子和你们学校老师那案子还有富商家那案子都有你们兄弟写的证词,我就是要问你,这证词是你们自己写的吗?” 这几句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问了一个多小时,苏御安也没了耐心,就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好,苏御安,咱们敞开谈窗说亮话。你们这三份供词是不是在黄天翔授意下写的?” “胡说什么呢你。”苏御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实上,苏御安一个才二十多岁研一的人哪明白这里面的绕绕绕绕,尔虞我诈?在警察说了实话之前,他是真不懂。但是现在懂了,也生气了,“这里面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是我们自己写的,跟黄组长没关系。你要是憋着劲儿想坑他,就找其他办法,跟我这磨嘴皮子没用。再说了,这三个案子已经结了,你们现在翻旧账算在怎么回事?你们是坑黄组长,还是坑我们兄弟?” 警察没想到苏御安的反弹会这么强烈,一时间也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就抓住了苏御安的软肋,“我实话告诉你。你弟弟有案底,不止在我们这边,在外地也有不少事。你知道多少警察等着抓他吗?” “有证据你抓啊!”苏御安瞪起了眼睛。 警察也不是好相与的,跟苏御安扯着嗓子吵吵起来。就说苏御信压根就不能信任,而你苏御安屡次出现在命案现场,还跟案件嫌疑人、死者、涉案人有密切的关系,你也不能信。你们苏家兄弟压根就没资格证明黄天翔什么。但是苏御安还是听明白了他这些云山雾罩的话,也跟着拍桌子,说你什么意思啊?不就是含沙射影的说我们跟黄组长合作干了什么么。我们干什么了?你抓住什么把柄了?你找到什么证据了?你是发现黄天翔账号里多出几千万几百万,还是发现我们哥俩突然就成了富户了?距离第一个案子这都过了一年了,你发现我们三个人有什么变化了?狗屁变化没有我们能干什么啊?最后,苏御安气到火头上站起来跟警察拍桌子,“你要是不说黄天翔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一个字不说。你要搞清楚,我们是协助你们调查工作,不是你们抓来的犯人。你凭什么把我们哥俩分开一人关一个小黑屋里?你这是请我们调查的态度吗?” 警察也火了。他见过不少蛮横的年轻人,还没人像苏御安这样耍横还耍的这么理智的。他也跟着拍桌子,“苏御安,你要认清形式。我们可以请你,也随时可以抓你。就你们哥俩在海底酒店案和富商别墅案那点烂事,抓你们就是分分钟的活儿。你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没事我们能找上你吗?” 桌子被他们拍的啪啪直响,最后谁都没站了上风。要不是外面敲门进来个人把警察叫出去,他们俩还吵个没完。 房间里只剩下了苏御安,他着急了。一是担心苏御信那边的情况,二是担心黄天翔。实在坐不住,就想使点手段走旁门。从打降头师案子完结了之后,他每天坚持修炼召鬼术和女鬼教给他的圆光术。一段时间下来,颇有些进展。这时,他静下心来闭目凝神,召唤周围的鬼魂。几分钟过去后,他察觉到附近有两个鬼魂在游荡。他确定了位置走到窗边,卷起百叶窗帘。看到警察局马路对面的胡同。阴暗暗的胡同里飘荡着一个鬼魂,躲藏在阴影下不敢暴露在阳光中。苏御安忽然想起现在白天,鬼魂哪敢轻易出来,况且警察局傻气还重。那高高悬挂在大门口的徽牌足以让鬼魂避而远之。他挥挥手,让那个冒险出来的鬼魂赶紧回去,别被日头晒的魂飞魄散。鬼魂哆哆嗦嗦地朝他跪下了,似乎没有走的打算。苏御安又摆摆手,告诉它快走吧,我没事了。那个鬼魂似乎很感激他,踌躇了一会,方才缓缓隐去。 才把百叶窗放下,那个警察就回来了。见到苏御安面色不对,便冷着脸问:“你干什么?” “我见鬼了。” “正经点!” “挺正经的,我真是见鬼了。”苏御安像是开着玩笑,但句句实属。他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相信他,索性肆无忌惮地挑起对方的火气。哪知道,警察居然没跟他吵,还说他可以走了。不仅是他,连苏御信也可以走。但是,要随传随到。 苏御安压根没搭理警察后面说的话,抬腿走人。走到外面见着了苏御信,拉着弟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察局。他们没想去重案组看看,知道去了也没用。俩人离开警察局就商量,怎么才能联系上黄天翔。 苏御信说:“电话估计是不可能的,我想他爸爸那边早就警察盯着,咱们去也没用。先回家,再想办法。”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哥俩一天的好心情被搅合的一点没剩下。苏御安脱了外衣就开始用圆光术找黄天翔的下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半天也没有动静。苏御信拦住了哥哥想要再试试的手,颇为担心地说:“你这样没用了。我估计是有人截了你的圆光术。” 苏御安一怔,“黄天翔到底惹着谁了?” “我哪知道。”苏御信也担心。在警察局小黑屋那时候,警察问他那点事跟哥哥一样。苏御信比哥哥在社会上多混了几年,看的通透些,“我看不是天翔出事了,是有人想要他出事。” “警察局里的人?”苏御安试问。 “肯定的啊。”苏御信点着一根烟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看情形应该是天翔上边的人,我看呐,那人想对付天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不能把一年前的案子都翻出来么?肯定是天翔最近出了什么差错,上边的人抓住了这次把柄,老账新帐一起算。但是没有证据,也没证人,所以把主意打在咱俩身上。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找到天翔了解情况。”说完,手里的烟也抽完了。苏御信咂咂舌,“不行,我得出去。” “这么晚了你干嘛去啊?”苏御安拉住他的手,不放心,“你去哪?” “我去找找他。总觉得不放心,那小子别挂了。” “你去哪找啊?” “我知道几个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去找找看吧。”说着,回了身弯下腰,轻轻地在哥哥额头亲了,“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休息。我要天亮才回来。别担心我,我就是出去打听打听。” 苏御信走的毫不犹豫,真是为哥们劳碌奔波的样儿,所以苏御安也不能拦着他。可苏御安同样担心黄天翔,一个人在屋子里转磨磨,转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无奈之余,只好再召一次鬼。因为是半夜,所以他召来的鬼也别较多,但是基本上没什么能力,也就是还有个清醒的思维罢了。他吩咐这二十来个鬼去找黄天翔,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直到找到为止。这些鬼得了令眨眼间没了踪影,屋子里的阴气也散了开去。他一转头,心说:完了!把他给忘了。 他是谁?就是摆放在窗台上那株嫩小的杏树苗,杏童的本体。上次降头师的委托案结束之后,他们把杏童的本体带回家,按照苏御信的说法杏童跟着他们比较好,好得快,恢复的也快。苏御安每天精心的照料着,一个月的功夫杏童的本体就恢复了嫩鸀的生机。但是要等到他重塑真身,就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了,杏童忌讳阴气,苏御安竟然把这事忘了,刚才一屋子的鬼,险些把杏童熏死。现在稚嫩的叶子打着卷儿,蔫蔫儿的。苏御安赶紧把它拿下来放到了书房,用各种古书孤本围出一个圈来养着杏童。这些上了年头的老东西都是灵气,对杏童来说是最佳的疗养。末了还是不大放心,苏御安取了弟弟驱阴的符篆贴在花盆上。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苏御安去卫生间洗了澡,回卧室睡觉。临睡前还念叨着“黄天翔你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到底在哪啊? 黄天翔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昏迷、苏醒这两种状态之间反反复复的备受煎熬。每天,都会有人来问他”货“藏在哪里,黄天翔咬紧牙关死不松口,每天都要挨一顿毒打,每天都要被丢进这个小破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能勉强保留一点点的清醒。再次被拖出去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身体磕磕碰碰的好像被拖拉在楼梯上,不一会刺眼的光让他头晕目眩,只能把脑袋顶着冰冷的地面。 一个男人说:“给他喝点水。” 有人走过去,抓着黄天翔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把水递到了他的嘴边。黄天翔饥渴难耐,抓着男人的手腕拼命喝水。冰冷的水乍一进了喉咙就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是他不管不顾地把这杯水喝进肚子里,接着又是一阵咳嗽,水杯里多了一丝血红,黄天翔知道肯定是内脏被打坏了。这时候,就听喂他水喝的那个人说:“大哥,这小子吐血了。” “没事,死不了。动手吧。” 黄天翔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说实话他也不怕。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死活无所谓,他就是不想死的这么窝囊。但是当他被三四个男人按在地上撕裂了衬衫的时候,慌了,“我操你妈!你们他妈的还是不是爷们?王大脑袋,你他妈的有种一枪崩了我!” 被叫做王大脑袋的男人真有个大头,光秃秃的脑门上一道疤像是长长的蜈蚣,一直延伸到嘴角。他冷笑着看被按着的黄天翔,“你倒是想让我找几个男的操你一顿,可爷爷不好这个,看着恶心。” 黄天翔很高兴自己误会了,但接下来的发展让他宁愿被几个男人糙了。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针管里的液体很快被推进了体内。皮下注射毒品,用不了几次他就会上瘾,彻底沦陷。黄天翔知道自己完了,他甚至无法确定还能挺多久,在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守住秘密的情况下,他想到了逃跑和自杀两种选择。 04. 半夜三点多的时候,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苏御安以为是苏御信的来电,急忙跑过去接听,也没看上面显示的号码。结果,对方是他的同学,周远。 周远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明显刚刚哭过。苏御安紧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周远在电话那边哽咽了两声,说:“御安,我爸没了。” 一时间,苏御安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远,只能说:“节哀顺变。老爷子是,是喜丧?” “不是。车祸走的,就今天下午的事。” “你在哪呢?医院还是家里?” 周远说还在医院,正联系殡仪馆的人把尸体运走。他这时候就想找人说说话,要不心里憋闷。他想让苏御安明早去学校给请一周的假期,苏御安赶忙答应下来,跟着又劝了几句。最后说:“什么时候出殡?” “后天。” “后天我去送送你家老爷子。” 周远没有谢绝苏御安的好意,事实上,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朋友。虽然苏御安跟周远并不是特别要好,但就苏御安那个冷淡的性子来说,跟周远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了。周远这个电话彻底搅的苏御安没了睡意,干脆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等苏御信。 冬天日出时间比较晚,苏御信回来的时候天都擦亮儿了。这一夜他跑了不少地方,又困又累又饿,想着赶紧回家说不定还能抱着哥哥小睡一会。晃晃悠悠地走进小区,距离楼门口还有两百米的距离,忽然觉得有人影一闪而过,那架势,绝对是在躲避他。苏御信站定脚步朝前看着。因为天色虽没大亮,小区保安起的却早,已经把路灯关了。放眼看去,楼门口昏昏暗暗的一片模糊。苏御信也知道他们兄弟俩不是什么寻常人,时不时的有人盯着也不奇怪。看对方的身形并不快,估计是警察。苏御信没放在心上,打着哈欠继续往前走。 “苏御信” 苏御信几乎在声音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就猛地回身!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声呼唤绝对不会出自寻常之口。那种空洞的,毫无感情的口气和声音,妈的,要是个活人他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苏御信缓缓朝着前面鸀化带走过去,他算了算时间,这时候是破晓之时,搁着农村那边鸡都叫了好几茬儿了,这时候那些魑魅魍魉最是惧怕的,不该跑出来在一个法师面前晃晃悠悠。苏御信走进了鸀化带,脚下的草坪被晨露打湿,踩了一脚的湿滑。纯净的空气里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异常,好像方才那一声是他的幻听。苏御信觉得自己还挺年轻,不至于有幻听的衰老现象。他抽出口袋里的一张符篆,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燃了符篆。符篆在他手里很快烧成了灰烬,飘飘忽忽的落在脚下。苏御信咂咂嘴,扬声道:“该哪去哪去,少他妈的在我面前乱得瑟。下次再来就没这么便宜了。” 说完,他照旧打着哈欠往楼门口走,心里想的都是被窝里的哥哥那诱人的小模样儿。 勤奋的苏御安没给弟弟留钻进被窝黏糊的好机会,人家早就开始准备早餐,一副等你回来我就上学的架势。苏御信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看到早餐还是挺乐呵的。拉着哥哥一起吃,看到那对熊猫眼的时候,也没埋怨他。只说到找黄天翔的事一点收获没有。等会睡一觉,他再跑趟医院看看。苏御安也说,这几天累点就累点,毕竟黄天翔的事要紧,警察那边根本指不上,他们不坑黄天翔就不错了。 苏御安跑去上学,苏御信在家里补眠。翻来覆去的也是睡不着,干脆找到重案组副组长的电话,跟他打听黄天翔到底出什么事了。 接到电话的副组长眉头皱的那个紧,这时候他也在外面。为了寻找自己的组长,他一早就来到公司门口堵人,看到目标那时候刚巧苏御信的电话打了进来。副组长没接,顾不上。急急忙忙跑到那辆车前,等着里面的人下来。 “早上好,杜总。”副组长似笑非笑地打着招呼,“能不能耽误您一点时间?” 一向最早上班的杜英辉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副组长,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笑了,“你还没死心?” “我不过就是想问你点事,不至于三敛其口吧?”副组长连续好几天没休息,这会头晕眼花的。他揉着脑袋,说,“最后一个见过我们组长的人是杜总,我不找你找谁?组长失踪了,生死未卜,麻烦杜总跟我说说,我们组长找你到底什么事?” 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空中,一片金色洒下来给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男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儿。杜英辉有着一张足够令人屏息的脸,性感、英俊,浑身发散着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势。副组长早就承认他有点惧怕杜英辉,这个商人绝对不简单,他甚至怀疑这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商人。真搞不懂黄组长,每次跟杜英辉接触的时候居然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有说有笑有算计的。这种人算计起来容易吗?看看,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吧。黄组长的失踪九成九跟杜英辉有关系! “黄公子失踪了?”杜英辉懒懒地开口。 副组长点点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说:“跟你见过面当天下午就没了消息,一直到现在,他已经失踪十一天。” 杜英辉搭了一眼面前这个畏首畏尾的小警察,对方的眼睛总在刻意地回避他的注视,不像黄天翔那样有胆量盯着他的眼睛看,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打量、分析和算计,让人看了就觉得有趣。杜英辉随手关了车门,朝着楼梯上的大门走,把副组长留在身后。在对方追上来的时候,杜英辉还是不紧不慢地说:“你回去吧,抽时间我会去局里看看。你们局长姓刘还是姓……” 操!再怎么牛逼你也收敛一点行吗?副组长气的敢怒不敢言,怏怏而去。 打开办公室的门,杜英辉扯开领带扔到沙发上,拉下了百叶窗帘,前一秒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顿时变得昏昏暗暗。在阴暗的角落里,飘出一条淡淡的影子,跪伏在办工桌前。杜英辉看也不看,单手撑着下颚,懒洋洋地打开电话。 “黄天翔你还记得吗?” 那影子的声音很是低沉,回答:“记得。对您不恭敬的人。” “把人找回来。” “您要死的还是活的?” 杜英辉并未给出明确的指示,仅仅是皱了皱眉。那影子赶忙言道:“主子赎罪,是我多嘴了。” 又过了一天,不管是黄天翔的爸爸还是警察局那边,都没有什么收获。副组长并没有告诉苏御信任何信息,因为那是被禁止的。苏御信没了办法,只好自己出门调查。他记得,在d市那时候曾经跟黄天翔通过一次电话,那时候黄天翔还抱怨了几句,说他一个堂堂重案组组长居然能成了小混混…… 这是什么意思呢? 苏御信在家里琢磨一天,苏御安在学校也琢磨了一天。晚上哥俩吃过了饭,就继续琢磨,一直琢磨到该睡觉了。苏御信才无可奈何地说:“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动用最后一招了。” “什么招儿?”苏御安问道。 苏御信实在不想跟他哥说这么找都没找到,黄天翔八成是死了。就算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魂魄正处于一种被禁锢的状态。想要找到他,必要取点黄爸爸的血施法,血亲,而且是至亲,这样才有些可能找到黄天翔。他哥本来心事就重,要是自己把这些话说白了,他肯定急的连觉都睡不着,等有消息再跟他说吧。苏御信打定主意,就说你别担心了,明早不是还要去参加同学父亲的葬礼么,赶紧睡觉。苏御安不依不饶刨根问底,结果被弟弟抱了过来吻了嘴,立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其实,苏御信也没想干别的,就是堵了他的哥嘴,揉软了他的哥腰,抱到床上而已。 苏御信嬉皮笑脸的往上贴,他哥说什么全当没听见!苏御安打了几下,毫无效果。反而又被抓住压在了下面。苏御安欲哭无泪,想着:你亲也就亲了,没不让你亲。但是能不能不压着?这样的姿势太别扭了,你那腿都挤进来了,这是什么姿势啊?使劲推开了苏御信,就要下床,苏御信拉着扯着黏糊着,又把人拉回来搂进怀里,一个翻身继续压在下面。听着他哥口口声声骂他不老实,苏御信心想:还不够老实吗?若是换了以往那些情人,早就压在身下啃个干净了!就因为你是我哥,我是真爱了所以才小心翼翼。可一直这么憋太难受,偶尔捞点甜头还是可以的。 “御信,嗯!”再次被吻住,苏御安没了挣扎的力气。他一天一夜没睡了,哪来的精力跟弟弟撕吧。亲就亲吧,反正是御信,不是别人。 甜甜蜜蜜的吻并不激烈,在苏御信极力的控制下吻的一派柔情。身下的人软了筋骨,下意识地扭着,扭着扭着,就把苏御信一身的火扭的更加旺盛。苏御安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扭动差点要了他弟的命,就是觉得呼吸不畅,想要多喘几口气儿。他对苏御信是放纵的,甚至允许他一再越过自己的底线,把手伸进了睡衣里,在肚子上一个劲儿画圈。御信的手有点粗糙,掌心的茧子磨在肚子上一阵酥麻,苏御安忍不住哼哼了几声,肚子上的手似乎就急躁了几分,滑到睡裤边上,拉着往下扯。苏御安的心咯噔一下!混小子,又要来那套。 “御,御信,你住手。” 这时候要是能停下来苏御信觉得自己就是神了。他一口咬在哥哥的脖子上,哄着劝着,“就摸摸,不干别的。” “不行。”苏御安抓着自己的睡裤,死守防线,“别闹了,我要睡觉。” “放一火再睡,保证你睡的香。” “破孩子你找抽是吧?啊!别扯了。”苏御安气急,转手抓着弟弟的手腕,睁大了眼睛怒视,“没心没肺的,黄天翔的事还没着落,你倒是挺有闲情。” “哥,在床上你能不能别想其他男人。” 这混玩意儿,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欠抽!于是,苏御安真抽了。被抽的那个没觉得委屈,倒觉得挺纳闷。你打我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时候打我呢?以前那啥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打我?啊,今天提到黄天翔的事了你打我,不行,我得讨回来! 苏御安眼见弟弟饿狼一般扑了上来,连蹬带推的反抗着,顺便教育弟弟:“你别犯浑啊,我也没使劲。” “还没使劲?”苏御信指着自己的脸吗“你看看,肯定红了!过来让我亲口屁股,要不咱俩没完。” “屁你个头!滚开,我要睡觉。” 然后,哥俩在床上就撕吧开了。他扯了他的衣襟,他抓住他的胳膊,反过来调过去,也不知道谁压了谁,谁摸了谁。没多一会儿,俩人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一个死命就要是亲,一个死命就是不让亲。撕吧到最后跟摔跤似的一起跌落在床下。苏御信也没气了,拖着他哥的腰开始揉揉搓搓,苏御安在上面压着苏御信,也被揉的没了脾气。 苏御信搞定自家哥哥,亲了亲他的嘴角,说:“闹够了?” “谁跟你闹?”苏御安红着脸,有点舍不得再推开弟弟搂在腰上的手,“太累,你说你折腾什么?” “亲亲就睡。” 哎……亲吧,反正自己也挺喜欢亲的。 俩人的嘴唇刚黏在一起,哥俩猛地瞪起了眼睛。苏御信拉起哥哥,“感觉到了?” “嗯,就在外面。”说完,苏御安起身,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窗口,慢慢地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在阴暗的鸀化带内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方才那股明显泄露过来的诡异气息嚣张的盘踞着。苏御安回头朝弟弟点点头。苏御信起了身直接接杀出门去。苏御安没跟上,他照旧站在窗口监视下面的动静。 等苏御信跑到楼下的时候,那股气息荡然无存。路灯的映照下,小区里显得格外明亮。花色石子铺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深处尽头,半个人影没有。鸀化带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勾勒出一团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苏御信的视线在影子中间扫了几个来回,并未发现什么,随后他又跑了几步,还是没找到一点源头。奇怪了,居然有能在他们兄弟俩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魑魅魍魉,能耐不小。这是来打招呼示威的,还是不慎露了马脚?就方才那个味儿,肯定不是后者。 回到家里之后,哥俩也没了温存的心情。苏御信劝哥哥不要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多了也没用。许是因为这一天一夜没休息,苏御安的脑子也有点迟钝,干脆往床上一趟,就着御信抱过来的胳膊再往他怀里蹭蹭,睡觉。 05. 第二天一早,苏御安早早就爬起来洗漱,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准备去参加周远父亲的葬礼。本来苏御信是不用跟去的,可早上怀里空了,抱不到热乎乎的身子,这家伙闹起了别扭。瞧着哥哥进进出出忙活着,忽然觉得这人要是不放在眼前看着,心里就没底。苏御安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块去参加葬礼。 冬日的五点天还没亮,昨夜下了一层薄薄的小雪。沿海城市的冬天并不是很冷,即便下了雪也积不住,雪化了,路面湿泞,又脏又滑。和着早上潮湿的寒冷,让人感到十分不快。苏御信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哥的腰,反正天都没亮,路上也没行人,他大大方方搂着这人,这人也大大方方然让他搂着。俩人紧黏在一块朝着计程车站走,没多一会,两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冒了一身的汗。苏御安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站在路边等车。苏御信为了打发困意,点燃一根烟靠在车站牌上打哈欠。苏御安瞥了眼还没醒透的弟弟,伸了手给他整理衣领子。其实,衣领子什么的非常整齐,只是他想这么做。温暖的指尖擦过弟弟坚硬的下颚,猛地想起昨晚俩人在床上黏糊的画面,苏御安脸皮薄,红了脸。微妙的变化终究没有逃过弟弟的眼睛,苏御信笑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把人抱进怀里,下颚搭在哥哥的肩膀上,犯了嘀咕。 哎,这要是不用早起多好。苏御信腻腻歪歪地想着。 跟一路上温存的气氛不同,到了周远家远远的就听见悲恸的哭声。苏御安不喜欢哭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让他的脚步迟缓。苏御信握紧了哥哥的手,笑一笑,抱一抱,安抚他。没事,我陪着你呢。 周远家住在高级公寓的一楼,一大早的楼门口就站了很多人。苏御安来的算是晚的了,在人群中找到抱着丧盆的周远,走过去拥抱一下,劝慰节哀顺变。按理说大都市里出殡不让搞封建迷信,可这事也是人之常情,故此,还是有不少人家按照老规矩发送故去的人。周远跪在丧盆前面,在盆里烧了些纸钱。摸了几把眼泪,擦不净,就这么一直哭着。旁边有上了年纪的人来提醒他几句,周远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丧盆,用力摔碎。盆碎了,里面还没熄灭的火星子纸灰随着风飘飘洒洒的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落在地上,这就是贿赂了拦路鬼,别来抢老爷子的钱,老爷子可以顺顺当当进入地府。一时间哭声大震,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心真意的。 摔了丧盆,打了招魂幡,喊了号子。出殡队伍就准备出发了。 苏御安一眼看见周远抱着的遗像,心里咯噔一下。他没见过周远的父亲,但是遗像上的老人他印象深刻。就在前天上午,老人的魂魄还在对着他嚎啕大哭。没想到,居然是周远的父亲! 黑白照上是老人微微的笑容,挤在悲恸哭嚷的人脸中,像是被凝固了的某一段时间。照片上的那双眼睛似乎总是看着苏御安,错觉?心理作用?苏御安觉得胸口憋闷,一团无名火涌上来,没来由的想要骂人打架。 “哥,出发了。快走。”被吵闹的哭声搞的心烦气躁,苏御信拉起哥哥的手上了一辆车。抱着遗像的周远在头车里,车队跟在灵车的后面朝着火葬场去。 遗体告别的时候,苏御安像是应付差事地放下一多白菊,拍拍周远的肩膀急急忙忙离开了告别大厅。他不愿意看到老人的遗像,说不清为什么,就觉着照片上的老人随时有可能活过来,继续对着他哭天抹泪。好像死的不是老人,而是他苏御安。 从遗体告别到安置骨灰盒这一系列事都做完,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接下来就是把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带去酒店,吃一顿白宴,就算齐活。本来苏御安不想跟着去的,但是周远从头车上下来,特意找到他们兄弟俩,说什么都要拉着过去。 周远把苏家兄弟安排在亲戚那一桌,都是差不多同年龄的男孩女孩,倒也不觉得拘束。 “哥,那人是谁?”苏御信凑到哥哥耳边打听不远处正在安慰周远的一个年轻男人。 苏御安看了看,说:“周远的表哥,我在学校见过几次。” “你同学?” “哪啊,他比周远大两岁。早就不上学了,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当保安。”经弟弟这么一问,苏御安也多看了几眼。回头忍不住直叹气。表哥脸色不好,这些话他都不好意思说,觉得丢脸。可不是么,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跑到另一个男人面前说,哥们,你印堂发黑近来必有祸事。这不是明摆着找抽? 周远哭的很伤心,苏御安本来想过去劝劝,却被弟弟拉住了。苏御信说你别过去了,多余。没见人家表兄弟都快抱一起了?苏御安却不这么看,他发现那位表哥的手有点不老实,趁机揩了周远的油,摸的都不是好地方。苏御安很生气,直接就走了过去。苏御信看见他哥一把扯开了表哥的手,把周远护在身后。妈的,他哥真帅! 刚才离得远没不大真切,现在这人就在跟前站着苏御安才看的清楚。表哥何止是印堂发黑,整个脸上都是晦气。不是葬礼上沾染的,而是已经积郁了很久的一种晦气。苏御安脑子一轴,开口就问:“你在医院工作吧?” 表哥愣了愣,“对,我在医院工作。” 这时候,周远扒着苏御安的肩膀探过头来,跟他说:“御安,你见过我哥,我就不介绍了。” 你个熊孩子!都被吃豆腐了还不知道,敢不敢再傻一点?苏御安回头白了一眼周远,有点无可奈何。这小子就是缺根筋少根弦儿,谁对他有没有恶意都看不出来。这傻样,能不让人担心么?苏御安拉着周远走到一边角落处,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又诚心诚意的安抚了一番,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来塞进了周远的手里,说:“这是好茶,对你有好处。今晚临睡前喝一杯。别不当回事,我跟你说真的呢。” 周远眨眨那双大眼睛,也很认真地点头。他知道苏御安不是寻常人,也知道这人虽然冷漠,对自己是真的好。说完了这些,苏御安跟周远道别,话里话外的让他离那个表哥远点。等准备告辞的时候,才看到苏御信正在跟表哥说话。他招呼了一声,苏御信颠颠地跑过来,跟周远道了别,离开宴会大厅。 走到门口,苏御信跟他说:“你知道吗,他表哥跟黄天翔他爸在同一家医院。” “这么巧?” “我看那人没什么问题,吃不到过过干瘾罢了。你也不用惦记周远,他们俩是表亲,那小子不敢把周远怎么样。” “谁说表亲就不能怎么样?”我他妈的还是你亲哥哥呢,也没耽误你对我下手啊。 八成是看出他哥在想什么,苏御信笑嘻嘻地搂住苏御安的肩膀,“咱俩的情况不一样,你太招人喜欢,我情不自禁。” 苏御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看来,自己真没多少找人喜欢的地方。 两个人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找黄天翔的爸爸。老爷子倒是没废话,直接撸起衣袖让苏御信可劲抽血。只要能找到他儿子,就是抽干了他的血都愿意。 俩人取了黄爸爸的血急急忙忙赶回家中。苏御安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苏御信拿出一张白纸,用朱砂写了东南西北四个字,然后把老爷子的血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盘子就放在纸的中间。这种方法看上去很像玩碟仙一类的东西,但事实上,要比那个复杂得多。苏御信要先诵咒,然后不停念叨黄天翔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血打着旋儿沿着盘子边缘流动起来。 “快了。”苏御安坐在对面说,“别着急,慢慢来。” 苏御信没空说话,继续叫着黄天翔的名字和他的八字。最后,那点血凝固下来,对着南和北中间,一股一股地冒着泡。苏御安一挑眉,说:“还活着。” “哼哼,也快死了。”苏御信小心翼翼地把纸折起来,只留下南和北两个字,继续念叨。这一回很耗时,他几乎念到口干舌燥,盘子里的血液还是没动静。苏御安急了,他能感觉到弟弟的法术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着,或者说,被卷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漩涡里,走不出去。苏御信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眉头紧蹙,看上去非常疲惫。苏御安坐在弟弟身边,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敷在他的肚子上,在他耳边低语,“加油,很快就好了。” 不等苏御安的话音落地,盘子,桌子都开始震颤起来。苏御信的手几乎按不住桌子,一并抖了。苏御安急了,眼看着他弟弟脸色变白,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心疼的要命。不管对反是谁,也不管那个王八蛋做了什么,伤了他的宝贝弟弟就必须弄死!苏御安一碰到跟弟弟有关的事就爱暴走,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脚踩到桌面上,大声斥骂:“操你大爷的老实点!再他妈的抽抽我砍了你! 昏暗的房间里忽然挂起一阵旋风,一股子乌黑乌黑的气从苏御安的背后升腾出来,噗地一声炸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强大的气流冲了哥俩一个跟头,从沙发上跌坐在地面,面对被震散的桌子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桌子上,没看到那股黑气。苏御信咽咽唾沫,没等开口,先被哥哥抱进了怀里。从头顶一路摸到脚上,急着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御信抓住他哥的手,指着破烂桌子中间的那张白纸。白纸上的盘子已经碎了,属于黄爸爸的血将南字染红,边缘部分渗在四边,仔细看,能分辨出一个扭曲的”四“字。 苏御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那几声怒骂破了对方的法术,因为终于查到了黄天翔的具体下落,他们急忙找来地图,但是情况仍不乐观。那边的确有”四“字的地方,”前四条街“、”后四条街“以及”中四条街“。这三条街的地方大去了,怎么找是个麻烦。 可也不能干坐着,俩人拿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屋子就跑出去找人。 墨一般漆黑的夜笼罩着这座城市,把每一个角落都染了不祥的阴暗。后巷里到处都是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斑驳的墙面约有十来米高的那扇巴掌大的窗户上印着一张扭曲而又惨白的脸。一双手,脏污不堪,不停敲打着玻璃,试图打碎这扇窗。但是,那手渐渐变得无力,同几乎绝望的脸一同滑下。 瘫坐在阴暗潮湿的墙角下,黄天翔用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毒瘾发作,他痛不欲生。那群混蛋为了防止他逃跑,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扒光了,他就像是畜生栏里的一头牲口,萎缩在这个没有一点光亮的小房间里忍受着毒瘾的折磨。高纯度毒品皮下注射,没用几次他就上了瘾。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他不止一次试图逃跑,但是对现在的身体来说,逃跑是不可能的。再过十几分钟,他就要失去理智,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口水鼻涕横流。然后,那扇门会打开,那些混蛋拿着毒品和摄像机站在那里,等着他像狗似的爬过去,抓住他们的裤子,哀求:给我一针,求求你。 门,开了。大脑袋拿着dv兴致勃勃地对着里面浑身赤裸的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手里拿着注射器。大脑袋说:“难受了吧,黄组长。” 黄天翔已经咬破了自己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一串新的血痕。他费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大脑袋,“我操你妈。滚。” 大脑袋笑了,把dv交给身边的人,走到黄天翔面前解开裤子,对着黄天翔的脑袋掏出那肮脏的玩意儿。黄天翔没力气再动,一双眼死死地仇视着对方,杀意把胸口涨的剧痛。 大脑袋打了个激灵,尿出来了。黄天翔下意识地甩头,模糊的视线里不是发黄的尿液,而是刺眼的鲜红。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他面前,大脑袋的那个玩意儿,像是一块割下来的猪肉,冒着热气掉在他面前。黄天翔骤然瞪起了眼睛抬头看去! 大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少了一个零件的地方。血流如注,已经染红了他自己的手。 啊——! 惊恐的惨叫声几乎把房顶掀开,大脑袋跌坐在地上捂着裤裆打滚。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它”低垂着头,长长的发垂下来,几乎垂在大脑袋的身上。跟着进来的几个兄弟团团围住了大脑袋,七手八脚地扒拉着他的手,往外拖。 咣当!门,无风自关。严严实实的,任凭男人们怎么使劲拉扯都打不开。因为恐惧,黄天翔竟然忘了毒瘾发作的痛苦,惊愕地看着紧贴在大脑袋身上的女鬼。为什么能看得见?黄天翔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正在尖叫着拉门的男人忽然向后面跌倒,他自己的双腿极快地拖蹭着,双手在头顶上虚抓,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同伴们惊讶地看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最终撞在了那扇小窗上,卟地一声,脑袋裂开,小小的窗户变成了红色,使得房间里更加阴暗诡异。大脑袋吓的嗷嗷直哭,其他几个人也吓的尿了裤子。他们看不到任何可怕的东西,但是同伴就被爆了头,剩下的身子还在抽搐着。没人再管大脑袋了,他们拼命踢踹着房门。也没人再去理会黄天翔,黄天翔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鬼把刚才的男人一路拖拉到窗口,用力地按住他的头,然后…… 爆头、剖腹、撕裂,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屋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儿,残尸遍地都是。大脑袋的心脏硬生生地被挖出来,他几乎掉出来的眼珠子愣愣地看着黄天翔,冒着血泡的嘴支支吾吾地嘀咕着:救、救救我…… 都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女鬼。 这时候,黄天翔才知道害怕。赤裸的身子滚了血,爬着躲在墙根下。看着女鬼在半空中静止了片刻,然后,忽然冲到他的面前。脸,对着脸。阴冷的疼痛刺穿他的皮肤,让他战栗起来。女鬼的手鲜红鲜红的,在手腕上赫然露出几道伤口。那伤口紧贴在黄天翔的脸上,慢慢地向下滑动。刺骨的冰冷就在脖子上束紧。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想起了父亲,以后谁照顾他呢?想起了苏家兄弟,妈的这时候却不在!想起了那张阳刚又英俊的脸,纳闷,糊涂,为什么会想起他? 胸口一阵凉意,黄天翔看到女鬼的手没入自己的胸膛…… 06. “哥,找到了找到了!我操,这怎么回事?哥,别进来。” 苏御信终于找到了黄天翔,但是他的情况非常糟糕,让苏御信以为这小子挂了,死了,根本活不过来了。他拦着哥哥不想让他看到黄天翔赤裸的身体。跟在后面跑的呼哧带喘的苏御安听见他弟弟的叫喊声更着急,三步并做两步跑地冲了进去。这一眼,也吓的够呛!屋子里昏昏暗暗,到处都是垃圾和发了霉长了绿毛的食物,黄天翔躺在弟弟的怀里面色惨白,身上脸上都是因为殴打而留下来的伤。 “这帮混蛋!”苏御信发现了黄天翔手臂上的针孔,恨恨地骂,“他们给他注射了毒品,妈的,这人还有口气简直是奇迹了。” 毒品?闻之变色的苏御安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抓住黄天翔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问弟弟,“你确定是毒品?” 苏御信直接翻了白眼,无心跟哥哥解释更多。他脱下外衣包着黄天翔,把人交给哥哥,“你看着他,我去外面叫车。”说完急匆匆地跑出屋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苏御安打量着这间约有三十平的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有说不出来究竟什么不对劲儿。他们哥俩是根据黄天翔的气息一路摸过来,本以为会有人看守,甚至做好了一场恶斗的准备。但是从楼下冲到屋子里一个人没见着。怪不怪?怪!处处透着古怪! 莫非在他们之前有人来过打跑了那些囚禁黄天翔的人?可整栋公寓也没有留下打斗痕迹,半点血腥味都没有,就连这间屋子也很正常,除了半死的黄天翔之外,丝毫没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是,苏御安就是觉得哪里别扭,别扭的让他浑身冒出冷汗。头顶上是发黄的天花板,周遭的空气混浊,无形中巨大的压力叠落在肩上,冷汗,颤抖,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紧紧裹在里面。身体里的力量自动自发地喷薄出来,自我保护的状态像是一只弓起背脊的猫,炸着毛,露出利爪。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苏御安心想,一定有什么,但是在哪里?是什么?这种让他如临大敌般的感觉似乎无处不在,却又毫无踪迹。强大的让他畏惧。 “哥,车来了。”随着叫嚷声,苏御信跑了回来。他用两个人的衣服包裹住黄天翔的下身,尽可能让他体面一些。然后把人抱起来,转身就走。苏御安发现,弟弟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里的异常,这让苏御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把黄天翔送到医院的时候,炸锅了!黄家爸爸接到电话趿拉着拖鞋就跑来医院,看见苏家兄弟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老人家一屁股跌在地上,以为自己的儿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苏御安赶紧扶起老人家,好言劝慰着。说没事,就是有点脱水,身上都不是致命伤,缝合一下就好。可苏御信觉得不应该这么说,他让哥哥去买一杯热饮给老人家,把哥哥支走之后,告诉黄家爸爸你儿子的情况并不乐观。他被扎了毒品,从胳膊上的针孔来看,怕是早就上了瘾。不但严重脱水,有两根肋骨也折了,营养不良等等情况都不乐观。黄家爸爸捶胸顿足的大哭起来,念叨着早劝他别干这行,就是不听,天翔他妈没的早,我一个人拉扯他这么大了,非要当什么警察。学了十来年的中医,突然就给我报个警校!是我的错啊,我就不该让他去当警察。 站在不远处的苏御安脚步戛然而止,听见黄家爸爸的哭喊声,心跟刀绞似的难受。他本来是个挺冷情的人,跟谁都是不远不近的态度,就算是好朋友,也没特别热乎的时候。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黄家爸爸的话,他突然觉得跟黄天翔之间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不知道白颉现在怎么样了,安全吗?累着了吗?身边没个人照顾按时吃饭了吗?没人管着又胡闹了吗? 把热牛奶放在黄家爸爸手里,苏御安低着头闷不吭声地走到走廊的拐角处,拿出电话拨通白颉的号码。他不确定白颉能不能接听,只知道白颉的电话永远是二十四小时开机。 “喂,御安?”电话里传来白颉非常清醒的声音。苏御安一下子就哽咽了。白颉等了几秒,“御安,怎么了,这么晚还打电话。” “爸。”苏御安轻轻叫了一声。 “乖,怎么了?” 苏御安咬了咬嘴唇,“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么长时间跑哪去了?” “我在国外呢,还是之前的研究项目。走得急,没告诉你。”白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宝贝儿,想爸爸了?” “别叫我宝贝儿。”他失笑地说,“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让别人听见笑话不笑话。” “哎呦,不是小时候抓着我袖子撒娇那时候了。” “我就没跟你撒过娇吧。” 电话里传来了白颉爽朗的笑声,夹杂着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苏御安哭笑不得,“你又把什么东西碰掉了?” “没事,几个杯子。”言罢,白颉的口气温和了下来,“御安,上次说好回家,我这边有点急事……生爸爸气了?” 心里真的有很多话想跟白颉说,可涌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这样很奇怪,不管是跟弟弟之间的关系,还是思念白颉的心情都奇怪。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他想白颉,想的要命。他说没事,别惦记家里,好好工作早点回来。把苏御安养大的人岂能听不出他的古怪?白颉深深吸了口气,“御安,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真没事,就是睡不着,跟你说说话。”苏御安嘴硬,不肯说实话。但,闻讯赶来的警察跟黄家爸爸吵了起来,叫嚷声,怒骂声清晰地传进了电话里。 “御安,你在哪?”白颉似乎着急了,“旁边怎么回事?臭小子,不准挂我电话。” 苏御安沉重的叹息着,狠狠心,“没事,挂了。” 心里五味交杂,无来由的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疾步走到手术室门前,大喊一声:“吵吵什么?还不够丢人是吧?天翔在里面急救呢,都闭嘴!” 两个组的警察因为相互推卸责任争吵不休,被苏御安这一嗓子吼的顿时也没了动静。黄家爸爸已经说不出话,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门开了,所有人愣住,都看着这位医生,怕他摇头,怕他叹息。唯独苏御安猛地转回头,看着走廊尽头昏昏暗暗的拐角处。下一秒,撒腿就跑。 “哥!”苏御信想追过去,却又不能动弹。他需要留下来看着黄家爸爸,万一黄天翔没了,老人家不能没人照顾。那些警察,根本没指望。他跑了几步,便停下来,听见医生说了什么。不真切,然后黄家爸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苏御信的心凉了。 还不知道黄天翔的手术结果如何,苏御安随着方才一闪而过的身影急急追到了逃生走廊的缓步间。 淡黄色的灯光,银白色的楼梯扶手,灰色的楼梯地面。以及,站在上面,一身黑衣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 尼玛的这不科学!自己察觉到他的时候还看见了背影,一路追上来速度超快,一个老头怎么可能跑的比自己还快?鬼?不是,他有活人的气儿!苏御安惊愕地打量着站在上面的老头,问他:“你是谁?” 老人似笑非笑地俯视着苏御安,缓缓走下来,说话的声音略有沙哑,却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他说:“御安,不要跟黄警官太接近了。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你先说是谁。”苏御安惊讶于他对自己的称呼,好像对方已经认识了自己很久,“我们以前见过吗?” 老人忽视了他的问题,苍老的手举起拐杖指着苏御安身后大门的方向,点了点,“回去吧,回家。” “你到底是谁?” 老人笑了,说:“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父亲。” 苏御安心中一紧,他说父亲。哪个父亲?苏御安横挪一步,拦住老人的去路,质问:“你说的是我哪个父亲?” 老人垂下视线笑着,不说话,下了最后两个台阶站定在苏御安面前。又撩起视线瞧着他,满是皱纹的手拍拍苏御安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你弟弟来了。” 苏御安下意识地回头,后面根本没有苏御信的身影。当他再回过头来,老人竟然凭空消失。苏御安没四处寻找,他能感觉到老头可要比他能耐的多,不管是敌是友,冲上去只有挨打的份儿。真他妈的怪事,自己最近是不是犯冲?专门跟老头犯冲? 一路上琢磨着神秘老头说的话慢吞吞地回到了手术室门口,警察和黄家爸爸已经不在,手术室的灯也熄灭了。只有弟弟还等着他。告诉他黄天翔的手术虽然成功,但是要到明天下午才能脱离危险。黄家爸爸信不过儿子那些同事,方才恳请他们俩帮忙照顾天翔。他要回去收拾一下,再来医院。因为惦记着黄天翔,苏御安没跟弟弟说关于那老头的事儿,哥俩去到加护病房前,隔着玻璃窗看到里面浑身都插着管子的人。不由得一阵唏嘘。 很快,苏御信被警察叫到一边去询问当时的详情,苏御安看了眼病房里的人,转头出去要给弟弟买点东西吃。他们要熬到明天下午,不能饿着宝贝弟弟。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保安摸样的人正在跟两个男的吵架。声音有点熟悉,苏御安没当回事,他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情注意别的。可第二眼看过去就走不动步了,那个保安身后跟着一个女鬼,格外专心地听着他们吵架。这个好玩啊,苏御安心想,还有这么八卦的鬼,没事溜达出来看被人吵架。 医院这种地方本来阴气就重,有几个没事出来遛弯的鬼也正常。只要它们不害人,苏御安一般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但显然,那个女鬼也看到了他。不知道是苏御安天生就召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女鬼竟然不看热闹了,直接飘到他的面前。苏御安眉头抽了几下,压低声音说:“你胆子不小。” 女鬼似乎不能说话,伸出手要去碰苏御安。苏御安眼睛一瞪:“滚!”浑身令鬼闻风丧胆的气息喷薄而出,把女鬼冲了个跟头,却不知死活地挣扎着,又飘到了苏御安的面前。女鬼的手鲜红鲜红的,哆哆嗦嗦地朝着苏御安伸了过去,苏御安的心情烦躁,就想干脆给它点颜色看看。哪知一抬眼看到女鬼的脸,当下便愣住了! 这不是茶店老板的女儿么! 两天前看见她的时候就是一脸气死,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而且还是死于非命!苏御安认出了对方,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女鬼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从腹部到大腿上都是血,两只手上也是血。苏御安心下骇然,瞥了眼那边还在争执的几个人,确定他们没注意到自己,压低声音跟女鬼说:“你跟我来。” 女鬼的反应似乎有点迟缓,或者说它只知道思考自己的事。他对着苏御安急切地比划着,拍拍自己的肚子,又做了一个抱婴儿的动作。苏御安纳闷地问:“孩子?” 女鬼使劲点头,继续重复相同的动作。苏御安也跟着着急,就问:“你是说孩子吗?” 面对苏御安的迟钝,女鬼急的上下飘忽,又在肚子前面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动作,然后继续做着怀抱婴儿的动作。这回,苏御安明白了,“你死的时候怀孕了?”不对啊,见女鬼一个劲点头,苏御安想。前几天见到她的时候肚子也不大,怎么这么几天就有了个孩子?等等!苏御安定睛瞧着女鬼的肚子,都是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地面上淌,“你是因为孩子死的?别比划了,我看不懂。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既然遇到就是缘分,苏御安不能不管。他转身朝着医院那边的拐角处走,女鬼跟在他身后。还没走出去几步,苏御安背后一凉,察觉到女鬼紧张恐惧的气息。他回了头,只见女鬼隐藏在长发下的眼睛还是那样挤满了诡异的东西,但是,它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扭头看着医院大门的方向。 “喂,你……”苏御安的话还没说完,女鬼忽然隐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躲避着什么。苏御安气的在心里大骂:都他妈的玩这招,凭空消失很流行吗?女鬼和老头串通好的吧?怀着非常郁闷的心情,苏御安也朝着大门那边看过去,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把女鬼吓的无影无踪,连他都察觉不到它的气息。 从大门外面驶入一辆黑色的高级跑车和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稳稳地停在车位上。从跑车里面走下来的人并不陌生,苏御安认得这人,也很忌讳这人,他纳闷,杜英辉这么晚来医院干什么?是他吓跑了女鬼?操,今晚还能再乱点吗? 银灰色轿车上下来三个人,西装革履的。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跑到杜英辉面前,问:“杜总,您确定只要一个是吧?那两位苏先生呢?” 杜英辉不急不忙地点燃一根香烟,一边吐出烟一边抬头看着住院大楼,冷声道:“苏家兄弟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喂!苏御安站在一边在心里吐糟,老子就站在你身边不足三米的地方。你他妈的明明看见我了,还说这种狗屁话。 杜英辉瞥了眼苏御安,嘴角微微勾起,勾起一个不屑并傲慢的笑容。 07. 苏御信被警察带走了,说是要去警察局详细说明情况。临走前,苏御信看了眼住院楼,问道:“天翔病房那边有人看守吗?” 一个警察说:“有护士,你不用担心。” 闻言,苏御信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放心过头了。”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药水的刺鼻味道,昏暗的灯光将洁白的墙边映照的有些清冷。护士站里的小姑娘正打着瞌睡,卫生间的门廊灯一闪一闪的,把走廊一隅笼罩出一块斑驳的光团。这是一个非常寻常的夜晚,患者们都在沉睡,偶有几声咳嗽,很快就消沉了下去。 A12加护病房里,可以清楚的听到机器运作时发出清浅的声音,心脏监控器滴答、滴答极有规律的跳动着一波一波的起伏线,证明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黄天翔还活着。医生说黄天翔的手术很成功,但要脱离危险至少要等二十四个小时,或者更久。 这种感觉更像是半梦半醒,黄天翔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黄天翔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魂魄离开身体。估计刚死没多久,还有很强烈的自我意识。苏御信曾经告诉过他,鬼的自我意识很薄弱,刚刚死掉的时候还好些,死的时间越长,自我意思越是薄弱。到了头七,基本只能凭着本能回到家里,走最后一遭。当然了这指的是普通的、正常死亡的鬼。而那些因为各种冤情而死的人,他们死后因为执念太深,自我意识也比较强。黄天翔觉得,自己倒是没什么冤情,那些虐待他,给他打了毒品的孙子们…… 说实在的,他也没怎么记恨。他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只是自己这么一走,只剩下老爸一个人,谁来照顾他?回想工作这几年也没多少存款留下,但至少也算是给老爷子留下点东西了。黄天翔面对自己的肉身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冷静的很。他懒散地靠在墙上打量着自己帅气的脸,超好的身材,不由得啧啧咂舌连连叹息。这么帅的一个男人居然英年早逝,真是让人无语啊。就这么走了也无所谓,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所以就不必麻烦苏家兄弟给自己做这做那。关键是怎么走呢?用苏御信的话说,没了念想儿就可以去轮回转世了,可怎么个走法啊? 没心没肺的黄天翔正想着诸多不靠谱的事,忽然从外面渗透进来一股阴冷的寒气,黄天翔整个人,哦,应该说整个魂魄都觉得不对劲。他很僵硬,冷的牙齿打颤。魂魄也会觉得冷吗?黄天翔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找件衣服来取暖。不过,他更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他感觉如此寒冷。 他直接穿过了房门,新奇而又诡异的感觉让黄天翔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好吧,他的重点错了。现在应该搞清楚那股寒气从何而来。黄天翔不再重复无意义的行为,站在走廊中间。走廊里空无一人,也没有灯光,唯有护士站里紧急呼救器的蝇头红光一闪一闪的。尽管觉得自己已经死亡,惯有的思维和警觉还是有的,走廊在他的眼里显然很古怪,说不出来哪里古怪,但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医院走廊。处处透着阴森寒意,毫无生气的空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死亡气息。死者的世界,安静,没有生命迹象。 真是糟透了,黄天翔想。 突然!走廊尽头闪出一团模糊的光亮,虽然很弱在走廊里却极为扎眼。黄天翔好像被吸引了一样,急忙朝着尽头走了几步。那团光还在闪,就像频闪器一样晃了黄天翔的眼睛。那是什么?黄天翔察觉不到任何危险或者是任何生命迹象,那只是一团不停闪烁着的光团,模糊而又不清晰。黄天翔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靠近,在这个陌生又诡异的地方脑海中的潜意识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黄天翔被吓的险些叫出声来!他诧异地发现电话铃声居然是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来的,真他妈的有意思,他的手机也跟着来了?黄天翔是个特别能适应环境和境遇的人,他没过多思考手机为什么会想,也没想过已经被没收的手机怎么回到口袋里的。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号码,很陌生。不等他接听铃声戛然而止。我操!什么情况?鬼来电?自己才鬼吧。黄天翔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尽头那边的闪光已经没了,他又看了看手机,决定回拨。 电话通了,响了好半天。他以为没人接听,没料想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哪位?” “啊,你好。”黄天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请问,你刚才给我这个号码打过电话吗?” 电话那边的女人沉默了几秒,才说:“您是黄组长吧?” “对,是我。你哪位?” “我是白静文,您还记得吗?就是上次那个,找您说关于,关于……” 女孩子说了好几句关于,始终没有下文。黄天翔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就问她:“关于什么?” 沉默了半响,女孩子才闷闷地说:“关于强暴案的立案情况。” 黄天翔并没有脱口问她是你被强暴了?这点人情味儿他还是有的,当事人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女孩说“上次”,怎么现在还来询问?黄天翔忍不住问她:“你没报警?” 不知怎的,电话那边没了动静。黄天翔喊了几声,从电话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信号不好。他来回走了几步,希望信号能好一点,完全忘了自己的状态,现在所处的空间。然而,电话里再度传来的声音变了样儿,女孩惊恐又痛苦的叫喊着:“别过来,滚开!你疯了!你疯了!” “喂?白静文,你怎么了?”黄天翔急着跟对方叫嚷,“白静文?”话音还没落地,黄天翔猛地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倒在地!他诧异地看着气流冲来的方向,那是走廊尽头,一个模糊的人影悬浮在半空中,看不清是男是女,看不清年龄,模糊的形状只能辨认出是个人形。该死的,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黄天翔晃神的这个功夫,电话已经断了,发出嘟嘟的声音。黄天翔也顾不得那边的白静文,眼前的危机在更要命。虽然他已经没命,但这种情况似乎比没命更恐怖。随着那模糊人形的出现,走廊里刮起阵阵阴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黄天翔猫着腰跑进护士站,躲在高台下面,半眯着眼睛看那个人形的变化。 阴凄凄的风呼啸着才走廊里来回肆虐,那个人形就像狂风中的破布,被刮的东飘西荡。不知道是不是黄天翔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人形后面形成了一个漩涡,阴风的漩涡!漩涡像是吸尘器一样,吸着那个人形朝着后面飘去。 一声凄厉惊恐的惨叫在走廊里响起,让黄天翔痛苦地捂着耳朵,脑袋撕裂般的疼痛。那个人形在惨叫,并拼命地挣扎着,不愿被漩涡吸进去。走廊里的日光灯、长椅、垃圾桶统统被吸进了漩涡里。黄天翔也受到了影响,朝着漩涡一点一点地挪动过去。他的手死死抓着护士站的门把手,整个身体都朝着漩涡的方向飘荡。眼看着就要脱手的时候,忽觉脚踝一热,他费力地回了头看着,只见自己的脚踝上出现一道金色的环记,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把阴凄凄的劲风阻挡开来,他一下子掉在地上,摔疼了屁股。 脚上的东西或许是苏家兄弟留给他的,黄天翔想着。但是现状显然没有留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那个人形在漩涡口死挣着,那应该是它的手臂,笔直地朝着黄天翔的方向伸出去,似在求救。 该死的正义感作祟!黄天翔疾步跑过去,朝着模糊的人手抓。没想到他真的抓到了! 冰冷、瘦弱,一把骨头。 “坚持住!”黄天翔自语着,不知道是说给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漩涡的力量愈发强大,人形已经被吸进去大半。黄天翔脚上的金环记似乎只能保护他一个人,对那个“它”丝毫没有作用。 现实变得更加糟糕,脚踝上的金环记也开始拉扯黄天翔,朝着另一个方向。他跟人形像是被撤直的一条线,紧绷着,两股力量朝着相反的方向拉扯着他们。走廊里已经变得漆黑如墨,阴凄凄的狂风吹的黄天翔睁不开眼睛,他只能死死地抓着手里冰冷瘦弱的骨头。 忽听一声极不耐烦的咂舌声在耳边响起!黄天翔下意识地喊了声“谁”,却被风灌进嘴里,哽咽了一下。随即而来的力量缠住了他的腰,一只修长惨白的手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连同那个人形一并拉出了漩涡。 瞬间,走廊里变回正常的摸样。没有风,也没有人形。黄天翔视线模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人半抱半扶的站在了病房门口。清淡的香气缭绕在鼻端,使他的意识渐渐混沌。他能感觉到来者是个年轻的男人,他含含糊糊地问:“御,御信?” 那人很不满地紧紧搂住了黄天翔,力气过大了些,勒的黄天翔皱紧了眉头,脑袋一歪,没了知觉。那人重重地吁了口气,朝着走廊尽头看着,眼神沉暗冰冷。他只是低声说:“你看不到他身上有我的印记?” 走廊尽头的黑暗中毫无反应,他又低喝了一声:“滚。” 随着他的话音,走廊的日光灯啪啪地闪了几下,恢复了明亮。走廊尽头也不再黑暗,正在酣睡的小护士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看看周围,走廊里安静得很,偶尔能听见哪间病房传来的打鼾声。 半路上知道弟弟被带去了警察局,苏御安是非常想跟过去的。但是他要留下来照顾黄天翔,只好买了自己的一份宵夜急着返回医院。一路上,他想了这一天一晚发生的怪事,始终无法把这些事串联在一起。让他最为疑惑不解的是:杜英辉为什么会来?他是为谁来的?难不成是为了黄天翔?想到这里,苏御信干脆跑了起来,他放心不下,不管是弟弟还是黄天翔,还是那个神秘的杜英辉。 当苏御安跑到住院大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辆别家医院的救护车停在门口,七八个看似很有身份的人下了车,急急忙忙冲进大楼。其中三个人还穿着白大褂,个个面色紧张。这时候,电梯的门打开了,一个女孩子紧张的话语声传来:“先生,您不能把病人带走。” 苏御安问声看去,吓!杜英辉干嘛?他为什么抱着黄天翔? “杜英辉!苏御安在情急之下喊了那人的全名,疾跑过去,”你干什么?“ 半夜里突然发生的事情引来了保安,正是跟人争吵的那个。他也跟在那几个人身后呵斥着,很可怜的被众人无视。最后,他看到了苏御安,惊讶地喊了一声:“小远的同学!” 苏御安没心情搭理那位保安,他紧盯着杜英辉,让他无法忽视的阴气铺天盖地一般袭来。“走阴身”妈的,杜英辉居然是走了阴身! 杜英辉看也不看苏御安,抱着昏迷中的黄天翔迎上那几个医生。立刻就有人推来一辆车,杜英辉小心翼翼地把黄天翔放在车上,转身堵住了苏御安要拦阻的架势,不待苏御安开口他的手指轻轻一点苏御安的额头,苏御安顿时闭了嘴。 杜英辉对自己做了什么?苏御安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舌头都被冻僵了,半点声音发不出来。他惊愕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眼睛里冒着火,似要把对方活活咬死。杜英辉对他的敌视毫不在意,撇着嘴一笑,说:“乖乖的,我就不会为难你们兄弟。” 苏御安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是不甘心就这么看着黄天翔被带走。他试图冲破杜英辉施加在身上的力量,这种企图反而遭到杜英辉不屑地冷笑。他越是反抗,那股力量越是沉重,不到三秒钟试图冲破的结果就是沉重地跪在了杜英辉的脚下! 黄天翔被带走了,苏御安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杜英辉带走了黄天翔。保安和护士试图把苏御安扶起来,可不管他们怎么用力,苏御安还是跪在地上。这时候,苏御安也看清了保安的脸,周远的那个表哥。苏御安越是听他们的惊慌声越是心烦气躁,他努力要冲破杜英辉的禁制,越是努力这股力量越是强大,最后,他已经连神智都无法保持清明。浑浑噩噩地跪在地上垂下了脑袋。周远的表哥急的没办法,只好在他身上摸出电话,在电话簿里找到了“御信”的号码,拨出去。 当苏御信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苏御安还跪在地上。苏御信抬手狠狠拍打了两下哥哥的肩膀,苏御安才忽然觉得那股力量消失了,他浑身颓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苏御信也懵了,连忙把人抱进怀里,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最后请周远的表哥帮忙,把人抱进了车里。 周远的表哥叫白静武,因为周远的关系他帮着苏御信叫了计程车,并一路护送到家。苏御信急着给他哥驱阴,也没让白景武进门。只说有时间再好好谢他。白景武走后,苏御信把哥哥的衣服都脱下来,放进了被子里。他转身急急忙忙冲了一杯符水,想要给哥哥灌下去。不行,苏御安的牙齿咬的太紧,根本撬不开。无奈之下,御信只能嘴对嘴的喂他。慢慢的用舌尖化解了他的紧张,把符水渡入他的口中,如此反复了几次,一杯符水下肚,苏御安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哥,好点没有?”苏御信焦急地问。 苏御安还在发抖,但至少可以说话了。他说:“没大事。杜英辉带走了天翔,我、我没办法阻止。” 苏御信脱掉了衣裤钻进被窝,把哥哥搂进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先别担心天翔了,我觉得杜英辉也不是想把他怎么样。你先睡会儿,醒了就没事了。” “御信。”苏御安气弱地说,“杜英辉走阴身了。” “你确定?”苏御信难以置信地问。 苏御安苦笑一声:“不确定。最开始我察觉到他是走了阴身,但是,他仅凭一根手指头就让我跪了两个小时,走阴身的人没这么大能耐。我估计,他肯定还有其他问题。” “好了哥,你先睡觉,其他事等醒了再说。” 推开弟弟搂着自己的手,苏御安还是不放心,他说:“你还得回医院去,黄天翔他爸爸还不知道儿子被带走,你去等他。” 很显然,现在苏御信哪都不想去。可架不住他哥一个劲催他,只好恋恋不舍地下床穿衣服。 08. “哥,你先别急。坐下喝点茶,这是好茶,我朋友送的。”周远把冲好的茶放在白静武手边,有些担忧地看着表哥。 周远因为父亲的故去一夜未睡,早上还不容易有了点困意还被敲醒,说不生气不大可能。开了门见到白静武一张惨白的脸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白静武平常也来家中探望他,但这么早还是头一次。周远拉着他的胳膊进屋,碰到他的手顿时一怔。手,冰冷冰冷的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让周远都能忍不住打了寒颤。再看白静武苍白的脸色,慌张的神情,更加觉得这人不对劲。问他,他跟没听见似的不吭声,任凭周远拉着他进了里屋,坐在床边。 白静武的手哆哆嗦嗦地握住了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热茶缓解了许多他的不适。他低头看着坐在床边地板上的周远,终于缓过了这口气。一个虎扑,扑到周远身上,紧紧地搂着,叫着:“小远,吓死我了。” 周远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搂着他的背一边顺着一边安抚。白静武到底是借机吃豆腐还是真的需要个人来安慰尚不可知,但此时此刻,他格外高兴自己能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一路走到周远的家。他在晚上受到了惊吓,他先是看到经常在财经杂志上出现的杜英辉让周远的同学长跪不起,又被院里领导痛骂了一阵。他觉得自己很倒霉,可又不能骂回去,心情郁闷的下了班,披星戴月的往家走。 他刚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见到有人在烧纸,就是给死人烧纸。他还纳闷,一般烧纸都是在晚上上半夜,这人怎么选天快亮了才来烧?再者说,这里是主交通道吧,哪有到这烧纸的道理? 白静武觉得自己又触了霉头,紧了紧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尽量远离那个烧纸的老太太。 因为公车站在这条路不远的前方,他必须途径烧纸的老太太才能走过去。还差二十来米走到老太太身后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忽听老太太低声嘀咕着什么,不真切,反正就是叽里咕噜的话。还差一步,就可以越过老太太,就是这个时候他没管住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冬天早上五点还没亮,十字路口被若干个路灯照映出昏黄的光线。老太太跪在马路沿儿上,黑色的棉袄,大红的裤子。佝偻着背,垂着脑袋,不停地往火堆里填着纸钱。一阵风吹来,几张纸钱被风卷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飘飘忽忽地落在了白静武的脚下。白静武这才缓过神来,皱皱眉抬高脚…… “帮我拿过来好不好啊,年轻人。”老太太头都没回就这样请求着白静武。白静武的脚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捡起那几张纸钱走到老太太身后。老太太保持着跪姿,右手缓缓地伸到白静武的手边。 白静武出于好奇瞧了眼老太太的侧脸。 苍白的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在脑后打了髻儿。髻儿上别着一个碧绿碧绿的发簪,还挺好看。老人的侧脸看的不大真切,可能是路灯太昏暗的关系,他总觉得老太的脸模模糊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在他怔愣的时候,老太太那手又缩回去了。低声说:“帮忙放在火里吧,老婆子我手里有东西啊。” 白静武也没多想,或者说他事后回忆当时的情景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就照着老太太的话去做了。他把手里的纸钱扔进火堆里,本来是即将熄灭的火苗瞬间燃烧了起来。火光照亮了白静武的脸,还有点烤的慌。他看到,老太太身边的地面上用白粉笔花了一个圈子。圈子有个口儿,正对着老太太的跪着的膝盖。他低下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半只脚也在圈子里。 “这个圈啊,是堵墙。”老太太忽然自说自话,“自个家的钱财可不能被他人窃了去,你说是吧?这个口儿呢,是个门儿,供了钱财也得有个门儿的地方送出去啊。” 白静武家里也烧过纸,就在这段日子里他烧过两回了。他也见过有人这么烧纸,觉得老太太说这些纯属唠叨。没等他起身要走,老太太又说了:“这些还做不得数。还得写上你家先人的生辰八字,姓字名谁。要不,这些个过路的游魂,办事儿的阴差,哪知道你是给谁送的钱财?” 闻言,白静武低头看着圈子里面。别说,在老太太的膝盖前还真写了一行小字。字太小,看不清楚,白静武眨着眼睛俯下身子去看那一行小字。那些什么庚午年,丁丑月的不大了解,可对后面那个名字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分明写的是——白静文!他妹妹的名字。 白静武诧异了,看着老太太模糊不清的脸,问:“那个,您认识我妹妹?” “妹妹?”老太太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仍是没有转头看白静武。她缓缓地歪着脑袋似在看地面上的字。马上,便摇着头,嘀咕着,“哎呦,写错了写错了。瞧瞧我这记性。”老太太的手伸出去,满是皱纹的手背上长了好多老人斑,五根手指像枯瓜似地消瘦,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截儿粉笔,先把地面上的字擦掉。又填了一个名字。白静武等她收回粉笔才去看。 白静文三个字变成了——白静武。 白静武只觉得头皮发炸,怒火中烧!猛地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质问:“你干什么写我名字?你谁啊?” 忽然之间,路灯变得明亮了些。他终于看老太太的容貌。这哪里是什么老太太,他抓着的,他质问的分明是一个纸扎的假人! 白白的脸,用红色的笔画上的五官;脖子只是一根用白纸缠出来的细棍儿,黑色笔画出来的棉袄,红色笔画出来的两条裤腿。白静武吓的忘了撒手,那一双画出来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他一声惊叫把纸人甩到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跑去。 等他再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周远的床上。 上午十点整,苏御信终于在医院等到了黄天翔的父亲。面对老人焦急的神色,苏御信不知道该怎么说天翔被人带走的事情。没想到,黄家爸爸先他一步开口,开口就提到了杜英辉。看样子,杜英辉在带走了黄天翔之后就联系了黄家爸爸,至于都说了什么黄家爸爸没透露,看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杜英辉的所作所为,一脸的忧心忡忡只是为儿子的身体担忧而已。苏御信也不是多嘴的人,既然黄家爸爸都没有什么微词,他何必耿耿于怀。按照昨天晚上哥哥的描述,他觉得,杜英辉对黄天翔并没有恶意。至于其中的原委,想必只有当事人知道。 黄家爸爸是来医院给儿子办理退房手续的,顺便感谢苏家兄弟。他拉着苏御信的手,说:“这一早上的事太多,我紧赶慢赶这个时候才来。你在这待了一夜?” “没有。”苏御信笑道,“我哥在这,我也是早上才回来。”说到这里,苏御信还是多了句嘴,“黄伯父,天翔现在住到别家医院了吗?” “是啊。杜先生有自己投资的私营医院,条件和医疗技术都比这好。”说着说着,黄家爸爸倒有些不好意思,“那家医院太贵,就凭我们爷俩儿这点薪水住一周就得破产。这事,我还得感谢人家杜先生。” 苏御信就纳闷了,黄家爸爸是怎么跟杜英辉认识的? 既然黄家爸爸对儿子的事都不着急,苏御信觉得在医院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打算回家补眠。 在教室里哈欠连天的苏御安终于熬不住困倦趴在桌子上。讲台上的老师好像念经一样的声音成了催眠曲,渐渐的在耳边变得模糊。天上的云懒懒地漂浮着,遮住了一片日光,影子打在苏御安的脸上,眼皮沉了沉,到底还是睡了过去。天上的那一片云似乎也在贪恋太阳的温暖,久久不肯散去。方才还满室阳光的教室里变得阴阴凉凉。昏睡间,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御安……” 御安、御安…… 讨厌,让我好好睡一会,困死了。 那个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他的耳边。口气中带着一点笑意,一点亲切,不紧不慢地叫着:“御安……” 谁?御信? 只能辨认出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想不出除了御信之外还有谁会这么温柔的叫他的名字。半梦半醒之余,注意力就被那一把温柔的声音叫了去,仔细的听,用心的辨认,恍惚间似乎又觉得有些陌生。 不知道怎的,教室里的温度降了下来,那台老旧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噪音缓缓地停止了运作。其他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只有苏御安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缩了缩肩膀。那个声音明显的靠近了一些,仿佛声音的主人就紧紧挨着他的背脊,靠近他的耳朵。 御安,终于见面了。 “谁?”苏御安似乎听见自己这么问。他也意识到并没有醒来,意识在混沌中漂浮着,似梦似醒,似真似假。略看清些前方的影子,却不甚清楚。他的面前好像充满了浓浓的白雾,遮挡了那一片景象,让他心痒难耐。意识中的自己似乎跑了起来,冲破那片浓雾,眨眼间,冲到了另一个空间似的。 圆圆的大月亮挂在天上,血红血红,月亮周围看不到一颗星星。墨一般的夜空张只有那么一个大大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空旷的地界一马平川,只有在前方不远处孤零零地耸立着一栋塌了半边的二层小楼。楼门前有两个人,两个年轻的男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骑在他的身上。位于下面的男人双手紧紧地抓着另一个的手腕,骑在上面的男人背对着苏御安,双肩不停地耸动着。苏御安觉得那背影很熟悉,继续往前走想要一看究竟。 画面变得更加清晰,只是有些距离看不到那两个男人的脸。待他走近,不由得狐疑。骑在上面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短袖衬衫,那件衬衫他记得,是白颉买给他的,价格不菲,他一直舍不得穿。苏御安的心莫名其妙地揪紧,再去看躺在下面的男人,手腕上带着一块银色的手表。这块手表他没见过,会是谁? 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发出令人胆寒的呻吟声,似在生死边缘挣扎着。不管是谁,苏御安觉得应该救救那个人。他跑过去,一把揪住蓝衬衫男人的肩膀,使劲扭了过来!两个人一照面,苏御安当场惊呼一声! 09. 这张脸,这双眼睛,这个身体。他下意识地看着躺在地上那个男人,这一回脱口惊呼“御信!?” 脑袋上忽然一痛,他抬起头瞪着眼,只见老师拿着厚厚的一本书面色愠怒地站在旁边,“苏御安,要睡觉请出去。” 做梦?苏御安没有跟老师道歉的心情,方才那个画面让他浑身发冷,打从心里冷到了皮肤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他神色慌张脸色煞白,满脑子都是苏御信被掐死的那一幕。顾不得跟老师多做解释,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把老师的怒吼,同学们的诧异统统抛在身后。 一直关注着他的周远似乎也有很多心事,继苏御安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老师站在教室里怒喊着:“你们俩以后别来上我的课!” “御安!御安!你等一下。”周远在走廊里追着苏御安,终于赶在他跑出大楼前拦住这人,“你怎么了?” 苏御安的神色紧张,气喘吁吁地看着周远,一时间哑口无言。周远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苏御安,紧忙拉着他走到角落,低声问着:“做恶梦了?梦见御信是吧?天呐,刚才你都不知道自己喊的多可怕。” 御信,对!先打电话。苏御安挣脱了周远的手,掏出电话。拨打号码的时候,双手还在发抖。 “喂,哥?”苏御信睡的迷迷糊糊,一开始还没听清楚。几秒钟过后才发觉哥哥的声音怎么颤巍巍的,“你慢点说,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哪里呢?”苏御安紧张的几乎要抓狂,“刚才在哪?跟谁在一起?” “我一直在家啊,睡觉来着。” 一场梦吗?确定弟弟安全无恙地在家里睡觉,苏御安的心才放了下来。跟着而来的是弟弟焦急的询问,苏御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支吾了半天到底惹急了电话那边的弟弟。马上回家!这是弟弟给他的绝对指令。 周远不放心苏御安,一定要陪着护送着,苏御安也觉得这时候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俩人都没回教室拿东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学校。 一路上,苏御安都不吭声,周远也是心事重重没有闲聊的意思。他还是很了解苏御安的,这人皱着眉头的时候就是不愿意说话了。等他们的公车到了站,才下来就见苏御信站在前面,急急迎上来,一把抓住苏御安的手,从头看到脚,确定了什么外伤,长长地吁了一声,“先回家。” 苏御安点点头,带着周远一起走了。 苏御安没怎么形容自己的那个梦,不过是几句带过而已。就连他自己都忽略了梦中的那个声音,唯一让他感到胆寒的只有御信的死亡。闻言,御信本人不但没在乎,反而窝在沙发上哈哈大笑,把苏御安笑的脸色通红,气不过地踹上一脚。苏御信碍着周远在场,没敢跟哥哥腻歪,只说你太紧张了,一个梦而已。再者说,我有那么脆弱吗?让别人掐几下就嗝屁了?说着说着,苏御信多嘴一问:“你看清楚没有,谁那么牛逼能把我掐死?” 苏御安扶着额头无奈长叹:“我忘了。” 噗!苏御信捂着嘴笑了,指着他哥那通红的脸,“感情你就记住我死了?” “少胡说八道的。”苏御安不满地瞪了一眼。苏御信懂得适可而止,再逗弄下去他哥真的会生气。这就跑进厨房给他哥和周远做点甜汤,压压惊。 关上了厨房的门,苏御信脸上的嘻哈顿时收敛的丝毫不剩,眉间皱起的是满心的疑惑与不安。 别人做梦是寻常事。就是梦见世界毁灭,宇宙大爆炸都没关系。可是他哥的梦从很早以前就不简单。猫魈的案子里他哥做了几个梦,或则说他那个压根不是梦,而是闯入了另外一个诡异的空间,在时间、空间上产生了令人无法理解的现象。那时候,他哥也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目睹一切,那么这一次呢? 客厅里,苏御安使劲搓了搓脸,这让他的脸色看上去稍微正常了些。如果让他说实话,他还是担心的。苏御安知道自己的梦不寻常,他担心,他害怕,这一次的梦还会变成现实。所以,他不敢告诉御信更多的内容。 同样担心苏御安的周远打从进了屋子就一直没说话,苏御安终于察觉到还有个人在的时候,周远都快憋到内伤了。见苏御安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己,他才问到关于医院的事。苏御安觉得纳闷,心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表哥啊,你忘了。”周远提醒他,“你跟我表哥不是在医院见过面了么。” “对,我都忘了。” 周远说了表哥离开医院后遇到老太太的事儿,越听苏御安越惊讶,没等他说完,便追问:“你等等,你表哥叫什么?” “白静武啊。怎么了?” “他妹妹,就是你表妹吧。叫什么来着?” “白静文啊。” 苏御安的脑子嗡地一声!紧追着问:“你表哥家是不是开茶店的?白静文是不是三天前死了?” 苏御安的话也把周远弄楞了。这点事他没跟御安说过啊,他怎么知道的?不对不对,表妹的死就连一些亲戚还不知道消息呢,苏御安这小子神了!听谁说的啊?一连串的问题让苏御安没了耐心,哪有心情一句一句地回答他。他还想着在医院看到白静文魂魄那时候的情况,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问周远:“白静文死的时候是不是怀孕了?” “我去,你别瞎说好不好。”周远吓的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小文是个好女孩儿,她们家家教可严了,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候,等待甜汤出锅的苏御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方才也听见了周远的话。他打了个岔,插了句嘴:“你说详细点,那纸糊的老太太真的写了他们兄妹的名字?” “写了。”周远说,“当时我表哥着重强调了这事儿,说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跟妹妹的名字。御信,你知道怎么回事吗?那,那老太太到底是不是人?” “肯定不是啊。”苏御信笑道,“我估计,你表哥是遇上勾魂使了。” “什么?” 苏御信说“勾魂使”不是阴差,虽说也是给阴间打工的,较比阴差还高了个级别。苏御信给周远讲了小故事。说唐朝那时候有个老妇戴和四个女儿行车回家,路上遇到一老妪要搭车,老妇心善就让老妪上车来坐。老妪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包出来,老妇一看,里面装的不是给死人蒙脸的罗巾么!老妇正要呵斥,只见老妪变成了一个纸糊的人,不由得昏厥过去。不日,老妇的四个女儿相继死亡。 勾魂使会以各种方式出现,基本上都是个老太太的形象,她出现的时候都会拿着一些东西。有的时候拿的是给死人用的东西,有的时候拿的是名单。她看中了谁,或者说接触了谁,那这人必死无疑。 一听白静武有生命危险,周远就急了,问苏御信这可怎么办?有什么法子破解吗?苏御信苦笑着摇摇头,说:“虽然勾魂使比不上黑白无常那样的阴帅,可也是给地府干活的。也就是说,你那表哥阳寿将尽,他命中注定只有这些年的寿命,想要插手,就是逆天而为。没人敢这么干。” 周远还是有点不死心,拉着苏御安求着苏御信,请他们哥俩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忙。他表哥家刚死了一个,表哥再死了,那他舅舅还活不活了?苏御安也有点心软,就说:“你把白静武叫来,我们先看看吧。” 在周远给白静武打电话的这个功夫,苏御信扯着他哥进了卧室,先把人按坐在床边,双手撑着他的肩膀,眼睛盯着眼睛,把苏御安盯的直发毛。 “你干嘛?”苏御安不解地问。 “你找他表哥干嘛?这事咱俩管不了,你多此一举。” 道理的确是这样没错,可心里还是觉得没办法放着周远不管。男人嘛,做事讲究的就是个干脆果断,婆婆妈妈一向不是苏御安的风格。就这事而言,他的确不应该插手,也知道即便插手也没个好结果。但是,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要帮周远一把,这跟道理没关系,跟现实也没关系,那是他朋友。为了朋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是挺正常么。所以,苏御安的态度很坚决,这事他是一定要过问的。 其实,苏御信也不是冷心冷意的人,他只是觉得最近事太多,再加上哥哥梦见自己被掐死那事儿,让他比平常多了几个心眼儿。在他看来,就算天塌下来只要砸不到他哥,他就当做没看见!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担心他哥再遇上什么麻烦。他们哥俩,都是惹事的体质,就算小小不然的事件到了他们兄弟手里,最后也有可能演变成了不得的大事。所以,能避开的尽量避开,能不管咱就尽量不管。故此,苏御信的态度也很坚决! “不行。”苏御信坚决反对,“这事,不是,我是说最近你什么都别管。老老实实上学,乖乖回家。” 苏御安歪着头不解啊不解,心说:为什么啊?苏御信也在心里嘀咕:你都梦见我被掐死了,你还想管别的? 哥俩眼对眼谁都不肯让步,外面的周远敲响卧室的房门,说他表哥不认识路,他要去车站接人。等大门关上,苏御信一把将哥哥推倒在床上顺势压了上去。 “混玩意儿!你干什么?”苏御安被弄的面红耳赤,使劲推着御信压下来的身子。 苏御信一早上没捞着跟他哥腻歪,这会儿能轻易放过?他直接把手塞进了哥哥的衣服里面,掐着他腰上的肉,逼供:“说,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这事你跟我较什么真儿?御信,别乱摸,痒痒。” “痒死你!”苏御信咬牙切齿地说,“你听不听我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我才是哥哥吧,要听,也是你听我的。” “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所以你要听我的!” 死小子,这不是找抽么?找抽吧?一定是找抽吧!可不等苏御安的手真打算抽上去,混玩意儿弟弟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苏御安顿时慌了,巴掌在半路上拐了弯儿,抓住弟弟的手腕子,警告他:“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周远还在呢。” “他出去接人了,没三十分钟回不来。”苏御信坏笑着,“先给你放一发,让你老实老实。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一向清心寡欲的苏御安这一阵子弟弟折腾的快肾亏了。隔三差五就放一发,就算他正值壮年怎么只出不进没几天也得抽成人干喽。苏御信这混小子还特别热衷这种事,跟打了雄鸡血似的,看着就让人恨的牙根直痒痒。 苏御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心里有了人,这人还整天在眼前晃悠着,能不心痒手痒么?兴致随时都会来,来了就扯着他哥弄来弄去。甚至没想过要收敛些。 眼看着“小安”就要被拉出来放放风,大安到底还是被羞耻感打败死活不让御信摸,御信压着他哥亲来亲去,摸来摸去,没多一会儿,就把身下的人搞的硬了小安宝贝。就在这时候,忽听床头有人好奇地说:“哦哦,原来是这样做的啊。” 咦? 咦? 哥俩都愣了,同时抬头一瞧。粉里透红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嘟嘟的嘴巴…… 我操!苏御安在心里大声叫喊:杏童怎么这时候醒了!? 10. 苏御安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被推开的苏御信无奈地看着好奇中的杏童,一把扯住他柔软的头发。 “呀!”杏童发出可怜兮兮的惨叫声,“苏先生,苏先生救我。” “御信,你放开他。”苏御安拉着裤子的拉链,叫嚷着。 苏御信把杏童拉到身边,捏着他的脸蛋,把好好一张可爱的脸捏成了包子。一边捏还一边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揍素里辣开嘘鲜森裤叽啦习侯。” 噗,苏御安被杏童逗乐了。上去拍开弟弟的手。杏童委委屈屈地揉着自己的脸蛋,紧紧靠在苏御安的身边。苏御安也纳闷,按理说杏童至少要有个五六十年才能显出人形来,怎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久冒出来了?杏童说他也不知道,反正睁开眼睛就看到陌生的环境,想着四下里瞧瞧结果误闯了卧室,刚巧看到…… “好了,下面不用说了。”苏御安果断捂住了杏童的嘴巴。 杏童被捂了嘴巴,那双大眼睛就往下瞄,往下瞄…… 苏御信果断捂住了杏童的眼睛!哥俩一对视,都笑了出来。 苏御信把杏童塞回书房,给了他“三不准”条例。不准出去、不准偷看、不准说话。杏童乖乖地坐在椅子里点着头,可爱的一塌糊涂。就算是苏御信这种一向不喜欢正太的家伙也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边刚把杏童安顿好,外面周远带着白静武敲了门。四个人打了照面,面面相觑的谁都不说话了。在苏家兄弟看来,白静武虽然一脸的晦气可还没到要死的哪一步;在周远看来,这哥俩都不说话,表哥死定了。 “好了,都坐下吧,”苏御安摆摆手,让弟弟先去把甜汤拿出来招待客人。等白静武很拘谨地坐下之后,笑道:“别紧张,咱们几个年龄都差不多,你就叫我们御安、御信吧。” “不敢不敢。”白静武的确紧张,他甚至不敢抬头正眼看苏御安。好在有周远帮忙说话,白静武这才敢问关于那个老太太的事。 不过,苏御安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了关于他妹妹白静文的一些情况。提到这事,白静武皱眉拍大腿又咬牙的。 事实上,白静文的死的确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白静武说,妹妹也在苏御安的大学上学,是大三的学生。妹妹长的漂亮,有很多人追求。但是他们家老头子管的严,不让妹妹谈恋爱。白静文是个很听话的女孩儿,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那些男孩子达不到她的标准,所以一直没有恋爱对象。白静文性格开朗,活泼好动,有很多朋友。大家都是年轻人,爱玩儿,喜欢凑热闹,有那么一天,一群同学周末聚会,吃完了饭去KTV唱歌。就是那天晚上出了事。 十来个大学生不知道那家KTV跟当地的帮派组织有关系,进了狼窝。白静文唱歌好听人又漂亮,很快就被一个混蛋盯上了。具体经过白静武不敢多问,问多了妹妹就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爸气的严令禁止白静武问妹妹详细经过。但是结果还是知道的,那个混蛋当晚就强暴了白静文,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放她从KTV出来。那些同学被混蛋的手下威胁,不敢报警。 苏御安越听越火大,就说:“十多个人,就没人打个电话报警?良心都他妈的被狗吃了?” 白静武说着说着已经哭了起来,抹了一把脸,愤愤地道:“我听我爸说,小文的那些同学都被堵在包间里,那些人有刀还有枪,他们都吓坏了。” “事后呢?”苏御信倒是很冷静,问白静武。 白静武说:“事后,我爸特别生气。心脏病都犯了,我爸也是个倔脾气,觉得不能轻易放过那个混蛋一定要告他!小文被那个混蛋,那个了之后都没洗澡,回家跟我爸商量完,第二天上午不到九点就去报警了。” “做的对!”苏御安愤愤不平地说,“就不能让那种人渣逍遥法外。 苏御信觉得,白家父女这么做是对的,不能姑息罪犯,勇敢站出来。但显然,白家一败涂地。 就像苏御信想的那样,报了警验伤录口供等等一系列事情之后,父女俩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等消息。大约过了一周的时间,就在白家老爸琢磨出这里面不对劲的时候,一帮手持棍棒的混混杀上门来! “警方不是验伤了么。”苏御安说,“按理说,这种事只要白静文没洗澡,还有……我是说,还有残留物,一告一个准儿。” “要是这样就好了。” 苏御信明白,肯定是那个人渣找了关系花了钱,硬生生把这事压下来的。可怜的是白静文那女孩子,就这么被糟蹋了还没个公平的说法。可到底因为什么死的呢?白静武说妹妹的死因是宫外孕流产,造成了大出血。 “怀孕了?”苏御信的心里格外不好受。 白静武点点头:“我妹妹为了保住证据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没洗澡。当时也没想到会,会这样啊。等发现怀上那都快三个月了。本来定好了手术时间,可没到日子我妹妹就……” “在家里?”苏御安问道。 “那天晚上我爸出去跟亲戚借钱,想要继续上告。我值晚班在医院,家里就我妹妹一个人。我妹妹给我打的电话,我回家接她,刚到医院门口人就不行了。” 这时候,好半天没说话的周远使劲抓住白静武的胳膊,追问他,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家,不告诉我啊?白静武苦笑,说这种家丑能说吗?我妹妹还做不做人了。其实呢,周远家很有钱,白静武他老爸一直都不愿意跟周家走的太近,就怕别人说三道四的,这种事就更不能跟周远他爸爸说。 了解了白静文死因的前前后后,苏御安觉得应该有必要见见那个人渣,不为别的,他怀疑白静文活着的时候那双眼睛的异变跟那人渣有关系。当下问白静武,那个人叫什么,平时都在哪里活动。 “那人叫王大江,是城北那一片有名的大混混。什么缺德事都干。他有个绰号叫王大脑袋。”说着说着,白静武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口气一转,“其实,有个警察特别关心这事,还把手机号什么的给我妹妹了。我爸还说呢,那人是个爷们,是条汉子,他就看得上这样的男人。” 看来,还是有一腔正义的警察存在。不畏强权,不惧恶霸,坚持为受害人讨回公道。或许,能从那个警察手里得到些有用的资料。 “那个警察叫什么你知道吗?”苏御信问道。 “叫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他的姓。我听见我妹妹给他打电话叫他黄警官。” 不是吧!哥俩面面相觑,不会这么巧吧? 白静文接触的那个警察到底是不是黄天翔还有待调查,就白静武这个人的问题,苏家兄弟着实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就像苏御信说的那样,你被勾魂使盯上了,那说明你就这点阳寿,谁都没办法给你续命。可丝毫不过问,不管,这也说不过去。最后,苏御信装的挺像那个回事似的要了白静武的生辰八字,说给看看。结果这一看,倒是看出点问题来。 “你确定这是自己的八字?”苏御信抬头看着白静武。 白静武点点头,说:“是啊,有什么问题?” 苏御信对命理并不擅长,说穿了,也就是懂个皮毛而已。光是他这点能耐的确算不出什么更深奥的东西,但他算出来的结果却是:有这个八字的应该是死命,还是已经死了的人。 “那什么,你站起来。”苏御信对白静武说。 白静武身高一米七五有点发胖,跟偏瘦的苏御信站在一起看上去足足矮了一头还多。苏御信前前后后打量着他,怎么看这都是个活生生的人。苏御信说:“你回家再问问你爸,这个八字肯定不是你的。” 相对苏御信那点皮毛,苏御安完全不懂命理的知识,就算看也看不明白。他也打量了一番白静武,觉得这人除了脸上晦气多了一点也没别的问题。关键是,勾魂使找上他了,这人肯定是要死的,而且就在近期。好在周远没跟白静武说实话,害怕吓着他。所以,白静武只知道自己遇上怪事了,并没有进一步要求。苏御安给周远使眼色,那意思是:那把你表哥弄走。 白静武走的时候万般不解,怎么跟了自己快三十年的生辰八字就不是自己的了?他也多少有点怀疑苏御信的能耐,那么年轻,比自己小好几岁呢,能看出什么来?苏御安觉得,御信虽然嘴上各种不愿意,可他的确是出手帮忙了。我们对你白静武又没什么责任,完全是看在周远的面子上,你不说声谢谢反而给我弟脸色看,你算干什么的啊? “我去送送他表哥。”苏御安带着一肚子气站起身来,带着白静武走出家门。 到了楼门口,苏御安的脚步快了些,白静武在后面跟着显然特别的不高兴,苏御安一路走到小区大门才跟他说话:“白静武,你回家也不用问你爸爸生辰八字的事了,你的事我们管不了。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辞掉医院那份工作,老老实实在家待几天。” 这话白静武更不愿意听,他想着就算你们说要管这事,你们有这能耐吗?要不是看在周远那么心急火燎的份儿上,我还真不乐意来呢。当下也没说什么,闷着头就走了。 苏御安也转头往家走。临近年底了,眼看着就要过新年,小区里也应景儿似地搞了不少装饰,看着特别喜兴。苏御安驻足在一盏红色的仿宫灯装饰前面,觉得这玩意做的真挺好看,回头自家也摆一个? “御安……” 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苏御安猛地回头!他还没傻到随口答应,紧抿着嘴皱着眉,四下寻找。他的周围有几个老太太扎堆聊天、四五岁的孩子正在跟妈妈玩堆雪人;一个保安拎着东西朝着门口跑去,唯独没看到叫他名字的人。 “御安……” 声音就在身后,苏御安第二次转身的时候赫然发现不知何时他身后站了一个老头。老头是见过的,在医院里警告他不要靠近黄天翔那个。苏御安就纳闷了,这老头怎么神出鬼没的? 老人还是那个装扮,优雅的面带微笑,看着苏御安,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你有权利管我吗?”苏御安心情不好,口气也跟着不善,“你谁啊?” 老头无奈地摇着头,说:“别再接近黄天翔,也包括杜英辉。不要再追查白静文的死,白静武的事你也不要过问了。我是为你好。” 苏御安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说:“你要是不这么说我还真不敢确定天翔跟白家兄妹有关系,更不敢确定杜英辉跟这事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既然老头警告他,这里面的绕绕绕绕肯定就不简单了。苏御安没想把老头怎么样,尽管知道这老头不是寻常人。他只是不高兴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老头子告诉他你该这样,你要那样。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啊?你是我爷爷还是我大爷? 老头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因为低估了苏御安而陷入无法应对的境地。继而,他的脸色沉了沉,再也没多说什么,慢吞吞地走了。苏御安没追,他知道,老头肯定还会再来。 转了身继续往楼门走,苏御安忽然想起方才第一声听见的“御安”那声音有点熟悉,但绝对不是老头的。对了!第一个声的声音,是上午在梦中听见过的。 11. 苏御安已经安稳睡下,苏御信偷偷在枕头下面放了一张符,希望他不再做梦。照顾完哥哥,苏御信挠挠头,琢磨该怎么处理杏童。他没想到杏童这么早就苏醒,接下来的问题是,杏童那个体质并不适合在大都市里长久居住下来。得找个充满灵气的安安静静的地方安置才好。对此,苏御信准备找杏童好好商量一番。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杏童站在电脑前面,见他进来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襟,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苏御信吓了一跳,心说: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杏童委委屈屈地说。 顺着杏童那只颤巍巍的手看去,苏御信发现他哥新买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正散发着灰蒙蒙的——烟! “啊!你……”苏御信疾步上前,扯掉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可惜晚了,这东西彻底毁了。苏御信刚要开口骂人,杏童嘴巴一瘪,眼圈一红,苏御信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苦笑一声,“行了行了,我不会怪你,别哭。” 苏御信对小正太没兴趣,只是单纯的喜欢杏童可爱的样子罢了。他揉了揉杏童柔软的头发,温柔地劝慰着说这点事不算事,所谓不知者不怪嘛。但是! 一把勾住杏童的肩膀,严重警告他:“不能说知道吗?绝对不能告诉我哥,我现在出去再买个新的,你就当没这回事。明白吗?” 杏童眨着大大的眼睛,使劲点头。并提出相应的措施:“我可以抹掉痕迹,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好聪明!就这么干。” 俩人“狼狈为奸”就这样把这个苏御安只用了一次的电脑彻底毁尸灭迹!为了赶在哥哥醒来之前买回新的电脑,把跟杏童商量去留的问题都忘了。 下午这会儿,商场人还不多。苏御信手脚麻利地买到同款的电脑之后,急忙往家赶。路上,计程车在半路上忽然停下,前面赛车,司机告诉苏御信看这样好像是出了交通事故,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苏御信急着,干脆付了车钱跑过这条街再找车吧。下了车往前走,途径“交通事故”地点的时候发现并不是撞车,有一辆豪华进口车横着停在马路中间,导致来往车辆都无法正常行驶。苏御信只看了一眼就拐进小胡同准备抄近路。 小胡同里满是积雪,没有阳光的照耀更加湿冷。苏御信加快脚步往前走,差不多就要走到出口了,忽然从阴暗的角落里窜出一个人来,苏御信猛地被被拉到墙根底下,反手扣住这人抓着衣领子的手腕,待看清这人的脸,当场愣住。 “天翔!?” 黄天翔气喘吁吁的捂着了苏御信的嘴,并警惕地看了看胡同两边的出口。他的脸色很难看,苍白的让人不忍目睹。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浅米色的睡衣,光着脚不说,手腕上还带着手铐。手铐之间是一条长长的链子,这可以让他的双手自由活动。但,显然,这样一副打扮并不适合在大街上露面。苏御信纳闷了,就问他:“你不是被杜英辉带走了么?我去,你那一身伤好的也太快了!” “你他妈的能不能小点声。那群混蛋耳朵好使,别让他们听见再把我抓回去。” 苏御信抬手在两人身上做点手脚,暂时不会被人看到,听到。黄天翔脱力地坐在肮脏的地面上,“有水吗?渴死了。” “晚喝一会渴不死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跑出来的?” 这不是废话么!肯定是偷跑出来的。黄天翔狠狠瞪了苏御信一眼,果不其然地被苏御信瞪回来。黄天翔说事情经过究竟怎样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记忆零零散散的特别模糊。他睁开眼睛就看到杜英辉那王八蛋正在自己上手铐,说什么防止他在戒断的时候自残。黄天翔当场就火了,说你是老子什么人?老子就是在落魄也轮不到你帮老子戒断吧?你他妈的还给我戴手铐,你是执法人员吗? 对黄天翔的一番质问杜英辉表示毫不在意,黄天翔要求立刻离开,要求杜英辉马上打开手铐。 “然后呢?”苏御信忍着笑,问道。 “那混蛋不放我走。病房里外加派了不少人手看着我,除了我爸,谁都不让进。”说着,黄天翔抱怨起来,“你说他干的这叫什么事啊?我是警察,他这是非法监禁!他敢非法监禁我一个警察。” “但是你不能否认,你那一身的伤是他弄好的。”苏御信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好心提醒黄天翔。 至少需要半年才能养好的伤仅在一天之内痊愈,除了杜英辉没人能做到。黄天翔也明白这一点,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打从心里不愿意接受现实。他跟杜英辉只接触过四五次,尽管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被杜英辉深深吸引的事实还是存在着。那个人是巨大的谜团,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索,想要靠近。然而,每靠近一点,他都会感到恐惧,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他不愿意接受杜英辉的任何好意,这让他觉得他被杜英辉丢在了身后,不平等,不公平。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存在,在另一个被另外一个深深吸引的时候,前者想要的第一种东西就是——平起平坐。 黄天翔也不是老实孩子,企图逃跑后被杜英辉冷着脸抓回去,锁在床上,扬言直到他的毒瘾彻底戒断为止。黄天翔觉得,那还不如死了的好。他趁着杜英辉离开之后,称拉肚子必须坐在马桶上才幸福,说服了看着他的那几个人。顺着卫生间窗户跳了出来。他知道,那些人就在后面追着,怎奈刚刚恢复的身体并没有多少体力,跑到这里就被追上,那些混蛋居然敢在马路中间停车,一路追着他进了胡同。好在黄天翔被追习惯了,灵机一动藏在胡同里的垃圾堆后面,这才躲过去。只是没想到,居然遇上了苏御信。 苏御信挠挠头,无奈之下只好带着黄天翔回家。 “啊!”苏御安看见黄天翔直接大喊了一声。黄天翔白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冲到厨房找水喝。苏御安看着弟弟,心说:你出门一趟就领回来一个?苏御信耸耸肩,告诉他哥:“这不怪我,我总不能看着他流落街头吧。” “杜英辉那边怎么办?人跑了,肯定是要找的吧。” “到时候再说,先让他住下。”说完,就朝着厨房喊,“我说你那戒断的事怎么样了?一天发作几回?” “找抽啊你。”黄天翔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从冰箱里翻出来的面包走了出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大事,那个谁,给我一种药,每天一颗,保证一天内只发作一次。我跑出来的时候带着药呢,估计要到今晚才发作。怎么,怕了?” 哥俩面面相觑,他们不怕黄天翔上毒瘾,怕的是杜英辉来抢人。 此时此刻。在杜英辉的办公室里,几个彪形大汉正在向杜英辉汇报黄天翔逃跑的前前后后。杜英辉阴沉着脸听到最后,只是挥挥手让这些人出去。在杜英辉看来,黄天翔逃跑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的迫不及待。能跑出去,说明这人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么,也就没必要手下留情。先让他在外面快活几天,等到他觉得真的安全了,那时候再把人握在手里才更有意思。 或许现在的杜英辉也没料到,他准备玩养成游戏的打算,仅在两天之内就被突发事件搅的无影无踪。 终于安稳了下来,黄天翔在听过白家兄妹的事之后,终于想起了什么。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杜英辉的关系,他的记忆从被抓开始就非常零散,他只记得的确是有白静文这么个女孩找过他,询问情况。只是,这种案子不归他重案组管,而且当时他已经打入帮派做了卧底,更没时间过问此事。他给白静文一些建议,并支持她的决定。但是,听过苏御安转述白静武说的妹妹死亡前后的情况,黄天翔说:“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苏御安好奇地问他。 “打个比方吧。假设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在家里,胃疼的直抽筋还大口吐血,站都站不起来,你怎么办?” “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黄天翔点点头,继续说:“宫外孕流产那种事是很疼很疼的,不比生孩子好哪去。而且,流产会大量出血。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死者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救护车反而给她哥哥电话?” 俩人一听都觉得黄天翔说的有道理。然而,不对劲的地方不止这一处。黄天翔说:“他说从医院赶回家接白静文,他就在医院工作为什么没有给妹妹叫救护车?这是其二。其三,白老头说是去亲戚家借钱,几点去的?他不会半夜去借钱吧,这种事都要在八点到九点之间办才最合适。我们假设死者就是八点至九点之间流产,就是说,白静武接到妹妹电话也是这个时间。但是,我爸那家医院的保安分三班倒,所谓的晚班是从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其四,白静武说刚到医院门口人就不行了,OK,几点到了医院门口?几点推进手术室?死因是什么?几点开出的死亡证明?这小子满嘴跑火车,他告诉你的这些情况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假的。” 到底是专业人士,把白静武的一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儿。苏家兄弟被他说的目瞪口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可黄天翔的话还没说完,他指出,“最重要的一点,你们一定要搞清楚。宫外孕流产虽然非常痛苦,也会危及生命。但短时间内不会造成死亡。你俩刚才说他们家住哪来着?” 苏御信说出白家茶店的地址,黄天翔冷笑一声,说:“从他们家打车到医院,最多二十分钟。白静文也不可能在家里忍了个把小时才给白静武打电话吧?可能那么快就死?除非,白静文大流血之后长时间没有得到医治,导致流血过多死亡。” 苏御安来了精神,紧跟着说:“所以才要知道几点被送进医院,几点宣布死亡。” 当时,黄天翔就让苏御信给准备一套衣服,马上出去调查。苏御信就问他,你不怕杜英辉了?就你这身子出去能行吗?黄天翔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笑道:“有案子不查老子能憋死。” 看这俩人磨刀霍霍那样儿,苏御安以非常强势的态度镇压,死活不让他们出去。原因很简单,你黄天翔现在不适合出去!你苏御信先把那电脑给我弄明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杏童俩人干的好事。黄天翔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贼兮兮地凑过去问:“你们还有‘性童’?”结果,被苏御安一脚踹进了客房,勒令他赶紧那把手铐处理掉! 可怜平日里肆意妄为惯了的黄天翔只好坐在床上,拿着苏御信给他的工具鼓捣手铐。 外面的客厅里,苏御安再次表示,黄天翔最近几天都不应该出门,太危险了!苏御信看着哥哥那心急火燎的样子愈发觉得他可爱,忍不住搂上去吻了他的嘴,趁着他还没发脾气之前说:“每个人都有 自己的坚持,天翔不是半大小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偶尔露出成熟一面的弟弟最让苏御安难以抵抗,这会儿红了脸嗔怪地白了一眼,顺势推开黏在身上的混小子。一转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里跑出来的杏童正在对着好像看见新大陆而目瞪口呆的黄天翔“嘘”着。 苏御安当时就紧张了,生怕黄天翔看不起御信,生怕…… 苏御信根本不怕被人看到,把他哥往怀里一搂,大言不惭地说:“看什么,没看过亲嘴的?” 黄天翔摸摸下巴,“没看清。要不你俩在亲一回?” 抄起沙发上的垫子扔在黄天翔脸上的同时给了弟弟一脚,在黄天翔哀嚎自己还是病人的时候,苏御安指着杏童:“再有下次我拔了你的根!” ****** 杏童跟黄天翔聊的热火朝天,黄天翔一会摸摸他的头发,一会儿摸摸他的小手,就纳闷了,这嫩的能掐出水儿的男孩儿是棵树?太好玩了这个!苏御安也懒得管他们,索性让他们俩凑一块胡闹去。等吃完了晚饭,不到九点,苏御信就发现黄天翔哈欠两天,眼泪鼻涕一把接着一把的。他赶紧把杏童赶回书房继续祸害他新买的电脑群。苏御安接到弟弟的暗示,拉着黄天翔去了客房。一进屋,黄天翔脚步不稳,跌倒在床上。他的身体在发抖,看上去已经非常痛苦。黄天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四根绳子,一块干净的布。快。”苏御信很快就把东西拿进来,黄天翔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趟,摊开四肢,嬉皮笑脸地说:“来,把我手脚绑上,结实点。我劲儿大,别挣开。” “这么严重吗?”苏御安有些担心地问。而事实上,情况要比他想的更加严重。 黄天翔可以从容面对毒瘾发作,甚至在前期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理智。苏御安站在床边,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颤抖,鼻涕、眼泪口水都流了下来,短短的时间内就没了人样儿。黄天翔开始剧烈地挣扎,身体像被捞上岸的鱼不停地打挺,苏御信看不下去了,找了大床单把他肚子也捆在床上。黄天翔拼着最后一点理智,要求给他嘴里塞块布,他不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一次戒断,黄天翔被打的溃不成军。意识里,自己在挣扎叫喊,房间里只有呜呜声和单人床被剧烈挣扎而掀起的吱嘎声。双手紧握着拳头,试图睁开束缚着他的绳子,算不得白皙的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红色的印记,摩擦,破了皮,渗了血,染红了绳子。身下的床单,枕头,被汗水浸湿。小小的客房变成了炼狱,炙烤着黄天翔的骨肉,折磨着他的灵魂。苏御信抽出一张符篆想要给他减轻些痛苦,念了咒出了符,那符刚贴在黄天翔的额头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出去,苏御信也受到波及,踉跄着后退数步。黄天翔更加痛苦,梗着脖子使劲挣扎,眼看着就要把绑着手腕的绳子挣断! 苏御安惊愕不已地想着:这要有多大的力气?他顾不得许多,直接扑上去压住了黄天翔。 该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御信不安地看着黄天翔,在方才那股力量中他感应到黄天翔似乎被什么保护着,霸道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黄天翔。是杜英辉吗?除了他,苏御信想不到还有谁对黄天翔这样,不过,杜英辉跟黄天翔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御信!快想办法,这么下去不行。苏御安急的大喊大叫,他快要压不住黄天翔了。 苏御信也着急,可急是没用的。跟哥哥摇摇头,说:“没用。他身上有股力量不让我靠近,那股力量拒绝任何法术。我估计,杜英辉的意思是要让天翔自己挺过来,不借用任何法力。哥,现在只能这样。” 苏御安愤愤地低声咒骂几句。 在黄天翔被戒断折磨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同样处在痛苦不堪的境遇中。如果他知道深夜出来会这么恐怖,死都不会答应周远出来吃饭散心。白静武被周远拉着,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频频回头看着身后,不知道那个东西有没有追上来。该死的,那是什么?太可怕了! “别回头,快跑!”周远还有些理智,甚至直到在这种时候该拼命的跑,绝对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回头。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他都看不到。半小时前,他们走出烤肉店,头顶上的大招牌忽然就掉下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拉了白静武一把,两个人都会被砸死。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什么都没有!昏暗的屋顶上没有半个人影,可他们同时感觉到了,那上面有个东西,正伺机弄死他们。 当时白静武就吓的不会动,站都站不起来。周远死命地拉扯着他开始逃命。他记得苏御安说过:人肩膀上有两把火,回了头就会灭一把,脏东西更容易伤害你。他警告白静武不要回头,但事实上,白静武已经不知道回头看了多少次。白静武慌乱地喊着,它还在后面,怎么办小远?救救我,快救救我。 “操,我哪知道怎么办?快跑,别停下。”周远在这时候也爆了粗口,恨不得一巴掌扇醒白静武别他妈的叽叽喳喳的,怕后面那个东西不知道你在哪是不是?周远一边跑一边给苏御安打电话,但是对方始终没又接听。周远急的直在心里骂娘,他找谁惹谁了?还让人喘口气不? “前面有车,去御安家。”周远看到不远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计程车,就像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只要找到苏御安他们就会安全,这是周远心里唯一的曙光。 车门打开,白静武还在看着后面大喊大叫,周远把他塞进去,直接告诉司机:快开车! 说来也怪,车子启动的那一瞬,身后那东西似乎就没再追上来。至少周远是这样感觉的。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浑身虚脱,冷汗淋漓。转头看看坐在后面的白静武,已经吓的抱着脑袋趴在座位上。周远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可半句安慰的话说不出来,他也需要人来安慰,他也吓的够呛。 司机问他们去哪里,周远说了苏御安家里的地址。车子在夜晚开的比较快,须臾,周远的情绪稳定了些,继续给苏御安打电话。这时候的苏御安还在客房里陪着黄天翔,自然不可能接听电话,周远不晓得这个情况,愈发担心苏御安是不是也了事儿。他回头跟白静武说:“哥,你听我一句话,等会再看见我同学你态度好点。他们真有本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儿。你要是不听我的,以后我也不管你了。” 白静武还抱着脑袋趴在座位上,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周远怀疑,这小子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埋怨之余,手里的电话响了,他急忙接听,喊着:“御安?你怎么回我电话?我这边出事了,我在车上,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你家,哥们,拜托了,出来接我。”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却没听见电话那边有什么回应。周远又叫了一声:“御安,你在听吗?” “你讲错电话了,我又不是你那同学。” 闻声,周远一怔,脑子变得迟钝。电话那端的人又说:“小远,你刚才出什么事了?” “你,你、你是谁?” “你怎么了?我是静武啊,你表哥啊,还能是谁?” 声音没错!周远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着“表哥”的字样…… 现在,他跟一个自称是白静武的人通电话,那,那身后的白静武是怎么回事?周远不敢回头,通过车镜看着。白静武还抱着脑袋趴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慢着慢着,周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忆今晚跟白静武见面的那一刻,晚上八点半,他们在烤肉店的包房里看到白静武,两个人坐下吃东西喝酒。期间服务员进来很多次,其中一个还跟白静武说过几句话。他们吃完了,白静武跟他抢着买单。再然后,他们离开烤肉店险些被大招牌砸死,接着他带着白静武逃命。就是说,身后的白静武才是真的白静武。那跟自己通电话的人是谁? 开玩笑的吧,是谁再跟他开玩笑吧? “小远,你没事吧?”电话里的白静武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下午那时候我心情不好所以才没答应你出去吃饭,明天我请你好不好?” 我糙了!周远在心里惊恐的怒骂!他请白静武吃饭这事没人知道。 “小远?别生气了,要不你现在过来,咱俩好好聊聊。” “好。啊不。”周远慌乱之中说错话,紧忙改口,“我,我现在忙,以后再说。啊,我有电话进来,挂了。”他慌里慌张地挂断电话,门第转回头看着还没起身的白静武,“哥,今晚咱俩吃饭这事你跟谁说过?” 这时候正在开车的司机师傅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周远,忍不住似地说:“小老弟,你没事吧?” “啊?”周远顺口应了一声。 司机紧张地笑了笑,笑容有点扭曲,有点难看。他问周远:“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打个电话你也问?司机管这么多?” 一个急刹车,险些把周远甩到挡风玻璃上!司机急火火地下了车绕道周远那边打开车门,吼着:“马上下车,我不收你车费。快滚快滚。” “你干什么?”周远也急了。 司机一指后车座:“这他妈的根本没人,你个疯子!再不下车我报警了!” “你大爷的!这么个大活人你看不见?你跟我放什么狗臭屁……”周远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自顾自地扭到一侧,眼睛里的的确确是白静武。他看见了,他真的看见白静武趴在座位上抱着脑袋。 抱着脑袋?为什么?从上车他就一直是这么姿势,动都没动过。浑身的汗毛孔炸开,冷汗一层一层地渗透出来,浸湿了衣衫。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伸出去的,哆哆嗦嗦地朝着白静武伸出去,指尖,碰到肩膀上的衣服突然力气使劲把人扯起来! 白静武的脑袋晃晃晃悠悠地抬起来,那是一张苍老的脸,脸上一双幽怨的眼睛淌着泪水。周远当场就傻了,傻傻地叫了一声:爸。 忽然,不知道从哪来冲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把扯开正在拉着周远的司机,矮身钻进车里单手朝着“白静武”一指,“白静武”发出一声惨叫,顿时没了踪影。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远无法接受。但那中年女人已经把他拉下车来,疾步朝着马路上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快去找御安,他的家才安全。” “你,你是谁?”周远惊魂未定,不由自主地跟着中年女人走。 女人没有回头,也没回答周远。而是自顾自地说:“你们都被牵扯进来了,只有御安的家才安全。不想死就赶紧去找他。”说着话的功夫,女人拉着周远听在一辆车前,她开车像是飞起来似的,带着周远朝着苏御安家的方向去。 女人开车太快,在周远的概念里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女人把车停在楼下,叮嘱道:“你快上去,没有御安的同意,不要再出来。” “等等,你,阿姨,你到底是谁?你认识御安吗?你认识我吗?刚才怎么回事?” “快去!别啰嗦。”女人的声音似乎带着回响,在车厢里缓缓消失。周远愣了愣,打开车门下去,被冷风一吹,猛地一个激灵。他怎么下车了?再回头可能,哪里还有车的影子,女人的影子。 12. 黄天翔被戒断折腾的没了人样儿,好歹算是熬过了这一次。等苏御安解开他手脚上的绳子,这人已经昏睡的人事不省。兄弟俩合力把人弄到沙发上,换了床单枕套,这都湿淋淋的了,简直无法相信黄天翔出了这么多的汗。等到给黄天翔简单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再安顿睡下,哥俩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听房门被敲的咚咚直响。 大半夜的这么砸门,不是来杀人的,就是来求救的。苏御信警惕地把他哥留在客房里,自己出去开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外面周远急切地喊着:“御安,御安快开门!” “哥,是周远。”苏御信说话的功夫打开门,外面的周远一头扎进来扑到苏御信怀里,搂着他就开始嚎啕大哭。 虽然不知道周远发生了什么,看他哭的这么凄惨苏御信也不好推开。只能慢慢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冷静冷静,先坐下再说。” 苏御安从客房里出来,看见周远在弟弟怀里搂的那个紧,哭的那个惨。他顿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怎么了这是?”苏御安走过去,一把扯开周远。让他端端正正坐好,“别哭了,先说话。” “御安……”周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苏御安就像看到了亲人,作势又要扑上去,苏御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心说:你祸害我一个就行了,放过我哥。 苏御安白了弟弟一眼,说:“弄杯水给周远。” 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周远从今晚打电话约白静武那时候说起,一直说到那个女人送他到楼下。在他颠三倒四的讲述过程中,兄弟俩的眉头也跟着慢慢蹙紧。最后,苏御信先苏御安一步说:“那个女的,是不是很瘦,看上去特别强势?” “对对对。”周远忙不迭地点头,“你们认识她?” 哥俩一对视,心说:得,肯定是凉姨。问题随之而来,为什么凉姨说大家都被牵扯进来了?所谓的“牵扯”是指什么?白家的事?还是另有所指?苏御安想了想,说:“御信,如果真是凉姨她可能还在附近,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苏御信拨通了凉姨的号码,苏御安见周远哭的这么凄惨,就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脸。安慰他别怕。苏御信一边等着对方接听电话,一边在屋子里踱步。好半天,凉姨才接听。电话里,凉姨的声音听起来还像没睡醒似的,苏御信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臭小子,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呢?” 凉姨的口气很不满,苏御信苦笑几声,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今晚怎么回事?” “等等,二墩儿。” “别叫我小名儿!” 电话那端的凉姨忍不住轻笑一声,说:“好吧,不开玩笑了,我也不计较你大半夜打扰我睡觉。你说我去你们家了?你从哪得来的消息?我还在家里,距离你们几百公里呢。” 苏御信一阵狐疑,却相信了凉姨的话。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你等我一下。”言罢,他转身去了主卧室。 在电话里苏御信把事情讲述了一遍,凉姨肯定地说:“那绝对不是我。我就在家里一直没出去过。御信,这几天老头子或者是,是御安的养父回去过吗?” “没有。”苏御信也觉得事有蹊跷,“老头子我已经很久联系不上他了,白颉只跟我哥通过一次电话,据说还在国外呢。怎么可能回来。你问他们干嘛?” 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凉姨似乎还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苏御信等的有些焦急,便催了两声。凉姨说:“你现在马上到房子的四角看看,是不是被做了结印。” 苏御信来不及问什么,凉姨那边已经破口大骂催他赶紧去。不敢怠慢的苏御信怀着满腹疑惑迅速查看这栋公寓的四角。客厅里的苏御安忙着照顾周远,也分不出神来问他在干什么。最后,苏御信返回卧室,告诉凉姨:“怎么回事?以前没有结印,什么时候做的?你做的?” “不是我,我没那么大能耐。”凉姨显然已经清醒,口气沉重地说,“我不知道你家老头子还是白颉,但是肯定是他们其中一个。他们似乎在防着什么东西进去,以免你们受到伤害。那个假扮成我的女人,想必就是那个东西。” “哈?”信息量太多,一时间理解不能。苏御信走到窗口朝外面看着,“我说凉姨,那到底什么东西?老头子和白颉怀疑我们会受到伤害?但是那个,我说就是假的你亲自送周远回来,要不是她周远……”说着说着,苏御信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操,上当了。”来不及挂断电话,苏御信疾步窜到门口,打开房门,大喊着,“哥,离开周远!” “什么”苏御安一愣神,还没听明白御信话里的意思,忽然被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 眼看着周远出手就让哥哥无还手之力,苏御信火冒三丈!亏着他平时在口袋里总会准备几张符,当下也不管拿出的是那么符,夹在指间对着“周远”。 “放开他。”苏御信低吼着,“你是谁?” 这时候的“周远”全然没了方才的委屈,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御信,随即转眼看着被他掐的面色红紫几乎快窒息的苏御安。苏御安的手抓着“周远”的手腕,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周远的个子比苏御安矮了小半头,此时他完全躲在苏御安的身后,只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再开口,还哪里是二十多岁青年的声音,低沉的,浑厚的成熟男性声音,带着冰冷的呼吸紧靠在苏御安的耳边,说:“你不要冲动。” 在苏御信惊愣的时候,苏御安认出附在周远身上的这个东西,正是在梦里呼唤过他的声音!但是为什么?苏御安想不通。而苏御信看着“周远”几乎贴在哥哥脖子上的那张嘴,恨不得马上撕烂了他! “离他远点!”打出去的符,还没到“周远”的眼前就被化为灰烬。那是超越苏御信能力不知多少倍的强大,苏御信马上意识到,自己这点能耐人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但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哥哥。 “你想干什么?”苏御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他交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周远”笑了,那双阴森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说:“不必这么紧张,今晚我不会要什么。分别的久了,只是想来看看。” “看我哥?” “也看你。”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稍微松了松。苏御安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涌上来,苏御安狠狠地挣开束缚,回身挥起拳头。苏御信吓的头发都要白了,冲过去抓住苏御安,急忙搂进怀里,眨眼间的功夫跳开几步。远离“周远”。 “周远”面带微笑,分辨不清喜怒。他看着苏家兄弟紧紧抱在一起的模样,看着他们对自己虎视眈眈。他忽然又特别无奈地摇摇头,说:“不要以为认识的人都可以相信,不认识的人就值得怀疑。白颉与苏念步步为营,想尽办法不让我们见面,害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什么意思?”相比苏御安的气愤和紧张,苏御信稍微冷静一些。他想试探试探,这个玩意儿到底图个什么? “周远”继续摇着头,丝毫不把兄弟对他的敌意放在眼里。他甚至敢在这时候散步似地来回踱步,甚至敢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他口气平淡地说:“你们不是拿到那只钢笔了么。那是钥匙,也是契约之笔。” “契约?什么契约?”苏御信搂着哥哥,生怕这人忍不住冲过去。可一听关于爸爸钢笔的事,也不由得紧着追问。 那个附身在周远身上的东西,似乎有些为难。它看了看瞪大双眼的苏御安,沉沉地叹了口气,说:“你的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当年,你父亲签下一纸契约把你买了,那支笔就是找到契约的唯一线索。” “我父亲?”苏御安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白颉。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它说:“是你的生父,不是白颉。但是白颉也打着同样的注意。搐气袋已经落在白颉手里,你们慢了一步。” “慢着。”苏御安越听越糊涂,越听越纳闷。但不可否认,他也怀疑过白颉,“把话说清楚。白颉是我的第二个领养人,我们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闻言,“周远”哈哈大笑起来,侧着脸瞥着苏御安,说:“你这个傻孩子啊。你为何不想想,你非孤儿,当时在医院被人发现后只要调查户籍档案马上可以确定你的身份。为什么没人这么做?为什么有人可以瞒天过海篡改你的档案资料?你以为第一个收养你的人是老教授?那老头就是白颉的一名下属,真正养你的人是白颉。”它伸出两根手指,“两年。白颉需要两年的空白期让所有人以为你跟他没有关系。两年后,收养你的老头怎么死的,你最好调查清楚。还要想想,怎么会那么巧老教授临死前把你托付给白颉?” “闭嘴!”苏御安大吼一声,拒绝接受面前这个人暗示他的真相,“白颉虽然不是我亲生父亲,但是他抚养了我十六年,你可以威胁我,骂我,你他妈的再敢诽谤他我跟你拼命。” “就凭你?”附在周远身上的那个东西不屑地冷笑一声,“就算你们兄弟俩也不是我的对手。好了,放松一点。”它轻松地说。 从周远那张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就像是一位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他苦笑着对兄弟俩说,“上一辈人做的恶果都在你身上,你就是他们偿还罪孽的祭品。苏御安,你们知道的太少了,不,应该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凭什么信你?”苏御信偷偷握住哥哥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不管怎么看,你的话都没有半点证据,不可信。” “我没想过要你们相信。”它说,“我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都是拜你苏家长辈所赐,拜白颉所赐!我就是要让他们的计划一败涂地!” 从“它”进来到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但苏御信看得出,“它”对苏家长辈恨之入骨。在怀疑之余,他更担心的是“它”说的契约。想要继续追问,“它”突然说:“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苏御安问道。 “跟我走。从你们兄弟相遇那一刻起,停了十八年的齿轮已经重新转动,你说我是报仇也好,为了一己私欲也好这都可以。我做事从不需要理由。如果你们想知道十八年前的真相,就跟我走。” 13. 如果说对白颉的种种怀疑让苏御安觉得忐忑,附在周远身上的这个“东西”让他感到厌恶。他就讨厌神神秘秘说话不清楚,含含糊糊故弄玄虚的人!苏御安冷静了很多,他扯开弟弟搂在肚子上的手,朝着“周远”上前几步。 径直走过“周远”的身边,目不斜视地到门口把门打开,转回身,说:“慢走不送。” 如此紧张的时刻苏御信被他哥搞的险些笑出来,“周远”愣了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苏御安会是这么个态度。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须臾,“周远”在兄弟俩的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最后还真朝着门口走了。苏御安横上一步,拦住“它”的去路,冷着脸说:“把周远留下。” “它”的眼神黯淡了些,继而抬起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苏御安的肩膀,不知道在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下一秒,周远忽然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昏倒在苏御安的怀里。苏御信急忙跑过去,帮着把周远放在沙发上,苏御安谨慎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它”真的走了,才把门关好。 “那玩意临走前说什么了?”苏御信忙着让周远苏醒过来,还惦记着方才那个东西在哥哥耳边到底说了什么。 苏御安的心情很糟糕,他说:“没听清。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他忽然想起,“御信,你怎么知道它附身在周远身上?” “凉姨提醒我的。她根本没过来,一直在家里。”言罢,苏御信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凉姨的话转述一遍。最后,他问苏御安对此有何看法。是白颉跟老头子真有太多事瞒着他们,还是那东西挑拨离间。苏御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想。那东西来得太突然,整件事来的太突然,他难以在短时间内思索个清楚。况且,那东西说的事有头无尾,跳跃性太大,他无从想起,越想心里越乱,索性不去琢磨了,先把周远弄明白。 苏御信看着哥哥沉重的脸色也不忍心追问,他想起那东西的话:停止了十八年的齿轮已经重新转动。难道说,十八年前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十八年前的一场大火彻底改变了兄弟俩的命运,也改变了白颉和苏念的命运。当齿轮再度运转的时候,这四个人又回到当初那条轨迹上。只是,白颉没想到会来了这么快,这么迅猛!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中间,被路灯笼罩一身浅灰色的衣着,脸上没了往日的微笑,面沉如水地看着前方缓缓而来的老人。老人满头白发,昂着头,挺着腰,若无其事地驻足在白颉面前。彼此之间相隔了五米,冷眼看着对方。白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一滴冷汗顺着光滑的额头滴落。老人忽然笑了,笑的似乎看了一场好戏。 白颉紧紧咬着牙,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深深吸了口气,说:“这一次是我师傅的脸么?” “你很怀念吧。”它说,“二十年没见这张脸,现在什么心情?” “想杀了你。” 闻言,“它”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何必呢。我都没想过要杀你,你何必对我苦苦相逼?啊,我差点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我还没告诉苏念,你到现在还没说?” “不用你操心。” “好吧。”它无所谓地耸耸肩,“白颉,你也算是个人物,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苏御安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找不到契约,你什么都不能做。”白颉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惧怕。“它”似乎被白颉的话戳中了弱点,一瞬间在眼睛里闪过的寒意与杀气使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白颉 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紧紧地握成拳头,估量同归于尽的可能性是有两成还是说三成。 “它”穿着黑色圆口布鞋的脚不易察觉地挪动一步,白颉顿时脸色大变。“它”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别紧张别紧张,我现在还不会出手。” “你想干什么?” “我说想要了苏念的命,你会有何感想?”它像猫一样捉弄着眼前的猎物,欣赏着他脸上惊恐、痛苦的表情。但是这些还不够,它接着说,“十八年前苏念逃过一劫,现在可说不好。” “条件。”白颉的声音抖的愈发厉害,“你要什么条件才放过苏念?” “选择吧。苏御安和苏念,只能保住一个。” 要谁?保护谁?白颉的心思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要御安,我跟你一命换一命,换苏念。” “你?”它蔑视地打量着白颉,“谁说让你选择?选择权在另一个孩子手里。” 御信!白颉深深吸了口气,在他知道对方的指定人是御信的时候,既安心又狐疑。他没有马上接茬儿,只是看着对方而已。这样的僵持对白颉来说非常困难,对方的气息让他感到窒息,甚至是眩晕。把白颉的不适完全看在眼里的它又上前一步,施加压迫力,满意于白颉满脸冷汗的模样。它走到浑身僵硬的白颉面前,抬手揪住他脑后的头发,迫使白颉昂着头。它说:“你应该明白,苏家欠我的。” “这与苏念无关。”白颉吃力地说。 “他姓苏。好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怪物!”话音未落,白颉一口唾沫吐在它的脸上。白颉咬着牙,把每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远远不如怪物。” 它苍老的脸凑到白颉的脸上,把唾沫蹭了上去。紧紧贴在白颉的耳边,说:“为了你的勇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御安追查的事件里有一个‘鬼’你猜猜,会是谁?” 冰冷的寒意顺着耳朵钻进了身体里,让白颉忍不住打着冷颤。他猛地推开它,抽出怀里的枪。 “好了,不要过于紧张。”它丝毫不畏惧白颉的武器,甚至觉得有点无聊,“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做毫无结果的交涉,还不如去看看孩子们怎么样。你确定我只是看看而已?” 闻言,白颉大惊!眼神下意识地朝着家的方向看去,远远的看到火光,再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大火突然燃烧起来的时候苏御信正在施法驱散周远身上的邪气,苏御安在厨房里准备东西,等周远醒来后要他喝下一些。大火忽然就从房子的各个角落烧了起来,眨眼间的功夫就把公寓变成了火海。苏御信的法术只能抵挡一时,把周远塞给他哥,转身去书房抱着“盆”杏童,扛着昏迷的黄天翔,狼狈地逃出家门。 火势过于迅猛,奇怪的是:大火烧的只有他们家,邻居家居然没事!等兄弟俩站在楼下往上看的时候,火舌从窗子里探出来,烧毁了苏御安亲手挑选的淡蓝色窗帘。大火,晃得人眼睛也变成了红色,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一个颜色。无情的火焚烧着他们温暖而又甜蜜的家。就像十八年前一样,焚烧他的童年,他的幸福,他的亲人。大火中,父母尸体破碎,弟弟浑身是血躺在母亲没了双臂的身上。父亲的手就在弟弟的脚边,只有一只手,其他部分不知道散落在各处。冰箱前面有一些,厨房里有一些,他的脚下有一些。他哭喊着,想要去抓住弟弟,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的沉重。他伸出手,喊着弟弟的名字。 “御信……” “走开!你这个怪物,不许靠近他!” 是谁?是谁? “哥!哥!醒醒,哥,别吓我,哥快醒醒!”苏御安突然昏倒在地,苏御信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看着他把嘴咬出血,浑身都在抽搐!该死的!这个时候杏童怎么叫都不出来,黄天翔还在脚边昏迷着,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家已经被大火吞没,没人来帮忙,只有他自己抱着哥哥,不停的叫喊着。苏御信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不停的打哥哥的脸,试图把他从梦魇中唤醒。或许是因为他的叫喊声太大,昏迷着的黄天翔被吵醒了,一睁眼,脱口骂道:“我操,怎么着火了?” 苏御信急忙喊着:“快来帮忙。” 黄天翔身体很虚,勉强蹲起来问苏御信怎么办。苏御信指着杏童的本体:“抱着它,带上周远跟我走。” 这种情况下去医院是无济于事的,苏御信知道这场大火肯定跟那个东西有关系,所以,叫不叫消防也没差别。当务之急,他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看看苏御安的情况。可能去哪里呢?好在黄天翔有自己的住处,他们俩吃力地走到马路边上叫了车,直奔黄天翔自己的家。 苏御安稳定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在黄天翔家里苏御信几乎使用了他知道的所有法术,最后居然是黄天翔一口凉水把人喷醒。看着挺身坐起来眼睛瞪得浑圆的哥哥,苏御信紧紧抱住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苏御安的头还有点晕,一时间想不起今晚所发生的事。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住了御信,看到瘫坐在地上的黄天翔气喘吁吁,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周远还在昏迷,记忆渐渐回笼。 “御信,我没事。”苏御安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先放手,我喘不过气了。” “哥,你怎么了?忽然晕倒,吓死我了。” 苏御安张张嘴,只说:“我也不知道。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家里着火。”言罢,苏御安推开弟弟,坚持要回家看看。坐在门口的黄天翔把腿直接横在地上,气恼地白了苏御安一眼:“现在回去有个屁用!等天亮吧,就算你不愿意回去也会有人找你。都好好休息,咱们是人,禁不住这么折腾。” 苏御信也同意黄天翔的意见,拉着苏御安不放人。苏御安再怎么着急,也知道若是继续坚持弟弟会起疑心,只好答应老老实实休息,等天亮了再说。 黄天翔的家并不大,只有一个卧室,一间书房。苏御信坚持让黄天翔和周远睡在床上,他跟哥哥打地铺凑合凑合。等大家都安稳躺下了,苏御信看了看时间,是半夜四点,估计再过一会天都亮了。他安慰哥哥暂时不要多想,尽量保持睡眠。所有的疑问咱等睡饱了再琢磨。苏御安哪里睡得着,苏御信干脆就搂着他,轻轻滴抚摸着他的脖子,手臂和背脊。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御安忽然说:“御信,咱俩走吧。” 14. 没头没脑的说要走,去哪里?苏御信纳闷地问他:“怎么了?在这儿睡不惯?” 苏御安摇摇头,究竟为什么要走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留下来会连累了周远和黄天翔。不管怎么看,这些事都是他们兄弟俩的麻烦,现在已经把周远扯了进来,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他跟苏御信说了心里的想法,苏御信也只有叹息的份儿。可现在就走显然并不合适。首先,他们能去哪里?出来的时候外衣都没穿,身上一分钱没有,难道大冬天的露宿街头?他自己是无所谓,可不能让他哥吃这个苦。想来想去,苏御信搂紧了怀里的人,说:“等天亮再走吧。也算跟天翔和周远有个交代。还有你学校那边,也要去请个假。” “天翔,我有点放心不下。”苏御安就是这个性格。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还惦记着别人。这事也难怪他惦记着,黄天翔每天一次毒发,没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可不成。可天翔他爸爸并没有这个能力,回到医院的话会被杜英辉再抓回去吧。 “其实吧,我觉得天翔在杜英辉那反倒是最安全的。”苏御信知道哥哥想什么,便说,“杜英辉对他没有恶意,而且,他现在的情况也很特殊。” “不行。”苏御安坚决反对,“天翔本人不愿意,就不能回去。这事不是说杜英辉想怎样就怎样,他把天翔当什么了?他问过天翔的意见吗?还用手铐拴着,他以为养宠物呢?” 听过哥哥的牢骚话苏御信忍着笑,心说:哪有黄天翔那么大只的宠物。 杜英辉到底对黄天翔抱着什么态度没人猜的明白,但是至少有一样是正确的。苏御信提醒哥哥,杜英辉对黄天翔没有恶意。苏御安也知道,可就是不甘心黄天翔落在杜英辉的手里。最后,哥俩商量个办法。就是还让黄天翔回他爸爸家,之后的事父子俩商量吧,毕竟拿主意的人还是天翔。 一直守在卧室门后的黄天翔耳朵变灵敏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外面那哥俩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好了,睡吧。天亮就忙了,你就不能少想点事?”苏御信把哥哥的头按在胸口上。苏御安听着弟弟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反而更精神。拱啊拱的,脑袋从苏御信的胳膊里拱出来,额头紧贴在弟弟的脸颊上,满腹疑惑地问:“你说,那支钢笔到底怎么回事?咱俩要是不去那地方,我也找不到钢笔。好像这点事早就有人给咱俩铺好路了。” “要照你这么说,从海底酒店那事就开始了吧。我看悬,未必就是有人设计的,很多地方不合理啊。” 苏御安一点睡意没有了,直接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御信。御信也被他搞得睡意全无,两只手垫在脑袋下面,一边琢磨一边说:“如果有人设计好了这些事,那就要从你救了董煜开始。只有让你认识了董煜,才能进入海底酒店。可我这边呢,我离家出走是随随便便就走到这里的,一没特意选,二没惦记着什么。你被人安排到了董家酒店这说得过去,想要安排我那可就难了。” “但是你的确是去了。”苏御安紧跟着说,“咱俩就碰上了,要不是我认出你,你到最后也未必能认出我。要是咱俩都忘了……” 苏御安的话音未落,苏御信噗嗤一声笑了。低声说:“可不是,那时候我就亲你了。” “说正紧的!”苏御安红了脸,打了弟弟一拳。苏御信趁机拉住他的手扯进被窝里,继续说,“我明白了,海底酒店没人安排。你想想,咱们上岸之后搐气袋明明是掉在海里的,怎么莫名其妙就跑到你那个租住的公寓了,那时候咱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来是有心人故意放进去的。” 谁是有心人?白颉?苏念?还是今晚那个东西?哥俩面面相觑,谁也想不明白。但是,苏御安说:“白颉肯定有事瞒着我。” “老头子也有事瞒着我。”说完,他支起上身,凑近哥哥的脸,“怎么办?直接问,还是迂回作战?” 苏御安哑然失笑。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他还有心开玩笑。虽说是玩笑话,可道理挺对的。苏念和白颉这两个人对他们来说就是至亲,尽管知道他们有事隐瞒,但是哥俩谁都没想过要翻脸,要去背地里怀疑他们。可真要敞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行。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呢?那不是伤了两个长辈的心?啊,我们俩辛辛苦苦把你们俩个小兔崽子养大,不图你们报恩,不图你们出息,你们俩少闹出点幺蛾子我们就谢天谢地。你们可好,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了,你们想干什么?我们白养你们了是吧?俩白眼狼儿! 哥俩相互看了看,都有点气馁。苏御安不死心,继续拉着弟弟分析。 按照它的意思来说,苏家,也就是哥俩的父亲曾经签署过一分契约,契约的内容不清楚,大致知道跟事苏御安有关。那个契约似乎非常重要,也隐藏的非常严密,只有找到那只钢笔才可能找到契约。十八年前父母双亡,白颉肯定知道或者是参与了某些环节,这个环节里也有苏念一份,也有它一份。但是结果很糟糕,导致三个人反目成仇。三个人都在找那纸契约,计划着另外一件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首先,苏父跟谁签的契约?契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白颉和苏念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 苏御安的眉头快拧成一团疙瘩,苏御信苦笑着把人拉回被窝,压在身下! 这小子又胡闹!苏御安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还不习惯被他,被自己的弟弟这么压在身下。他避开了御信深情的眼睛,却避不开他吻下来的嘴。 吻,落在了脸上,轻轻的有些微痒。苏御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满地责备道:“这不是在家,你给你注意点。” “就是在家你也不让我干别的啊。” “是谁动不动就让我放一火的?” 苏御信一扬眉,坏笑:“你是放火了,我一直憋着呢。”不等他哥面红耳赤的反驳,苏御信赶紧往下压了压,压的苏御安不知所措,“哥,说真的。等安顿下来你给我个明确回答行不行?” “什,什么明确回答。”他心跳过速,脸上说火烧火燎的,“不是,那个,那个挺那什么的么。” “挺什么啊?” “就,就那什么。挺好,哎呀反正就是挺好你别问起来没完没了的多大个破事啊赶紧睡觉。” 当哥的脸上挂不住,推开身上人趴着。当弟的心里臭美,瞧着他哥那凹凸有致的腰线和屁股,心痒手痒哪都痒。哥俩到底还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个什么来了劲把正事都忘了。苏御安紧张的要死,这不比在自家,他那个混帐弟弟怎么弄都没事,这是在别人家,万一搞出点什么动静出来,这脸还不丢到八百里以外了?被掀开衣摆的时候,苏御安就跟他弟较劲儿,你他妈的别拉我衣服!隔壁屋子里还睡着俩人呢!苏御安兴奋的要死,有种偷情的刺激感,使劲拉着他哥的衣服,你别跟我拧巴!又不是第一次摸你! 哥俩在被窝里拉拉扯扯好半天谁都没赢得了谁,倒是出了一身大汗。苏御信趴在哥哥身上,感慨:“不就是跟自己媳妇亲热一下,怎么跟摔跤似的。” “你滚!谁是你媳妇?你找抽是吧?” “继续打,继续打。你这巴掌再往下点我就省事了。” 叔叔到底是怎么把御信养大的?这也太不要脸了!诧异地看着苏御信抓住自己扇过去的巴掌按在那个地方,苏御安不止羞恼,还特别的纳闷!叔叔看着非常正经又古板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把御信教育成这样了?哪里出错了?随根儿?可根儿是谁啊? 或许是兄弟间心意想通,苏御安纠结的时候就听他弟在耳边轻笑着说:“我总觉得咱俩反了。我应该是白颉养大的,你应该是跟着老头子的。” 他妈的太有说服力了! 在这个苏御安几乎要放弃抵抗的关口上,苏御信那脑子忽然就拧轴了!冷不丁儿地说一了一句:“白静文他们家不会跟白颉是亲戚吧?都姓白。” “姓白的多了。”随口应了一句之后,苏御安打了个激灵。急忙翻身躺平看着上面的御信,“不对劲御信。你看,从董煜那时候开始,咱们遇上的事都跟周围的人有关,说不定白家真跟白颉有什么关系。” “你等一下。”苏御信纳闷了,他就是随口一说,哥哥还较真儿了。他说,“就算我们从董煜那件事上得到搐气袋,勉强算是牵扯到里面,那猫魈呢?跟谁有关系?咱们得到什么了?” “你傻啊?那金锣柄不是还在我卧室呢么。” 咦?苏御信愣了。好吧,他决定从头想起! 海底酒店案他们得到了搐气袋;猫魈案他们得到了金锣柄;降头师案他们得到了爸爸的钢笔。但是巫蛊案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哥俩想了又想,还是回忆不起在巫蛊案中得到过什么。苏御信甚至启发他哥,再仔细想想,或许未必就是什么东西,也可能是某些能力,某些…… “怎么了你?”看到弟弟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默的思索中,苏御安又是兴奋又是担心,“你想起什么了?” 苏御信不大愿意承认某种事实,如果他承认了,就表示他跟哥哥的推测是正确的,他们所想这一切都有人在暗中策划的假设是对的,甚至白家人跟白颉有关系的推论都有可能。所以,苏御信尽量找出不合理的地方来推翻自己的假设。 从没见过弟弟的脸上流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苏御安伸手把弟弟的脸捧在手心里,额头顶着额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别瞒着我。” 近在咫尺的呼吸热度喷在脸上,苏御信无奈地笑了笑,轻吻了哥哥的嘴唇,说:“放心,我不会那样。我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时候,也就是跟草鬼婆最后一战的当时,他毫无把握能够大获全胜。有些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包括黄天翔。 “到底是什么?”苏御安纳闷了。 “说不好。”苏御信没了温存的心情,坐在他哥身边一个劲挠头,“你让我再想想。那时候你三魂离身,很多事都不知道,咱俩商量也商量不出个结果。等天亮回趟家,我得拿点东西。” 苏御安看看时间,估计他们现在出门到家天也亮了。苏御信也有些着急,俩人穿了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黄家。他们前脚刚走,身体虚弱的黄天翔也跟着出去了,他不放心那哥俩。 周远其实早就醒了,他听见黄天翔离开时的声音心里也是放不下,正要追上去,面前忽然冒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拦住他的去路。周远被吓了一跳。杏童的脸色很好不看,他告诉周远不能跟着去。苏家兄弟不是寻常人,能跟上他们脚步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周远觉得不公平,指出:“那个警察也跟着去了。” 闻言,杏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无奈地叹息声让周远舍不得再逼问他。 15. 兜比脸都干净你俩想去哪? 面对一针见血的黄天翔,哥俩蔫头耷拉脑儿地承认是打算走着回去的。黄天翔抬手叫了一辆计程车。苏御安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上去。 回到小区楼门前,看到不少邻居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这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呢?半点动静没听见,紧挨着那公寓的人家也没事,这火烧的可真奇怪云云。苏御信眼睛尖,一打眼就看到人群里面有黄天翔的同事。他问黄天翔就这么见面行吗?会不会有麻烦?黄天翔说没事,等进了屋子再说。 屋子里已经有相关人员在勘查火灾现场,见屋主回来都不知道该吐槽他们还是先数落一顿。黄天翔的同事说了几句好话,勘查现场的工作人员才放他们进去找东西。趁着这个功夫,同事拉着黄天翔偷偷说话。 “组长,你跟杜总到底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黄天翔装傻。 “那杜总,前几天,啊,就是你从医院出去的那天突然到咱局里去了,跟局长谈了能有两个多小时。局长就告诉那帮孙子以后不准再查你的事。那杜总还帮你请了半年的假期。” “多久?”黄天翔自动忽略前面的信息,惊讶自己的假期。 警察嘿嘿一笑:“半年!真牛逼啊。局长从来不批准半个月的假期,就是婚假也就一周。他一下子给你请了半年。” 杜英辉你他妈的故意的吧!是不想让我再干警察了吧?你大爷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你罩的了?尽管满腹牢骚不满,但黄天翔就是不能打个电话过去痛骂杜英辉。这点事他觉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全然把杜英辉的好意当成了驴肝肺。 哥俩在废墟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出少的可怜的一点东西,不过还是凑合了,至少比一无所有强。跟着就要去白家,有很多事需要当面核实。三个人打了招呼准备要走,可警察自然不会放人,双方拉锯似的扯了一会儿,忽然从外面进来四个黑衣黑眼镜的男子。架势十足!这四个男子不说废话,开口就让苏家兄弟想干嘛干嘛去,警察要拦着,一个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有事跟我们谈。” 苏御安看见那个黑衣男出示了证件,让对面的警察惊讶不已。苏御安纳闷,这都是什么人?这时候,另外一个黑衣男摘掉眼镜对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这就是老白的儿子?” 爸,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已经摆脱了警察的纠缠,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白家。白家茶店的大门禁闭,看样子已经停止营业好几天了。苏御安发现茶婆不在了,不知道是太早老太太还没出摊儿,还是已经走了。 白家没有人,父子俩也不知道去哪了。苏御安遇见隔壁商铺的大哥打听了一下,据说白静文出殡的第二天他老爸就回老家去了,家里只有白静武在,说是这几天都没见这孩子。苏御安也没有白静武的电话号码。三个人一商量,苏御安就说:“先去查户籍,我怀疑我的养父跟白家有关系。” “那跟我走吧。”黄天翔病歪歪地说,“查户籍这事只有我能办了。” 三个人早饭都没吃急急忙忙赶到相关部门,黄天翔找了关系进入电脑联网系统,结果让他们三个大为吃惊。联网里压根没有白颉的资料,这人不存在?黄天翔不死心,找了个理由把朋友支出去,偷摸跟苏家兄弟说:“别说出去啊,我这是违反纪律,被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黄天翔要干嘛?他是要进入某些特殊资料网调查白颉,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找到了白颉这个人,但是他的权限不够,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您无权查阅此资料”只能望洋兴叹。苏御安急的出馊主意,找个黑客黑了这个资料!黄天翔和苏御信同时送他一枚白眼,心说:你还嫌麻烦不多是吧? 怎么办?是先去医院查白静文的死亡证明,还是去找周远问问关于白家的事?最后黄苏御信说:“吃饭,快饿死了。” 找了一家喝早茶的地方,要了很多东西。就餐大厅正面墙上挂着超大的液晶电视,不知道正在播放什么节目。画面一转,出来一张正面照片,照片上的人他们认识,是杜英辉。关于杜英辉的八卦并不好,说他恶意操控股市,几个月内连续吞并几家证劵公司,逼迫公司经理跳楼自杀。顺便又提到杜英辉的私生活,说这位杜总的情人五花八门,男女通吃,糜烂的不能再糜烂了。本来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就算是那些关于股市自杀的事件,节目里也没有给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苏御安觉得杜英辉那种人压根就不在乎钱,怎么可能而已操控股市,还去逼比人跳楼。 忽然,黄天翔抄起手边的茶壶直接摔在了液晶电视上!刺耳的声音让整个就餐大厅喧闹了起来。谁都没想到闷头不语的黄天翔会有这样的举动,苏御信一把按住他! “你疯了!?” “滚,别碰我。”黄天翔几乎是吼着,把苏御信推的一个趔趄。 茶楼经理带着一群伙计杀上来,抓着黄天翔推搡起来。苏御安赶紧劝着,说我们赔偿,多少钱都赔。他这边急的满头汗跟经理交涉赔偿问题,那边的黄天翔突然就把苏御信一脚踹开,抓住经理一顿拳脚!苏御安都懵了,这还是那个冷静的黄天翔吗?这是哪根筋抽了?苏御信明白,他一边拉架一边喊:“哥,天翔没吃药,犯病了。快带他走。” 戒断期间会有情绪不稳,易发怒的状况。不知道是不是关于杜英辉的那些八卦刺激了黄天翔,总之他现在已经变身,再不走,就不只是赔钱的事了。可哪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人家茶楼这边被砸了电视,经理被打,能轻易放过他们?结果三个人跟茶楼里的十来个人打了群架。黄天翔打到一半就不行了,毒瘾发作被人踩在地上踢打的鼻青脸肿。苏御信光顾着保护他哥已经捉襟见肘,完全顾不上黄天翔那边。最后,三个人被痛打一顿后送上了警车。 出警的几个警察不认识黄天翔,估计就算认识现在也看不出来。可他们一见这人的状态就知道是毒瘾发作,事就不小了。当时就有个警察说赶紧送戒毒所那边去,还有警察说让他折腾,过一会就没事儿了,关起来,等毒瘾过了再审。苏御安跟警察吵吵起来,说这人也是警察,为了工作被迫扎毒,你们怎么能不调查清楚就要抓人?苏御信就拉着他哥别跟警察吵,现在什么事都说不清,先把黄天翔送到医院最重要。 几个人在警车里忙着按住抽搐自残的黄天翔,相互间说了什么吵了什么基本都没听清。警车开进了派出所,三下五除二的把三个人拉扯下来。还没等进屋呢,院门口开进来一辆特别嚣张,特别豪华的黑色进口车!苏御安认识这辆车,杜英辉的。 杜英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苏御信心里明镜儿似的。苏御安也没多想,再一次看着杜英辉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在目瞪口呆的警察手里接过黄天翔,一记手刀砍在脖子后面,黄天翔脑袋一歪,昏了。 杜英辉的气场太强大!他那张脸和一身得体的着装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都不看那几个瞠目结舌的警察,弯下腰抱起黄天翔瞥了一眼苏家兄弟。这一眼的内容太多,苏御安愣是没看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车前,司机打开车门杜英辉抱着黄天翔进去,车门阻挡了一切探究的视线。两个律师拦住了要追上去的警察,那一刻,苏御安觉得也许黄天翔是幸运的。 幸运的只有黄天祥一个人,两名律师并没有照顾苏家兄弟。他们被关进了豪华小班房,说是等着询问情况。 昏暗潮湿的环境里苏御安忿恼地在地上来回踱步,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办成,反倒打了一架,丢了黄天翔,他们哥俩也被关了进来。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那混蛋白静武躲哪去了?妈的,抓着人了先胖揍一顿! 苏御安骂骂咧咧的发着牢骚,苏御信一反常态,坐在床上一声不吭。骂着骂着,苏御安觉得弟弟这个状态很不对劲,就坐过去问他怎么了?被打疼了?心情不好了?有什么惦记的?担心黄天翔?他哥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把苏御信搞的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被关在这种地反就不求谨慎了,反正外面的人进不来。苏御信一脸做过坏事得逞的奸笑,拉着他哥的手腻歪到人家耳边,低声说:“你猜,早上回家我把什么拿出来了?” 苏御安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裤兜里的钢笔,想起当时还真没注意御信拿了什么。苏御信献宝似地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苏御安的手里。照片上是十来岁的苏御安,脸上不大干净,衣服也被扯的歪歪斜斜,倔强的瞪着镜头,那小模样分明是刚刚打完架,特别不服气的样子。苏御安纳闷了,心说:你拿这个干什么? 书房已经都被烧光了,苏御信知道哥哥心疼那些藏书,本来想进去再看看有没有没烧到的,翻了翻,居然在一个残本里找到这张照片!如获至宝。他说了:“这个我要珍藏。” “藏什么藏!”苏御安要撕了照片,苏御信赶紧抢回来就往口袋里塞。苏御安伸手去抢。哥俩纠缠在一起,一个搂着一个,一个抓着一个,本来是非常令人压抑的地方被他们搞的热火朝天,暧昧又温馨。 最后,苏御安体力不支被弟弟压在了下面,弟弟逗弄着他:“说,当时跟谁打架了?” “你有心没心啊?”苏御安气恼地挣吧几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闹!” 苏御信就嘿嘿地笑,说:“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总不能蹲在角落里自哀自怜吧?真的,告诉我,那时候跟谁打架了?打赢了吗?” “老子打架会输?白颉亲手教的致命三招!百试百灵。” 苏御信一听来了兴致,拉着哥哥准备过两手。苏御安也是愿意宠着他这个喜欢胡闹的弟弟,俩人面对面站着,拉开了架势。苏御安警告他:“这可是小学时候的事,你别把自己当成大人。” “小学生是吧,来来来,我破你那致命三招。” 苏御信的话音未落,苏御安藏在身后团成一团的外衣猛地甩在苏御信的脸上!苏御信本着“一定要让哥哥获胜高兴一下”的原则,单手捂住了脸上的衣服团。还没等他把东西拿下来,苏御安上去一脚正好踢在裤裆上! “我操!”苏御信一声惨叫,捂着裤裆弯下腰。苏御安双手按在他的背上一个高儿跳起来直接骑上去了,苏御信被压的趴在地面上,苏御安骑着他的腰,双手照着他弟那两肋就是一插!并带着笑意大喊一声:“两肋插刀!” “坏了,哥!踢坏了!”苏御信在地下苦哈哈地喊着,“你还真踢啊你,这东西能上脚吗?疼死我了” “别胡说八道的,我根本没使劲。”苏御安坐在弟弟身上,下手蹂躏弟弟的头发。 苏御信说话都费劲,“两肋插刀”有的是寸劲儿,又痒又疼的。窝着身子不吭声了。苏御安这才有点慌,不是真打伤了吧?他没使劲啊。一想到弟弟刚跟别人打完架,他这当哥的怎么能由着他胡来呢?还下手这么重。苏御安在反省,蹭下去坐在旁边给他弟弟揉着肋条。 “真打疼了?过来给我看看,我给你揉揉。” 苏御信翻了身仰面躺着,拉着他哥的手放在裤裆上:“揉这儿,这儿最疼。” 混小子,又来这套!苏御安面红耳赤,虽说他们在小班房里没人能进来,可门不是门,一条条的铁栅栏圈着,对面的班房要是有人,啥都看见了。苏御安下意识地朝着对面一看。脸上顿时臊的通红!对面还真有个人,正坐在墙根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哥俩。苏御安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顾不上弟弟拉着他的手还往那不正经的地方放,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对面那个人。 “别闹。”苏御安正经了起来,“你看对面,我怎么觉得像白静武。” “什么?” 在苏御信一个挺身坐起来的时候,对面那人开口道:“没想到你们兄弟俩还整这事……真恶心。” 兄弟俩没有因为对方的侮辱而气愤,俩人一对视,都觉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 小剧场: 黄天翔:杜英辉,放开老子。 杜英辉:玩够了? 黄天翔:玩你大爷! 杜英辉:有我在你玩不了别人。 黄天翔:(#‵′)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杜英辉:我当你不会问。 黄天翔:现在问了! 杜英辉微微一笑~ 黄天翔:麻痹的你敢不敢别笑的这么邪魅狷狂!……你,你干什么?啊!唔……你大爷,唔……(>﹏<) 16. 死变态!神棍!恶心! 反正什么难听白静武就骂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兄弟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换做以往,苏御安早就骂回去了,但是现在他一直没吭声,冷眼看着对面铁栏里的白静武骂的口沫横飞。估计骂了十来分钟,白静武渐渐的没了动静,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危险。对面房间里那哥俩一个笑的比一个阴险!特别是那弟弟! 苏御信瞧着对面的白静武心情无比的舒畅。苏御安歪歪斜斜地靠在铁栏上面,也看着白静武哼哼哼地冷笑。顺便问他弟:“咱是现在动手,还是等月黑风高?” 白静武站起来,手臂穿过铁栏指着哥俩,怒吼:“你们别得意,现在大家都被关着,你们能出来吗?我下午就能出去,你们待着吧!” 苏御信一挑眉,顺手把胳膊搭在他哥的肩膀上,弯着腰歪着头,十足一副痞子形象。他笑着问:“白静武,你心虚了吧?干什么缺德事了?你妹妹的死不简单,你跟我们说的那点事儿不是真的。是不是见财起意没了良心,把自己妹妹弄死了?” “你,你放屁!”白静武大喊着。 苏御安故作不满状,白了一眼苏御信,说:“你不能说没证据的事儿。咱俩到现在只知道这怂货对周远不怀好意,白静文的事那是警察的工作,啊,也不对。你说,白静文死的不明不白,前天晚上我还遇到她了,说不定没等警察调查清楚,白静文自己就能报仇了呢。咱不管,咱看热闹。” “你胡说。”白静武吓的脸色惨白,指着苏御安的手直哆嗦,“我,我妹妹死了,你,你怎么可能遇到她。” “鬼啊。”苏御安理所当然地说,“周远不是告诉你了么,我能看见鬼,还能跟它们交流。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她怀孕的事?这事你们父子俩瞒着没说,除了你们和医生没人知道吧。” 的确是这么回事,所以白静武才害怕。但是,他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苏御安胡说八道。苏御安也不急,他往值班门口那边看了看,其实他也看不到什么,估摸着值班警察在外面坐着着,懒得在意里面这点吵闹的动静。他回过头来朝着白静武笑,说:“你昨晚没跟周远去吃饭,就憋着劲想办法进来呢吧?你说下午就出去,也就是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这段时间里躲着某个人。我猜猜,是王大脑袋?” “哥,你好聪明!” “乖,别闹。哥忙正事呢。” 白静武看他们兄弟俩一唱一和的拿自己取乐,自然是不甘心的。他又扯着嗓子骂了几句,这几句话惹恼了苏御安。苏御安就听不得别人骂他弟弟。当时就冷了脸,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竟然直接穿过了一根根的铁栏,走出了出去! 不止白静武惊讶,就连苏御信也惊讶!他哥干什么了?没感觉到他使用什么法术啊,这就出去了?操,他哥逆天了咋的? 白静武被苏御安吓的浑身都在哆嗦,眼看着苏御安走到了面前,竟然话都说不出口。苏御安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使劲扯!白静武的脸撞在铁栏上,疼的直飚眼泪。苏御安低声问他:“有胆子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白静武大喊着救命,喊着警察快来,有人要越狱。苏御安被他这窝囊样气乐了。这点尿性,还是不是个男人? 忽听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苏御信急忙叫着:“哥,快回来,有人来了。” 苏御安也知道自己这样肯定会惹来麻烦,重点是!他妈的他回不去了!不管怎么试,都不能像刚才那样畅通无阻地走回去。苏御安的眼神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弟弟:“御信,我进不去。” 苏御信嘿嘿一笑,说:“没事,我有润滑剂。”还不等苏御信这点黄色小笑话说完,那边的大门已经开了。两个警察一眼就看到站在过道中间的苏御安,惊讶的大喊了一声!紧跟着,从他们身后走出来一个老头。好吧,苏御安觉得见面太频繁虽然不是好事,可显然老头这次来是帮助他们的。 神秘的老人拍了怕两个警察,这俩倒霉蛋当时就没了动静。老人用警察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铁栏门,放出苏御信。告诉他们:“别多说话,就当是他们放你们出来的。” 苏御信眨眨眼,问他哥:“这老头是谁?” “出去再说。”言罢,苏御安指着白静武,“我要带他出去。” 神秘老人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打开关着白静武的门见这人又叫又嚷的实在让人心烦,便建议苏御信干脆打晕得了,省事。 等四个人离开了派出所之后,老头带着他们上了一辆车。车里没有司机,老头才方便说话:“白颉已经回来了,他周围人多嘴杂,很容易暴露你们的秘密。白家事你们不要再查了,这不是你们能过问的。会有专门的业务人员调查白家案子。等有了结果你们自然知道。” “OK,最近好多人都冒出来。”苏御安悠闲地坐在后面,“不管是我爸,还是你,你们这些老家伙拿我们哥俩耍着玩。不说别的,老头,你今天要是不把事说清楚,咱就一起日子吧。我给你养老,还给你送终。” 老人满不在乎地看着他,笑道:“御安,论辈分,你还真得叫我一声爷爷。” 苏御安毫不含糊,开口就叫:“爷爷,麻烦你跟孙子说明白了。你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儿?” 老人脸色一变,显然是被气着了。只是,有人抢在他之前开口,一直乖乖旁听的苏御信说:“爷爷,您这是诈尸啊还是还魂啊?想孙子想疯了吧?” 苏御安在一边帮腔:“肯定是还魂,咱俩小时候都没见过爷爷。算岁数至少也有九十多了吧。你看这爷爷,撑死六十多岁。” “哎呦,咱爷爷真年轻。那什么,爷爷我们也叫了,您没准备点见面礼?”苏御信特别无赖地说,“您这俩孙子被养的娇嫩着呢,没有千八百万的您也不好意思拿出手是吧,支票也行,我们不挑剔。” 老头被气的头发胡子又白了一层,完全没了优雅绅士的模样。其实苏御安想的特别明白,你个老家伙不是玩深沉么?不是走神出鬼没的路线吗?好,那我就挤兑你,见一次我挤兑你一次,我让你疼了不知道揉哪,痒了不知道挠哪,我就是要气你的狂吐三口心头血! 老头没想到苏御安这么无赖,他气呼呼地瞪着苏御信:“都是你把他带坏了。” 苏御信一撇嘴,说:“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哥,他肚子里那点儿坏水能把你淹死,你信不?” 车门忽然打开,苏御安一愣,看着快速进来的这个人那一脸的熟悉笑容就恼火!不冷不热地说:“你舍得出来了?” 白颉的一双桃花眼笑的眯了起来,伸手揉了揉苏御安的头发,说:“想我了吧。”再看一边的苏御信跟他儿子一样气哼哼的,扭着头不看自己。白颉苦笑一声,跟老头说,“你走吧,我跟孩子们聊会儿。” 老头揣着一肚子气下了车,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御安。 好吧,看他怎么说,怎么解释。苏御安端好了架子等着白颉开口,苏御信肯定是跟他哥一条战线,死盯着白颉那张老不休的脸。白颉在车镜里看着老人走的没了影儿,发动汽车,第一句话说:“先去看看王大脑袋的被杀现场。” “什么?王大脑袋死了?”苏御安惊讶不已,探过身子扒着白颉的肩膀,“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颉若无其事地开着车,随便的口气,说:“早在你们找到黄组长那时候就死了啊。” 这一回苏御信也惊了,扒着白颉另一边的肩膀:“那时候就死了?怎么可能!死在哪了?” “就在那间屋子里,你们不是去过了么。” “什么?”哥俩异口同声,恨不能下一秒就让白颉说个清楚。这个抢着问,人就死那屋里我怎么没看见?那个抢着问,就死那屋子里,天翔怎么不知道?白颉还是笑眯眯的那样子,好像口袋里揣着奇妙糖果的小朋友,可爱又鬼精鬼灵。他见兄弟俩是真的急了,才说:“你们没问过黄组长关于他记忆的问题吗?” 这么一说,苏御信想起来了。黄天翔自己嘀咕过,他的记忆很模糊,很多事想不起来,零零散散的。或许他就把王大脑袋的死给忘了,但是听白颉话里的意思,王大脑袋死的时候天翔是在场的。那凶手是谁?能在天翔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人! “白静文!”苏御安忽然说,“从时间上来算,我们救天翔的那个晚上,也是白静文死亡的时间。我们是在过了子时找到的天翔,白静文是子时之前死的。肯定是白静文去报仇。” “不对。”苏御信紧跟着说,“如果是冤魂复仇,为什么天翔没事?哥,你也知道冤死的人在死后没多少理智,如果当时天翔跟王大脑袋在一起,他肯定也会被杀。” “会不会是杜英辉的关系?”苏御安推测。杜英辉对黄天翔有着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揣摩的心思,如果说杜英辉在黄天翔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的话,白静文的鬼魂是不能靠近黄天翔的。就像那时候,御信想用法术为天翔减轻痛苦,却被天翔身上的东西弹了回来。 哥俩讨论的热火朝天,正在开车的白颉瞥了眼车镜,笑的狡诈。 好吧,这里根本没有血迹。苏御安重新回到这间屋子之后,再一次确定。就算苏御信拿出了符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仍旧没有任何发现。白颉在一边偷笑,引来苏御安不满的怒视。他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我很无辜的态度,说:“你看我也没用啊。” “你笑什么?什么意思啊?” “我能有什么意思?”白颉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你是我儿子,我做事一向是帮亲不帮理。” 这人还是没个正行啊。苏御安彻底被他打败了,叹着气走到白颉跟前,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爸,能正经点吗?” “哎呦,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这一次,苏御安没有像以往那样不好意思地揶揄一番,白颉在他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表情。那是一种懊恼,一种难过。这孩子是他亲手带大的,谁有他了解苏御安?白颉无奈地叹息一声,揉了揉御安的头发,说:“有些事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跟你们说。” 苏御信走到他们身边,面对着白颉:“白叔,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了解一下情况,免得被动挨打。白家的案子到现在不过才四五天的功夫,我们连续被好几人打得措手不及。如果我们掌握一些情况,就不会连房子都保不住。” 说到房子,苏御安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从进了这间屋子后,苏御信就觉得白颉很奇怪。虽然他一直看着苏御安,间隙,总是瞥了几眼昏倒在一边的白静武,苏御信也不由得多看了白静武几眼。孩子的举动自然逃不过长辈的注意,白颉歪着头瞧着苏御信,方才那正经的模样又不知道哪去了。苏御信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好像干了亏心事。 “白叔,您有话就说。”苏御信笑道。 白颉摸着下巴,在兄弟俩的脸上打量一番,这才开口说:“白静武一家跟我是亲戚。” 果然有关系!乍听白颉的话苏御安还是惊讶了,尽管他已经料到是这样。白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坦白有多惊人,打着嘻哈说:“干嘛啊干嘛啊,我还不能有个七大姑八大姨二舅老爷三大伯的?你当你爸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苏御安脱口便说:“我以为你是孤儿。” 白颉抬手就给苏御安的脑门来了一巴掌!数落他:“臭小子,有这么说自己爸爸的吗?” 你妹的,你轻点打!苏御信敢怒不敢言,看着他哥被打红的额头心疼的要命。白颉一转头瞧见了苏御信脸上的表情,一扬眉,一副无赖样:“怎么着,心疼啊?” 咦???? 什么意思?他知道了?苏御安顿时面红耳赤,心跳过速!苏御信脸皮厚,白颉挤兑他,他也挤兑白颉。就说:“白叔,你这回还走不走?” 闻言,白颉委委屈屈地嘟起嘴巴,开始嘀咕:“果然老二就比老大坏点么?没大没小的。” 大叔!您都四十岁人了好么?别做这种表情卖萌! “OK,我说实话。”白颉在苏御信含蓄的鄙视下居然主动招供,“我隶属于某个,嗯,那个组织吧。” “等等!什么叫‘嗯,那个,组织’你把话说清楚。”苏御安不依不饶地追问。 白颉大大咧咧地拍打着儿子的肩膀,朗声道:“就是那种见不得光的组织啦。进入那种地方就不能跟家人有联系,所以我早在十九岁就离家出走,家里基本没人记得还有我白颉这么个人。白静武的父亲叫白洪军,论辈分是我爷爷的兄弟的儿子。” 操,好乱! 白洪军那一支本来就跟本家没什么交往,所以早就忘了本家还有白颉这么个孩子。据白颉说,进入组织的人都要详细调查备案,白颉祖上几辈,下面几辈都有详细记录。所以,白颉才知道白洪军跟自己是亲戚。至于为什么注意到这一点,还真是因为他这个儿子的关系。白静文死的莫名其妙,组织里的当权人怀疑是冲着白颉来的,所以把他紧急调回来详查。赶巧苏家兄弟也遇上了这事。说是赶巧,可白颉自己心里明白,哪有这么巧的事?牵扯到自己和儿子,还能有“赶巧”这一说么? 17.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两点。苏御安站在屋子里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白静文的死肯定跟她的父兄有关,既然确定了这一点也没有必要再去医院调查。关键是,那个人渣王大脑袋已经死了,还查什么?苏御安觉得接下来的事,就是调查清楚白静文的死是跟他们兄弟有关,还是针对白颉而来。苏御信同意哥哥的看法,当务之急是想要搞清楚王大脑袋怎么死的,真的是白静文杀的? 苏御安摇摇头,说:“按时间来算,我第一次遇到白静文魂魄那时候王大脑袋已经死了,杀了人的魂魄我会看出来。但是白静文很干净,我暂时排除不是她杀了王大脑袋。” “想要知道谁是凶手有两个办法。”白颉说,“一,找出王大脑袋的魂魄,当面问他;二,去找黄组长恢复他的记忆。” 哥俩同时送给白颉鄙视的眼神儿!他们俩找到黄天翔,那时候王大脑袋才刚死吧,死亡现场干干净净,别说魂魄,连半点血迹都没有。哪找去?黄天翔那边一个杜英辉就让他们头疼,找黄天翔就要先通过杜英辉那关,容易吗? 白颉明确指出:“这样,我去找王大脑袋的魂魄,你们俩去找黄组长。” “你耍赖!”苏御安怒指自家爸爸,“凭什么让我们啃硬骨头,你去干轻松的活儿?” 白颉微微地笑着,温柔地摸着儿子的脸,问他:“凭你们俩的能耐找得到吗?别以为现在你可以役使鬼魂就成超级赛亚人了,就你这点本事拿出去根本不够看。别说我打击你,你们俩在屋子里折腾这么久,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苏御安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弟弟,苏御信赶紧避开他的视线。白颉勾着儿子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说:“这屋子是很干净,正因为干净才有问题。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把死亡现场清理的这么干净?就算王大脑袋死的时候一滴血没流,但至少他临死前的怨念和惊恐的情绪会化作阴气残留在现场。你找到了吗?半点痕迹没有留下,你怎么找?你说说看,是找王大脑袋的魂魄简单,还是去找黄组长简单?” 苏御安不甘心地瞪了白颉一眼。 白颉欢快地拍拍手,逗弄儿子似乎让他觉得非常高兴。他拿出两张银行卡,两个孩子一人一张,随后指着白静武,说:“我时间不多,现在就去找王大脑袋。你们也该干嘛干嘛去吧。” 苏御安不可能就这么放白颉走,好多事没说呢。但是白颉手脚更快,抓起白静武直接塞给上来要拦住他的苏御安:“下午就快过去了,带他出去溜达两圈。” “爸,你站住。”苏御安半扶着砸过来的白静武,“你还没说以前的事!” 白颉一边跑一边喊:“我已经给你办了一年的修学,你不用上学了。” “什么!?”苏御安要追,怀里还扶着白静武呢,“你别跑,你怎么能这么干?白颉你回来,那老头跟你什么关系?还有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眼看着白颉撒腿就跑,苏御安急的叫嚷,“御信,去,抓住他!” “包在我身上。”苏御信急忙跑出去抓白家爸爸。一路追到楼门口,没想到白颉笑眯眯地站在那儿等着他呢。苏御信一愣,想到白颉八成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自己说。真是拿这个长辈毫无办法啊,苏御信无奈叹息:“白叔,你有话跟我说?”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了,笑起来还跟个孩子似的。白颉勾着苏御信的肩膀,俩人脑袋挨着脑袋,低声说:“御信,苏念要是问你我来过没有,你别出卖我。” “哈?”不是,等等!难道说叔叔十几年来一直在找的人是白颉?还能再乱点吗?苏御信反手抓住白颉,“他找了你十几年,你好意思继续躲着吗?” “哎呀,你这孩子不要太敏感嘛。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家那木头,跟他就说不清楚。好了,就这样。再不走御安就下来了。” 娘的,你还要跑?苏御信都没反应过来呢,白颉已经窜出去七八米远了,那速度,说他四十肯定没人信。苏御信也是一肚子的疑问想要抓住白颉审个清楚,拔腿就追!刚跑出去几步,忽然出现一辆超级牛逼的车停在前面,车门打开白颉钻进去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行,白叔,算你狠!我要是不主动把你卖给我家老头子都对不起你那车。当时苏御信就掏出手机给他家老头子发了条短信。 【白颉突然就来了,还告诉我别跟你说。你俩咋回事?】 苏御信已经好久没联系上苏念,这个短信他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收到。没想到,短信刚发出去不到十秒钟,苏念居然打电话过来!苏御信嘴角直抽,侄子和白颉哪个重要?妈的,答案血血淋淋的。 “白颉在你们哪里?”苏念开口直奔主题。 苏御信淡定地说:“而且最近不会走。” “拖住他,在我赶过去之前拖住他。” “哼哼,老头子,你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吗?”话音未落,苏念已经挂断了。苏御信觉得,这帮老的比他们年轻人还闹腾。 回到屋子里,他哥刚把白静武放好。苏御信耸耸肩,苏御安就知道自家那个不靠谱的老爸肯定是把御信甩了。不过,自家老爸出现倒也给他们指了条明路。怎么办?苏御安问苏御信说。 “找天翔去。” 还真去啊?苏御安一想到“杜英辉”这仨字就头疼。 车子停在了路边。宽敞的车内白颉单手撑着下巴好似特别无聊地说:“我怎么不记得叫你去警告御安别靠近黄天翔?” 坐在他身边的老人面色凝重,很惧怕白颉。他急忙回答:“杜英辉身份不明,连我们都查不出对方的身份。我担心御安会吃亏。” “吃亏?”白颉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眼里带笑地瞥着老人,“吃谁的亏?你的还是杜英辉的?你老糊涂了?我警告过你不准接触御安,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老人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冷汗,紧张地说:“按,按照规矩,我由您处罚。” “那就忍着点吧。”说着,白颉的手朝着老头伸去,还没碰到对方。前面的司机忽然转身抓住了白颉纤细的手腕。白颉冷眼看着司机。司机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下面打出一小片的阴影。温和而又慢吞吞地说:“别脏了您的手。” 白颉不耐烦地咋舌,把手抽了出来。说:“小一,你出手,他会死。” 被叫做小一的男人好像睡不醒一样,懒洋洋地说:“他死了更好……” “小一!”白颉低喝了一声,“做好你的本分。” 小一没吭声,就像没听见白颉说什么。但是白颉知道,小一不高兴。当车里被老人的惨叫声充斥,白颉更加肯定小一又闹别扭了。小孩子闹别扭哄哄就好,关键是老的不好哄。苏念已经知道自己来了吧,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白静武那个白痴担心王大脑袋找他麻烦才躲进派出所,他还不知道王大脑袋早就死了。白静武等于没有利用价值,现在只剩下一个黄天翔。以御安和御信的能耐肯定斗不过杜英辉,关键就要看黄天翔的态度。不管是人还是鬼,只要你有思想,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会有弱点。杜英辉在无欲的状态下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弱点。 黄天翔是吧,很好。 “小一,给你个任务。” “什么?”小一漫不经心地问。 “去找白洪军,如果白静文的死跟他有关,就地解决了吧,顺便嫁祸黄天翔。” “要不要顺便杀了苏念?” “别打我男人的主意。” “他不要你了。十八年前就不要了。” “那也是我男人!”白颉没生气,只是闹了别扭而已,他白了一眼小一,“就算要杀,也是我亲手杀。”反正自己不得好死,舍不得他,那就拉着他一起死。 小一不知道在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瞥了眼车镜,见白颉似乎还是不开心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王大江的魂魄很不好找?白颉抬脚踹了驾驶座,哈哈大笑起来,坦言:“那人渣都魂飞魄散了我哪找去?现在只能看黄天翔了。算了,走吧,我想睡一觉。” 白颉知道白静武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两个小的同样明白。只是他们还要了解这对父子到底做了什么,所以暂时不能放了白静武。把白静武带去黄天翔家,是杏童给他们开的门。一见带回来一个昏迷的家伙,杏童很不高兴地问:“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捡东西回来啊,这又不是咱们家。” “暂时的。”苏御安进屋找水喝,没看到周远,就跟杏童打听。杏童说周远被他赶走了,事情很复杂,周远还是不要参与更多比较好。苏御信让杏童看管白静武,只要别跑出去就成,有兴趣的话可以虐待一下。苏御安笑着说人家杏童善良着呢,哪有你说的恶劣。 哥俩仅在家喝了口水,便急急忙忙出去想办法见黄天翔。杏童站在客厅,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白静武……看着看着,就捂着口鼻一步一步地蹭回卧室关门!长出了一口气,嘟囔着:“好臭。呀,叶子都打卷儿了。” 黄家爸爸还不知道儿子出逃一事,他一直以为黄天翔就在杜英辉的那家医院里住着。这也有两三天没去看儿子了,苏家兄弟找到他的时候,老人很爽快的提前下了班,买了点东西去探望那个不省心的儿子。 苏御信估计这个时间杜英辉应该在办公,未必留在医院守着。没料想刚走到走廊,就见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拦住他们的去路,说要请示一下杜总才可以进去。杜英辉居然在医院,哥俩不由得纳闷,杜英辉到底有多重视天翔? 虽然病房门打开了,黄家爸爸也进去了,可苏家兄弟却被拦在了门外。杜英辉让黄家爸爸好好陪着刚睡着的儿子之后,出了病房,冷眼看着这对兄弟:“你们来干什么?” “找天翔有事。”苏御安气恼地说。 杜英辉拿出一根烟点上,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随后漫不经心地告诉保镖们:“以后除了黄医生谁都不准靠近病房。送他们出去。” 五大三组的保镖们毫不含糊,上前抓住兄弟俩便要“送客”苏御安知道就算他们哥俩绑一块儿也不是杜英辉的对手,可怎么甘心都到了门口还被人赶走?苏御安发了火,跟保镖撕吧起来,相比他的冲动,苏御信则是冷静的多。他抓住哥哥的手臂,说:“你别吵了,我有办法。” 这时候,杜英辉刚把病房门打开,闻听苏御信的话停下了脚步。似乎等着对方所谓的“我有办法”。 苏御信对杜英辉说:“杜先生,咱俩单独谈谈怎么样?关于那天晚上天翔的情况。” 苏御安以为杜英辉不会接受御信的建议,可这人偏偏就回来了,甚至谨慎地把房门关好。看着弟弟跟杜英辉走去远处的背影,苏御安就纳闷了!御信那句话那几个字是关键?“单独谈谈”?“天翔”?怎么就让那个杜英辉答应了呢? 他们走进吸烟室,室内有两个人正在聊天,一见杜英辉进来,急忙走了出去。好吧,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杜英辉就是个让人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的主儿,当然了,这是在他故意释放出那一身浑然天成的气势时才会发生的现象。现在,他不愿意有第三个人在场。他站在窗口前背对着苏御信,沉默不语,等着苏御信先开口。 “杜先生,王大江是你杀的吗?” “不是。” 两句话的交谈便没了下文,许久了,杜英辉才问:“不信?”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信。” 或许是苏御信率直的回答让杜英辉的心情好了些许,他转回身打量了几眼苏御信,说:“第一次仔细看你。你更像他。” “谁?” 杜英辉不露声色又转回身继续看着窗外,苏御信没想过就此问题追究下去。对于一些人总喜欢说一半话他已经习惯了,并被迫接受。他问到了黄天翔的情况,具体来说是他们兄弟找到黄天翔的那一刻。 “我们找到天翔的时候他是光着的,没穿衣服。身上很脏,还有不少伤口和血迹。一大滩的血迹就在胸口上。但是现场特别的干净,假设那些血是他自己的,以那个位置和出血量,天翔应该是个死人。” “他活着。”杜英辉简单地回答,“你想问什么?” “是不是你清理了案发现场?” 这一次,杜英辉笑的有些意味深长,他走到苏御信面前,两个人挨的很近,呼吸可闻。苏御信冷眼看着杜英辉靠近自己,侧过脸的摸样像是要亲吻。他知道杜英辉不会开这种恶劣的玩笑。那嘴唇略过他的脸颊,停在耳边…… 18. 站在走廊的苏御安并没有等多久便看到杜英辉一个人回来。杜英辉还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气势那么自然流畅,毫无违和。走到苏御安身边手掌轻轻搭在苏御安的肩膀上,一句话没说,一眼没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过去。他是很轻松,可苏御安却被他看似寻常的一个动作搞的心烦气躁,一股无名火烧的额头直冒汗。迈开脚步直接朝着吸烟室走去。 “你们谈了什么?”走出医院的时候苏御安冷着脸,强压火气问道。 苏御信没吭声,只是一路急行。最后,选择了一家客人很少的咖啡店,坐在角落里跟服务生要了两杯提神的咖啡。这才肯开口:“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苏御安不解地看着弟弟。 苏御信很少会这么严肃,看上去甚至有些冷漠。他问道:“为什么瞒着我?那个老头儿,还有你做梦掐死我的事儿。” 闻言,苏御安吃惊不已!老头儿事他没说,是因为觉得御信迟早都能遇见对方,也是一时事太多忘记了。可做梦的事,他记得没跟第二个人提起过那个细节,御信是怎么知道的?杜英辉!对,一定是他!苏御安虽然快恨死了那个混蛋,可眼前的弟弟更为紧要,显然,御信已经生气了。他只好说:“御信,一个梦而已,我都没当回事,所以才没告诉你。” “你骗谁呢?”苏御信没有丝毫动摇,严肃地问,“你觉得自己的梦不是回事儿吗?” “我都说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一个梦能让你课都不上了马上给我打电话?一个梦能让你脸色惨白?” 干嘛啊干嘛啊?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苏御安也有点生气。那个梦是把他吓够呛,但是没告诉苏御信自有他的理由,苏御安坚信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自己都不可能杀了御信,那个梦只是有人故意让他看到那一幕,扰乱他的心神。既然如此,他何必多此一举让御信也跟着心烦?不错,他的梦的确跟寻常人不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有做梦成真的本事。如果做个梦就会变成现实,他现在就睡觉做梦,梦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杜英辉弄死!那混蛋居然挑拨离间,苏御信这个笨蛋还他妈的真就上当了。这算事吗?至于让他这么一板一眼的跟自己掰扯吗?在苏御安看来,这事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御信仅仅是因为这点事就跟他生气完全是不合理。是杜英辉又跟御信又说了什么? “御信,你听我说。”苏御安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显然是强压着怒火跟御信说,“不管杜英辉跟你说了什么,我都不可能让梦变成现实。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们都点,嗯,措手不及。杜英辉什么目的我心里也明白,你也应该明白。他不想我们靠近天翔,告诉你我的梦,是打算让我们之间无暇顾及到天翔。这么简单的手段,你不要上当。还是说,杜英辉跟你说了其他事?” 在苏御安低声说话的时候,苏御信一直皱眉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哥哥这番说辞,他甚至不愿意相信,哥哥的这些反应完全被杜英辉说中了。 “不。”苏御信一口否认,“他只说了这些。” “不可能。如果只是这些事,你不可能跟我生气。御信,你在隐瞒什么?” “是你瞒着我!怎么你反倒来质问我?” 苏御安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抓着苏御信的手腕,低声说:“你非要跟我吵吗?我说了,那只是个梦,我是被吓到不假,但很快我就忘了。我不想你跟着心烦,我哪做错了?” “你知道自己做的梦不简单吗?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 闻言,苏御安惊讶地看着弟弟:“你觉得这是大事儿?” “你觉得不是大事儿?”苏御信听见哥哥严厉的质问,气上心头,“你的能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变化,先是在梦里闯进阴间、然后莫名其妙的就会役鬼、今天你的肉身径直穿过物质!你不明白我就直说,这些能力就算我苦练一辈子也没有!你有点自觉行不行啊!你遇到多少次事儿了?你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你说我幼稚?”苏御安猛地站了起来,“我他妈哪幼稚了?我说没事就没事,怎么着,你还盼着我亲手掐死你?” 苏御信没想到哥哥会发脾气,这地方显然不是吵架的好场所。他扔下钱抓着哥哥疾步走出去,是打算要吵架也回家吵。但是苏御安等不到回家,瞧见一条小巷推着弟弟就走了进去。苏御信被他推的直踉跄,回了身问他:“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幼稚了?” “哈?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较什么真儿?” 苏御安只觉得一肚子火气没出放,瞪着苏御信吵了起来:“我为什么不能较真儿?你跟杜英辉什么关系?跟我什么关系?怎么他说了几句话你就来质问我,我说什么你就不依不饶不相信。我是你哥,还是他是你哥?” “你别无理取闹。”苏御信也火了,“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别不把自己的梦当回事!别把自己不当回事!” “我当回事了。” “你当个屁事!”苏御信话跟话地呛了他一句,“刚才谁跟我说‘不过就是个梦而已’谁?得,你少跟我瞪眼睛,我给你数数。”苏御信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着,“猫魈那回,你自己闯进阴间,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你都看见了;草鬼婆那回,你三魂离身居然还能实体化,三魂是三魂,肉身是肉身;降头师那回,没人教你你就会召鬼,鬼见了你跟他妈的见了祖宗一样;这一回,先是梦见亲手掐死我,又有东西出现警告你十八年前的事,白颉都回来了你觉得还简单吗?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越听御信的这些话苏御安越是恼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琢磨不明白。但是他较真儿的地方绝对不是这些事,他把弟弟狠狠地推在墙上:“我是问你,你跟我亲还是跟杜英辉亲?杜英辉才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来跟我吵!” “我跟你吵?是你跟我吵!你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言罢,苏御信双手抚上哥哥的脸颊,“哥,你最近真的不对劲,动不动就发火。你以为白静武第一次来咱们家你送他下楼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你要是没说什么,白静武第二次见咱俩能那么个态度?那老头的事你也没跟我说,OK,我不问,你有你的理由。但是梦里的事你不该瞒着我。如果不是杜英辉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告诉我?难道要等掐着我的脖子才说?” “我就不说怎么了?”苏御安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一张原本俊秀的脸。他想起了什么,想的乱七八糟。不知道这些东西平时都被他扔在脑子的哪个角落里,这时候就都冒了出来。有些事不能细想,不能认真琢磨,也不是说都是些坏事儿,就是较了真儿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更加郁闷罢了。以前,苏御安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不会翻小肠儿,况且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这会儿跟苏御信吵了架,该想的不该想的,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越看御信越来气,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跟那谁那点破事你告诉我了么?他给你下降头你告诉我了么?你以前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告诉我了么?” “你跟我翻旧账?”苏御信彻底惊讶了,这不是他哥的性格啊。今天怎么了这是?跟殷海那点事自从回来到现在他一次没提过,怎么赶到这时候拿出来说事儿?凭什么啊?他又没碰过殷海,没告诉他情降的事也是有原因的,事后也都解释清楚了。现在算什么?这不是说不出理来开始胡搅蛮缠了么! 苏御信推开了苏御安,沉着脸说:“到此为止,我不跟你吵。” 苏御安不想就此放过弟弟,苏御信死活就不跟他说话了。俩人在小巷子里撕撕巴巴,最后苏御信使劲把苏御安推到一边去,拔腿就跑!把苏御安的痛骂声留在身后。 一个人走在寒冷的大街上,苏御信从来没有过这么郁闷的时候,如果不是杜英辉提醒自己,他真的没有发觉他哥最近不对劲。不错,单拿出哪个事儿来都很平常,可把这些事儿放在一块细琢磨就不对劲儿了。从他哥梦到亲手掐死自己那时候起,偶尔的失常,刻意的隐瞒,莫名其妙的能力,好像是某种前兆,让苏御信倍感不安。 其实苏御信早就明白,他哥肯定有什么地方时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但他从没想过这种特别会给两个人带来麻烦和痛苦。然后,那个附在周远身上的东西出现了,告诉他们有一张契约,他哥在出生时就被生父卖给了别人。就是说,哥哥的特别是与生俱来,对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人有着特殊的意义。 苏御信脱力地坐在马路边上,使劲搓着脸。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保护他? 就在苏御信为了哥哥的问题焦头烂额的时候,杜英辉这边也不好过。黄家爸爸走了之后,黄天翔特别冷静地请他把医生护士保镖等闲杂人员轰出去,病房里就剩他们俩人,黄天翔抄起手边的电水壶朝着杜英辉就砸了过去!当然了,水壶还没到杜英辉眼前呢就化为了乌有,人家杜总老神在在地坐着,纹丝不动,他妈的眼皮都没眨一下。黄天翔坐在床上,手背还埋着针。他对杜英辉虎视眈眈的态度,丝毫没有掩饰。 “姓杜的,咱俩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想我给你卖命,还是说干一炮还不过瘾?” “有区别吗?” 操,这人真欠揍! “你想打我?”杜英辉那张脸上照旧没表情,这人拿捏的程度到位,知道怎么做能把床上那个气的火冒三丈。他喜欢看黄天翔发火那样儿,潮气蓬勃,可比奄奄一息那样好多了。 黄天翔虽然也是个混酱酱的主儿,但是很少跟人动手。这一回真是给气疯了。他指着杜英辉质问:“你给老子痛快点说实话,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家兄弟来过,我没让他们进来。他们似乎,很着急?” “你问谁呢?我那时候给你打昏了,我知道他们着急不着急?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看我?” 杜英辉即便斜靠在沙发上,也不会给人懒洋洋的感觉。这人似乎永远都是这种状态,既不是精神百倍,也不慵懒散漫。他说:“你记住也好。我做事一向不需要理由,只凭心情。你要学会揣摩我的心情。” 一番霸道十足又毫不讲理的话让黄天翔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杜英辉,说:“杜英辉,我操你大爷!” 呆愣的表情配上劲道十足的粗口反而有了点喜感,杜英辉微微扬起嘴角,笑容在他脸上一瞬即逝。他起了身打算离开,黄天翔大喊了一声:“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杜英辉站在原地,说:“黄公子,苏家兄弟被我捏在手里,你们是朋友,想要保住他们的命,就努力学会揣摩我的心情。我不需要你讨好我,你只要懂得看我的脸色。”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黄天翔担心苏家兄弟,他知道杜英辉绝对说到做到。杜英辉转身走了过来,黄天翔冷眼看着他一点不惧怕。 杜英辉稳稳地坐在床边,淡漠的眼神让黄天翔难以理解其中含义。 “苏家兄弟跟我们不是一路,以后你就知道了。” “杜英辉,麻烦你说明白,老子什么时候跟你一路了?” 看到黄天翔那一脸的不忿儿,杜英辉优雅地站起身来,不再理会床上的人,离开了病房。他本来想警告黄天翔老实些,但是这人如果会老实,日月都会颠倒了吧。这样也好,由着他折腾。 晚上九点多,苏御安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还是不想回家。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下午那一次吵架之后御信负气离开,他追了半天没追上,心里边烦躁郁闷,什么都不想干,索性就在马路上走来走去,等着终于知道饿了知道累了才想起:怎么就跟御信吵起来了呢? 御信说他最近脾气古怪,古怪他承认,但不是脾气,而是…… “真他妈操蛋!”苏御安坐在商场门前的台阶上低声痛骂抱怨。争吵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冷静下来之后真的发现自己脾气有些问题。当时怎么就对御信发了火呢?他明明不想吵的,他只是想问问杜英辉都说了些什么…… 忽然之间,苏御安的脑子嗡地一声!他不可能因为那么点小事儿就对御信发脾气,更不可能把殷海的问题拿出来挤兑御信。这不是他的性格,也不是他的作风。一定有问题,自己对御信的态度,或者说当时的状态,肯定有问题! 想当初,杜英辉一根手指就让他如泰山压顶,临离开医院那时候杜英辉轻轻拍了一把自己的肩膀…… 混蛋,该不会是他动了手脚,自己才会莫名其妙的火气十足! 想到这里,苏御安起身朝着远处计程车站跑,他要去医院,去找杜英辉问个明白!他跑的太快,以至于没有发现隐藏在身后的人。那人随着苏御安奔跑的方向缓缓转动,阴冷刺骨的寒意包裹着腾腾杀气,在眨眼间一并消失。当苏御安坐进计程车,那人也叫了车指着前面告诉司机:“跟上前面那辆红色的车。” 19. 杜英辉入股的这家医院到了晚上九点谢绝探视,别家医院顶多也就护士、保安看门,人家这住院部在大门口就设立了一个屋子,里面七八个保安守着。你想进?你谁啊?你家病人是病危了,还是你有病人要送进来?苏御安面对保安的质问,直截了当地说:“我找杜英辉。” 找杜总?不好意思,杜总早就走了。你找302的黄警官?哼哼,不好意思,杜总有交代,除了他爸爸谁都不能见。苏御安不可能拉开架子跟保安吵,只能怏怏地离开了住院部大楼。兜了几圈绕到了楼后,屏气凝神召了一个鬼出来。就这一个,还是耗费了好半天的时间,鬼出来的时候哆哆嗦嗦的样子,差点没把苏御安气乐了。他也没想干什么,至于吓这样吗? 鬼先生还穿着病号服,看样子刚死不久。苏御安安慰道:“别怕,我是想请你帮忙,进去帮我把窗户打开。” “我,我以为你,你……” “我没恶意。”苏御安温和地笑着,“要是想超度你早就动手了。真的是想请你帮忙。”对,如此和善又讲道理的人才是自己!下午跟御信吵架那个是谁?他不知道。 鬼先生似乎确定了苏御安真的没有恶意,随即便飘到墙面前,身子才融进去一半,转回头来说:“白天,就是,就是您吧?那能不能请您别,别再来了?您在这待一天,我,我们都要死了。” “你已经死了。”苏御安不耐烦地提醒他。然后,他忽然意识到某些错处,“你说我待了一天?白天我来的时候不足半小时。” 那鬼皱皱眉头,似乎有点迷糊的摸样。嘟囔着:“你俩一个味儿,我们躲都来不及啊。要不是我走不出,早就跟其他人一样跑了。” 苏御安没在乎鬼的嘀嘀咕咕,看它弄开了窗户,急忙跳了进去。苏御安谢过鬼的帮忙,劝他早些放下执念快去轮回的好,在鬼迫不及待要离开之前,苏御安又问:“等一下。刚才你说我跟谁一个味儿?” “就,就在三楼待了一天那人。”说完,那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不算是人了吧。太可怕了,你们俩一样。” “你说的那个人在三楼?” 鬼不想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点头,随即消失在苏御安的面前。少的可怜的线索也足以证明鬼口中的“那个人”是杜英辉。但是,为什么说自己跟杜英辉是一个味儿?杜英辉是走了阴身的人,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哪里一个味儿了? 暂时把疑问压在心里,苏御安急急忙忙走进楼梯间上了三楼。黄天翔的病房前有两个保镖守着,想要进去并不容易。苏御安采取了特别老套的计谋——调虎离山。 杜英辉不好对付,他手下的人却只是寻常而已。苏御安至少还有些本事搞定这两个保镖偷偷溜进病房,所以,黄天翔乍一见到苏御安的时候还颇为惊讶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嘘!”苏御安连室灯都没敢打,直接扑到床边示意黄天翔小点声,“我偷着进来的,别被外面的人听见。” “行,还知道来看看我。老子没白担心你们哥俩。咦?御信呢?” “家呢。人多了不好办,你别啰嗦了行不行?” 黄天翔不知道他们哥俩吵架,但知道杜英辉肯定是干了什么,赶紧提醒苏御安小心。苏御安在心里苦笑,心说:已经着道儿了。那点糗事苏御安不想说,于是表明来意,告诉他关于王大江的死因等情况。听过之后黄天翔紧紧地皱着眉头,说:“我是真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多少?”苏御安问道。 “我就记得那狗操玩意给我扎毒,还用DV录下来。啊,我好想看到他脱裤子,然后……”回想到这里,黄天翔的脑子变的一片空白。苏御安不想紧着催他,就等着慢慢想。须臾,黄天翔说:“有点乱。时间上出现问题了。我怎么记得你们救我到了我爸的医院,我接到个电话。” “接电话?”苏御安一愣,“不可能啊。进了医院你直接去手术了,出来之后一直昏迷还没脱离危险,别说电话,眼睛都没睁开。再者说,我们找到你的时候没发现电话,你浑身都光着呢。” “操,我哪知道怎么回事?”黄天翔焦躁地说,“我就是记得接了个电话。” “OK,你先别急。想想看是谁的电话?我和御信的?还是你爸爸的,或者是警察局同事的?” 黄天翔肯定地说:“女的。还挺年轻。” “你女友?” “老子没那糟心的玩意儿!” “女同事?” “我们组最年轻的那朵花今年四十八。” “那是谁?陌生人?” 俩人一句接着一句的说,说到最后,黄天翔都快哭了。苏御安赶紧安抚他别着急,想想通话内容,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说到这个,黄天翔还真有点记忆,他记得,女人在电话里询问了某个案子,还是他们警察看来最遭恨最恶心的案子。 最恶心的案子?苏御安问:“碎尸案?” “不是。那种案子是变态,不是恶心。” 苏御安又问:“吃人的?” “这也是变态好不好?” “那是什么啊?这样,你现在想想平时什么案子你觉得最恶心。” 黄天翔摸着下巴琢磨着说:“要说到恶心,应该是QJ案。犯了这种案子的凶手别说我们警察,就连监狱里的犯人都觉得恶心,看不起那种犯人。” 苏御安有点紧张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试问:“该不会是白静文吧?” 俩人眼对眼相互看着,下一秒都冒了一身的冷汗。苏御安搓了搓脸,好让自己精神精神。 “天翔,我两天一夜没睡了,脑子都点不够用。我说,你补充。”苏御安索性盘腿坐在床上,“你看啊,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白静文已经死了,对吧?” “对。她死在我前面。啊呸呸,老子才没死!白静文的死亡时间是在我进医院之前。你继续。” “也就是说,你接到的电话如果真的是白静文,那么就是一通鬼来电。因为我曾经听白静武提起过,白静文给你打过电话询问案情。” 黄天翔呆愣地眨眨眼:“什么时候?啊,我是问,白静文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就白家父女报案之后啊。你又糊涂了?你前天不是还承认了跟白静文接触过,但是那时候事多,她的案子不归你们组管,你只是给了点建议么?” “你傻啊你?”黄天翔瞪起了眼睛,“你当时提到电话了么?你压根就没说。前前后后我就跟白静文父女俩见过一次,就是在警察局那时候。我是把号码给了白静文,但是她从来没给我打过!” 苏御安真傻了。那通电话谁打的?不是白静文?不可能啊!那要真是白静文,那时候她已经死了啊,只能用鬼来电解释。可不对劲啊,自己见过一次白静文的魂魄,但是她不会说话啊。不行,必须 马上回家跟御信商量一下!苏御安下了床要走,黄天翔一把抓住他:“别他妈的不够意思啊,咱俩一起走。” “你老实待着吧。”苏御安非常淡定地说,“就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出去,而且杜英辉那边我们暂时也对付不了。”说到这里,苏御安也难得八卦一回,“天翔,你跟杜英辉之间怎么回事?” “屁事没有。” 苏御安白了一眼黄天翔,最后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他方便日后联系。随后,黄天翔给苏御安打掩护,让他偷偷地溜出了病房。 苏御信接听陌生号码之后很诧异居然是他那个闹别扭的哥哥,听口气好像急的不得了,苏御信也顾不得深究争吵的事,问他在哪里?最后,两个人约好在黄家爸爸的医院门口见面。苏御信这时候还在网吧里,拿起外衣急忙赶去赴约。大约半小时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医院大门口。 按照时间来算,他哥应该比他早到十分钟,是不是还在半路上没过来?苏御信想起哥哥说把电话留给了天翔,这会儿只能耐心等他。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还不见苏御安的影子,苏御信有点急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哥哥不可能叫不到计程车,更不可能遇到塞车的情况,怎么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来? 苏御信想到哥哥在电话里焦急地说:“现在说不清楚,我发现了很可疑的问题。你赶紧来,到医院门口等我,快!” 他到底发现什么可疑情况?苏御信百思不得其解,更为担心的是:那别扭的家伙不是出事了吧? 御信!你还能再慢点吗? 站在医院大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苏御安几乎每隔一分钟就看一次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这人哪去了?想要打个电话给御信,摸到口袋里才想起电话已经留给了天翔。急切之下,他跑进了医院的门口的值班室,借口说有急事联系家人,跟保安借用电话。 保安趴在桌子上打哈欠,指了指电话让他随便打。苏御安拿起听筒拨打号码,很快听见了接通的声音。 “哥?”苏御信接听了电话,试问,“是你吗?” “怎么不是我。你到哪了?怎么还不来?” “我早就到了啊,你在哪呢?” 苏御安纳闷,并抬头看窗外寻找弟弟的身影。深夜里的医院大门被两个路灯照应出橘黄色的光景,大门前面宽敞的马路上空无一人,也没有车辆驶过。苏御安收回视线,急切地问:“我三十分钟前就到了大门口,你呢?” “我也是在三十分钟前到的。”苏御信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宽敞的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驶过,马路对面一对情侣紧紧搂抱着走的很快,一阵寒风吹来,苏御信打了个哆嗦,看着马路对面那对情侣干脆跑了起来。他纳闷地说:“我就在大门口。不是,你等一下,哥,你也没说清哪个医院。” 原来是这样。苏御安不知何时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落回原位,长长地吁了口气,暗道自己的粗心大意。御信肯定以为自己说的是杜英辉那家医院。不能发脾气了,是自己没说清楚,这不是御信的错。他马上解释:“抱歉抱歉,我没说明白。我是在一医呢,就是天翔爸爸那家医院。” 电话那边的御信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哥,我也是在天翔爸爸的医院。就在院门口靠北边的电线杆下面。电线杆上还贴着一张主治白癜风、红斑狼疮性疹的小广告。” 还没等御信的话音消失在耳边,苏御安已经冒出一身的冷汗。他下意识地咽咽唾沫,说:“我,我也是在天翔爸爸的医院门口,我就在值班室里,还能看见你说的那个电线杆。” “那……那你看见我了吗?” 苏御安的眼睛倏然瞪圆:“没,我就没看见有人出现。我现在就看着那个电线杆,没,没人。” 天寒地冻的深夜,苏御信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急的抓狂!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在前后左右不断的快速略过,寻找着苏御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遇到过,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给哥哥听。而就在这时,忽听电话里传来哥哥的声音:“啊,我看见了。御信,你等我。” “哥,不能去!快回来。”苏御信的话都还没说完,电话已经传来了盲音。他狠狠地咬牙咒骂,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个御信,话也说不清楚了。什么站在医院大门口啊,分明是马路对面那个电线杆前面。真是害他吓了一跳。苏御安离开值班室急急忙忙跑过马路。对面的电线杆上的路灯坏掉了几个,只有一个还亮着昏昏暗暗的灯光,他看不清御信的脸,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御信正拿着电话焦急地左顾右盼,他喊着:“御信,我在这儿。” 御信抬起手朝他招了两下,苏御信加快脚步…… 等等!已经跑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距离电线杆还有十来步的距离,苏御安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御信怎么变胖也变矮了?看见自己为什么没有马上跑过来?苏御安扭头看了看四周,除了他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耳边听不到一丝风声,高耸林立的建筑物好像是一块块积木,被规律地堆砌起来,死气沉沉。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现下却觉得格外陌生。他转回头看着对面的男人,这时才发觉,那人好模糊。 该死的,自己究竟在哪里? 脚步慢慢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忽然!苏御安转头就跑,发了疯一样地跑回医院值班室门口。他扭头看了眼马路对面,那个模糊的人影还在,似乎一动都没有动过。他害怕,尽管见过很多情况,他还是感到了恐惧。猛地推开门,叫着保安。可屋子里哪有保安的影子?饶是苏御安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他足够镇定。又拿起电话按下重播键。 电话,没有声音,他失去了跟御信联系的唯一的办法。20. 当苏御信语无伦次的在电话里叫嚷着的时候,苏念和医院仅有两站地的距离。出乎苏念的预料,他一直寻找的白居然也在同一时间赶到。两个老的见面相互瞪着,打量着,苏御信心急火燎地提醒他们,现在不是相面的时候!苏念收回冷冰冰的眼神,问苏御信:“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还不等苏御信开口,白颉就特别不耐烦地说:“现在问这个有屁用?阴阳同迹了!” 所谓的阴阳同迹指的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阳间和阴间发生了重叠的现象。就像苏家兄弟,明明都站在一个地方却看不到彼此。苏御安是在阴间的医院大门口,苏御信站在阳间医院大门口,虽然地点、时间相同,却不是同一个空间。所谓同迹就是阴阳两间并列在一个频率上,他们兄弟可以联系,比方说打电话。这种现象非常罕见,可巧不巧的让苏御安遇上了。 想要把一个大活人从阴间拉回来并非易事,好在苏念和白颉都在。苏念冷眼瞥了一下白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拿出来。” 白颉不情愿地嘟起嘴巴:“我没带。” 苏念冷着脸皱着眉,没再搭理白颉。他四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走到电线杆前面,抬手摸了摸,告诉御信:“就这里吧,我进去找人。” “我去。”苏御信坚持要自己去找,白颉拦住他摇摇头。苏御信懊恼地咬牙挠头,他也明白自己远比不上苏念的本事,苏念去找人,把握性更大些。他只是,不甘心而已。苏念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他看着失常的苏御信,又看看眉宇见流露出些许忧虑的白颉,言道:“御安不会平白无故走进阴阳同迹,一定有什么东西带着他,或则是他遇到了什么。去找出来,否则我进去容易,出来就难。” 苏御信没听明白苏念话里的意思,没等他问个清楚,苏念的肩膀紧挨着电线杆走了一步,竟然凭空消失了。白颉知道御信担心什么,就给他解释:“阴阳同迹的时候,只有一个出入口。苏念虽然临时打开一个,可要出来还是要走原来的出口。找不到那个出口,他们俩就出不来。明白了?” 苏御信关心则乱,这会儿他连做什么都没了主意。白颉看着苏御信的状态,不禁有些狐疑。他走过去拉住御信的手腕:“走吧,御安不是说最后一个见过的人是黄天翔么,咱们去找他。” 话分两边。在白颉带着苏御信上车去找黄天翔的时候,苏念已经走进了阴间。 这个地方他以前也来几次,但不是在阴阳同迹的时候进来。事实上,苏念活了四十来年,只遇到过一次这种情况。他那一脚迈了进来,身边还是那个医院门口的电线杆,周遭昏暗,没有半点声音的死寂。苏念没有急着寻找苏御安的行踪,他转身走进大门,看到保安室的门半敞着。没有风,那扇门自动地摇晃,好像刚刚被打开的样子。苏念走进保安室,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照亮,桌子上的电话听筒垂下来,摇摇晃晃。把听筒拿起来放在电话上,感觉到了苏御安的气息。不久之前,苏御安用过这部电话。苏念又回到医院大门口,看着马路对面,对面的情况毫无异常,没有人也没有动静。他看到院子里的大楼内还有一些窗户透着灯光,从位置来看应该是走廊,或几个房间。 苏念在进去大楼之前把一根蜡烛点燃放在了地上,微弱的烛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睛,眼底一丝惆怅转瞬即逝。 这他妈的到底什么地方?苏御安在二十分钟前进了就诊大楼,奇怪的是:很多地方都有灯光,唯独不见有人。有些房间里甚至找到了还冒着热气的热茶,吃到一半的便当。他知道自己肯定又误打误撞的冲进了什么不知名的空间,问题是!他该怎么出去?疲惫地坐在五楼走廊里的长椅上,他郁闷地想着,别说是人,现在哪怕出来一个鬼也行啊,至少有个有思想的东西好交流一下。他连番叹息了几声,自言自语地嘟囔:“该不是又做梦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走廊震颤了起来。好像赶上了大地震,吓的他赶紧扶住椅子慌张地看着周围。屋顶上的日光灯被震的掉了下来,墙壁上挂着的宣传板也啪啪地掉在地上。从房间里传来的是柜子被震倒的巨大声响,这个走廊好像随时都会坍塌,把他埋在里面。苏御安只好拔腿就跑,朝着逃生楼梯那边跑过去。头顶上的灯管随着他的脚步一个接着一个被震碎,锋利的碎碴儿掉在脑袋上,脖子里,刮出不少伤口。苏御安抱着脑袋跑,打开楼梯间的门。一步之遥,安静无声。 把走廊里的声响统统关在门的那一端,苏御安气喘吁吁地看着楼梯间,安静,无声,却也无事。OK,至少这个鬼地方有点动静了,别管是想弄死自己,还只是吓唬一下,要比死一般的寂静好了很多。他走上六楼,打开楼梯间的门,刚把门打开走廊里噼里啪啦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和大量东西掉落的情况,显然,六楼也是“禁止踏足”的地方。好吧,苏御安不想硬碰硬,继续爬楼。 这栋就诊大楼一共十五层,他一层一层的爬,每一层在他打开楼梯间门的时候,走廊都发生了同样的震颤情况。他只好放弃,转而一口气跑回五楼,开始往下走。他很累,又饿又渴,拖着已经沉重的双腿走到四楼,推开门,哎呦,这回没震,怎么着?这意思是他可以进去了? 四楼虽然没有震颤,但也不是多正常的。苏御安在迈进去的一瞬间声音像潮水般地涌了出来。他甚至看到了不少“人”来来往往。有病人、家属、护士以及医生。但是这些人的衣着让他很纳闷。看款式和颜色都像是二十多年前的衣服。苏御安提高了警惕,背脊紧贴着房门原地不动观察了好一会儿,他发现到这些“人”看不到、也听不见自己。 自己到处乱走的毛病是该治一治了。 无奈之下,苏御安走进了四楼走廊。停在护士站前面看了一眼还是用粉笔写的小黑板。上面的日期居然是1987年6月12号!苏御安嘴角直抽,眉头直跳!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年轻女人说:“范大姐,您慢点走。这都八个月了吧,您爱人真是不小心啊。对了,您爱人叫什么名字?我去跟王医生打个招呼,给您插个队吧。” 苏御安闻声回头看去,见到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格外眼熟。只听孕妇说:“我爱人叫苏臣,君臣的臣。” 苏御安当成愣住!苏臣,那是他亲生父亲的名字!那,眼前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就是自己的——母亲!?那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就是——自己!? 母亲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他只记得母亲笑起来的时候很美丽很温柔。时隔十八年,看到这样年轻漂亮的母亲,苏御安一时间竟有些哽咽了。他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被护士搀扶着走远,这才想起紧跟上去。 母亲并不高,看上去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因为怀孕有点发胖,走路的姿势也很别扭。苏御安擦掉眼睛里的泪水一路跟着,跟到了候诊室门口。人群中那个身材高挑,容貌与苏念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瞬间夺取了他的视线! 父亲,这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御信像父亲呢,特别是鼻子和嘴巴还有下颚,几乎一模一样了。眼睛嘛,御信继承了母亲的眼睛,非常漂亮。苏御安在父母的脸上看到了弟弟的容貌,唯独没有意识到自己跟父母的长相一点不像。 苏臣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接过妻子,一脸的抱歉,说:“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样?还疼吗?” “没事,看你急的。”范美华抬手给苏臣擦掉些汗水,慢慢地坐下来等着护士叫她的名字。苏臣紧张地坐在妻子身边,手轻抚着她的肚子。自语地说:“这孩子真能闹腾。” “我早说是儿子,儿子才会这么有劲儿呢。你还不信。”范美华依偎在丈夫肩上,幸福地说,“你快摸摸他,又踹我了。” 苏臣的脸上隐隐透着不安的忧虑,微微叹息着低声说:“为什么偏偏是个男孩?” “阿臣,你说什么?” 面对妻子的疑问,苏臣微笑着回答:“没什么。你坐着别动,我去趟厕所,马上回来。” 苏御安亲眼看到在不远处站着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刚刚对父亲招了手,父亲绝对不是去上厕所那么简单。虽然他不放心怀孕的母亲一个人留在这边儿,但是他更好奇父亲到底干什么去了。他跟着父亲穿过人群,走到厕所旁边的储藏室门口。父亲很谨慎地观察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开门进去。苏御安紧跟在后面,险些被们夹住。 窄小昏暗的储藏间里,父亲面色阴冷地看着面前花白头发的老人。他说:“不要再伤害她!” 也许是直觉,苏御安觉得父亲口中的“她”指的是母亲。 老人的身子一大半隐藏在置物架后面,只留出半张满是皱纹的脸。他的声音很低沉,口气却很温和。他说:“当初你答应了。” “她是我妻子!那个是我儿子!我反悔了行不行?我不干了行不行?不要再来伤害我的家人。” 老人的眼神凌厉了起来,突然把手伸出来,掌心拖着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对着苏臣,说:“最后一次,签了。” “不,我不会签。”苏臣的声音在发抖,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险些撞到苏御安。苏御安伸手去搀扶,碰到的只有空气。苏臣的手握成了拳头,眼睛紧紧盯着黑色木盒,“我不会签,你早就知道。” “苏臣,你这是何必呢?”老人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妇人之仁。” “那是我的孩子!” “你就忍心舍了弟弟和朋友?” 老人的话似乎激怒了苏臣,他瞪起眼睛冲了上去,一巴掌打掉了老人手里的盒子。盒子掉在地上,盖子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两样东西出来。苏御安情急之下伸手去拿,忽然!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不能碰!” “谁?” 转瞬之间,老人、父亲都消失不见。小小的储藏室里只有他和苏念。 “叔叔?”苏御安惊愕不已地看着凭空出现的苏念,待回过神来再看手下,木头盒子也没了。他急了,急着问道:“那是什么?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你看得见对不对?那老头又是谁?你们当年都干了什么!?” 苏御安一番质问,苏念却不为所动。他使劲地拉扯着苏御安把人弄到了走廊里。走廊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仿佛刚才他看到的一幕仅是幻觉。苏念的神色凝重,脚步极快!边走边说:“马上离开这里,引你来的人就在附近。你们太大意了,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吗?” 苏御安被迫跟着苏念走出四楼走廊,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使劲向后挣扎着,问:“等等,叔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念总是板着张脸,头也不回地说:“那个鬼早就在你们身边,不是你们大意,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21. 苏御信知道白颉这人很“强势”可一出手就打昏两个保安是不是太牛逼了?他苏御信的拳头还卡在半空中没落下去,人家白颉那边已经解决了进门危机。白颉横了一眼苏御信,不耐烦地说:“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已经很收敛了,那是我儿子,我才是最着急的一个!” “我比你急。”苏御信在说话的时候已经率先跑进了住院大楼。 走廊里杜英辉留下的保镖一看苏御信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就知道没好事儿,苏御信没等那俩人开口问他,直接出拳。保镖不是保安,人家拳脚正经不错呢,好在苏御信也不是白给的,三个人在走廊里就拳来脚往打起来。白颉慢了苏御信几步,瞧见那两个保镖似乎占了上风,直接从身上抽出一个东西,照着一个保镖身上捅了一下。 电击枪!?苏御信看到保镖被电晕的那一刻,有些无奈地看着白颉:“白叔,有这好东西早点拿出来啊。啊!妈的,跑了一个。” 白颉也看到另外那个保镖撒腿就跑了,他笑着掂量着手里的电击枪,问御信:“不追吗?” “追什么?他不跑,杜英辉怎么来?” 白颉挑挑眉,咂咂嘴,说:“你倒是像我养大的。” 这时候,已经听见外面动静的黄天翔在病房里大嚷着:“苏御信,是不是你?快进来!” 俩人赶紧冲进病房,苏御信一看黄天翔竟然已经开始穿袜子穿鞋,一副马上离开这里的架势。黄天翔还是第一次见到白颉本人,也没怎么诧异,点点头,乖乖叫人:“白叔。” “黄组长。”白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穿戴整齐,“你这是打算跟我们走?” “你么不是来带我走的?” “当然是。”白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端详黄天翔,“不过不着急,你先说御安都跟你谈什么了?” “御安怎么了?”黄天翔很敏锐,马上察觉到他们不是来救自己这么简单。苏御信正准备说明情况,白颉抢先开口说:“御安也在调查,我们分头行动。” 苏御信半是抱怨半是惊讶地瞥了白颉一眼,白颉马上对他点点头。苏御信明白了白颉的意思,跟着说:“天翔,我哥临走前之前说你们俩谈过一次,当时他走的太急,没跟我说明白。你们俩到底谈什么了?” 黄天翔刚把外衣套上,听见御信的话微微一怔,随即看着他们俩,说:“御安走的那么急吗?不像他的性格啊。”接着,他简单明了地把跟御安见面的事说了一遍。 苏御信也纳闷了,说:“这听着好像阴阳同迹啊。这太频繁了,不合理。” “不,不是阴阳同迹。”白颉肯定地说,“就天翔说的情况来看,另外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好了,快走吧,我们必须找到白家父子。” 苏御信和黄天翔都想知道白颉口中的“另一种可能性”是什么,但看白颉的样子似乎不愿多谈。三个人急急忙忙离开了病房,走到一楼的时候,白颉忽然说:“不对,我不能走。” “怎么了?”黄天翔的身体还有点虚弱,他扶着苏御信的手臂纳闷地看着白颉,“再不走就被堵住了。” 白颉苦笑一声,随即把电击枪拿出来交给了御信,并说:“杜英辉要快过我们,我们就这么走了只能等着被抓。天翔,你把外衣给我,你跟御信去找白家父子,我留下拖住杜英辉。” 只留下外衣就可以吗?黄天翔带着满腹的疑问还是将外衣交给了白颉,又见白颉从身上摸摸掏掏的搞出一把手枪、一副手铐给了苏御信。黄天翔知道白颉这人不简单,肯定隶属特殊部门,否则他怎么没有权限调查此人的资料?可把手枪这种危险物品给了苏御信,合适吗? “白叔,你把东西都给我了,你怎么办?”苏御信倒不觉得手枪有什么不妥,他更担心白颉的安危,“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哥还不掐死我?”估计老头子也会掐死他吧? 白颉表示没关系,至少自保还是可以的。就这样,黄天翔和苏御信急急忙忙离开了医院,直奔家里去找白静武。他们俩开白颉的车行驶到一半的路上,苏御信接到了白颉的电话。电话里,白颉开口便警告他:“不要重复我的话,也不要回答我的问题,听着就好。” 苏御信察觉到白颉有意防备着黄天翔,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可有无能为力,只好乖乖听着白颉说:“白洪军我会安排人抓,你不要告诉身边的人。找到白静武之后想办法进阴间去,其他的不要做,只把白静武和黄天翔带进去就行。进去你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白颉坐在黄天翔的病床上,一边在黄天翔的外衣上做手脚一边讲电话:“还有一点,那一通电话也不是什么鬼来电或阴阳同迹。我怀疑……”白颉的话还没说完,手上的动作一顿,马上换了口气,“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白颉的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转回身,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杜英辉,笑道:“好久不见。” 如果说把白颉形容成皎洁的满月,那么杜英辉就是阴霾中那道最刺眼的闪电。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碧绿碧绿的眼色,浑身散发着强悍的气势,一步一步走进白颉。白颉的脸色随着他的靠近而变得惨白,当杜英辉几乎跟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白颉的脸上尽是冷汗。 杜英辉冷眼看着他:“你长进不少,这种情况换做十八年前你早就昏了。” “废话少说吧。”白颉拼命保持着清醒,尽管头疼欲裂,他还是露出一点笑容,“是不是你?” “黄天翔呢?”杜英辉不答反问。他看着黄天翔的外衣,“你真的学到不少东西,居然可以骗过我。” “我都说了别讲废话。”白颉沉了脸,“你一向不问世事,这次怎么了?活腻歪了还是闲得发慌?你想要个玩具与我无关,但是你不能对我的孩子出手。别忘了,当年你跟阿念有过承诺。” 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杜英辉脸上露出一丝怒气,“你指望我会守诺?最后一次机会,黄天翔在哪里?” 白颉心知肚明,轮本事,就算十个白颉绑一块儿都不是杜英辉的对手,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杜英辉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让白颉跪在地上!窒息的痛让白颉不得不对杜英辉低下头。他急喘着,却呼吸不到一丁点的空气,他的手紧紧揪着衣襟,从心脏部位传来的剧痛比死还难受。杜英辉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站姿,垂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我操!怀疑什么你倒是说清楚了啊! 苏御信气恼地把电话塞给黄天翔,他明白,白颉忽然挂断电话肯定有事发生,八成是杜英辉已经到了医院。现在不能回去,白颉说他可以自保,应该没问题。关键是,他到底怀疑什么? 带着焦急忐忑的心情苏御信把车开到最快,停在黄天翔家楼下车都顾不得锁急着跑上楼。打开家门,两个人都愣住了。屋子里好像遭到打劫一样乱七八糟!厨房里也没了白静武,苏御信的心咯噔一下,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大喊着:“杏童!” 卧室里也很杂乱,杏童的本体被连根拔起!苏御信赶紧收集散落在地上的土,再把那株幼嫩的杏树苗栽进去。杏童自有灵气,只要本体不毁他还有机会复原。苏御信忙来忙去的好歹算是护住了这小东西,其他的管不得了,带着满口疑问和抱怨的黄天翔杀出家门。 白静武没有找到,眼下也没时间去追捕他。苏御信只好带着黄天翔赶到医院门口,就着苏念打开的那个入口,进入阴间。 一步跨入阴间,苏御信被阴冷的气流打的浑身冰冷。他紧了紧羽绒服,四下顾盼。医院还是医院,只是少了生气,阴森森的。他看到大门口有一根快燃尽的蜡烛,知道这是苏念的手法,想必哥哥和老头子就在大楼里还没出来。阴间的时间和阳间的不同,这里的时间非常混乱。先是两个阳寿未尽的人闯入很可能更加扰乱了阴间的时间轨迹;现在他带着黄天翔进来,怕是乱上加乱,必须赶紧找到哥哥! “跟我来。”苏御信招呼黄天翔,“小心点,看到什么或者听见什么就告诉我。”言罢,苏御信又纳闷,白颉说只要带着黄天翔进来就知道他是何用意。现在黄天翔进来了,可并没有发生什么。还是说,少了白静武不成事? 妈的,不管了,该怎样怎样吧,先找哥哥要紧。 黄天翔跟着苏御信跑进医院,一边跑一边问:“这是什么地方?不是我爸的医院吧,怎么半个人没有?” “这是阴间,不寻常的阴间。换做以往咱要是进来得费好一番功夫和准备。现在是阴阳同迹,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必须赶在正确出入口关闭之前出去。” “不明白。阴间还有寻常和不寻常的?” 苏御信直接翻了个白眼,跟黄天翔算是解释不清了。可黄天翔还是不依不饶地问,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苏御信被他搞烦了,就回头骂人:“你他妈的十万个为什么啊?” 这一回头不要紧,苏御信当场呆愣。玛丽隔壁的,黄天翔呢?怎么没了?前一秒还在身后跑着的人说没就没了? “御信?”黄天翔站在二楼大厅里,难以置信苏御信在眼前凭空消失。他不敢莽撞继续走,站在原地大声叫嚷着,“御信?别开玩笑,跑哪去了?” “天翔?你他妈的,我不是告诉你别跑吗?快出来!”苏御信不停地转身,各处寻看,始终不见黄天翔的影子。他马上打开手表的表盘,在下面是一个微型的罗盘。指针疯狂的毫无规律的运转着,苏御信狠狠心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罗盘上,指针霎时停住!苏御信痛骂了一声!很显然,这个不寻常的阴间因为一再有生人闯入彻底没了规律,他跟黄天翔被迫分开,按照罗盘所指,黄天翔跟他的距离不超过两米,却死活看不到人。 他们是进来找人的,现在可好,人没找到又丢了一个。相比之下,苏御信不担心黄天翔,那小子身上有杜英辉的印记,估计就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敢把他怎样,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哥哥再说。 忽听楼上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苏御信转身跑楼梯,站在三楼的大厅里寻找声音源头。是左边走廊吗?应该在第二个房间里。苏御信走过去,谨慎地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偶尔一点点拖拉椅子的声音传来,至少证明里面有点“内容”,苏御信慢慢推开了房门,推到一半的时候,看到灯光暗淡的房间里站着一个男人。那不是他哥,身材不对。 “喂!”苏御信干脆把房门全部推开,手偷偷地握住了电击枪,看着站在面前惊愕不已的——白洪军! 苏御信也愣了,心说:为什么是白洪军? 22. 用白洪军的话来说,他带着女儿的骨灰回老家,因为身体不好去医院看病,在走廊里莫名其妙地睡着了,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奇怪的地方。没有人,没有白天,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他不能确定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只能大概从饥渴程度来判断至少超过了八小时。苏御信问他在这个八小时内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或者是遇到某些古怪的现象。白洪军咽了咽唾沫,好半天才说现在的他对时间概念已经非常模糊,所以计算不出发现异状是多久之前的事。当时,他还在大楼的某一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类似地震的声音,但是他所在的楼层很安全,并没有那种情况。他试图寻找声音来源,但是有几层楼的楼门怎么都打不开。能够进入的楼层又没人没声音,最后他也放弃了,只好留在这一层试图打破窗户跳出去。 “你出不去吗?”苏御信疑惑地问。 “不管我怎么跑,不管我走那扇门最后都走不出这栋大楼。” 所以想砸碎玻璃跳出去吗?苏御信拍拍老人的肩膀,安抚了几句。随后问道:“你有没有试着用电话跟外界联系?” 白洪军继续摇头:“这里的电话都没声音。” 奇怪,那为什么哥哥能用这边的电话联系上自己呢?苏御信暂时放下这个疑问,想到白洪军所说的地震情况十有八九跟哥哥或者是叔叔有关。白洪军进不去的那几层很可能有问题,或许哥哥就在里面。盲目的乱闯没有用,况且黄天翔下落不明,得想个办法才好。苏御信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发现这里是个处置室。他让白洪军帮忙,找四五个一次性的注射器和粘着性比较强的胶水胶带什么的。在白洪军帮忙找东西的这点时间里,苏御信将手表下面的罗盘卸了出来,一边鼓捣着一边问白洪军你们家那俩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特别是你那儿子,满嘴跑车火车没一句话是真的。 白洪军刚把东西找到闻言一怔,他低着头怏怏地走到苏御信身边,说:“我也想知道啊。” 白洪军的脾气再怎么倔强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那儿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是他的骨肉。苏御信再问什么,白洪军三敛其口只蹲在一旁叹声叹息。苏御信忙着手里的活计,也顾不得仔细追问,他计算着:在这栋大楼里有自己、黄天翔、苏御安、老头子、白洪军,一共是五个人。OK,那么只要做四个指针就够了。把针头掰下来黏在罗盘上,随后掏出一张符叠成小小的三角形,黏在罗盘下面,低声诵咒让罗盘上的四个指针飞快旋转起来。 其中一个指针稳稳地定住,指着蹲在房间东北角的白洪军。剩下的三枚指针缓缓慢了下来,但仍在转动,其中两个指针挨的很紧,肯定是哥哥跟老头子!苏御信惊喜万分,招呼白洪军说:“跟我来。” 根据指针的指示,他们从三楼一口气跑到六楼。推开楼梯间门,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让苏御信微微蹙眉。指针抖的厉害,苏御信全神贯注往里走,白洪军战战兢兢地紧随其后。走廊里阴暗异常,一盏壁灯在墙上摇摇晃晃的挂着,不稳定的暗黄色光线一摇一摆。翻倒在地上的长椅被白色的宣传牌压了一半,倒在上面的红色墨水掉在宣传牌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两个人的脚步声合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走廊里愈发清晰起来,好像是骨头敲击着大鼓,空洞而又沉闷。 周遭的一切安静几乎令人窒息,白洪军的呼吸越发急促沉重,很快他就觉得头晕目眩,试图调解自己的呼吸节奏。苏御信冷不丁儿地说:“你该庆幸至少现在还可以呼吸。” 被苏御信这么一说,白洪军放松了不少。他跟在苏御信身边,指着前面的候诊大厅说:“我就是在那儿醒过来的。” “过去看看。” 苏御信怀疑白洪军醒来的地方就是这个怪异阴间的出入口,但他哥并不是在大楼内进入阴间的,苏御信不得不重新思索,这个阴间是不是只有一个出入口。两个人谨慎地朝着候诊大厅走过去,这就是他们这一步两步的事儿,苏御信突然发觉周围的气场不对劲。好像从严冬一脚就迈进了初春,有了暖意。他急忙看着手里的指针,两根指针居然紧紧挨在一起不动了。 “哥!老头子,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苏御信没有大嚷大叫,他只是低声呼唤着。 “站住。”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苏念猛地抓住身边的苏御安,“御信在周围。” “御信?”苏御安又惊又喜!下意识地到处寻找御信的身影。然而,苏念却说:“我们看不到他。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别急。”言罢,苏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用手撕成了人形,拿了支笔在纸人上面写了几个字,最后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低喝一声:“去。” 小纸人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居然站立起来!两只短短薄薄的腿踉跄了几步,稳当下来后有些滑稽地朝着前走着。苏御安好奇地问:“叔叔,这是什么?” “寻人术。”苏念照旧冷着脸,低头看着纸人,“它会找到御信,跟着它。” 这有些奇怪。两个大活人低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地面上的小纸人不足巴掌大,走起路来还有几分憨态。苏御安看的过于专注,当苏念看到他的神情时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忽然低声说:“你很像美华。” 苏御安一愣,不知怎么的内心里暖暖的。 “她,我妈很温柔。” “你记得?” “嗯。记得一些。” 苏念难得有了点笑意,说:“你的性格也很像美华。” “御信像我爸爸吧。” “不大像。”苏念说,“他的性格更像你们的爷爷。” “我们还有爷爷?”说完这话苏御安就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没爷爷哪来的爸爸? 苏念脸上的笑意更浓,随后又变回那冷冰冰的模样,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虽然白颉平时大大咧咧的,照顾我很仔细,小学那几年他还没现在这么忙,到了寒暑假他都带着我出去旅行,那几年我真走了不少地方。说来也挺奇怪的,那时候他都带我去寺庙或者是道观,我不喜欢去他就那好吃的哄着我。”说道这里,苏御安转头看着苏念,目光清透率直,“那几年,他很辛苦。” 苏念避开了御安的目光,苏御安不解地问:“叔叔,御信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个人,是不是白颉?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不等苏念回答,走在地上的小纸人忽然跳了起来!小小的变化吸引了两个人的眼球,只见那小东西跳在半空中啪地黏住了什么东西! “老头子的寻人术!”苏御信惊喜地叫出声来,顺手拿起黏在裤子上的小纸人伸直了手臂。与此同时,苏念和御安都看到小纸人好像被拿了起来,悬在半空中。苏念伸出手,掌心紧紧地贴在纸人上面。两只手掌碰在一起,苏念感觉到御信的手急忙抓住用力一扯!在苏御安眼前,就像出现一扇透明的门,御信一步从门里跨到了门外,顺便还带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御信!”苏御安惊喜万分,抓住苏御信不知道要抱还是要亲。那股子兴奋劲儿无法表达,唯有紧紧抓着他的手确定他的存在。 苏御信也激动,丝毫不顾身边还有两个人在紧紧地抱着苏御安,确定他安全无恙,确定他毫发无伤。 苏念冷眼看着兄弟重逢后的喜悦,狐疑的神情在他的冰块儿脸上越渐越浓。这怪不得苏念如此狐疑,没有谁家的兄弟不过分别数小时后见了面能激动成这样。但苏念的狐疑仅仅持续了几秒钟而已,他的目光落在了白洪军身上,开口问道:“你是谁?” “老头子,先出去再说。”苏御信的一只手还搂着他哥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来让苏念看他手腕上的罗盘,“还有一个人没找到。” 苏念搭眼看了看罗盘,果然还有一根指针不停地转动着。苏御信把他们进来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不成想苏念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那么相信白颉?” “不该相信吗?”苏御信诧异地问,“他还能害我?” 直接骂了御信一句笨蛋,苏念说:“他说能自保你就信?” 这句话没把苏御信怎么着,可吓坏了苏御安。苏念的脸色不好看,但是并没有紧张焦虑,他定睛看着御安,说:“先找到最后一个人。白颉虽然危险,暂时死不了。” 兄弟俩还想再问什么,苏念一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言。 现在,就差黄天线没有找到。苏御信根据罗盘上的指示指着楼梯间:“应该在我们下面。”说完,他跟苏御安走在前面,白洪军走在中间,苏念殿后。四个人走楼梯从六楼下到一楼,这时候罗盘上最后一根指针剧烈地转动起来,苏御信停下脚步,回头问苏念:“老头子,指针这个转法是怎么回事?” 苏念上前几步看了看,随后又在大厅里打量几眼,最后才说:“那个人身上有东西,你的法术被弹回来了。” 苏御信只好把杜英辉的事说了,苏念皱皱眉,坦言:“也幸亏我来了。”说着,他从大衣里面掏出一包蜡烛,蜡烛并不大,也就是比生日蜡烛稍微长了一点粗了一点。他让苏御安和苏御信帮忙,点燃蜡烛围出一个小圈儿。最后,苏念围着蜡烛开始诵咒,他说了什么旁边的人听不清,随着苏念的诵咒声蜡烛的火光愈发光明起来。苏御信再低头看罗盘,指针显然已经放慢了不少,并有固定下来的趋势。 苏念瞥了眼苏御信,叔侄俩配合多年的默契在这时候起了决定的作用。苏御信开始低低沉沉地叫着黄天翔的名字。大约过了能有五六分钟,黄天翔那个不正经的腔调忽然在蜡烛圈里传来出来。 “我操,烫死老子了!” 突然出现的黄天翔吓了白洪军一跳!苏御安伸手扶住他,略有些无奈地看着黄天翔从蜡烛圈里跳出来。苏御安觉得奇怪,那些小蜡烛才有多大的火势,怎么把黄天翔裤腿都烧没了?露出来的脚踝上一道金色的印记在隐隐发光,像是戴了一串黄金脚链儿。苏念的视线在金色的印记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若无其事地跟苏御信说:“找到了,走吧。” 黄天翔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苏念,在草鬼婆的案子里还是人家苏念帮他摆平了不少麻烦。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空让他们客套,黄天翔对苏念点点头,就指着白洪军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黄警官!”白洪军见到黄天翔可比见到苏家兄弟亲多了,激动的上去握住黄天翔的手就差老泪纵横。黄天翔不大适应他的热情,把手抽出来,说:“有话出去说。” 问题是:怎么出去。 “出口应该就在医院门口。”苏念说,“御安跟我说过他在马路对面见过一个人,那个应该不是人。先去看看。” 至始至终,苏御信都没有放开哥哥的手,他们紧紧挨着殿后,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苏念低声嘀咕:“等出去了绝对不能放他们走,该问的咱都问清楚了。” 苏御安也是这个意思,紧了紧弟弟的手点头,低声回答:“我敢肯定,叔叔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颉。”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问题?” “明摆着啊。”苏御安肯定地说,“我一提到白颉叔叔眼神就不对,说他俩没事,我也不信。” 或许是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苏御信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打趣着:“想我没有?” “滚,别乱说话。”苏御安想起了俩人吵架的事儿,心里觉得对不住弟弟。可他脸皮薄儿,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弟弟。红了脸嗔怪地白了一眼,对弟弟的那份歉意和温情尽在眼中。 苏御信看的心直痒痒,便凑到耳边说:“他听不见啊。饿不饿?渴不渴?” “能不饿么,我都不知道进来多久了。” 苏御信忘记手表已经被他拆了,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腕…… “等等!”苏御信大喊了一声的同时站定脚步。 其余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尤其是苏念。苏御安看到弟弟的神色忽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看他手腕上的罗盘。苏御安纳闷地问:“这根指针怎么还在转?” 闻言,苏念急忙走了回去,抓住苏御信的手把罗盘卸下来。几个人都围上去盯着罗盘看。 罗盘上的指针代表着除了苏御信之外的四个人。现在他们聚齐了,罗盘上的四根指针也就该稳定下来才对。但是现在,有一根指针还在转动,缓缓的转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这说明什么?三个年轻的和一个老的,都愣愣地看着苏念。 “还有一个。”苏念理所当然地说,“在我们周围还有一个。” 23. 苏念的话音刚落,苏御信已经全神戒备起来,像一只弓起背脊炸开鬃毛的野兽,紧紧地把哥哥护在身后。苏御安在惊讶之余发现叔叔苏念也是同样的状态,叔侄俩占据着最佳的攻防位置,竟然可以相互呼应。没来由的,苏御安觉得心里发酸。 “喂,怎么回事?”黄天翔比较敏锐,发现了苏家叔侄俩人的紧张,先把白洪军拉到身边,“干什么这是?” 苏御信反手抓着苏御安的手腕,眼睛不断地扫过眼前的景物,嘴上却说的轻松:“没听我家老头子说么,还有一个。他可没说还有一个‘人’。” “那个,不是人?”黄天翔诧异地问。 苏念一个凌厉的眼神瞥过来立刻让黄天翔闭了嘴。苏御安明白为什么叔叔和弟弟这么紧张,如果说只是一个鬼魂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是这里很奇怪,保不齐就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冒出来。况且,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第六个“人”? 五个人几乎围成了一圈儿,背靠着背警惕着四周。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仿佛让几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下来。苏御安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不知何故,他总觉得上面有种无形的压力。这时候,苏念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离开这里。” 苏御信也不想多事,他跟叔叔走在两边,把三个人夹在中间。五个人以很缓慢的速度朝着门口移动。苏御安一直抬头看着天花板,不小心踩到了苏念的脚,苏念正全神贯注地警戒周围,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苏御安一眼。这一眼引起了苏念的注意,低声问苏御安:“上面怎么了?” “不知道。”苏御安低声说,“好像有什么东西。” 闻言,苏御信也抬头往上看。这样的一个动作像传染似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天花板始终没有变过样,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仅仅是五个人凝神观瞧的三五秒时间,门口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苏念的反应最快,上前一步站在其他人身前。 门口的那个人有些模糊。几个人站在原地不动仔细观察,其中,白洪军半眯着眼睛打量那人,越看越是心惊!他低声唤着:“是,是文文吗?” 白静文?苏御安诧异地看着白洪军:“你确定吗?” “文文?”白洪军对苏御安的疑问置若罔闻,上前一步,“文文,是你吗?” 门口模糊的人影随着白洪军一声声的呼唤逐渐清晰起来,看清那张漂亮的脸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唯独苏念,他的眼神冷漠,嘴角微抿着,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门口的白静文。 白洪军激动地想要冲过去,反被拉住。他扭头一看,拉住他的人既不是苏家兄弟也不是苏念,而是黄天翔! 为什么是黄天翔?苏御安也纳闷,可见他一副头疼的要死的模样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扶着他问:“怎么了?” “头,头晕。”黄天翔的手还拉着白洪军,“她,白静文……我见过,在……” “在哪里?”苏念话说的冷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 黄天翔眩晕的情况严重,彻底靠在了苏御安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是她,是她杀了了王大江。” 什么?不可能!苏御信马上反驳:“这不是杀过人的魂魄,她太干净了!”苏御信指着门口神情呆滞的白静文说,“杀过人的鬼魂身上有戾气,现在的白静文身上什么都没有。” 对,什么都没有。苏御安忽然想起白颉的话:“正因为太干净所以有问题。” 白静文跟王大江的死亡现场一样,太干净了! 不管白静文干净与否,都是白洪军的女儿。已经故去的孩子突然突然出现在眼前,白洪军早已泪流满面,挣开黄天翔的手朝着女儿跑去。苏御信想要阻止他,苏念却示意静观其变。苏御安照顾着黄天翔不能有所行动,只有看着白洪军跑到白静文面前,伸了手却不敢碰白静文。 “文文,你,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呢?”白洪军有些语无伦次,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而距离他们父女稍远一点的苏念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方才那根不停旋转的指针已经停下,指着白静文。苏念的眉间一紧,低声问黄天翔:“仔细看看,跟你见过的那一次有什么区别。” 黄天翔的情况很糟,看什么都是重影。脑子里不停地冒出一些血腥的画面,跟眼前的景象重叠。 “手。”黄天翔吃力地说,“那次,她两只手腕有血和试探伤。” 不等苏御安发问,苏念解释道:“试探伤是割脉自杀的人贯见的伤口。如果你第一次看见她那时候发现了试探伤,说明她是自杀。” “自杀?”苏家兄弟同时发出惊呼的疑问。他们接触到白静文命案所得到的的信息都是死于宫外孕大出血,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自杀的说法?不过,苏御信相信叔叔的判断。他定睛瞧着白静文,那双手上果然血红一片。 “哥,你们别动,我过去看看。老头子,你小心点周围。”说着,苏御信已经跑了过去。 不对!哪里不对!苏御安看着弟弟跑到白家父女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白洪军的激动、白静文的呆滞、弟弟的疑惑,还有黄天翔的晕厥、叔叔的警惕,看似都很正常,但苏御安没来由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究竟是什么让他忐忑不安?是什么让他冷汗淋淋?苏御安再次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那盏老旧的大大的吊灯缓缓摇晃着,发出微弱的吱嘎声。苏御安低头看着脚下,他们都有影子,摇晃着的吊灯也有影子,映在地面形成不规则的形状。猛地抬起头看着大门口,御信的影子跟另外一个重叠起来,那应该是白洪军的影子,然后呢?为什么白静文也有影子?她的影子很扭曲,跟弟弟和白洪军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一动不动。 白静文没死吗?为什么她会有影子? 头顶的吊灯吱嘎吱嘎;黄天翔扶着额头痛苦呻吟;白洪军急切唤着女儿的名字;弟弟不耐烦地打断白洪军的唠叨;叔叔不动声色的观察。这其中还有一抹不和谐的声音…… “都闭嘴!”苏御安忽然大吼一声,把所有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安静,只有那盏吊灯还在吱吱嘎嘎。苏御安的眼睛瞪得雪亮,把声音压的很低,说:“别说话,仔细听。” 听什么?苏御信不解地看着哥哥,在他听来耳边只有吊灯的吱嘎声。 “我杀了他,你高兴吗?” 苏御信正要开口说话,苏御安忽然变了脸色如临大敌般地冲了上来。苏御信下意识地叫了声:“哥?”这一声呼唤还没落地,苏御信就知道——完了。 刺骨的寒意化为阴戾的杀气扑面而来,苏御信脑中一片空白。 在同一时间里,苏念手里的罗盘崩坏;苏御安疯了一般冲向弟弟! 只听噗的一声!苏御信被大力冲倒在地上,看着哥哥扑到身上,肩膀上血肉模糊。呆滞的白静文收回伤了苏御安的手,准备第二次攻击。后方的苏念快如闪电般地打出一张符,将白静文逼退数步!突然而来的变化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苏御信反过劲儿来抱着哥哥就地滚开,把人放在地上二话不说先掏出符给他驱散伤口上的阴气。苏御安疼的浑身颤抖,趁着还清醒,警告大家:“我听见她说要杀人,快,快阻止她。” 白静文的声音除了苏御安谁都没有听见,苏念已经赶到跟前准备对付白静文,却不料,白洪军死死地抱住苏念着他不要伤害女儿。而白静文好像没有被苏念的符伤害,苏御安愣了,他又听见白静文说:我杀了他,你高兴吗?“ 白静文在跟谁说话? 苏御安在阵痛中想起发现白静文的时候罗盘的指针已经静止,就是说在这个阴间里没有其他人或鬼,那么,白静文在跟谁说话?难道说五个人里有一个是敌人?被附身了?还是被…… “放开。”苏念冷声斥责白洪军,“她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你看不出来吗?” 白洪军死活不放手,连同苏念的手臂一起紧紧抱住哀求:“不要伤害她,文文太可怜了。我,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苏念没了耐心,使劲抖了抖身子把白洪军甩到一边,抬手就朝着白静文打去。白洪军连滚带爬地冲到女儿身前,硬生生接下苏念的一拳。这不仅仅是拳头,在苏念手里还握着一枚银色的粗针,针头刺中了白洪军的脸,顿时鲜血横流。这枚银针对活人只能造成一点皮肉伤,对魂魄却是具有极大的杀伤力!被白洪军挡了一阵,苏念气的瞪起眼睛,一脚踹过去恨恨地说:“滚开。” 苏御安还有话要说,被弟弟按在地上:“你老实点!一个鬼而已,老头子搞的定。” “不是这样御信。”苏御安急的抓住了御信的衣襟,“还有一个,我们中间还有一个鬼。” 他们的叫嚷引起了苏念的注意,他已经抓住了白静文的脑袋,猛地一回头,转瞬间明白了苏御安指的是什么。然而,鞭长莫及,当黄天翔突然窜起来扑向兄弟俩的那一刻,白静文的鬼魂死死缠住了苏念。苏念眼睁睁地看着黄天翔骑在苏御信的背上,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天翔!?”苏御安被压在最下面,惊愕不已,“你干什么?快放开御信!” 苏御信的拳脚不弱,但是黄天翔显然更高一筹。他压着苏御信让其无力反抗,一双手铁钳子似地掐着御信的脖子。被压在下面的苏御安看着弟弟的脸色涨的红紫,只觉得脑袋发热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拼力把手臂从弟弟身下抽出,对准黄天翔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黄天翔鼻血横飞糊了一脸,可就是不放手。苏御安只有一只手能用,情急之下摸到御信给他贴在伤口上的符,揭下这已经血染红的符直接塞进了黄天翔的嘴里!这时候,苏念也摆脱了白静文鬼魂的纠缠,当下大喝了一声:“疾!”的同时手里的银针飞了出去,直接刺中了黄天翔的脖子! “别动他!”苏念定住了黄天翔,急忙拦住红了眼睛要过去拼命的苏御安。苏御安在苏念的怀里大喊大叫,“我杀了你,杀了你!” 苏念诧异地转头看着地上的苏御信才明白苏御安为何失控。苏御信被掐过的脖子上留下手掌的黑色印记,印记还散发出浓浓的黑烟。御信面色煞黑,人事不省。苏念心知情况不妙,但黄天翔他们杀不得,不但不能杀,还要极力保护起来。他搂紧了苏御安告诉他:“别冲动,你仔细看看黄天翔的腿。” 叔叔的声音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苏御安在怔愣的时候一眼瞧见了黄天翔露在外面的小腿。脚踝上那个金色的圈放射出一波又一波的光芒,奇怪的是:光芒笼罩着的右半侧身体是静止不动的,而左边身体还是试图攻击他们。 “怎么回事?”苏御安愣了。 “两股力量在他身体上拉锯,一半是杜英辉的,另一半我不知道是谁。他攻击御信是迫不得已,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怎么办?” 苏念气恼地咂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会被撕成两半。” 此时的黄天翔诡异的令人无法直视。一半脸毫无表情,一半脸狰狞扭曲。 苏念放开了苏御安,回头大喊着:“白洪军,你过来。”见白洪军围着被符镇压住的女儿毫无反应,苏念又喊了一句,“我让你女儿魂飞魄散,马上过来!” 这话吓的白洪军几乎爬着到了苏念身边,苏念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刀割破了白洪军的手掌,随后又将他的上衣撕毁,在白洪军赤裸的前胸后背画下符篆。苏御安不明白这是干什么,苏念就说:“想想看,所有介入此案的人几乎都在这里。还有谁没来?” 苏御安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惊呼:“白静武!” “对,还剩下白静武一个人。我们赌一把,白静武就是这个地方的出口,我要用跟他父亲找到他。只要我们离开这里,黄天翔身上另一半的力量就会消失。” “赌一把?”苏御安急了,“这事能赌吗?万一错了呢?御信怎么办?天翔怎么办?” 苏念画完停手,丝毫不理会苏御安的质问,用白洪军的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小门的图形。这才说:“你负责御信,其他的两个交给我。” 苏御安见叔叔不肯多说,只好转身把御信背起。御信压痛了他肩膀的伤口,苏御安咬咬牙,誓死不松手。 白洪军低头看着脚下的“门”呆愣不动,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他的双脚发起抖来,苏念赶紧说:“不要使劲,跟着走。” 苏念的话才刚说完,大楼门外一团火光亮了起来。那是苏念进来之前点燃的蜡烛,按理说这么久了早该燃尽,苏念的诧异一闪而过,低声自语了一声:“阿颉……”发觉自己的失态,苏念的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招呼苏御安:“快走,找到出口了。” 就这样,白洪军被引力拉扯着走在最前面,苏御安背着弟弟走在中间,最后是苏念一手挟制着快被撕成两半的黄天翔,一手牵引着被符镇住的白静文。 当他们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那团光亮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光亮中隐约可见白颉的身影,他似乎在极力地大喊着:快出来! 苏念不敢耽搁,一脚把两个侄子踹进了光亮中,接着是白洪军踉跄地跌了进去,苏念一手抓着一个脱离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虽然同样是冷,但带着生气的寒意还是让清醒的人倍感舒适。苏御安一眼看到白颉面色惨白地倚墙站立,在他的脚下捆着一个人,正是白静武。见到他们出来,白颉脱力了,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苏御安想上前,却被冷冽暴戾的杀气吓的一怔。 月光下,杜英辉双眼碧绿,怒视苏念。挥手之间,白静文魂飞魄散,白静武身首异处!若不是苏念出手的及时,白洪军也同样死于非命。杜英辉显然很不满意,朝着苏念虚空一抓,苏念手中的黄天翔和白洪军都被抓了过去。苏念低喝一声:“你别找麻烦。” 杜英辉把白洪军踩在脚下,手抱着黄天翔慢慢地把银针拔了出来扔在地上,扭过黄天翔的脸,低头吻住。 苏御安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实在搞不懂杜英辉的脑子,这种情况下还要亲黄天翔?岂料,杜英辉从黄天翔的嘴里吸出一股黑气,随即黄天翔居然有转醒的迹象。杜英辉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怒道:“麻烦是你们找给我的。都死了干净!” 杜英辉要大开杀戒,苏家人也好,白颉也好,在他看来都死了才干净,心净眼也净。他看到苏念上前一步,便冷笑道:“就凭你?” 趴在地上的白颉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不是苏念,黄天翔已经被撕成两半。他被人动了手脚你居然没发现,你不道谢反而恩将仇报。我看你是在阳间混太久,染上了人类最恶劣的脾性。” 苏念气的嘀咕:“你少说几句。” 白颉不情愿地扭头闭眼,抱怨着:“反正你就是不待见我。” 在他们几个老的相互僵持的时候,苏御安已经把弟弟放在地上专心看着黄天翔。发现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喊道:“天翔快醒醒杜英辉要发飙了你赶紧阻止他!” 说来也怪,黄天翔睁开眼睛的一瞬,杜英辉变脸似的冷静了下来。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伸手捂住了他口鼻。不理会黄天翔虚弱的呜咽声,对着苏御安说:“小屋是我处理的,王大江的魂魄是我打散的,其余的事你们问他。” 看着杜英辉临走之前踢了一脚的白洪军,苏御安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24. 今晚经历了太多事,一时间苏御安反倒觉得自己非常冷静,只是看到已经昏厥过去的白洪军,心里又酸又苦。一个土埋半截身的人了,同时失去了一双儿女,对白洪军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难以排解的苦闷心情让苏御安觉得疲惫,他的手一直拉着御信,御信昏昏沉沉的始终不见苏醒,他很担心。还有行动能力的苏念将几张符贴在御信的脖子上,低声说御信没事儿,只是被阴气冲了,很快就会康复。那边的白颉也爬了起来,倚着墙根坐,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找人来收拾残局。 这几天苏御安一直没休息,被白颉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后强挺着不睡。御信的情况不稳定,他哪有心思睡觉?御信脖子上的阴气已经被拔出,这会儿脸色也红润了起来睡的香甜。白颉催着苏御安也去睡觉,苏御安却摇摇头,指着客房:“我想跟白洪军谈谈。” 白颉很苏念相互看了看,后者说:“谈吧,这人也没几天阳寿了。” 从得知白静武遇到勾魂使就知道他命不久矣,可谁都没想到白静武会死在杜英辉手里。那么白静文呢?苏御安明知不该这时候去刺激白洪军,冥冥之中那些困扰着他的疑惑像是一条鞭子抽打着他不断朝前走着。 推开了客房的门,苏御安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白颉,有些不放心地问:“爸,你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白颉微微一笑:“我不走,放心吧。”言罢,他朝着苏念勾勾手指,“你过来,有话跟你说。” 苏念板着那张冷冰冰的脸走到白颉面前,白颉带着他去了书房,关了门拉了窗帘,开口道:“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白洪军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头。苏御安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失去一双儿女的老人。 “静武是报应。”白洪军忽然开口,口气冷静而又平缓。或者说毫无生气。 白静文的事儿基本上他们都了解的,白静文得知怀孕之后坚决要生下孩子,那是指证王大江最有利的证据,也是这场官司唯一的证据。当时唯一反对的就是白静武,白洪军哪顾得上儿子,女儿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所以,那段日子他忽略了白静武。 白静武究竟是怎么跟王大江勾结在一起的白洪军不知道,他发觉事态不对的时候,是因为一通电话。那天晚上他通过朋友介绍去见一名很不错的律师,他没跟孩子们说,借口去亲戚家。那天晚上大概是十一点左右他才跟律师谈完,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儿子电话。说白静文流产大出血,正在赶往医院。白洪军当时很着急,直接去了医院。等他看到白静文的时候已经尸体了。 白洪军看出了问题,白静文的双手腕上有刀伤,看上去就像是自杀一样。他问医生孩子到底怎么死的,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宫外孕流产造成大出血,抢救无效。至于手腕上的刀伤,并不足以致命。白洪军难以置信,女儿不可能自杀,手腕上的伤哪来的?当夜,白洪军特意把儿子留在医院办理女儿的身后事,他一个人跑回家里把儿子的房间翻了又翻,终于在床板下面找到五十万款钱。 五十万,五十万块钱就让儿子把亲妹妹卖给了那个畜生!白洪军气的当场心脏病发作,好在不严重,硬生生挺了过来。第二天一早白静武回家,当时就被白洪军痛打了一顿。白静武哭喊着说他也没想到会害死妹妹,他只是把钱拿出来转述了王大江的话。妹妹劈头盖脸的打过来,他真的是随便推了一把,妹妹的肚子撞在桌角上…… 白静武害怕了,惊恐之余又做了错事,没有联系父亲,没有叫救护车,反而给王大江打了电话。王大江带人来接走了妹妹,他在另一辆车里不知道王大江跟妹妹说了什么。等他们的车靠近医院时停了下来,他看到王大江很遗憾地说妹妹心灰意冷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杀。白静武知道是王大江杀了妹妹,但是在拳头和金钱的诱惑下,他泯灭了良知和人性。王大江教他怎么跟父亲交代,并说医院里他有关系,一切都没问题,最后,又给了白静武一笔钱。 白静武按照王大江的办法先给父亲打了电话…… “我下不了手,那是我儿子。养不教父之过啊。”白洪军哭诉着。 在白洪军的脸上苏御安看到了将死之相,心里太多感触,无言表达。面对这样一位老人,所谓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苏御安只有默默地转身离开。 按照白洪军所讲的情况来分析,白静文的确是死于他们救出黄天翔的那个晚上。王大江是白静文杀的,可为什么白静文的魂魄那么干净?杜英辉那种人不屑于说谎,况且也没那个必要。那白静文的魂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爸,我要跟你们谈谈。”敲响了书房的门,苏御安心事重重地说。 白颉让他进了书房,苏御安没想到弟弟居然也在,当下脱口便问:“你怎么起来了?” 苏御信显然已经好转,脸色红润精神奕奕。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笑道:“我没事了。过来坐,咱们一起问。” 一直都想要抓住白颉好好谈谈的,可真到了这一刻苏御安反而有些胆怯。他不知道白颉会给他怎样的真相,说实在的,苏御安——怕了。 已经临近黎明,太阳在东边露出小半张脸。苏念站在窗边,打开了窗帘让一抹晨辉倾洒在窗台上。白颉瞥了眼身边的苏念,心里有些羡慕。苏念可以回避孩子的质问,但是他不行,他连回避的资格都没有,逃避到现在,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白颉沉沉地叹息一声,说:“你们想问什么?” “白静文的魂魄到底是谁搞的鬼?” 闻听苏御信开口只问了白静文的事,苏御安有些诧异。苏御信握住他的手腕,示意稍安勿躁。苏御安忍了忍,还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弟弟。白颉和苏念也没想到苏御信竟然先问了白静文的事儿,两个老的相互瞧了一眼,白颉耸耸肩,说:“你也听听吧。” 白颉没有以往那样的嘻哈态度,一本正经地说:“白洪军是我的亲戚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跟他们家的问题暂时不能说,这跟案子也没关系。具体说到白静文的情况,的确是有人动过手脚,不是杜英辉也不是我们。这件事的起因并不是我,但是到了后来被人利用。” “就是说,白静文遇到王大江只是巧合。但是后来有人利用这次巧合来针对白叔?”苏御信问道。 白颉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在白静文死之前见过她一次,并发现了她眼睛里的异样。那时候她已经被人下来咒,所以眼睛才会出现那种东西。对方针对的是我,或者说是我们。这一次我们毫无防备,说白了吧,如果不是杜英辉在里面横插一杠,我们不会全身而退。” “我打个岔。”苏御安插嘴道,“杜英辉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白颉笑了,说:“谁说他是人?好吧,虽然真相很糟糕,但也不是不能说。他不是人,是鬼帅。” “什么?”苏御安诧异地问。 站在窗边的苏念耐心地给俩兄弟解释,所谓的“鬼帅”乃地下鬼的头目,又称“地行罗刹”,顾名思义就是在地面上行走的鬼。它究竟在阳间游荡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它究竟又多大的能耐也没人知道。第一次见杜英辉苏念仅有六岁,当时师傅告诉苏念,鬼帅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大劫大难,立誓永不回地府,地府对他睁一眼闭一眼,当做不知道鬼帅脱离地府管辖。苏念在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跟一个走阴人打听过鬼帅的事儿,当时那个走阴人吓的脸色苍白,掉头就跑,此后再也不敢跟苏念见面。苏念回想小时候师傅告诉他的话,杜英辉虽然可怕只要你不招惹他,他是不会来加害你。鬼帅的存在很少人知道,知道的人都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说杜英辉压根儿就没看得起那些人,懒得找不必要的麻烦。但杜英辉是怎么跟苏念的师傅打了交道,这一点无人知晓。 “猫魈是杜英辉的的宠物。”苏念最后说。 “是他的?”兄弟俩都很惊讶,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苏御安知道了杜英辉的真身,倒也不觉得惊讶,但是猫魈这事着实让他难以接受。鬼帅什么意思?没管好自家宠物?还是另有图谋?关于这件事,白颉说:“他不会主动找谁的麻烦,他对手下也管束的非常严格。它们可以出去觅食,但是绝对不能杀生。这倒不是说杜英辉有多慈悲,他只是觉得杀了人会引来麻烦而已。至于猫魈为什么胆敢违抗鬼帅的禁令谋害人命,这一点我们也在调查。” 紧跟着白颉的话,苏念又说:“杜英辉也察觉到事态不对,所以,你们遇到的草鬼婆他也参与了一些。当时我们只知道杜英辉在暗中调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收手了。” 谈到这个地步,苏御安基本明白了一些问题。首先,杜英辉不是有意为难他们,如果不是牵扯到黄天翔,恐怕他们跟杜英辉不会有什么交集。这一次的事件杜英辉也只是为了黄天翔才参与进来,杜英辉打散了王大江的魂魄,这可能是为了给黄天翔报仇,但是他为什么清理了命案现场苏御安想不通。 苏念沉思了片刻,说:“你们的能力不够,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那个黄天翔……” “天翔怎么了?”苏御信有点紧张,紧着追问。 原本正经起来的白颉不耐烦地白了一眼苏念,觉得他这个说话只说一半的毛病会把人憋死!苏念无视了白颉的态度,告诉兄弟俩:“黄天翔已经算不得是人了。他死过一次,死后不足半个时辰魂魄被人硬生生拉回来。御信,你应该知道,阳寿尽了就算复活地府也不会放过你,除非你能瞒过地府。杜英辉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黄天翔活过来,并瞒天过海让他脱离了阴差的追捕。我想,生死簿上已经没了黄天翔的名字。” 听到这里,苏御信心里一疼,嘀咕着:“所以,天翔一旦死了,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吧。” 黄天翔的问题已无心顾及。苏御信压下心里的酸楚,严肃地问:“天翔身上那两股力量其中一个是杜英辉的,另一个,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利用白家针对白叔的那个人。你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十八年前的事我们也知道了一些。” 苏御安又紧张了几分,眼神流露着强烈的渴望,这让白颉不忍心再跟他对视。白颉的逃避让苏御安心中苦闷。苏御信不依不饶,他不在乎白颉怎么看他,他急需知道真相!白颉被问得哑口无言,转头看着苏念,苏念皱皱眉,长吁一声:“我们能说的只是一部分,整件事我们也有很多问题还没解开。” “知道多少说多少。”苏御信坚持,“继续隐瞒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在苏念开口的时候,苏御安紧紧地握住了弟弟的手。 明代那会儿苏家还是个大户人家,做的是钱庄和米粮的生意。那一辈的苏家家主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生意传到他手里没用五年的时间便已经衰败,苏家家主不知道从哪家邪门歪道人手里搞来一个方法,请了“保护神”保佑苏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这个所谓的“保护神”非常邪恶!它保护苏家是要索取代价的,在每一辈中都要苏家奉献出一个男孩儿。苏家传到清朝末年,终于有一位家主幡然醒悟。这哪里是什么保护神,分明就是魔鬼!这位家主找了当时法力高强的道士,那道士告诉家主,这的确不是什么保护神。这位道长又找来不少道友帮忙,试图赶走“保护神”。那一战所有的道士几乎全部死亡,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保护神”苏家以为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孩子死亡。岂料,家里的男孩儿还是一个接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死去。苏家也渐渐衰败,最后人丁稀落。 家主临死时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自称是当年一战的幸存者,这些年来一直寻找彻底解决“保护神”的办法。他告诉苏家家主,所谓的保护神是鬼王,也称三天大魔。以他们的力量是不可能战胜的。所谓的封印也只是解燃眉之急,想要摆脱这位鬼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重生在“人”的身上,将此人神形俱灭,可消两百年的灾祸。 25. 掌心里的手一直在冒着冷汗,湿漉漉的几乎滑出他的控制范围。苏御安知道弟弟的心情怕是要比自己更加紧张,可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些真相反而异常平静呢?叔叔说鬼王重生的时候,他想起了御信的话。 “你觉得自己还简单吗?你那些能耐我就是苦练一辈子也不会!” 是啊,从一开始不就露出蛛丝马迹了么,试问,有哪个修道者可以随心所欲役鬼?可以随随便便穿透物质?原来鬼王在自己身上重生…… 那么最后呢?是不是要被神形俱灭? “御安,你不要胡思乱想。”白颉终于开口。他看着两个孩子面色越来越惨白,心疼不已,“事情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已经失去方寸的苏御信几乎叫嚷着追问。 白颉说:“那个老道士选了一个孩子,男孩儿。但是并没有完全让鬼王重生在那个孩子身上,具体原因我们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重生法术失败,还是老道士有意这么做。那个男孩身上只有鬼王一部分的法力,或者说,鬼王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还被封印着;一半重生在孩子身上。孩子不到五岁就……”下面的话白颉没忍心直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两个年轻人,那孩子不到五岁就被自己的亲人杀了。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从那之后,苏家的确平静了下来。但是老一辈人都知道,鬼王还在。两百年后会卷土重来。所以,苏家在清朝中期就让孩子,特别是男孩出去拜师学法,甚至鼓励孩子们跟法师、道士联姻。你们的生父苏臣出生就有预知能力,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预言:鬼王会是他的孩子。” 苏御安猛地想起在阴阳同迹的时候他看到父亲所说的话。 “怎么偏偏是个男孩儿呢?” 这时候,苏念打断了白颉的话头,似有些责备地说:“你这样想什么说什么,会吓坏他们。” “多大的孩子了,你还这么宠着护着。”白颉不满地反驳,“他们比你想的能干。” “你们俩够了!”苏御信急的吵嚷道,“到底是什么补救的办法?别告诉我真要杀了我哥。” “不是那么回事。想要杀了鬼王,必须找到当年的那份契约。不对,这么说也不够完整。”白颉颇为苦恼地说,“还是得从头说起。鬼王转世仅有一半,苏臣预言后,你们的爷爷和我的师傅就想办法在鬼王转世前解决这个问题。关键是,苏臣也算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有孩子。那时候你们的爷爷就担心苏臣心软不会杀了自己的骨肉。不过,再怎么说那是他的孙子,他也不忍心。最后,两个老头子想出一个办法。” 其实,两位老人想的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为此,他们付出了很多代价。两个人找到当年封印鬼王的那个山洞,在山洞里不停地讲述鬼王跟苏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刺激鬼王的意识苏醒。他们整整在山洞里生活了七年,念叨了七年。最后,成功的唤醒了鬼王的意识。挣脱封印的仅仅是鬼王的意识,而非鬼王的半个真身。被封印太久,鬼王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是谁,苏家对它做过什么。当时两个老头耗尽毕生所学跟鬼王的意识拼死一战,苏家爷爷死了,白颉的师傅留下一身重伤。不过,他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们把鬼王的意识也封印了起来。这就是说,鬼王的法身和意识被分成了三份。然而,如果另一半的鬼王成功转生,并得到了意识,想要找回山洞里的一半法身易如反掌。完整破除封印后,不说世间生灵涂炭,苏家肯定是要满门死绝的。 所以,白颉和苏念的师傅回来之后,发现了苏臣已经结婚,妻子怀了四个月身孕,他就让苏臣把孩子扼杀在妻子腹中。 “没用的。”苏御安突然开口,“即便那时候我没出声,鬼王也会转生在御信身上。” “苏念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白颉含笑说道,“所以,你爸爸拒绝了师傅的要求。” 后来呢?苏御信关心的是事后的发展以及解决鬼王的办法。对此,白颉和苏念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白颉才说:“问题就出在后来的事。我跟苏念都是参与者,但是我们知道的事情也不一样。先说我的,我的能力跟苏臣有些相似,但是远不及他。我是卜算,而苏念则是货真价实的预言。师傅在御安出生的第二天就过世了,临终前他分别给我和苏念一人一个锦囊,要在四年后的年三十晚上打开。我按照师傅说的话,到了规定时间我打开锦囊。那里面只有师傅的纸条,要我给御安卜卦。我给御安卜了一卦,卦象显出他在八个月后将有大劫。” “这些事我不知道。”苏念忽然插嘴道,“在师傅让白颉卜卦的时候,他给我另一个任务。找到役鬼师罗家的人转交一样东西。” 那时候的苏念还很年轻,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也是有好奇心的,但是他没敢看,怕被师傅知道了责怪下来。他把东西交给罗家当家人,也就是罗老太太。老太太一个人进了地下室看过了东西,出来后就没让苏念回去。事实上,苏念等于被软禁在罗家半个月之久。等罗家允许他离开他接到白颉的电话,白颉说师傅的魂魄居然在某地出现,他正在往那里赶,让苏念也赶快过去。那时候白颉是苏念最信任的人,他完全没有怀疑白颉,直接转路去找师傅。没想到,白颉骗了他。当他察觉到不对劲急忙赶回家,一切都晚了。 哥哥嫂子惨死,御安和白颉下落不明,留给苏念的只有一个嚎啕大哭的苏御信。 所以,这十八年来苏念一直在寻找白颉。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了书房,厚厚的玻璃窗把寒意阻挡在外,只留下满室的温暖。那明媚耀眼的阳光偏偏没有爱惜白颉,他坐在阴暗中,神色凝重。苏念没问他当年为什么骗了自己,也没问题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是,不需要苏念问,御安和御信那探究的目光足以让白颉窘困不堪。 苏御安到底还是心软了,含含糊糊地表示白颉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他相信白颉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害了父亲母亲。但是苏御信不肯,他坦言相信白颉,但是不能因为相信你,就放弃追问解决鬼王的办法。苏御信的言语逼问的白颉愈发为难,书房被压抑而又苦闷的气氛笼罩,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念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他说:“你们不要再逼他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御安活下来。”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等苏念走到门口,房门已经被推开。外面站着一个高高的个子,斯斯文文神态萎靡的男子。男子无视了苏家人,只看着白颉。说:“出事了。上面让你马上回去。” 白颉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起身要走,苏御安一步横在他的身前,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张张嘴,最后只叫了一声:“爸。” 这一声把白颉叫的红了眼圈儿,他紧紧抱住苏御安:“相信爸爸,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等我回来,我都告诉你。” 父子俩还没松手,苏念一把扯过了白颉,怒气冲冲地质问:“你还在给他们工作?”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白颉单手扬起,不知道抓了什么。他转回头冷眼看着门外的男子,低声说:“小一,你干什么?” 小一笑眯眯地瞧着苏念,又看了看苏御安,这才说:“见面礼,给我干儿子的。” 苏御安这才明白他说的干儿子是谁。白颉皱着眉头推开了苏念,继续教训小一:“你才比御安大七岁!”虽说口气不善,白颉还是把手里的东西给了苏御安。苏御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手表,还是价额不菲的手表!等他想要拒绝,白颉已经带着小一离开了书房门口。他想追,苏念拦住了他,说:“小一的东西要留着。” 为什么?这个疑问苏御安无心去想。 好了,这一晚上发生和了解的事情太多太多,苏念打开卧室的门让兄弟俩先休息,其他事等睡醒了再说。苏御信哪能就此放过,两个老的才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说,岂不是急死人?跟御信的急切恰恰相反,苏御安冷静的有些反常。他没跟苏念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顺手把门都关上了。苏御信想到他哥方才那惨白的脸色,心里又气又疼,抓着苏念不肯放手。 苏念只好拉着他离开卧室门口,低声说:“御信,从现在开始到解决这件事,我不会再走。” 苏御信一愣,随即问道:“不是骗我吧?” 当叔叔的还是不苟言笑,他摇摇头,保证:“不骗你,你,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不管御安,现在我必须回到白颉那栋公寓调查些情况,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御安。” 苏御信想起了杏童,总不能一直放在黄天翔家里,既然老头子承诺不走,要说什么也不急于一时了。苏念在临走前回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想了想,低声告诉苏御信:“御信……御安,没你想的那么坚强。” 苏念离开了公寓,走出小区后直接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里白颉正仰面靠在座位上,脸上蒙着一块白色的手帕。苏念抬手扯下了手帕,看着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坐在前面的小一回了头,还是那个懒懒的笑眯眯的模样。苏念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没关系。”小一说,“老白的请求我一向不会拒绝。” 苏念转眼看了看白颉,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孩子?” 白颉苦笑一声,嘀咕着:“我怎么说?告诉御安是他们在无意间解开了搐气袋的封印,放走了鬼王的意识?” 闻言,苏念扶额轻叹:“咱们俩到底谁宠着孩子?” 还不知道被两个老的涮了一回的哥俩躺在被窝里瞪着天花板发呆。须臾,苏御信起身下床把厚实的窗帘拉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中。他回到床上掀开被子动手解开哥哥衣服扣子。苏御安被折腾的回了神,问他:“干嘛?” “脱了衣服睡舒服点。” 把哥哥脱的只剩下一条短裤,苏御信起身动手脱了自己的衣裤。忽然,苏御安坐起身猛地抱住了御信!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结实的腰上。 从他们来到这里开始,两个人都在努力克制着心里的一份恐惧和茫然。真相远远不够清楚,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猜测。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对未来都充满了忐忑的惧怕。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不知道这个过程还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想失去谁,谁都不想离开谁。苏御安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那份焦躁和恐慌,不想让弟弟看出自己懦弱的时候;苏御信掩藏着内心的焦虑以及对自己的气恼,他不想在哥哥面前流露一丁点儿的不安。 哥哥的手冰冷冰冷的,紧紧地勒着腰,好像要把自己勒进他的胸膛里。落在皮肤上的灼热呼吸急促而又粗重,他知道那不是情欲而是再也无法压抑的恐慌。心疼的无以复加,苏御信抓住哥哥搂在肚子面前的手,慢慢地转回身。捧着哥哥的脸,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哥哥的眼睛里透出不知所措的焦虑,如此脆弱的哥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即便面对怨灵恶鬼都不会胆怯的哥哥,竟然会有这样不知所措的神情,苏御信的心再度紧缩,狠狠地吻过去,想要吻开他眼中的那一片痛苦。 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床上,这一次,苏御信没有半分挣扎和拒绝,顺着弟弟精悍的腰身胡乱地在背脊上抚摸。张开嘴,让御信吻的更加深入并积极地回应着他的索取。心里的一团火,想要御信的渴望,让苏御安迫不及待地用双腿缠住了御信的腰。摩擦,纠缠,一阵灼热的滚烫。 苏御信知道这么做也许不对,但是他停不下来…… 苏御安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可是他也在极度渴望…… 苏御信啃咬着苏御安的肩头,在耳边低低沉沉地说了什么。苏御安猛地打了颤,转头望着弟弟的眼睛,喘息着说:“我,我也想要你。” 户外的明媚被厚实的窗帘一并掩住,卧室里昏昏暗暗。当两个人终于跨越雷池,苏御安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 ——第五卷·有鬼·完—— 第六卷:契约 01. 钢笔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进了床底。 又来了! 痒痒的刺痛从右手腕一直到指尖,好像神经末被针尖刺到一样,连只笔都拿不住。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着不停发抖的右手。皮肤上有点麻木,冲了足有十几分钟才察觉到冷意。医生说她的右手并没有问题,说这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那是个赤脚医生,因为她没听过心理作用下能让自己的手毫无知觉的。不,说毫无知觉并不准确,她的右手还是有知觉的,只是麻木了些,对疼痛什么的感觉慢了些。这种情况的病因恐怕不是手吧,或许是她的身体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第一个反应在手上。或许她该去看看神经科什么的。不,或许该看皮肤科。 她关掉了水龙头,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借着浴室的灯光仔细看着手背。手背在几天之内张了好多扁平疣,看上去恶心又难看。幸亏现在是冬天,她可以整天戴着手套,要不然被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响了,她跑出去看到国外的电话号码。这是她男友打来的,她带着幸福的喜悦跟他说我很想你。男友告诉她明天一早的飞机,大约傍晚时分就可以见面,他会给她一个惊喜。分手一年后和好如初,她坚信自己爱的始终是国外的男友,而不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幸福的她躺在床上听男友说着甜言蜜语,忽略了手背那几个扁平疣慢慢地扩散变大,连成一片。 这一天下午三点左右,天上飘下了鹅毛大雪。黄天翔坐在舒服的摇椅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景。或许是因为这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他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毛毯,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抬起手看着杜英辉施加在他身上的镣铐不禁觉得好笑。杜英辉防止自己再一次脱逃又给他一副这东西,这一回手铐上面好像加了什么法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打不开。他不甘心被关在医院里,他想去看看御信。 那一晚的事他没有遗忘,或者说曾经失去的记忆已经回到了脑子里。他想起自己被女鬼杀死,想起在浑噩中听见了男人的呼唤声。橘黄色的走廊,压抑的空气,他用自己的双腿走到恶魔面前,被他诱惑,乞求再给自己一次生的机会。现在,他真的成了杜英辉的一件“玩意儿”任他摆布,跟随左右。黄天翔不明白重生后会有什么禁忌,他试探过自己的脉搏、心态和体温,跟普通人并无二异。他问过杜英辉,为什么对自己做这些事? 随着病房门吱嘎一声打开,杜英辉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看到黄天翔还在窗前坐着就走到他边,陪着他一同看窗外缓缓落下的雪花。黄天翔全然不在意杜英辉来与不来,他有些颓废地窝在摇椅里,似乎对生的意义都是去了兴趣。 两个人沉默了半响,黄天翔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杜英辉斜眼瞥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发笑。黄天翔抖了抖手腕之间的链子,仰起脸来看着他,说:“你不考虑弄个笼子吗?这玩意可锁不住我。” “只要你不跑,我尽量不搞笼子。” 闻言,黄天翔捧腹大笑,手指点着杜英辉。这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黄天翔却乐于不断挑衅激怒对方,杜英辉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他。听他说:“杜英辉,你所谓的‘不跑’是什么概念?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杜英辉出手很快,抓住黄天翔对自己指指点点手,握紧。疼痛顺着手腕一直蔓延到眉心,让黄天翔咬牙强忍。杜英辉缓缓蹲下身来,看着黄天翔眼中的不甘,另一只手摸着他冰冷的脸颊。 “你想走吗?”杜英辉问道。 “没有你的地方我都想去。” “你到底在排斥什么?” “你!” 杜英辉淡淡的笑着,似乎觉得这个答案非常可笑。黄天翔的另一手猛地扯开病服的扣子,露出里面精悍的胸膛。胸膛上有一块疤痕,刻印在心脏部位。他拍打着身上的伤疤,叱问杜英辉:“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伤疤很漂亮?你是在提心我别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看到那块伤疤,杜英辉的眼睛沉暗了下来。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黄天翔说了什么。他探过身,在对方诧异的注视下轻轻吻在伤疤上。黄天翔不是柔弱的人,一拳打出去却被对方抓住了另一只手。杜英辉的嘴唇还印在伤疤上,他抬眼看着黄天翔愤怒的眼睛,轻声说:“很美。” “去你妈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天翔的粗话让杜英辉不高兴,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别的原因。杜英辉抓住手铐之间的链子绕过黄天翔的头顶,挂在摇椅背上。不算长的链子把黄天翔的手分别禁锢在两侧。在黄天翔再度开口骂人的时候,杜英辉起了身弯下腰,抓着他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牙齿咬住了黄天翔的嘴唇,血气弥漫,带着腥咸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黄天翔自知不是杜英辉的对手,与其这样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反击!他心念一转,主动回应了杜英辉充满血腥的吻。他积极热切的回应让杜英辉一愣,随即看到眼中的那份算计,不免有些心痒。抓着下颚的手滑到脖子上,微微用力。黄天翔往上挺身,手腕一抖链子从摇椅后面被抖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落在杜英辉的肩膀上,勒着他压在了自己身上。 杜英辉可不认为这只豹子会突然转性愿意跟他如何如何,只不过送到嘴边的美食不吃岂不是很可惜?尽管黄天翔的吻技很糟糕,可杜英辉偏偏就喜欢被他咬破嘴唇舌尖,让两个人的血混合在一起,裹在嘴里相互品咂。 黄天翔的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顶在了杜英辉的双腿之间,来回蹭蹭,勾着杜英辉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忽然,膝盖猛地用力顶在杜英辉的肚子上,疼痛让杜英辉微微蹙眉。黄天翔放开了他的嘴,舌头舔掉嘴角的一点血迹,似笑非笑地问:“爽不爽?” 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格外开心的杜英辉抓住手铐上的链子把人扯到眼前,笑道:“不错。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让我干一次。” 杜英辉噗嗤一声笑了。第一次在黄天翔面前笑的这么无心机,黄天翔耸耸肩,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可能,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随口胡邹的。杜英辉擦掉嘴上的血,笑问:“你想上我?” “不是。”黄天翔坦言,“我对你一点兴趣没有,我只是想报复你而已。看着堂堂杜总裁被我干到求饶。” “就像那天晚上你那样?” 黄天翔不在乎对方的奚落,反而坏坏地笑了起来,说:“老子床上功夫比你好,信不信?” 他曾经想过黄天翔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他居然迎面而来。这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郁闷、纠结、失落,脚下的路越是难走,他越是精神百倍,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想到这里,杜英辉的笑意更深,他伸手给黄天翔扣好扣子,说:“好吧,给你点奖励。只要你乖乖在这里把毒戒掉,我就让你出去上班,但是不准再跟苏家人来往。否则我锁你一辈子。” 黄天翔并不是惊讶,而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其实吧,我挺感谢你的。至少你没等我杀了御信才露面。对了,那个什么玩意儿,差点把我撕成两半的。” “这个不需要你过问,记住我的话。”说完这些,杜英辉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给黄天翔盖上,离开了病房。 这时候,黄天翔才觉得——妈蛋的,嘴真疼! “很疼吗?”苏御信站在哥哥的身后搂着他的腰,心疼地揉啊揉。他是有点太使劲儿了,可那时候根本控制不住。他哥已经无法直腰走路长达一天之久,这会儿还自告奋勇给他做晚饭,苏御信美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走到哪都粘着他哥。 苏御安被揉的舒舒服服,想起昨天上午的事脸上火烧火燎的。说来也怪,自从跟御信做了最后一步,心里的阴霾也散了,竟然有种只要俩人在一起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儿的感觉。这是不对的吧?苏御安在怀疑的时候却又深信不疑。很矛盾又没有任何根据的想法,让他觉得非常奇妙。 “走开,你很碍事。”苏御安笑着推开了黏在身后的弟弟,告诉他,“我是给叔叔做饭,没你什么事。” “我做不就行了,你身体不舒服,歇着去。” 苏御安冷笑几声,使劲戳了戳弟弟的额头:“混小子,你还知道我不舒服!” 那个谁家的弟弟黏糊糊地搂上去,亲着他哥的嘴,揉着他哥那酸痛的腰。那个谁家的哥哥勾着自家弟弟的脖子,热情回应。俩人在厨房里搞的热火朝天,险些擦枪走火。幸好门铃响了,苏御安急喘了几口气,一脚踹过去数落苏御信:“就知道胡闹。” 苏念进门的时候没漏看苏御安脸上不正常的红润,他又看了看从厨房走出来的苏御信,对方笑嘻嘻地对他竖起大拇指,炫耀着只有他才能让哥哥提起精神来的本事。苏念没搭理苏御信,见苏御安已经把晚饭做好,就说:“一边吃一边说吧。” 叔侄三人在餐厅坐好,苏念闷头吃了小半碗饭,察觉到哥俩似乎都不着急问他什么不禁更加狐疑。既然孩子们不像他想的那样焦急不安,倒也是好事,他开口说:“杏童我交给朋友照顾,恢复元气再给你们送回来。你们俩收拾一下,晚上坐车回G市。” 兄弟俩都愣住了。G市是他们的家,十八年前一场巨变之后,或许是白颉和苏念有意为之,他们几乎从没踏足过那座城市。现如今突然要说回去,哥俩都有些意外。 苏念放下了碗筷,正色道:“白颉不想告诉你们真相,是因为他准备一个人解决鬼王的意识。我们姑且不说他这种想法天真不天真,作为苏家人我们不能让白颉承担一切。你们在海底酒店那一次无意间打开了搐气袋的封印,放出了鬼王的意识。” “等等!”苏御信一把将筷子拍在桌面上,“你,你说清楚点。搐气袋里面封面着鬼王的意识?我们俩打开的?” 苏念点点头,顾及到苏御安的心情,就没说的更为详细。 “不管是谁打开的都不重要,没人愿意主动放出那种东西来。关键是后面的事,鬼王的意识出来,并将搐气袋放在你们身边,它的用意很明确,希望能唤醒御安体内属于它的另一半能力。所以,白颉带走了搐气袋。按照我跟白颉的分析,鬼王的意识已经开始接触御安,但是三番五次都没能附在他身上。不管是草鬼婆那次,还是降头师那次,它都失败了。所以,它不得不铤而走险直接接触御安。” 按照两个老的分析,鬼王从白家人下手,有两个目的。一,给白颉和苏念打声招呼,它回来了;二,引起兄弟俩对白颉的怀疑,也就是所谓的挑拨离间。但是,鬼王没料到杜英辉插了一脚,但是杜英辉到底都做过什么,没人知道。 “杜英辉不是只跟天翔有牵扯吗?”苏御信不解地说。 “表面上看是这样。”苏念摇着头,“但事实上很复杂。首先说,鬼王在黄天翔身上做手脚是在杜英辉之前,杜英辉不可能看不出鬼王干了什么。但是他偏偏就没看出来,或者说他看出来了却没采取行动。鬼帅和鬼王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以杜英辉的性格看来,他不可能跟鬼王有什么交情。但是鬼王动了他的人,鬼帅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杜英辉到底是敌是友,现在不好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杜英辉,御安现在怕是已经着了鬼王的道儿。” “为什么?”苏御安不解,事实上如果不是叔叔和白颉说出鬼王的事,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被附身的危险。这时候他猛地想起,那个附在周远身上的东西本意是要带他走的。 对此这一点,苏念自有他的看法。他说:“你仔细想想,遇到那个东西之前是不是跟杜英辉有过一次会面?” 啊!在医院那次!杜英辉要带走黄天翔,自己出面阻止,结果不堪一击被人家点了一下就在地上跪了两个小时。但是,那意味着什么?难道说,是杜英辉留在身上的法力阻止了那个东西的企图? 苏念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样。杜英辉并不是好意帮助苏御安,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救了苏御安一次。这样一来,鬼帅等于挡了鬼王的路,坏了他的好事。一来一往,鬼帅跟鬼王之间就结下了梁子。以杜英辉那种性格来说,虽然讨厌麻烦,却不怕麻烦,与其让鬼王继续隐藏暗处搞怪,不如先出手搞死对方。所以,他才放纵黄天翔连续两次从他手里逃走。不然可是试想一下,黄天翔就算又再大的能耐,若杜英辉不乐意,他能跑出来? 可这些事跟回老家有什么关系?苏御安还是搞不明白。苏念告诉他们,鬼王试图带走御安的计划失败,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大好机会。也说明,鬼王的意识操纵了一些傀儡做事。降头师龙阳就是其中一个。不过,龙阳只是个没价值的傀儡,真正威胁到他们的是当年跟苏臣签契约的那个! 因为时间不对。苏臣签署契约的时候鬼王的意识还在搐气袋里,那么,那个口口声声说被白颉所害,被苏家所害的东西又是什么?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那个古怪的东西找上门来,没人知道苏臣还签过一分契约。那份契约的内容是什么?谁跟苏臣签的?这些情况都不清楚,所以,苏念要让他们俩回到G市,找一个叫季子涵的人。这个人是苏臣最要好的朋友,不管什么事苏臣都会告诉他,委托他。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份契约,十有八九季子涵会知道些情况。苏念觉得,哥哥不会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就被杀,他甚至认为哥哥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并做好了日后应对的准备。 刚说到回家的理由,苏御安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白颉发来短信,苏御安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诧异地抬头看着对面的苏念。似在说:你们俩搞什么鬼? 02. 白颉的短信上说:别听你叔叔的,等我回去还有话要说。不准走,敢走打你屁股! 苏念看完这条短信皱起眉头,可也仅是如此而已,让把电话还给御安,说:“他只是想你等他回来,G市还是要去的。” “爸什么时候回来?”苏御安只是随口问问,估计叔叔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可也不能总是等着,万一短时间白颉内赶不回来,岂不是浪费时间?苏御安发了条短信回去,问白颉什么时候回家。白颉的短信再也没来,苏御安估摸着他那边可能是不方便吧。 苏念把车票都给他们买好了,是晚上十点半的火车。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小时。苏御信让哥哥收拾一下,自己却没动,问苏念:“到底有没有办法弄死鬼王,只要找到契约就行了?我怎么不信这么简单呢。” 自己养大的孩子能不了解么?苏念就知道御信会这么问,现如今说什么也不必躲着御安了,苏念坦言:“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作数,还得算上白颉。当年他骗我离开G市,是因为他算出如果我回去,就跟你们父母一个命运。但是他是怎么带走御安的我不知道。” “你没问?” “问了。”苏念苦笑一记,“白颉说当时伤的很重,是他朋友帮忙把他和御安带走。那时候场面非常混乱,那些人根本没发现你。等他们走了,你才醒。” 闻言,苏御信冷冷地哼了一声,问苏念:“你信吗?” 当然不信!他认识白颉多少年了?以前跟白颉好的睡一个被窝,白颉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么明显的谎言他会听不出来?至于为什么没揭穿白颉,还是因为事有蹊跷。苏御信知道自家老头子想的多,具体点说,自从找到哥哥和白颉后,老头子才想的多。 苏念不是没追问过白颉当年的所作所为,白颉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剩下两句还掺水分。也就是苏念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对方的真假。尽管白颉一直遮遮掩掩的,苏念还是看出了。 “我怀疑是师傅临终前跟他交代过什么,才让他对我们三敛其口。而且,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苏念沉重地说,“以前,他的法术和法力比我还高。” 这可是超级八卦!不止苏御信,连正在整理东西的苏御安都被吸引了过来,细听苏念说白颉的事。 “师傅只收了我们俩个做徒弟。但当年,师傅看的中是苏臣和白颉。不知道什么原因,苏臣不肯拜师,师傅转而收了我。白颉是师傅最为看重的弟子,悟性和天赋也极高。我以为十八年了,他的法力和法术一定比我强不知多少倍,但经过几次接触和试探,我发现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俩面面相觑。 苏念又说:“我怀疑,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白颉遇到了什么事,导致他把自己掏空了。” “为了救我?”苏御安试问。 对苏御安的这个怀疑,苏念表示了否定的态度,至于为什么,他没说。 坐在车里的白颉揉揉鼻子嘀咕着,肯定有人在背地里念叨他呢。开车的小一笑眯眯地盯着车镜里的白颉,调侃了几句。白颉蔫儿了,侧躺在座椅上拎出手机晃着玩,哪里像个四十岁的男人!小一看不到他,就回头仔细瞧了一眼,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也跟着沮丧起来。白颉这个人特别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影响了小一,连连续续的想了好多问题。他劝小一:“能走就走吧,别跟着我一起在那破地方把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你不走?”小一问道。 “我签的是卖身契,走不了啊。”白颉嘟起嘴吧,看上去有几分可爱,“你以为我不想走?可走了之后去哪呢?御安和御信在一起挺好的,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我带你走。”小一始终笑眯眯的,分辨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打算带走白颉。白颉看都不看小一,似乎这种对话已经司空见惯,他闭上眼睛把电话揣进了口袋里,交代小一:“快点开吧,御安不会等我太久。” 他的话音刚落,小一猛地踩了刹车!险些把白颉冲到座位底下,他急忙起了身,看到小一的脸紧绷了起来。顺着小一的视线往前看,发现两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车子跟他们头对头停着,拦住了去路。白颉烦躁地抓抓头发,说:“总部的人,你别下来,我去问问什么事。” 小一一向不愿意跟总部的人接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为了控制我的杀人欲望,还是不见为好。 见到白颉下来,两辆车里也下来了三四个人,黑衣黑裤黑眼镜。白颉洋溢着灿烂的笑脸迎上去,笑道:“还是这么酷啊,大晚上的戴眼镜,怎么没把你们都撞死呢?” 这三四个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白颉的毒舌,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郑重地低下头鞠躬,说:“白科长,白洪军家里的案子,总部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白颉故作委屈地嘀咕着:“都没有皇家马车来接我,不去。” 男人眉头皱了起来,尽量控制着想要一拳打昏白颉的冲动,礼貌地说:“白科长,您别难为我们跑腿的。总部那边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晚餐。” “是鸿门宴吧。”白颉捂着嘴,偷笑,“你说我要是脱光了躺那性无能的办工桌上,他能让我在总部放炸弹吗?” 这人一向疯疯癫癫的,几个男人想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白颉也闹够了,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说:“好吧,我去我去。真是的,儿子还在等我啊,这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他一边朝着男人们的车走去一边对自己车里的小一挥手,小一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看到白颉摆手的时候几乎眯成一条缝儿。他猛地一扭头,忽见马路旁边跑出一个老人,老人一身是伤,扶着墙朝着白颉大喊:“教授快跑!” 就在白颉一愣神的时候,先前礼貌的几个男子纷纷掏要出枪来,其中两个一把抓住白颉死命的往车里拖。老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好像是中了一枪。白颉在用力挣扎的时候看到老人倒地,惊愕地喊着:“白杨!” 几个男人不由分说打开车门要把白颉塞进去,就在这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神智都清醒着,身体却一动不能动。有一个男人当机立断咬破自己的嘴唇,疼痛让他至少可以开口说话:“该死的,是元一!妈的,情报有误,元一怎么会在这里?” 小一慢慢地打开车门下来,信步走到白颉面前。白颉被两个男人压着,弯腰低头。小一掰开男人的手,弯下腰去把白颉抱了起来。窝在小一的怀里,白颉猛地大口喘着气,僵硬的身体可以自如活动,他猛地抓住小一,说:“别胡来。” 小一的脸色很苍白,这种能力在一瞬间释放对他来说负担很大。他摇晃了两下,低下头对白颉笑了笑:“没事,我撑得住。” “不能杀。你杀了他们会有麻烦。” 这一次,小一听话地点点头,这几个男人算是捡了一条命。那个可以说话的男人壮着胆子对白颉说:“白科长,你要真走了才是麻烦。总部只是想请你回去一趟。” “你们是请,还是抓?”白颉一脸愤怒,“所谓白洪军家的案子只是个借口吧,总部那些老家伙早就恨不得弄死我。那性无能怕是根本没发过这道指令。回去告诉那些老不死的,想要我白颉的命,没这么容易!” 他们还在马路中间交涉,那边躺在地上中了一枪的白杨声嘶力竭地喊着:“小一,快带教授离开!西龙马上就要来了。” 怔愣之余,一股浓浓的白雾毫无预示地把半条街包笼起来。 苏御安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也不见白颉回来,打了几次电话对方也不接听,无奈之下只好按时出发。苏念似乎有什么心事,就说让他们俩赶紧出发,他留下来等白颉。跟白颉汇合之后马上去G市找他们。 坐在火车上,苏御信算计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G市。叔叔也真是的,怎么不买卧铺票呢,他哥腰疼啊!苏御安倒是没弟弟那么多想法,反正车上的人不多,坐乏了可以靠在御信身上眯一会儿。这个时间他倒是不困,接了一杯热水冲了咖啡,一口一口地呷着。苏御信偷偷把手搂到哥哥的腰上,在耳边低语:“还难受吗?” 苏御安红着脸白了一眼弟弟,小声警告他:“收敛点!周围都是旅客。” 苏御信嘿嘿地笑,脑子里想起昨天的事。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就难免有了些变化,苏御安气的哭笑不得,放下咖啡使劲搓了搓弟弟的脸,叫他少胡思乱想,免得吓坏了周围旅客。没多一会儿,苏御安打了哈欠,苏御信往外蹭了蹭,搂着哥哥靠在自己的肩上,说:“睡一会吧。” 的确是觉得困乏了,苏御安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的香甜。苏御信怕哥哥坐着睡不舒服,就把他的双腿也抱上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又把外衣给他盖好。偷偷在衣服下面拉着哥哥的手,十指纠缠,幸福而又甜蜜。 昏昏沉沉中,似乎又做了梦。苏御安在梦境中无奈叹息,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只盼着这是个单纯的梦,千万别是又闯进了什么古怪的地方。然而,现实不会顾及他的想法,似曾相识的街道让他禁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不算宽敞的街道两边都是私家商铺,水果摊、五金店、茶店还有一些小卖铺。卖铺门口摆放着冷冻柜,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雪糕纸,冷冻柜前面有一把老旧的椅子,上面放着泡沫箱,发黄的胶带沿着巷子缠了一圈,上面写着几个拙劣的字:玉米、茶蛋、包子。店主不知道跑哪去了,卖铺显得冷冷清清的。苏御安忽然察觉到,不止小卖铺没人,整条街一个人都没有。水果摊里那个秤上还有几个新鲜的橙子,却不见人做生意。茶店的门大敞着,门口摆放着炒茶的锅,黑色的铁桶里还冒着火星儿,依旧是不见有人翻炒里面的茶叶。 苏御安一边走一边打量这条街,纳闷着人都哪去了? 灰蒙蒙风天格外压抑,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本该是热闹的街道因为没有人而变得古怪诡异,那一扇扇打开的门,那一盏盏亮着灯,无一不在渲染某种“你已经被抛弃”的残酷事实。苏御安使劲搓了搓脸,打起精神,警告自己冷静,稳住!他继续往前走,差不多快走到尽头,一抬眼看到路边挂着“祥云小区”字样的牌子。他记得这个名字,十八年前,他就是从祥云小区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难怪这么熟悉,这是他的家,他跟御信的家! 再也控制不住脚步,苏御安飞快地跑了起来。穿过小区生满铁锈的大门,穿过保安室门口那个好冒着热气的茶摊。小区里安静的令人忐忑,区心花园的儿童游乐区里秋千缓缓摇动,好像真有个孩子在那里玩耍。许久没人打理的几个盆栽透出土黄枯萎的衰败,他记得这些东西,甚至记得御信小时候曾经被枯枝刮破了脸蛋儿,爸爸一气之下把那个盆栽砸的稀巴烂。走到这里,他忽然想不起自己的家到底是哪个单元,几层,哪户。只记得,他们家的窗户上永远挂着一个爸爸自己做的风铃。那是用罐头瓶子做的,当时还差点被御信摔坏了。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睛四下寻找着那个拙劣并不漂亮的风铃。可不管他怎么找,那风铃都没有闯入他的视野。 他累了,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他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又或许,这里根本没有他的家。 一阵风吹来,带着树木沙沙的摇曳声,夹杂着并不清脆的叮叮声…… 是风铃!苏御安兴奋不已,仔细听那声音的来源。呼呼,呼呼,风断断续续地刮着。叮叮,叮叮,风铃声若隐若现地回响着。苏御安跑到小区后面的空地上,风骤然大了很多,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打了几个旋儿,落在几棵枯树下面,吸引了苏御安的眼神。这时候,他看到枯树后面竟有一条小路,不知道延伸到哪里。他穿过枯树,赫然看到在小区最里面竟然还有一栋楼!被岁月洗刷过的楼体已经呈现出灰白,不少家的阳台上还挂着晒干的干货,一串一串的看着就能感受到那份家的温馨。位于最西面的那扇窗户是打开了一些的,一条红色的穗尾随着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出窗外,叮叮声愈发清晰起来。就是那里!他的家。 苏御安迫不及待地跑进楼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忘记这个小区半个人影没有的诡异情况。他半是兴奋半是紧张地站在家门口,手在裤子上抹了几下,蹭掉不断冒出来了汗水,去推门。 门,吱嘎一声开了,居然没有上锁!一时间,菜的香味儿,电视机里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他的脚步迟疑了半响,深深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走进家门。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播放了什么他没在意。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有父亲看报纸用的眼镜和一个烟灰缸。左手边的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儿,他走进厨房,看到母亲最拿手的那道红烧排骨,已经做好盛在盘子里,不知怎的,他不敢去尝。他想着,人呢? “御信?”他试着叫了一声,结果自然是无人回应。他离开厨房后走到自己跟御信的房间门口,这扇门是锁着的,根本打不开。他试了很久最后只好放弃。转过头,看见爸爸的书房门欠了一条缝儿。 爸爸的书桌很乱,有书、笔、本子、信纸和一杯茶。正中央有一封写到一半的信,苏御安把信纸拿起来,仔细地看。 信上没有名字,直接写了内容。 03. 「上次见过面后我想了很多,我想你说的对,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我们认识多久了?十五年还是二十年?记得在学校那时候你总是说我不肯力争上游,就算是参加工作了也是有一天每一天的过着。我很感谢你,我的朋友,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和激励,我就不会娶到美华。孩子们让我觉得生命变得多姿多彩,我活下去的力量就是我的家人。所以,我的朋友,我请你再为我做一件事,最后一件事。我的死已经注定,但是我要保护孩子们。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一点十八分我会被杀。十一月二十八日早上六点十分这封信会到你手里。请仔细阅读下面红色的字。作为感谢你多年来对我的扶持,我最后为你做点事吧,请不要拒绝,这是我仅有的一点能力了。六年后你到彩虹街自南向西第三个路口去买张彩票,号码里一定要有4.8这两个数。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下面的红色字无论如何都要仔细阅读……」 信的内容到这里就没了下文。苏御安不禁猜测着,是父亲没有写完这封信,还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继续写下去。信中所谓的“我的朋友”会不会就是季子涵呢? 苏御安想要多找些线索,就打开了父亲书桌的抽屉。抽屉一共有四个,他只打开了三个,最下面的那一个怎么都打不开。在他少的可怜的记忆里这个抽屉一直是锁着的,记得小时候御信闹着玩拿了父亲的钥匙胡乱地鼓捣着锁眼,一向疼爱御信的父亲打了他的小屁股,那一次御信哭的好可怜。 这个抽屉里一定会有什么东西!苏御安在桌子上找到一个圆规,用尖头部分准备撬锁。忽然,桌上的台灯爆开,灯泡的碎碴儿险些刺中他的眼睛。苏御安愣神的功夫,好多东西都掉了下来。窗台上的花盆、书桌上的茶杯,身旁的椅子等等。他连忙起身闪躲,躲着躲着就被逼出了书房。苏御安大口喘着气,不甘心就这么走出去,父亲的书房一定还有其他重要线索。情急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口中念咒:“赤、阳,日出东方,辟除不祥,百鬼潜藏,急急如律令。” 符才打出去,整个屋子顿时燃起大火!热浪劈头盖脸地涌上来,搞得苏御安狼狈不堪。那火好像故意找他麻烦,专门往脚上烧,苏御安急忙跳起来,跳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没多一会,苏御安像是兔子一样,脚不沾地。 “哥,醒醒!醒醒!”苏御信抱着不停蹬腿踹脚的哥哥摇晃着,生怕他有了什么闪失,赶紧在他的灵台上轻拍一下,低声喝道:“华精天盖,速速醒来。” “我操,火,火,着火了!”苏御安叫嚷着从苏御信的怀里跳起来,不停地拍打着身上。推着车卖宵夜的大妈瞪眼张嘴好像看见了精神病,邻座的女人搂着被吵醒的孩子生怕被传染了什么毛病;对面的大叔刚塞进嘴里的半块饼干掉在地上。整个车厢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苏御安。 “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我哥做梦,做梦。”苏御信讪笑着把他哥拉回身边,急匆匆地朝着洗手间走去。苏御安这才醒悟过来,臊的面脸通红!那脑袋恨不得垂到胸口,紧紧跟在弟弟身边逃离现场。 俩人在吸烟处停了下来,好在这个时间没人。苏御信这才问:“做什么梦了?” 苏御安心有余悸,缓了口气才把梦里遇到的事讲给苏御信听。听到他哥诵咒那段,苏御信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苏御安纳闷地踹他一脚:“笑什么?” “哥,我服你了。”苏御信抓住哥哥的手让他一同蹲下来,小声地说,“你那是解噩梦的咒,不是镇物的咒。人家都是做完了梦再解梦,你可好,在梦里解梦,那不是等于把自己弹出来了。” 见他笑的实在很猖狂,苏御安又气又恼,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使劲推着。苏御信习惯性地搂住哥哥的腰,哥俩一起倒在地上。苏御信也不管脏不脏就不起来了,叉开双腿让哥哥趴在身上,任他使劲掐着自己的腰,笑嘻嘻地说:“这个姿势好,回头咱俩试试。” 越来越不要脸的破孩子有点管不住了,苏御安红着脸骂他:“找打是吧?笑个屁笑!我对符咒又不像你那么熟悉,用错了怎么了?” 苏御信那手顺着苏御安的衣摆钻到里面,揉着他哥的腰。另一只手放在屁股上,手指轻轻滑过两股之间的缝隙,见哥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恶作剧似地使劲往下按着。刚刚有了肌肤之亲的苏御安敏感异常,好像弟弟的手指已经穿透的裤子,钻了进来。顿时浑身无力。 “御信,你,你老实点。”苏御安警告他,“把你破手拿开。” “让我摸摸。”苏御信着迷地说。见哥哥要翻脸,他赶忙改变了话题,“记住,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可不能解梦咒。知道为什么吗?” “不,不清楚。”苏御安有些吃力地回答。弟弟的手还在身上,甚至已经钻进了上衣,钻进了裤子里。他的意识有些迟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弟弟的手上。 苏御信坏坏地笑着,嘴巴紧贴在哥哥的耳边,轻声细语:“想想看,那是在梦里,你是外来户。当梦境发生变化,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该死的!他的手往哪摸? “哥?你有听我说话吗?” “当然,我,我知道。梦境发生变化,是,是因为我的梦,不简单。” “不对哦。” “啊!”被抓住了双腿之间的柔软,苏御安忍不住惊呼一声。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也没了,软软地靠在弟弟怀里。苏御信垂着眼睛,眼里都是哥哥情动的表情。他伸出舌头舔了哥哥的耳垂,手里的动作快了起来,在对方咬住了下唇憋着不肯出声的时候,又说:“你的梦的确不简单,但是梦境突然发生状况是因为它在排斥你。” 本来很乖巧的小小安以为弟弟的一番动作而变得精神百倍,苏御安害怕下一秒就有人看到他们,可又期待着跟弟弟亲热。脑子里嗡嗡直响,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听见弟弟很无赖的口气,在他耳边说:“你的梦是‘活’的,但不属于你。你可以把它当成是‘陌生人’,跟陌生人打交道自然会有被讨厌,被喜欢,被无视的可能性。” “御信,你别胡闹。” “舒服吗?”苏御信也顾不得说其他,在哥哥裤子里搞怪的手愈发快了起来。侧头咬住哥哥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昨天不是喂饱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流了好多?” “嗯,不行……” “什么不行?”苏御信恶劣地调戏着自家哥哥,“明明很舒服啊。你看,我都硬了。你真要命,我想现在就再干一次。” 苏御安的脸上火烧火燎的,尽管再怎么抗拒,身体却老老实实地因为弟弟的手灼热起来。下面紧绷的要死,只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苏御安对自己这样迫切渴求着弟弟的念头感到很羞愧,咬着牙,愤愤地说:“混小子,你,你要弄就快点!” 坏心眼儿的弟弟非常满意哥哥的态度,只是这么可爱的人让他捉弄不够,他低声说:“想出来了?来,吻我。” “你!”苏御安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不知节制的弟弟。只是他这般的眼神和表情,反而让苏御信更加着迷。苏御信的手忽然使了把劲儿,苏御安差点叫出声来。 “哥,卫生间没人,别勾搭我真干你一回。过来。” 破孩子你等着,你等着周围没人的,我抽死你! 气恼的吻像是要活吞了御信,啃咬着他的唇舌。苏御信胆子也大,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会有经过。沉迷地闭上眼睛跟哥哥唇舌纠缠。为了奖励他家哥哥的表现,下面的手也卖力起来,没几下,只觉得怀里的人猛地紧绷了身子,手中一热,苏御信满足地笑了。 十分钟后,苏御安从卫生间清理干净后走了出来。苏御信正站在门口抽烟,毫无意外地被踢了一脚打了一拳。苏御信知道自己有些过火,赶紧陪着笑脸。苏御安伸手揪他耳朵数落道:“正事你不管了是吧?整天想什么呢?下边下边都找收拾呢?哥成全你,下车买把剪子先给你去了慧根。” 苏御信被揪疼了,抓着他哥的手求饶:“我错了不行吗?那玩意能剪吗?哥,疼,真疼。” “废话,不疼我揪你耳朵干嘛?” “别提了裤子不认账啊,昨天你喊疼的时候我可不这样。哎呦,哥,我不说了不说了,别真踢啊。” 哥俩打打闹闹的引来不远处车厢口某人的咳嗽声,似在提醒他们大半夜的消停点。苏御安赶紧放了手,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弟弟,弟弟不知悔改,凑上去在脸蛋上亲了亲,趁着他哥翻脸之前,紧着说正事:“至少我们可以确定这一趟没白跑。” “什么意思?”苏御安一愣,也不跟他玩闹了。 苏御信拉着他走到车门旁边,低声说:“咱俩想法一样,爸的信里提到的朋友十有八九就是季子涵。你不是说,爸提到红色字了么,我估计那些红色的字跟你和契约有关。只要找到季子涵,我们就能知道契约的内容,甚至爸跟谁签的契约都有可能知道。” 听过弟弟的分析,苏御安沉思了很久。在他看来这事还透着古怪。首先说,既然父亲连哪天哪日哪个时间会被杀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提前送走御信?整件事跟御信都没有太大瓜葛,因为鬼王一半的重生是在他苏御安的身上,御信并没有被波及,为什么父亲不肯送走御信呢?假设,那时候送走御信会打草惊蛇,那父亲的确有可能把御信留在家里,但是那个凶手杀了父亲母亲之后,为什么没有对御信下手? 换个角度分析。十八年前鬼王的意识还被封印在搐气袋里,所以,那时候作为鬼王另一半的容器的自己不能死。也就是说,凶手是要从父亲手中抢人,再去找搐气袋。因为父亲的原因,凶手失败了,继而杀了父亲和母亲,可为什么偏偏没有杀御信呢? “御信,你觉得是怎么回事?”说完这些疑惑,他问弟弟的看法。 苏御信耸耸肩,似有些不在乎地说:“总会有点原因吧。或许,爸的那份契约是关键,凶手不能杀我。别忘了,爸在信上说了,要保护孩子们。这里面当然也有我。” “我还有另一种怀疑。”苏御安依靠在车厢上,慢慢地说,“你看,叔叔也不知道白颉在那天晚上到底做过什么。白颉把我带走,我们分别了十八年,叔叔说现在的白颉就是个普通人。我假设一下,父亲知道自己的死期和结果,但是他无力挽救,为了保护咱俩他做了一些事情。第一件事,是给季子涵写信;第二件事联系了白颉。” “等等,你说白颉早知道咱家会出事?” “当然。”苏御安理所当然地说,“不然,他怎么会把叔叔提前调开?又怎么会在我被带走之前赶到家里?我怀疑,如果不是白颉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被凶手抓走了。所以,我怀疑两件事。第一,父亲只把这件事告诉白颉,是父亲让白颉骗走了叔叔;第二,白颉赶到咱家以后遇上了凶手,他拼了命才保住我们,但是他的能力没了,变成了普通人。” “我操,哥,按你这么说,白颉岂不是知道是谁杀了咱爸咱妈?那为什么他不说?” “叔叔也怀疑过这一点,他不是说了么,可能是他们的师傅在临终前有过叮嘱,不让白颉说。又或许是父亲拜托白颉,不要告诉任何人。OK,我们从第二点分析,假设是父亲不让白颉说,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御信拍拍额头,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但终究还是要说,“会不会是,嗯,父亲在保护那个凶手?” 闻言,苏御安长吁了一声。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或者说只想到这一点。他不愿意承认父亲有意庇护那个凶手,可一时间又找不到更有可能性的理由。苏御信把人抱进怀里,不同与方才的无赖流氓劲儿,这一次他格外温柔地吻了吻哥哥的头发,郑重地说:“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那几个老的打什么主意,我是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一直到天荒地老吗?忽然间,苏御安对死亡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见过了太多的鬼,他对死亡已经毫无惧怕,但是这一刻,他怕死。怕死了之后与御信阴阳两隔,怕再也没有御信这么温暖的怀抱,更怕御信为了他孤独一生。兄弟之间的爱情注定不能得到世人的认可祝福,但跟御信之间的爱已经成了他走下去的唯一支柱。 04. 今日是个晴朗的天气,季子涵难得勤快一回,亲自打扫家里的卫生。季子涵好久没有做家务了,自从妻子病故之后,这些事都是由他雇佣的家政妇来做。季子涵过了二十多年的清苦生活,在十几年前因为一张彩票发迹至今,始终在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季子涵的生活很简朴,当然,仅仅是他而已。他供养女儿在国外读了四年大学,回来的孩子沾染了时下年轻人都有的毛病,拼爹、炫富。季子涵很少有时间教育已经成年的女儿,又或许是觉得妻子走得早,自己做生意太忙没有给孩子太多的爱而不忍苛责吧。 上午十点,季薇薇才睡醒,穿着睡衣光着脚打着哈欠下楼来,一看爸爸居然在家,不免格外惊讶。她的这位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往往她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上班,等她睡下父亲才刚刚回家。季薇薇蹑手蹑脚地走到爸爸身后,大叫了一声扑到爸爸背上。季子涵被吓了一跳,转而宠溺地拉着女儿的手,拍拍她乱蓬蓬的脑袋,笑道:“多大了还这么胡闹。快去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芋头粥。” “刘阿姨呢?”季薇薇趴在爸爸的背上耍赖“怎么让您干活啊。” “刘阿姨家里有事请假了,今天爸爸陪你。” 季薇薇从爸爸的背上下来,在沙发盘着腿坐着,说:“爸,今天Anthony来。” “你那个大学的朋友?” “不是朋友,是男朋友!”季薇薇气鼓鼓地纠正爸爸的态度,“我不是跟您说过嘛。” 闻言,季子涵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不解地看着女儿,问她:“我以为你开玩笑的。毕竟小勇才刚刚过世,你这么快就又找男朋友了?” 提到小勇,季薇薇的心情马上低落下来,甚至有些烦躁。她皱着眉头,说:“爸爸,为什么不能找男朋友?再说,我跟安早就谈恋爱了好么,小勇从来不是我男朋友。” 真是拿这个女儿毫无办法。季子涵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坐在女儿身边语重心长地说:“爸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为别人考虑。你跟小勇青梅竹马,回国后小勇对你那么好,即便现在人不在了,你也该为他的父母想想。你杨伯伯和杨伯母就在隔壁住着,你现在就带回个男朋友,他们会难过的。” “干嘛啊干嘛啊!”季薇薇马上急了,“我又没嫁给他们家,我找男朋友关他们什么事啊?要是看他们的脸色生活,那我不是要一辈子不找男朋友。” “我不是这意思。”季子涵耐心地劝解女儿,“小勇才过世四天,你这样不是让你杨伯父他们看着心酸么。听爸爸的话,让安晚几天再来。” “那怎么行。安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这一次,季子涵有些生气。责怪女儿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呢?季薇薇也很恼火,没说几句就跟父亲吵了起来。虽然季子涵很宠爱孩子,但是原则问题他从不让步。他不容季薇薇反驳,干脆下了命令:“不准让安住在家里,我可以安排他住酒店。在小勇头七之前不准来家里。我也不见他。” “爸!”季薇薇急的直跺脚,“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你对小勇公平吗?” “我的事为什么要提到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微微!你要记住,做人不能忘恩。咱们家最难的时候是你杨伯父他们一直帮忙,爸爸妈妈忙工作那几年是谁每天陪着你,是谁照顾你?” “又不是我让他们那么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儿的任性和不通情理让季子涵颇为头疼,若不是门铃响了,他们父女还会继续吵下去。季薇薇似乎也不愿意跟父亲争吵,气呼呼地跑出去开门。没想到来访者是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季薇薇一愣,随即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这是季子涵先生的家吗?” “你们找我爸爸干嘛?”季薇薇不礼貌地问。 这时候,已经走到客厅的季子涵听见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喊了一声:“微微,谁啊?” 季薇薇撇撇嘴,没有让门口的两个男人进来,只是回头告诉父亲:“找你的。” “那还不快请客人进来。”季子涵解开腰上的围裙,迎到玄关。门外的两个人刚刚走进,季子涵方才还挂着笑意的脸顿时变的惊讶,诧异、目瞪口呆。 苏御信拍拍他哥的肩膀,上前一步,说:“季叔叔,您好。” 听见叔叔这个称呼,季子涵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瞪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 季薇薇不解地看着父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走到跟前。站在个子稍微矮一些的男人面前,父亲的手摸上了男人的脸颊,久久不能言语。苏御安的心莫名的在季子涵的手摸到脸上的时候紧了一下,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季子涵的嘴唇在发抖,张张嘴却哽咽了几声,“你,你是御安。”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苏御安点点头,低声叫着:“季叔叔。” “哎!”季子涵连声应着,眼泪哗地一下子流出来,紧紧拉着苏御安的手。转头再去看他身边的人,“御信?” “季叔叔。”苏御信乖乖叫人。下一秒,他们被季子涵拥抱,一手抱着一个。紧紧的不肯放开。 季薇薇对突然造访的两个男人很有兴趣,但是季子涵让她回房间,并不容她反驳。季薇薇撇嘴,表示出“我才不在乎”的态度。季子涵拉着兄弟俩走到客厅,坐在兄弟俩之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激动的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苏御安能理解季子涵的心情,任他打量着。须臾,季子涵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说:“我最后一次见你,你还不到六岁呢。一转眼都是大小伙子了。” “季叔叔。”苏御安开口说,“抱歉没打招呼就来拜访你,其实,我们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 “好好好,什么事都好。”说着,季子涵转过身去紧紧盯着苏御信,“长大了,都长大了。那时候小二墩儿还整天哭鼻子呢。” 这个名字太破坏气氛了!苏御信哭笑不得。季子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你们俩等等,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说完,就跑进了书房。很快,季子涵拿着一张照片回来,给兄弟俩看。照片上有四个人,两个大人各抱着一个孩子。苏御安的心猛地揪紧,他看到抱着自己的是父亲,苏臣。另一个是季子涵,他抱着的御信。 御信还在襁褓中,看似一岁不到,而他已经三四岁的模样,坐在爸爸的怀里,小手抓着爸爸的衣襟,有点小紧张地盯着镜头。爸爸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大手搂着小御安的腰好像怕他掉下去似的;旁边,季子涵抱着小小的御信亲昵地吻着他的脸颊,小小的御信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镜头。 “这是在哪拍的?”苏御安轻轻地问。 “你还记得那个动物园吗?一进门就能看见好大一座假山的动物园。” 苏御安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记得了。那个动物园早就被夷为平地,现在变成了收费停车场。而那一刻的温馨和快乐只能印在这张老照片上,泛起发黄的痕迹。苏御信一见哥哥神色哀伤,便岔开了话题,问道:“季叔叔,我们是想问问您,十八年前的十一月我父亲是不是交给您一封信?” 季子涵并未表露出什么惊讶之色,他看上去更像是沉入了回忆。他的眉头紧蹙,认真回想了半天,才说:“十八年前……不对,我接到阿臣的最后有一封信好像是十六年前。啊,你们等等,我去找。” 看着季子涵又去了书房,苏御安马上低声对弟弟说:“是不是我们算错了时间?那封信早两年就给了季叔叔。” “不大可能。”苏御信说,“你在梦里看到爸爸的心力写的很清楚,他写下的被杀时间正好就是咱们家出事的时间,而且,信里提到季叔叔收到信的日期也是咱们家出事的第二天。不可能存在早两年这种说法。” 苏御安被季子涵的情绪干扰,这会儿竟有些糊涂了。他挠挠头,接受了御信的解释。不过,他倒是意识到一件事,说:“你猜猜,他为什么不问咱们这么找来的?” 苏御信扬扬眉,一副玩味的模样。这时候,季子涵拿着信回来,交给了苏御安。苏御安一见那信纸就知道不是他在梦里看到的那封。果然,信的内容很普通,不过是日常的问候,往日的回忆。苏御安把信给了弟弟,转头问季子涵:“季叔叔,您有没有收到过一封后半段使用红色墨水写的信?” “红色?不可能啊。”季子涵肯定地解释,“你们这辈儿的年轻人可能已经不讲究这个了,我跟阿臣那一辈儿可是很忌讳用红色墨水写字,尤其是人的名字。那都是给故去的人写的。阿臣对这方面特别在意,不会使用红色墨水给我写信。” 苏御信怀疑季子涵在说谎,可又不能开门见山的问他。于是,苏御信打了个迂回战术,道:“季叔叔,您早些年是不是买了一张彩票中奖了?” “你怎么知道?”这一次,季子涵惊讶不已,但随即坦然一笑,“对啊,我怎么忘了你们是阿臣的儿子。知道这种事也很正常。” 看样子,季子涵不像是说谎,可听他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苏御信又问:“您为什么想着要买彩票呢?” “说来也是凑巧了。”季子涵笑道,“具体的事这么多年也不大记得清楚,我只记得是陪同事一起去买。我也跟着买了一张,没想到居然中了大奖。” 兄弟俩面面相觑,都想着:不是爸爸给他的信息吗?怎么版本不一样啊! 从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人顺声看去。见季薇薇穿着粉红色皮衣,白色牛仔裤,甩着手里漂亮的包包走下楼来。季子涵虽然沉了脸也没当着兄弟俩的面儿说些什么,只招呼女儿过来跟兄弟俩打招呼。做了一番介绍,季薇薇很礼貌地问候了两个人,但也仅此而已。她说要出去购物,下午再回家。季子涵告诉她:“早点回来,今晚我要请御安和御信在家里吃饭。” 听父亲这么一说,季薇薇脱口便问:“那安怎么办?他晚上也要来家里的。”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季子涵板着脸说,“你早去早回。” 季薇薇气恼地瞪了父亲一眼,拎着包冲出家门。苏御信看得出,这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还是少接触为妙。苏御安那边劝季子涵接待女儿的朋友要紧,他们不会马上离开本市,随时都可以过来拜访。季子涵不愿意了,说你们回家怎么能住外面的酒店,必须住在家里。他这个家虽然不是别墅,可腾出两间客房还是绰绰有余的。苏御信觉得,住在这里各种不方便,而且,季子涵似乎对十八年前的事刻意回避,如果逼的紧了,对谁都不好。他不想跟季子涵翻脸。 十八年前那封信到底有没有落在季子涵的手里,还是个未知数。以兄弟俩的眼光来看,季子涵并不像说谎,只是刻意引开话题。沉默跟谎言是不一样的,尽管季子涵的态度让他们产生了怀疑,但对他的本质并未轻视。三个人聊了很多当年的事,基本上都是季子涵在回忆,哥俩乖乖地听着。他的言语很谨慎,凡是涉及到信、十八年前都会很自然巧妙地避开,苏御安没有追问,苏御信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儿。大约聊到了中午,苏御安就说还有其他事要办,在季子涵的坚持下,答应了晚上回来吃饭的邀约。季子涵把私家车给他们使用,还叮嘱他们有任何需要马上联系他。苏御安本想婉拒,苏御信却大大方方接受了季子涵的好意。 季子涵虽然很有钱,属于他的私家车却是低调的很。国产车不足三十万,满大街都是。苏御信把车停在路口,回头看了眼公寓楼,又是叹息又是苦笑。苏御安知道弟弟在想什么,也跟着连连苦笑。季子涵这人,他们该怎么下手呢? “查。”苏御安果断地说,“他不是说当年跟同事一起去买的彩票么,只要查出有没有这种事就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联系天翔,让他找本市的朋友帮忙。” “OK。”苏御信掏出电话的时候赞扬道,“宝贝儿你真有办法。” “你叫我什么?” 苏御信咧嘴一笑,勾着他哥的下巴,调戏:“来宝贝儿,给爷笑一个,别板着脸。” 苏御安冷着脸说他:“二墩儿,皮痒了是吧?” “别叫这名!”苏御信坚信这是他一生的污点,“咱约法三章,以后你叫一次我就干你一次。” 苏御安多少也习惯了弟弟的胡闹,冷笑着调整座椅的角度,随口说:“行啊,那我在床上叫你二墩儿。” “哥!没你这么狠的。我会痿,绝对会痿!” 苏御安哈哈大笑起来,被弟弟这么一搅合竟也忘了方才的疑惑和满心的郁闷。哥俩嘻哈着打闹的正起劲儿,忽然一阵阴冷的气息略过,他们顿时愣住,随即同时扭头回身!看着车尾方向。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一团黑气缠绕在他身上。苏御信咋舌:“够牛逼啊,大白天都敢出来。” “有依凭了吧。”苏御安也看的很仔细,“那玩意儿也算‘合法’的。”说着,就要开车门下去。苏御信急忙抓住他,正色道,“你少管闲事。” “我就是去看看。” “不行。”苏御信特别坚持,“跟咱们又没关系,你往跟前凑合什么?” “咦,我说苏御信,你怎么这样啊。遇上了能不管么?万一害人呢。” “只要不害你,我就不管。你给我回来!”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把苏御安扯回来,按着他的腿,“因果循环的事儿,那人要是好模好样的脏东西会缠他?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不准去!” 不是这个道理吧?苏御安瞪着弟弟,心说:你个熊玩意儿的,咱俩到底谁是哥哥? 05. 被苏御信拉走的苏御安并没有因为那个过路的“玩意儿”纠结多长时间,他更在意的是季子涵。他总觉得季子涵保留了太多的秘密。比方说…… “御信,我觉不觉得季子涵早知道咱们会去找他。虽然刚见面那时候他的表现很正常,但是一没问咱俩怎么找上门的,二没问咱们现在跟谁生活。十八年来的事他半句没问过。” “解释只有一个啊。”苏御信开着车,悠哉地说,“他知道咱们俩这些年的情况。” “悬了点。”苏御安开着玩笑,“季子涵本身没什么能力,他之所以正握咱们的情况,无非是爸给他的指使。那咱爸得多牛逼?” “你别感概了,先找酒店。” 苏御信又困又累,在市中心找了家酒店订房间,连澡都不想洗。苏御安一脚把人踹进浴室:“懒死你得了,洗澡。”话音还没落地,就被里面的人扯了进去。两个人在浴室里撕吧了一阵,苏御安悲剧地被弟弟扒个精光,一边气恼地骂人一边被拖进浴缸。 温热的水浸泡着疲惫的身子,当御信搂紧他低声说:“腿别夹着。”的时候,苏御安也放纵了自己一回。 哥俩在浴室里折腾的时候,放在外面的电话接到短信。是黄天翔偷偷发过来的。这个时候,他正乖乖地躺在病房里。杜英辉一天会来一次,时间不定。或许是早上,或许是晚上。杜英辉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坐一会看看他的情况就走了。但是黄天翔明白,自己这一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他都知道。甚至连他睡了几个小时上了几趟厕所,是大便还是小便杜英辉都了如指掌。所以,刚接到苏御信短信的时候他都没敢回,等着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偷偷回了。他这条短信发出去没有五分钟,杜英辉的办公室里就有人汇报,说黄组长有点小动作,好像跟G市那边有了联系。杜英辉正在看着手里的文件,听过报告后也没什么反应,随便嗯了一声就此作罢了。谁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负责监控黄天翔的几个人都暗中为那个不老实的警官捏了把汗。 一个小时过去后,苏御安扶着腰从浴室蹭到床边。苏御信跟在后面嘀咕着:“怎么就不让我抱你出来呢?” “去死!”苏御安有气无力地骂他,“以后再也不跟你一起洗澡。混小子,腰快折了。” “哥,天翔回短信了。”苏御信拿着手机爬上床,打开短信给他哥哥看。短信很长,苏御安反复看了两遍。 「当地警察局刑侦大队二队队长毛井森,是我哥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说。千万别跟他说我现在怎么样了,老子丢不起那个脸!还有!死都不要直接打电话过来,等我出院我会联系你们。那个谁,他不让我出去,奶奶个球!老子现在各种不方便。关于白静文的事,我跟那个谁聊过几次。那个谁说白静文在当晚的确是死了,又被人抓了魂魄做了手脚,所以御安看到白静文的魂魄觉得她很干净。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杀了王大江。后来,白静文的魂魄一直被关在那个阴间里面,也是因为这个白洪军才能进的去。至于是谁搞的鬼那个谁没说,不过我看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估计对方不是善茬儿。你们俩多加小心。别硬碰硬,打得过咱打,打不过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吧。」 哥俩一商量,决定明天再去找毛井森。临睡前,苏御信在哥哥的枕头底下放了一张符,防止他再次做梦。或许是这符的关系,苏御安睡的特别好。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苏御信突然睁开了眼睛,把手从哥哥怀里抽出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了衣服离开房间。 苏御信走到电梯前,先给苏念打了电话问有没有等到白颉。苏念说:“联系上了,他那边还要处理点急事,要过一周才能回来。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季子涵了吗?” 苏御信把跟季子涵接触的经过说了一遍,苏念沉默了许久,方说:“他肯定有事瞒着你们,御安的提议很好。你们不要对他来硬的,毕竟是苏臣的朋友,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翻脸。先查当年彩票的事儿,把证据拍在他桌子上,由不得他不说。” “嗯,我哥也是这个意思。” 转而,苏念叮嘱道:“还有件事。最近休息的时候你要留心照顾御安。他那个梦似乎有什么寓意,我怀疑他还会继续梦到以前的家。你要格外小心。” “小心?”苏御信有些不解,“他的梦是有问题,但是不会出事。你让我小心什么?小心谁?” “算了。”苏念嘀咕着,“我找到白颉尽快赶过去。” 苏念的电话挂的很果断,不容苏御信继续追问什么。苏御信烦躁地点燃一根烟继续等着,这时候从旁边走来两个女人,一起等着电梯上来。其中一个打量了几眼苏御信,竟开口搭讪:“先生,借个火。” 苏御信走南闯北这样的见多了。他看都没看女人把打火机扔过去,女人也点了一根烟,笑道:“先生是一个人吗?要不要人陪?” 苏御信心情不佳,用两根手指捏着打火机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要不要人陪不言而喻。两个女人愣了一下,苏御信嘴里咬着烟,优哉游哉地朝着楼梯走去,女人指着他的背影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苏御信想起浴室里哥哥那小模样心里边别提多开心,竟也不在乎那两个女人说他不好使的脏话,随意地摆摆手,留下一个洒脱不羁的身影,气的两个女人直跺脚。 偷着开溜的人并没有离开酒店,走楼梯下到四楼,敲响某个房间。开门的人穿着白色浴衣,带子松松散散地系着,露出精悍的胸膛和修长笔直的腿。男人头发乱蓬蓬的,一双眼梢微微上扬的漂亮眼睛,嘴角有意无意地勾着一点笑意。他懒散地靠着墙瞧了苏御信,问:“怎么才来?” 苏御信极不耐烦地推开他走进房间,男人哼哼笑着把免打扰的牌子挂在把手上。 男人上下打量苏御信一眼,很满意地说:“不错,比以前好多了。怎么着,你那心肝宝贝儿没事了?” “怎么肯能没事。”苏御信冷笑道,“没事我能让你这么快过来么?洛泓,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这个妖孽一般的人物正是苏御信的死党兼损友,张洛泓。他从旅行包里拿出影印纸递给苏御信,说:“不能带走,在我这看。” “什么破规矩?” “哎呀你知足吧,为了把这东西带出来我差点被爷爷劈死。”说着,张洛泓跳上床盘腿坐在御信身边,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说,“后面有我们家近五代的族谱,但是我很纳闷,你是怎么知道凉姨不是张家人的?我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姨’啊。” “直觉吧。”苏御信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我总觉得她跟你们张家的道门不一样。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如果把你们张家比喻成一把剑,凉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把刀。形似,但神不似。最开始我也没怀疑她,但是那个东西为什么别的人不装,偏偏装成凉姨的模样骗了我哥的同学,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可疑吗?” “怎么说?”张洛泓好奇地问。 苏御信抬头想了想,最后扬眉耸肩似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他只是对这件事很怀疑,并没有提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所以,才会拜托张洛泓调查凉姨的身份。如他所料,张家族谱里没有凉姨这个人。他认真地看过了资料,指着其中一页问:“怎么回事?你们家怎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 “哦,你说我大伯一家?”张洛泓无所谓地摊摊手,说,“具体情况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才几岁?而且这事爷爷有过命令,谁都不准问不准提。”说道这里,张洛泓突然想到了什么,“时间上好像很有趣啊,你们家是在十八年前十一月份出的事,我大伯那一家也是十八年前十一月份出的事。巧合?” 张家本宅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发生这种事?苏御信心里有了计较,但是没跟张洛泓说什么。他放下了资料,很正经地说:“这段时间你就跟我混吧。保护季子涵,我担心他被灭口。” “你妹苏御信!”张洛泓气恼地骂了一句,“我也是很忙的。” “又不是不给你钱。” “你觉得我缺钱?” “那你要什么?” “把杏童给我。” 最后一口烟呛的苏御信直咳嗽,鄙视地看着老友,说:“傻逼,你还能再饥渴一点吗?” 张洛泓挠挠鼻子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没说苏御信误会了,反而开玩笑道:“那把你那心肝儿给我。” “找死吧?” 俩人相互瞪了一眼,都笑了。苏御信知道损友再怎么饥渴也不敢对杏童下手,他要杏童的原因怕是另有隐情。既然他不想说,当然就不方便追问。他信的过张洛泓,死党就是这个交情。临走前,苏御信叮嘱他:“别让我哥看见你。” “看见他也不认识。走吧走吧。” 回到房间后,发现哥哥已经醒了。并说季子涵来了电话,说公司临时有急事,正在开董事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今晚的约定取消了,改为明天晚上。苏御信觉得这样也好,不管季子涵是不是真的有事,先让他有个接受的过程,或许他会主动说出以前的种种。但是苏御安却不放心,他想潜入季子涵的家找些线索。 “你就不怕遇上季薇薇?”苏御信提醒他哥。 “不怕。你没听季薇薇说么,晚上她有客人,季子涵不让她带回家。我估计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面外,再晚点可就不一定了。走,要去就现在。” 看着哥哥已经开始换衣服,苏御信哭笑不得。这不是聪明的选择,可既然哥哥想这么做,他就陪着好了。 到了季子涵家单元门口,苏御安看了眼手表。这块表还是小一给他的礼物,好吧,这个“干爹”出手太大方,江诗丹顿最新款!他在网上查到价格后险些背过气去。还是弟弟坚持要他戴上,否则苏御安死都不肯要这种奢侈品。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喜欢这块表,戴着吧。老头子的话不会错的。”苏御信笑道,“走,看看周围情况。” 许是因为这种事经常做了,苏御安很快就确定季子涵家里没人。他负责放风,弟弟负责撬门。苏御信把符折了折,塞进钥匙孔,低声念叨了一句,房门嘎达一声打开了。站在一边的苏御安扬扬眉:“真方便。” “回去教你。”苏御信笑着一手开门,一手拉着哥哥。 苏御安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直奔书房。他的手刚握住书房的门把手,身边的人忙地抓住了他。苏御信的面色凝重,但是他的眼睛看的却不是书房。 “哥,你感觉到没有?楼上好像不对劲儿。” 苏御安眨眨眼,说:“没有啊,怎么了?” 没想到哥哥居然法毫无察觉,苏御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拉着他的手走到楼梯前,说:“邪气,但是特别奇怪。邪气里还有点纯正罡气。这不科学。” 一直盯着楼上仔细感觉的苏御安顺手给了弟弟一巴掌,扇在脑袋上面,感觉特别过瘾! 不管怎么说,楼上的情况要比书房更引起他们的兴趣,俩人相互对视一眼,决定先上楼。顺着那股奇怪的气息找到一间房门口,苏御安低声说:“我开门,你准备。” 苏御信比划了OK的手势,等着弟弟开门。 昏暗的房间里随处可见粉红色,可爱的玩偶、精致的视频、还有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美女照片。然而,这些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兄弟俩站在门口呆愣住,耳中听闻那稚嫩的童声唱着…… 跳竹马。 砍大刀。 你的竹马让我挑。 你挑谁? 你挑谁? 我挑男娃,挑女娃,挑个竹马带回家。 红袄袄,绿裤裤, 打个钩钩一起回来挑竹马。 充斥着空间的童声越来越大,就像被无数个扬声器播放出来,几乎震颤了地板。苏御信愣神的功夫身边的人抱着脑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疼欲裂。 “哥!”苏御信知道那童声自然不简单,赶忙单手敷在他哥的头顶,又甩出去一张符,大声喝道:“玄天大帝赦令,速速退下!” 随着苏御信的咒语那童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猖狂,好似七八个孩子在一起嘻哈大笑起来。苏御安已经快要趴在地上,脑子里一刹间涌出太多太多的讯息反而让他吃不消,疼的死去活来。苏御信想要带着他赶紧退出这间房,身后的房门忽然无风自关,死活打不开了。看来那“东西”不肯放走他们。在这样下去,哥哥凶多吉少。苏御信掏出里怀口袋里的符夹在指间,对准屋子正中央大喝道:“阴阳两道,法眼洞悉,大道两边,鬼影立遁!”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苏御安痛苦不堪的喘息声。苏御信全神戒备着,伸手把人拉起来搂紧。他不敢贸然行动,这个屋子太诡异了! “哥,坚持一下,先离开再说。”言罢,苏御信转身回去开门。还没等打开,忽听外面有人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苏御信惊讶地低下头,敲门的位置太低了,只到他的胃部。小孩子? “开门呀……”童声传来,从门外。 苏御安猛地揪住了弟弟的胳膊,吃力地说:“别,别开。” 苏御信捂着哥哥的嘴。又听外面的孩子唱起了童谣。他抱着哥哥始终没有移动位置。外面的“孩子”似乎不耐烦了,有的哭了起来,有的埋怨起来。在嘈杂的童声中,苏御安隐约听见一个小女孩在说:“好讨厌哦,都不来跟我们玩。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找爸爸妈妈啊,我想回家啦。” 苏御安猛地一愣,这声音好熟悉! 就在同一时间里,跟季子涵家相邻的一个公寓内发生了同样的情况。杨木的妻子吴丽紧紧地抓着老公的衣服,战战兢兢地问:“老公,那是什么?” 家里的灯都亮着,但却变成了古怪的淡青色。把整个家渲染的阴气森森。杨木搂着妻子,夫妻俩都吓的面色惨白。但是杨木却在怪异的童谣中听见了什么,他忍不住哭了。哭着告诉妻子:“是儿子,你听听,是儿子的声音。” 吴丽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嘴,惊恐中还有些悲痛。她不敢听,把脸埋在丈夫的怀里,哽咽着:“可是小勇已经,已经死了啊。” 杨木似乎没听见妻子的话,大喊着:“小勇,是不是你,是不是小勇?” 我挑男娃,挑女娃,挑个竹马…… 童谣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安静的令人窒息。吴丽已经吓的几乎虚脱,扯着丈夫的手:“出去,我们快出去吧。” “要走你走!”杨木突然把妻子推开。眼睛瞪得浑圆,视线扫过客厅的没一个角落。歇斯底里地喊着,“小勇是不是你?快出来让爸爸看看,小勇?是不是你回家了?” 淡青色的室内灯忽然失灵,全部灭了下来。只有电视机还有些光亮,把夫妻俩的脸色照的青白青白。吴丽浑身都在发抖,连坐下的勇气都没有;杨木疯癫了一般地在客厅里转磨磨,叫喊着儿子的名字。吴丽看着丈夫的背影,很想阻止他这么做,但她连开口的力气都丧失了,只能惊愕地看着丈夫。 杨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和镇定,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动,寻找,叫嚷。渐渐的,吴丽发觉丈夫的声音发现了变化,从低沉浑厚的男声变成了尖利嘶哑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声音,就像某种动物发出的惨叫。 “老,老公?”吴丽下意识地唤着。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见。但是杨木忽然就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画面,一动不动。吴丽抱着自己的胳膊,搓着皮肤上泛起的一层接着一层的鸡皮疙瘩。家里再度安静。太安静了,静的连电视机的声音都听不到。吴丽试着走了一步,腿在打着哆嗦,艰难的脚步走到杨木身后,距离他还有三步之遥。吴丽又试着叫他:“老公?” 杨木的身体猛地微微抖了一下,缓缓转身。吴丽似乎本能地后退一步,生怕老公回了头已经不是自己的老公。 事实不像吴丽臆想出来的那样,杨木还是杨木,那张她看了三十几年的脸丝毫未变。只是眼神惊恐而又诧异,还有一些,惊喜。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吴丽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公,你别吓我。我们,我们走吧。” “别这么说。”杨木终于开口,脸上的表情也温柔了起来。他走到吴丽面前,拉着她的手,让她转身靠在怀里,“你看,小勇不是就在你身边么。” 06. 黑暗中,苏御信索性闭上了眼睛。让哥哥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双臂绕在他的身前,双手结印低声念着咒语。随着他咒语声,外面的童声似乎弱了一些。然后,猛地消失!苏御信不敢大意,抱着怀里的人后退几步,轻声说:“还没走。” “那是什么?”苏御安的头疼好了一些,揉着额头,问,“一群孩子?” “非自然死亡后魂魄搅在一起,形成一种很古怪的东西。这玩意儿很麻烦,打不能打,赶又赶不走,除非完成孩子们的心愿才能送他们离开。但是你刚才也听见了,孩子不少,想一个个去解决,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的。” “怎么办?再磨蹭一会儿季薇薇就回来了。”苏御安还不死心,想去季子涵的书房一探究竟。苏御信挠挠头,想着如何摆脱那些“孩子”的办法。最后,他叹了口气,说:“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再来吧,鬼师的金锣柄能镇住它们。” 苏御安忍着疼痛的余波,也只好听从弟弟的安排。关键是:他们怎么出去? 苏御信直接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身后的窗户:“跳?” “二墩儿,你知道这是几楼吗?” “三楼。”最近他哥好像很喜欢叫这个小名儿,可现在也不是较真儿的时候了。苏御信拉着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说,“我先跳,下面接着你。”不等苏御安反对,他已经撑着窗台一个纵身跳了下去。看着身手矫健的弟弟,苏御安觉得有必要锻炼一下。 苏御信站在下面伸出双臂,低声说:“下来吧,宝贝儿。” 不跟个死孩子计较!苏御安白了下面的人一眼,顺势也跳了下去。他故意重重地砸在御信的身上,变成了骑在人家肚子上的暧昧姿势。苏御信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还有心调戏他家哥哥:“再往下位置刚刚好。” 苏御安的拳头还没落下,忽从头顶上打来一束刺眼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保安模样的人厉声叱问:“你们俩干什么呢?” 躺在下面的苏御信仰起头看着保安,眨眨眼睛,顺便把他哥拉下去。 三分钟后,一群保安手持电筒等无害的武器从小区深处一路呐喊着朝大门口跑!前面两名“窃贼”手牵着手,如一阵疾风般地杀出了小区,眨眼间没了踪影。为首的一个保安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痛骂:“仙人板板跑辣么快!累死老子了,不要让老子抓到你们两个龟儿子!” 听见后面传来骂声,苏御信噗嗤一声乐了。苏御安也觉得有趣,紧了紧拉着弟弟的手,半是埋怨半是打趣地说:“你还乐,都被看见脸了。” “所以要跑啊。”苏御信急忙拉着哥哥拐了弯儿,上了另外一条大路,“咱又不能对普通人用法术,只能跑呗。” 玩笑过后,俩人都笑不出来了。方才那些孩子的怨灵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白天来的时候一点察觉不到?这件事跟季子涵有没有关系?哥俩想到同样的问题,不禁相互看了几眼,最后,苏御信无奈地笑了笑,说:“明天找天翔的朋友帮忙问问吧。如果真是同一时间非自然性死亡,警方一定有记录。” 看来,想要摸清季子涵的底细并不是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现在着急胡乱猜测也不是办法。一切还要等联系上天翔的那位朋友再做他想。既然已经有了计划,苏御安便提议先找地方吃东西。苏御信是属于那种能走一步绝对不走两步的主儿,就地寻看一圈,指着马路对面一家饭庄说:“就那儿了。” “不行。”苏御安果断否定,“一看那门脸就知道死贵死贵。” “一分钱一分货嘛,走走走,多吃点好东西,也是给你补身子了。” 苏御安被他拉着过马路,顺便冷哼一声,“是你需要补身子吧。” 这话他爱听!苏御信慢了一步,凑乎到哥哥耳边低语:“可不是,这两天都被你榨干了。” 苏御安没留意弟弟的无赖劲儿,想的都是怎么给弟弟补身子。鹿血好还是王八汤好呢?御信这么年轻用不上这东西吧?还是温和一点的补品比较适合他。活虾不错啊,还有什么来着?韭菜和狗鞭…… 哪里不对了!他在想什么?天呐,他刚刚在想什么?脑子里一堆补肾壮阳的东西,好像他特别愿意并积极地给御信补身子一样!娘个腿的,御信一不是感冒发烧,二不是受伤血亏,他在绞尽脑汁想什么补品啊!难道说,周远曾经指明过的“控弟症”又严重了? 发现哥哥一个人偷摸的玩变脸,苏御信纳闷地问:“哥,你还好吧?” “不,我糟透了。”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 “只要你闭嘴我马上就会好很多所以不要再说半个字!” 苏御信忍着笑看他面红过耳的样子,多半也想到他是怎么了。这时候,明知的选择就是闭嘴,找死的行为不能太过火,否则真的回死的很惨! 两个人走进饭庄,服务生带着他们在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苏御信负责点菜,苏御安闲来无事打量整个大厅的装潢摆设,一眼看见靠窗户那边一对男女。男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帅气男人,女的他认识,是季薇薇。这么巧?看来那个让她含情脉脉的男子就是所谓的客人了。看上去俩人应该是一对儿,还很般配。苏御安觉得跟季薇薇并不熟,仅有一面之缘的关系还不足以成为特意过去打招呼的理由,所以,苏御安就当没看见。可那边的情况容不得他视而不见,盘子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苏御安也看到了,季薇薇本想把盘子端起来放在男友面前,忽然就脱了手。 “怎么了?”安的国语说的很好,清楚的表达了自己对女友的担心。或许是因为从见面到现在季薇薇都不肯脱掉手套的缘故,他真的很怕她是不是有了病还在硬撑着陪自己。他伸出手想要看看季薇薇有没有被菜汁烫到,刚摸到季薇薇的手腕,对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猛地甩开。安诧异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不,没,没什么。”季薇薇勉强笑着,“我去洗手间。” 她一个人匆忙朝洗手间走去,碰撞了几个人都没有表示嫌疑。苏御安在一边越看越觉得古怪,季薇薇怕什么呢?苏御信同样看到了季薇薇的反常,他朝着哥哥使了个眼神,两个人装作无事摸样也走向洗手间。 季薇薇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右手哆哆嗦嗦地摘掉左手的手套。左手的情况让她大惊失色!那恶心的东西爬满了整个手背!甚至连掌心都有了。方才那一阵剧痛,让她失手打了盆子,她就知道准备好事。但是,这是什么病?皮肤病吗?血液病吗?还是其他什么她根本都没有听说过的怪病?拜托,不要这个时候来,她才跟安和好,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病倒!她看着爬满手背的比原肤色稍微深一些的扁平疣,觉得既恶心又难看!绝对不能让安看到,他会嫌弃的,谁都会嫌弃的! 站在女士洗手间的门外,苏御信微微皱着眉头对哥哥摇头,低声说:“根本听不到什么,得进去。” “找死啊你!”苏御安气的骂他,“看见门口那俩保安了么,人家一看就是山东大汉,可比四川保安猛。要进你一个人进,我不认识你。” 以前自己查委托案的时候什么地方没闯过,女士卫生间何足挂齿?苏御信的心里惦记着季子涵,如果方才季薇薇真的有什么猫腻儿,他们就等于是抓住了季子涵的小辫子,都不用再去麻烦天翔的朋友,便能让季子涵低头。所以,苏御信特别特别想进去!自家哥哥脸皮薄没关系,他进去就可以了。想到这里,苏御信伸手就要推开卫生间的门,苏御安心想:你还真进去啊?当下拉住他的手。 两个人拉拉扯扯谁都挣不过谁,苏御信急了,跟他哥掰扯:“你放手啊,我进去看看情况就出来。” “不行!女厕所你都敢进,还有什么你不敢的?被抓到怎么办?” “不会啊,我保证看一眼就出来。” “不行就是不行!” “哥!你有这跟我撕吧的功夫我都出来了。” “你有这跟我拧巴的功夫季薇薇也出来了!” 洗手间的门应景儿似地打开,季薇薇站在里面看到门口两个人争吵不免一怔。苏家兄弟也看到她,顿时觉得尴尬。三个人相互看着眨眨眼,季薇薇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恼怒,叱问:“你们在做这儿干什么?” 苏御安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御信嘿嘿一笑,没事人似地说:“这么巧啊。” 季薇薇走出来,快步离开洗手间门口,还差几步走到大厅的时候,转身堵住了兄弟俩的去路,“你们怎么回事?” “来吃饭啊。”苏御信理所当然地说。 季薇薇狐疑地看着他们俩,而苏御安则是紧盯着她戴着手套的手不放。察觉到苏御安的目光,季薇薇把手背在后面,冷声说:“吃饭吃到女士洗手间门口了?” “走错路而已。”苏御信说谎不打草稿,假话张嘴就来。为了不让哥哥感到尴尬,他拉起他的手,并对季薇薇礼貌地点点头,“再见。” 本来对这两人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季薇薇还是多看了他们俩几眼。 回到座位上苏御信低声跟哥哥说:“季薇薇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戴着手套?” “要是能把手套摘下来就好了。”说着,苏御安偷偷瞥了一眼季薇薇。 安见季薇薇已经回来,又担心地问了几句。季薇薇笑着说没事儿,还是赶紧吃东西,吃完了好去酒店房间休息。安的国语虽然讲的很好,但是筷子用的却是蹩脚的很,想要夹点什么特别吃力。季薇薇笑着帮他夹菜,安却发现季薇薇的脸色越来越差。 太疼了!拿着筷子的手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从指尖一直扩散到肩膀上。 为了不在安面前露出马脚,季薇薇强忍着,继续给他夹菜。疼痛变本加厉折磨着季薇薇,冷汗在鼻尖上溢了出来,涂着淡粉色唇膏的嘴也显得苍白起来。安干脆放下了用不习惯的筷子,拉住了季薇薇的手腕:“微微,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脸色很糟糕。” 季薇薇也支撑不下去了,言辞含糊地说自己是生理痛,没什么大事儿。安纳闷地看着她,却又不好刨根问底儿。建议这饭也别吃了,赶紧回家休息。安让季薇薇去门口等着,他去柜台前买单。这时候,苏御安偷偷地走到季薇薇身边,见她佝偻着背依靠着墙,两只手握在一起,便问她:“还疼吗?” 像是被吓了一跳,季薇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苏御安,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敌意。苏御安并不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又问了一句:“还疼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季薇薇极度排斥苏御安,甚至退开了几步,“你走远点,我男朋友马上过来了。我不想他误会。” 苏御安歪歪头看了眼季薇薇藏在身后的手,继而看着她充满敌意的眼睛,“左手吧,或许我能帮你。” “我很好,不用你多事。”季薇薇把手放进口袋里,故作镇定,“如果你们想从我爸那拿到什么赞助就去找他,找我是没用的。” 感情这位大小姐误会他们是来要钱的。苏御安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里显然不是继续谈下去的最佳场所,苏御安没再多问什么,礼貌地说了声慢走,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跟御信商量了一下,因为有那个男朋友跟着,今晚就不找季薇薇,等明天再说。 安打理好一切带着季薇薇离开饭庄。他们的原计划是吃过晚饭就回酒店聊天,一解相思之情。但是季薇薇这样的情况别说聊天,坐怕是都坐不稳,无奈之下,安只好提议送她回家。但是季薇薇坚持自己回去。安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半强势地拉着季薇薇上车。 在半路上,季薇薇就找了借口下车,叮嘱安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起吃早餐。安只好听她的先走一步。载着安的计程车已经驶远,季薇薇再也坚持不住,走到一家已经闭店的门脸前,躲在彩灯箱后面用牙齿咬掉了左手的手套。不止是手背连手腕到小臂都被恶心的东西波及,难怪会这么痛!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季薇薇的记忆中,这种病情像是“带状疱疹”老百姓叫它“蛇盘疮”。顾名思义,像是一条蛇盘在患者身上。但是这种病多发于腹部和腰部,还没听说过发于手的。已经到了不得不去医院的地步了吧,见鬼,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季薇薇哆哆嗦嗦戴上手套,叫计程车直奔医院去。 07. 晚上的医院人很少,急诊挂号窗口里面的值班人员不知道跑哪去了,只立了一个“马上回来”的手写牌子。季薇薇坐在长椅上等着,冰冷的寒意透过裤子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要买点热饮来温暖温暖。这家医院她第一次来,不知道自动贩卖机在哪里,四下里寻找了一会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搀扶着一个老太太坐下;不远处的服务台前有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裹着件军大衣趴着打瞌睡;在服务台对面是一对夫妻抱着十几岁的孩子。整个急诊大厅只有孩子委委屈屈的哭声,季薇薇心烦气躁地白了一眼那对夫妻,继续找自动贩卖机。很快,她在走廊拐角处看到了,急忙起身走过去,想买一杯热奶或者是奶茶来喝。包包里的零钱很不好找,她的手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办法把小小的零钱包拿出来。走廊里没有灯光,季薇薇大半的身子都隐没在昏暗中。手套不小心地被蹭掉一点,露出手腕上愈发严重的疙疙瘩瘩。这些恶心的东西像是在她身上生了根,深深地埋在心脏上,随着每一次心跳剧烈地发出疼痛。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斯文儒雅的气质,温和的声音,“没有零钱吗?” 闻言,季薇薇诧异地回头看着男人。恍惚间只觉得这人好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男人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零钱给她,“别翻了,包包里的东西都掉出来了。” “我们,认识吗?”这人她绝对见过,叫什么来着?季薇薇忍着手臂疼痛的时候,在记忆中寻找中年男子的讯息。 男子看到她的手在发抖,微微蹙了眉,“你这病来医院是治不好的。”说着,他的手已经轻轻搭在季薇薇的手腕上。说来也怪,手腕感觉到一阵清亮,疼痛减弱了很多。季薇薇惊讶不已地看着男人。男人还是微微地笑着,“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跟你爸爸是老相识了。你没出国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两次。” 原来是爸爸的朋友,难怪觉得面熟。季薇薇长长吁了口气,便追问:“您说我的手到医院没用吗?” “也不完全。”男人很轻松地说,“也亏着是遇到我了,走吧,我有偏方。”男人拉着季薇薇朝昏暗的走廊深处走去,季薇薇没有挣脱他的手。清凉的感觉让她舒服了很多,甚至希望男人永远都不要放开她。可这人是谁呢? “叔叔,您,怎么称呼?”季薇薇走在后面,试问着。 “你叫我吴叔叔。”说着话的时候,吴医生站定脚步,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带着季薇薇进去。 明亮的室内灯让季薇薇觉得有些刺眼,吴医生笑了笑,说过一会就好。季薇薇有点小紧张,看着吴医生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小盒子很普通,里面装着白色的药膏。吴医生示意季薇薇把外衣脱掉,露出手臂来。季薇薇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实在熬不住钻心的疼,照着吴医生的话做了,情况比在饭庄的时候严重,那种恶心的东西几乎波及到她的肩胛骨。吴医生皱着眉头,说:怎么这样了才想起到医院?你早该来的。“ “我,我以为只是小毛病而已。” 看着季薇薇低头认错的模样,吴医生不禁失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舒服也不肯上医院,自己胡乱吃药。” 白色的药膏涂抹在手臂上,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季薇薇好奇地看着吴医生手里的盒子,问他:“这是什么药?我得的是什么病?” “这是我自己配的药,你这个病是因为脾湿引起的。”吴医生说了一大堆中医术语,把季薇薇说的晕头涨脑。好在抹了药膏手也不疼了,季薇薇也懒得追问那些术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吴医生在洗完了手之后,郑重地告诉她,“我只所以说医院治不好你,是因为你这个病还有点癔症的。” “什么?”季薇薇不解地问。 吴医生有些担心地看着季薇薇,似在犹豫。最后,他坐在她的面前,说:“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干净?什么意思?”季薇薇穿好外衣,规规矩矩坐在吴医生面前。她的确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或许是女性的直觉吧,一种不安的忐忑感让她愈发紧张。 吴医生似乎又在犹豫了,他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点东西随身携带。不要弄丢了,等你的病好了你再还给我。”说完,吴医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的柜子,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袋子出来。袋子看上去更像是香囊,纯手工制作,精美而又华贵。季薇薇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充满民族风格的东西,她谨慎地接到手里,发现袋子里面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不能打开。”吴医生按住她的手,“这是护身符,打开就失效了。薇薇,你要记得绝对不能打开。最近也尽量不要在晚上出去,多待在家里比较好。这药膏你拿去,每天一早一晚涂抹一次。七天内就会痊愈。” “可是……”季薇薇的思维有些混乱了,好像很多事要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她首先想到了,“吴叔叔,药费怎么办?” 闻言,吴医生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会跟你爸爸算的。” “不!别告诉我爸爸。” 吴医生一愣,不解地看着季薇薇,“为什么?” 季薇薇咬着下唇,担心爸爸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一定会告诉安,安会讨厌自己的!这么恶心的病,谁会不讨厌呢?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病治好,皮肤滑嫩嫩的才配得上安。吴医生对季薇薇隐瞒病情的决定很不理解,并劝她最好跟季子涵说清楚。但是季薇薇坚持,并恳求吴医生为她保守秘密。吴医生面露难色,说:“这不好办。我跟你父亲是朋友,他的女儿在我这里治病我不通知他,这说不过去。” “求你了吴叔叔。”季薇薇拉着吴医生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哀求,“您不是说七天就能好么,我爸爸工作很忙,我不想让他担心啦。反正七天就可以痊愈,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吴医生哭笑不得点点头,“好吧。但是七天后如果没有达到痊愈的效果,我就必须告诉你爸爸了。” 七天后再说!季薇薇高兴极了,要了吴医生的电话号码,再三谢过后离开了医院。 吴医生站在窗口看着季薇薇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出医院大院,他的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兄弟俩赶到警察局找毛井森。毛井森是个爽快人,得知他们是黄天翔介绍过来的,表示尽力帮忙。他让苏御安把要调查的事写下来,他好找人去办。苏御安写下季子涵彩票问题和小区里是否发生过孩子集体死亡的问题。毛井森从外面回到办公室,苏御安把写好的东西交给他,毛井森一看就变了脸色,问道:“你们要查这两件事?” “有什么问题?”苏御信微笑着问道。 毛井森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表示第一件事他本身就了解一些情况,“大概是季子涵的公司刚崭露头角那会儿,爆出一个新闻出来。当年跟他一起去买彩票的那位看季子涵发迹就眼红了,说什么那个号码原本是他的,季子涵不但错拿了彩票,发没有分给他半毛钱,简直禽兽不如。季子涵对件事没有任何回应,大小媒体跟踪报道,还有不少家八卦杂志采访过他那个同事,反正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后来,季子涵出面做了一次声明,时间定在周五也就是六月七号当天。” “等等。”苏御安礼貌地打断了毛井森的话,“请问,那是哪一年的事?” “十二年前。” “您把日期记得这么清楚?” 闻言,毛井森面色沉重地摆摆手,“你听我说完。那天不少媒体都去了,声明会不止彩票这一件事。说白了,季子涵的那次声明发布会主要是公司上的业务,彩票问题只是个边外话题而已。等着说完了正事,就有记者问到彩票问题。” “他怎么说?”苏御信觉得有趣,多少猜到季子涵会说如果那位同事需要帮助,他会不遗余力什么的。但是,这一次他猜错了。 毛井森沉声道:“他没机会说明,因为那个同事忽然抱着包冲进会场,把自己点着了。” “自焚?”苏御信诧异地问。 毛井森点点头,说:“本来是想跟季子涵同归于尽的,可没到人跟前就不行了。说实在的,光是这么点事我也不会觉得奇怪,那时候我才多大?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而已,就以为人家都自焚了,那你季子涵肯定是欠了人家的。可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事实上,在购买彩票那天,是那位同事死活要跟着季子涵去。那人也买了彩票,那钱还是季子涵借给他的。事后,他愣说彩票当时拿错了。” “不可能吧。”苏御信说,“我记得很久之前有大额奖金的彩票都是证件购买的,说穿了,上面只有当事人的证件号码。” “对,所以那个人的言辞不足以采信。”说到这里,毛井森话头一转,“我觉得很奇怪,既然是想讹人家,为什么事过五六年才出来搬弄是非?但紧跟着,还有一件让我奇怪的事。经过法医尸检,说我们给送过去的死者已经死了一周,死因是心肌梗塞,死后被焚尸。可当时不下六七十人看到那小子抱着包冲进会场,把自己烧死的。你们说怪不怪?” “后来呢?季子涵有说什么吗?”苏御安不甘心地问。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有其他案子把我调走了,带着我的老刑警也一起走的。这案子也就不归我们管了。不过,我没听说这案子有什么后续。” 又或许是季子涵插手让这起案件束之高阁,苏御安这样想着。 本以为找出当年的真相就可以让季子涵开口,没想到他们找到的却是一个见不到底的大坑!知情者已经在几年前被烧死了,这一回他们无计可施了吗?苏御安暂时压制了心里的沮丧,问起第二件事,也就是孩子们的事。毛井森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按照你们的形容,那么多孩子同时间非正常死亡,这可是大案要案了,别说本市警方就是省里边也都会有记录。我可没说过这种案子。” 兄弟俩面面相觑,难道说他们估错了时间? 谢过了毛井森俩人离开警察局,回酒店的路上,越琢磨越不对劲儿。首先,苏御信提出,“季子涵的同事死的不明不白,里面肯定有文章。或许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季子涵,得知那人勒索重伤季子涵就想法除掉了。” “不,那种手法可不像保护。”苏御安反驳道,“如果有人中伤我勒索我,你会让那人包着危险品跑到我跟前再出手吗?这不但很危险,还容易引起社会的负面舆论。” 闻言,苏御信点点头。既然哥哥说的在理,那么对方到底什么意思?苏御安说:“首先,我们可以确定当年在季子涵背后还有一个人。姑且不论是敌是友,这个人肯定是有法力的,或许跟我们是一道。关键在于,这人和季子涵的立场是否相同。我假设,这人还在,我们找到季子涵这人会不会发现?季薇薇的问题跟这人有没有关系?” “不可能没有关系吧。”苏御信冷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那季薇薇也不是什么好饼。都说妖魅迷惑人心,你心里要是没鬼没愧,还能轻易就被迷了去?” 苏御安瘪了嘴,嘀咕着:“照你这么说,我就是有缝儿的蛋,你就是那苍蝇喽?” “你能想点好的吗?比如说你是梧桐树,我是凤凰什么的。” 苏御安开始撇嘴了,小声小声嘀咕着:“滚犊子。” “什么?” 苏御安:“……” “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与此同时。季薇薇还不知道昨晚有两个人闯进了她的房间。她昨晚睡的很好,难得起的也早。抹完了药,把药膏谨慎地收到抽屉里。这药膏简直神了,这才擦了两次那些恶心的疙疙瘩瘩就结了一层硬皮,也不怎么疼了。七天后一定可以痊愈的!季薇薇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给安打了电话,说一小时后就去酒店找他。挂断了电话,开始为自己的脸化上精致的美妆。季薇薇本来是个左撇子,干什么都用左手。左手涂了药,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眉笔,把脸凑到镜子前,余光看到白色的药膏缓缓渗透进皮肤上面的那些疙瘩里面,渗一点儿,疙瘩瘪一点儿,虽然很慢,却肉眼可见。季薇薇觉得有点恶心,索性换了右手。左手不小心碰到了化妆台上的一个小包包,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季薇薇烦躁地用脚踢了一下,继续化妆。镜子一角儿映出地面上散落的东西,几张便签里夹着一张照片,季薇薇的视线被定住,下意识地看着镜子里的照片。照片被便签盖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只眼睛、半张脸、半个鼻子、半张嘴,半个嘴角忽然勾了起来,似笑非笑,吓的季薇薇啊了一声!手里的眉笔不小心戳到了眼睛,她捂着右边的眼睛直喊疼,待回过神再看那张照片,哪里有半点变化。是自己眼花了吧,季薇薇想。 她把照片抽出来,发现是十几岁时跟小勇的合影。季薇薇还很厌烦。肯定是爸爸搞的鬼!她把照片揉成一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08. 这一天中午苏御安和弟弟如约来到季子涵家吃午饭。进了家门苏御安礼节性地问了季薇薇的去向,季子涵只说有事出去了,并未提起关于女儿男朋友的事。苏御信总觉得季薇薇男友在准岳父面前没什么地位。可这是轮不到他们插嘴,便当做一个话题谈过就算。 午餐全部是由季子涵准备的,可谓是色香味俱全,这让他们感到意外,没想到季子涵在繁忙中还能保留这么好的手艺。席间,季子涵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跟哥俩酌饮,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话题也渐渐展开了,只是季子涵绝口不提十八年来的事,就是当年苏家的案子他都不说,提到的仅仅是跟苏家之间的一点回忆而已。苏御安也不着急,似乎觉得既然你肯开口就总会有说漏嘴的时候。因为这事他跟御信分析过了。 不管那个同事死于什么原因,但是有一点不会改变。他们家惨案的六年后,季子涵的确是买过彩票。所以,苏御安肯定那封信的的确确到了季子涵手里。问题是:他什么要隐瞒这个事实? 苏御安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弟弟一脚,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端起酒杯敬了季子涵一杯。 “季叔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们家吧,我叔叔还经常念叨你呢。” “苏念啊。”季子涵多喝了几杯,说起苏念的名字时脸上尽是怀旧之情,“我记得第一次见苏念那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吧。当时啊,我都不相信他是苏臣的弟弟。” “为什么?”苏御信问道。 “性格吧,不像,太不像。”季子涵煞有介事地说,“苏臣看着很热情很开朗,其实啊,自闭的很。没人能跟他深交,但是苏念正好相反。别看表面上冷漠,那人就是个热心肠。” 别说,季子涵形容老头子这些话倒是很正确的。苏御信不禁莞尔,而苏御安则是见缝插针,“季叔叔,当年你是怎么跟我爸成了好朋友的?” 说到这里,季子涵露出骄傲的得意洋洋,“别人不行,只有我能跟苏念说到一块儿去。他那人就是个慢吞吞的性子,你要是不往前走一步,他是永远不会往前走的。所以啊,在初中那时候都是我追着他跑。” 季子涵坦言,那时候得知苏臣有一种特殊能力他并不害怕反而被深深吸引。那时候他们才多大,好奇心和猎奇心远胜过恐惧感。说白了,就是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后来,了解苏臣的为人,性格,再有什么奇怪的事也就不怕了。听到这里,苏御信忽然意识到父亲怕是跟他一样,童年和少年时期都不快乐。父亲遇到了季子涵才算有了朋友。对父亲来说,季子涵并不是朋友这么简单吧,在格格不入的环境中,有个人愿意追着你跑,愿意不在乎你的脸色始终跟在身边,对并非普通人的父亲来说,其中的深意自己很难透彻领悟。想到了这些,他也不由得愧疚了,季子涵,父亲唯一的挚友,对他使用手段,真的好吗?犹豫之间,忽听御信问季子涵:“季叔叔,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家出事了?” 悬在酒杯上方的酒瓶忽地顿了一下,季子涵的手微微一抖的时候兄弟俩都看见了。谁都没说话,谁都没动声色,只等季子涵自己开口。季子涵又给两个人满了酒,手中的酒瓶却没放下直接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苏御信赶忙拉住他,“季叔叔,您别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季子涵哭的悲伤哀痛。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苏御安也被他哭的酸了鼻子,轻抚着季子涵的脊梁,慢慢地帮他顺着这口气。季子涵一把抓住苏御安,又伸手抓住了苏御信,哽咽着说:“苏臣好人啊。那真是个好人啊,怎么就走了呢。我这辈子没佩服过谁,真的,只有苏臣。你们爸爸啊,不容易,他太不容易了。” 季子涵显然已经醉了,苏御信的眼底沉暗了几分,出手极快地在季子涵的酒杯里下了一点东西,坐在对面的苏御安见了惊讶不已。苏御信对他眨眨眼,示意他可别露出马脚。顺而,将酒杯塞进季子涵手里,“季叔叔,我敬您一杯。” 季子涵对苏御信的小动作毫无察觉,握住酒杯一饮而尽。看着他毫不迟疑地喝下加了料了酒,苏御安的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而御信已经在季子涵耳边沉声问道:“季叔叔,您在十八年前的十一月,是不是收到我父亲苏臣的一封信?其中一段是用红色墨水写的。” 已经坐都坐不稳的季子涵晃晃脑袋,醉眼朦胧地看了看苏御信,他还没开口,嘴角难以控制地向下撇着,不甘、悲伤、哀痛、怀念,等诸多表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苏御安忽地站了起来,双手架在季子涵的腋下往沙发上拖,一边拖一边说:“季叔叔你喝醉了,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哥?”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被哥哥打断,苏御信诧异地看着他,“你干嘛?” 苏御安没有回答弟弟,他把季子涵放在沙发上,转回身拉着御信逃也似地离开了季家! 一直走到了楼门口,苏御安才回了头,郑重地告诉御信:“他不是敌人,是爸爸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你懂不懂我们不能对这样一个人耍奸使诈?” “我哪有耍奸使诈?”苏御信有点发懵,“我只是给他喝了点迷心散,量又不多,就是想……” “就不能这么想!”苏御安截断了弟弟的话势“拜托你想想爸爸,想想爸爸为什么把最后的事交托给季子涵,行吗?” “不是,哥,你这都是哪跟哪啊?”苏御信有些明白哥哥话里意思,但是他觉得这很古怪,“我没把季子涵当敌人!但是他不肯说出真相是事实吧?你是能打他还是能骂他?打不得、骂不得,那你说怎么办?整天坐他们家磨嘴皮子?你让我想,我还想让你想呢。拜托你也想想现在什么局势了,你有闲工夫跟季子涵软磨硬泡吗?” 苏御安知道弟弟说的都对,但是,感情上无法接受!面对弟弟愠怒的脸色,他试图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咬咬牙,憋出一句:“不行就是不行。”说完,转头就走。苏御信也气急了,追上去,在他身边说:“你就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前一秒思维还清晰敏捷,怎么我刚问他什么时候知道咱家出事他就醉了?你们家喝酒的人这个醉法儿?” “他哭了!”苏御安的脚步加快,扭头瞪着御信,“你也觉得他是装的?” “我的哥啊,我没说他那眼泪也是装的。但是眼泪什么时候流,怎么流,季子涵拿捏的太到位!你怎么就看不出他压根没醉!” “他喝了你的酒,要是没醉他敢喝吗?” “他没看见!”苏御信简直要抓狂了,“我手快,别说他,换谁都看不出来。我马上就要得手了,你说你这干的叫什么事啊。” “我干什么了?”苏御安猛地停住脚步,皱着眉头,“你把话说清楚,我干什么了?我是告诉季子涵你给他下药了,还是把那酒泼你脸上了?” 得,他哥一来气就混不讲理的劲儿又上来了。这个才真的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苏御信又气又急,站在原地转磨磨,抓着人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我跟你说。这个道理是直的,脚下的路弯的,不管什么事,都要因时因地随机应变。你不能拿着一本书对照大千世界,更不能死守着那点固执让机会从手里溜走。” 好吧,他不该发火,不该对御信吵嚷。但是,苏御安还是不能接受对父亲唯一的挚友使手段,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御信,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也知道现在什么局面。但是,如果我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哪成什么了?做人做事都要有个底线吧?” 说了这么多哥哥还是固执的要死,苏御信一股火气冲头,大声说:“我他妈的为了能让你赶紧从这破事里抽身什么事都能干!” “我就是不能看着你为了我干什么事都干!” 一人吼了一句,这才发现这一次的争吵是多么的莫名其妙。他知道御信没有恶意,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他知道御安不知在指责自己,只是不忍心罢了。可看似小小不然的矛盾,怎么就吵起来了呢?忽然间,苏御安的心百感交集。事后,他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能冷冷地看了御信一眼。 “或许,你换个情人就不会这样没原则了。” 闻言,苏御信当场愣住。随即,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这让两边的眼角和鼻梁上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但是很快,苏御信平静而又坦然地长吁了一声,略有些冷漠地说:“回酒店吧。” 季子涵究竟醉了没有已经不是兄弟俩在乎的问题。而事实上,季子涵只是有些醉意而已,还没到头晕眼花脚底踩棉花的地步。不及之前,他听见了兄弟俩离开时的关门声。他没有动,从衣领里抽出一条褪了色的红线,红线上系着一个小小的老式挂坠,看上去像是可以装照片的那种。季子涵并没有打开挂坠,他只是紧紧地握在手里,嘴里呢呢着:“真快啊,一晃儿十八年过去了。你刚走那会儿我还在想,这十八年可怎么熬啊。你看看,这不过来了。你说我怎么办?你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俩手一撒享清福去了,把这么多事留给我……苏臣啊苏臣,你不该啊,那是你儿子啊。御安像你,那性子,那眼神,就连喝酒的姿势都像你,你要是活着就得后悔死!” 蹲在门口的负责保护季子涵的张洛泓把符从门上拿下来,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个季子涵知道的怕是比御信他们哥俩想的还多。不过现在嘛,张洛泓决定先去吃饭,回头再跟御信说这事。人是铁饭是钢,他跑了一天,又饿又渴。 季子涵这一觉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晚上快十一点才醒来。睁开眼屋子里黑漆漆的,看样子微微还没回家。女儿大了,有些事他也不好管着,好在女儿知道分寸,不管多晚都会回家,从不在外留宿。即便如此,当父亲的还是牵挂着孩子,季子涵起了身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头还是有些晕的,季子涵揉了揉额头,看到挂坠还在衣服外面就把它塞回去。挂坠刚接触到皮肤上就发出滚烫的温度,季子涵被烫的龇牙咧嘴,赶紧将挂坠再抽出来。挂坠还在手里散发着热量,季子涵的脸色却戒备了起来。眼睛不再浑浊,瞪的大大的看着自己的家,他的嘴角紧抿,眉头紧蹙,整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宿醉的模样。 客厅非常昏暗,但并无异常。通往书房和卫生间的门紧闭着,通往厨房的门却打开了一半,他不记得下午有没有关上厨房门。但他知道自己的习惯,厨房会有一些味道,他总是习惯在不用厨房的时候关上门的。这只是生活中的小细节,没必要去深究,但季子涵却像惊弓之鸟,惊愣地看着厨房门缓缓起身。手紧握着挂坠,因为过于用力而使他的手骨节泛白。一步一步,缓而不断地朝着大门走去。偌大的家仿佛变得空空荡荡,连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完全安静这种陌生的认知充斥着他的脑子。完全安静,没有半点声音,包括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季子涵开始咬住嘴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他还活着。他继续朝着大门走,期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厨房门。他的家很大,从沙发走到大门至少需要五十多步,这个过程似在煎熬着他的精力,每走一步都要消耗一点儿,才走出去一半,他已经大汗淋漓。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挂在嘴角,一点腥咸。 咚咚咚,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吓了季子涵一跳,他险些惊叫出来!身上的衣服顿时被冷汗浸透,带着恐惧的冷意顺着脊梁骨延伸至头顶,头皮发炸,冷汗流进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多少唤醒了些季子涵的理智。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试着问:“谁?”门外没有回音,只有同样频率声音的敲门声。季子涵的双手相握,把滚烫的挂坠包裹在掌心里。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叱问:“是谁在外面?” 随着他的叱问那敲门声戛然而止,房子又回到完全安静的状态,但是这样显然更加糟糕。季子涵本想要出去,可现在这么做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呆呆地站在客厅中间,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一些事情。 咔哒!门锁动了一下,季子涵快要忍不住叫出声的时候,房门传来一阵钥匙的哗啦声,紧跟着,房门开了…… 季薇薇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光以为父亲已经休息,才走到玄关就见父亲脸色苍白地站在她对面,当时她吓的嗷一嗓子叫出来,慌乱中碰到了玄关的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房子一隅,终于让季薇薇看到父亲还喘着气,她这才放下心来。可季子涵却没女儿那么好运。 季子涵看着季薇薇白里透红的健康脸色,还有她身后泛着青白脸色的它。 09. 季薇薇拍着胸脯走进来,埋怨着父亲大晚上的干嘛不开灯,吓了她一跳! 她已经很累了,不想回到家还看到父亲神经兮兮的样子。唠叨着走到季子涵面前,这才发现父亲脸色不对。季薇薇皱着眉头,摸了摸父亲的手温,“爸,你不是生病了吧?哪不舒服吗?”见父亲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吭声,季薇薇更觉古怪,伸出手在父亲眼前晃了晃,“爸,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因为父亲的反常而让季薇薇忽略了应该马上开灯的事儿。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天上挂着的那轮半玄月,一朵云飘过来遮掩了月光,使得季子涵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昏暗中。唯一清晰可见的右眼里是季薇薇难以理解的情绪。季薇薇紧蹙着眉头又上前一步,抓着季子涵的肩膀急切地问:“爸,你别吓我啊。” 那朵云懒散地飘走了,半玄月露出来一片的皎洁。季薇薇可清楚地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她太在乎父亲眼神想要表达的寒意,她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在父亲的眼睛里似乎有个人影,一开始,季薇薇以为那是自己,但是,她是长发!她也不胖!季薇薇好像陷进了父亲的眼睛里,死死地瞧着瞳孔里那个小小的人影。短发、宽肩……这不是自己! 季薇薇猛地回头! 昏暗的玄关,原木色房门,还有自己刚刚甩掉的红色鞋子。出了这些别无他物,哪来的什么人?是不是看错了? 季薇薇又回了头再看父亲的眼睛,那个人影还在,甚至更大了一些。仿佛那个人影走到了自己面前!这一次她看到了里面的人穿着一件半袖连帽衫,胸前还垂着帽子上的绳带。季薇薇的头好像痉挛似地抖动起来,第二次转回头的时候颈椎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没有,还是什么人都没有!季薇薇不敢再回头面对父亲,但脖子似乎不听她的使唤自顾自地扭了回去。她甚至忘记了闭上眼睛逃避恐惧,缓缓地转过头,父亲的鬓角进入视线,接着是脸颊、额头、眼睛…… 没了眼白的眼睛变的墨一般漆黑,那黑像是粘稠的液体缓慢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呕!季薇薇干呕了一声的同时发出凄厉的惊叫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极力向后蹭着。她紧紧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头,尖叫着。忽然手背上一阵刺痛,紧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她死命地往后拖,季薇薇惊恐地叫喊着救命,爸爸救救我,快来人救命。 季薇薇的叫喊声终于引来对面邻居家的注意,这户人家打开了门,正好看到季薇薇被拖出来。 “哎呦,微微这是怎么了?” 听见了邻居的声音,季薇薇如抓救命稻草一般爬了起来,死命地朝着邻居抓着,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邻居尴尬地笑了两声,不仅没有上前去解救季薇薇反而后退了一步,“这是闹的哪一出儿啊?” “救救我啊,阿姨。”季薇薇哭喊着朝着邻居家挣。那股拉着她的力量更加强大地困住了她的双臂和腰部。她在惊恐之中胡乱踢踹着,却听邻居阿姨说:“这孩子怎么还跟你爸爸动手啊。” 闻言,季薇薇猛地一愣,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身边拉着她的正是她的父亲,季子涵。季子涵的脸色也很苍白,抱歉地对邻居笑了笑,“孩子喝多了,闹着呢。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小年轻的都这样,我们家那丫头闹起来比微微还邪乎呢。”邻居和气地说,“得了,快别闹了。” 看到邻居关了门,季薇薇浑身哆嗦着不知所从。她看着父亲,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再正常不过。她急了,双手捧着父亲的脸死死地盯着。季子涵却没有问她为何这样,拉下她的手近乎于粗暴地扯着她往外走! “爸?”季薇薇好像是木偶一样被父亲拉扯着走出楼门,“爸,你说句话,刚才、刚才怎么回事?” “闭嘴!”季子涵厉声喝道。 季薇薇愣了,随即察觉到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绝不会有假。那刚才怎么回事?那个任凭她叫喊,摇晃都没反应的人是谁?季薇薇因为瞪大眼睛而变成八字的眉毛忽然紧紧皱了起来,双眉头几乎快拧成一个疙瘩!她疑惑地看着父亲的背影,一直被拉扯到小区门口,才说:“爸,我们去哪?” “别多说话。”季子涵的口气疏离冷漠,叫了一辆计程车把女儿推上去之后,自己坐到司机旁边的位置。他告诉司机:“去市中心地产酒店。” 市中心地产酒店1105号房间里,苏御安在像只失去方向感的蚂蚁转了一个多小时的磨磨。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弟弟,显得焦躁不安。而苏御信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看电视,一会换一个频道,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苏御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知道该跟御信道歉,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希望御信能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也好就坡下车哄哄御信。可御信回到房间后一句话没说过,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御安不禁着急,还有点不安。他胡思乱想的琢磨了很多事,甚至真的想到了分手,这种想一想都觉得可怕的念头让御安失了分寸,他想跟御信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现在要他放手他根本做不到!更不敢想象,有一天御信牵着陌生人的手走到自己面前,说:哥,这是我男朋友。 好吧,他真的说错了话让御信不高心了,问题是,怎么道歉呢?不知所措的御安假装去倒水,并频繁地发出不满的咂舌声试图引起御信的注意。怎奈弟弟完全无视了他,折腾了好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其实,苏御信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哥哥身上,只是一股火气憋在肚子里不想跟他说话。 第一次作战失败,苏御安的倔劲儿上来了,故意把东西搞的乱七八糟,好像找不到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他反复地翻着两个人的旅行包,还假装到处找东西的样子,枕头下面,桌子底下都看过了。最后,他很自然地走到御信那边,沉着脸说:“起来,我要找东西。” 御信没看他,倒是很听话地下了床让出身后的枕头。苏御安丢枕头,掀床单,抖被子,然后还要把床垫子都掀起来!苏御信无奈地问:“你到底找什么?” “你不是不理我么?” 苏御信偷笑,表面上继续装作冷漠,“你这个找法儿是要把房间都拆了吗?” “我愿意,你管不着。” 看到哥哥真准备把床垫子都拿下来,苏御信只好用手按住床垫子。见哥哥愠怒的眼神瞥过来,他问:“你到底想找什么?” 苏御安嘀咕着说:“药酒。” “找那个干嘛?” “我,我手疼,想擦药酒。” 苏御信的嘴角勾起,偷偷地笑着。随后从抽屉里拿出药包取出很小的一瓶药酒。这还是老头子给他们带上的,治疗跌打损伤疗效特别好。苏御安知道那玩意儿就在抽屉里,见弟弟拿出来板着脸伸手要拿,苏御信说:“哪只手?” “右,那个,左手手腕。” 真是连说谎都不会!苏御信一本正经地说:“坐下,我给你擦。” 这一次苏御安没反对,乖乖地坐在床上把手伸了出去。苏御信开始给他擦药酒,擦了好半天,御信也不吭声。苏御安急的直拿眼睛瞥他,心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行了,擦多了不好。”苏御信搞定哥哥根本没有受伤的手腕,起身准备去洗手。苏御安气的直磨牙,抱怨着,“什么破药,一点不管用。” 苏御信不搭理他,苏御安看他若无其事地把药酒瓶放回抽屉,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态度愈发气恼。继续抱怨:“疼死了,我去买止痛药。”苏御信还是不理睬他。他把自己挤兑的只能拿了钱包和外衣假模假式地往门口走。他多么希望这时候御信能叫住他,说两句太晚了别出去一类的话,可苏御信径直走进了洗漱间。 稳如泰山的苏御信听见了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心里嘀咕着,还真走了?走就走吧,凉他一阵子再说。这念头还没闪过,屁股上狠狠地挨了一脚! “啊!”苏御信被踹,脸猛地撞在了镜子上,鼻梁差点没撞断了。他在镜子里看到哥哥站在身后,一脸的怒气! “苏御信,你够了没有?”苏御安叱问。 “我怎么了?”苏御信回了身揉着鼻子,不解地问。 苏御安指着他,“你说你怎么了?回来快两个小时了,你就没搭理过我!” “谁说的?刚才不是还帮你擦药了么。” 一提到刚才的事苏御安更火大,“两个小时你就跟我说了两句话!‘坐下,我帮你擦’‘行了,擦多了不好’。” 闻言,苏御信很无辜地笑着,说:“那个药擦多了是不好,我哪里说错?再者说,之前不是还问过你找什么么,哪里只说过两句?” 苏御安被弄的哑口无言,看着弟弟那张笑脸怎么都觉得想上去抽两下!可他知道是自己理亏,也知道这么不坦诚很丢脸,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死活说不出来!不知怎么的了,苏御安觉得弟弟是故意逗弄自己,逼着他非要干出点什么来才肯原谅似的。这混小子熊孩子,到底是怎么把个性培养的这么恶劣的?可埋怨归埋怨,苏御安还是觉得这样恶劣的弟弟,可爱的不得了,难道说自己又被虐的嗜好?妈的,被虐就被虐吧,谁让自己错了,谁让自己爱他。 苏御安蹙眉瞪眼猛地扑到了弟弟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就要亲上去!苏御信却使劲向后躲着,顺便捂住了自己的嘴,笑道:“哥,别想蒙混过关。”虽然他自防的很到位,另一只手还是下意识地搂住了哥哥的腰。苏御安面红过耳,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嘀咕了一句,“大男人别这么矫情。” “我怎么矫情了?” “让我,亲一下。” “咱俩什么关系?你说亲就亲了。” “我是你哥!” “不对。” “你是我弟弟,就该听我的。” “不对。” 混小子,他还真没完没了是吧?苏御安完全趴在了弟弟怀里,强忍着羞愧感,气哼哼地说:“我,我是你,是你情人。” 终于满意了,苏御信放下手,煞有介事地看着怀里人,“不是说要我去找别的情人么?” “我当时脑抽了行吧?我傻逼了行吧?我犯浑了行吧?你混玩意的晒了我两个小时了还不够?你还想怎么样?”话音还没落,忽然被御信扯着推挤在洗手台前。苏御信紧紧地压在身后,双手熟练又快速地解开了腰带和拉链,裤子全部退到了膝盖上,T恤仅仅卡在小腹的部位,下面在镜子里一览无遗。 “你干什么?”苏御安羞恼而又慌张。 苏御信咬着哥哥的耳朵,轻声低语:“不是要道歉么?那就老实点别动。” “不……”太丢人了!镜子里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弟弟衣装整齐,而他的下面什么都没穿。弟弟的手握住已经有了些反应的部位…… “御信,别闹。”苏御安有气无力地说。 “睁开眼睛,好好看着。”苏御信特别恶劣地警告哥哥,“不准闭眼哦。” 这太丢脸了!苏御安不敢再看镜子里的景象,却又不能闭眼。他只好别过头紧紧地靠在弟弟怀里,跟他商量:“回,回床上。” “不要。”御信不依不饶着,“就是要你看清楚,自己的男人是谁!谁才能让你这么舒服,谁才能对你做这种事。” 听见弟弟不同以往的口气,不容反抗的言辞中带着让他感到陌生的独占欲,霸道的简直不像他所熟悉的御信。苏御安有些慌了,下面传来的感觉让他的神智有些模糊,说不清道不明心情反而让苏御安坦率一些。他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御信。我、嗯,我不该……” “嘘……”苏御信完全沉浸在爱抚哥哥的幸福中,“别说那些。乖,看着镜子。” 很快,浴室里回荡着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胡闹了一气,苏御信终于不再戏弄自家哥哥。俩人本想直接把战场移动到床上,搂着抱着刚走出浴室,忽听外面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还有人在叫喊:“御安,御信,你们在不在?快开门,是我,季叔叔。” 玛丽隔壁的你们父女能不能换个时间来?眼看着就能吃大餐了,你们杀上来我还怎么往下面进行?面对站在门口的季子涵父女,苏御信一点好脸没给他们。倒是苏御安一见这俩人的脸色都不对,立刻就把弟弟甩一边去。忙问:“季叔叔,您这是怎么了?” 季子涵没有察觉到苏御信的不满,闷声闷气地说:“进去说吧。” 苏御信像门神一样站在一边不挪步,苏御安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着熊弟弟琢磨什么呢。一个眼神飞过去,示意他:乖,先忙正事。 苏御信咧嘴瞪眼,瞪着季子涵父女的背影,示意他哥:这俩人忒碍眼! 哭笑不得之余,苏御安趁着季子涵父女没注意,飞快地在弟弟嘴上亲了一下,继续眼神示意:不能急。 OK,不急。苏御信想,反正今晚咱俩还得再好好的“沟通”几回!在那之前,就看看他们父女俩玩什么幺蛾子吧。 10. 坐在苏家兄弟面前季薇薇显得非常紧张。尽管季子涵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的脸色始终不见好转。苏御安先给父女俩到了热水安抚他们冷静下来再细说来意,但是显然,季子涵已经等不及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说他看到了亡魂,他说自己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而细说起来,那个亡魂他是认识的,好友的儿子,女儿的青梅竹马,杨小勇。 说到对方的名字时,季薇薇明显抖了一下,苏御信看到季子涵紧了紧握着女儿的手给她支持。说起杨小勇的死因季子涵不免一阵唏嘘。那孩子身体一直很好,年纪轻轻死于车祸,任谁说到或听到这种事都要叹息几声。但是季子涵不明白,为什么小勇死后要跟着季薇薇!闻言,季薇薇格外惊恐地看着父亲,或许是她没想到父亲说出杨小勇是跟着自己的缘故吧,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听过了前因,苏御安微微蹙着眉头看弟弟的意思,苏御信想了想,就问道:“季叔叔,你确定那个魂魄是跟在季薇薇身后进门的?在哪之前呢?家里,或者是你身边没有什么异常吗?” 季子涵自然想到季薇薇回家之前的异常情况,他看了眼女儿似有口难言。苏御信多精明啊,马上看出季子涵有些话不方便在季薇薇面前说,他转头跟苏御安打商量,“哥,你带薇薇去咖啡厅坐一会儿,我跟季叔叔聊聊。” 对于苏御信的安排,季子涵很满意。叮嘱了女儿几句话便让她跟着苏御安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苏御信,季子涵这才说起女儿回家之前发生的事。但在苏御信听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问题,反倒是季子涵的态度让他觉得奇怪。 “季叔叔,为什么这些事要瞒着薇薇?”苏御信问道。 “因为薇薇很排斥跟小勇有关的一切话题。”季子涵无奈地说,“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小勇那孩子一直都特别照顾薇薇。我们两家人都觉得这俩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一对儿。薇薇高三毕业后就去国外读大学,期间小勇每年都会去国外看她一次。可没想到,大三的时候薇薇在国外交了一个男朋友,虽然他们在大四的时候分手了,薇薇一直惦记着那个男孩。” “就是薇薇口中的那个‘安’吧?”苏御信想起曾经见过一次的外国男人,估计八成就是了。 季子涵点点头,“对,就是那孩子。他们俩分手之后薇薇回国,跟小勇交往了。大概交往了能有半年左右吧,小勇就出了车祸。其实那时候我不知道薇薇在跟小勇交往的同时一直跟安有联系,明确的说薇薇一直想要跟安和好。如果我知道薇薇干出这种事,绝对不会答应她跟小勇交往。后来,小勇出了车祸,薇薇显得很,很轻松,好像解脱了。我很生气,一直跟她讲道理,所以她很排斥小勇死后关于他们之间的任何话题。” 按理说,季薇薇虽然脚踏两只船却也没对杨小勇做出什么特别恶劣的事,如果杨小勇是个对感情极为执着的人死后还惦记着季薇薇那的确有可能阴魂不散。但是没理由出现在季子涵面前! “说说你失去意识的事吧。”苏御信换了个话题。 所谓的“说”让季子涵非常困扰,因为他的记忆有点模糊混乱。他只记得看到女儿回家,身后跟着小勇,然后脑子里就变得一片空白了。等他有了意识,就看见女儿捂着脑袋惊恐不已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些什么,但是女儿问过他“爸,刚才怎么回事?”所以,季子涵确定在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自己做了什么。但是,这不可能!因为…… “因为什么?”苏御信觉得好笑。季子涵急三火四来找他们求助,却还有所隐瞒,真是不知道他是怕呢还是不怕呢? 面对苏御信不温不火的追问,季子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似地从衣服里掏出那个挂坠,“这个是你爸爸给我的,可以保护我。” 这一回,苏御信惊讶了!那个老式的挂坠上有罡气!可据他所知,父亲只是有预知的能力并没有任何法力,这罡气哪来的?好吧,暂时不考虑挂坠的来历,这么纯正的罡气应该足以保护季子涵不受阴邪侵体,但他却失去了一点意识。仅仅是枉死的魂魄能有这么大的能力?说出去鬼都不信啊。 “你不信?” 在咖啡厅里,苏御安有些意外地看着季薇薇,纳闷着她居然不相信父亲所说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季薇薇如此排斥她的父亲?这跟她的手有没有关系?许是苏御安的眼神让季薇薇感到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把手藏在了身后,揶揄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我信什么?” “他是你父亲,这个原因不够吗?” 季薇薇咬着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小声嘀咕着:“你,你觉得他……他真的是我父亲?” 闻言,苏御安一愣。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猛地想到,对啊,谁能保证那个人就是真正的季子涵?季薇薇出国留学四年,回来才不到一年,这期间可以发生很多她不了解的事。而他们兄弟俩从未见过季子涵,又有什么标准来确定那个人就是真正的季子涵? “薇薇,你这么说有根据吗?”苏御安冷静的态度显然让季薇薇非常吃惊。她以为他会大叫。当听见他轻声地问了这么一句,季薇薇瞠目结舌地看着苏御安。苏御安对她微笑着,“我遇到比这种事更匪夷所思的,我习惯了。但是,我希望你的怀疑是错的。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你这么想是否有根据。” “没有。”季薇薇颓丧地摇摇头,“只是一种感觉。我跟你说过他的眼睛了,我在他眼睛里看到的那个,那个东西很可怕。他也很可怕。然后他拉着我出门,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就是我爸爸。但是上了车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 究竟哪里不对季薇薇却又说不明白,苏御安仔细想了一遍之后确定是季薇薇被吓懵了!他安慰道:“你多心了。季叔叔还是季叔叔,没有任何异常。换句话说,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也不会带着你来找我们。”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季薇薇气恼地问,“小勇已经死了,他不可能跟着我啊。再说,为什么爸爸看得见,我却看不见?” 苏御安严肃地说:“关键还是在你身上。你看不见他,十有八九是因为你身上有东西。” 有东西? “什么意思?”季薇薇惶惶不安地问,“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是说,你身上有足以让魂魄忌惮的东西,它们不敢太靠近你,只能走旁门,也就是利用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来试图引起你的注意。我不觉得你身上的东西是你父亲给的,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那么害怕。所以,我希望你能说出来,你身上带着什么?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听过苏御安的话季薇薇明显有些抗拒,但她似乎很高兴父亲还是她的父亲。他看了看苏御安,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想着,父亲很相信他们,关键时刻只来求助于他们,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相信他们?况且,吴医生也没告诉自己这件事不能跟外人讲,所以,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季薇薇磨磨蹭蹭地把左手伸了出来,左顾右盼着确定没人注意到她,才压低声音告诉苏御安:“已经好很多了,我有上药。” “手套摘了,我先看看。”随着季薇薇慢慢地摘掉手套,那只布满了扁平疣的手赫然出现在苏御安的眼前。苏御安的眼神一沉,正色道,“你说上药,什么药?” “治疗扁平疣的药啊,中药,人家特意给我的。” “人家?哪家的医生这么缺德?” “你说什么?” 苏御安不想吓唬季薇薇,因为看季薇薇的样子显然还不真相。 房间里苏御信正在为了探知杨小勇是否在季子涵身上留下什么而困惑着,房门忽然打开,苏御安阴沉着脸拉着季薇薇快步走进。他的表情让季子涵紧张起来,“怎么了?” 苏御安把季薇薇的手拉出来,苏御信当场瞪大了眼睛,脱口喊了一声:“我操!” “天呐,这是什么?”季子涵惊慌失措,“薇薇,你的手怎么这样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季薇薇嘟起嘴吧嘀咕着:“都快好了。” “好个屁!”苏御信大喝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御安无奈地叹息一声,说:“她以为这是扁平疣。” “哈?”苏御信发出疑惑并好笑的声音,“谁告诉你这是扁平疣?你们家扁平疣这个颜色?” “等等御信。”季子涵是最着急的一个,“薇薇的手到底怎么了?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面对三个男人的惊讶,季薇薇也紧张起来。苏御信看着她苦笑几声,说:“季薇薇,你手上的是尸斑。” “什么?” “尸斑。尸体的‘尸’,斑痕的‘斑’。只有死人才会有的东西。” 但是她活着,大家都可以确定这一点。季薇薇怔愣了三秒钟后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任凭季子涵怎么安慰都没用,苏御信被他吵的心烦意乱,只好用镇魂符贴在她的后脑上,季薇薇这才安静了下来。季子涵完全没了主意,拉着兄弟俩的手请求他们帮忙。这么好的机会苏御信不想错过,可不等他开口询问当年父亲的事,季子涵就说:“只要你们能治好薇薇,我就告诉你们十八年前的事。” “你果然知道啊。”苏御信并不意外。 11. 到了季家之后几个人直奔季薇薇的房间。季薇薇把吴医生给的药拿出来,苏御信一看差点没开口骂娘!他冷眼盯着季薇薇,“谁给你药你都敢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季薇薇一听这话,猛地把父亲扯到一边去,问苏御安:“你说吴医生给我的药没用?抹了这个药我的手才不疼的。” “表面现象。”苏御安走过来,“这个药,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腐骨毒。一种用毒虫淬炼过的毒药。渗透皮肤到骨头上,慢慢感染你全身的骨头。就像是吸毒,你不抹药,浑身的骨头就像被敲碎了一样疼,你只能不断的抹他的药。一旦没有药,你就会被活活疼死。” 这个药七天为一个周期。就是说,七天后就会上瘾,副作用就会明显显露出来。按照季薇薇所说,她已经抹了四天。好在没到七天,还有救。 听苏御安这么一说季薇薇整个人都呆滞了,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的事,现在的季薇薇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像只木偶一样被父亲安顿下来,苏御信又做了点小法术让她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担心女儿的季子涵语无伦次地问了很多事,大意就是季薇薇这个问题好不好解决,什么时候能解决。苏御信说天一亮他会去买些东西回来,清除腐骨毒的毒素,但是要根除季薇薇身上的尸斑,怕是只能从杨小勇身上下手。现在时间很晚了,一切等到天亮再说。 季子涵折腾了大半夜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请兄弟俩在家里住下。苏御安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跟着弟弟赶紧离开季家。 走出小区门口,苏御安一把抓住弟弟,看他不明就里的神情忍不住责怪,“你跟我还装什么?” “我装什么了?” “你早就怀疑季子涵了是吧?在酒店那时候,也是听到季薇薇描述那个吴医生的时候。干嘛不跟我说?” 说到这个,苏御信坏坏地笑了起来,伸手摸着哥哥的脸,说:“你觉得季子涵认不认识那个吴医生?” “十有八九是认识的。”苏御安笑道,“季子涵的反应太奇怪,有意避开关于吴医生的话题。” 苏御信换以一个明了的笑脸,说:“当然。他好像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却不肯告诉我们。那个人对季薇薇绝对没存什么好心,不过,已经不算是人了吧,你都察觉到鬼王的气息,这事怕是不单单是杨小勇前情未了的问题了。” “季子涵知道对方的身份,我怀疑他跟鬼王那边有联系。” 听过哥哥的怀疑,苏御信的看法也不乐观。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仅如此,很多事也说不通了。如果他跟鬼王有联系,那么鬼王不应该对季薇薇下手;如果他没有跟鬼王联系,为什么隐瞒吴医生的情况?吴医生给季薇薇的纸人封了杨小勇的口,是不想他说出什么?可鬼王那么大的能耐,想要封住一个魂魄的口还需要这么麻烦么?直接打的魂飞魄散不就得了。还是说,鬼王另有所图? 他妈的越来越乱了!苏御安想的头疼,上了车后干此趴在弟弟的腿上放空自己的大脑。苏御信幸福地抚摸着哥哥的头发,顺便给他做头部按摩,“哥,别想太多。季子涵已经说了,咱们搞定季薇薇就把那封信拿出来。到时候不管他跟鬼王怎么回事,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咱也得放他一马。” “我知道。”苏御安闷闷地说,“我是担心,季子涵也是被利用威胁。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哥,别埋着脸说话,我那个就在你嘴下面呢。” 苏御安扭头狠狠咬了一口御信的大腿,某人被咬的心直痒痒,把人拉起来吻住他的嘴。已经习惯了跟弟弟亲热,苏御安熟门熟路地摸到御信的衬衫里面,在御信的胸口上摄取最爱的触觉和温度。结实的胸膛让他觉得安心,唇齿间甜甜蜜蜜的吻让他感到幸福。情难自禁之余把自己贴上去,下意识地磨蹭着弟弟的身子,截然没了以往呆呆的傻样儿。如此积极的哥哥让御信心花怒放,手也不老实地钻进了牛仔裤里,顺着挺翘紧致的臀部摸下去,指尖在臀缝间擦过,怀里的人抖了抖腰,撩人的鼻息流泻出来,在车里渲染出令人着迷的气氛。 兄弟俩正亲热的起劲儿,从小区里面驶出季子涵那辆白色的车,苏御信眼睛尖,赶紧推开正咬着他的哥哥,“来了来了,等会再亲。” 苏御安一边擦着嘴一边扭头看,瞧见了季子涵的车驶出去,就问自家弟弟,“你猜猜,他去哪?” “肯定是医院。打赌不?” “不要。明知道的事我跟你什么赌。开你的车吧。” 季子涵还真没让他俩失望,到了医院门口下了车。急急忙忙往里跑。医院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看急诊的患者也不多。季子涵一路跑到季薇薇说的那间办公室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很紧张,又很兴奋,这样两种情绪导致他平复了很久也不敢抬手敲门,躲在后面的兄弟俩都有些纳闷,心说:这人干嘛呢? 忽然,从办公室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说:“既然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季子涵猛地怔住,从后面看他的背脊哆嗦起来,手也跟着哆嗦起来。好像是突然爆发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苏家兄弟诧异地看着他,听他暂短的惊愣后大声叫着:“苏臣!” “谁?”苏御信以为自己幻听,“哥,他刚才叫什么?” “苏臣,咱爸的名字。”说话的同时苏御安抓住弟弟,“别过去,先看看再说。” 季子涵傻傻的站在门外,里面的人走过来,拉着他进屋。医生微笑的脸让季子涵恍如隔世。他喃喃地说:“苏臣,真、真的是你?” “你觉得呢?”医生浅笑着,“你可以叫我吴医生。” “可是……”十八年前你明明已经死了。 医生斜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惊愕不已的季子涵,笑问:“很吃惊吗?” 面对谈笑风生的故人,季子涵怎会不吃惊?他紧紧盯着对方从头到脚打量着,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是你,真的是你。苏臣,你没死?” “来。”医生招招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你可以摸摸看,有没有心跳。” 苏臣,一个让他惦记了十八年,纠结了十八年的人此刻就在面前,招呼着他,让他亲手摸摸心跳。季子涵却忽然有种胆怯的心理,生怕摸到的是一片冰冷。然而,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手微抖着伸了出去,朝着白色的医生服下面心脏的部位,伸了过去。医生没有再动过,看着季子涵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泪水,等着他抖的愈发严重的手摸到胸口。 “子涵,你怕什么?摸摸我有没有心跳不就知道我是死是活了。” 他这样说。季子涵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加快了脚步。指尖已经碰到了白色的医生服,或许是心理作用,季子涵仿佛听见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你,真的没死。”手并没有摸到心脏,季子涵几乎就已经确定了这人是活着的,是他多年的好友苏臣。对方的声音也温柔了一些,眼睛里带着一点点愧意,对季子涵说:“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辛苦你了,子涵,你可以解脱了,把东西给我吧。” “不辛苦、不辛苦,我,我一点不辛苦。”季子涵有些语无伦次,“倒是你,怎么,我是说,这么多年你都在什么地方?” “等一下再叙旧吧,先把东西给我。”医生温柔的催促着。 季子涵连忙点头,“十八年了,我也算没辜负你的嘱托。” 医生忽然站直了身体,上前一步几乎紧挨着季子涵。轻声细语,“子涵,把东西给我,好不好?” 这声音过于温柔,让季子涵晃了心神,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对面异常温柔的人轻声催着,“你说好不好?” 季子涵泪流满面,张张嘴,那个好字却哽咽的难以吐出口。他抽泣了两声,把嘴巴长大,还没等发出什么音,衣服领子猛地被抓住整个人顺着强大的力量向后倒去!季子涵惊讶的无法思考突然而来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他看到面前的“苏臣”神色如常地笑着,笑意更深时朝着自己伸出手,微微一挥,只听呼的一声,季子涵和那股力量同时被冲击了出去,狠狠摔在墙上!但是季子涵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下软软的,似跌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他不是我爸!”苏御信扶着季子涵,吃力地说。这时候,苏御安也冲了进来,横在弟弟和季子涵前面,阴沉着脸色面对所谓的“父亲”。 医生还是医生,白色的工作服,黑色的眼镜,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单手插在口袋里。他歪着头笑眯眯打量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苏御安,“你们还是跟来了。” “你是谁?”苏御安冷声叱问,“或者我该问,你是什么东西?” “就凭你?”医生不屑地冷笑着,“你觉得现在有能力与我一战吗?”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医生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在他的笑声中,苏御安紧张的浑身冒出了冷汗。他知道,仅凭自己和弟弟这点能耐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东西。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奸计得逞!苏御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等对方出手,他就把一张符悬在自己的头顶! “你干什么?”医生顿时冷下脸来。 苏御安坚定地说:“现在你还不能让我死对吧?我死了,鬼王的另一半也等于是死了。那么,如果我灭了自己的两魂三魄,另一半的鬼王同样会受到重创。敢不敢跟我赌?” 如此决绝的苏御安让医生大感意外。季子涵和苏御信同时反对苏御安的决定。季子涵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苏御信说:“哥,你疯了?” 耳边听见弟弟急切的叫喊声,苏御安置若罔闻,他的眼珠儿一错不错地盯着医生。医生丝毫不怀疑苏御安会做出如此狠戾的决定。鬼王的一半在苏御安身上,不可以常人标准来衡量这个人。医生的眼神阴冷了许多,说:“我没想过现在就跟你一较高低,我只想找季子涵。” “做梦。” “苏御安,你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你该明白,就算你毁了自己的魂魄,事后我会杀了苏御信泄愤。你舍得他吗?” “你当我白痴?”苏御安尽力控制着浑身的颤抖,“先让我弟带着季叔叔离开,我会留下。等他们安全了,我才会走。” “走?我会放你走吗?” “到时候再说。”苏御安一句紧着一句的逼着对方。见对方没有回答,他谨慎地后退一步,“御信,带季叔叔离开这里。” “哥!”苏御信肯定不能走,他走了哥哥怎么办? 苏御安铁了心让弟弟跟季子涵先走,至于后面的事,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他极快地瞥了眼苏御信,大吼着:“快走!” “谁都别想走!”医生低喝一声的同时猛地从身体里释放出来一股浓浓的黑雾!这黑雾苏御安不认得,但是苏御信可是见过一次的。寻找黄天翔下落的那时候,哥哥在无意识间曾经就释放过一次这样的黑雾。只是跟对方相比,哥哥释放出来的黑雾还稀薄了些,少了些。而且,哥哥的黑雾毫无侵害性,而现在这些黑雾显然沾上就伤!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苏御安在护人心切的状态下居然也释放出同样的黑雾!两股黑雾相撞,就像是两个坚硬的盾牌大力地冲击在了一起,相互角逐。苏御信惊愣地看着哥哥,看着哥哥几乎被黑雾包裹住整个身体,只有一张惨白的脸露在面前。脸上尽显愤怒,那是苏御信从未见过的一面,陌生的一面。 “很好,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多了。”医生在黑雾中仍可悠然自得,“不过还是差了些。” 他当然知道差了些!仅仅是释放出来的全部的力量,也无法阻挡对方的脚步。对方过于强大,与他相比,自己就像是一只年幼的狮子,而它已经是成了年成了王的雄狮。弱小的幼师如何才能咬死一头雄狮?苏御安忽然有了觉悟,同归于尽的觉悟。 “哥,太危险了。”苏御信为了保护季子涵已经把口袋里的符都拿出来,圈出一个小小的结界。但是带有腐灼性的黑雾一点一点化了他的符。他大喊着,“哥,一起跑!” 医生狞笑一声,“自己送上们来就跑不了!”说着,忽然冲向了苏御安。 几乎在眨眼间变换的位置打的苏御安措手不及,眼看着医生身形一晃就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苏御信吓的扔了季子涵跨出结界去抓哥哥;苏御安急忙向后退躲避着医生的手。但是医生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苏御安的衣襟,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化为利爪朝着苏御安的肚子掏去。 “哥!”苏御信被吓的魂飞魄散,完全感觉不到被黑雾烧灼的皮肤火辣辣的痛。他来不及救他,眼睁睁看着他被开膛破肚?如此恐怖的念头在脑子里炸开,苏御信的眼睛瞪得浑圆,拼力朝着哥哥伸出手。 而医生的手终究是要快一步,已经插进了苏御安的腹部!古怪的是:苏御安居然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或者说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惊讶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里埋着一只手,手腕露在外面。从肚子里散发出非常柔和,非常温暖的白色光芒。神奇的变化不止让哥俩傻了眼,就连医生也愣住了,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御安,“你,你的肉身怎么了?” 苏御安也想找个人来问问,他的肚子怎么了?怀上了?啊呸! 千钧一发的时刻,还是苏御信反应快些。他起脚踹中医生,把人狠狠地踹离哥哥身边。医生的手从苏御安的肚子里抽了出去。就像它进去时候一样,出去的时候苏御安也是毫无知觉。妈的,神了! 一次不成,医生不可能善罢甘休。只见它把衣服全部扯开,露出精悍的胸膛。那胸膛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古怪的文字和符号。苏御安知道,下一个回合可没幸运可言了。俩人扯起傻掉的季子涵就要跑,房门啪的一声自己关上了。苏御信的符都用来保护季子涵,这会儿只能狠狠心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门上,大喝五雷咒!可不等他的咒语念完,就听门外有人大喊着:“躲开!” 苏御安反应极快,拉着苏御信向一旁倒去的时候,一声巨大的枪响从正面而来,房门应声破碎!一阵灰蒙蒙的烟雾腾起,搀和在黑雾之中,门里门外什么都看不清楚。苏御安被呛的直咳嗽,双手胡乱地划拉着身边的人,抓住两个也不管是谁扯着就往门的方向跑。在极度混乱的环境里,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先带他们出去。里面那个,你敢出来老子烫死你!哎呀,你别拉着我,我要揍他,妈的,敢欺负我儿子。老子要揍他!” 12. 在医院里端着冲锋枪直接把门轰开这种事并不多见,所以,当一行人杀出医生的结界突然出现在就诊大厅的时候,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愣愣地注视他们三秒钟,然后发出各自最尖利的惊叫声!找掩体这种事倒是做的很爽快,即便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也知道赶紧躲到一边去。白颉被人抓着走在队伍最后,一路向后退着一路撒着不知名的黄色粉末。那粉末没有味道,但苏御安却觉得爸爸手里的东西让他感到呼吸困难。苏御信半拥着哥哥,发现他的不适,就扭头朝着白颉喊:“白叔叔,差不多别洒了,我哥受不了了。” 两个蒙着脸的男人负责保护兄弟俩,听见苏御信的喊声,紧着推他们往大门走。其中一个不耐烦地警告:“快走!教授手里的东西拦不了对方多少时间,再慢点麻烦就大了。门口有车,先上去再说。”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跑出了就诊大楼。而闻声赶过来的几个保安一见这架势,刷地一下子躲到了树丛后面!给他们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宽敞大路。苏御安不仅呼吸困难,连体力也跟不上了,被弟弟扯着直打踉跄,苏御信索性把人抱起来,疾步如飞! 白颉把手里最后一点黄粉撒完的同时,背朝后跃进车子里。车门极快地关上,油门踩到最大,霎时间跑没了踪影。这一切,不过是不到三分钟的事儿。 宽敞的商务车内,苏御安软软地靠在弟弟怀里,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颉。白颉的脸色很不好,在左边脸颊上还有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疤。苏御安左右打量了一番车内的情况,最后,纳闷地问:“爸,那个送我表的人呢?” “你说小一?”白颉正从腰上卸下手枪,貌似很不愿意带着这东西,“干嘛问他?” “我觉得他应该跟着你。”尽管是见过一次小一,可苏御安却觉得白颉跟他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小一就像是白颉的影子,现在,那影子不见了,白颉的脸上还有旧伤。他不得不多想。 对于苏御安的回答,白颉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反感的情绪。他略有些疲惫地靠在座位上,摘下耳朵里的通话耳机。一旁有人递水递药,白颉一看那一把药片就苦了脸。苏御安挣扎着从弟弟怀里坐起来,拿过那杯水,很礼貌地对那个人说:“下次再给他水,要记得里面放点糖。他怕苦。” 车子里塞了七八个大老爷们,本来都是冷着脸不吭声的,听到苏御安这话不知道是哪个先憋不住了,噗的一声,紧跟着,其他人也都抖着双肩哈哈地笑了起来。白颉被搞的特别不爽,抬手拍了苏御安的脑门,“死小子,我还是不是你爹!” “是爹,也怕苦。” 白颉气的直磨牙,那几个老爷们捂着嘴不大敢笑出声来惹白颉恼火,还是苏御信特别无奈地打断了父子俩的交流。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白叔,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我一直安排人暗中照顾你们俩。” “是监视吧?”苏御安老大不乐意地嘀咕着。 白颉抬手给儿子顺顺毛,没再搭理他。继续跟苏御信说:“我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高速公路上,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不然,这次肯定能抓到它!” “等一下。”苏御安打断了白颉,“叔叔呢?他不是在家等你吗?” 白颉讪讪地笑了几声,挠挠脸,眼神飘忽。苏御安直接扒着他的肩膀,紧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你又把叔叔甩了?” “什么叫‘又’?明明是压根没他那一份!啊,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别瞪我了。我被组织通缉,不敢联系苏念。” 闻言,苏家兄弟脑子里冒出好多被组织通缉的白颉哪找来这么多帮手?组织为什么通缉白颉?等等,诸如此类的急于得到答案的疑问。白颉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干脆坦言:“车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了地方再细谈。苏念我已经找人去通知他,估计后天就能到。季子涵你们也不用担心,那东西被我烧了一顿,十天半月的别想出来了。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拿到当年你们父亲留在季子涵手里的东西。还有要搞清楚,御安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苏御安不解地问。 白颉直接翻了个白眼,掐着儿子的脸蛋,说:“你被人掏了肚子都没死,你说有问题没问题?” 对啊!怎么把这事忘了!苏御安本就忐忑的心又多了几分紧张和忧虑,而他身边的苏御信却想的很乐观。他说:“不管怎么回事,今晚咱命大。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苏御安扭头看着弟弟,似在说:你个没心没肺的!苏御信腻腻歪歪的摸了一把哥哥的脸,白颉在一边低声嘀咕:“秀恩爱也看看场合。” 先把季子涵送回家,苏御信给张洛泓打了电话,先数落一顿又叮嘱他看好季子涵。随后一行人的车子在临近郊区地点停下来。其中两个男人已经换了平常的衣服,下了车跟白颉说:“警方的事交给我们处理。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后天回去。” 白颉点点头,说:“去把他们俩酒店房间退了,再买几件换洗的衣物。” 交代完这些,商务车再次发动,经过四十多分钟的车程,终于停在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边上。白颉带着人下车往里走,边走边说:“这里是我以前的一个研究所,我加入组织后研究所就解散了。知道地点的人不多,暂时还算安全。我现在行动不方便,组织为了抓我,肯定会留意你们的去向。现在不适合跟他们硬碰硬。最近几天你们俩跟我住在这里,等拿到东西以后再说其他的。” 白颉的解释很详细,唠唠叨叨说了十多分钟。等到众人走进树林深处,才发现在一块空地上有连排的七八栋平房。平房由一圈铁栅栏圈着,不大的院子里杂草丛生,衬托着灰败的房子显出阴气森森的效果。苏御信哼哼两声,笑道:“还挺应景儿。” “那是,我还考虑过把这里改建成鬼屋做个旅游项目呢。”白颉特别自豪地说。其后果,就是被儿子无语地推着走进小院。 别看房子外表破败不堪,里面可是别有洞天。白颉领着他们穿过阴气森森的屋子,打开地下室的铁门,再往下走,经过一段台阶,当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不逊于五星级酒店的若干个房间出现在他们眼前。用白颉的话说这叫“狡兔三窟”。 随行的几个男人找到厨房准备给大家弄点吃的,白颉领着兄弟俩走进一间很宽敞的卧室。看白颉的样子就是要详细的谈了,苏御安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开口询问:“你被通缉跟咱家的事有关吗?” 白颉冷冷地哼笑几声,“我倒是希望没有关系。” 这么说还真跟家里的事有关。苏御安觉得纳闷,苏御信更纳闷,苏家这点事怎么会扯到白颉的那个组织了呢?关于这一点白颉心里也是不大明白,倒是可以肯定有人黑了他。组织抓他的名义很牵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所谓“愈加其罪何患无辞”。白颉自然不可能乖乖被抓,当时小一为了让白颉脱身也受了很重的伤,白颉把他安顿在隐秘地点疗伤,所以这一次行动没小一的份儿。因为白颉的拒捕,组织那边已经发了通缉令,一向自由惯了的白颉没办法大摇大摆的出面,心里各种不爽。 “好在组织里我有几个贴心的朋友,虽然已经发了通缉令,短时间内我还很安全。”白颉难得正经地说,“但是咱家的事刻不容缓,必须马上拿到季子涵手里的东西。” 说到这事,苏御安接了话题,“我听见那个东西在诱惑季子涵说‘好’,就像季子涵不说,那东西就没办法拿到一样。” 白颉往前探了探身子,定睛瞧着苏御安,说:“所以,你也一定要让自季子涵说‘好’。我们不要追查为什么会这样,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还有一点,季薇薇的问题你们要抓紧时间,既然那个东西接触了季薇薇,一定有它的目的。天亮你们就去买东西,今晚就要搞清楚那个魂魄跟季薇薇之间的恩怨。”言罢,白颉看了眼时间,就让他们俩赶紧休息,天一亮可有的忙了。至于苏御安的身体问题,白颉还要做一些安排,好好检查一下再做定论。 本来苏御安以为自己肯定要失眠的,可脑袋一沾到枕头便睡的死沉死沉。苏御信反倒是毫无睡意,轻轻在哥哥脸上吻了一下,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昏暗的客厅里,苏御信看到了那个接触过哥哥的老头子。老头子显然也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见到苏御信出来,便转头看了看半靠在沙发上眉头不展的白颉。低声道:“教授,御信找您。” 白颉知道苏御信出来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跟老头说:“白杨,你去休息吧。明早好好睡,不用给我们准备早餐。记得吃药,年纪大了,别不把伤当回事。” 白杨微微额首,回到自己的房间。白颉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御信过去坐。 “他是谁?”苏御信问的是白杨,“我以为你们不对付。” “白杨是我家的老管家,我小时候就跟在我身边。这次没有他,我也跑不出来。”白颉懒洋洋的把腿搭在苏御信的腿上,躺的更舒服些。说,“有很多话要说吧?” 当然,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白颉。可看着这位已经四十岁的叔叔那张只有三十岁的脸,他实在觉得有些心猿意马。白颉很俊,配上他时刻笑眯眯的表情吸引力十足!苏御信倒不是对白颉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人很好看,且百看不厌,难怪叔叔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苏御信搓了搓脸,把多余的想法从脑子里踢出去。这才问道:“我哥以前生气的时候也不讲理吗?” 闻言,白颉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尽管分开了十八年,在苏御信的概念里哥哥从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哥哥处处都小心翼翼的,即便两个人有了矛盾,哥哥也是扭头就走,回避会争吵的场面。等他冷静下来再跟自己把话说清楚。可最近,不知道哥哥怎么了,上来那股劲儿,真是让他气的牙根直痒痒!苏御信隐约觉得这不正常,好担心哥哥有个双重人格什么的。可这话不能问本人,所以他早就惦记着再见白颉,好好打听一下哥哥以前的事。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然而,白颉的反应让苏御信更加忐忑。白颉猛地坐起身来,问:“你们最近吵架了?”苏御信就把事情讲述一遍,白颉听着,眉头都跟着紧紧皱起。不等苏御信说完,便嘀咕着,“不应该啊,这不合理啊。” “到底怎么了?”苏御信不敢大声说话,凑到白颉耳边低声问。 “他不是那种激动型的。小时候跟我生气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来不会不讲理。我从小就教育他,要讲道理,特别是跟他亲近的人就更要讲道理。御安不是因为点小事就会大吵大闹的人。” “也不是大吵大闹吧。”苏御信反而有些拿捏不准,“我就是觉得他现在脾气不好,生气的时候说话特别狠,什么难听他说什么。” “这种情况有多久时间了?”白颉问道。 “两个月?我也说不清楚。” 白颉干脆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把苏御信晃的有点眼花。 “白叔,你想到什么跟我说说行不行?” “我不能肯定。”白颉终于停了下来,坐回苏御信身边,“我分析,他性格突变跟另一半的鬼王有关系。但是那种情况仅限于他跟鬼王意识有了接触,唤醒了他魂魄中属于鬼王一半的意识,因此而发生一些异变。” “这很合理啊。”苏御信提到附在周远身上的东西,那一次,哥哥跟那东西接触过,因此而发生了改变。但是白颉却摇摇头,说:“不,你们都误会了。那个不是鬼王的意识,只是鬼王曾经的一个役使。说的明白点,那东西只是死灵的怨气所化,没有自己的容貌和实体,只能幻化为别人的摸样,或者是附在某个人的身上。如果它是鬼王的意识,那天晚上御安就死了。” “等等!”苏御信被说的糊涂了,“你的意思是,那东西不是鬼王。也就是说,我哥压根没跟鬼王的意识接触过,那他那臭脾气怎么回事?” “所以我才说,这不合理。”白颉郁闷地叹息着,“但是我们要有心理准备,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的性情会大变。” 按照白颉的分析,苏御安只有在接触过鬼王的意识后才会受到影响而性情大变。但是他跟苏御信从头分析到尾,也没整理出苏御安究竟什么时候跟鬼王的意识有了接触。这又成了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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