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十八年前苏家惨遭厄运,哥哥失踪,弟弟被叔叔收养。 十八年后一场诡异的杀戮让兄弟重逢。 从此后,围绕着苏家兄弟连续发生了多起怪异案件。 命运的齿轮再度运转,隐藏在十八年前惨案背后的真相、上一辈的恩怨、这一辈的纠缠,兄弟俩在举步维艰的困境中相互温暖。 哥哥:御信,你后悔爱上我吗? 弟弟:我后悔怎么没早把你办了。 说明:本文绝对1VS1形式,HE结局,年下,两对半CP,兄弟爱,不会互攻!略有小虐可怡情,不会大虐来伤身。 PS:哥俩不是金手指、无敌小强。素磕磕绊绊连滚带爬的成长起来滴~乌龙无数、笑话连连…… 风格还还是老样子,剧情为主,感情为辅,兄弟俩慢热啊慢热。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惊悚悬疑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御安,苏御信┃配角:杜英辉、黄天翔,白颉,苏念┃其它:兄弟,惊悚,悬疑,恐怖 第一卷:海泣 01. 夏日的艳阳高高挂在天上,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点海洋特有的味道使人神清气爽,碧波浩瀚的海洋像是蓝色大陆,一眼望不到尽头。触目所及,无一不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然而对畏水的他来说,与痛苦并无二异。 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他终于开始后悔,尽管这一路上都是犹犹豫豫的定不下主意,但现在,他真的后悔了。 他避开那几个兴奋的同伴走到一边,琢磨着还有没有机会推掉这次邀约。 “嗨,范阳,你一个人在干什么?”作为本次活动的发起人,董煜习惯了照顾每个同伴。特别是前几天救了他的范阳。他走到他身边,看到毫无表情的脸,再次感叹这小子浪费了一张帅气的脸。 他笑笑,没做回答。董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新朋友的沉默,自顾自地说:“我老爸跟咱们有这一代人有代沟了,什么事都喜欢用钱解决。我知道你救我不是为了钱,所以,别往心里去。这一回好好玩玩,等你开了学,可没这么悠闲的时光喽。” 闻言,他哑然失笑。的确,在一周前,他是无意救下车轮底下的董煜的,巧合罢了。董家的老爷子哆嗦着双手拿着支票,老泪纵横的拉着他的手,说什么都要让他收下,这着实让他为难了起来。好在董煜是个善解人意的,明白什么叫不可强人所难。 他没想过跟董煜会再有交集,直到昨天这家伙冲到家里,无论如何都要他跟着来玩一趟。说实话,他对大海一点好感没有,从小就怕水,游泳馆都没去过。董煜死磨硬泡拉着他来了,眼下,他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能临阵脱逃。 “好了好了,咱们先走。”董煜看到管家王伯拿来了潜水设备,兴奋了起来。 “董煜,你不能潜水。”范阳冷静地提醒他,“别忘了,你肩膀上的伤口还没好。” 那边已经拿起潜水设备的肖雯雯亲昵的在董煜脸上吻了一下:“亲爱的,你可以走通道。我跟丽丽潜水。” 就这样,她和另一个女孩马莉回到屋里做潜水准备,董煜和范阳跟着工作人员进入海底通道。 董家的财力绝对超出你的想象,要不然能搞出一个海底酒店,虽说是酒店,其实规模也不大,听说只有十来个房间而已。但这样很棒了不是么? 酒店位处与珊瑚礁附近,海底通道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半透明的。为了让游客们更好的体验海底美景,整个通道内灯光明亮,隔着透明的拱形玻璃壁能看到美丽的热带鱼群和五彩斑斓的珊瑚礁群。就算是对大海没什么好感的范阳,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色赞叹称奇。 “在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范阳好奇地问。 “客房分等级。最好的是蜜月和商务房,一个晚上是一万三人民币。” “哈。”他笑道,“你们家简直然让人吃不消。” 董煜神神秘秘的靠近他,煞有介事地说:“虽然下月才正式营业,蜜月套房的预定已经排满了。”刚刚说完,他兴奋地指着通道外面,“看,雯雯和马莉潜过来了。” 因为通道内强悍的照明设备,外面的能见至少有一百米。在鱼群中那两个女孩的身姿显得尤为扎眼,不用特意寻找也可以看到她们。 忽然,范阳在距离她们身后大约二十米的地方看到了第三名潜水者。那人潜的不紧不慢,一直跟在女孩们的后面。但是,看起来好奇怪。 范阳从没玩过潜水,他不知道潜水的时候是不是需要什么标准的姿势,或者说有特定的要求什么的。但显然,第三名潜水者的身姿与前面两个女孩的完全不同。如果用他自己的方式来描述的话,那个人不是潜水,只是单纯的下沉而已。 董煜已经站在SPA室催着赶紧进去,他没再多看外面,朝着前面加快脚步。 SPA室是这家酒店的特色,顾客可以在这里享受周到服务的同时欣赏海底美景。虽然这里并不大,无一处不是极尽了奢华之所能。董煜走到吧台后,开始调酒。坐在前面的范阳听见隔壁有了些声音,就问他是不是肖雯雯她们来了。 “应该是她们。这里现在还没有对外开放,Kasper不会对没有联络的人打开门的。” “Kasper?” “我父亲请来的专家,这几天要对酒店内部的设备做最后的调试。他是个很棒的大叔。” 须臾,一个男人从侧门走了进来。范阳还没看清这人的容貌,就听董煜兴奋地招呼着:“姚成!你怎么才来?” 叫姚成的男人一脸笑意,走过来的时候特意看了眼范阳,并跟他点头示意。范阳不是善于跟陌生人相处的类型,有些别扭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董煜在酒吧台后面已经调好了几杯清爽的冷饮,分别他们了他们一杯,继续打趣:“我还没告诉莉莉你也来呢,给她个惊喜。” 想必那个身材堪比模特的马莉就是姚成的女朋友。范阳心想,这一趟来错了,他们都是情侣,自己明显很多余。 在跟董煜闲聊的时候,姚成的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范阳。董煜看得出范阳已经有些不耐:“姚成,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范阳。我的救命恩人。” “饶了我吧。”范阳很不适应地提醒道,“只是凑巧罢了。” 姚成没表达对好友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只是对着他微微笑着,多了一点亲切,少了一点陌生。 这时候,那扇侧门又打开了。已经换好衣服的马莉和肖雯雯走进来。肖雯雯走在前面,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美妙的体验中,余兴未了。而马莉的脸色不大好看,正跟肖雯雯抱怨着下次要走通道出去的时候,一眼瞧见了吧台那边的三个人! 范阳并不是特意去观察两个女孩,只是随便瞥了一眼。才走了几步的马莉忽然停了下来,惊恐的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你!”马莉支支吾吾的语不成句。 另外几个人都觉得纳闷,玛丽也不是第一次见范阳,干嘛这么惊讶?唯独范阳,他的眼睛半眯着,快速地错开了马莉的视线。 室内不知怎么的冷了下来,一张白色的便签纸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没人在意,也没人想到这里连一丝风都没有。范阳吞咽着喉间的口水,尽量把目光反光的地板上,但仍旧可以看到马莉身后如影随形的那个“它” 「鬼,于性属阴,于时属夜,于行属诡,于色属黑,于温属寒。你要记住,你看到它们,它们也能看到你。只要不跟它们的眼神对视,就不用怕。」 曾几何时的告诫犹言在耳,他紧张的提了一口气,握紧了双手。那该死的、年轻的好奇心让他控住不住自己的眼睛,到底还是看了地面上的倒影。 那个“它”很模糊,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它紧紧贴在马莉的身后,就像一张剪纸被黏在了衣服上。 这不合理,他想。这些东西在白天是不能出来的。难倒它不惧怕白日的阳气吗?转念一想,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这是在海底二十米以下了,水本就属阴,又隔绝了外面的阳气,所以它才能毫无顾忌的找上马莉。 随着马莉一步一步的走近,整个Spa室都变得阴冷起来,他知道其他人是不会察觉到的,只有他,唯独他这种特殊体质的人才会如此敏感。 空间仿佛被墨汁浸染了一样,昏暗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他。玻璃窗外面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大片的鱼群,大的、小的,一双双空洞的鱼眼看着他。冷汗顺着脖子流进了衣襟里面。 马莉笑意盈盈的走过去:“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靠近范阳,好像每一步都踏在枯骨上。缓慢的滴水声应景儿似的从吧台后面传了过来,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眼看着她就要走到面前,范阳极度紧张的时候,姚成忽然冒出来,展开双臂将马莉抱进怀里,亲密的态度让旁边的人都不好意思。他问她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很高兴?马莉的脸色却是越发的苍白。那个鬼影,忽然扭曲起来,颜色也在逐渐改变成让范阳不敢直视的红。从头部,按照人体结构来分析,那个部位应该是它的头部,范阳想。 大量的血像是小瀑布一样从头部溢出来,流了姚成一身。姚成浑然不觉,那些血顺着他的手,他的胸前慢慢流在地上,染红了他脚上那双浅灰色的漂亮鹿皮鞋。 范阳把头扭到一边,只觉得那股子阴气避也避不开。 侧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发出很大的响动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叫嚷着:“我说你们快点行不行?” 在那一瞬间依附在马莉身后的鬼影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消散的无影无踪。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但范阳已经大汗淋漓。 他不知道新的闯入者是谁,其他人似乎很反感这种人的无理,马莉首当其冲,阴森恼怒的瞪着门口的人:“你是谁?” “嗨,美女。我是这里的首席御厨。”年轻的男人打趣,“你们不是定好上午十点开饭吗?” 没见过谁家的厨子这么嚣张的。这位自称首席御厨的男子打破了方才的诡异气氛,带着一股暖风而来,为范阳驱散了心中的恐惧。想必,抱着这样想法的大概只有范阳一人。 马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身材很高,露出很强悍的气势。厨子身高也不低,根据目测至少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两个人面对面对持着,好像野生猛兽的角逐。 厨子不屑地笑道,“我招你惹你了,瞪我干什么?” “滚!”马莉低声喝道。 就算马莉是他的朋友,如此对待一个员工董煜也是看不下去的。他走过去,很礼貌的将马莉来拉开,对厨师说:“已经准备好了吗?抱歉,我们聊天来着,忘了时间。”言罢,他招呼其余人跟着去餐厅,尝尝美味的海鲜大餐。 姚成搂着马莉走在最前面,范阳落在最后,希望能跟马莉拉开距离,却忍不住偷偷的看过去。马莉忽然回了头,阴冷的邪恶笑容挂在脸上,对着范阳无声的笑。 它看见自己了!范阳急忙低下头,阴冷的气息如附骨之疽紧紧地黏在他的背。 “哥们,你没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他身边的厨子察觉到了这人的反常,“脸色很难看啊,不会是病了吧?” 范阳皱着眉头摆摆手,不愿多言。 在餐厅里,他草草吃了几口东西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准备回房间休息。董煜叫来了一名服务生带着他去房间。刚刚走出餐厅,无形的压力溃散而去。 他在房间里倒头就睡,强迫自己不去回想紧贴在马莉身后的鬼影。这还是有些效果的,很快,他就睡的昏天黑地。 02. 到了晚上,本该是漆黑的海洋一隅被酒店内的照明设备搞得炫彩纷呈,成群的鱼儿和美丽的珊瑚慵懒的在海水中散发着炫目的色彩。肖雯雯依偎在董煜的怀里,羞涩的按住他钻进连衣裙的手,只说时间还早,先来喝点什么助助兴更有意思。 董煜是个温柔的男人,自然不会做煞风景的举动。他打了电话叫了香槟和上好的草莓,准备和肖雯雯在浴室里一边享受一边观赏美景。 对于如何讨男友欢心,肖雯雯还拿捏不准这个尺度。她只知道对于董煜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来说,女人的矜持也很重要。所以,她坚持关上卫生间的门换好性感的睡衣,走出来的时候,被董煜那赤裸裸的眼神搞的面红过耳。 “来,坐我这儿。”董煜拍拍自己的腿,向她伸出手。 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落在董煜的腿上,肖雯雯可爱的圆脸一片嫣红。董煜看的入神,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吻过去,甜甜的,略带些薄荷的凉意,更让他着迷。 她张开嘴让他吻的更深一些,很快,两个人的呼吸急促起来,肖雯雯情不自禁地勾住了董煜的脖子。 怀里的女人柔弱无骨,激起了他雄性的征服欲。只是瞬间的改变,她已经在身下,那一声轻轻浅浅的呻吟,好像一把钩子,勾着他的理智根根断裂,迫不及待的去落下细细的睡衣吊带。 肖雯雯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尖叫声一把推开了董煜!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万分诧异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她的眼睛瞪得浑圆,手哆哆嗦嗦的对着董煜的身后,董煜不大高兴地转回头。 身后会有什么?除了海水,鱼和珊瑚,还有那个脑袋…… 那是什么?董煜也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那真的是脑袋,只是一个脑袋,没了身子的脑袋! 那个孤零零的人头随着海水漂浮着,几条鱼游来游去,擦着了边儿,把人头挤到了玻璃窗前。那双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眼睛,诡异的张开,与董煜眼对着眼! 是马莉,是马莉的人头! 当范阳醒过来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搞的头晕眼花。他揉着太阳穴打开门,还没看清访客是谁就被抓住了手腕。 “马莉,死,死了。快点,那个房间,马莉死了。” “你慢点说,马莉怎么了?”他反手扣住董煜的腕子,感觉到他禁不住的颤抖,“在哪里?” 董煜太惊慌了,拉着他跑出房间。 当他们回到董煜的房间时,姚成已经跪在玻璃窗前惊骇地哭喊着。范阳一眼看到外面海水中漂浮着的人头,顿时一阵战栗! 怎么会这样?虽然满肚子的疑问,但至少他是几个人中最冷静的。忙问:“你们去过马莉的房间没有?” 董煜也跟着强作镇定,摇摇头:“还,还没有。我路过你房间门口,我是说,我是想去的,路过你的房间,我想多个人陪着。” 不等他啰嗦完,范阳已经跑了出去。 在范阳的记忆中,马莉是住在0104号房间的,他自己的房间在0100,也就是说,他们俩的房间,只隔着一个空房。所以,董煜要去马莉的房间就必须经过自己的门口。 接到通知的Kasper拿着钥匙卡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姚成也跟上了。董煜还有些担心独自在房间的肖雯雯,本来还打算让Kasper接肖雯雯过来,范阳却拦住了Kasper:“最好不要让肖小姐进去。如果我没估计错误,马小姐的、身体,应该留在里面。” “怎么会?”姚成难以置信。 “我们只看到了人头部分,如果身体也在外面的话,海水里应该能够看到血色。因为我们的房间毕竟离的很近,海水还不足以那么快稀释了血液。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马小姐的身体,在房间里。” 闻言,董煜一把抢过钥匙卡! 也许不该推开这扇门。站在门前,他感觉强大的怨气透过房门扑面而来!削弱了他方才那点勇气和好奇心,但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此放弃还有些不甘心。 打开了房门。触目所及的一切,让范阳的声音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儿里。马莉趴在床上,她紫色的上衣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背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她的脖子以上空空如也。 慌乱间急忙移开视线,结果却是更糟。她的下半身,居然在饮水机旁边,两条腿岔开着,被血染得鲜红!断裂的地方挂着残差不齐的碎肉和鲜红的内脏碎块。 呕!董煜捂着嘴,反身跑出去哇哇大吐。 姚成的叫喊声,Kasper的惊呼声,仿佛被隔绝在另外一个空间,他的耳朵只能听见类似于某种大型机器运作的轰隆。当姚成嘶哑的哭叫着要冲过去的时候,他才恢复了神智。 “不能过去!”他拦腰抱住了姚成,“会破坏现场。报警,马上报警,通知海岸搜救队寻找马小姐的头部,再慢点她就尸身不全了。该死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那个谁,就是你!Kasper,不要再干呕了,吐不出来就不要勉强。快去打电话,找人来封锁现场。” 唯一冷静的只有范阳。他迅速并合理的安排好了一切。但,身后的门口外一道黑影闪过,他像是有感知似的猛地回头,所看见的,只有背对着他蹲在外面呕吐的董煜。 他和Kasper拉着姚成离开了房间,Kasper去给警方打电话,他选择留下来看守现场。姚成的情况很糟糕,这个一向风度翩翩的优雅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不堪。董煜还算好些,吐完了胃里的东西,扶着要成回房间。 单独留守在现场外面的范阳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以肯定马莉是横死的,横死的人魂魄不散,或者说他们极有可能成为新鲜的怨灵。但是,他在马莉的房间里察觉不到她的魂魄。也许是上午那个鬼影干的,除了它谁还会是凶手? 况且,房间的门是反锁的,这可是海底,完全的密室。除了那个鬼影,也没有人有那个能耐杀了马莉,又把她的头弄到外面去。 对了,外面!马莉的头是怎么被弄出去的? 他思考的过于认真,听见肖雯雯的的哭喊声才缓过神来。肖雯雯的声音很刺耳,也很恼火。听上去,像是在跟谁发脾气。 他朝着那边的方向走了几步,探头一瞧,只见肖雯雯站在房间门口使劲往外面推搡着一个男人。 是厨师,他怎么在这里? 前方不远的房门前,肖雯雯最后用力推了一把,指着面前依旧笑嘻嘻的男人,痛斥:“她是我的朋友,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我说什么了?”男子照旧嬉皮笑脸的,“不就是问你那脑袋是怎么出去的么,这有什么?” “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这么冷血的人。” 董煜终于有了点精神来劝慰肖雯雯,事实上,他对这个厨师也有些不悦。这小子说话不经大脑,完全是个没教养的类型。 范阳紧盯着面对自家老板也没个正型的厨师,听他说道:“OK,我走还不行么。不过,老板,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现在酒店里有具无头尸,外面有个脑袋。那脑袋可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万一被其他客人看到,哼哼。”他抬手拍了拍董煜的肩膀,“你这海底酒店也别想按时开张了。” 言罢,厨师貌似无聊地摆摆手,转身走了,一路上还嘀咕着:“别断电啊,我有黑暗恐惧症。” 范阳看着厨师的背影,双眉紧蹙。 一个小时后,警察匆匆赶到。毫无疑问的让董煜立刻把酒店的人都送上岸去。但是作为被害人的朋友和报案人,他们一行四人要留下来。Kasper说他是这里的技术总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留到最后一刻。警方也答应了,随后把他们分别带去其他房间,剩下的三名警察去勘察现场。 范阳也被安排到另外一个房间,推开门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厨师。他有些纳闷,也不顾及还有警察在场,问道:“你没走吗?” 厨师遗憾地耸肩摊手:“很遗憾,我才是第一个报警的人。在你们准备进入死者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打了电话。” 范阳没再多问,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录口供。负责他们俩的警察很年轻,一直在四处观察,还不停的搓手踮脚。 “哥们,你刚毕业吧?”厨师的嘴里咬着根没点的香烟,跟警察聊天,“紧张了?” 小警察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今天,我一次出现场。” “够倒霉啊。回家跨跨火盆拜拜吧,去去晦气,要不然你不死缺胳膊少腿就是家里死人。” 这混蛋嘴也太损了!欠揍!范阳暗自想着。 小警察有点呆,还真说回家就垮垮火盆去晦气。范阳懒得跟他们同流合污,索性闭上眼睛休息。很快,欠揍的厨师逗腻了小警察,把魔掌伸向了他。 “哥们,怎么称呼?” “范阳。”他闭着眼睛说,“你呢?” “我啊,叫马明。骏马的马,光明的明。就是一匹带着光明的骏马。” 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独角兽吗?范阳在心里偷偷吐糟一句,跟着说:“你在这里工作几天了?” “一周。” “以前见过董煜吗?” “见过两次,毕竟是董家的少主子,没见过反而奇怪吧。你呢?董煜的朋友?” “算是。” “什么叫算是?” 范阳睁开了眼睛,却也没看对方:“我们也是一周前才认识的。” 闻言,马明侧身靠近了他:“一周前我到了本市,你也刚跟董煜认识。还真是巧合啊。” 巧合?范阳第一次正眼打量马明,这才发现他是个很帅气的男人。虽然年纪不大,那张脸有足够让异性倾心的本钱。不用过多接触就能分辨出,这是个花心的浪荡子。 一见范阳很认真的看着自己,马明笑弯了一双眼睛:“我很帅吧?” 如果你不在问这句无厘头问题的同时刺探我,我会告诉你,其实你很自恋。 他不喜欢他人的刺探,扭过脸去,低声说:“不用闻了,我身上没有血腥味。倒是你,好像刚用血洗完澡一样。杀了几头猪啊?” 惊讶之色在马明的眼里一闪而过,他似笑非笑地低下头,掏出火机来把烟点上,保持了沉默。 不一会,正牌的老刑警来了,问了他们很多问题。在这些问题中,范阳也推论出其他不会告诉他们的情况。比方说,最后一个见过马莉的人是姚成,时间在今晚的09:50,死亡时间大概是10:30左右,案发期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证明。 “我在房间睡觉。”范阳说,“到了这里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下午就回到房间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警察似乎有了什么紧急任务,只能告诉董煜等人上岸后回家休息,明天一早都去警局报到。 警察们风风火火的来,急急忙忙的走。酒店里只剩下董煜、肖雯雯、范阳、马明和技术总监Kasper。 当他们都收拾好东西准备从海底通道离开的时候,Kasper忽然苍白了脸色,直勾勾的看着通道门旁的电子锁设备,整个人好像被点了穴一样。 董煜有些不耐烦地催了Kasper几句,后者抬了头,说:“煜,电子锁被人篡改了密码。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03. 走廊里,只有他轻缓的脚步声回荡在此。嗒、嗒……嗒、嗒…… 脚下踩着摇曳着的斑驳光影,墙上的几盏壁灯应景儿似的忽明忽暗,他知道这很正常,因为考虑到节省能源的问题,整个酒店照明都减掉了一半。玻璃拱窗外面的海底在深夜里是不知尽头的黑暗世界,酒店被包裹在里面,像海底一艘古老的沉船,等着慢慢腐朽,又或者成为鱼类的腹中餐。 不知什么时候,温度闷热起来,黏腻的潮湿紧贴在脸的皮肤上,往骨子里渗透。 越是接近那扇房门,阴冷的潮湿越是明显,血腥味刺激着鼻粘膜微微发痒,喉咙也跟着干涩异常。距离目标还有五六米的时候,脚步戛然而止!不会这么简单,他想。 虽说他从小时候就能感觉到那些东西,看到它们的形态,但从没像现在这样气血翻涌,心跳过速。真是奇怪,明明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却丝毫不觉得恐怖。难道说,是血的关系?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曾经何时的叮嘱:「如果遇到了无法逃避的情况,就屏住呼吸,保持安静。只要你的视线不跟它们有交流,它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OK,屏住呼吸,保持安静。他慢慢的吸气、吐气,慢慢的走进房门。 手指接触到的一瞬间,血腥味愈发的浓厚了,好像肉眼看不到的一层黏腻腻的薄膜,慢慢的裹在他的身上。从脚踝开始,沿着小腿到了腰际,缠绕着没过了胸口。 下一秒,他可以肯定房门不是被推开,而是在里面被拉开的。情急之下,慌了神,脚下踉跄着跌了进来。不,应该是被扯了进去! 力道大的令人无法抗拒,好像一把铁钳子紧紧抓着手腕!眼前黑色影子的人形一闪而过,还没等他吼出一声怒骂,身子被甩到了一旁,狠狠地撞在墙面上! 吃痛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刺激着嗅觉。他在心里咒骂着:妈的,第一次遇上这事,倒霉了! 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脖子就被一股力道紧紧勒住。情急之下,他把绑在手腕上的一块玉扯下来,狠狠扔了过去! 你他妈的,再死一次吧! 这块玉是高人给的,普通级别的鬼,不死也是半死。他等着听它尖利的嘶吼声,然后好拔腿开跑。等那鬼东西溜走,再把玉捡回来。 “我操,你还敢出暗器!?” 一听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惊讶的睁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抓着自己脖子,按着自己肩膀的——马明!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有些慌了,也有些气恼。 似乎,马明也没想到是范阳,略有诧异地看着他:“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来干什么?”他笑着,只是笑容里没有半点善意。 范阳一把推开他抓着自己的手,反将一军:“怎么,试探过我和董煜之后又来玩侦探游戏么?” “试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试探了?” “明人面前不装糊涂,警察来之前你在董煜的房间门口,借着说话的机会拍过他的肩膀。那肩膀上还有一周前因为车祸留下的伤口。你是在确定那伤口有没有裂开。” 闻言,马明微微一怔,随即抱着肚子弯下腰哈哈大笑!他笑的太过分了,这让范阳觉得自己像个傻瓜,饶是如此,他也没小看了马明。这人处处透着古怪。 忽然,他想起了马明和马莉第一次见面的情境,当时马莉异常的态度引起了他现下的反思。 “马明,你认识马莉吧?” “认识。”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范阳反而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马明却说:“她是我姐。” 范阳被雷的外焦里嫩,抽搐着嘴角吐糟:“今天的姐姐吗?” “不。”马明笑嘻嘻地说,“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相信我,不会想知道的。” “但是,你们长得不像。” “她像我爸,我像我妈。” “反了吧。” “真的呦。” “那你母亲的容貌一定相当的,相当的野性。” “多谢夸奖。” 搞什么?这小子是打算一直这么白痴下去吗?范阳决定重新审视马明,从他的容貌开始。好吧,他承认马明很帅,但是他不喜欢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好像看进你心里的秘密,令人毛骨悚然。但是,这人的脸上挂着痞子气的坏笑,不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还有些可爱。是个很矛盾的结合体! 更加让他在意的却不是马明的帅气和标准的身材。在门外的时候明明感觉到房间里超乎想象的怨气,为何进了这里一丁点都没了?从马明的身上也察觉不到任何异常,可以完全肯定的结论,这小子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 该死的,那些怨气哪去了? “你不怀疑是我杀了马莉吗?”马明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默,弯下腰把范阳的那块玉捡起来,递到他面前,“你不是说我身上有血腥味吗?你狗鼻子吧?” “你才狗鼻子。”你亲朋好友都狗鼻子!范阳不悦地白他一眼,“我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仅此而已。” “那不是很辛苦。” “为什么这么问?”他忽然改变了话题。 马明无所谓地耸耸肩,直言:“因为我们都在寻找某些东西。别否认,我知道你在找东西,我们的目的也许相同,都是为了自保。所以,我觉得,还是先表明立场比较好。” 这家伙倒是爽快。只可惜,他估计错误了自己的立场。但这不妨碍他对马明的估量。他说:“你根本不是厨师吧?你在找什么?” 有来无往非礼也,马明微微俯下身子,靠近范阳,勾起一边的嘴角坏笑:“井水不犯河水,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 当范阳返回Spa室的时候,紧张的肖雯雯已经停止了语无伦次的尖叫。董煜搂着她坐在一边,另一边的姚成神情恍惚的摸着手腕上的表。那块表,听说是马莉送给他的。 “怎么样了?”他问道。 “Kasper还在抢修。”董煜说,“门锁的密码很古怪,他修复一次电脑程序就自动篡改一次,无线电和卫星电话也被干扰,完全联系不到外界。” 他并不惊讶,或者说在知道通道密码出了问题之后,就有种预感,他们被困在了海底。 这样的情节小说里经常出现,被困在某个无法与外界联系的地方,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被杀。直到最后剩下一个正义的和一个凶手。真有趣,现实中的发展永远精彩过小说。 度过了惊悚的一夜,董煜也多少冷静了一些。他提议不要自这里耗着了,都回房间休息,也许再过几个小时,警察没找到他们就会拍来救援,又也许,Kasper会修好那些设备。 范阳接受了他的提议,姚成似乎无动于衷,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范阳有点担心他,就说让他换个房间,住在自己的隔壁0108号房间。姚成木讷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还是浑浑噩噩的。 回到了房间后,范阳本还想琢磨琢磨,脑袋一沾着枕头,困意来袭,没多一会就睡的沉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第二天下午三点多。 果然是这样么?他们被现实遗忘了,困在这个海底酒店。可想而知,不管是警方还是董家人,都应该意识到他们出了问题,按理说在无法取得联系的昨晚就应该派人下来救援。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还是不见救援人员,可见,把他们困在这里的并不是“人” 也许马明说的对,他们应该自保。那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所以昨晚才会去马莉的房间?关键在于,马明究竟在找什么? 想到这里,范阳坐不住了,草草梳洗一番,决定去找马明问个清楚。 既然对方自称御用厨子,那就先去厨房找找看吧。他避开了董煜和姚成的房间门口,从侧面小门走出去,途径Spa室和健身房,很快找到了餐厅后面的厨房。 厨房门是银色的两扇开合式大门,推开的时候有些紧,想必是新货所以才会这样。触目所及的都是各式各类的厨房用品,大部分他都叫不名字。这个空间充满了食物和蒸汽的味道,让还没吃早餐的范阳顿感饥饿。他试着压低声音叫了两名马明,偌大的厨房没有回音,他不免有些奇怪。 厨房很大,中间还有向左右各伸开来的两个大空间。他试着朝右边走过去,脚步放轻,一点一点的走过去。 在一堆银白色厨具中间,有一抹不协调的淡蓝色唐突地闯入他的视线。这是肖雯雯?毕竟酒店内只剩下她一个女人,看那淡蓝色的裙子也应该是她。她在干什么?饿的急了,来找吃的?但是,为什么不吃锅里已经做好的食物,反而是打开冰箱…… 肖雯雯的半个身子几乎都在冰箱里,范阳站在墙角后面,看不到她的正脸。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和脖子不停的微微耸动着,就像在吃什么难啃的东西。 冰箱里保存的都是生鲜食材吧,也许她是在吃水果。范阳尽量把肖雯雯古怪的行为合理化。但事实上,下一秒肖雯雯伸手又拿了什么东西的动作让他的“合理化”全盘崩溃。 那是一块上好的小牛肉,用来做牛排一定很好吃。肖雯雯的双手捧着它,没有咬,也没有吞,只是像吸毒者一样使劲的闻着。 生牛肉的味道很好闻吗? 他稍微上前一步,这一步终于可以看到肖雯雯的大半张脸,但他宁肯没看到。肖雯雯沉迷的陶醉的闻着生牛肉的味道,被冰箱内部的灯光照应的脸色,变成了病态般的土黄。她的嘴微微张着,口水顺着下唇往外流,滴滴答答落在牛肉上,却不自知。 姑娘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好吗?范阳壮了壮胆,只是为了能够不被发现尽快离开这里而已。他被肖雯雯吓的不轻,并有就算冲出去也毫无作为的自知之明。 就在他悄无声息的转身那一瞬间,脑后一阵恶风袭来,忽觉脖子上酸麻不已,俩眼一黑,就此昏过去了。 04. “范阳,醒一醒。范阳!”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范阳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看了看周围,首先看到的是董煜苍白的脸,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是又出什么事了么? 紧跟着,记忆回笼,想起了在厨房的一幕。 “该死的,谁打我!?”挺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已经躺在了Spa室里。周围的人除了董煜之外,还有姚成和马明,以及……肖雯雯。 肖雯雯!范阳立刻紧张了起来,尽管肖雯雯看他的眼神表明了她的忧心忡忡,反应在范阳脑子里的都是她站在冰箱前的样子。避开了她的视线,低着头揉着脑袋,心说,这要是鬼影干的,他就把自己的脑袋扭下来送给它! “我怎么了?”他试着问道。 “你在通道门口昏倒了,是姚成发现你的。”董煜总算松了口气,“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太紧张了?” 他顺着董煜的意思往下说:“是吧,一直没睡好,失眠了。”他瞥了眼马明,对方倚着玻璃窗抽烟,无聊又懒惰的状态让人想不出他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范阳也不是多娇贵,婉言谢绝董煜送他回房的好意,只说吃点东西就可以了。马明还穿着厨师服,建议大家一起去吃点东西,就算没胃口也不要浪费他的厨艺。 就这样,一行几人往餐厅去。刚出Spa室的时候,范阳故意落在最后面,趁人不备猛地拉住马明。后者眨眨眼睛,一副无知状地看着他。 “打昏我的人是你?” “哈?”马明一挑眉,“你是被打晕的?” “少装糊涂!那个时候在厨房里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闻言,马明撇撇嘴,似自语地说:“原来你是在厨房昏倒的。我知道董煜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半小时前,很可惜啊,那时候我跟Kasper在控制室,你可以去问他。” 这么说不是马明?也不是Kasper。这里除了他们俩和肖雯雯,只剩下董煜和姚成,董煜说是姚成在通道门口发现的自己,那就是只有姚成最可疑了。话说,他为什么敲晕自己? 马明似乎并不在乎范阳经历的事情,也没就此纠结。他加快了脚步走到最前面,引领众人打开餐厅的大门。 餐桌上满是美味的佳肴,董煜为了活跃气氛让大家轻松一些,开了几句玩笑,说马明的手艺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姚成还是那个阴沉沉的样子,只有肖雯雯随声附和两句,引来马明不冷不热的微笑。 大家就位后,范阳发现Kasper还没来,就想问问这人是不是还在控制设计忙着,再忙也该吃点东西。 “我给他送过吃的了,他现在也没心情到餐厅来。咱们先吃吧。”马明脱下厨师制服,来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在范阳身边。 大家拿起餐具吃饭,范阳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有点期待马明的手艺。他先喝了一口海鲜汤,忽然猛地捂住嘴,差一点没吐在马明的身上。 “怎么了?”马明纳闷地问。 他看了看其他人,汤也好、菜也好、酒也好,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都是极为美味的。为什么只有自己如同嚼蜡?他纳闷地喝了一口红酒,比白水的味道还不如!每道菜他都尝了一口,都是一个味儿,不,是根本没味道。难道其他人都没吃出来吗?这么难吃的东西,他们如何下咽的? 对面的董煜完全没了以往儒雅的摸样,低着头几乎把脸塞进了盘子里,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肖雯雯索性连餐刀都不用了,一只手抓着鱼,吭哧吭哧地啃着,连鱼刺都不吐。姚成表情木讷,一口接着一口的把西兰花塞进嘴里,就连装饰用的番茄都没放过。这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 最后一个,他看到了马明。这人虽然也在不停的吃,但至少吃相很正常。 忽然,这几个人都停下来,抬起头死死盯着范阳。姚成的嘴里嚼着番茄,红色的汁从嘴角流下来,看上去非常恶心。 他们都在看着惊愕不已的范阳,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吃? “抱,抱歉,我胃疼。你们,你们多吃点。”背脊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抖个不停,他知道他们都不正常,关机在于,为什么只有自己是正常的? 他谎称胃疼,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间里,关紧了门大口大口喘气。 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他还是掏出了手机,看到半点信号没有的时候,气恼的暗骂一声,怏怏地收了起来。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决定去找Kasper! 偌大的总控制室里,只有工作台上的灯照亮了一隅。Kasper满头大汗在修复瘫痪的主控制程序,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快二十个小时,却半点问题没有解决,甚至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从刚才,他就觉得心里恐慌,脑子也开始混乱,甚至想要彻底放弃这该死的程序问题! 他口干舌燥,摘下眼镜揉揉眉心,过长时间的工作导致他耳鸣的严重,从刚才起隔壁卫生间就传来似有似无的啪啪声。好像有细小的东西从天花板掉下来,落在价格不菲的瓷砖地上。他一向讨厌在工作时间听见杂音,哪怕是一点点也很讨厌。 也许是花洒没有关严,漏水了。他一边拍打着脸颊一边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声音,在他踏进去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工作台上的灯忽然灭了,他咒骂着那该死的好像幽灵一样的程序,急忙转回身拿了个手电筒,返回卫生间处理杂音。 黑暗中,手电的光亮有些刺眼,他走到浴屏里把龙头紧了紧,没看到花洒上本来是干爽的。 啪啪……啪啪……啪啪…… 怎么还有声音? 他准备出去的脚步迟疑了,回头看着洗手盆,手电光亮照过去,似乎还有些模糊不清。索性走到跟前紧了紧龙头,下意识地摸了摸龙头嘴,有些潮湿,但没有水滴下来。 啪啪……啪啪……啪啪…… 这听上去好像不是滴水的声音。他抬起头,在墙壁上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疲惫的脸,啪啪声再度停下。 真要命,该不会是水管出了问题?干脆关掉水阀好了。他打定了主意,蹲下去打开水盆下面的柜子门,看着里面纵横交错的软管,像是某种生物的腹腔内脏。伸手进去摸了好半天,才找到水阀的开关。也许是因为好久没动过的关系,阀门有点紧。他放下了左手的电筒,两只手都伸进去扭动水阀。 冰冷潮湿又硬质的水阀纹丝不动,他有些不耐烦,跪在地上把脑袋探进去。柜子的两扇门大敞着,好像吞噬之口,含着一个男人的身子。水盆上面的龙头缓缓的扭动起来,清澈的水流无声无息地流淌,在水盆里打了个转,顺着水漏进入管道。 该死的,果然是水阀出了问题。他感觉到双手被冷水浸湿,不由的抱怨了几句。如果放着不管,今晚会发水吧,可真的是,太紧了。 “太紧了,根本拧不动。”他自说自话着并决定去找个工具来。忽然,触手的东西变得软了,长条形的把手也变的一团一团。这是什么?疑惑着,他捏了捏手里的东西。这不是水阀的把手,好像是,好像是…… 动作一滞,脚边的手电筒闪了两下,灭了。黑暗中,他露在外面的下半身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从柜子里传来他恐惧的叫喊声。柜子门猛地和在一起,夹着他的腰,随着他的叫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水盆里清澈的水渐渐变红,渐渐的变成了血一般的红。 他的腿痉挛似的抖动着,抽搐着,慢慢的停下。柜门的缝隙间,流出溪流般的血。 水龙头不再有东西流出来,一滴鲜血挂在上面摇晃了两下终于落在水盆里。滴嗒…… 走过前面的拐角就能看见总控制室的房门了,范阳的脚步反而停了下来。他听见了急促脚步朝着这边奔来,下意识地后退,不等提高警惕,忽见马明和姚成面色慌乱地冲到他面前。他紧忙后退,潜意识里想要避开他们。 但是,看表象在餐厅里不正常的两个家伙似乎已经恢复了,尤其是姚成,不再木木讷讷,一脸的惊悚样冲到他面前:“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房间,这才是出来。”他忐忑不安地说。 “一直在房间里?” “当然。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不等姚成开口,马明拦在他们中间,跟姚成说:“你快去找董煜他们。范阳,你跟我来。”言罢,不由分说地拉着范阳,朝着总控制室跑去。 “到底怎么,啊!这是什么?”一眼看到了卫生间里的情况,范阳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撞进了马明的怀里。 后面的人扶着他,面色严谨地说:“这就是姚成问你的原因。我们四个一直在餐厅,五分钟前,我和姚成过来看看Kasper的工作有没有进展,结果就看到了他的尸体。你明白吧,酒店里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证明。” “不是我!”他回头说,“你觉得我这两条比肖雯雯也粗不到哪去的胳膊能把他弄死吗?” “我知道不是你。” 范阳一怔,看着马明眯起眼睛盯着洗手盆下面的半截尸体。忽然走过去,打开了夹着尸体腰部的两扇小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范阳赶紧捂着口鼻,后退数步。 “尸体还有温度。”马明说。 为什么Kasper会被杀?按照马明的说法,他死的时候其余人都在餐厅,唯一有可能的只有自己。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思索问题了,Kasper的死不寻常,不是人为的! “马明,你,你在吃饭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马明正在检查尸体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范阳,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在范阳眼里实在很欠抽。 他走到范阳面前说:“N久N久以前,有个书生胆子超大,不但不怕鬼,反而求鬼若渴。他经常拎着好酒坐在墓地里,大声喊着让鬼们一起共饮。” 你他妈囧死我得了!这种节骨眼上还讲故事?范阳眼皮子直跳,都不知道如何打击马明了。而对面的人自顾自地说:“有那么一天吧,还真来了十多个鬼跟他一起喝酒。当时的气氛很好,书生‘以巨杯挹酒洒之’,众鬼‘皆俯嗅其气’,一副陶醉摸样。其中一鬼称此酒绝佳,意犹未尽……” “行了,打住!”范阳及时制止了他的故事会,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知道那些饭菜没有味道,是因为有鬼吃过了。” “不是吃。”马明纠正道,“鬼不会用嘴吃东西,它们是能闻,被鬼闻过的食物酒水,全部会失去味道。” “既然是这样,当时你为什么还吃得下去?” 马明眼睛一瞪:“你傻不傻啊?那是鬼,我要是表现得察觉出什么来,躺在地上的就不是Kasper,而是我了。” 他纳闷:“但是我察觉出来,也表现出来了,为什么我没事?” 马明邪恶地笑着:“所以,我觉得你很有趣。” 这时候,姚成带着董煜和肖雯雯冲了进来,他以为肖雯雯那个不正常的不可能尖叫,事实上,对方的叫喊声险些毁了他的耳膜。 一旁的马明捂着耳朵嘀咕:“这妞的嗓门儿真好。” 05. 任谁见了这样恐怖的尸体都会尖叫!好在他们已经认识到现状,除了肖雯雯那一嗓子之外,没人再制造噪音。董煜受了打击,终于无法保持冷静,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梦呓般地说:“死了、都死了,咱们都会死,一个一个的死了。” “嗨,别胡说。”马明上去使劲给了他一拳,有效果,至少董煜注意到了他,“我并不认为有人能杀了我们几个。想想看,不管是马莉还是Kasper,他们都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遇害的。只要我们不落单,大家呆在一起就不会出事。” “不。”范阳提出不同意见,“就算我们呆在一起,也有危险。这里的环境特殊,只要有什么人打开了几个比较关键的压力舱门,海水涌进来,咱们是死路一条。” 肖雯雯惊恐地叫喊起来:“我不想死,不想死。求求你们了,赶紧想办法!那些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可见,极度恐慌的状态下,肖雯雯几乎快崩溃。这不得不让范阳又万分疑惑。 他同意马明的分析,那些饭菜是被“鬼影”闻过的,当时他看到肖雯雯在厨房里的异变,所以只能怀疑那些饭菜失了味道是因为肖雯雯。可是,现在的肖雯雯很正常,正常的几乎崩溃。反观其他人和整个控制室,都不见异常,那个曾经看过一次的鬼影也没有附在任何人的身上,或者说,他再也没见过那个鬼影。 更让他困惑的是马明。明明刚才满嘴怪力乱神,可现在却很理性的分析着眼下的状况。他瞥了眼貌似很烦躁的马明,说:“我建议搜索一遍。” “搜索?”姚成不解地问。 这时候,马明上前一步,推着大家往外走。反手关了卫生间的门,把尸体隔绝在里面。随即,告诉众人:“就是说,在Kasper死的时候,我们四个都在餐厅,不可能是咱们杀的人,范阳我也是在他门口遇到的,也不可能是他杀了Kasper。我怀疑,这个酒店里除了我们六个人之外,还有第七个人。搜索的,也就是这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肖雯雯吓的面色苍白缩在董煜的怀里,姚成下意识地咽了两口唾沫,说:“那,那就找吧。” “OK。”马明一副领头人的样子,“肖雯雯、董煜还有你,你们三个一组,负责从南往北找,我和范阳一组,负责从东往西找。不管找没找到线索,两个小时后回到这里集合。” 商量好后,几个人分头行动。 “煜,我觉得他很可疑。你看,那时候我们都在餐厅,他什么都没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有他一个人古古怪怪的,他什么都没吃吧。为什么不吃呢?明明那么好吃。” 她这样对董煜说。董煜的脚步慢了下来,看了看同样疑惑的姚成:“你觉得呢?” “不知道。”姚成实话实说,“我没怎么在意他,他说胃疼,不吃东西也很正常。我只是觉得,Kasper死的时候他很反常。当时我和马明往回跑去找你们,迎面遇上他,他好像刻意避开我们。我不愿意背后说人坏话,可我跟雯雯一样,觉得他可疑。刚才,马明建议我们呆在一起,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是他,他说的你也听见了。” 董煜沉思片刻:“我不了解他。他的确有点神神秘秘的,但是杀人,不可能吧。” “那是谁杀了莉莉和Kasper?”肖雯雯有些激动了,“煜,你想想看,莉莉和Kasper死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的。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他说在房间里休息,又有谁能证明呢?” 几句话动摇了董煜的心思,他看了看好友和女友焦急的神情,只能决定:“我们去他房间看看?” “现在吗?万一被他和马明撞见怎么办?”肖雯雯担忧地说。 “我自己去好了。”姚成主动请缨。 “不,你和雯雯继续找,我去看看。” “不,我不要跟你分开。” “那雯雯你跟董煜一起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尽快回来。” 时间在海底仿佛被冷冻了起来,不知道具体时间的范阳几乎走的有些乏累了。他不了解酒店内部的环境,只能跟着马明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在半小时前他就觉得古怪,马明带着他尽是找一些古怪的地方。比方说冷冻库、垃圾处理室、储物室等等。 久而久之,他终于按耐不住:“马明,你知道马莉死的时候姚成在哪吗?除了我以外,他好像也没人证吧?” “听警察那意思,马莉死的时候他好像在房间里,服务生给他讲解如何点播卫星电视,他有人证。” 其实,姚成在那时候干什么范阳也不是特别在意,马莉的死肯定不是人为,单以姚成来说,还没那个能力。想到此,他问马明:“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刚才不说呢?” “刚才?啊,你说在控制室?”马明哼哼地笑着,“你觉得就算我说了,他们三个会相信吗?”言罢,他的脚部停在范阳跟前,似笑非笑地问道,“倒是你,为什么始终不怀疑我呢?我说的那些事,你就没想过是胡诌的?” “我相信你。” “为什么?” 咦?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肯定的相信了马明?没有来由的,没有根据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候他才发觉,对马明有种近乎于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这么形容也不贴切,很奇怪,很陌生的心情让他无所适从。 “我也相信你。”马明忽然说,“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可又想不起来。” 看着对方困恼的挠着头发,范阳也想说,他同样抱有这样的感觉。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好开口,只能低下头,认真回忆他与他是不是真的曾经相遇。 “范阳,你喜欢男人吗?” “什么!?”他惊讶地反问。 “是不是咱俩有过一夜情啊?” “滚!去死!老子没那恶劣嗜好。” 还有心情开玩笑的马明噗地一声笑出来,捂着嘴扭过脸,笑道:“一逗就炸毛,你真好玩。” “我是用来给你玩的吗?” “抱歉,看你太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相信你可是真的。”马明一改方才的无赖劲儿,正色道,“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也是很微妙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气场相合吧。” 说着,马明抿着嘴勾起嘴角,笑的眉眼儿弯弯。这是范阳见过最真诚的,来自内心的笑容,即便用灿烂形容也不为过。尤其是因为扯动了嘴角,左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让马明看上去又可爱了几分。 该死的,这张笑脸他见过,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忽然觉得脸上发烫,揶揄地说:“别开玩笑。” 对于他面红过耳的反应,马明乐在其中似的更加靠近一步,几乎紧挨着了他的身子。这人摸着下巴,一边打量一边嘀咕:“仔细一看你长的还真不错,就是瘦了点,抱起来肯定不舒服。” “闭嘴!”范阳恼火地推开马明,闷着头朝前走过去。不知从哪里袭来的阴冷让他猛地紧张起来。那种感觉又来了,心跳加速、心慌气短,甚至能感觉到血管里的血好像沸腾了一样奔涌着。他转回头去看着走廊深处…… 它还在!就在那边。范阳瞪大眼睛看着马明,可这人似乎没察觉到什么,还是吊儿郎当的打量自己。 转瞬,马明在他的脸上意识到了什么,一改方才的不正经,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你,你感觉不到吗?”他的手冰冷冷的,指着走廊深处,“哪里,好像有,有什么东西。” 顺着范阳指的方向看去,马明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转而看着范阳,那种眼神让范阳不由得更加紧张。 “到我身后来。”马明把他拉到身后,保护起来。 范阳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心里咯噔一下!这马明原来是个有道法的人,就跟领养了他的那个人一样!难怪会觉得他很亲近。 这种时候显然不是让他倍感亲切的最佳时机。马明把符纸搁在胸口上,挤着他后退几步,他的背贴在了墙上,身前紧紧挨着马明的背,不清楚这人到底打算怎么办。 走廊尽头的角落里,那股怨气盘旋不去。好像在等待什么,又好像是被遗弃了。范阳紧张地感觉它的动向,发现那只是一种怨气而已,并没有其他令人胆寒的杀意。饶是如此,也让他冷汗直流。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起来,马明抬头的一瞬间,整个走廊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范阳下意识地抓紧了马明的衣服,只听他低沉的嗓音说:“别乱动就没事。” 还没有适应黑暗的眼睛让范阳很不习惯,他只好闭起来。身体的敏感度在失去视觉的状态下提高了很多,他能察觉到那股怨气在渐渐扩大,朝他们靠近。走廊棚顶也有什么东西渗透下来,潮湿的,阴冷的,呼呼的风声。 为什么会有风声?范阳纳闷地想。 “起风了?”他压低声问道。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见风声了。” 马明诧异地回头看着闭着眼睛的人:“张开眼睛。” 恢复了视觉,第一眼看到的是马明硬朗的面部紧绷着,强悍的气势隐而不发,都隐在精亮的眼中。他的心因为马明的气势而缩紧,他从没见过什么人可以流露出这样的气势,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 许是察觉到他近乎于热切的目光,马明垂下视线微微一笑:“怎么了,害怕?” 他蹙着眉,短叹一声:“我要是不害怕反而奇怪吧?” “那我劝你最好不要往上看。” 人总是这样,你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有兴趣。还没消化掉马明话里的意思,范阳猛地抬起头! 06. “什么东西!?” 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积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气,好像无数条黑色的蟒蛇纠缠盘卷在一起,慢慢地蠕动着。它们占据了整个走廊的屋顶,向下压来。范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超绝的视力,那层层黑气中,一张张丑陋的、扭曲的人脸挤压在一块儿,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麻木、有的亢奋,它们没有眼睛,但范阳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一张张古怪的人脸相互挤压啃咬着,它们蚕食着同类,几秒钟功夫,一张张小脸变成了的肿胖大脸。黑色的,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黑洞般的嘴撕裂着,从里面发出尖利又嘶哑的喘息声。 声音如一柄利剑刺着范阳的耳朵剧痛无比,他紧紧地捂着,却还是抵挡不住钻进脑子里的恐怖声音。马明意识到他的状况,急忙抱住他的肩膀,把人揽进怀里:“忍着点吧,很快就过去了。” 该死的!这样下去他的脑袋会爆炸!为什么马明没事?只有自己头疼欲裂?他的意识开始混沌起来,脑袋里不停有各种声音闯入。那些悲愤的,凄厉的惨叫声,声声要命,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求求我……小……” 什么!?刚才是谁在叫他?范阳猛地抬起头来,寻找呼救的来源。但他所看到的是,黑气已经蠕动到了角落上方,忽然直扑下去!躲藏在下面的怨气剧烈的抗拒着黑气的侵犯,黑气越积越多,怨气挣扎的越来越厉害。范阳的头疼的几乎炸裂!他连蹲都蹲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抓着头发用力的拉扯! 马明气恼地咂了一下舌,把手中的符纸贴在他的头上,有低低沉沉的说了什么,这才让他保持清醒,没有昏厥过去。他模糊的视线看到角落发生的一幕,那些人脸已经把怨气吞噬的一干二净! “那,那是什么?”他脱口问道。 “别说话,它们吃饱了就会走。”马明搂紧了他,慢慢的让两个人都靠在墙上。手中的符纸倏地立了起来,像一根小小的标杆立在他们身前。 头顶上的黑气好像因为吞噬了怨气满足了一些,那些古怪的人脸渐渐消失。黑色的气也随之变淡,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范阳的头疼也好了很多,他脱力地靠在马明的身上,希望脑袋上面那些恐怖的东西尽快离开! 黑色的气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消失,只剩下一点点的时候,范阳终于敢大喘上几口气。可没等他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突然而来的阴风冲的俩人直接跌倒在地上!范阳还没稳住身形,就见一张巨大丑陋的脸忽然直冲过来,黑洞洞的嘴朝着他大张着,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扣住了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过去!忽听马明大喊一声:“快跑!” 范阳被拖拉着奔跑起来,但事实上,马明只是带着他跑进了大办公室,并利落的锁了门。紧追而来的大脸在撞门,结实的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两个人的手几乎无法顶住这扇门,整个身子都随着外面的撞击而抖动着。 头顶上的灯忽然爆开,发出巨大的声响。那些碎片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划开了不少伤口。 马明急忙把他推开,从口袋里掏出七八张符纸,啪啪啪地贴在门上,震动忽然停了下来。他抹去脸上的汗水,说:“坚持一会,它们没有耐性,撞不开门很快就走。” 范阳惊魂未定,连脸上的伤口都察觉不到疼痛。他大口喘着气:“那,那是什么?” 马明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追问。随后,打量了一眼周围。办公室阴气森森,人气少的可怜,阳气半点没有,这里简直就是那些鬼东西最爱的场所。也不知道临时写的符咒能不能消耗掉它的耐性。 马明的沉默让范阳非常不适应,这种时候他希望对方能说点什么,或者能够明确的阐述一下即将脱困的好办法。他试着问:“就这么等着?” “嘘,别出声,它要走了。” 走?别说些好听的,一门之隔的外面明显有着让他牙齿打颤的气息!你就这样无视现实好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马明看着身边古怪的人,不解地问。 不等范阳回答,所有的电脑显示器忽然爆开,杯子笔筒还有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撞在他们身上,他们只能狼狈地抱着头拼命躲闪。这时候,大门已被撞开了,那张大脸冲进来,直奔他们扑了过去。 马明反应极快,捂住范阳的嘴把人推倒在地上,横挪几步躲在办公桌下面。惊恐之余,范阳察觉不到马明的呼吸,意识到,可能屏住呼吸就可以躲过去吧。问题是,要忍多久的时间? 大脸好像失去了目标,在房间里到处游荡寻找。很快就落在地面上,黑洞洞的嘴大张着,吸力越来越强。 躲在桌子下面的两个人紧挨在一起,马明捂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意识模糊起来,耳边嗡嗡作响,手脚如浸在冰冷的寒水一般,眼前的事物扭曲变形。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甚至希望就此昏过去才好。忽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精亮的眼睛,眼睛里微微透出淡蓝色的光芒,一点点靠过来。他想看清楚这是什么,忽觉嘴上一热,胸口的压力消失了,他的意识也随之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还在办公室里。他靠在马明的怀里,好像没昏多久的感觉。不适应被马明这么搂着,他急忙起了身,一回头看到对方和善的笑容。 “没事了?”他问道。 “对,至少暂时安全了。起来吧,我们回控制室去,被董煜他们发现了这里,我可没借口解释什么。” 起了身一阵头晕目眩,马鸣伸手过来搀扶着他的手臂和腰身,温柔地说:“别勉强了,慢点走比较好。”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以身相许怎么样?” “不好意思,请你去死一次行吗?” “当然不行。” “以身相许什么的也不行。” 两个人很淡定的吐糟着对方,又相互扶持着走出了办公室。走廊里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正常,丝毫察觉不到半点怨气。范阳的脑子很疼,不适合再去认真思索什么事情。但他不适应这种异常,试图用闲聊缓解一下紧绷的情绪。 “马明,你喜欢男人?” “对,遗传。” 遗传……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问了,解释起来很麻烦。等咱们逃出生天,我给你补课。” 两个人一路上都在合计怎么跟另外三人解释办公室狼藉的原因。这个时候说出有鬼什么的,只能让情况更糟。况且,范阳还无法确定那三个人中究竟是谁有问题。 马明也有些拿捏不准,只能建议继续观察。 他们俩路过客房的那条走廊,刚好看到董煜和肖雯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马明总觉得肖雯雯在刻意回避范阳的注视,哪怕是礼貌性的交流,她都急忙低下头,靠近身边的董煜。这女人,搞什么? 许是想要避开范阳,肖雯雯主动跟马明说话:“刚才我们听见好大一声响动,你们遇到什么了?” 不等马明开口,范阳接过话题:“那边没电,我不小心碰到了东西。你们呢?查到什么没有?” 董煜搭了腔,说:“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是吧,雯雯。” 肖雯雯赶紧点头应着,支支吾吾地说他们毫无收获。言罢,越过面前的范阳,看着他的身后:“你,你看到了什么没有?” 马明觉得有意思,上前一步故意紧挨着范阳:“范阳不是说了么,我们也没看到什么。得了,咱们回控制室吧。对了,姚成呢?” “他先回控制室了,我和雯雯回房间换套衣服。发电机好像出了问题,空调停了,有点热,出了一身的汗。” 听他这么一说,范阳才觉得自己也该换身衣服,转了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那边的马明有看了看他:“你们去换衣服吧,等我来找你。” 就这样,几个人再度分开行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范阳开始觉得不对劲。马明去找姚成怎么还没回来?正想着,董煜和肖雯雯敲响了他的房间,来意和他一样,担心着另外两个人。范阳提出他过去找找看,但是肖雯雯却忽然说:“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范阳纳闷地问。 董煜有些尴尬地拉着肖雯雯到身后,对范阳说:“雯雯是担心你,要不咱们一起去吧。” 只是担心吗?他知道肖雯雯对自己很忌讳,从第一见面那时候她就表现出一些抵触。也许是他平时不苟言笑的原因,那些看似柔弱的女孩总是对他敬而远之。 三个人结伴同行去找马明他们俩,走到一半的时候肖雯雯忽然捂着肚子直喊疼。看她的脸色倒也不像是装的,范阳就建议再回房间一趟,好歹让她吃点药喝点热水。董煜也有点着急,就问她到底怎么了? 肖雯雯脸色通红,被问的急了,憋出一句:“生理周期。” 这事对于还没女朋友的范阳来说的确很尴尬,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返回房间。 女孩子处理这种问题的时候,范阳自然不好在人家房间等着,只好站在走廊里。他估计着没有十五分钟,肖雯雯和董煜也出不来,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总控制室找人。他敲了敲门,大声说:“我先过去看看,你们俩尽快赶过去吧。” 随后,好像听见了董煜的声音,也没在意,抬腿走人。 从客房那条走廊到总控制室至少需要花费十分钟的时间,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屋子里半个人影没有。马明和姚成去哪里了?他不想贸然行事,站在控制室里认真回忆着跟马明分手之前的情况。 当时,董煜和肖雯雯一起回来,在走廊里相遇。然后,董煜说姚成先回到这里,紧跟着马明也来找他。 这些事都很正常,但是,总觉得有种违和感在里面搅合着,让他难以安心。究竟忽略了什么,才会这样忐忑不安? 忽然脑子里灵光闪过,他恍然想起。他和马明遇到了古怪的黑气,所以慌不择路的时候冲进了大办公室。等到离开那会儿,也没特别选择走正门,而是从大办公室的侧门出去。这样一来,他们俩就离开了从东到西的范围。而董煜三人负责搜索酒店从南到北的范围,临出发前,他们走了北面的走廊,搜过一圈之后,应该从南面的走廊回来。也就是说,即便相遇,他看到的应该是董煜等人的背影,或者说是董煜他们看到自己的背影,而不是走个对头碰。 但是,董煜说姚成先回到控制室,那么他走的路线必定是东西,而董煜和肖雯雯走的路线才是南北!他们三个人在中途分开了! 是董煜和肖雯雯在说谎,还是姚成说谎?或者说,姚成根本就没来控制室,所以,马明扑了空,疑惑之余,跑出去找姚成。 不详的预感让他紧张起来,跑出控制室大声叫嚷着马明的名字,然而,久久得不到任何回应。 07. 他跑到楼梯口,朝着上面继续喊:“马明,你在哪里?” “范阳!” 回应他的不是马明,而是从走廊另一端跑来的肖雯雯。她一口气跑到他面前,面色苍白,神情慌乱地问:“煜呢?” “董煜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你说谎!”肖雯雯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你在门口把煜叫走的!他人呢?姚成呢?” “我没叫他。我只是在门口告诉他先过来而已。再者说,你在房间的卫生间里,你是怎么听见我声音的?” 这一点的确可疑,按理说隔了两扇房门的肖雯雯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为什么会有自己叫走董煜这一说? 肖雯雯戒备地看着他,说:“是煜告诉我,你在外面叫他有急事。你们会在房间门口等我,我出来之后,你们谁都不在!”她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范阳的衣襟,“你快说,煜呢?姚成呢?” 不是这么个玩法吧?先是姚成不知所踪,接着是马明,现在又来一个董煜!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楼下传来轻微的叮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来。是在最底层吗?范阳纳闷地想着,底层都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区,还有几间机房,按理说不应该有人会去那种地方。 谨慎起见,他告诉肖雯雯一起下去看看,不想,肖雯雯忽然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眼睛瞪的大大的,几乎看到她因为惊恐而溢出来的泪水。 他不明白这女孩怎么忽然是他如洪水猛兽般地回避着,看着他一步一步后退的摸样,很想伸出手拉她一把:“你怎么了?” “我……”她意识到恐惧。慢慢向后退着。 “想起什么了?”范阳一步一步紧跟着上前,“先下去好不好?也许他们都在下面。” “不,离我远点!” 她继续后退,抓紧了自己的裙摆似乎准备随时转头逃离。范阳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放松点好吗?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你不是。”肖雯雯语无伦次地说,“我想起来了,你,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我,我看见了。” 范阳的面色阴冷下来:“你看见什么了?” 噗通一声巨响!吸引了范阳所有的注意力,他猛地回头看着通往楼下的楼梯口,一颗心悬在了喉间!还没想好如何应对,肖雯雯疯了似地转身就跑。 她拼命的跑着,哪怕是一毫米的距离都让她觉得远离那个男人的安全感。慌不择路的跑到胸腔发痛,才不得不停下回头看着。 哒、哒……哒、哒……哒、哒…… 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就在看不到的走廊拐角后面,一直尾随着她。她知道自己跑的多拼命,那个脚步不可能一直跟得上才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天呐,刚才,她说了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跑不动了,惊恐的哭出声来,鼻涕一把泪一把,慌张失措地扭动着触手可及的所有门锁,却打不开任何一扇房门。她几乎绝望了,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自己的呼吸夹杂着哭噎的悲鸣。 海底酒店的最底层是工作区,为了节约能源,半点灯光没有。只有正在运作的一些仪器上面闪烁着点点红光。那些还在运作的机器像得了哮喘病的老头一个劲的呼噜着,使人感觉很不舒服。环境的改变让他更加谨慎,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脚步也缓慢了下来。尽管如此,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还是撞在了管子上,他闷哼一声,捂着额头疼的直咧嘴。 又前行了几步,周围的昏暗多少也是适应了一些。周围隐约看得到一排排机器摆放整齐,其中两个还在运作,上面红色的灯啪啪的闪,在整个昏暗的地下空间里尤为诡异。 他停下脚步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吸引他下来的那个叮当声已经消失了,耳朵能收纳到的只有嗡隆声。额头上有些痒,他挠了两下,沾在指尖上的粘稠让他一惊!刚才那下也不是撞的很厉害,难不成还出血了? 光线很暗,他看不到指尖上的颜色,只能搓了搓,发现真的有点粘,就使劲闻了闻!是血没错了,这股味道刺激着鼻粘膜让他倍感不悦。问题是,额头上没有伤口,血是哪来的? 他终于忍不住又把电话拿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往上看着。上面比他大腿还粗的管道纵横交错挤满了整个屋顶,头顶上方几个相互错节的管子中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他急急忙忙找了一个可以折叠的小梯子踩上去,因为只有三四阶而已,还是无法碰到上面的“东西”,至多,看的清楚些而已。他把电话举得高高的,第一眼看到了一颗扣子,是的,就是衣服上的那种扣子! 探出身子尽量靠近扣子前面的位置,仰起头的时候,忽然落下一滴血进了眼睛里。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袖子蹭了蹭。眼睛有点刺痛,只好闭一眼睁一眼。他有些不耐烦了,踮起脚伸长手臂勾住一根管道,脚下用力跳了上去! 趴在管道上并不舒服,移动起来也很困难。况且,管道之间过于密集,拿着手机的手也不敢乱动。他只能一点一点靠近,不知道距离那个“东西”有多近了,反正血腥味越来越浓。他的脑子里闪过姚成已经死亡的脸,并祈祷着千万不要是马明的脸。 为什么不要是马明?他说不清楚,这种已经知道有人死亡的时候,他希望是姚成而不是马明。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差劲,却管不住脑海中的想象。 一个叮当忽然传来,他诧异地想要回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怎奈空间太小,他不能转头。慢慢的,那个叮当声又来了,好像在召唤他赶紧下去。他迟疑了一下,不想就此放弃,因为,他已经摸到了他的手,冰冷坚硬。 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探出去的手仅仅是迟疑了一下,脚下没踩住管子,猛地一滑,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屁股差点没摔成八瓣! 随着抱怨的痛骂声,那古怪的动静也没了。他还来不及选择下一步的行动,忽听外面传来马明叫他的声音。急忙回答:“我在下面。” “下面干什么呢?先上来,我一个人搞不定了。”马明说。 急急忙忙跑上去,一眼看到马明浑身是伤的抱着昏迷的肖雯雯。不禁纳闷地问:“你打的?” “让你失望了。”他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我在上面的走廊里看到她,那时候就已经晕了。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房间换衣服了吗?” “先不说这个,你去哪了?姚成呢?” 事实上,马明到了控制室后也没看到姚成。就像范阳想的那样,他出去寻找姚成。半路上又遇到了那些鬼东西,这一回他很狼狈,因为符纸都用完了,他只能拼命的躲藏。好不容易避开了那些鬼东西,寻找其他人的途中发现了肖雯雯。 “不对劲。”范阳立刻察觉出异样,“你遇到那些东西怎么我一点没听见?” “我哪知道!”马明气呼呼地说,“我在最顶层搞得声势浩了,那动静,就算海面都能听到。” 对于马明的的玩笑,范阳根本无心理会。他蹙着眉看了看昏迷的肖雯雯,说:“为什么你跟那些怪物过招的时候我没听见,而我们第一次遇到它们的时候董煜能听见?” 这么一说,马明也跟着疑惑了。不等他想出个子午卯酉来,范阳就伸手把肖雯雯抱起来,往控制室走,并说:“下面有具尸体,我一个人弄不下来,咱俩一起看看去。” 说着,把肖雯雯放在沙发上。转身看了看马明:“你没事吧?还能动吗?” “死不了。”他勉强站起来。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后背几乎全都露在了外面。 范阳一眼瞧见了他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不由得问他:“背上的伤,怎么弄的?” “你说这个?”马明回头摸了摸背脊,“小时候的事了,不小心把火钳子掉身上。当时医生说疤痕长大了就没有,这都二十好几了,反而越来越严重。” “下雨阴天会痒吧?” “不会啊,没感觉。”言罢,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催促着,“走吧,下去看看。” 走在马明身后,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疤痕上,即便不想去看,也难以移开视线。 很快,他们下了楼梯进入机房区,还没等马明多走几步,范阳一把抓住他把人扯到身后。前者纳闷地看着他:“你干嘛?” “前面有个管道很矮,小心撞到头。” 马明没多想,让范阳走在前面,看着他低了头走过去,也只好学着做。结果还是咚的一声,撞在了管道上。 “我操!疼死了。”马明恼火地拍了一把头上的管道。引来范阳的轻笑声。他横了一眼,“我不穿鞋身高都是一百八十三公分,你该告诉我低头还要弯腰才对。” 范阳忍着笑:“好,下次我会记得提醒你。” 捂着脑门上的包跟着范阳小心翼翼的走了大约十来步,前面的人停下来把手里的电话高举,指着头顶说:“仔细看,就在上面。” “没有啊。” “再仔细看。” “真没有。我说,你那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根本照不到上面。” 范阳看了眼手机,屏幕一闪,关机了!倒霉的节骨眼上,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他只好说:“你认真仔细看看。” “认真仔细看了也没有。” “再仔细!” “我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自己看!”说着,竟然上前一步,抱住范阳,用力举了起来。 范阳一个不留神被他控制在怀里也没怎么矫情,但是想要看到上面还是差一点。既然下面的人愿意无私献身,他岂能浪费这大好资源。单手撑在马明的脑袋上往上挺身,只听下面的一个劲哎呦。 “我说你还真不见外啊。” “一个大老爷们被压两下叽歪什么。” “感情这压的不是你脑袋,你不知道疼是吧?” “这就是身高的差异。谁让你长荒了。” 下面的马明抽抽嘴角,觉得在嘴上功夫的领域里他遇到敌手了! 很快,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他几下:“放我下来吧。” 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范阳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上面的尸体没了。但是我能闻到血腥味。” 让马明讶异的不是失踪的尸体,而是范阳过于冷静的态度。他重新打量了几眼,这几眼有些失礼,导致他面前的人无意识地后退一步:“你看什么呢?” 马明煞有介事地挠挠下巴:“别说,你长的真挺好看,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范阳直接翻了白眼:“咱俩认识也就三十多个小时吧,别说的好像老熟人一样。” 不分场合时间乱开玩笑的马明好像越来越对范阳感兴趣,胳膊架在人家的肩膀上,一脸的不正经:“你说,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真有那么点暧昧往事什么的。” “你会后悔。” “哈?” “我说,你再这么跟我没脸没皮的一定会后悔。” “讨厌,人家好怕。” “走吧小女子,哥罩你。” 马明没想到一本正经的范阳也会开玩笑,看他调侃自己的时候那一脸的认真淡定,越发觉得这人好玩了。只是…… “不闹了。范阳兄,请低头一看。” 上次是让他抬头,这次是让他低头。范阳无奈地叹息一声还真低下头了。安静的地下室里没发生什么足够让他尖叫的事,只是视线模糊不清而已。他只好蹲下去,用手在地面上摸了几下,手上沾了一点血,还没凝固的血。 08. 正经起来的马明蹲在他身边,朝前看着。前面黑压压一片搞不清楚是什么地方,记忆中好像是压力舱房。他想了想:“过去看看,尸体可能在舱房里。” “自己走的?”范阳严肃地说,“你想,肖雯雯一直在楼上,我们俩在一起。失踪的只有姚成和董煜。我发现尸体后一直在下面,上去了也没离开过楼梯口。如果不是有人事先藏……” 话还没说完,马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嘘”了一声,靠近他的耳边低语:“死者不是姚成就是董煜,另外那个未必就藏在这里。” 他一把拉下马明的手:“没藏这儿你为什么捂我的嘴?” 马明在昏暗的光线下咧嘴一笑,邪肆又神秘的摸样完全吸引了范阳的目光。他更加靠近了范阳的耳朵,几乎把嘴巴贴在上面:“你就能确定这是人为?要防的不是人吧。” 实在觉得这样说话太别扭,范阳推开他:“往前找,是不是人都要搞清楚究竟是谁死了。” 摸着黑往里走,越走越黑。范阳谨慎的移动脚步,并集中所有精神感觉着周围。机器的嗡隆声,自己和马明的呼吸声,以及缓而不断的脚步声,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显得又为清晰刺耳。几种声音重叠在一起好像被无限度扩大,听在耳朵里压在了心上,难以言表的压力让他在几步之间就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只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甚至看不到马明的脸。他有些慌了,几次想回头看看,脖子却僵硬的要命。 忽然,手上传来温暖的触觉,干燥的温暖的手紧紧地把他的手包裹住,还没等他意识到什么,忽听马明在身边说:“别怕,有我在呢。” 他们谁都看不到谁,范阳庆幸是处于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因为他不愿意被看到滚烫又红透的脸。尽管,力和紧张感已经荡然无存,尽管他很感谢马明。 也许是走了三五分钟,或者更久,具体时间范阳记不清了。当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同时摸到了舱门时,里面那股子令人不安的气息使他的脚步怯而不前。 “必须进去看看。”马明也察觉到了,“你在这里等我。” “不,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多少有点顾虑,马明张张嘴还是没坚持己见。他摸到了门的把手,试着扭动几下。活动了,可以打开! “你稍微往后站,站在我身后。”他把范阳拉到身后,自己也退了两步。随即握紧了把手,单臂用力,只听一声沉闷的呼呼声传来,阴冷的气息好像一个拳头直接打在他们脸上! 幸亏马明早有准备,开门的一瞬间拉着范阳向侧面闪躲,好歹避开了阴气。在没有照明设备的情况下,马明不愿意贸然行事:“我看过一次里面的情况,地方不大,估计也就七八平左右,很高,至少有十来米。你在外面等我,看着门,咱俩都进去,万一谁在外面把门关上,哼哼。” 他想得很周到,看来是有过类似的经验了。范阳点点头,伸出手把住了舱门的边缘。马明的手插到了裤子口袋里,好像握住了什么。随即,才慢慢抬起脚,走进去第一步。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半生死不明,一半危机重重。范阳又开始紧张了,紧张的感觉着马明的一举一动。 乍然袭来的阴气变成了强大的吸力,马明一个反应不及,直接被吸到了里面!范阳手中的门也被吸了一大半!眼看着就要关上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用身子挡住了舱门。 “快出来,马明!”他大声叫嚷着。 “你出去!想被夹死吗?” “你他奶奶的废什么话,滚出来!” “我他奶奶的要是能动弹,你以为我不想出去?你快放手,会被夹死的!” 他不知道里面的马明到底为什么无法动弹,但他知道在这样被下去自己真的会被夹死。他已经无法呼吸了,甚至听见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已经被挤压出破碎的声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模糊的视线中忽然有一个身影站在地下室入口那边摇晃着。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男的。情急之下,要开口救助,那人却裂开嘴笑着。白森森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中尤为扎眼!那种感觉,那个高矮胖瘦,是姚成! 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舱门越夹越紧。那边的姚成显然不是来救他们的,无奈之下他一咬牙,狠狠心,憋足了一口气使劲推了一把!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舱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坐在地上浑身酸软的马明平白的把牙齿磨短几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到什么就揪住什么,对看不清脸的人,咆哮:“你白痴啊你!我是让你出去,不是让你进来!现在好了,咱俩都被关里了。” 被他吼的耳朵直嗡嗡,范阳直接打出一拳。 “操!你往哪打?这是我命根子!” “你那命根子什么时候长脸上了?” “大哥啊,我躺着呢。” 范阳用手摸了摸,果然发现马明跟高位截瘫似的躺在地面上。他想扶他起来,用力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肩膀被夹伤了,疼的直咧嘴。但还是勉强把马明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说说吧,你怎么就瘫痪了。” “你妹的!” 本来是很幼稚的一句玩笑话,却让范阳真的打从心里笑了出来:“我没有妹妹,倒是有个弟弟。” “当你弟弟也挺不幸的吧?” “有机会你自己问他。” “行,有机会我问问他,他哥哥这白痴脑子是怎么长的。” 范阳忍不住笑出声:“咱俩也够心大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开玩笑。我说你没事吧?” 没事?能没事吗?本来就一身伤了,摔进来的时候又被那些鬼东西的阴气冲到,估计身体麻痹的状态还要持续半小时左右。只能等缓解之后再想办法了。 “马明,其实,在刚来的时候我看见它了。” “谁啊?” “那个鬼影。你也在场的,没看见?” 闻言,马明一愣,回了头看着他:“我也在场?在Spa室那时候?” “对。当时鬼影跟在马莉身后。然后你就进来了,当时那个鬼影也在。” 为什么毫无察觉?马明不知不觉的认真起来。按理说,他应该能够看到,或者感觉到,为什么当时半点感觉没有?回想起走出Spa室的时候范阳一脸的惨白,还以为他身体不适,原来是因为那个鬼影。 “范阳,你看到那些东西是吧?” 他点点头:“我没有能力,只能看到而已。不过,那个鬼影跟我以往见过的有些不大一样。那么说呢,以前看见的那些大多是很清楚,但是那个很模糊,真就是个影子。现在想起来很奇怪,平时看不到它们我也能感觉到,自从到了这里,我完全感觉不到鬼影,也许是根海底有关。” “不。跟海底无关。”马明肯定地说,“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属于天生就有阴眼的人。不管是感知还是阴眼,都不会受到物质或者是非标准物质的影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鬼影有了什么依凭,在不出来活动的时候可以隐藏的非常完美。” 依凭……海底下能有什么依凭?或者说这个酒店里有什么东西? 不对!不是海底和酒店的问题。也许那鬼东西是从陆地跟下来的。他想起走过海底通道的情形,那时候,马莉和肖雯雯潜水进来,在她们身边还有第三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姚成。仔细一想,时间对不上。 肖雯雯和马莉区换潜水设备那会儿姚成还没来,不管怎么想,他都不可能赶在两个女孩之前进入海底酒店的Spa室!或者,在他们还没进入海底通道的时候姚成已经到了,先去了准备室? “该死的!我想错了!” 忽听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马明纳闷地问他想错了什么? “还没下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姚成没来。但是,他先肖雯雯和马莉一步到了Spa室,我以为他跟我们一起到了岸上,没打招呼先去了准备室。” “这样合理啊,你以为想错了什么?” 范阳一边想一边说:“从时间上算,姚成同时跟肖雯雯她们换装备潜水下来才合理。在Spa室的时候,马莉一见到我就表现的非常惊讶,不,应该是惊恐!我很奇怪,我跟她只见过一次,我能吓着她什么?现在想起来,当时她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姚成。就是说,如果姚成先去准备室换潜水装备,就会跟马莉遇到,马莉也不会在海底见到他表现的那么惊恐。” “就是说,姚成是忽然多出来的人?” “这么说也不对。”范阳正了正身子,让马明靠得舒服些,“我在海底通道的时候看见肖雯雯和马莉了,当时她们身后还有一个。潜水的姿势很怪,事后,我还以为那个人是姚成。你想想看,姚成是在两个女孩之前进入Spa室,就是说……” “就算他潜水进来,也应该是在马莉和肖雯雯后面进到Spa室。” “对!所以,姚成的出现都不合理。”况且,在刚才,姚成就站在外面,明显是来看热闹的。或者说是看他们怎么死的。他把这事跟马明说了,并追加,“也许我在外面发现的尸体不是姚成。” “别太乐观了。”马明虚弱地说,“你觉得尸体不能活动吗?那管子上面的尸体哪去了?咱俩顺着血迹一路找到这里,却没有发现尸体,我不认为这是‘人’干的事。” 好吧,疑点已经找出来了,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怎么出去?马明动了动,虽然麻痹的情况稍有好转,但想要活动自如还是差得远呢。真是操蛋到家的境遇啊,怎么说呢,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没有最操蛋,只有更操蛋。 “范阳,你觉不觉得屁股底下湿乎乎的还凉丝丝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范阳这才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地面上满是积水了。他把手按下去,大约隔了十来秒的时间,急切地拖拉着马明:“快想办法出去,水越来越多。” 窄小的舱房里充斥着海水的味道,范阳不明白海水是怎么进来的,他只知道再不离开,隔不多久他跟马明就等着被淹死吧。肩膀上的伤很痛,使不上劲,只能用半个身子把马明拱起来。 浑身无力的人也着急啊,不过比范阳还算好一点。他倚着他终于摸索着找到了门,本想试探一下有没有古怪之处,脚底下的海水忽然暴涨,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屁股。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马明冷静地说,“范阳,你拿着符纸,试试。” “不行,我没有能力,你教我也没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吼完了范阳,勉强扶着门转到后面,伸出双手搂着范阳的腰,“希望我能过度些法力给你。来,把手举起来。” 范阳紧张的要死,慌乱之间看了眼手中的黄表纸,绝对是出于该死的好奇心:“这是什么符?” “五雷。” “雷!?” “别啰嗦了,举起来。” “你脑子进水了吧?一个雷劈下来咱俩不成烤鸡了!就算劈不到咱俩,水导电你懂不懂?” 已经多少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马明的嘴角直抽!范阳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自己还能吐糟他,真是……挺不易的。 09. 五雷符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拿出来。怪他一时大意着了道儿,本来就差强人意的本事半点使不出来,本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范阳也出把力,现在看来,这位长的挺好,嘴巴挺损,脑子挺短路的家伙完全排不上用场!也是他急的不得了了,咬着牙把吃奶的劲儿憋出来,抓着范阳的手按在舱门上,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最后大喝一声! 范阳只觉得从手心里反馈回来一道强劲有力的冲击力!双脚根本站不稳,连带着把身后的马明也一起压在水里,在刺目的闪光中他们狼狈不堪地喝了好几口海水。 “别压,压着我!”马明在水里没力气,只能一边喝着一边喊着,“那东西还没,没走。快出去!” 他手脚乱扑腾了一阵,终于浮出了水面。这时候,肉眼可见的舱门正以诡异的形状变化着。那道雷虽然劈开了一个可容纳一个人的口子,但凹凸出来的铁板好像是植物的枝条,相互勾着,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分钟出口就会被堵死! 不怕五雷的邪祟,真是难得一见。马明这样感叹的时候,已经被范阳拖出水面。但是范阳自己却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这时候,海水已经快要没顶,马明拼命的朝着出口游动,很快就发现了特别悲苦的事实——范阳不会游泳! 一个半残,一个旱鸭子,俩人在水里扑腾着往舱门去。跟在马明身后,范阳眼看着那舱门上的豁口就要闭合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像条被捞上岸的鱼猛地打挺扑到了马明的背上。这下子可好,马明一脑袋扎进水里,差点呛死! 事实上,范阳压根没想过把马明当成垫脚石让自己脱线。他在水里憋着气,钻到马明的身下,用力地向上顶着!最后一点力气,他把马明顶出了豁口! 再白痴的人也知道水里的旱鸭子救了自己,马明的俩条腿还在舱门里面,他连滚带爬的滚落出去,翻身扒着快要闭合的豁口,把手伸进水里,捞着范阳。 触手可及的都是冰冷的海水,他不停地在里面搜找着范阳。但始终没有碰到他。在豁口快要夹断他的胳膊时,他不得不把手收回来。 看着恢复如初的舱门,想想方才把自己顶出来的范阳。他一向嬉笑不羁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愤怒的狰狞!他用力敲打着舱门:“范阳,坚持住,我马上救你!” 四周都是海水,还有阴冷的黑暗。他知道自己已经溺水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停止呼吸。他就知道不该靠近水,因为算命的说过他天生与水相克。本来活的好好的,偏要凑这个热闹,现在省心了,一了百了。只是,还有些心愿未尝,故而,不甘心就这么踏上黄泉路。 早知道这样就去学游泳了,可话又说回来,这种条件下就算是会游泳也必死无疑吧。除非自己是条鱼。 黑暗中,仿佛一切都变得安静了,灌进耳朵里的水似乎也凝固起来,口鼻里面尽是冰冷的东西,好像足够冻碎他满口的牙齿。这种感觉真糟糕,还是早点咽气比较爽快。 他放弃了求生的念头,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沉了下去。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那黑暗里并不是安静的,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人的喊叫声。是马明吧,他一定在外面拼命的喊着自己,试图让他坚持下去等待救援。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这,似乎不是马明的声音,应该是个女人的。谁?肖雯雯?意识浑浑噩噩,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能看到些东西了,不,说是看到也不对,这些东西是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透过表皮和头骨还有一些血肉,直接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裤子,浅绿色的吊带背心,很漂亮也很性感。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太高! 天呐!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否则的话,为什么会看到马莉!? 马莉还是死前的装束,她,她好像跟他隔着一层玻璃,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他看到的她,她却看不到他。她所在的地方更像是个深深的土坑,土坑周围都是黑色的土,她趴在土坑的边缘,拼命的往坑上爬。一边爬一边哭喊着:“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已经爬到了一半的位置,忽然扯住了什么东西,叫喊声惊悸尖厉! 马莉拉住了爬在她前面的一个人,男人!他左扭右扭,又狠狠踹了一脚马莉的脑袋,摆脱了她,继续往上爬。他没像马莉那样尖叫着,木讷着一张青嘘嘘的脸,机械似地爬着。范阳想要看清他的五官,顿觉脑子里刀搅般的剧痛。但是,他真的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不同于亚洲人的肤色,那是——Kasper! 还不等范阳消化掉这些视觉带来的惊悚效果,坑底又冲上来第三个人!他踩着马莉的脑袋,发了疯一样的使劲跺脚,范阳听不到他在喊些什么,因为声音已经远去,徒剩下吵耳的杂音鸣响着。来自脑海中的画面也开始模糊起来,当他看到那个人已经把马莉的脑袋硬生生扭下来的时候,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将他吞没。 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很模糊。过了几秒才看清周围的情况。马明,怎么形容呢,应该是骑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按着胸口,似乎还没察觉到他已经醒了。 马明的头发还在滴水,脸色也很苍白。他过于专注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些不解和懊悔,看上去…… “嘿,你再用点力我真的会死。” 愕然的看到身下的人脸带微笑,马明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陌生人的体重结结实实在上面压着,他反而觉得无比安心。抬起手轻轻的顺了顺马明湿漉漉的头发:“没事了,我这不是活着嘛。” “你最好活着。”马明嘀咕着,“要不然我都想去地府找你了。” “抱歉,扼杀了你的地府之旅。好了,快起来,你快压得我没气了。” 小房间里只有他们俩在,范阳打量几眼,就问:“我怎么出来的?” “我用斧子把门劈开了。那时候你真的没气了,奶奶的,吓死我了。”言罢,他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救我?咱俩非亲非故,也不是生死之交。说不好听的,认识才两天而已,还是说你是变成了人的天使?” 闻言,他不禁失笑,看着已经坐在一边的马明:“当时没多想,脑子里空空的。” 他讪笑一声:“做了好事的人似乎都这么说。当时没想啊,反正就是冲过去了什么的。” “这不是挺好的么?” “一点不好!”他冷着脸看他,“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护的是自己!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怎么去保护别人?你以为这种行为很高尚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万一你死了,我会抱憾终身!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欠谁人情,我不希望你是第一个。” 他笑道:“我倒是希望是唯一的一个。” “跟你算说不清了。”转而,马明忽然蹙起眉头,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你,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真的,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二货!” 被呛的哑口无言。每次跟范阳斗嘴,他都落败,看上去斯斯文文有点冷漠的范阳按理说不应该是毒舌的类型啊,他怎么就说不过他呢?要说他救了自己这事,放心在谁身上都会多想一点吧?尽管到现在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但是…… 好吧,他承认了,范阳这家伙看上去有点禁欲,出于那种不适合男人,但也绝对不会去找女人的稀有生物。所以,他才纳闷,范阳干嘛拼了老命救自己?所谓的“当时没多想”这种借口,骗小孩子还差不多,骗他,嫩了点。 不管马明在心里怎么犯嘀咕,范阳还是很正经的琢磨着刚才的事。他问他,是否看到了肖雯雯和另外一个人,马明摇摇头,表示肖雯雯还在控制室昏迷着,至于姚成和董煜,压根没见着。 提到了姚成和董煜,范阳想起了在压力舱房里看到的一幕,也就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渐渐的,在他的讲述中,马明的神色愈发凝重。最后问他:“你确定那个坑底只有三个人?” “完全确定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我只看到他们三个。” “声音呢?只听见那几声?” 范阳点点头,隐约察觉到马明知道那个黑呼呼的深不见底的大坑是什么所在,他问了他几句,对方有些不确定地说:“按理说,马莉和Kasper已经死了,我在酒店里也没找到他们的魂魄,就是说……” “啊!”范阳忽然打断他,“我在马莉房间遇到你那时候,你是找她的魂魄?” “我说你别打断好不好,继续听着。” 范阳乖乖地坐好,听马明说:“人死如灯灭,魂魄既然没在阳间游荡,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被吞掉了;二,已经去了地府。虽然第一个可能性也很大,但是听你的描述,那个坑我怎么想都像是十八层地狱中的其中一层。但是,又不大对劲。” 根据他所推测出来的结果是很微妙的。打个比方,如果马莉和Kasper的魂魄下了地狱,进入地狱的某一层,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被范阳看到了。那么,范阳看到的就不应该只有三个人,地狱不是为他们专设的。可想而知,地藏王曾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从而可以知道,地狱那是人满为患,怎么可能只有三个人? 在走廊里,他和范阳遇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它们吞掉了角落里的怨气。那些怨气应该是马莉或者Kasper残留下来的怨念,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它们的魂魄下了地府的可能性。 但是另一种可能,仔细一琢磨又太快了! 10. “什么太快了?”范阳问道。 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既然说了,也无所谓。只是看着范阳闪闪亮亮的求知眼神,他想都没想,脱口解释道:“其实,人死的时候并不是三魂七魄都离开肉身。” 余下来的时间里,马明给范阳上了一课。 《淮南子主术训》有云:天气为魂,地气为魄。所以,人死后魂气归天,形魄归地,骨肉,也就是所谓的体魄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也就是魂气,发扬于上。所以,“鬼者归也”简单点说,这人死了,不是三魂七魄一起手拉着手离开肉身,而是三魂先行,七魄存下。 “我发现他尸体的时候还有余温,按理说七魄不应该这么快就散了。除非有外力干扰。” 也难为范阳居然听明白了他的这番话,随即也跟着说:“你的意思是有外力把他的七魄带走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的确是没有找到他的七魄。我们假设,他和马莉的魂魄都是被拉走的,然后被暂时安放在某个地方。” “我看见的那个土坑?” “差不多。”他无法肯定地回答,“那么,这个地方应该跟我们这个世界不一样,但是用距离来形容的话,可又不远。所以,你才会看到。总而言之,想要做到这两点并不容易,而且必须要有某种法器,只要我们找到这个东西毁了它,就有出去的可能性。” 说的倒是轻松:“怎么着?这么大的地方,况且还有两个人下落不明。再者说,你就能肯定另外那几个正常?” 他一琢磨也是这么回事,便说:“要分辨正常不正常也有办法。”他神秘兮兮地靠过去,“知道鬼怕什么吗?” “钟馗。” “你就知道一个钟馗!不是这种,我说的咱凡人身上的。” 范阳思索半天,也没得出个好结果来,试着说:“我就听说鬼怕恶人。” “是有这么一说,当然了咱俩不是恶人。得了,现在给你补一课吧。” 马明像模像样地坐在对面,说起自古时候传说,鬼来害人无非三招。一迷、二遮、三吓,三招技穷,鬼也就拿你没办法了,所以也不用怕什么。《子不语》中引用过一段话“见鬼而惧,但与斗之,斗胜固佳,斗败,我不过与他一样。 要说如何斗鬼,对付迷,要心静;对付遮,要神定;对付吓,要胆壮;这三者的核心总结起来就是个”气“ 除了气,凡人身上还有两个宝贝,一个是男人的鼻涕,一个是人的唾液。清人乐钧的《耳食录》有写:鬼喜女子发,恶男子涕。可见,男人的口水和鼻涕是对付鬼的利器。 不过,凡事都要因人而异,这种办法也要因鬼而异。范阳所见的那个鬼影怕是有写道行,单凭一点鼻涕口水就像摆平人家,基本上是痴人说梦。但是,至少能知道另外几个人正常不正常。 听罢他的长篇大论,范阳咂咂嘴:“你的意思是,咱俩可劲儿往他们脸上吐吐沫,甩鼻涕?” 马明哼笑几声:“不是办法的办法。” 其实,他也没多想这种办法到底管不管用,甚至没想这种行为有多遭恨。他只是觉得很有趣,张嘴一口水吐了过去! 谁能聊到他真的就吐了,还是第一个吐了自己!马明擦掉挂在额头上那星星点点,笑的狰狞:“你行啊,这算是练喷口儿呢?” 吐完了才知道自己太失礼!范阳通红着脸,赶忙站起来,忍着不笑,却忍不住不笑:“那什么,我,我就是想试试。你看,你没什么反应,你正常。” “哦,那我也试试你,看你正常不正常。”说着,嘬起嘴起了身,直奔范阳就过去了。 范阳早有准备,一见马明那腮帮子鼓鼓的,立马转身就跑,还嚷嚷着:“我挺正常,你留着吧。” “站住,老子吐你一身!” 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竟打打闹闹的跑回了控制室。 就这样,二人再次出发,去找肖雯雯。从他们所在的房间赶往控制室,大约需要七八分钟,还差五六米就到地方了,马明终于把范阳夹在腋下,一口的东西都向奉献出去!忽然,他们听见了董煜的声音从控制室传来,相互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控制室内,董煜抱着昏迷不醒的肖雯雯急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范阳一看董煜虽然苍白但还算正常的脸色,多少安心一些。但董煜却是充满了敌意地看着他们:“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把雯雯一个人留在这里?” “抱歉,我们也是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马明不疼不痒的说。 这时候,董煜才发现他们俩浑身都是水,尤其是范阳,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他不禁纳闷地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先说说你吧。”范阳走过去,用一个沙发靠垫垫在肖雯雯的脑袋下面,让她可以躺的舒服一些,“为什么忽然从房间离开了?” “该死的,是你在外面喊救命!” “我喊救命?” “就是你!”董煜急了,瞪着眼睛说,“雯雯在卫生间里,那时候我听见你在房间外面拼命的叫喊,说什么不要过来,快救救我,还喊了我的名字。我只能出去。” “然后呢?”站在一边的马明问道。 “然后?我出去的时候,看到范阳已经跑出了走廊,正在楼上跑。我只能跟着上去,结果我不但跟丢了他,也找不到回来的路,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酒店里打转。” 是鬼打墙啦,笨蛋!马明心说。 范阳站在一边偷偷给马明使眼色,还努着嘴儿,是在问:吐不吐? 马明也跟他挤眼睛:你吐。 范阳犯了个白眼:你吐,你含了一嘴呢,别浪费! 马明直磨牙:你有经验! 范阳使劲回瞪,张开嘴:没存货了! 看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古古怪怪,董煜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你,你们的脸怎么了?抽,抽筋了?” 你他妈的才抽筋呢!马明在心里暗暗痛骂了范阳一句,鼻子一皱,一个响亮的喷嚏对着董煜就打出去! 太丢人了!是让你吐一点就可以,不是让你给他洗脸! 故作自然的马明擦着嘴角的口水,借口说自己着了凉。 不同于马明表面上镇定的表现,范阳可是满肚子的疑惑。那口水是吐到了董煜脸上,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啊。所以,话才说回去,那个伪装成自己声音的肯定是鬼影,它的目的是引开董煜。但是却没有对他下手。是不是可以认为,鬼影的目标是肖雯雯,而不是董煜。 从最初留下来的七个人,已经陆续死了三个。Kasper死了之后,虽然怪异现象频频发生,却没人继续死亡。不对,如果马明手里没有五雷符,如果不是自己命大,他们俩现在也是死人。 想到此,他在控制室找到纸笔,一边写一边说:“先是马明离开房间走廊去找姚成,他们俩出于单独的状态;然后是我在房间门口逗留了一分钟左右,也决定去控制室,我也成了单独一人;接着是董煜听见类似我的声音跑出去,他也变成了一个人,与此同时,肖雯雯也是一个人。发现了没有,在前几个小时里,我们都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被分开了,或者说被刻意的疏散。” 董煜忽然又冒了一身的冷汗,他使劲拍了拍脸,转头就看着昏迷的肖雯雯:“为了她,我也不能崩溃。来吧,我们一起想想,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跟着范阳的话题说,“虽然我们都被分开了,但是我没遇到什么危险。能不能这样假设,凶手要针对的不是我,否则的话也不会把我引开而不杀我。反倒是你们俩遇到了麻烦。” “你的意思是凶手要杀的是我们?”马明问道。 “不,不是这样。”范阳忽然插嘴,“没这么简单。首先,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姚成,他不是死了,就是跟董煜一样被困在某个地方。凶手把我们分开还是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掉我们。至于为什么没有杀董煜和肖雯雯,也许时机未到。就是说,凶手杀人是有顺序的,有要求的,而这种顺序拍下来,刚好轮到了我和马明。” 他的话音落地,没人继续下去。马明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皱的紧紧的,而董煜也低着头似乎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他偷偷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敌意,这让范阳有些纳闷。 控制室的光线不好,三个人昏黄的灯光下各怀心事。他们被困在这个造价高昂的海底酒店里,处处隐藏着危机,时时面临着杀意,他们谁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就算是马明也有些束手无策,他从没遇上过这么诡异的事件。他想,如果是老头子在这里,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好好跟他学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董煜说,“要找到姚成,他一定被困在哪个地方了。” 他不想告诉董煜,姚成其实已经死了。而且董煜有很大的移尸的嫌疑。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有些不着边儿,就眼下的形式来看,多想一些并没有坏处。 “找吧,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找到他。”马明同意了董煜的建议。而在范阳看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暂时还不能跟董煜摊牌,一来是这人究竟有没有问题还不知道;二来,他也未必会相信是鬼影作怪。谨慎之下,只能先去找姚成。马明的话说的没错,是死是活,总要亲眼看看。 但是,怎么着?谁去找?三个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马明建议董煜留下来陪着肖雯雯,有他和范阳去找,范阳也是这个意思。但董煜不干,他可以留下陪肖雯雯,但是马明必须跟范阳分开。 他故此的固执很不寻常,范阳问他:“为什么你一定要让马明自己行动?” 董煜皱皱眉头,看了看身边的肖雯雯,瞥了眼马明,嘀咕着:“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范阳觉得不是滋味,“你是说,他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 “你应该明白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你把话说清楚。” 看着他们俩一言一句的争吵起来,马明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本来这个情况已经很糟了,他真没那个心思劝架。 11. 那边的董煜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捅破了窗户纸:“这么说吧,我们其中最可疑的就是你!”他指着范阳,“马莉死的时候,我和雯雯在房间里,姚成和服务生也在房间里。Kasper就不用提了,他一直都在控制室。只有你是一个人,没人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Kasper死的时候情况也一样,当时酒店里只剩下我们六个人,你借口说胃疼吃不下东西回房间,前前后后不到半小时,Kasper就死了。范阳,你究竟是谁?你到底都干过什么?” 不想参与也不行了。马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示意董煜冷静些。他说:“范阳不是凶手,我说过,在地下室机房区我们也遇到危险,当时是他救了我。” “你不要太天真了!”董煜叫嚷着,转而越过马明肩头看着范阳,“现在想想,也许从一周前你就不对劲。也许,你救了我本来就是一场阴谋!” “董煜!”马明忽然冷下脸,愠怒地瞪着他,“注意你的态度,我说过范阳没问题。”言罢,他拉住范阳的手,准备带他离开这个已经神经错乱口不择言的家伙。 也许,董煜只是好意,只是在一连串恐怖的事件中丢失了理智。他朝着马明的喊着:“你跟他在一起才会有危险!你知道他是谁吗?我都不知道你懂不懂?跟一个完全摸不清底细的人在一起,你就不怕吗?” 什么叫“我都不知道”?马明狐疑地打量着范阳,见他神色不对,好像下一秒就能掐死董煜似的。 “范阳,你也冷静点。”马明开口提醒他,“我不管你是谁,你救了我是事实,我相信你也不是假的。至于你跟董煜之间,还是等安全上岸了在掰扯吧。现在,我们出去找姚成。” 有时候,马明会给他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虽然这人大部分时间都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关键时刻似乎只有他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并有了能够脱险的希望。看了眼闷闷不乐的董煜,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控制室。还没等迈开脚步,房间里忽然亮了!所有的灯光集中在一起刺的他们睁不开眼睛。 董煜半眯着眼,看见了工作台上十数个监控屏幕都有了画面。其中一个里面竟然出现一个人! “姚成,是姚成!他没死,谢天谢地。”董煜激动的喊着,冲到工作台前,按下一个按钮,对着扩音器说,“姚成,你怎么样?快回控制室,我们都在这里。” 监控器里的姚成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走到一扇门前。这时候,马明和范阳几乎要把眉毛扭成一团疙瘩!姚成忽然出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董煜还在对着通话器大喊大叫,但是姚成丝毫没有回应他。他的脸几乎贴在了监视器上,惊愕地发现,姚成面前的门是通往海中的压力舱门! “他,他要干什么?”董煜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马明也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说:“看上去,他好像准备打开那扇门。” “他疯了吗?打开门海水就会灌进来,以压力来说,别想再把门关上,我们都会被淹死。” 他的话音未落,范阳一个转身就跑出去,去制止姚成!马明顾不得许多,只能紧跟着他跑出去。而留下来的董煜不停的叫喊着姚成,这一次,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监视器画面中,姚成慢慢地转回身来,他的眼睛看到了摄像头,这就等于他看见了董煜! “姚成,你,你干什么?拜托,不要打开那扇门。”董煜惊惧地说,“你打不开的!那扇门有半米厚,你打不开的,快回来,快回来!” 姚成歪歪头,看着监视器忽然裂开嘴笑了…… 那扇半米厚的压力舱门无声无息的在董煜的眼中被拉开,海水像凶猛的野兽群奔涌进来,瞬间把舱门打开!卷着姚成不到眨眼间的功夫消失在黑暗之中。 虽然在震惊中吓的呆傻了,好在他还有些理智。两只手急忙按下所有的通话器大喊:“马明、范阳,马上回来!姚成打开了舱门,海水要灌进来了。我要关闭一楼所有的通道。我们至少还能撑七个小时的时间。快回来!” 他们俩个跑不远,应该没有进入地下室。董煜毫不犹豫的关掉一楼所有的通道,并确定这也许是唯一一次能与外界联系的机会。他不再相信警察,用卫星电话直接打给了自己的保镖。 电话通了,他内心一阵狂喜!被对方接听的时候,他几乎想要哭出来,他大喊着:“快来救我,我只有七个小时,救援队,不管是谁,快来!” 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是……情况恶劣……不去……室有……董煜……Spa……潜水设备。” 不等他还要继续询问,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工作台也是去了效用,成了冰冷的废物。 控制室内忽然充斥着令他不安的声音,粗重的缓慢的呼吸声,一声连着一声在他身边响起。他很想回头看看,身体却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他担心着昏迷的肖雯雯,余光看到工作台上有只笔,哆哆嗦嗦的握在手里,猛地转回身去! 房间里除了昏暗的光线并没有什么异常,那呼吸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而来,似乎在头顶,又似乎在脚下。他顾不得这些,几步走到沙发前蹲下,看到肖雯雯依旧昏迷不醒,可怜的小脸倒也安逸。他姑且放了心,握紧手里的笔屏气凝神,保护着心爱的女友。 渐渐的,那呼吸声包笼过来,听得多了几次,更像是他自己身体发出的声音。他惊恐了,他从没有如此期盼着范阳和马明赶紧过来。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且越发的粗重。他吸上一口气,那声音也跟着吸上一口,他吐出一口,那声音也跟着吐出。他惊骇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随着一起一伏的动势,与骇人的呼吸声形成同一个频率! 他的肚子开始不舒服了,就像着了凉,胀了满肚子的气,越胀越大,竟像是女人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他忍着想要刺破肚子的欲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肖雯雯。 还好,你安全了。 “再快点,我担心董煜那边要出事。”马明握紧了范阳的手,加快速度! 当他们冲进控制室的时候,一眼瞧见了董煜正骑在肖雯雯身上,死命的掐着她脖子!在一瞬间的怔愣后,范阳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董煜整个人都变了!脸色青嘘嘘的,眼神里已经没有正常人的黑瞳,惨白惨白的眼睛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嘴夸张的开合,似乎准备一口咬死肖雯雯。范阳看到紧贴在他身上的鬼影正在慢慢的渗透进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的,用不了多久的时间,董煜和肖雯雯怕是就会一命呜呼。 他回头看着马明,显然,对方也看到了鬼影。马明神色凝重,拎起一把椅子冲过去,狠狠打在董煜的背上!估计是那个鬼影还没有完全俯身,董煜竟被打下了肖雯雯的身上。趁机,范阳拖着剧烈咳嗽干呕的肖雯雯急忙往旁边撤,而被打中的董煜显然已经盯上了马明! 马明有自知之明,现在他不是董煜的对手,只能虚晃一拳,趁着对方伸手来抓的空档猫下腰,直接窜到他的身侧。那个鬼影,已经融进去大半,忽见有人来袭,加快了融合的速度,董煜嗷嗷地大叫着,横冲直撞地扑向马明。借这个机会,范阳跳起来死死抱住董煜的脑袋,情急之下,单手扯住了还剩下小半个身子的鬼影! “天呐,我能抓到它!”范阳不合时宜的求知欲又来劲儿了,感觉到手里冰冷刺骨的东西,他对着磨刀霍霍的马明喊着。 马明那边险些把手里的东西扔到范阳的脸上!他想要做的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吧?平常的情况不应该是像个耗子似的满屋子乱窜,引对手追逐吗?他一下子扑上去死死抱住是打算怎么样?难道是“向我开炮”的意思? “现在不是你佩服自己的时候!”既然抱住了也没办法,就这么上吧,“别放手啊。” 不等话音落地,只见范阳像个沙包袋一样被狠狠甩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墙上。马明已经顾不得去救他了,董煜忽然冲过来,他只能就地一滚避开他的两只爪子!那个鬼影明显被范阳激怒,操控着董煜东一爪子,西一爪子的乱抓。技巧倒是谈不上,可那速度绝对不是白给的。没几下,马明就被抓的满身是伤。 他躲避的不够及时,慌不择路的时候撞开了卫生间的门滚了进去,一脑袋撞到了Kasper的尸体上!这时候哪还有什么顾忌,单脚把尸体的踢起来,揪着腰带直接拉出了柜子。还没等回身,董煜已经追进来,伸出要命的利爪朝着马明心脏部位抓去,马明急忙躺地回身,把尸体横在跟董煜之间! 那只手穿透了尸体的腹部,鲜红鲜红的卡在马明的眼前,指尖与眼睛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这一爪子下来,还不把他脑袋抓烂了?马明死死撑着尸体,用力去踹董煜,对方却纹丝不动。这时候,他看到手里举着椅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的是范阳,他还没晕!? 范阳抡起手中的椅子使出吃奶的劲打在董煜身上,椅子都变形了,董煜居然毫发无伤。但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转回头惨白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范阳。 “白痴,跑啊!”马明拼力大叫着。 12. 跑个屁啊跑!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跑哪去?范阳的狠劲上来了,虎吼一声跳起来直接跳在董煜的怀里!双手双腿紧紧箍着,为了不被抓到后背,带着董煜一起躺在地上。情况变的更加危急,董煜压在他身上,他像只树袋熊似的抱着董煜把脑袋埋在对方的胸口。董煜那俩手不得回弯,胡乱抓挠着够不到范阳的脑袋。这办法虽然笨了点,但的确暂时封住了董煜的身体。 马明一见范阳这是不要命了,就急忙大喊一声:“撑住,我马上回来!” 已经没机会开口说话了,范阳几乎快被董煜身上的灼热烫伤,他没想到鬼影附身后会变化为高温,而且还是这样难以承受的高温。忽然,他想到,莫非这个鬼在生前是被烧死的? 我操!那怨念可大了。 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冲出了卫生间,马明把墙上的挂镜摘下来,一狠心咬破了舌尖,把血涂在手里,急急忙忙在镜子上画下什么东西来。终于搞定之后,卫生间那边已经传来范阳的吼叫声。 “快点,要死了!” 哪还有时间说话,马明拿着镜子跑到门口,对准了董煜大喝:“董煜,嘶,看记边!” 舌头受伤说话不利索,董煜压根没搭理他。这可把下面的范阳极坏了,心说,你舌头不好使就不要冲什么好汉了!妈的,还是要靠自己!放开了抱着董煜的手,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双臂酸痛的快没有知觉,只是意识到把董煜的脑袋掰过去! 他这点力气根本不够看,反而让董煜找到机会去抓他的脑袋。眼看着马明那舌头白咬了,范阳也在生死一线!这时候,终于恢复神智的肖雯雯直接跑了进来,扑到董煜身上,抱着他的头向一边摔倒。范阳算躲过一劫,来不及缓口气,整个人都压在董煜身上。他和肖雯雯像两片面包,把董煜做成了汉堡。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马明几步窜过去,一手拨开范阳的头,把镜子直接对准董煜! 范阳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一声刺耳的尖利惨叫让肖雯雯和范阳头疼欲裂,范阳的情况最糟,一口血吐出来,直接喷在了董煜的脸上。马明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人扯起来,随着手中镜子的破碎声,他看到俯身在董煜身上的鬼影猛地飘了出来,眨眼间化为黑色的烟雾散去。 洗手间里,三个惊魂未定的人面面相觑,躺在肖雯雯怀里的董煜也没了动静,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手哆哆嗦嗦地去摸他的鼻子,是否还有呼吸。另一边,Kasper的尸体横躺在地上,胸口被穿了一个大洞。马明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仍旧紧紧地搂着范阳,当肖雯雯声嘶力竭的哭喊冲破喉咙的时候,他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头靠着范阳的肩膀,大口喘着气。 董煜没死,他只是不断发着高烧,神志不清。这至少能让他们欣慰一些。当那鬼影被消灭之后,供电情况也恢复了,他打开所有的灯,让身边明亮起来。遗憾的是,他们在打斗的时候破坏了工作台上的仪器,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四个人中,刨去董煜不说,情况最惨的就是范阳,可能是在卫生间那时候太紧张了,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肩膀被抓的露了骨头。马明帮忙处理伤口的时候,疼的满脑袋冷汗。另一边的肖雯雯很安静,从头至尾也没问过什么,她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董煜擦去脸上的污秽。 马明很想知道他们离开之后,肖雯雯和董煜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范阳拉住他的手,对他摇摇头:“离开再说吧。” 听见了范阳有气无力的声音,肖雯雯抽噎了几声,说:“你们走了之后,煜,他跟家里联系上了。我听见,他们说Spa室有潜水设备。然后,他,他突然变了,掐着我……” “别说了。”范阳打断了她,实在不愿意继续听她的回忆。他蹲在肖雯雯面前,单手搭在她的肩上,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 “现在我们有机会出去,我跟马明要去找些东西回来。你必须振作一点,照顾好董煜,除了你,没人可以照顾他了。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要做到!马明向肖雯雯传达了这样信念!也许是因为有了机会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肖雯雯哆哆嗦嗦地点点头,表示会照顾好董煜。 但,范阳还是不放心。他提议让肖雯雯和董煜去客房等着,至少那里距离Spa室最近。于是,三个人带着高烧的董煜离开了控制室。 房间里灯光明亮,让肖雯雯感觉好多了。她支支吾吾地请求范阳和马明多留几分钟,她想把身上的裙子换掉,换成跑起来比较方便的裤子。 范阳哭笑不得,觉得有时候女孩子的思维真的很怪异。可肖雯雯这个想法是对的,那条裙子的确不适合套上潜水衣。 他跟马明在房间里等着,肖雯雯拿了衣服去卫生间,一边换一边隔着门大声跟他们说话,估计是怕了吧,范阳摇头苦笑。 很快,肖雯雯出来了,一身方便运动的衣服看上去的确很不错。他觉得,肖雯雯算不上漂亮,但是非常可爱,让人看了很舒服。这样的女孩能找到董煜,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幸运的。 “看够了没有?”范阳准备出去的时候,发现马明紧盯着肖雯雯看个没完。范阳推了他一把。 他们在Spa室找到了三套潜水装,收拾着的时候,范阳冷不丁说:“别惦记了,那是董煜的。” “哈?”马明瞄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笑嘻嘻地打上他的肩膀,“吃醋啊?” 范阳皱皱眉,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站在他跟前,直接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马明不会动了。问他干什么? “张嘴,我看看舌头。” 乖乖把嘴张开,范阳一皱眉,心里很不舒服。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这条惨不忍睹的舌头而感到不悦罢了,但马明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伸出手轻轻揽住他的腰,眼神就有那么点不正经。 察觉到马明的变化,范阳面红过耳,警告他:“你会后悔。” “嗯?” “我说,你再这么毛手毛脚的一定会后悔。” 现在越看他越觉得好玩了,马明忍不住笑起来,结果碰到了舌头上的伤口疼的直嘶嘶。 “特西咬机呀!” 一句“疼死老子”能让他说成这个德行也是不容易了,范阳扯开他搂在腰上的手,试图把人推开。不经意间,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痕,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马明也觉得快了点,虽然他有心勾搭范阳来场恋情什么的,但眼下不是时候吧。为了树立自己的形象,他后退几步,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还在房间里,必须去拿。 范阳催着他快点回来,这便一个人留下整理乱七八糟的潜水装和设备,然后好去客房接肖雯雯、董煜。 明亮的灯光下,肖雯雯坐在床边握着董煜的手。听见敲门声的时候,看也没看房门,轻轻的顺了顺董煜的头发才起身去了。 打开房门,范阳对她点点头,说:“都准备好了,咱俩一起带着董煜过去。” “能不能等马明过来?”她说这话的时候转身往里走,“煜很沉的,我都抱不动他。你也受了伤,还是等马明回来帮忙吧。” 他可没心情等马明回来充当力工,当下走到床边伸出手去扶董煜的脖子,扯动了肩膀的伤口,疼的没了力气。他叫肖雯雯过来帮忙,完全不在乎伤口会不会撕裂。这个鬼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肖雯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两个人合力把董煜搀扶起来,她柔软的发擦着范阳的脸颊滑落,一股奇异的香气扑来,范阳打了喷嚏,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对肖雯雯笑了笑。也许是角度关系,他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痕。细细的,一条直线仿佛要勒到皮肉里。 “现在好多了。”肖雯雯察觉到他的目光,呐呐地说,“那时候很疼,我还以为会死掉,死在最爱的人手里。你也许不知道,煜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甚至没有对我大喊大叫过。所以,那时候,你知道的,就是他掐着我脖子那时候,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煜。” 他的双手一滑,因为肩上的疼而没能扶住董煜,又让他跌在床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还是等马明回来再说吧。” “我就说咱们根本不行嘛。”肖雯雯的脸上有了点笑意。 范阳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点红润,他不适应被一个可爱的女孩调侃,赶忙换了个话题:“上去之后,你们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是我们都要去才对。”她提醒他。 “对,我们都去。然后呢?除了这些事,姚成和马莉家里那边,想必也很,怎么说呢。”他挠挠头,“我表达不好,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提到了失去的两位友人,肖雯雯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看着高烧不退的董煜,似乎在寻找支撑下去的理由。良久,才说:“我想跟他结婚。”言罢,抬起头来对着范阳笑弯了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女孩子求婚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怎么会呢?”他笑道,“我只是好奇,你占据了肖雯雯的身体,只是想跟董煜结婚吗?” 房间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人窒息。 他看着她,她眨着眼睛一副完全不在状况的样子。他移动了脚步,靠近床边,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也抽了出来。随后,他继续说:“我以为是自己想错了,看来我是对的。从一开始你就在肖雯雯的身上,而我在Spa室见到的那个鬼影,不是你,是你的同伴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哎。” “不要紧,我会解释的。最开始我看到的鬼影不是你,因为你一直在肖雯雯身上。事后,你让那个鬼影俯身在姚成身上杀了马莉,从那时候起姚成就已经不是他了。或者说,从最初姚成就不是姚成,也许他早就死了。” 对,事实上,姚成是第一个死的。 昏迷中看到的黑坑,Kasper第一个往上爬,然后是马莉,最后才是姚成。就是说,最后一个死的人在上面,然后是马莉,再来才是姚成。第一个被杀的人垫底,这是规律。但是,马莉死的时候姚成还在他们周围活动,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姚成在下海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想到了马莉看到姚成那时候的反应,惊恐的,难以置信的! 13. “马莉知道姚成在下海之前就已经死了,大胆一点猜想,或许是马莉杀了姚成。这一点不重要,对吧?因为我不是警察,你也不是人,我们这事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我所关心的是,你让姚成杀了马莉是因为什么?不可能单纯为了享受吧?” 面对他的一番推论,肖雯雯显得非常困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这些,你究竟怀疑我什么呢?我就是我啊,嗯,或者说,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喂,你自相矛盾了。”范阳冷笑了一声。虽然他表现的很镇定自然,事实上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没把握能制服这个‘肖雯雯’,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马明过来。 “这么说吧。当时我看见你在厨房……用餐。”他选择了比较温和的词句,“你明白,那种情况不应该发生在正常人身上。后来,有人打昏我,我想那个人就是姚成。本来我是怀疑你的,但事后你表现的非常正常,甚至还窥探了我的隐私。你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引起了马明同情,并一直保持昏迷到我们离开控制室。那时候,你选择对董煜下手。或者说,董煜发现了你的秘密。” “秘密?你说你自己,还是我?”她歪着头,貌似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叫“秘密”?那些能够说出口的,拿出来跟别人分享的都不叫秘密,那只是你的心事而已。真正的秘密只属于一个人,在这个人心里的最深处掩埋着,极尽全力不被发现,不被他人窥视。当秘密被发现的时候,会惊慌的不知所措,会想着要掩饰,想着要挽回。范阳不不屑于此,在他的概念里,即便秘密被发现了,能够挺起胸膛承认它,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的确不是范阳,就像你不是肖雯雯一样。” 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重要的东西之后,他琢磨着剩下的只有三套潜水设备,算来算去,只有他能不用那些东西浮出水面。但是,很麻烦啊。他决定去厨房找点有用的东西,为了不让范阳担心,他几乎是跑着去的。 不得不承认,范阳很吸引他。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尽管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自从见到范阳之后,那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让他难以忽略。如果可以,上了岸一定要追他! 厨房里已经被他翻的乱七八糟,最后还不忘给自己补充点热量,打开冰箱拿了几根香蕉。临关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盒被打开的牛肉,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冰层。 按理说不应该有冰层的,他纳闷地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单手敷在上面精心感觉。这不是普通的冰,而是受过阴气之后残留下来的产物。这样霸道的阴气哪来的? 当他想起阴气的出处,顿时傻了眼,扔了东西拼命的往Spa室跑。 结果,Spa室空无一人,几套潜水设备还在原地。他满心都惦记着范阳,来不及拿那些东西,又跑了出去。 拜托,你千万不要出事,我还没跟你说过什么 满心都是范阳,当他急匆匆跑到门口的时候,那扇门自己打开了,他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他和她,听着他说:“我的确不是范阳……” 肖雯雯掩着嘴吃吃地笑:“这么说好吗?他可是在你的身后哦。” 回头的一瞬间,看到马明惊讶的表情! 她吃吃地笑着,似看了一场好戏。他回过头来看到自己,一瞬间的愧意让人心酸。 “离开她!”马明大声喊着。 肖雯雯就这样懒散的抬起手,对着门口挥去,口中问道:“你说是谁离开谁呢?” 房间被一堵无形的墙围困住,把马明隔绝在外面。范阳知道,它已经不耐烦了。 肖雯雯微笑着叹息一声,慢慢走到床边,几步之遥,给范阳巨大的压力。她一直带着微笑观察着他,发现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起来,似乎非常满意。 “现在没有碍事的了,我们继续谈。”她坐姿优雅,像个大家闺秀,“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说到你不是范阳。然后呢?” 看来它还在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很好,希望外面那位仁兄能摒弃间隙冲进来大显神威,单凭他一个人要搞定眼前这东西,可能性几乎是零。 既然是玩游戏,又该有往有来。 “你在调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你让董煜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我想,你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掌控肖雯雯的,你要把我和马明分开,又要引开董煜,那时候肖雯雯暂时恢复了些自我,但是她的记忆很混乱,神智也不清晰,在地下室入口她说我不是我,那只是因为你俯身时候残留下来的记忆而已。那时候的肖雯雯不是怕我,而是她身体里的另一个东西。” “嗯,倒也合理。”她满不在乎地说,“接着说吧。” 屋子里利箭在弦,屋子外,焦躁不安。 该死的!他到底是谁? 好吧,他喜欢的是那个人,不是一个名字! 马明胡思乱想的时候,觉得自己就算冲进去也是首先要问范阳,他究竟是谁。这样不是本末倒置了么?里面的董煜还活着,也许,万幸的话肖雯雯也能活下来,首要的是解决肖雯雯身上的那个玩意儿!所以,范阳排在最后。 想到这里他就来气,狠狠地踹了一脚那堵透明的墙,气哼哼地在心里痛骂:妈的,那是老子的人,我还没出手呢,你敢弄死他,老子让你飞灰湮灭! 今天是彻底赔本到家了,可怜的舌头还得再咬一回。 说咬就咬,他从来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舌头咬破了,眼泪狂飙!他趁着这点血还热乎,一张嘴大力地喷在面前,然后,把手掌按上去,沿着手中的触觉慢慢地走。 如果当某个人遇到了莫名其妙的迷路情况时,要把手摸到最近的实物上,沿着它慢慢的走,仔细的感觉。察觉到手下有了类似缝隙,或者是不同物质的时候,顺着右边的方向大力的推,使劲的推! 推开那扇门,触目所及的竟是满眼的血红。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没死,它还在,你小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钉在了天花板上,他看到马明进来的一瞬间,面如死灰。赶忙出声提醒他,还有个非人的东西就在屋子里。 屋内还是灯光明亮,肖雯雯优雅地坐在床边,含笑望着冲进来的愣头小子:“你来的很快,我们还没聊完呢。” “那站萌一气鸟。” 它没听懂:“你说什么?” 天花板上那位颇为头疼地翻译:“他说,那咱们一起聊。” 她笑的是那么可爱,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马明尴尬地抬起头看着范阳,似乎在问,你还活着呢? 范阳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是盼着我死吗? “哎呀,你们不要无视我制造二人世界好吗?”肖雯雯笑道,“虽然我很喜欢煜,但是看到两个帅气的男人不理睬我,也是会受伤的。” “你即墨不起西。” 它对然有能力杀了他们,却没能力听明白马明那大舌头,就问范阳:“他又说什么?” “他说,你怎么不去死。”他终于爆发了,“舌头不利索就闭嘴!我不想每句都给你翻译。还有你肖雯雯,不对,你不是肖雯雯。” “名字无所谓。”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头,她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摸样,“我比较喜欢你叫我肖雯雯。” “叫什么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打算放我下去。” “是他不好哦。”这话,她是对一脸怒气的马明说,“他说我早就死了,就该去投胎转世,还说我不要脸霸着别人的男朋友。你看,他很过分吧?” 马明一抬头,传达了“嘴够损的,不过说得好!”的含义。 天花板上那位哼笑着,本来还想耸耸肩什么的,但是身体不由他做主。他很厌烦这种感觉,俯视着下面的人:“刚才,你说董煜突变之后掐着你的脖子,我看了一眼,马上想起了马明脖子上被董煜指甲刮到的伤口,跟你的几乎一模一样。董煜掐着你,那么你脖子上的伤痕应该是几个手指印,但是,你的那个伤痕却很细,就像一条线。而且只有前后才有,两侧却没有。我可不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挂在脖子上的东西,董煜想要把它摘下来,用力的拉扯,所以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你当然不会让董煜得手,所以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肖雯雯流露出非常为难的神情。她摸着自己的脖子,从里面拎出一由黑色细线吊着的小皮袋子。那个袋子不大,看上去脏兮兮的。但马明只觉一股阴气扑来,踉跄着后退数步! 屋子里的灯忽明忽暗,闪了几下,灭了。 昏暗的房间里,肖雯雯还是那个可爱而又天真。她握着手里的小皮袋子,一步一步走到范阳的下方:“我不该那么做吗?莉莉本来很听话的,还帮我杀了姚成。但是你看,姚成又活了,他来参加聚会了,我很讨厌这样啊。其实,这也是我失策了,姚成发现我不正常,企图,你们懂的。他好像喜欢肖雯雯,我趁机让他荣幸地成为我的玩具,但是我忘记给姚成洗脑,他很聪明,猜的差不多接近事实,所以我只能附在莉莉身上杀了他。但是很可惜是不是?就这么没用了。” “所以,你才利用姚成的尸体在这里杀人!” “也是很无奈的。我真的希望你能理解。” 跟这种三观不正的老鬼讲道理真是他的悲哀!他愤愤地咬咬牙,把话头甩给了马明:“她脖子上那个是什么?这么大阴气?” 这时候,马明那舌头也换过劲儿了,慢慢地说:“那个叫‘搐气袋’是阴间的鬼差来阳间勾魂的时候所用的工具,装的都是死者的魂魄。我真想不透,一个鬼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肖雯雯没想到马明居然认识“搐气袋”颇为赞赏地看着他:“还有人认得,难得难得。” “别回话!”妈的,舌头好疼,“我,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肖雯雯双手掐着细腰,娇蛮地说:“想知道也可以啊。”她指着上面,“帮我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真他妈的,这是什么品种的坑爹鬼? 14. “我是不是很气人?”她笑着说,“但是很多男人都喜欢我这样,其实呢,只要他们听话,乖乖的,我也不会杀他们。是他们不好,想要爱我,却又怕我,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口口声声说什么人鬼殊途。真爱的话,不会在乎这些对不对?” 马明白眼一翻,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大婶,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和女鬼上床,你这样的体质会让男人不举的。” “只是不举吗?多半会吓得半死吧?”天花板上那位搭腔。 马明又抬了头:“色字都上一把刀啊,其实男人也不容易是吧?” “不好色不就得了。”他认真剖析着,“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二位也不看个火候,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欢,马明忽见范阳的脸色变了,顺着他的目光一扭头,吓! 肖雯雯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本来挺可爱的一张脸变成了狰狞般的恐怖,黑呼呼的脸上眼睛向外凸着,右半边的脸皮打着卷放外翻,露出里面黑红相间的肉色。 “我去!”马明大喝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大婶,你变身好歹说一声啊。” 范阳也觉得恐怖,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冷静的分析:“可能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说变就变,我都没心理准备。” “白痴,谁让你叫她大婶了。” “不叫大婶叫什么?叫奶奶?听它的言谈最多也就死了十多年吧。” “差不多,而且,还是烧死的。你没闻到一股肉香味儿吗?” 马明急忙捂住嘴直摇头。指着面前突变的肖雯雯:“大婶,拜托冷静点,你实在是太,太,太恶心了。” 最后一句杀伤力超强,惹火了对面的“人”,它疯狂的叫喊着跳起来扑向马明。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一刻,被钉在天花板上的范阳忽然掉了下来!想必,是它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全部力量都用来弄死马明,故而忽略了范阳的存在。 这样,很好。也许,马明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就当它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扑过来的时候,马明猛地扬手撒出去一把东西!口中喝道:“告天地清明、邪魅四避,五谷,滋胜!”随着他的喝声,那些五谷尽数被撒在它的身上,它尖叫一声捂着自己半面丑陋的脸,一只凹凸出来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马明。 马明敛去方才那吊儿郎当的嬉笑态度:“老奶奶,滋味怎么样?” 一边正准备豁出命救马明的范阳好奇地看了眼在它身上被灼烧出来的那些小伤口,伤口嗞嗞地冒着黑烟。范阳忽然想起,好像是在哪本书里看过,古时候有用五谷祭祀的传统,其中的红豆更是有驱邪辟鬼的功效。但是马明念叨的那些咒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由得晃了神,脑子嗡嗡作响。 范阳这边不敢轻举妄动,马明那边也在观察形势。但是,它,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扭断两个人的脖子!带着犀利的阴风直扑马明! 又在口袋里抓了一把五谷,配合着咒语:“告天地清明、邪魅四避,五谷,噗!” 关键一声“噗”差点没把范阳的心噗出去!眼见着它那一爪子抓伤了马明的肩膀,还没有完全撒出去的五谷尽数落在了马明自己的嘴里!再做个旁观者就要死人了!他一个高跳起来,把自己当成麻袋用,狠狠地摔在它的背上! 明明是被烧死的,抓在手里却是刺骨的阴冷。他扣住它的双肩,大声叫喊:“快闪开,马明!” 仅剩的五谷都落在地上已经没用处了,马明在情急之下用力踹在它肚子上!这一脚跟踹到块铁板似的,要不是他从小就锻炼筋骨,非骨折了不可。 马明抱右脚,左脚单腿跳,一个劲痛骂:“我操,疼死我了!你他妈的就这身板还勾搭男人呢?有一个咯死一个!” 就像碎玻璃划在铁板上的刺耳声音几乎掀翻了屋顶!趴在它身上的范阳撑不下去了,两条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觉。只能凭着一股子倔劲儿对着马明叫嚷:“快弄死它!” 肉眼可见范阳的变化,他周身都被一层冰霜覆盖着,脸色惨白惨白,再耗个一两分钟,估计不被它弄死,也会被冻死。马明也心急啊,可身上真是没有能用的东西了。最后狠狠心,第三次咬破了舌头,一口滚烫的血直接喷在它的脑袋上! 还黏在它身上的那些五谷虽然已经失去了作用,被这一口纯阳之血喷到,又像是熔炉里的铁豆子,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往它的尸身里陷了几寸。它背上的范阳再也支撑不住,被狠狠地甩在地上! 这时候哪来的闲工夫让他喘口气歇歇,屁股还没坐稳呢,连滚打趴的冲到马明身边,趁着它狠挖尸身里面的五谷这点空档,急忙躲在沙发后面。 “五谷还有吗?”范阳气喘吁吁地问。 “没了。刚才着急,就在厨房找到一点。” “那怎么办?”范阳也有点傻眼。脑子里拼命的想着周围还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拼命的回忆着在小时候看到的那些书。 鬼怕什么什么来着?马明提到过唾液,但是对付它那个级别的鬼完全没作用。五谷也用完了,估计它也不会给点时间让他把地上的那些捡起来。还有什么?鬼还会怕什么? 阳光?不行,这是在海底!法器?不行,手里根本没有那玩意! 马明见他那个样儿,也不知道抽到了哪根筋:“我说你怎么了?便秘?靠,你打我!?” “这时候开什么什么玩笑。手拿来。”他气急,扯过马明的手就要上去划拉什么东西。 这时候,它已经把不少五谷从尸身里挖了出来,带着腐臭的烂肉一起扔在地上!乌黑的利爪横空一抓,阴风变成了尖利的刀子,直接把沙发劈成了几段!若不是马明身手敏捷,搂着范阳就地一滚,估计他们俩也成了溜肉段的原材料。 这一滚,给范阳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本来就又冷又累,接连几次被摔在地上,现在用一句“破烂不堪”来形容毫不为过。现实的危机容不得他稍作休息,眼前一阵发黑,只能凭着感觉抓紧马明的手,大喊:“字,鬼怕字。魙,用你的血。” 一句话提醒了马明,但问题是,他的血只能是从嘴里喷出去的时候有点法力,写在手上…… 见一击不成,它那一双乌黑的利爪上下挥舞,阵阵阴刀把整个房间切割的惨不忍睹。他们俩只能在空隙中狼狈的左躲右闪。其中,马明最为倒霉,范阳没力气,他只能拖拉着他闪躲,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已经伤痕累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没羞没臊地说:“我不是童男,写、写在手里没用。” 这才多大就失身了?你干脆回去重练吧! 一记阴刀袭来,正中马明的背上!他哇地吐了口血重重地压住了范阳。眼看着它那爪子就抓过来了,范阳搂着马明使劲的滚,拼命的滚,发了疯的滚!等到他们的脑袋一起撞到墙上,眼前一阵昏花。 他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反正衣服上都是血。他自己的血,马明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为了确保万一,他把手塞进嘴里,使出吃奶的劲儿咬下去!沾着嘴边的血有抓过马明的手,在他手心写血字。 我操!这个破字谁发明的?笔画也太多了! 在他抱怨的时候,它已经扑了上来。好在马明没在关键时候昏过去,翻身抬腿,勾着一把椅子踢起来,直接踹到它手臂上!随即拉着范阳继续躲闪。 在被追杀和躲闪之间,魙字终于完成了。它的利爪也袭到了眼前!马明半个身子压在范阳身上,单手高举着,尽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它的尸身忽然停了下来,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个人不敢大意,范阳屏着一口气慢慢地推着马明,让他站稳。随即才吃力地扶着墙起身。 还没等他喘口气,马明已经拉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死了十几年的鬼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是那个搐气袋给了它一点道行。这个字也困不了它多久,我负责控制它,你找机会把袋子抢过来。” “你还真看得起我。”他苦笑道。 马明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别死。咱俩还有点事掰扯呢。” 本意,他是要告诉他的,但不会是现在,至少他还懂得看火候! 范阳踉跄着朝它走过去,马明坚持着控制住它的行动力。与它之间横着两股力道相互角逐,稍有不慎还是会一败涂地! 他涨红了脸,催着范阳:“快点!” “你当我不想?”范阳恨不得伸手就把那个该死的什么袋子扯下来,问题是,他现在没多少力气了,站都站不稳!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受的伤,累着他的腰和肩膀剧痛难忍。这十几步走的就像十万里长征,后面的马明也好不到哪去,来自它的反抗力越来越强烈,他的整个手臂都在颤抖。魙字散发出来的威力范围有限,他用右手紧紧稳住左手,好让魙字正对着它! 房间里的昏暗愈发浓重,马明额头上的血汗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他痛恨自己学艺不精,看着范阳摇摇晃晃的身影不知为何心痛难忍。那个单薄的身子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他憋着一口气,在心里为他加油:坚持,还差几步了,坚持! 终于可以碰到抖如筛糠的它,它的颤抖在范阳看来极不正常。这不是无控制下的发抖,它有意的,有意让自己的尸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不知目的何在。总之,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他急着伸手,想要把它脖子上的那根线扯断。越是接近尸身,阴寒之气越是浓重,他已经牙齿打颤,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气让他无法稳固地抓住那根绳子。 相比之下,马明的情况也很糟。在手掌与它之间有两股力道相互角逐,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他紧紧地咬着牙,至少坚持到范阳把搐气袋抢过来! 二人一鬼在房间里僵持不下,被童阳血字镇住的恶鬼显然也在拼力挣脱马明的控制。一只没了眼皮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范阳,另一只只剩下半个瞳孔的眼睛对着马明剧烈地颤动着。看上去诡异又恶心。 忽然!那半个瞳孔稳固了下来,从里面开始蔓延出来的乌黑瞬间遮住了整张腐烂的脸!它的嘴夸张的撑开来,从里面喷出一股焦黑恶臭的液体,喷着了范阳一身,喷着了马明的手掌。那个魙字完全被毁掉的同时,它终于摆脱了无形的控制力,挥起黑骨的手臂直接掐着范阳的脖子把人拎了起来! 15.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它反戈一击。马明气的一嗓子吼出三字经,抄起身边三角茶几就冲了过去。 仅剩下一点清醒的范阳无力警告他不要冲动,卡在脖子上的鬼爪几乎抓破了他的喉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马明白白送死,发现恶鬼的另一只爪子要挥出去的时候,憋足一口气死命抱住!这时候,马明也冲上来了,抡起手里的茶几狠狠地砸在恶鬼的脑袋上! 茶几顿时四分五裂,恶鬼居然连晃都没晃一下。它瞧不起他,半个瞳孔里满是阴冷的嘲笑!马明的手还没放下翻掌打了出去!大喝:“天元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镇,万鬼潜藏,急急如律令。” 咒语还是起到了作用,挥到马明眼前的爪子猛地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好在咒语对活人没什么用处,才不至于伤了范阳。只是,他也没好哪去,被恶鬼带着一起向后面的墙摔过去!一脑袋撞到恶鬼肩上,他宁愿撞墙也比这种感觉好上几千倍! 趁着恶鬼还没缓过劲儿来,马明冲过去拉着范阳起身,两个人连滚打趴地想要冲出房间。岂料,身后传来恶鬼的一声怒吼,刺耳的叫声带着阴戾的风刀子猛袭而来,范阳一把推开了身边的马明。不待马明回头看着仔细,范阳好像被卷进了龙卷风,又跌回了房间里! 他几乎是爬着冲回了房间,等待他的是阴冷戾笑的恶鬼,和被恶鬼掐着脖子的范阳。 它在阴风中抖的好像一张薄纸,散发出来的黑气尽数缠在了马明身上。它随手把范阳扔在地上,对马明说:“杀了这个男人!” 马明的身体不受控制,手自主地朝着范阳抓去,一抓一个准!把他的脖子掐在手里,越掐越紧。 他知道凭自己这点本事是可以斗得过它,糟糕就糟糕在它有搐气袋!所以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杀了范阳,但情况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在心里默念安魂咒!保留一点点清醒和自主的能力。 范阳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舌头都已经吐出了大半。他紧紧扣着马明的手腕,双脚渐渐离地。他知道马明不会杀了自己,更知道他控制不了身体。 “打、昏、我!”马明把每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看样子痛苦不堪。 拳头还是有些力气的,扬了起来对准他的脑袋。忽见他以为不甘而扭曲的脸上那双愤怒的眼睛,忽然下不了手。 “快!”他支撑不了多久了,这人是不是想一起死在这里,“打、我!” 它释放着更加猛烈的阴气,猛地从肖雯雯身体里冲出来!嘶吼着:“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脑袋剧痛无比,神智浑浑噩噩。整个手臂都没了知觉,模糊的视线中,只有范阳一点一点窒息的摸样。 范阳看到倒在地上的肖雯雯,不知道是死是活,只可惜,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多想。面对失去自我的马明,他不甘心!他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好多人没找,最重要的,还没告诉他自己是谁。 但是,要怎样才能让他恢复清醒?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的双手能够拥抱住这份感情吗?越想越是心疼,看着他已经丧失了本性的狰狞的脸,犹如刀割般的痛彻心扉。 仅有的一点力气还能说点什么,不能就这样死在他手里,必须说点什么。他费劲全力张开嘴,努力了好几次,才喊出声来。 “别,别让它,控,控制你。”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可以,做、做到……你可以的,苏御信!” 最后的遗言并没有任何效果,他抓着马明的手无力地垂下去。那边的它狂妄得意地哈哈大笑。失去自我的人木然无知,看了看手里的抓着的人,似乎有些厌恶,随手一扔,扔到它的脚下。 “很好,乖孩子。”它只有半头的稀疏的头发不在漂浮,缓缓落下来,遮住了丑陋的脸。它朝他走过去,“过来,到我这里来。” 他的眼神没有点半光华,像个傀儡似的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只走了一步,它已经站在面前。 它伸出黑色枯槁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沉迷的贴上去:“乖孩子,我会好好疼爱你的。虽然你比不上煜那么有钱,不过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会一直疼爱你。现在,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他的声音毫无生气,似如朽木,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自己的生辰。它满意极了,凑上去,半边已经露出灰色骨头的嘴巴亲吻他的脸颊,以示奖励:“真乖,我最喜欢乖孩子。听话,握着我的手。” 那只手只是黑色骨头而已,他却能毫无知觉的握在掌心。它笑着依偎在他的怀里,可怖的嘴嘀嘀咕咕说出来自阴间的咒语。那咒语可以永远的完全的俘虏他的神志,让他成为一个活死人,成为它的傀儡,直到它抛弃他,他才可以魂飞魄散。 仪式,它在他的怀里结束。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新玩具,它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真乖,以后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来,来吻我。” 伏下头,找到了那张一半黑骨一半腐肉的嘴巴,吻了下去。 它很享受,由于开始放松它的身体完全变成了焦黑。一块块的烂肉掉下来,落在地上蠕动着。它黑色的手骨抬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加深这个吻。即便是他的手圈住了自己的脖子也没在乎。 就在这诡异的环境里,他暗淡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狠戾!恶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等有所警备,一声清脆的咔嚓乍然而起!他扭断了它的脖子,揪着它一半的头发用力扯下去,狠狠地踩在脚下! 那边本来已经死掉的范阳忽然睁开眼睛,上前爬着挡在肖雯雯身前。 形式急转突变!它那脑袋是死活按不上去了,连着一点骨肉在背上摇摇晃晃,一双黑骨的手胡乱抓挠着,嘶哑尖利的吼叫声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脸色铁青的马明忍着脑袋里的剧痛,一把抓住了烂肉中间的一根灰色绳子拼力一扯!连着那颗腐烂的头颅一起扯了下来! 没了脑袋,没了搐气袋,它终于意识到面临着什么。极度疯狂的扭动起来,那颗腐烂的头颅滚来滚去,一半烂肉一半黑骨的嘴咔嚓咔嚓的张张合合,准备伺机咬上一口! 浑身无力的范阳越看越着急,心说,你个白痴,抢到手了赶紧跑啊!还等它抢回去是怎么着? 范阳不明白,他何尝不想跑,跑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会被追上?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封印了搐气袋! 他一边躲闪着它的攻击一边跟范阳交流:“这东西毁不了。我操,一个脑袋还如此嚣张!” “那怎么办?不能就这么在手里攥着吧?” “我知道!”他急吼吼地说,“两样东西能封印,童子的血、或者是神器。” 放屁!这鬼地方哪去找神器?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童子血?必须是小孩子的血吗?” “不一定。啊!你他妈的还敢抓我,踹死你!”他一脚踹过去,失了搐气袋的它没有多少能耐,禁不起这一脚。结果,他的脚一下子踹进了它的肚子里,收回来的时候脚上挂了一堆烂骨头烂肉。 范阳和马明俩人同时一咧嘴,露出恶心到家的表情。 地上的脑袋含糊不清的吼着:“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一路这么吼着,居然奔着床上的董煜而去。 “快想办法!”范阳催促着。 他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不管怎么说,这个鬼东西要吃了董煜身上一块肉,功力也能大增。情急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一点米撒了过去,大喝一声:“镇!” 飞起来的烂头和还在他身边张牙舞爪的烂尸骨顿时被他的力道禁锢,两下力量相互拉扯,他感到自己支撑不了多久。眼看着飞头的烂嘴就要咬住董煜的喉咙,他急得跺脚大骂:“就他妈的不能给我处男吗?” 处男=童子! 范阳股不多许多,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那股子狠劲让在床上揪着鬼脑袋的某人看了直嘶嘶。 他把冒出血的手腕往前一身,气壮山河一声吼:“我是处男!” …… “愣着干什么!小心!” “过来!”他惊喜地喊着,“我动不了,你过来把搐气袋用血染红了。” 说实在的,范阳是真没力气了。但是还不能就此放弃吧?对面的形式已经迫在眉睫,那个昏的彻底的董煜倒是很够幸福的,不用看见那颗烂脑袋马上就会咬破自己的喉咙。 他吃力地爬起来冲过去,也许是马明失去了力气,那个烂尸骨忽然可以动了,猛地挥起黑呼呼的手臂,把范阳直接打出两三米开外!一口血喷出来,范阳觉得自己八成离死不远了。 妈的,要死一起死! 有时候范阳那一脸的淡漠跟他骨子里的狠戾完全不成正比,一旦被触及了心中的底线,他是会玩命的。疼就疼吧,死就死吧,反正死了之后咱俩都是鬼,老子就是用一根小牙签也要把你戳死! 马明无法顾及范阳的情况,他为了不让那颗烂脑袋咬中董煜已经拼了全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范阳一次一次被它打的口吐鲜血,却还是一往直前!心里不知为何充满了冲天的怒火,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一阵战栗的狂热从脚底板燃烧到了头顶,看着那个腐烂的尸骨,双眼暴红! 自己是怎么冲出去抓住那具烂尸骨把它撕碎的,毫无知觉。那边的脑袋是怎么尖叫着掉在地上的也不明白。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只看到范阳趴在地上紧紧拉着他的手,吭吭哧哧地说:“够,够了。还有,那,那头。” 来不及考虑自己怎么就爆发了小宇宙力敌恶鬼,反正赢了就是赢了,虽然还有一点稀里糊涂,但结果是好的。他觉得自己太强大了,小宇宙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终于把手中的搐气袋在范阳的手腕上打了几个滚,全部染红。随之而来的一阵阴风吹的二人东倒西歪,呼呼而啸的阴风在一瞬间都被搐气袋收了,最后再看地上的脑袋,滚了几下,凹凸的一只没了眼皮的眼睛阴狠地盯着他们,最后渐渐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 这就完事了吧?他颓废地瘫坐在地上,反手扣住范阳:“死不了吧?” 范阳也没力气说话,仅是笑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还没等把身子放松,坐在身边的家伙忽然抱过来,准确地吻住了他的嘴! 惊愕之余忘了反抗,呆呆地任凭他把牙齿撬开,把舌头探了进来。一点点轻浅的吮吸声甜腻诱人,他这才醒悟!大力地推开了马明。 “你,你疯了!?”他责问他。 马明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嘴:“用你消消毒,刚才恶心死我了。” 他的脸色阴沉了,阴的都能滴出水来。恨恨地说:“你会后悔,你绝对会后悔的要死!” “是吗?”马明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态度,“我觉得感觉很好。还是说,你女扮男装?” “去死!” “现在已经半死了。”他开着玩笑。见范阳真的生气,也觉得有点过火。这便凑过去, 哄人,“别生气了,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就是。那什么,你倒是看看我啊,有事问你呢。” “屁事?”他不忿地说。 “我被控制的时候发生什么了?怎么忽然就清醒了呢?” 闻言,范阳不禁有些失落。原来,他什么都没听见。 16. 本来还想再问几句的,床上一直幸福的昏迷着的董煜转醒,第一个叫喊着的就是肖雯雯。 房间里一片狼藉,董煜抱着肖雯雯又是哭又是喊,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最后,还是范阳帮着总结了一下。 在控制室他发生异变的时候,想把肖雯雯弄出控制室,为的是保护对方。岂知,他的手刚碰到她,她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阴冷的寒光。他很害怕,总觉得这东西不是好玩意,趁着自己还有点清醒干脆拿下来。就是那时候,肖雯雯醒了,醒来后的她厉鬼一般的对他吼叫。他死死拉扯着那个东西的绳子不放手,后来的事,不记得了,脑子里很多空白的时间。 基本情况和范阳推想的差不多。只是,马明想不明白,在控制室跟董煜死磕那时候,肖雯雯为什么要冲进卫生间帮助他们? “也许,肖雯雯偶尔也会清醒过来。”范阳说,“在地下室入口那时候应该是她本人,救了我们那时候也是一样的情况。但是她保持自我的时间不长。” 肖雯雯并没有死,她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马明告诉董煜前因后果,听过之后,董煜久久无法言语。须臾,他只问:“雯雯不会有事,对吧?” “不好说。”马明看了眼悲伤的董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范阳始终没有说话,他长吁一声,撑着膝盖起了身:“走吧,这里不能久留。” 就这样,范阳和马明相互搀扶着,董煜抱着肖雯雯,一行四人来到了Spa室。马明说他不会使用潜水设备,仅剩下的三套剩下的一人一套,在海里实在撑不住了,他们匀他一口氧气就成。 范阳本想反对,结果被马明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回去了。董煜没跟马明挣,他还要带着肖雯雯,不用潜水设备是不可能的。 于是,几个人做好了准备打开了一楼的一扇通道门。 当门缓缓打开,海水在眨眼间淹没了他们的膝盖时,范阳紧紧拉住了马明的手。他与他相互看了一眼,手,握的更紧。 海水很快没过头顶,马明仰着头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跟着范阳开始游动。他还侧头看了一眼,董煜也抱着肖雯雯开始往上游。根据出发之前的判断,他们需要十分钟就能浮出海面。十分钟,对三个有潜水设备的人来说很轻松,对他来说,一脚生门,一脚死门。 时间仿佛变的迟缓了,海水里尽是望不到头的黑暗。马明知道现在还是夜晚,希望海面上有锲而不舍的搜救队。 氧气越来越少,他快撑不住了。拉了几下范阳,指指自己的嘴。对方赶紧摘掉呼吸罩给他扣上,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吸气。 五六下之后,马明把呼吸罩推了回去,示意他继续向上。忽然间,范阳的手指着他身后,不停的点啊点。他一回头…… 真他妈的是阴魂不散啊!董煜怀里的肖雯雯好像疯子似的掐着他的氧气管,还死命的把董煜往深海里拉扯。八成是那女鬼还没消灭干净,存留在她身体里的怨念作祟。 范阳急了,拉着马明就朝董煜那边游过去。眼看着董煜一点一点的不再挣扎,眼看着“肖雯雯”就要得逞!他只能松开拉着范阳的手,使劲推了他一把。 范阳借着马明的力道,快了一些。饶是如此,也没能抓住已经下沉的董煜。他想去追他,却又担心没有氧气的马明。一时间,两难抉择。 仅仅是他一瞬间的犹豫,董煜已经不见了。他在海水里愣愣地发呆,不能接受刚才的一幕。 董煜不该死的…… 怔愣之余,肩膀忽然被紧紧扣住!原来是马明游的快了些,氧气又不够了。他把面罩扣在对方的脸上,这一次,他紧紧抱住马明的腰,像是恐惧着失去什么一样,带着他朝着海面冲。 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一个人飘飘悠悠地浮了上来。罩在呼吸面罩里的眼睛半睁着,泪水如汹涌的浪涛,模糊了潜水镜。 当他们俩终于重见天日,耳边传来人们惊喜的喊叫声和不知多少汽艇的马达声。他们在杂乱的声音中紧紧抱在一起。 终于上了岸,天上滚滚雷声接踵而来,大海仿佛被激怒了似地掀起阵阵滔天巨浪。搜救队的人冒着危险一组替换一组,持续在海面上搜救。这种情形怕是从他们失去联系一直到现在了吧?他没精力多想了,能回来,让他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他清醒自己没有昏过去,也庆幸马明安然无恙。在他们相视傻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 “煜啊,儿子啊,你吓死妈妈了。” 董煜?!没心情傻笑了,俩个人相互搀扶着,不顾救护人员的阻拦,跑了过去。真的看到被一个中年女人抱在怀里,还活着却呆若木鸡的董煜。 马明拉着范阳走到一边,没去打扰重聚的一家人。他趁着周围的群众们都关心董煜的时候,才对范阳说:“我不能去警察局,身份有点敏感。那个,你能把联系方式给我吗?” 范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小声地嘀咕着:“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对面的男人一拍脑门:“我把这事忘了。” 这事也能忘,不知道该怎么吐糟他。范阳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这么大 了还是很白痴。你到底怎么长成这样的,苏御信?” 这一回,他彻底惊愕了!但很快就想起了什么,这样的神情让范阳喜上心头。 “你……”他不敢确定地问,“你是不是真的跟我有过一夜……” “一个屁!”照着对方的脑袋就来了一巴掌,“仔细想想,我在海底不止给你一次提示,你就一点想不起来?” 某人捂着好痛好痛的额头,苦哈哈地求饶:“真没想起来,别打哑谜了。你连我真名都知道,肯定以前认识我。” 这破孩子到底怎么长大的?也太迟钝了!他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你三岁那一年还天天尿床,斗大的字不认识五个,数数只能数到十,跳着数你就懵;到了五岁你还不会自己吃饭;说话大舌头,还漏风;左右手不分;见着漂亮小朋友不分男女就抱上去乱亲。” 他的话说得越多,苏御信的脸色越苍白,甚至大声打断了他的如数家珍:“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哥哥,分开了十八年的哥哥,苏御安!” 周围明明很嘈杂,他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认识他的时候,他说叫“范阳”,后来,知道他不是范阳,却没什么反感。只想着上了岸有机会好好问问这事,而结果却是…… 苏御信的眼睛瞪的浑圆,呆愣三秒后,扶着额头:“一定是我听的方式不对。” “你不信?”已经说清了自己的身份。苏御安利索地脱掉湿漉漉的外衣,转身指着腰上的一个浅浅痕迹,“看,这是证据一,你四岁时候因为一块蛋糕咬我的时候留下的!证据二,你背上的那道伤口是跟我抢油饼的时候落下的;证据三,你的酒窝在左边,我的酒窝在右边!” “胡说,你脸上根本没酒窝!” “因为现在太瘦了!胖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你小名叫什么?” “大安。” “我小名叫什么?” “二墩儿。” “不许这么叫!” “是你自己问的。” “天呐!”苏御信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 弟弟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紧张。想来,他们已经分别了将近十八年,忽然冒出个哥哥来换做是谁都会难以接受。苏御安不禁有些后悔说穿了身份,但是,他真的想跟弟弟相认,哪怕只是一瞬。 兄弟俩一个呆呆的站着,一个闷闷地蹲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须臾,苏御安实在不愿看到弟弟烦恼的摸样,讪讪地说:“你,你要是有急事就去忙吧。” 该死的,都在说些什么啊! 蹲在地上的苏御信还揪着满头的青丝,懊恼不已地嚎叫:“天呐,我居然调戏了自己的亲哥哥!我居然吻了我哥!?” “我警告过你,一定会后悔。”他嘀咕着。 不等苏御安调整好心态,还在埋怨自己的苏御信忽然仰起头来,慢慢起了身。 他似乎很想认真的仔细的看看苏御安,但是眼神却总是飘忽不定。苏御安也有些忐忑不安,偷偷的看了眼弟弟,发现这家伙连耳朵都红了,忍不住浅笑一声。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紧张了耳朵就会红。” “你……”苏御信尴尬地转过视线,“你真是御安?” “嗯。” 这时候,从远处走来几个警察,一看就是奔着他们来的。苏御安急忙抓住还在发呆的弟弟,闷着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并压低声音快速地说了自家住址,把钥匙也塞进了他的手里:“警察我会应付,你马上去我家。” “但是……” “别但是了。”他低声喝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是说身份敏感么?还不快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后面那些警察已经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了,我会连累你。” “白痴啊!我是你哥哥,我不护着你,护着谁?快走!” 最后一句话让苏御信差点没哭出来!太他妈的感动了,有哥哥真好,有哥哥真牛逼! 苏御信握紧了手中的钥匙疾奔而去。苏御安一转身,迎向那些叫喊着他们的警察,走了过去。 在医院里,他说另外那个跑路的人家里有很重要的事,说好等办完了事会主动去警察局自首,不是,是说明情况。好在有董煜的父亲帮忙说情,警察也没怎么过深的追究。鉴于海底酒店的命案实在离奇,警方很客气的请苏御安好好休息之后,再说明详细问题。等到警察和医生走离开了病房,他迫不及待的偷偷溜了出去。 他身无分文,只能甩开两条腿往家跑。 17. 都市的黎明在街道上洒下一片金灿,迎着初升的太阳,他挥洒着汗水,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推开家门。尽管相认的时间很短暂,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小小御信那傻乎乎的样子在脑海中蹦来蹦去。 想起御信抱着脑袋暗自苦恼的摸样,他忍不住失笑。御信小时候就那样,遇到点什么突然的事整个人都会呆掉,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问题重点,并能积极的参与其中。 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被收养了呢?又或者,独自一人生活。不可能是一个人吧,记得分开的时候他才四岁半。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跌倒了也不愿意哭,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跟他说:“哥,破了,副疼,给碎碎。” 大舌头漏风的小御信真是太可爱了! 傻哥哥一路风跑,终于历经两个小时才敲开家门。当年那个大舌头的家伙,杵着一米八多的个子,站在门里愣愣地看着他。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两两相望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已经安静了好一阵子的苏御信镇定些,急忙闪身让路,拉着苏御安进门。 “那什么,你,你回来了。”这不是废话么!苏御信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苏御安也很紧张,喘了几口气:“你,饿不?吃了没有?” “没呢,你呢,吃了吗?” “我也没。刚从医院回来。你的伤……” 不着边际的对话卡在这里无法继续了,忽然之间的尴尬和口干舌燥让苏御安别扭的无所适从。看看御信也是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摸样,忽然发现,他们还是陌生人呢,在这里装什么熟络? 苏御安长长地出了口气,嗤笑一声,“这么说话,真累。” “是啊。”他也觉得很累,“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苏御信别别扭扭又开始揪头发了,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我记得你比我高。” “那时候咱俩才几岁。” “那个事,我是说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走的?” 提到了当年的家庭剧变,苏御安的心头又压上一块大石,忽然变得哑口无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弟弟解释当年的变故。也无法说清自己醒来后足足在医院躺了三年,才恢复记忆。当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弟弟,再回去寻找他们的时候,曾经的家已经变成了宠物医院。没人知道苏家最后到底怎么了,也没人知道苏家最小的孩子去了哪里。他被抚养人接走之后,就一直猜想着御信的下落。 同样的,对于在那场悲剧中存活下来的苏御信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哥哥说清自己的经历。十八年前,当他醒过来之后,只看到老头儿抱着自己,家变成了一片废墟,父母的尸体支离破碎,哥哥不知所踪。他哭喊着要找哥哥,老头什么都不说,只是安慰他不要再哭而已。他确信哥哥还活着,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找他?还不到五岁的自己倔强的不肯跟着老头儿走,巴巴地在废墟旁等着盼着,足足等了两年也不见哥哥回来,失望之余,只能跟着老头开始到处流浪的生活。渐渐的,哥哥这个概念在他的意识里淡薄了,万万没有料到,十几年后,这个人,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人竟然会是苏御安! 难怪他在那时候拼命保护自己,想来,在一开始他就知道彼此的关系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御信一直纳闷这个问题。 “你第一次在马莉房间里招魂那时候就有点感觉,但是一直不敢确定。后来,你衣服破了,我看见你背后的伤,我对那个伤疤记忆很深。因为小时候你……”说着说着,苏御安笑了起来,“你小时候太猛了!居然敢拿着火铲跟我抢吃的,结果手臂扬的太高,火铲又沉反而把自己烫伤。我记得,爸爸因为这事打了我一顿屁股。” 被揭穿了小时候的糗事,苏御信讪讪地笑着:“我还纳闷呢,不过刚刚认识,你怎么就拼了命救我”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红了脸,也不好意思去看御安,憋了半天才说,哥哥俩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尴尬地说,“那个,谢谢你。” 苏御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一脸的消融走过去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弟弟:“我非常高兴能遇到你,真的。” 一脉亲情,即便分别的再久,也不会削弱那份彼此间的关怀。苏御信也抱紧了哥哥:“我也是。我几乎快绝望了,你,天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放开了对方,他们就这样傻笑着。苏御安拉着他到床边,让他坐下:“我做点吃的,我们有太多话要说了。” “多做点,估计到晚上也说不完呢。” “喝酒吗?”他笑道,“庆祝一下。” “我去买。” 这对重逢的兄弟一大早就要喝酒庆祝,不过无妨,既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什么时间喝酒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御信的脚步很匆忙,走着走着忽而又慢了下来。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窜进脑子里。如果,他的能力在强一点,御安就不会受伤了。要怪只能怪自己一直排斥这种事,不肯跟老头儿好好修炼。看御安那个特殊的体质,估计这种事以后也少不了,为了他,是不是稍微认真一点? 在苏御安准备发奋图强的时候,当哥哥的比他还兴奋。一口气做了好几道菜,刚刚摆上桌,苏御信拎着两个大口袋的啤酒跑了回来。哥俩席地而坐,一人一个酒杯,轻轻地撞在一起,清脆的叮当声驱散了那份十八年来的疏离。 他们聊了很多,或者说,苏御安说了很多。当他说到回家之后什么都没找到的时候,苏御信沉沉地叹了口气。御安有些紧张,他知道,御信完全有资格责怪自己。也许是因为失而复得后的忧心,他蹭到御信的身边,想要揽住他的肩膀,努力好几次都没敢抬手。 “对不起。”最后,他呐呐地说。 “别傻了,不是你的错。”御信苦笑道,“我不知道你当时伤的那么严重,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其实,那时候我们都小,很多事都不明白。所以,别再道歉了好吗?” 他的只言片语解开心结,也给了他勇气揽住弟弟的肩膀:“说说吧,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别提了。”他未语叹息,“你知道苏念吧,是咱爸的弟弟,我两岁那年去过家里一次,你那时候好像是四岁吧。” “记不得了。”有那个人吗?一点印象没有。 苏念就是御信口中的老头子,虽说是老头子,不过比他才大了十一岁而已。就是苏念,在他们家遭到变故之后,抚养了苏御信。 苏念是个很神秘的家伙,就连御信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能耐。只知道,抓鬼的本事是苏家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集各家所长,却没有门派归属。天师一门跟苏念比较熟稔,偶尔也有些走动,其他的,苏御信了解的并不多。 从四岁半开始他就跟着苏念四处游荡,干的都是抓鬼驱邪镇煞的活计。苏念本事高,挣钱也快,在物质生活上御信也没吃过苦。到了八岁那一年,苏念带着他终于找了地方定居,为的是方便他上学。也是从那时候,苏念正式收他为徒。 也许,仅有八岁的御信比同龄人要机灵些,再加上经历了家庭剧变的悲剧,他很早就懂得察言观色,分析揣摩。隐约中,他总觉得家人的死跟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有关,本能上非常排斥苏念教的那些东西。 “从八岁那年到现在,我可没少挨打。”御信苦哈哈地说,“老头子教徒弟绝对的斯巴达,我能活下来也算是奇迹了。” 这些还不够,完全不够。他还想多听一点弟弟的往事:“然后呢?你就成了半吊子的法师?” “不是半调子,根本算不上法师啊。我不想学,这回也是偷跑出来的,要不怎么用假名字呢。” 原来如此,他哑然失笑。 “你呢?”御信给他倒满了酒,“范阳这名字怎么回事?” 他耸耸肩,靠在身后的床上,说:“其实这是一场误会。我是帮同学冒名参加一个游戏的抽奖活动,他放暑假回家,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就拜托我拿着他的证件去抽奖,刚好那天我救了董煜,他们家人阴差阳错捡到我同学的证件,还以为就是我。我也没解释,就这么糊弄下去了。”言罢,他低声笑笑,“范阳是我同学的名字,叫起来别扭是吧?” 苏御信点点头,说:“还是御安好。” 他腼腆地笑了,也跟着点点头:“刚才都忘了问你,舌头还疼不疼?” “早没事了。我用了止血咒。” 他笑道:“还说不愿意学,这个咒那个术的用的不是挺好。” 耳熏目染也能会啦!或者说,已经被老头子逼出了习惯,就连离家出走身上都要带几张符篆。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排斥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些事,似乎改变了他二十几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也许,在以后充满了灵异鬼怪的日子里,回来的苏御安,将改变一切,也说不定。 “御信?” “嗯?” “以后,我是说,你现在毕业了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他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顺势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说,“先回家找老头子,得告诉他你的事。然后,再去,啊!先要去看看董煜才对。然后才是……想想……以后的事。” 看着御信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他才恍然意识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不想让唯一的弟弟睡冷地板,带着还没痊愈的伤把人抱起来,累的快半死了,才让御信稳稳当当地躺在床上。他也有些困倦,毕竟几天来没休息好,一头倒在御信的身边,睡着的时候,无意识地拉住了御信的手。 他找到了御信,找到了失散十八年的弟弟。这样——真好。 第二天一早,苏御信是在哥哥的床上醒来,转过头一看,发现苏御安就睡在自己身边,窄小的单人床很挤,苏御安的半个身子几乎悬在床外,把大部分地方都让给了他。此情此景,不由得倍感温暖。 有哥哥,真是太棒了!二十多年了,自从跟着老头子东南西北的折腾,他就没感受过关怀和疼爱的滋味。所以说,仅仅一天一夜的相处,他已经无法形容心里古怪又喜欢的情结。 忽然跟哥哥重逢,至今还有点不大真实的感觉。况且,他从很小就懂得自己照顾自己,要不然早就被饿死了。今后的日子,是要照顾他,还是要被他照顾呢? 思及至此,苏御信觉得有点太矫情了,这又不是俩女的,还什么照顾来照顾去的。他们俩都是男人,能在一起不就得了。至少,哥哥比老头子好上千百倍,这一点比什么都要好啊。 越想越是觉得开心,他盘着腿坐在床上,细细看着苏御安的脸。真是跟小时候差很多啊,记得那时候他是圆脸盘,虽然不算胖,一笑起来右边就有个酒窝,别提多可爱了。就是不喜欢说话,打小就是闷了吧唧的家伙。不过,被惹急了,可是会直接动手打人的。小时候,自己没少惹他,但是他从来没打过自己。倒是经常替自己出头,去揍那些邻居家的小子们。 现在太瘦了,瘦的连酒窝都看不到了,以后得养胖点。 18. 苏御安忽然醒了。御信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紧张,本来想赶紧躺下继续装睡的,结果忙中出错,险些压在御安的身上。俩人眼对眼,瞧了一会。还是御安稳重些,微微一笑:“早上好。” “早,早上好。”御信还是有些紧张。 “你再躺会吧。”御安自然地起了身,下了床,“我去做早饭。” “别了,还是我做吧。”哥哥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就这样,御信套上衣裤准备做饭,御安也开始换衣服,边说着吃过了早饭去医院看看董煜。有些事他要问个明白。 说到这些,御信揉揉乱蓬蓬的头发,告诉他其实在海底那时候,肖雯雯已经死了。他们看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那只是七魄还没离开她身体的现象,就算他们带她上了岸,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死。 听到这里,御安沉默了。御信还以为他是心里难过,就安慰道:“那什么,就是肖雯雯的事,你别往心里去。那是不可抗力。她被恶鬼附身太久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闻言,御安苦笑一声。其实,肖雯雯对他来说也是陌生人,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免不了唏嘘一阵。不过,有些事他还是琢磨不透,比方说那个什么袋子。 “哦,你说搐气袋啊。”御信已经打开冰箱,拿出一些食材,“其实,那个恶鬼都是在搐气袋里的。我估计,是阴差索了她的魂,却不小心把袋子丢了。那个袋子里面不止有她一个魂魄,还有其他的那。在里面时间久了,受到其他鬼气的侵浊,再加上她本身的怨念太重,所以才变成了恶鬼。” “既然是在袋子里,怎么能出来呢?”御安好奇地问。 “有人打开了呗。”御信做着煎鸡蛋,香喷喷的,“有人在无意间打开了袋子,让恶鬼出来了。但是呢,它要想彻底脱离搐气袋的束缚,就必须装满袋子。简单点说,必须吸纳更多的魂魄把它自己顶出去。你看到的那个黑呼呼的土坑其实就是搐气袋,姚成那几个人也拼命想要出去。” “那咱们之前见过的那些鬼东西是什么?” 御信手快,把六个煎蛋放在盘子里,又拿了两袋牛奶倒进大碗,把凉冰冰的馒头剁成小块,开了小火儿慢慢的煮着。准备蔬菜沙拉的时候,回头跟御安说:“那些也是袋子里的魂魄,因为出不去,又不能到地府,时间久了它们就相互吞噬。那恶鬼出去的时候,它们也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不过没什么意识,就知道吃罢了。我就是想不通,那恶鬼死了也没几年,为什么一个搐气袋就能给它那么大的力量。” 对此,御安倒是有他自己的见解。尽管他拿不出证据,但也是唯一的解释了。他从马莉的死开始分析,一直到御信第二次遇到那个鬼脸。 “御信,你第二次遇到鬼脸的时候,伤了它们?” “你怎么知道?”御信记得这事没跟哥哥说过啊。 “这就对了。” 鬼脸是众多魂魄的结合变异体,也是恶鬼驱使的另一个武器。但是,被御信伤到之后很可能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所以,恶鬼废物利用吞了那个鬼脸。这样一来,袋子里岂不是空了?所以,恶鬼才决定不杀他和御信,想办法上岸再弄些魂魄。如果不是自己拆穿了它的把戏,肖雯雯会戴着搐气袋回到岸上,继续害人。 “也挺有道理的。行了,别想了,快吃东西。”御信把煎蛋和牛奶馒头粥放下,又拿了沙拉出来。催着御安。 脑子还在那些事件上打转,随手拿了什么塞进嘴里也不知道,结果被口中满满的香气唤醒,诧异地看着桌上的美餐,怀疑真的是用自家冰箱的那些东西做的。 “我手艺好吧?”御信嘿嘿地笑着,夹了一块煎蛋塞进哥哥的嘴里,“我要在三个月内养胖你,酒窝就能看见了。” “笨蛋,你当我是猪啊。”数落弟弟之余,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以后要住在一起,心里撒着欢的高兴。估计现在御信就是给他喝白水,都觉得是甜的。 吃了早饭,御安从抽屉里拿了银行卡带着御信出去先买了几套衣服。他的衣服御信穿着有点小,看上去非常别扭。御信自己的钱夹已经遗落在海底酒店了,现在只能靠他养着。这种事情,御安乐此不疲。 收拾妥当去了医院,因为都是相熟的人,他们没有受到什么阻扰,直接进了董煜的病房。董煜的情况被他们想的好一些,至少知道让自己的母亲回避一下,好方便谈话。 关于海底酒店的事,董煜不想跟警察说实话。所以,董家人一直没让警方接触他。不过,董煜还是挺有心的,让父亲帮忙解决一下他们俩的麻烦,别让警方总去骚扰他们。 “董煜,我很抱歉。”御安说,“我真正的名字叫苏御安,不是范阳。” “我知道。”董煜靠着床头,神色黯然,“我去过你的房间,看了你的身份证。” 他刻意避开了有关肖雯雯的话题,但看他的眼神,还是难以忍耐悲伤。御信见过很多像董煜这种情况,同情心也比哥哥少了些,他开门见山地问:“那时候,我是说我们准备上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董煜呐呐地说,“那时候,我被扯下去,很快就没了知觉。等我醒过来,已经在救生船上了。” 事实上,董煜不想说出海底真相。当他被肖雯雯拉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看到了潜水衣里那个狰狞的焦黑的恐怖女人,肖雯雯也在里面,在潜水衣里,在那个鬼东西的身体里,沉睡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恶鬼做的,姚成的死、马莉的死、Kasper的死。还有雯雯的古怪。可知道又能怎么样?他无能力为,只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死者。 就在他放弃生命的时候,肖雯雯忽然睁开了眼睛,身体散发出柔和的光华,渐渐的把恶鬼包裹了起来。他的视线很模糊,知道雯雯在对他笑着,却看不真切。直到,那双柔软的手托着他的背脊向海面上浮去,他的心中才惊喜不已。 终于被救生人员抓住了胳膊,他固执的甩开,又潜下去寻找肖雯雯。那柔和的光华正在渐渐变得黯淡,很快就消失在海水当中。那时候,他才因为窒息而昏迷。 他知道,是雯雯拼着最后一点意识,救了自己。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那个笑容,尽管他没有清晰的看到,但雯雯的笑脸已经深深烙刻在心里。 苏御信有些怀疑董煜没有说实话,真来想再追问几句。苏御安悄悄踢了他的鞋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故此,苏御信微微一叹,只好改变话题。 “董煜,你对肖雯雯戴的那个……小皮袋子有印象吗?” 闻言,董煜恍惚了一下。神智清明了一些,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枚古香古色的戒指出来:“这就是皮袋子里面的东西。两个月前,我去祖宅找些爷爷的遗物,雯雯也跟着我去了。她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就让她在爷爷的收藏品里挑一样东西做礼物。那时候,雯雯看到了这枚戒指,那个皮袋子就是装戒指的。她一起拿走了。后来,她说那个袋子很可爱。”说到这里,他苦涩地笑了一声,“我真看不出那东西哪里可爱,不过,她喜欢戴着就戴着。” 原来如此。看来,早从两月前恶鬼已经附身在肖雯雯身上。至于搐气袋究竟是如何落在董煜的爷爷手里,恐怕已经不得而知了。毕竟,董煜的爷爷早就过世,这件事苏御安还是知道的。 叮嘱了董煜几句让他安心休养,苏家兄弟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出了病房的时候,迎面遇到了董老先生,相互看了看,老先生拍拍苏御安的肩膀,无言中表达谢意。 回家的路上,苏御安一直沉默不语。他有很多事想不通,搐气袋那是阴间的东西,不可能会流落阳间。他不愿意想象是哪个二到家的阴差玩忽职守丢了搐气袋,或者说,是有什么人从阴差手里抢了那东西。 怀着这样的疑问沉默了一路,到了家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事。御信倒是没怎么在意,不过,还是告诉他:“别把阴差想的那么靠谱,他们生前也是人。这么说吧,走阴人你知道吧?” “走阴人?”什么玩意? “阴间的工作也很繁重,阴差,我是说在阳间来勾魂的阴差可以说是最底层的打工仔。有时候太忙了完不成任务,阴间就会选择阳世的一些人帮忙收魂。这种人,就叫走阴人,或者是‘过阴’。他们白天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到了晚上入睡后,魂魄离体,拿着阴差给的指标去收魂。有些能力或者是常年做这个事的走阴人,会有些法器。当然了,这是组织上发的,用完了还得还回去。” 难道御信的意思是以前有个走阴人无意间丢失了搐气袋?所以才落到董煜爷爷的手里。他把这疑问提出来,御信却笑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我怀疑,董煜的爷爷就是走阴人。不过,这事已经了了,你也别想了。反正搐气袋也掉在了海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言罢,他发现御安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安,想来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多想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御信挠挠头:“你要是不放心,过几天我让老头来做场法事,镇镇海什么的。” 苏御安囧了,大海也能镇吗? “啊,又饿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哥哥二字,硬生生卡在喉间,他还不适应叫他哥,“我,我去买点吃的。” “别,我去。这一片你不熟悉,我去能快一点。你在家看看电视吧。”苏御安拿了钱包,出去买菜。 留在家里的苏御信斜靠在床上看电视,偶尔还摆弄两下御安新买给他的手机。玩着玩着就有点困了。掀开被子躺下,习惯性的把胳膊压在了枕头下面。刚刚把眼睛闭上,忽然又瞪的浑圆。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抽出来,抓着刚刚摸到的东西一看,吓的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真他妈的见鬼了,这东西怎么会在哥哥的枕头底下? ——第一卷·海泣·完—— 第二卷:鬼影憧憧 01. 高耸林立的大厦远远的看去就像一把把倒竖着的尖刀,月光映照出它们条条不规则的影子,相互纠葛,相互重叠。一个小小的黑影站在最高的钟塔顶端,昂着头对着那轮满月一动不动,一朵云儿飘来隐去天地间的皎洁,小小的影子便垂下头,俯视着整个都市。忽而,跳跃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闪电。 当大钟打响了凌晨两点的报时,他忽然醒了过来。最近,他的睡眠一直不好,夜里总是会突然醒过来那么两三次,情况最糟的时候还会一夜不眠,瞪眼瞪到天亮。他被迫性的习惯了这种情况,起了身下床倒杯水喝,还顺手拿了本杂志,打开台灯把被子盖到肩上。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冷。 看了没多一会,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叫他。听上去好像是门卫老刘的声音,这么晚了老刘也没睡?不是看见他开了灯,就想来找他下棋吧?他觉得很麻烦。这时候不想被打扰,安安静静看会书,能睡就睡,睡不着就等天亮了好去上班。 外面的声音持续着,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似的。他有些气恼地把书放下,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老刘在集体宿舍对面的林子里站着,还在叫他,他不敢大声回应,怕吵到其他宿舍的人。只好压低声音:“太晚了,我要睡了。你要下棋,等我后天上班再说吧。” 老刘没听见他的话,还在叫他的名字。他不耐烦了:“我说你别叫了,回头把人吵醒了怎么办?” 林子里的老刘很固执,不肯听劝,继续叫他的名字。 “得了得了,你等我冲杯茶就过去。” 林子里的声音停下来,老刘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有你不出来我就不走的架势。无奈之下,他冲了杯铁观音,套了件外衣离了宿舍锁了门。 走出宿舍楼门看到老刘还站在林子里,压根没回门房等他。他知道老刘是个棋迷,估计也是睡不着手痒,又看见自己的灯亮了,所以才来叫唤。他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老刘杀个片甲不留一边朝着林子走去。走着走着就纳闷起来,老刘怎么长高了?也瘦了呢?以往找自己下棋,可是乐的屁颠屁颠的,今天怎么好像根棍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喂,老刘,几天不见你减肥了?看这瘦的。” 林子里的老刘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朝他招呼两下。缓慢的,有某种规律的招着手。他加快了脚步,跟老刘又近了一些。 忽然,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皎洁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映射下来,照亮了老刘的小半边脸。他的嘴角向上翘着,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黑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叫出他的名字。 不是老刘! 他顿时觉得头皮发炸,手脚麻木而冰凉。当对面的人忽然朝前走了一步,他惊恐地尖叫一声,转身疯跑起来。 他叫喊着,求人来帮忙,但是安静的宿舍楼群没有半点声音回应他。他奔跑着,但身后总有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如影相随。 稳健的尾随者开始拉短跟他之间的距离,他碰倒了垃圾桶踉跄着摔倒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向后挪蹭的时候,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一瞬间,他知道对方是谁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叫嚷着,“你,别过来,别过来!”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一边喊着老刘的名字,一边朝着大门口跑去。 他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跟上来,他没胆量去听那个脚步声。只能让自己尖声惊叫的声音塞满自己的耳朵!他终于摸到了门房,但是,那个人忽然就到了他的眼前,铁青色的脸,阴险的笑,死死抓着自己的肩膀!他疯狂的踢打着对方。对方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了,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抓挠对方的脸。冰冷的,不属于人类的温度在他手上蔓延开来,那张明明只是阴笑的嘴叫着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平缓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被他挠下来的皮肉塞进指甲缝里,带着一点血丝。他恶心极了,手挠脚踢像个疯子一样,终于摆脱了对方的控制,逃进了老刘的门房。 他把门关死,把桌子和椅子统统堵在门口!这时候,他发现老刘躺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他急忙跑扯了老刘身上的被子,一猫腰钻到了床底下。 外面的那个人已经开始用力的砸门,速度越来越快,力气越来越大,还坚持着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就是老刘的,可老刘明明就在自己上面睡的鼾声如雷。他吓的魂不附体,死命地用被子捂着自己! 大千世界百杂碎,指不定就有什么事让你摸不着头绪。那个本该是沉在海底的搐气袋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家里,这事让御信百爪挠心,死活不让他碰一下。在他看来,那个搐气袋也就是有了点阴气,其他倒也没什么。但是御信紧张,紧张的当天下午就带着东西上了火车,去找叔叔苏念,讨个解决的法子。岂知,那个平常很靠谱的老头子居然不在家,用弟弟的话说“以前我离家出走他像跟屁虫似的一路找,这回用着他了倒没影儿了。” 粗略的一算,御信走了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苏念。其实,苏御安在乎的并不是搐气袋,自从御信走了之后,他总是想问对方“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诸如此类的问题。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苏御安觉得自己太矫情,时间久了,心情就在烦躁和郁闷中摇摆不定。 一路胡思乱想着走进了研究生上课的D楼,二楼是他们研一的教室,这时候八成还没人来。啊,除了那位整天邋里邋遢的导师以外。 导师今年四十多还没成家,光棍一个活的倒也自在。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学上。能得到苏御安认可的老师不多,导师便是其中之一。 想想最近因为家里的事一直无法安心学习,导师已经送给他不少白眼了。今天说什么都要努力努力,争取把那些白眼都还回去! 刚走上二楼,忽见一群人围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他还纳闷呢,今天怎么了,同学们都来的这么早。同班的周远第一个瞧见他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地冲到面前,拉着他杀进教室里,一脸的惊魂未定。 “怎么了?”苏御安不解地问。 “我告诉你,你可得冷静点。” 什么事这么神秘?苏御安不怎么爱笑,只是缓和了一下冷漠的眼神:“你是在期待我发出女人的尖叫声吗?” “不开玩笑啊御安,昨晚马老师死了。” 一记炸雷在心里轰隆一声!顿时苍白了脸色,他难以置信地看看周远,又看看被围观的教师办公室:“死了?怎么会?昨天放学我还跟老马一起走呢。怎么死的?” “别提了。”周远好像打了个冷颤,“昨晚半夜发现的,据说好像是自杀。” 自杀?那个心大的能装下半个地球的老马会自杀?别开玩笑!他完全不相信这个理由!脑子一热,视线变的模糊起来。他一把推开了周远就要冲向教师办公室。 “我就说你别激动啊!”周远赶紧拦着他,就知道他平时闷了吧唧的性格其实是很火爆啊,“拜托啦,警察还在跟老师们打探情况,你别去添乱好不好。” 苏御安哪会听他的劝告,甩开他的手一股脑地跑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那些围观的人,用力砸门并大声说:“老师,我是苏御安请让我进去。” 周远无可奈何地叹息再叹息。在他们这个研究生班里,老马和苏御安的感情最好,说起来都不像是师生了,更像是忘年交吧。老马出了事,苏御安肯定炸毛。 很久,办公室的门才打开。苏御安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觉得很面熟。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见面了。我是该叫你范阳,还是苏御安呢?” 想起来了,他是前阵子从海底上来后第一个询问自己的警察。姓什么来着? “还记得我吗?我是重案组的组长,黄天翔。” “记得,黄组长。”他面色微冷地点点头,“关于我的导师马齐……” 没等他说完话,黄天翔后撤一步让出路来,示意他进去再谈。 办公室里,有三名教师和学校的教务主任。他们诧异地看了看苏御安,其中,滕老师是这里唯一的女性,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苏御安低声说:“滕老师,节哀。” 滕老师和老马关系很好,大家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但当事人始终拖啊拖的不肯把话说开。有那么几次,苏御安还打趣老马,再不去告白,滕老师可就要另选他人了。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居然变成了这样。 滕凤梅老师哽咽着转过身去,面对着窗外偷偷抹泪。黄天翔大大咧咧地站在苏御安面前,一副要笑不笑的态度:“说吧,你想问什么?” “关于老马,我是说马老师的死因。既然警方都介入了,想必不会是自然死亡,对吧?”见黄天翔点了头,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死的?” “根据现场勘查初步判断是自杀。” “自杀?”苏御安微微眯起眼睛。如果真是自杀,你们警察来干屁?黄天翔肯定没说实话,而且,这个态度似乎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些什么。 不出所料,黄天翔哼笑一声,说:“苏御安,今天凌晨02:00——03:00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在家跟我弟弟通电话。” “你弟弟?”黄天翔收敛了仅有的一点笑意,“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是孤儿,你的领养人一直没有结婚,你哪来的弟弟?” “我跟弟弟失散了十八年,才相遇而已。”他很不悦地说,“我也是娘胎里出来的,没有父母哪来的我?既然有父母为什么就不能有弟弟?黄组长,你这话说的一点逻辑性没有。” 面对小狮子的反击,老狐狸微微一笑:“既然说逻辑性,那咱俩就唠唠吧。一个半月前你在董家的海底酒店身亲经历了三起谋杀案,事后,董家成了你的后盾。”言罢,他俯身靠近苏御安的耳边,“小子,那三起谋杀案到现在还没破,你跟那事要是没关系,我脱光了去市中心跳草裙舞去。” 只要稍微侧头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尖,苏御安极度讨厌跟别人这么亲近。他只是把视线转到黄天翔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说:“我对黄组长的舞姿可是一点没办法期待。” 黄天翔耸耸肩,坐了回去。随后对身后的组员说:“带苏御安去案发现场看看。” 苏御安不知道对方玩的什么招数,但可以去看案发现场他是巴不得的。起身跟在小警察身后,急忙走了出去。 黄天翔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扯过身边的组员:“跟着他,观察他每一种反应。” “组长,他一个学生……” “少废话,去!” 被唐家保护的青年,连续在你身边死了四个人。海底也好,校园也罢,为什么这两起案子都有你的身影?唐家不惜跟警方翻脸也要护着你,你一个孤儿究竟有多少关系网?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人,又会是谁? 海底酒店案的侦破工作阻塞不前,只有盯上你才能找到突破口。苏御安是吧,很好,很高兴你自己送上门来。 02. 缺德的老头子,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可劲在眼前蹦跶,需要你贡献能力的关键时刻反而不见踪影!苏御信坐在叔叔的书房里一个劲抓耳挠腮,满地堆的都是古籍,他都已经翻了一天,还是找不到封印搐气袋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再给老头打个电话,结果对方还是关机。 他沮丧地躺在地上,呐呐自语:“还想告诉你我找到御安了。” 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看也没看就喊老头儿!电话那边的人不禁失笑:“是我。” “哥?我还以为是老头子。”他放松下来,躺回到地上。 “御信,你最近不要回来。如果有警察找你,尽量别说海底酒店的事。” 出事了!苏御信一个挺身坐起来:“怎么了?董煜他老爸不是帮咱们摆平了吗?”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老师死了,死的很奇怪。是当地警方重案组接手的案子,那个组长见过我,好像对海底酒店的事耿耿于怀。他让我看了老师的死亡现场,还安排人调查我。我担心,得了,不说这个。你听我的,最近在家呆着,别到处乱走。”说完,苏御安挂断了电话。 黄天翔的事,他不想去理会。只要弟弟不回来,他们就不能碰面。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说是顺其自然,归根结底终究是放不下的。上午进入案发现场的一瞬间,他察觉到了微弱的阴冷的气息,不详的,令人避之不及的阴气在水房里残存着。听说,老马就死在里面。他不是自杀的,苏御安百分之百的肯定! 关键是看门的老刘大爷,当时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警察在场,刘大爷他犹犹豫豫的就走了。事后,被警察带上了车。警察把刘大爷带走干什么?莫非是他知道什么内情? 苏御安知道,老马平时没多少爱好,就是喜欢下棋。看门的刘大爷也是个棋迷,俩人经常凑在一块切磋棋艺。有那么几次听老马说,刘大爷值晚班,睡不着的时候就去找他下棋。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跟周远说,下节课点名的时候帮自己糊弄一下,不等周远问他干什么去,急急忙忙跑出了教室。 老马是死在了宿舍楼旁边的那个老水房里。水房里面是老式的烧煤锅炉,早就不用了。但是昨晚似乎有人用过的样子,会是刘大爷吗?除去这一点,还有不少疑问,比方说:老马为什么会去老水房呢?老刘又知道什么呢? 本想在门房这边等刘大爷回来,结果值白班的人说,刘大爷今天休息,就算从警察局出来也是要直接回家的。不巧的是没人知道刘大爷住哪,他无心回去上课,只好先回家,第二天晚上再来。 最近出了不少事,他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就在今天早上还想着等御信回来跟他再聊聊海底酒店的事,结果可好,老马这一死,不但自己被盯上,还拖累了御信也不能回来。话说,御信也没说过一定会回来,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过这个打算,只是自己如此希望罢了。 回到家后,胡思乱想了一整天,太阳下山后他对付了一顿晚饭,早早上了床休息。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又给御信打了电话,对方是关机状态,可能是已经睡下了吧。他放下电话,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联系一下养父,白颉。 白颉是个考古学家,常年在外奔波。他成年之后,跟白颉的相处时间少之又少,但这并没有淡化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不过,苏御安总觉得,他跟白颉之间不是父子情,而是很纯粹的一种亲情。白颉自己也说过“我不能取代你的父亲,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最亲近的家人。我们一起生活,相互照顾。” 发现自己有阴阳眼开始,白颉不停的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希望能让小时候的自己少一些恐惧,多一些自保的能力。事实上,也是多亏了白颉教授他的那点知识,他才能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关于弟弟的事,白颉是知道的,也一直在帮他寻找,苏御安很感激白颉,有什么事也愿意跟他交流。用苏御安自己的方式表达的话,白颉是他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 但是,这一次,白颉却没有给他回音。确切地说,他找不到白颉了。一部手机,一部卫星电话都联系不上对方,想起在半年前白颉说要去埃及,估计是在地下哪个墓坑里,忙的没时间给两部手机充电了。他起了床,打开电脑给白颉发了一份邮件,把海底酒店和苏御信的事写上去,并提到了那个搐气袋的问题。最后想了想,还是没告诉白颉自己老师离奇死亡的事件,也许,不该跟白颉说吧。毕竟前两件事都解决了,白颉也不用担心,老师这事,说了反倒让他多想。 邮件发出去之后,他也觉得有些困倦,回到床上没多一会便睡的香甜。 朦胧中,好像走进了谁的家里。陌生的环境在他眼中很模糊。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看不清楚。只能凭着一些轮廓和虚弱的光线辨认出家具和房间的格局。 屋子里似乎已经开了灯,耳边能听见电视的声音以及从厨房传来的一些动静,他试着问了有人在吗?屋子里没人应声,倒是厨房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到客厅中间,发现模糊的东西里有一个沙发显得尤为清晰。艳红色的皮质沙发造型美观大方,在沙发靠背上铺着纯白的装饰布,红白相配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沙发上窝着一只不大的小猫正在睡觉。 忽然,乍听一声叫喊,他顺着声音看到了一片模糊的白,影影绰绰的淡黄色勾勒出房门的轮廓。从那扇房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争吵声,但是他没有听见第二个人的声音,不禁纳闷地走过去,站在门口。 不知道什么原因,刚才还很清晰的声音也模糊了起来,里面的女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只听见抽抽噎噎的哭泣。他尝试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摸着门顺到了把手,稍微用力把门推开。看到卧室里亮着一盏柔和的台灯,却没看到人影儿。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女人的哭喊声还在持续着,他的眼前却空无一人。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四周,忽然发现窝在沙发上的猫儿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猫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只猫而已,苏御安却觉得浑身冰冷,从骨头透过皮肉的冰冷! “请问,有人在吗?”他大声吆喝着,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持续在房间里传过来,听上去就像是另一个空间的错位,古怪的令人不适。 他放弃了卧室,顺着感觉走到窗口。他想,这应该窗口,便伸出去摸了摸。找到了窗户的边缘,尝试着朝一边拉开,窗户关的很紧,纹丝不动。他只好收回手,回到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沙发旁边,那只金色眼睛的猫还在看着他,歪着头似乎在打量他这个忽然闯入的陌生人。 苏御安刻意忽略了这只小小的动物,他揉了揉眼睛,希望能看清沙发前面那张茶几上的东西。忽然,从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跟着震颤了起来,他险些踉跄着跌倒,下意识地扶着沙发背,抬头看着。心说,楼上干嘛?拆房子? 不等随便的念头闪过,巨响伴着震颤一波一波袭来,整个公寓像要散架子了一样,脑袋顶上还不断有墙皮掉下来!他有些紧张了,扶着沙发往门口移动,这时候想起了还在卧室里的女人,咬咬牙又跑过去,使劲地敲着房门大声喊:“到底有没有人?快走!” 伴着他的叫喊声,另一个焦急的声音也在叫嚷着:“开门!” 他诧异地回了头,看着模糊不清的入室门。 是谁在叫?声音很熟悉,仔细听起来的时候脑门一阵钝痛,一阵天旋地转害他紧闭着眼睛,那叫喊声忽然变得特别清晰,完全就在附近的感觉。他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做了梦。 外面的人敲着门喊他:“哥,是我,开门啊。” 御信?他急忙下床光着脚把门打开。门外的人果真是苏御信,他拎着好大一个皮箱,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嘿嘿一笑:“哥,我没地方住了。收留我不?” 对面笑的一脸纯良的苏御信让他哭笑不得,明明叮嘱他不要过来的,这人可好,不但来了,还如此神速。 “你是不是忘了上午咱俩通电话的事了?不是说,别来么?”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听上去,他好像很不愿意收留弟弟一样。他懊恼地咂舌,不知道如何挽回。 苏御信没被他这些话放在心里,一边喝着热水一边说:“你这边出了事,我能不来吗?咱俩是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再者说,我虽然有点案底,警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抓我,大不了就是吃点亏而已。你别总是惦记这事。” 说心里话,苏御信能回来他是一万个高兴的。虽然俩人还有点陌生,但弟弟对自己的这份关心,可是不掺假。 帮着御信把皮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类放好,他又看了看自己租住的这个小蜗居,开始琢磨明天去外面找个大一店的公寓另租。让御信住这么小的放委屈他了。 “哥,我困死了,先睡。你老师那事明天你跟我好好说说。” 正在卫生间给他收拾牙刷毛巾的苏御信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走回屋里一看,御信在地上打了地铺已经呼呼大睡了。这孩子属猪的吧,这么快就能睡着! 忽然,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不禁觉得奇怪,他很少做梦,梦也是普普通通的梦。但是刚才那个…… 哪是谁的家?为什么觉得好像去过呢? 03. 在补习班那边下了课已经是晚上近十点了,滕凤梅觉得有些头疼,决定叫计程车回家。最近一段时间,为了省钱,不管去哪里她都坚持坐公车,为得只是早一点拥有一个温馨的家。然而,这个美梦随着他的死亡而告终。悲伤之余继续让自己受苦省钱,又有什么必要了呢? 她的心情很低落,天空应景儿似的下起了蒙蒙细雨。她懒的把包里的伞拿出来,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心朝计程车站点走去。 夏日的夜晚在十点多还是很热闹的,路人或成双或结伴地与她擦肩而过。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时不时爆出喇叭声,与街边播放着的流行音乐交杂在一起,搅着她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苦闷。 雨,似乎下大了。她站在一棵树下打开包包,在里面翻找雨伞。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小腿,低头一看,是一只不大的小黑猫。小小的一只,好可爱! 是谁家丢弃的吗?滕美凤本来就喜欢小猫小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也不禁有些手痒了。抱起来看了看,发现脖子下面也没有名牌,估计是被丢掉的。但是现在她没办法照顾它,因为马奇的死,她这几天神情恍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一个小小的宠物? 滕凤梅温柔的抚摸着小猫,猫儿小小的脑袋在她手掌下蹭了蹭,伸出舌头舔了舔,乖巧地喵了一声。 “对不起啊,我现在不能带你回家。”说着,她四下看了看。找到垃圾箱旁边一个废旧的纸盒箱。把小猫放进去,又拿出包里的笔在上面写下“请收养我”的大字。随后,把纸盒箱放在避雨的树下。蹲下身子顺着小猫的背:“要乖哦,一定会有好心人收养你的。” 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弱小的动物因为微冷的雨中全身发抖,她不禁苦笑着想,自己跟这猫儿也没差什么,在这雨夜里无人陪伴,无人关照,只能躲在角落里徒劳的叫唤着。或者,自己还不如它来的自在,至少它还可以叫上两声,但自己,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你饿了吧?”她轻轻地说。 也许,照顾一次还是可以的,想罢,她抬头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超市,就冒着雨跑进去买了一罐牛奶和面包,还有一包一次性的纸碗。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把整跳街道变得潮乎乎、雾蒙蒙的。她撑开了手中的伞正要走出去,忽见马路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不大正常,因为没人会在大雨天站在马路中间,这样很容易被过往的车辆撞到,所以,她多看了几眼。 浅灰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略长的头发、消瘦的身材,那个身影让她惊愕不已,就连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也没察觉。 “不,不可能。”她无意识地嘀咕着,忽而像是疯了一般地跑了出去,大喊着:“老马!老马!”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马路中间的那个人,还有那哗哗作响的大雨。她直接朝着他跑过去,伸出手,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尖利的惊叫响起,她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猛地向后摔倒!一辆车带着让人胆寒的喇叭声贴着她的鞋尖飞驰而过!刚刚尖叫的那个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男友,男友使劲推了一把滕凤梅:“你找死啊!?” 她这才知道是这对恋人救了自己,但是…… “我的朋友在前面,就在前面,你看!”她指着马路中间。 “哪有什么人?”救了人的小伙子惊魂未定,“你脑子没问题吧?我们就看到你傻愣愣的往马路上跑!大姐,精神不好就别出来晃!” “不是,我的朋友真的在。我看到了,就在前面,我真的看到了。”滕凤梅被路人扶起的时候,极力解释着。 小伙子显然被吓到了,尽管救了人口气也不善。女孩略显些紧张,搂着男友的手臂,说:“大姐,你,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为什么没人看到他?他明明就在…… 当滕凤梅再去看马路中间的时候,他,却毫无踪影。 恍惚间才发觉是自己看错了,是的,看错的,已经死掉的人怎么会出现呢?她痛苦地捂着脸,呜咽起来。不少路人见她没事纷纷离开,没人愿意在大雨中围观一个上了年纪看上去不大正常的女人坐在地上哭泣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完全被大雨打湿,她摇摇晃晃的起了身。在雨中,步履阑珊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身后,一双金色的竖瞳盯着她的北影,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也许是因为御信来了,这一夜他睡得的非常踏实。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御信还在睡也没打扰他,蹑手蹑脚的洗脸刷牙换了衣服,留下张字条就去上学了。 苏御安租住的公寓距离学校很远,他要换乘两次地铁才能到站。早上这个时间很拥挤,人挤人跟下饺子似的。他都不用怎么费力,被挤着进去,被挤着出去。终于被挤着捡了个漏儿坐下,这一身汗快赶上洗澡了。 地铁里人满为患,空气也不好。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走这一遭,坐在角落里很想捏住鼻子。没办法,他的嗅觉一直比普通人灵敏,身边女士喷的香水几乎快让他昏厥!他想不明白,干嘛喷这么多?呛死人啊。 显然,对女人身上的香水敏感的不止他一个人。挤在周围的男男女女都面露鄙色地横了女人一眼,那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昂昂头颇有些能奈我何的架势。 地铁靠站,有又挤上来一批人。车内又是一连串抱怨的声音,随着地铁缓缓开动起来,苏御安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老头的穿着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人,老旧掉色的衣裤上还有些古怪的味道,跟女人的香水文搀和在一起,就别提多难闻了。不少人捂着口鼻不待见地白了老头几眼,那个女人更是很可客气地抱紧怀里的包包,厌恶的态度非常露骨。 苏御安挺讨厌这种女人,农民伯伯怎么了?没有他们你吃什么?你们家碗里的大米饭、盘子里的青菜不都是人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最看不上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他起了身,拉着老大爷的手腕:“大爷,坐我这。” 老头显然很吃惊,看着他没动弹。苏御安废话少,直接把老头拉过来推着坐下:“您坐着吧,我快下车了。” 女人非常不满地瞪了苏御安一眼,挪挪屁股离老头远了些。老头满是皱纹的脸有了点笑意,对苏御安点点头:“谢谢你啊,小兄弟。” 他没说话,只是笑笑罢了。但是,老头打开了话匣子,就问他:“还是个学生仔吧?” “嗯,研究生。” “好啊好啊。能学习就是好啊。小兄弟,跟你打听个事,第一医院咋走?” 感情老爷子是来看病的。说到那个医院好像已经搬迁了,新地址在哪来着?他想了想,就说:“那家医院去年就搬迁了,您没新地址?” “找不着了。”老头懊恼地说,“抄了新地址,城里的路难走,找不到啊。” 苏御安拿过他手里抄写的地址一看,别说还真不好找。幸好他知道那地方,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老头听的直挠头。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苏御安觉得还有点时间可以吃早餐。一转头,看到刚才那老头正拿着那个地址左顾右盼呢,估计是压根没听明白他所指的方向。苏御安苦笑几声,算了,送佛送到西吧。 老头儿再见苏御安还挺高兴,听说他要送自己一程倒也不惊讶。跟着苏御安边走边聊,大多都是些针对城里的路太难走的牢骚话。 到了地方也没用多少时间,但他的早餐肯定是泡汤了。苏御安指着马路对面的大楼:“大爷,那个楼就是了。您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我就不送了。” 老头一把抓住要上天桥的苏御安,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塞他手里:“我没啥值钱的东西,这个给你当个小玩意儿吧。别嫌弃。” 苏御安看了看,老头给他的是一面小小的铜锣。估计有了些年头,颜色看上去颇为老旧,不过他一眼就非常喜欢这个东西。怎么说呢,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儿吧。这玩意儿的确没几个钱,放到市面上也就三五块钱的事儿,所以也没跟老头客气,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等他到了学校的时候,还差十来分钟才上课。同学周远来得早,一见他就迎上去把人扯到一边,说私话。 “你昨天怎么没回来啊?教授找你来着。” “教授?哪个?”他问。 “腾教授啊。” 哦,滕凤梅,老马的暧昧情人。她是教化学的,找自己干嘛? 正纳闷呢,忽听身后走廊的尽头传来气壮山河一声吼:“哥,你跑哪去了?” 这一嗓子引来走廊里所有人的注意!自然也都看到了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苏御信。顺着他的眼神往那边看,也看到了一脸惊讶的校草,苏御安! “御信?”苏御安万万没想到他会来,急忙迎上去。 周远听见他低声的那句“御信”,马上意识到这绝对是校草入学五年以来最大的八卦新闻,急忙如影相随。像个碎嘴的小跟班,一个劲问:“那人是谁?你叫他御信,天呐,你弟弟?” “别跟着我!”苏御安不愿意被人围观,回了头呛了周远一句。 刚走过来的苏御信似乎觉得哥哥上学的地方很有趣,四下打量着,看到苏御安走到跟前,就问:“你怎么不叫醒我就出来了?” “等会再说。”苏御安拉着弟弟的手,一转头告诉周远,“帮我请假吧,我下节课再回来。” “啊?还请假?昨天你就翘课。喂,御安,你想挂科啊?喂,你倒是告诉我他是不是你弟弟啊?” 苏御信搭了身边的哥哥一眼,发现这人居然脸红了,就觉得有趣。回过头去,对抻着脖子翘着脚的周远喊:“我是他弟弟苏御信,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 “呦,弟弟,常来玩啊。”周远也是个没正经的,还跟苏御信摆手。结果换来苏御安的一记白眼,才讪讪地把手收回去。 04. 拉着好奇的弟弟跑到一楼外面,苏御安急忙解释着:“早上我是不想吵你睡觉才没叫你,怎么跑这找我了?” “有事啊。”苏御信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是买房子了?” 什么事啊,没头没脑的。苏御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御信挠挠头,说:“今早有个男的敲门,给我一把钥匙,说是你的房子。” 看到御信递过来的钥匙,他也纳闷呢。自己一个学生哪来的钱买房子?再者说,御信也够实心眼儿的,说是他的就信了? “我没买房子,那男的叫什么?” “没说。放下钥匙就走了。啊,说是你知道的,邮件什么的。” 邮件?他猛然想起昨晚给白颉发的那封邮件了,会不会是他?想罢,带着御信出了学校,就近找了家网吧登录邮箱,还真收到白颉的邮件。 邮件上说,他现在还在埃及,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很高兴御安终于找到了弟弟,说回去之后一定要见见御信。这是开头的几句话的意思,中间那段啰嗦的就是关于海底酒店的事了,白颉说,搐气袋他也听说过,但是从来没见过。如果还在御安手里就好好保存,等他回来一定要研究研究。至于曾经遇到的那些古怪大脸,白颉推测很可能不是搐气袋里的魂魄。那种东西叫“煞”。 关于“煞”一言两语也说不清。白颉在本市还有一栋房产,里面有很多藏书。白颉按照字母排序排放,让他找D字打头的一本书。里面有详细的解说。钥匙他托人送过去,希望御安能好好学习一下。如果喜欢那里,还可以住下来,帮着看看房子,打扫打扫。 苏御安从不知道白颉在本市还有房子,但是喜悦的心情和好奇心让他忽略了这问题。一看地址,居然离学校很近,当下决定先摸过去看看。 坐上了公车,御信问到了关于学校老师死亡的事。御安知道的也不多,听罢,御信习惯性地摸摸下巴:“好像是有点问题。那个老刘师傅得去见见,我估计他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正说着呢,苏御安忽然站起来大吼一声:“啊!刘大爷。” “咦?哪呢?哪呢?” 苏御安指着车外:“刚过去,在马路上走呢。快下车,还能追得上。” 问题是,公车没到站,人家师傅也不给你停。苏御安一想,下一站还有很远呢,等他们下了车也追不上了。这时候,苏御信一把搂住他的腰往车门走,嘴里吵嚷着:“司机大哥,快开门。我哥要生,不是,我哥急性病犯了。” 苏御安差点没气死!可已经都这样了,只能把脑袋埋在御信的的怀里,装病号。司机大哥也没听清苏御信之前的口误,只听着有人犯了急性病,一脚刹车踩住,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两个人已经下了车。 苏御安直接给了弟弟一拳,混蛋小子,什么叫“我哥要生”了?苏御信就是嘿嘿地笑,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就是喜欢逗苏御安,尤其喜欢看御安一本正经的样子被逗的炸毛后那一脸的郁闷样。被打了一拳也是不疼不痒的,恶劣的性格表露在脸上的一半玩味一半亲切,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吸引力。御安也是拿他没办法,白了一眼不再吭声。 苏御信嘻嘻地笑着,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态度,转手拉着御安往回跑。 老刘昨晚一夜没睡,天一亮就去街口算命的王瞎子那买了两张符,花了他三百多心疼死了。可这钱还是得花,再多也得花!买了符,他就急着去学校辞班,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脑子里总出现老马那不死不活的叫唤声,搞得他草木皆兵,周围有点响动就一惊一乍的。忽然被抓住了肩膀,老刘吓的嗷的一嗓子叫出来!老脸煞白,浑身直哆嗦。等他看清抓着自己的是个挺帅气的年轻人,确定是个人了,这才缓出一口气。 苏御信坏坏地一笑:“老爷子,看着什么了吓成这样?” 苏御安赶紧把弟弟推一边,这孩子没个正经。他走到老刘面前:“刘大爷,还认识我吗?我是马老师的学生,经常去宿舍找他的。还有一次,我看你们俩下棋来着。” 哦,是老马经常提起的小子,叫什么来着? “我叫苏御安,您叫我小苏就行。”他说,“刘大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老刘猜到这个小苏肯定是为了老马来的,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只想摆脱他们。他甩开苏御安的手,就要往前走。一个趔趄的时候,口袋里的符不小心掉了出来。苏御信一打眼,笑了:“老爷子,这是谁给你的?都写错了。再者说了,你用着保佑五谷丰登的符篆有什么用?” 一听这话,老刘那迷糊的眼睛顿时变的雪亮:“你,你懂?” 不止是懂,还有点在行。苏御信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符篆,在老刘面前晃晃。他长的帅,笑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痞气,看上去跟骗老头老太太掏钱买万灵丹的不法分子似的。苏御安苦笑,只觉得御信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苏御信这几张符篆可是正宗的,比王瞎子那比厕纸还软的玩意儿好多了。老刘再眼拙也能看得出优劣。 看到老刘恨不得把御信手里的符篆抢过去的眼神,苏御安就说:“他是我弟弟,略懂些这方面的事儿。刘大爷,要不,咱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聊聊?” 周围没合适的地方谈话,老刘也不想带他们回家。苏御信扭着头看了看附近的环境,就指着马路对面的茶楼,说去那里谈比较合适。 苏御安一瞪眼,压低声音说:“你当我是富户了吧?哪里贵的要死,一碗粥就二十多。” 苏御信嘿嘿一笑,搂着自家哥哥的肩膀:“有我呢。以后我养你。” 这都是什么混账话!?苏御安顶着一脑门的黑云,被御信搂过去了。 虽然刘大爷看着满桌子的好料直发呆,但苏御安没心思先跟刘大爷说话,他就纳闷了,御信怎么会这么有钱!被哥哥惦记着“彻查”的家伙正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朝着御安使眼色,那意思是,你问。 苏御安给刘大爷的盘子里填了一个虾饺,问的还挺委婉。他说:“刘大爷,您别多想,先吃点东西再说。那天晚上到现在您也吓坏了吧,来来,先吃东西。” 两个小伙子还算礼貌,老刘看了看苏御安,也许是因为他跟老马的关系好,对苏御安也有了点信任感。转过头又看了看苏御信,对方朝他眯眼笑着:“大爷,您吃啊。吃完了我肯定给你几张保用的符篆,你那几张该扔就扔吧。” 两个大小伙子一起对你笑眯眯的,这种感觉老刘说不清是好是坏,但直觉上他们俩要比警察靠谱。至少,在这件事上很靠谱! 老刘还是吃不下,他放了筷子,打量几眼周围的情况,见着人很少,这才压低声音说:“既然你们手里能有符纸,就懂点这里面的说道儿。”老刘的手开始发抖,深深吸了一口气,“得,我跟你们说说。估计,再没个人听我唠叨唠叨,老头子也快憋死了。” 苏御安很认真,放下了碗筷仔细听老刘的讲述,苏御信就没那么稳当了,照旧往嘴里塞吃的,一双精亮的眼紧紧地盯着老刘。 老刘年纪大了,觉少。常常到了下半夜三四点钟才睡着。那天晚上不到两点吧,他起夜去方便,出了门房忽然看到老锅炉的烟囱正在冒烟。他就纳闷,老水房的锅炉都废弃三年多了,这么晚了是谁在用?他觉得奇怪,就过去看看,走到还差五六米就到宿舍楼口的时候,忽见老马在小树林边儿上站着。 刚才怎么没看见这人?老刘狐疑起来,叫了老马一声的同时抬头看了看,发现两个路灯坏了,难怪走过来的时候没看清楚。他继续叫着老马,朝他走过去。忽然之间,老马像疯了似地开始跑,使劲跑,好像生怕老刘靠近他一样。 他当然看得出老马不对劲,就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叫他,但是老马固执的朝着老水房那边跑。 “哎呦,老马,你可别跑了”他气喘吁吁地叫着。 还没等话音落地,老马一个趔趄摔倒了,被碰到的垃圾桶滚落在路中间。他赶紧伸出手想要去扶老马,但是老马回馈给他的眼神却是惊恐的、绝望的。他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老马连滚带爬地躲避自己,没一分钟的功夫就冲到了老水房门口! 他急的直跺脚,心说,我是夜叉怎么着?你至于这么害怕吗? 他追到老水房门前,抓住老马的肩膀。老马真的疯了,他觉得他是真的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对自己又抓又踢的。他这老骨头那禁得起老马的拳头,没几下就被打到一边去了,老马也趁机进了书房。他顾不得身子疼,使劲推着房门,房门吱吱嘎嘎了几声却纹丝不动。他使劲敲着,使劲晃动着把手,使劲叫喊着老马的名字。十几分钟过去了,里面没有半点声音。他终于害怕了。 捂着跑岔气的肚子一路冲进宿舍楼,叫醒了四个保安的小伙子,带着他们赶回老水房。几个小伙子一起用力撬开了水房的门,几把手电一起照着里面。 废旧的老锅炉冒着热气,添加煤块的小扇门开着。老马紧挨着老锅炉双膝跪地,脑袋插在小扇门里,几个小伙子一起把老马拉出来,再看,老马的脑袋都烧烂了 桌上的香粥已经凉透,老刘说完最户一句话,萎缩在椅子里瑟瑟发抖。昨晚,他一直觉得有人在窗户根儿底下叫他,是老马的声音,叫了整整一夜。所以,天一亮他就出来去买了符。 以苏御信的经验来看,老马死的肯定不寻常。苏御安也这有这样的定论,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老马的死似乎只是个开始。昨晚老刘在家里听见了老马的声音,很可能是已经盯上了老刘。被害死的人不是都会盯上杀了自己的凶手么?老马的死跟老刘也没关系,跟着老刘干嘛? 05. 去老刘家的路上,苏御信也有些想不通:“按照老刘的说法,当时老马没认出他是谁。也就是说,老刘不该出现在老马最后的意识里。按理说,他是不应该盯上老刘的,也许我们不能排除这是老刘一种心理作用的现象。谨慎起见,还是去看看的好。” 御安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老刘,确定他没注意到这边,就拉着御信往街角凑了凑,跟他说:“万一,我说万一啊,刘大爷真的被盯上了,咱别管太多。” 御信有些不解,似在问为什么?御安咂咂舌:“万一是报怨来的呢?咱也不知道老头以前干过什么缺德事,这种问题可大可小,万一惹火上身,就咱俩这点能耐怕是不够看。”另外一个原因,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御信遇到遇险,就像海底酒店那样。 虽然苏御信平时大大咧咧的,到了正经时候心也很细。他稍稍弯下腰,低下头凑过去细看御安忧心的表情。 “你干嘛?”忽然凑过来的弟弟把他搞的一愣。 御信左右打量一番,摸摸下巴:“哥,你是在担心我?” “有,有什么不对吗?”他扭过脸去,别别扭扭地说,“我是你哥。” “你信不过我?” 半吊子的法师都不如这事是你自己说的!难道要我直接揭穿?苏御安不肯说话,也不肯看着御信。这样别扭的御安有些可爱,御信看着觉得太好玩了!捏着他的下巴把脸扭过来:“哥,你老弟偶尔也会爆发小宇宙好不好。给我点信心啊。” 他摇晃着他的下巴,这番举动倒是分不清谁是哥谁是弟了。御安窝了一肚子火,这臭小子恶习不改啊,居然敢捏他下巴!非教训教训不可! 御安对着他微微一笑,这一笑非常好看。看的御信直傻眼。 “御信。” “嗯?” “回头。” 脑子还没想清楚便回了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御信的鼻子直接装在了玻璃上!正在抬玻璃往前走的两个小伙子,低头看着他一个劲笑,其中一个说:“哥们,这事回家干去啊,大马路上的让人看了笑话不是。赶紧的吧,你那位都走了。” 苏御信捂着鼻子在地上蹲着,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的背影:“你,你借刀杀人!” 臭小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毛手毛脚的。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老刘家转了一圈,苏御信觉得屋子里虽然阴暗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谨慎起见,他还是给老刘家贴了几张符篆,并叮嘱他:“这两天晚上不要外出,睡觉的时候别盖被子。家里有草席是最好的,没有草席盖就盖窗帘。” 老刘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问他为啥。苏御信懒洋洋地说:“盖着草席或者是窗帘‘它’就不会看到你了,别再问了,解释起来很麻烦。” 老刘一琢磨还是不放心,就吵吵着要回乡下住。苏御信赶紧制止他:“别介。乡下阴气更重,我们还不知道老马是不是真的盯上你了,万一呢?他跟着你回了乡下,哼哼,老爷子,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可没人能杀过去救你。这样吧,你再留下住几天,如果这几天里我的符变黑或者是忽然自己烧起来了,我再来。” 好说歹说,算是安抚了老刘头,随后,苏御信让哥哥带路,去案发现场看看。 “御信,问你个事。”走在路上,苏御安随口道,“你很有钱吗?” “还行吧。”苏御信嘴里咬着烟望天,单手插在裤兜里走路都是以吊儿郎当的,“我跟老头子这十几年帮人家驱邪镇鬼选阴阳宅的风水,也捞了不少。我是十六岁那年,老头子给我张卡,说是前些年分给我的酬劳,一直帮我攒着。我成人了,也该有自己的花销。从那之后吧,我们赚的钱就对半分。”说着,笑嘻嘻地勾着哥哥的肩膀,“所以啊,你老弟还是很有钱的。” “有钱也不能乱花,知道吗?” 苏御安说的很正经,苏御信听的有点讪讪。这话,连老头子都没跟他说过,真是……有哥哥就是牛逼,会管着你不能乱花钱! “那你呢?”苏御信问道,“这几年光上学了?” “不然干嘛?我等研究生毕业就不念了。”言罢,他朝着御信笑笑,“我也念够了。” “毕业了想干什么?”苏御信站在信号等下,顺手拉了一把苏御安,免得被旁边那死胖子撞到。 苏御安随口说:“会留校吧,这事校方还真跟我透露过。你呢?” 苏御信耸耸肩:“我是很想开家餐厅啊,但是老头那一摊儿还等我继承。等他驾鹤西游吧,我肯定开一家餐厅!” 这话,苏御安上心了,开始嘀咕:“开餐厅的话,厨师肯定不用外请了,你的手艺就足够。但是地点很重要,最好能在繁华区,店内装潢和风格也不能马虎。本市的租金都很贵,嗯,这事可以让董煜帮忙找找。” 听他一言一句的说着,苏御信都愣了。他就是随口念叨念叨而已,没想到哥哥真往心里去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好像还没有人这么重视他。忍不住抱紧御安的肩膀,笑道:“到时候,你要帮我啊。” “那是肯定。”御安非常认真地说着,顺着御信搂着他的劲儿,跟着过马路。 御信这样在马路上很显眼,高大、帅气笑起来坏坏的还带着一种洒脱的韵味,搂着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帅小伙,自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御信完全不在乎这些,搂着哥哥继续臭美:“咱得起个好名字,就叫‘信安食坊’。” “为什么你的名字在前面?我是哥哥,应该我在前吧?明明应该叫‘安信’。” “安信听起来很像保安公司的名儿啊,还是信安比较好听。” “是安信比较好听。” “你审美有问题。” “臭小子,揍你啊!” 哥俩在马路上打打闹闹的跑远了,高处的楼顶,一直黑色的猫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冷光,随着苏家兄弟身影而渐渐变化。 手里的符已经变黑了,这不是好现象。苏御信站在老水房里长吁短叹。御安不用问也知道,马奇的死肯定不是人为的了。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苏御安还是难以接受。老马就是个普通人,老老实实的教课,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连女朋友也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告白。前阵子刚买了一个新房,还跟他念叨着这下子就有资本娶老婆了什么的,没想到,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却是物是人非。 听御安说老马有了新居,御信在脑子里就打了个问号,问他:“老马为什么不回家住?” “有时候是这样。他那个房子离学校远,早上有第一节课的时候基本都住在学校里。他那房子我还去过一次,是挺远的,到学校至少得折腾两个多小时。” 御信想了想:“带我过去看看。也许,能在用他家里找到点什么。” 今天就免了吧。御安惦记着白颉那房子呢,再说,现在过去也没用。他没钥匙,进不去。说到钥匙,他想起好像滕凤梅手里有一把,就给她打了电话。对方似乎真的是有事找苏御安,就约定晚上下了班在老马的家会面。 于是,哥俩转了头决定先去看新居。这时候的苏御安完全忘了,今天他还有一天的课程。 白颉的房子很宽敞,三室两厅一卫,家用也齐全,明显是已经有人照看过的样子。看了一圈,苏御安一头扎进白颉的书房,顿时傻眼了! 好家伙!大约二十多平的房间里满满的都是书啊!整整四面墙的书啊!看的人眼花缭乱啊!都读完还不得三年五载啊!苏御安是个爱书的人,这一刻跟打了鸡血似的俩眼直冒绿光。一边的御信看了就咧嘴,他不爱看书,看书就犯困。所以,这个书房从今后完全归属自家哥哥所有。 “你看吧,我去其他房间瞧瞧。”御信离开书房,决定先给御安选卧室。 御安根据白颉的提示,找了几本书,很快就在里面发现了关于“煞”的信息。 “煞”亦称“殃、眚、眚神、煞鬼、煞神”。古有避煞之语“好祀鬼神,尤为忌讳,家人有死,辄离其故宅。”这就是所谓的“回煞”,回煞之期,日魂必随煞而归,故居中铺设一如生前,且须旧衣铺于床上,旧鞋置于床下,以待魂归瞻顾。家人需尽数外出,谓之“避眚” 这本说的比较含糊,也没什么意思。苏御安又拿起一本都快破烂的书,翻了几页,看到里面的记录倒是有趣。 煞,也曰“杀”可形鬼怪也。凶如罗刹,有容,红发无眼,长丈馀。极其狠毒,能游行天上海底,日起正南,向东逆行,一日一位,四日一周,循环往复。所理之地不可穿凿、修营和移徙。 这么看来,在海底酒店遇到的那个古怪的东西还真像是“煞”了。 这时候,客厅那边的御信打断了他的思索,喊他过去看看卧室,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东西。 御信说最大的卧室阳光好,正适合苏御安这样的学生居住。他自己倒是选了那间比较小的卧室,阳光也不大充足,看上去好像是一间储物室改装的。御安不大满意,很强势的把大卧室给了御信,美其名曰,当哥的就该照顾当弟的。 御信挠挠头,有点不自在了。 搬过来住肯定是要回去拿些东西的,还要跟房东打声招呼。御安觉得,那边的房子这个月的租金已经付了,跟房东要估计人家也不能退,太可惜。就跟御信商量在那边住满这个月再过来。 御信在哪里住都无所谓,可御安那边又变卦了:“不行。你在我那边住还要打地铺,太难受了。还是搬过来吧,那点钱没了就没了。” 这一回,御信更别扭。不大干脆地说:“哥,你不用总是考虑我。别说是打地铺,就是天桥底下我都睡过。” “什么?”御安一瞪眼,“你,你在桥底下也住过?叔叔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让你住那种地方?那时候多大?成年了吗?没遇到什么事吗?” 见哥哥这么紧张,御信赶紧摆手摇头:“别误会行不行?那次是因为要调查关于流浪汉无故失踪的委托案,所以我才去桥底下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你说你在那种地方住了一个月?” 完了,跟他算说不清了。看待问题重点的角度明显有区别。御信只好说:“得了,你做主吧,咱住哪都行。 苏御安推着御信直接进了大卧室,一边埋怨着叔叔不懂得照顾小御信,一边在柜子里往外拿白颉的东西,准备给御信那些腾地方。 看着自家老哥忙来忙去的样子,御信觉得很奇妙。御安虽然很瘦,但是气质上非常冷硬淡薄,非常男人的一种类型。这样的男人围着衣柜收拾家务什么的,本来是很违和的行为,可放在御安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他靠在墙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御安忙里忙外,还在心里边琢磨着,这就是所谓家的感觉吧? 有人心疼你,有人惦记你,有人为你操劳着。想着想着,他就开始犯傻,有哥哥真好,媳妇都省了。 想到媳妇就想到亲亲抱抱什么的,想到亲亲抱抱就想到了他们俩海底下那个乌龙一吻!吓的御信赶紧摇头,把那个画面甩出去。 06. 两个人收拾了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下午。合计一下还是先回家拿东西,再回来吃饭。这一趟跑的,俩人都有点累了,尤其是苏御安,在租房里收拾了大半天,又打了包运回来。到了新家的时候决定让御信彻底靠边站,这小子,在生活自理方面就是个白痴!当然了,他的手艺除外。 御信也想帮忙,怎奈是越帮越忙,只好乖乖窝在角落里看着御安满头大汗的收拾东西。等一切就绪,都是下午六点多了。 御安一琢磨:“滕老师也该去老马那边了,咱俩得快点。叫车吧。” 今天放学的时候被教务主任拦着说了很多话,耽误了跟苏御安约好的时间。希望他有耐心多等一会,不至于扑了空。滕美凤一路小跑出了校门,为了赶时间,她打算叫计程车过去。站在马路边上等车,忽然有一只小猫蹲坐在花坛沿上,直直地看着她。她忽然觉得这小动物有些眼熟,就走过去端详了一番,小小的一只,好可爱! 可能这么大的小猫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吧,眼熟的感觉她没在意,揉了揉猫儿的脑袋,转身去叫车。 蹲坐着的小猫舔舔爪子,看了看她,甩甩尾巴跳进了花丛里。一双金色的眼睛始终看着滕凤梅,看着她叫车、上车、远去。 赶到马奇新居的时候,天阳已经落山了。下了车就看到苏御安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楼门口,滕凤梅喊着“抱歉,我来晚了”跑过去,再次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 苏御安并不在意她的迟到,寒暄了几句,给她介绍:“这是我弟弟苏御信。御信,这位是我学校的老师,滕老师。” 苏御信问了声好,滕凤梅打量了几眼兄弟俩:“不知道御安还有弟弟,你们俩长的不大像啊。” 苏御信哈哈一笑:“他长的跟我妈比较像,我像我爸。” 说到长相,苏御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妈妈,妈妈的容貌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了,唯一记得只有她的温柔。至于父亲,倒是还记得,别说,跟御信真有七八分的想象。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御信,总觉得跟小时候差距太大了!那时候的小御信明明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到了现在变得这么高,还很帅气! 滕凤梅心情不是很好,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往楼里走。三个人上了五楼,打开一扇门,新装修还没散去的味道扑鼻而来,苏御安难受的可不止鼻子,连着脑袋都跟着一起疼。他皱皱眉,掐了掐鼻梁,跟着御信走了进去。 新居里的摆设简约大方,客厅置摆放了布艺沙发上和透明的茶几,电视音响紧靠着墙壁,在窗户那边还有一张书桌,桌上很干净,只有一盏台灯和一部座机电话。 正对着入室门的是卧室,卧室的门也开着,可以看到里面那张双人床。这时候,苏御安发现滕凤梅忽然哭了,捂着嘴呜咽。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在床头柜上有一张马奇和滕凤梅的合影。 苏御信见不得女人哭,挠挠头拐弯进了厨房。苏御安只好安慰滕凤梅,节哀顺变。 “滕老师,最近一段时间,老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闻言,滕凤梅先是一愣,后又摇摇头:“他一直都那样的,你也知道。出事前,他还跟我说过,准备过了这个学期就出去旅行。他为了买房子装修花了不少钱,所以要去旅行不就得继续存钱么。我说,我也出点,总不能都让他一个人负担吧。他那个人就是倔,说什么都不要我的钱,还接了好几份外面补习班的工。一天到晚累的要死。” 这不是等于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吗?难怪老马急着买房子,原来是准备结婚的。可这话没法说,人都没了,说这些不是戳人家心窝子,他还没这么嘴欠。 苏御安跟老马认识有三年多了,据他对老马的了解这人一直是顺风顺水的。除了去年年初那次事故之外,可说没什么值得他人注意的地方。 去年年初,老马很倒霉的遇到一次施工现场塌方事件,被埋在废墟里长达四十二个小时。被救出来的时候人还清醒着,还跟紧张兮兮的众人打趣,说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谁会料到,他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唏嘘之间,苏御安不免有了些怅然。 在他跟滕凤梅说话的这点功夫里,苏御信把整个房子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到客厅后悄悄跟御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离开马奇新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哥俩送滕凤梅上了计程车,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这才分手告别。 随后,他们慢慢地朝着地铁站走。路上,御信问他滕凤梅找他到底什么事。 “她想把老马的房子买了。”御安说,“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可能是睹物思人吧。她不想留着那房子,但是,人刚没就买房子,她也觉得不合适。就找我商量商量。” 苏御信觉得纳闷:“为什么找你商量?” “可能是因为我跟老马关系最好吧。”说到这里,苏御安苦笑几声,“老马那个人其实有点特性。平时其他老师找他喝酒出去玩,也不会参与,他就喜欢下棋,不喝酒不抽烟也不喜欢泡夜店。总之,那是个不会融入集体的典型,跟其他老师合不来,倒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挺自在的。” 听到这里,苏御信也跟着笑:“这么说看你也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夜店喽?” “我一个学生哪来的资本干那些事,再说,我也没那个嗜好。”说着,他咧着嘴使劲揉着脑袋。 “怎么了?”御信纳闷地问他。 “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就头疼,越来越厉害了。” 是发烧了吗?御信抬手拢起他额前的发,直接把额头贴了上去:“有点热,低烧。” 这样测量体温还是很小的时候白颉干过的事,御安不免有些失笑,却没推开御信,只说可能是昨晚蹬了被子着了凉,回去喝点热水就能好。 路灯下,哥俩额头抵着额头,说不出的温馨。 他没有照顾过病人,跟苏念在一起生活的时候,那老头儿跟铁打的一样从不生病,就是他自己,也只是偶尔咳嗽两声,多喝点水就能好。所以,他不知道怎么照顾忽然就低烧了的哥哥,生怕再受了凉,加重病情,御信脱了外衣披在御安的身上,拉着他的手朝着马路对面走。御安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让他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 直接抬手叫了计程车,不是为了节省时间,而是为了让御安坐上去舒服些。事实上,御安的情况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头疼的几乎要炸开了,脸色也比白天苍白了许多。他从没有过这种时候,不免觉得自己的体质是不是变差了,才跑了一天就生病。 车里,御安浑浑噩噩地开始打瞌睡,御信揽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睡会吧,到家了我叫你。” 还没说点什么客气的话,御安眼睛一闭,昏睡过去了。 离开马奇家大约过了三十多分钟,滕凤梅也到了家。小这几天还她太累了,只想尽快休息。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有喵喵的声音传来,处于半梦半醒中的人完全没有在意,转了个身继续睡。她的卧室门半开着,一双金色的眼在昏暗的客厅一角朝里面看着…… “御信,我真没事了,你赶紧去休息。”回到家里三个多小时了,御信还在忙里忙外。给他煮了稀粥,又做了几样易消化的小菜,逼着他在吃药前全部消灭掉。御安又不好说现在根本不饿,只能硬塞进肚子里。本以为吃了东西就能睡了,结果御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杯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水,硬逼着他喝下去。 “都说了这是符水,比你那感冒药好使。赶紧喝了。” 不想喝,一万个不想喝这种东西!但是一看御信眼巴巴的样子,御安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壮士断腕一般的拿过水杯,憋足了一口气——干了! “好了,这回可以睡了。”看着哥哥把符水喝下去,御信方才满意。扯着被子给他盖好,却没离开的意思。 “御信,你也去睡吧。” “等你睡着我再走。别啰嗦了,赶紧闭眼睛。”说着,俯下身子撩起他的头发,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嗯,好多了。睡吧,等一会就能退烧了。” 没什么精神头的苏御安哭笑不得,也由着御信在床边守着了。很快,他睡的踏实,御信又等了一会,才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深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大风,吹打着窗外的树枝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身子有些冷了,翻了身扯了扯腿上的被子盖的严实些,继续睡。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关系,总是有些耳鸣。苏御安讨厌这种声音,索性掀开被子起了床,再找片药吃。 卧室里很黑,看不清书桌的位置。他只好随着感觉走到门口,打开室灯。灯光照亮了整间卧室,他却呆愣不动。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看着眼前宽大的双人床和粉色的被单,他敢肯定自己包括房子原本的主人白颉,都不会选择粉色这样让人腻歪的床单! 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更让他奇怪不已。记忆中,卧室里没有白色的衣柜,也没有梳妆台,该死的,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变了地方? 正捉摸着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嗤啦的声音,一听就是炒菜爆锅的动静。他急忙走出卧室,发现客厅也变了摸样,就连房间的格局都不对劲。一时间让他发冷的是视线开始模糊,看不清东西。 他有些急了,朝着厨房喊着:“御信,是你吗?” 走到厨房门口往里一看,里面什么人都没有,锅碗瓢盆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就连两个煤气灶也没生火。但是,炒菜的声音、铲子碰到锅沿的声音、吸油烟机抽烟的声音,都在他耳朵里听得真真切切!包括客厅电视里播报新闻的声音,都清晰的让他无法忽略。 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 暗自咒骂了两句之后忽然想起,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对,就是御信来的那天晚上他做了梦,梦境里跟现在非常相似。看不到人,却能听见声音,就是说,自己在做梦? 07. 日子过的很快,一晃就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这一天下午,大学老师杜广平拿着钥匙站在老马家的新居门口,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他跟马奇是三四年的同事了,关系也很不错,没想到那人年纪轻轻的说没就没,怎不让人唏嘘。但是,他现在没多少心思感慨这些,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杜广平的家在外地,今年女儿考上了本市的名校,老婆要过来陪读,一直住着单身宿舍的杜广平哪来的钱买房子,无奈之下只好偷偷找到滕凤梅跟她租用这套公寓。起先,滕凤梅还有些犹豫,但最后终究是答应了下来,租金算的也不贵。杜广平再三写过滕凤梅之后,下了班就过来收拾房子。 把需要添置的东西归类摆好,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放进厨房,才算告一段落。回到客厅坐在花费了他大部分私房钱的沙发上,歇口气儿。老婆不喜欢布艺沙发,说不好清洗,他只能自掏腰包卖了老婆喜欢的款式、和颜色。虽说这一折腾花了很多钱,杜广平还是很期待一家人团聚的,想起明天一早还要去机场接老婆孩子,今晚就睡这得了。 洗了澡上了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想起了马奇。马奇是个好人,不像其他同事那样表面光鲜,背后里一大堆的猫腻儿。所以,他喜欢跟马奇交往。要说这几年的时间他们的生活差不多都一样,今天是昨天的翻版,明天是今天的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乏味而又平淡无奇。 啊,也许那件事例外。 他摸着左侧肋骨上的伤疤,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马奇,他怕是也没有今天,那时候的恐惧似乎还残存在心底,每每想起都禁不住打了冷颤。想起那双眼睛,想起那个声音,肋骨上的伤疤错觉般的发热发疼,那不是他们的错,对,他们没有错。 忽然听见厨房里传来咔哒一声。常年自己做饭的杜广平能够辨认出,那是煤气灶打火的声音。奇怪了,煤气灶是新买的,难道有问题?这可不能不看,万一煤气泄漏可就完了。他起了身走出卧室。 客厅的光线昏暗,他没戴眼镜看的不真切,摸着墙壁走到厨房门口,并没看到任何异常。无名的紧张感抓紧了他的心,不知怎的,脚步胆怯了,呆呆地看着厨房。 嚓啷一声,铁器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屋内却是毫无变化。他下意识地四下看看,还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尖叫的东西。但是,铁铲碰着锅沿的声音、爆锅的声音、颠勺的声音、吸油烟机的声音,真实而又清晰。 他开始害怕了,厨房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他开始向后退去,听着那些声音越来越响的时候,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平缓而优雅的声音,说着今年粮食大丰收和农民平均收入会提高三个百分点的喜报。那是新闻联播,应该在晚上七点左右播报的新闻联播。 他的脖子僵硬,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电视。电视没有光亮,黑色的显示屏证明早就被他断了电源,但是新闻联播里的条条新闻不断的从电视里传出来。 “请问,有人吗?” 一句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问候,就在他的入室门那边响起,这一回他惊愕地开始发抖,呆愣呆愣地看着那扇大门。没有人,明明没有人的地方却有人的声音在问,有人吗? “请问,有人在吗?” 他死死地捂着嘴,不能回答。小时候就听老人说,晚上有人叫你绝对不能应声!他捂着嘴,尽量放轻脚步,颤抖着朝沙发旁边的电话走去。入室门那边传来脚步声,朝着厨房走的。他的头惊慌地在厨房和电话上反复抬起、低下、抬起、低下…… 播出号码之后才发觉,听筒里没有声音:“该死的,为什么110都打不通?为什么电话不好使?”他握紧听筒身体僵硬的不会动弹,那个脚步声开始朝着他这边移动。 黑屏的电视传来天气预报的音乐,随着那个脚步的临近,他终于无法忍受了。挥手把电话扔了过去,砸在电视上! 巨大的声响过后,那个看不到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四下看了看,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如果没有厨房炒菜的声音,没有吸油烟机的声音,他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听。临近窗口的桌子上摆着他新买的闹钟,走针滴滴答答的传进他的耳朵里,无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闹钟的三个走针根本没有动!卡在了五点起十七分上。 为什么是五点十七分?怎么可能,躺在床上的时候才一点多,不过是折腾了半个小时左右,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到了五点十七分? 忽然想起了什么,来自内心的恐惧化为一声尖叫冲出喉咙,在客厅里险些掀开房盖。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要打开门,跑! 房门明明只上了一道锁,却死活打不开。那个已经消失的脚步声忽然朝着他走来,还有那个声音:“有没有人?” 不,没人,没人! 门打不开,他连吓带急的冒了一身的冷汗,额头痒痒的难受。他顺手抹了一把,忽然意识到抓到了什么,定睛一瞧,从额头上抹下来的是鲜红的带着血的肉块!在惊恐之余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那本该是纯白色的屋顶不知何时变得血一般艳红。黑色的裂纹咔嚓咔嚓的在他眼前炸开,瞬时间,掉下来的天花板砸中了他的头! “又来?”那个声音有些气恼地叫喊着,“有人就赶紧跑,房子要塌了。” 那个声音没有恶意,他终于听出来了,他想叫声“救命”但是哑了嗓子,发不出声音。一阵风随着不断掉下来的天花板冲到他身边。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打开了他房门,跑了出去。 救救我,带上我! 屋顶掉落的声音、厨房里炒菜的声音、电视里广告的声音,声声叠在一起,他却只注意到那个已经坏掉的闹钟的声音。 嘎达,分针动了一格——五点十八分。他最后看到的东西。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御安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脑袋,心里有些不安。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发烧,昨晚吃了饭就开始头晕,浑身乏力。御信逼着他测量体温,结果就是连人带被的把他扔回床上,下令吃药喝符水! 在御信的一番折腾下,他很快就睡着了。然后,那个梦不请自来。这是第几次做那个梦了?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上一次做这个梦还是从老马家回来,现在一想这个古怪的梦反复的做,肯定有问题,要不要跟御信说说呢? 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半个月以来他的生活很平静,警方的人没再找过他,校园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就连马奇的死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不过是几个梦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 房门被推开,是御信做好了早餐叫他起床。 “怎么了?”发现御安呆呆地坐在床上没反应,御信过去贴了贴他的额头,“已近不烧了,睡糊涂了?” 御安眨眨眼:“我做梦了。” 御信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真了不得,你居然做梦了。” 一瞧就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御安白了一眼过去,推开他下了床。御信在后面跟着,笑嘻嘻地问:“梦见我了吗?” “很遗憾,没你。” “春梦了无痕了吧?”言罢,看了眼床单。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御安会不会出了一夜的汗把床单弄的潮乎乎的。 但明显,御安误会了他的意思:“苏御信!我没做那种梦。”他气恼弟弟的调侃不着边儿。 苏御信总觉得哥哥一本正经的时候太多了,随口调侃他:“你脸红什么?” 苏御安气不过,随手抄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御信手疾眼快把书接住,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哥,我记得你还没成人呢吧?做那种梦也正常啦。” “苏御信,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虽说苏御安真的被惹火了,可苏御信却是觉得太好玩了!把书一扔,直接扑了上去:“让我检查检查。” “喂,你干什么?臭小子,别拉我裤子!” “不是吧哥,你居然穿小熊内裤!你多大了你?” “放手,这是白颉给我买的。” “太好玩了,让我看看。” “滚,苏御信,你给我放手!” 一大早哥俩打打闹闹的导致苏御安彻底忘了做梦那件事。 在学校的时间过的很快,到了放学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周远跑过来邀他一起去逛街买东西,御安没那个兴趣也就推掉了。一个人朝着校门口走,不知怎的,头又开始发晕,他不禁多想了一些,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才会这样频繁的发烧头晕?自己这么年轻应该不会得什么绝症吧?好吧,他的情况的确很古怪,低烧经常会有,有时候睡着了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御信一直催着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可他又觉得没那个必要,可能只是最近营养不良造成的。结果就是,御信变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赶上天气不好还回来接他放学。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校门口,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站着格外帅气的男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来了。 御信站在路灯下,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很帅!帅的引起不少回头率。御安紧忙跑过去。 他走到御信面前,终于认输:“好吧,我去医院做检查。” 御信咧嘴一笑:“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走吧,现在过去还能赶得上。” 赶到医院的时候,还差一个小时人家就下班了。御信手脚快,麻利地办完了缴费等手续,把御安推进了抽血室。等着他这点时间里,御信闲着没事开始玩切水果,玩了几把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一抬头,刚好看到一个熟人。 那不是御安的老师滕凤梅么?御信细看之下发现,滕凤梅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不是吧,老马刚死就找到新欢了?还是个一看就比她小的,老牛吃嫩草啊!刚巧,滕凤梅也看见他了,两人眼神都对上了,不打招呼,说不过去。 苏御信起了身,一边招手一边走了过去,近了些才发现半个月没见,这女人怎么瘦的像根柴火棒儿了?那脸色蜡黄蜡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到了肝癌。 “这么巧,滕老师。”苏御信打了招呼。 滕凤梅勉强地笑笑:“你怎么在这?御安呢?” “他里面抽血呢,我等着。” 闻言,滕凤梅不由得皱眉,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忽然说:“这位是谁?” 滕凤梅微微蹙眉,就介绍了一下:“他是苏御信,苏御安的弟弟。”言罢,抬了手指着男人,“御信,这位是警察局的黄队长。” “黄天翔。”他笑着伸出手,跟苏御信握了握,“原来你就是苏御安的弟弟。” 御信一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 “听你哥说的。”黄天翔笑了笑,“你哥挺宝贝你,当时就差扑上来咬死我了。” “那肯定是你惹着他了。”御信不喜欢黄天翔,这人一身的桀骜,虽然对你笑着,但是眼睛里的冷漠和审视,让御信特别不舒服,回敬的口气自然也不好。 08. 滕凤梅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走出抽血室的苏御安一眼瞧见了御信,发现了弟弟面前站着的人是黄天翔的时候,御安也是一怔。随即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急急忙忙走过去,特意拉着御信距离黄天翔远一点。 这种毫无遮掩的敌意让黄天翔觉得有趣,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苏御安。后面的御信不愿意了,心说:你有毛病啊,死盯着我哥看什么? 苏御安对黄天翔这种态度已经有了些预感,也没觉怕他什么,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真巧,黄队长也来看病?” 压根没顺着苏御安的意思往下说,黄天翔咧嘴一笑,问道:“你弟弟?” “对。” “你哥俩长的不像啊。” 御安面色一寒:“谁规定兄弟就必须长的像了?” 黄天翔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开口。他们之间的火星子就连滕凤梅都察觉到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最后,还是苏御信把哥哥轻轻推到一边,正面对着黄天翔。他笑,他也笑,谁怕谁,要论无赖劲儿,御信很有自信不输给这个张狂的警察! “苏御信是吧?”黄天翔意义不明地问。 “黄队长,有何指教?” “没什么。你们现在要是没有重要的事,就陪我和滕老师走一趟吧。” 突然而来的邀约并不像是强迫性的,但御安却觉得无法回绝。他看了看滕凤梅,发现她病容尽露,不禁有些纳闷地询问了几句。 滕凤梅的病情很麻烦,半个月来吃什么都不吸收,身体越来越虚弱。西医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她今天是来看中医的,中医给她开了一个疗程的汤药,调解一下。 苏御安心里也不大好受,但身边还站着一个“外人”呢,他就问滕凤梅到底要去哪里。 “去老马家。那房子我没买,租给咱们学校的老师了。我跟,跟黄队长是在路上遇到的,他说有事请我过去看看。” 滕凤梅遇到黄天翔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黄天翔开口要他们也跟着去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御安不想去,主要是因为御信的关系,但是他也很想知道黄天翔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跟着黄天翔走出医院上了他的警车,坐在后面的御信跟御安咬耳朵:“估计不是好事,你别跟他对着干。” 御安转头看了看御信,是在表达——这货欠抽。 御信点点头——我也想抽他,但是咱先忍忍。 御安继续使眼神——他居心不良。 御信耸耸肩——不怕,有我呢。 御安一挑眉——什么意思?我是哥哥吧。 在镜子里看到苏家兄弟“眉来眼去”的,黄天翔咬着烟咧嘴一笑,立刻引来御信意义不明的瞥视。俩人居然能在镜子里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 过了四十多分钟到了老马新居的小区门口,御安刚下车就发觉不对劲。怎么好几辆的警车?出事了?御信也觉得有古怪,拉了一把御安扯到身边,一副谁都别靠近的架势。 滕凤梅还是有些不舒服,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黄天翔昂着头大大咧咧地前面带路,没走几步,迎面跑来一个小警察,疾奔到黄天翔眼前,低声说:“队长,死者家属闹的很凶,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现场,非要我们现在就交出凶手。” “一个女人你们都摆不平?”黄天翔满不在乎地说,“找几个女的,架走。她要是耍泼就带她去看尸体。” 小警察得了令,急急忙忙往回跑。而后面的御安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里,急追了几步赶在黄天翔身边:“出什么事了?谁死了?” “你们学校的老师,杜广平。” 滕凤梅惊呼了一声,险些摔在御信的身上。御信出手扶着她,感觉到她微微发抖的手冰冷冰冷的。御安气恼地看着黄天翔脸上恶劣的笑意:“你把话说清楚。” “今天早上在马奇的家里发现杜广平的尸体,法医初步鉴定是窒息死亡。尸体上没有伤痕,房间里一切正常,他倒在入室门旁边,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大约是在半夜01:00到02:00之间死亡。” 言罢,黄天翔把嘴里的烟吐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朝着滕凤梅走过去:“滕老师,我听说是你把房子租给了杜广平,所以我才去找你。你看,我也不是不近人情,陪你去了医院看了病拿了药,才过来。现在咱俩得聊聊,怎么杜广平住进去的第一天就死了?昨晚零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哪呢?” 看到滕凤梅惨白的脸色,御安于心不忍。他走过去横在黄天翔的面前:“滕老师现在身体不好,说话请注意些。” 黄天翔举起双手,一副无赖样地说:“我没恶意啊。” “正经点行吗?”御安板着脸,“我们的老师死了,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紧要的,但是对我们来说不一样。” 这时候,滕凤梅也缓过一些来,脚步迟疑地走了过去,说明黄天翔询问的那个时间段里她在家睡觉,无人作证。对此,黄天翔也没深究,拍了拍御安的肩膀,示意三人继续跟他走。 到了楼下,忽见学校的熟人,篮球教练何敢! 为什么何老师会在这里?苏御安发现滕凤梅惊愕地看着何敢的时候一把抓住了黄天翔! “哦,何敢啊。”黄天翔懒洋洋地说,“经过我们调查,杜广平临死前给何敢打了电话,至于他接没接,还需要再去确认一下。所以呢,我请何老师过来看看。” 为什么杜广平临死前会给何敢打电话?为什么滕老师看到何敢就惊愕不已?这两个问题在苏御安的心里来回打转。怀着一肚子的问号跟着黄天翔上了楼,看着前面的何敢,忽然想到马奇、杜广平、何敢之间必定有什么联系,或许滕凤梅也在其中! 继黄天翔之后御信也走进案发现场,他这一觉踏进去猛地屏住呼吸!阴寒的怨气扑面而来,若不是他有些准备,说不定会大叫出来。御安却是没这么镇定,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他一眼看到新换的沙发。红色的皮质沙发上,蒙着白色的装饰布。 头疼的几乎要炸开!抱着脑袋蹲在门口,忽然之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哥!”御信吓坏了,转身扑上去把御安揽进怀里,想要抬起他的头看看。却发现御安的身子在发抖:“怎么了?头疼?” “昨晚,我来过。”御安的声音哆哆嗦嗦,“来过,这里。” 闻听御安的话,身边的几个人都大吃一惊!御信顾不得多问,怀里的人浑身都在发抖,他只想尽快带他去医院。这时候,黄天翔几步窜了过来,蹲着身子强迫性的把御安的脑袋抬起来,这一看又是一惊!御安的眼睛死死地闭着,脸色惨白的比死人还恐怖。黄天翔还以为御安是装的,这么一看,才确定这人真是有了毛病。他变的正经了起来,告诉御信:“赶紧去里屋躺着,放平。” 手忙脚乱的把御安抱起来,直奔卧室。放在床上的时候,黄天翔已经用冷水浸湿了一条毛巾,敷在御安的眼睛上。随后,不顾御信的诧异直接抓着他的手按在御安的脸上:“这两个地方用力按着。”接着,他脱掉了御安的鞋袜,在双脚上找准了地方,也用力按着。 “你这是干什么?”御信问道。 “穴位。我老爸是针灸大夫,我知道缓解头疼的穴位在哪里。”黄天翔镇定地说,“看你哥这样很像是精神性头疼,按一会就能好。” 正说着话,御信无意间看到客厅的滕凤梅正站在窗口前发呆。他觉得这个女人开始古怪了,御安都疼的浑身哆嗦,她怎么一点反应没有?无意间的观察,看到的是滕凤梅手里拿着一个闹钟,面色惊愕地看着,好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她身后的何敢面色铁青地盯着那个闹钟,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缓解下来的头疼让御安哼吟了几声,拉回了御信跑远的意识。那几声哼吟把御信的心窝都叫软了,急忙把御安抱起来,用毛巾轻轻擦着他的脸:“好点没有?” 一句话让黄天翔打了哆嗦,这哥俩的相处模式好奇怪。 被扶着坐了起来,御安紧紧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转回头看了看御信,抓着他的手:“你去看看客厅,电视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还没等御信放开他,忽觉脚上一痛!他看朝着脚下过去,看到黄天翔冷冽的目光:“黄队长,你,你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电视机下面有东西?我们的人已经把东西收走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头疼而失去了警惕性的御安这才觉得后悔,不该现在说的,黄天翔肯定因此而追问下去。但是,已经说出口的事,没办法再弥补回来了。他叹了口气,转身把双腿放下,单手撑着额头,急切的想着解决办法。 黄天翔不是善茬儿,不管找什么借口,恐怕都躲不过去。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面而上,畏畏缩缩的太难看,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大不了跟他周旋到底,反正御信没做过什么违法的勾当。至于信与不信,就看黄天翔上不上道了。 “先离开这里,我头疼。”御安拉着御信准备要走,在黄天翔试图阻拦他们的时候,冷眼看过去,“你跟我们来。” 看似最弱势的御安气场全开,不但镇住了想要去医院的御信,也把黄天翔搞的一愣一愣的。莫名其妙的就按照御安说的去做了。 等黄天翔反应过味儿的时候,对这头小狮子有了更大的兴趣。不知道这位黄队长究竟揣着什么心眼儿,居然让人送滕凤梅跟何敢回家。 看着滕凤梅跟何敢坐上警车走了,御安才松了口气。他的手还很冰,放进口袋里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颤抖。 “黄队长,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讲述的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与我无关。” 站在他们兄弟对面的黄天翔抽了口烟,低着头,看不到脸上什么表情。他点点头:“说吧。” 还没等御安开口,御信拉着他走到小区的花园里找了条长椅:“坐下说。” 他把梦里的一切说给别人听,他知道在黄天翔听来是很可笑的,但他坚持说出每一个细节。模糊的环境、清晰的声音、女人的哭喊、男人的惊叫,屋顶的塌陷等等…… 最后,他在黄天翔目瞪口呆时,说:“昨晚在梦里,我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电视机上,但是我看不清。正确地说,我能看到的东西都有点模糊,只能根据位置和轮廓去猜。但是声音非常清晰。我一直觉得梦里的公寓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是哪里。” 老马的这个公寓算上今天,他只来过三次。之前看到的家居摆设也没怎么留意,直到一小时前他走进去,看到了那个红色的沙发,白色的装饰布才发现,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昨晚的梦跟现实还有个不对的地方,昨晚我听见杜广平拨打电话的声音,但他拨的不是何敢的电话,而是报警电话。”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一直梦到的是被杜老师整理过的公寓,但是和前两次比,昨晚的梦少了样东西。” 黄天翔追问:“什么东西?” “一只猫,有一双金色眼睛的小黑猫。” 闻言,黄天翔的脸色也不好,片刻后才说:“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写到报告上去呢?会被局长骂个狗血淋头吧。” 09. 也许是看在她身体不适的份上,送她回来的警察没有要求先去警局。她知道,明天是必须要过去的,否则的话,那个黄队长还是会不请自来。 警车停下的时候何敢也跟着下了车,她料到他有话跟自己说,默默的走在前头,等着回家再开口。 推开了家门,何敢才走进来就急吼吼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把马奇的公寓租给杜广平,她知道,他是心虚了。就像一年前那样,心虚了。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那时候,不,应该说那一刻,他们都变得不是自己了,为了一己私欲做了天怒人怨的事。现在,马奇和杜广平都死了,也许下一个不是自己就是何敢。这时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跟刚刚见到那个闹钟的时候相比完全的不同,平静的毫无波澜的,放弃之后的心情。 滕凤梅走进卧室拿了一块表盘已经破裂的手表,放在茶几上。这块手表是马奇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即便坏了,她也舍不得丢掉。指针永远定格在——五点十八分。 何敢的脸色很差,他把脸转到一边,却听滕凤梅毫无生气地说:“五点十八分,我们都记得这个时间。今年我还去祭拜过一次。何老师,你呢?你怎么看待?” 篮球教练何敢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常年在外运动而始终保持着黝黑的肤色。焦躁的表情让他看上去丑了一些,他气急败坏地说:“别开玩笑!不过是巧合罢了,你别神神叨叨的。老马死了那是意外,对,老杜的死也是意外。我这趟就不该来,你冷静冷静吧。我走了。” “何老师!”滕凤梅大声叫住他,起了身,面色平静,“这是报应吧?” “疯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本能的意识驱逐着滕凤梅想要带给他的信息。 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呢?那件事不是早就过去了么,不管是老马还是老杜,他们的死都是意外,跟自己没关系。当时的事也跟他没关系,决定是老马和老杜说的,他都没开过口,怎么可能被牵扯进去。滕凤梅那个女人精神不正常,神神叨叨的让人讨厌。还有她家的那只猫,总在卧室的门缝里偷瞧自己,那双金色的眼睛太讨厌了,真想挖出来! 回到家中,御信一周扎进自己的房间。御安有些忐忑地站在他房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在路上,他跟御信说打算入住老马的那个房子,然后,御信就不吭声,这一路都没跟他说话。 御信生气了吧?自己明明说过不要管太多的,现在反过来又要直接干涉,他肯定是生气了。但是,怎么说才能他明白自己这点顾虑呢? 三番五次梦到的地方居然是老马的新家,这事似乎跟自己有什么牵扯,况且杜广平又死了,滕凤梅的情况也很古怪,他很难做到视若无睹。 找不到可以说服御信的办法,御安回到自己的房间给黄天翔打电话。 “你要住进去?”黄天翔诧异地问,“干什么,等死啊?” “黄队长!你正经点。我连续梦到那个地方不是巧合,当时我就说了,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奇的那个房子有问题!我不是为了你,是了马奇和我自己。你就说行还是不行吧。” 估计电话那边的黄天翔正在考虑,御安也没吭声就这么等着。片刻后“好吧。”黄天翔说,“下午我让人把钥匙给你送去,你必须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没问题。”连挂断电话前,御安急着喊了两声,“黄队长,能不能借我一个可以录音的东西。” “能,下午一起让人给你送去。” 刚挂了电话,听到御信走出卧室去了厨房。御安看他那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底,他们才相聚一个多月,还没有掌握如何融洽相处的方式。 但是,他不愿意看见御信闷闷不乐的样子,踌躇地走到厨房门口,张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干脆进去帮忙。 御信正在洗菜,御安拿了盆子准备接着。御信一扭头看着他手里的盆,一脑门的黑线线:“哥,那是洗米用的盆。” 他看着御信拿出一个一半有漏网一半实底的盆把洗好的菜放进去,转回身打开冰箱拿肉。御安很积极地参与了一把,顺手拿起刀架上的一把刀,准备搭个手什么的。御信一见,哭笑不得地说:“哥,那是水果刀。” “不能切肉吗?” “能,但是不合适。”说着,手越过哥哥的身子拿了切肉的刀。切完了肉,放在盘子里,拿了淀粉等作料把肉腌渍起来。顺手把炒锅放在炉盘上,就开始搅拌肉里的作料。 御安觉得既然他把锅都放在炉盘上了,那肯定是马上要炒的。帮着开了火倒了油,滋啦的声音吓的御信猛地回头,那锅里还有水呢,遇到油能不炸么?御信一边关掉煤气阀一边把御安拉开,这会儿都快哭了:“哥,你干什么啊?” 御安知道自己手脚很笨,本来是想帮忙结果却是越帮越忙,他尴尬地挠挠头:“你,我的意思是那几个梦,还有马奇和杜广平都是我老师,黄天翔也不可能不来找麻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事我都得管。” 御信望望天花板,心说:这人,跟小时候一样,死倔死倔的!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到御信没有下文,御安又紧张了:“要不,我先去住几天。没事我就回来,你在家等……” “我没生气。”御信苦叹着气,打断了他不着边际的念头,“你想多了。” “你一路都没跟我说话,我,我觉得……”不知道怎么了,越说脸上越热,别扭的难受,“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御信笑了,真是憋不住才笑的。他哥太好玩了! “哥,我都说了没生气。不跟你说话是因为想的事太多。你看,咱俩得合计合计都准备些什么吧,总不能空手去住鬼屋。”事实上,他想的是在危险的情况下怎么做才能保护御安。他不希望再看到他受伤。可这话,他不好意思说,没想到却让御安误会了。 御信不是懂得解释的人,他也开始觉得哪里别扭了。索性也不去深究,推着御安往客厅走:“得了,收拾收拾,今晚就搬过去。” “那我帮你……” “你还是闲着吧,越帮越忙。我马上就做好饭,你负责吃就行。”开玩笑,他哥在厨房绝对是个祸害! 吃过了饭,御信一直在房间里不知道鼓捣什么,御安则是一头扎进白颉的书房闷头苦读。他也说不清到底要找些什么,反正看看总没坏处。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六点多,黄天翔安排的人送来了钥匙和一套便携式的录音设备,教过御安怎么使用后,就走了。 御信不知道用什么原材料又搞了一杯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水,逼着御安喝下,说是这样就不会头疼了。御安只好憋足一口气干了!把杯子放下的时候,真想咬死御信!妈的,太难喝了! 准备妥当,哥俩提着两个包包离开家。路上,御安还抱着一本书啃啊啃,御信就问他什么书看的这么来劲、 御安翻过夹着书签的页面,一边指给他看一边说:“这里有个小典故,说古时候有户人家都被山贼杀了。留下来的大宅子后来被另外一个富商买走,富商住在里面不得消停。每天都能听见不少人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特别是在半夜,还能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是却看不到人。” “跟你的情况很像。”御信蹙着眉,说。 “后来,富商找了个道士做法。那道士就让他暂时离开宅子去外面住几天,没他去找,绝对不能回去。但是富商忍不住,就有那么一天偷偷溜回去看了一眼。富商看到那个道士把灶房和所有的房间都摆上吃食,就好像有很多很多人跟他一起住的样子。富商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去责问道士,但是道士好像变了人,女声女气的,还拿着砍刀追他。” 听到这里,御信把书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这个小故事的的确确跟他们遇到的情况很相似,但是最让他郁闷的是,故事到富商被道士追杀这就断了,有头无尾。 他想了想,道士的变化极有可能是被附身了,但是一个道士被附身这点说不过去。想必,道士应该是故意的,只可惜还没做到最后就被富商打断了,所以才没有下文。 “我怀疑,道士和富商都死了。”御安说,“道士应该是故意让鬼上了身,经过带着鬼生活在宅子里的几天生活,起到了却它们心愿的目的。但是,富商突然回家,附身在道士身上的鬼就把富商杀了,道士估计也好不了吧。” 御信听着御安的分析,也是这么回事。喝上口水,往下想。御安看了看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就说:“要不,咱俩也让鬼附身?” 噗——!一口水全部喷出去,一点没糟蹋,都在御安的脸上! 御信笨手笨脚的给御安擦脸,对方木哼哼地瞧着他:“你故意的吧?” “你吓到我好不好?” “有什么可怕的?” 御信都快哭了:“哥,你觉得被鬼附身就像睡一觉那么简单吧?” 御安一扭头:“我现在睡觉都不安生。” 得,把他做梦那是忘了。御信继续劝说:“太伤身子了。” “慢慢养呗,咱俩都年轻。” “万一搞不好会出事的,杀人凶手什么的。” “你不是说偶尔会爆发小宇宙吗?” “小宇宙不听我的啊,我哪知道它什么时候心情好愿意爆发一次?” “那咱俩石头剪刀布吧。” “哈?” 哥俩在马路上眼睛瞪眼睛,三分钟后…… 石头剪子布! 御信握着拳头磨牙,从小到大他好像就没赢过御安!看着他冷静地朝前走着,御信真想问问,为什么输的始终是他? 笨小子,不管怎么玩第一个肯定出石头,从小到大都没变。 10. 决定了要被附身,御信在半路上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御安本想凑过去看个仔细,怎奈黄天翔的电话打进来,他只好走到一边去接听。 黄天翔这人不知道怎么琢磨的,啰啰嗦嗦了一大堆也没个中心思想,御安就问他打电话来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电话那边的黄天翔懒洋洋地哼笑着,“我现在去不大合适。” “你是说滕老师跟和老师那边?” 对方的话锋一转:“我倒是挺好奇,你不是挺关心这案子的么,你怎么不去找滕凤梅。你们俩的关系不错吧?” “因为我们的出发点不同。”御安冷静地说,“你是想要尽快破案,我是想要搞清楚鬼屋里究竟有什么?咱俩的目的不同,行动自然也不同。况且,现在滕老师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让她安静安静再去拜访才比较合适。”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声音,片刻后,黄天翔说:“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现在去何敢家的路上。刚才,我的下属才从滕凤梅家里出来,一个多小时的询问半点结果没有,她对警察很抵触,我希望你明天去见见她。苏御安,不管我们的出发点是否相同,要的结果都是一致的,就是希望此事尽快了结。所以,我选择相信你说的那些话,你呢,也给点诚意,帮忙去套套滕凤梅的话。” 闻言,御安不禁失笑:“黄队长,你这话说的不地道。你是警察,就算滕老师对你有什么抵触,也不敢不说吧?” “我说苏御安,我像那种逼迫弱智女流的人吗?滕凤梅都那样了,我怎么忍心下手。咱哥俩唠点实在话,到了我手里没有不开口的,也没有不受刺激的,她那样还能受刺激吗?我是为了你那老师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言罢,黄天翔的口气冷了下来,“你先去,如果你问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御安没想到黄天翔还挺近人情,不由得对他少了些厌恶。他答应黄天翔第二天去见滕凤梅,在此期间,如果滕凤梅有什么异常,黄天翔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这边挂断了电话,那边的御信也买了东西。俩人叫了计程车,到了马奇家。 这时候是晚上十点半,御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小袋面粉,慢慢地铺撒在入室门和几个窗户下面。御安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继续忙活把俩人的洗漱用品放进卫生间里。 忽然,门铃响了!御信表情紧绷,转头看了看御安示意他不要走出卫生间,不要出声。 没有询问外面是否有人,苏御信打开门锁,轻轻的缓缓的把门推开。外面空无一人,楼梯间橘黄色的灯光依旧明亮,楼上楼下也无异常,他不露声色地把门打开的大了一些,隔了三五秒的时间才又关上。转回头看着有些紧张的御安,一笑:“没事,可能是谁家的孩子恶作剧。” 晚上十点恶作剧?御安虽然没信,却也没追问。在他转身的时候,御信脸上的笑收敛的一干二净,他低下头看着面粉,一串不怎么清晰的脚印乱七八糟的直接通向厨房。他看了看御安的背影,没事人似的走过去帮忙收拾东西。 “哥,把我买的东西拿出来。”御信说。 御安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打开包从里面取出化妆盒、剃须刀、小零嘴儿、过期报纸、最后居然还掏出一包卫生巾! 御信嘿嘿地笑,从他手里拿过卫生巾扔进到了卫生间,拆了卫生巾的包装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里,有撕了极快手纸,揉吧揉吧也扔进垃圾桶,顺手关门继续对着脸色阴霾的哥哥嘿嘿笑:“有用,都是有用的。” 准备好一切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御信挠挠头走到御安面前握住他的手,顺便还抽出一把小刀来。在御安愣住的一瞬,他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扯进了怀里。 “御信,你干嘛?”御安有些诧异了。 “嘘,听我说。”御信的嘴贴在他的耳朵上,“已经来了,因为我封住了咱俩的气息,暂时还感应不到我们。尽量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不要大声说话。” 忽然紧张了起来,御安忽略了刚刚耳朵上那股灼热的气息。也跟着压低声音说:“不会发现咱们来了?那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我准备的东西就是为了引起他们注意。想想看那个故事,故事里道士也是按照日常摸样布置了老宅,咱也试试。”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可感觉到御安紧绷的身子,他还是有些不忍。御信安慰似地说,“其实,刚什么的,感觉能力很差,只有对特定的人物,实物才会敏锐些。” “特定的?”御安不解地扭头看他。没顾及到彼此间的距离,猛地碰着了御信的鼻尖,不知怎的,心里突突地打起鼓了。 自家哥哥太好玩!这种状态下也能脸红,真不知道那个白颉是怎么教育他的,也太…… “笑什么?”发现御信一脸的坏笑,御安就恼火,“问你呢,所谓的特定是什么意思?” “有极深感情的对象。爱人、父母、孩子、仇人这样的对象。”御信玩的兴起,有贴在御安的耳朵上说话,“事实上,‘它们’有自己的活动空间,我们有我们的,按常理来说,我们看不到‘它们’的空间。我反复琢磨过你做的那几次梦。你闯入了它们的空间,它们感觉不到你,因为你对它们来说没有意义。” 尽管还想问问,为什么自己会闯入“它们”的空间,但是! 这臭小子打算抱到什么时候?御安推开了“不怀好意”的弟弟,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说:“现在呢?干嘛?” 御信咧嘴一笑,朝着茶几努努嘴:“弄点血。” 御安见在茶几上有一张废旧的报纸,下面似乎盖着什么东西。他刚要掀起来看看,御信抓住他的手摇摇头:“不能掀开,有报纸盖着它们才察觉不到。把手给我。” “御信,这是干什么?” “我准备了两根红绳,红绳辟邪,我又用符水泡过。如果咱俩被附身了,它可以让我们保持灵台清明,不至于被当枪使。” “那你拿刀干嘛?” “心有灵犀啦!”御信有点舍不得割破哥哥的手指。手指很漂亮,他真是下不了手,“咱俩血脉相连,用血浸了红绳,不管谁出问题另一个都能感应到。那个什么,我下刀了。” 微微的痛没让御安皱一下眉头,御信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拉着御安的手一起伸到报纸下面,挤了挤。 用哥俩的血染红的绳子分别系在手腕上,御信才稍微安心一些。瞅了瞅卧室的门,一挑眉:“走吧,上床。” 挺寻常一句话,配上御信的眼神和口气,怎么听都觉得不正经!御安似乎也习惯了,转身走进卧室。 掀开被子钻进去,关了台灯。须臾:“哥,你觉得今晚能有‘动静’吗?” “能。” “那是睡还是不睡?” “能睡的着反而奇怪吧?” 说的也是,被迫附身跟自愿附身完全是两码事,在这种情况下能睡得着,那心还不大的能装天了?既然不睡,干脆聊天吧。 “哥,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爸妈的事我记得不多,你的事记得不少。” 御信一听来了精神,侧身躺着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御安:“比如说?” “比如说,你小时候就是个吃货,一顿饭吃的比妈还多;再比如说,你晚上尿床了就挤到我床上睡,第二天一早就把自己的床单塞爸枕头下面,说是爸尿的;再比如说,你爱玩,一听外面有小朋友的动静就跟屁股上插火箭似的往外窜;还有,唔!” “别说了!”不等哥哥说完,他明智地捂住了他的嘴,“你就没记我点好?” 御安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宠爱,拉下他的手:“你很乖的,会替我挨打。我犯了错,不管有没有你的份儿,都会跟我一起挨打。碰上打雷下雨还会搂着我说‘不怕不怕,有弟弟在嘛’到了最后都是我抱着你。” 御信蹙眉撇嘴,说他怎么不记得这事了?御安扬起手臂的时候说:“小时候就是这样抱的。” 忽然被哥哥抱在怀里,儿时的记忆片段零零散散的涌了出来。雷电交加的夜晚,他死要面子的搂着哥哥说“不怕不怕”最后,反而是哥哥抱着浑身在发抖的自己,轻轻拍着弱小的背。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枕着哥哥的肩头,搂着哥哥的腰,感觉着哥哥拍在背上的手。 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一百八十三公分的大男人了,这么抱着也太,太丢脸了点。然而,他却不想推开御安的手臂,早已放弃的一种温暖重又回到心里,再想推开,已是不能。他紧了紧搂着哥哥的手,闭上眼睛,心安理得。 兄弟俩抱在一起感觉微妙而温馨,而这时候,御安一拍脑门,颇有点苦恼的意思。御信笑问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咱俩也够心大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回忆儿时那点事。” 闻言,御信憋着笑:“这样就行,你太紧张反而会太早被发现,本来能听见的都听不到了。”言罢,悄声说,“外面有动静了。” “什,唔!”惊呼声被御信的手捂在了嘴里,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次的声音很古怪,就像是广播没有调准兆赫,沙沙啦啦的噪音一般。御安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子午卯酉来,索性不去理会,转而问御信:“我在前两次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昨天晚上听见的是杜广平的声音。你觉得,这里有多少个?” 御信哼哼一笑:“两个。” “为什么?” 御信说:“从你讲述的梦来分析,三次都是先听见了炒菜然后是电视剧的声音是吧?”感觉到御安点了头,他又说,“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在炒菜,怎么会同时能打开电视剧?就算是有遥控器,也不大可能吧。所以,我判断这里有两个。很可能是一对夫妻。” 这一点御安从没想过,不由得又对御信有了新的认识。别看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的,正经起来还是很给力地! 外面的“它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感觉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或者说,它们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已经死了,却还继续着生前的生活,回家、做饭、看电视等等,或许都是它们不愿意离开的潜意识造成的现象。不愿意死、不想离开家、不想有改变,所以徘徊在生前最爱的地方。 想到这里,御安忽然多了几个疑问。首先说,如果老马跟“它们”之间有仇怨,老马为什么没有像杜广平那样死在这里,而是死在了学校?杜广平在租下这里之后,又是因为什么被杀? 御信说过,陌生的没有意义的人它们对其会很迟钝,既然如此,杜广平是因为什么被杀?还有何敢,杜广平最后那个打给110的电话为什么被何敢的号码取代了? 想着想着,眼皮子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床头的时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指针走到三点的时候,无声无息的静止。 11. 朦朦胧胧中身体有些异样。好像穿着单薄的衣衫冲进了大雪天,冷的要命。御安缩了缩脖子,想要把身体团起来,忽然发觉身子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倏然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的竟是含泪深邃的眼。诧异之余,御信的声音居然在脑子里响起! “你可算醒了。”御信说,“别说话,只用想的就可以。哥,咱俩现在已经被那啥了,我也终于知道那个故事里道士为什么要让它们上身。我现在能看见附在我身上这个男鬼的记忆,只要知道它们怎么死的,或者能在记忆里看到杜广平和马奇,剩下的事就好解决了。” 御安有点激动,尽量保持冷静地想着:“那就好,我等着。” “哥,你坚持住,现在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问题。” 还没来记得问究竟是什么问题,御安便感觉到,不,是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怎么叫都不醒。” 太神奇了!他居然不但可以听到,甚至可以看到“御信”的表情。“御信”说:“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真的不是自己弟弟,御信的口气不可能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样,表情也没有过这样的成熟稳重。 此时的御安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他不但没有失去意识,还能听见、感觉到附在身上的“它”是什么心情。想必,御信也是一样的感觉。这简直太神奇了! 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应该是个女人,她的心情…… 这是么心情?御安被吓到了,不是因为上了他身的女鬼,而是因为这个女鬼正在搂着“御信”温温柔柔的亲嘴儿。 天呐,不要用他的嘴去亲御信,他是御信的哥哥!好吧,现在的御信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但是这种事也很难接受啊。尤其是自己本身的意识还清醒着! 在他万分焦急的时候“御信”的手已经搂住了“御安”的腰,缓缓地掀开衣摆,顺着腰部向上摸着。还在灵魂深处清醒的他发觉很悲哀的一件事——妈的,他有感觉! 周围一片黑暗,仿佛无边无界。苏御信盘膝而坐守住灵台清明。来自男鬼的欲望迫使着他的身体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御安”他痛恨自己忘了最关键的问题。这是对夫妻,夫妻之间怎么会不做那事?特别是死了之后,没办法在做那事,终于有了机会迫不及待的要做那事的可能性! 只希望,附在自己身上男鬼摸到哥哥那个扁平扁平的胸膛能有点理智,赶紧停手! 妈的,抱上了! 御安急的想叫又不敢开口,只能拼命的在脑海中呼唤对方。但现实越发的让他焦急起来,这会儿,“他”已经很积极的抱住了“御信”的脖子,跨坐在对方的肚子上。 “御信”温柔又神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御安”看,把某人急的抓耳挠腮! “御信,御信你听见没有?”他在脑海中使劲的呼唤着“你说这是小小的问题?” “哥,你别喊了,我比你还痛苦!”他没敢告诉御安,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自己勃起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能不能赶走它们?” “现在不行。你坚持坚持。我得知道它们怎么死的才行。哥,我尽快,你挺住!” 该死的!御安暗自咒骂着。他是挺住了,不过不是这个挺,而是那个“挺”!这俩鬼也够没心的,特别是男鬼,难道就没摸出来搂着的身子也是个男的? 我操!不会吧?它往哪摸? 你死定了你!等老子出去一定让你魂飞魄散,居然敢摸御安的屁股! 深夜的卧室里,“御安”和“御信”紧紧地抱在一起,深情的凝视着。好在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才让御安不至于吼叫出来。那个“御信”只是用手轻轻地摸着“御安”的脸颊,那么温柔,那么小心。这不由得让御安觉得诧异,他深爱着她,只是透过自己的脸看着“她” 忽然,御信的声音在脑子里想起:“我看见马奇和杜广平了!哥,成了!你现在准备好,我带你出去。” “不。”他忽然这样说,“再给它们一点时间。” “哈?还等?再等咱俩的肉身就要乱仑了!” “不,它们不会。”御信看着那个它的神情,“御信,你感觉不到吗?它们很相爱。” 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御信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要做的分明就是教御安念咒,驱逐两个鬼。但是…… 他试着去感觉附在身上的那个“它”的心情。悲哀的酸楚、怜爱的深情、激动的喜悦。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竟让御信酸了鼻子。他睁大了眼镜去看“御安”,从未见过的柔情让他猛地呆住了! 这是自己的哥哥吗?对,不是,他现在是它。可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却让自己的心硬生生的发痛。好想把御安抱在怀里安慰一番,抚平他脸上让人心碎的悲哀。御信赶紧闭上了眼睛,平息自己波动的情绪。 这时候,御安的声音来了:“御信,他们虽然是枉死的,说到底也曾经是一对相爱的夫妻。也许它们的结果并不好,所以,咱俩就当是做善事吧,多给它们一点时间。” 御信老大不情愿地说:“就不怕它俩看对眼了,真那什么。” “不会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坚信这一点。 深夜的卧室内,就连月亮都吝啬的收敛了光亮,让床上的两个人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御安”伏在“御信”的肩上,没有哭泣、没有言语,搂着他的肩膀,感受着再一次的温柔。 “御信”的手相互交叉着把“御安”圈在怀里,慢慢的磨蹭着彼此的脸颊,也许是在摄取那种温度,也许是在回忆曾经的感觉。它们就像不知道还有另外两个人存在,沉浸在也许下一秒就会失去彼此的珍爱之中。 这样的拥抱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时间总有那么几次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御安在自己的身体里闭上眼睛,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心态去等待天明,他想,也许御信也跟自己一样,不忍心打扰这对已经亡故的夫妻。御信的心肠还跟小时候一样,很软。 相对于御安的冷静,御信的态度则是有些冷清了。他没有耐心的等待着,在不惊动“它”的本意下,慢慢地窥视着它的记忆。但是这并不简单,他的进展也只是在一些零星的碎片中来回打转。 深夜中,辗转难眠的滕凤梅像个失了魂的空壳,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那时的遭遇和马奇的死如一场噩梦纠缠着她,尽管眼睛已经酸涩不已,她的神智却还是清醒的。她捂着脸呜咽着,早已哭红的眼睛火辣辣的酸痛,她不在乎这些,不在乎会不会瞎掉。她甚至想着就这么哭死也许更幸福。 哽咽的声音从指缝间流泻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喵…… 一声猫叫唤醒了她的意识,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朝卧室门口看着。在黑暗中,站着一只黑色的小猫,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滕凤梅没有害怕,坐起身来伸出手:“过来,奇奇。” 猫儿没有动,似乎没听懂她的话。她掀开被子下床走了过去,想要把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刚刚伸出手,猫儿灵巧地转了身优雅地走了几步,回了头看着她。喵…… 滕凤梅又追上去,再度想要抱起她收留的小家伙,可猫儿似乎很傲慢地不肯让她碰,又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着她一个劲的喵喵叫着。 鬼使神差的,她跟着它的脚步走过去,走过了客厅,走过了玄关,打开了门,走出了家。 深夜的马路上几乎无人,偶有几辆车驶过也是急速的。她似失了魂丢了魄,跟着猫儿停停走走,随不断喵喵叫的猫儿走的越来越远。一阵凉风吹过,激着她打了几个冷颤,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居然站在天桥上面。 不等她回忆是如何走到这里的,忽觉身后有双冰冷的手紧贴在背上!惊愕的大喊一声,急忙闪开,回了头看到的人居然是何敢! “何,何老师?你怎么,怎么会在,在这里?”她颤抖着问。 何敢却不吭声,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她。滕凤梅害怕了,下意识地朝着后面退,发抖的腰碰到了天桥护栏,退无可退。 “何老师,你,你怎么了?”滕凤梅看得出何敢不正常,“你,你是找我吗?” “你,不在家。”何敢的口气冷硬,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滕凤梅却是冒了一身的冷汗,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何敢充满了恶意! 天呐,如果不是跟着奇奇出来,岂不是被何敢堵在家里了?对了,奇奇,奇奇呢?她扯着嗓子喊:“奇奇,奇奇!” 何敢面对惊慌失措的滕凤梅毫无反应,继续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你过来。” “何敢!你,你走开,不要过来!” 何敢居然真的停了下来,眼神呆滞地看着她:“他们再叫你。” 谁?滕凤梅不解地看着何敢:“你,你说谁?” 何敢没有说话,眼神越过滕凤梅朝着她身后看去。下意识的,滕凤梅转回头…… 无车的马路中间,站着两个男人。滕凤梅看了几秒钟,惊恐地捂着嘴:“老杜,老,老马……”忽然察觉到的绝望在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马路上的马奇昂着头缓缓伸出手,朝着她伸出手,就像以往那样,温柔的摸样。下一秒,滕凤梅觉得身子变轻了,飘飘荡荡的浮上了云端。她看到了马奇的脸,看到了杜广平的脸,也看到了那个陌生的让她绝望的脸。 当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处于黑暗中的御信猛见眼前一亮!一个淡青色的影子,摇摇晃晃的站在眼前。凹凸有致的身材,长长的头发,那是个女人,是它。 影子好像对他弯腰鞠躬的表示了谢意,似乎又说了什么。声音很模糊,他急了,忘记御信警告过他“不要出声” “等等,别走。别再害人了,去轮回吧。” 御信惊讶于自己没有念咒那个“它”就主动离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御安还在自己的怀里。他托着御安的脑袋把他的脸搁在眼前看着。御安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深蹙,脸上写满了悲哀。御信的心疼的难以言喻,生怕吓到御安似的轻声呼唤着:“哥,醒醒。” 缓缓的,御安睁开了眼睛。御信忽然笑了,笑的很浅,很温柔:“你啊,下次别这么干了。”手抬起,慢慢抚着御安的脸颊,抹掉一滴流下来的泪。 12. 「不要可怜它们,不要对它们抱有任何希望。对你来说,它们是致命的。」白颉对年幼的自己这么说。 小时候还不明白白颉这话的意思,渐渐的长大了,那些“它们”一如既往的在周围游荡,只要不跟它们对视,自己始终都是安全的。十八岁那一年,白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块玉佩让他戴着,从那之后,那些“它们”远远地躲着他,他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安全。 那块玉丢在了海底,好像从那时候起,身体就变差了。如果白颉知道了,会不会骂他不珍惜东西? 御信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哥哥还在发呆,就走过去把湿毛巾盖在了御安的脸上,勒令:“不准再想了!” “我没想。”御安呐呐地说。 这样还叫没想?脸都快皱成包子了!他到底有多郁闷?正准备安慰安慰御安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御信一看是黄天翔的号码,就代御安接听。没说几句话,他的脸色突变,拉起御安朝着门口跑。 “怎么了?” “滕凤梅死了。” 就像是在三九天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脑袋一直冰到了心里。 案发现场是滕凤梅家附近的一座天桥底下,黄天翔从警戒线外面把苏家兄弟领进去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一次有目击者。 御信忙着观察周围的情况,御安要求见见目击者。黄天翔挠挠头,看似有些为难,最终还是答应了御安的要求。 这位目击者是个下夜班回家的小伙子。他说,看到滕凤梅的时候他是站在天桥下面的,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看到了什么?”御安问道。 “就那个女的一个人在桥上大喊大叫。” “她叫了什么?” 小伙子想了想,说:“‘奇奇、何敢、别过来’什么的。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然后,她就跳下来了。” “自己跳的?” “是啊。”小伙子肯定地说,“当时我看的很清楚,桥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御安沉默了一会,转头告诉黄天翔他没有问题要问了。 目击者被带走之后,黄天翔拉着御安上了警车,看着他面色苍白神情黯淡,多多少少能够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只是,黄天翔这人就是欠揍的混蛋,居然还有心开玩笑:“真神了啊。我安排人守在滕凤梅家楼门口,居然没看到她出来。这个牛逼,隐形人了。” “黄天翔!你他妈的闭嘴!”苏御安大喊着抓住了黄天翔的衣领,愤怒地瞪着他,“你闭嘴!” 这点敌意算什么?隔个三五天就要被人指着鼻子痛骂“你闭嘴”的黄队长毫不在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暴怒中的苏御安:“就算我闭嘴,滕凤梅也活不过来。你倒是有心跟我发火,要是有能耐为什么没预测到昨晚她会死?” “去你妈的!”苏御安急了,推开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迎面刚好遇到了御信,拉着他就往警戒线外面走。 “苏家兄弟!”黄天翔如影相随,跟在他们后面,“别以为这事就算完了。你们从我这拿走了钥匙,借了一套录音设备,结果呢?”言罢,他似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我差点忘了何敢。我说苏御安啊,你那点过剩的自责要是不妨碍正常思维的话,就跟我去见见何敢吧。” 没去理会黄天翔,御信感到拉着自己的人在发抖,担心地问道。“哥,你没事吧?” “没事。走,去见何敢。” “回家。”御信果断地说,“你一夜没睡了,现在的情绪不稳定,先回家……” “回个屁家!”御安忽然喊了起来,“家家家,家就是个屁!我要不是为了搞清楚马奇家的问题,就会在昨天找滕老师,那样她也不会死!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不去那个该死的家,我不会让滕老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杀了!还回什么家?他们都没家了!” 御信冷眼看着大喊大叫的御安,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湿润,始终没有吭声,任他发泄心里的苦闷和自责。直到,御安吼完了,闷着头朝前疾行,他才叹了口气跟黄天翔说:“稍等一会,我会带他回来。” 不等御信走出去几步,黄天翔忽然说:“昨天晚上,不是滕凤梅死,就是何敢死。” “为什么这么说?”御信没有回头,只是问他罢了。 “这是一个老刑警的经验,或者说是第六感?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言罢,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不是他的错。” 御信没有回头,停顿了一下拔腿开始跑,追着御安的脚步。 黄天翔的小跟班凑上去,问自家队长既然预感有人会死为啥不采取行动?黄天翔苦笑几声:“就算我把两个人放眼前盯着,他们还是会死。这案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归我们。” 小跟班纳闷了:“那苏家兄弟咋回事?” “哎呀,小狮子嘛,总要有个成长过程。别啰嗦了,赶紧勘察完现场去何敢家。” 究竟走到了哪里,御安自己也不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站在人流拥挤的步行街上。他回头看了看,没发现御信的影子,这才想起来刚刚对御信做了什么。 该死!怎么可以对御信发脾气。他懊恼地坐在路边,抓着头发,恨不能都把它们扯下来似的。 他的确后悔,悔的肠子都打结了!为什么昨天就没及时去见见滕凤梅?为什么就没意识到她也有危险?该死的大意,该死的疏忽,该死的天真!他愧对马奇,愧对滕凤梅,更愧对对他言听计从的御信! 那时候,御信明明是不愿意去的,但是为了他,却半个不字都没说。如果当时自己肯多考虑一些御信的心情,一定会选择去见滕凤梅! 为什么自己一意孤行要去马齐家? 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滕凤梅也有危险? 为什么自己没有顾全大局? 最糟糕的是:对御信发了脾气。 自责与懊恼的心情交缠在一起折磨着苏御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御信,如何面对黄天翔。这一切都是他思虑不周的后果,间接的害死了滕凤梅。 但是!不能就这样结束!还有何敢,他还没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不管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那些杀了马奇、杜广平和滕凤梅的厉鬼,都不能再继续下去! 自怨自艾从来都不是苏御安的作风,他的骨子里有着令人惊讶的韧劲儿,正是这股子韧劲儿,才让他一直坚信总有一天会找到御信。现在也一样,他坚信,会阻止那两个厉鬼。 忽然,他的脸色变了!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猛地起身要往回跑,一头撞到了什么人,抬眼看着,看到御信温柔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抓着御信的手,说:“这事不对劲。昨晚那两个都在我们身上,那是谁杀了滕老师?” 闻言,御信一怔,随即也察觉出问题不对了:“别急,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好好说。”言罢,反手扣着御安的腕子,朝来路走。也许是御信的口气过于温柔,御安呆呆地不会回应他。 人流中,他有些吃力地跟在御信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不知怎的,跟小时候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小小的白嫩嫩的小包子,拉着自己的衣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每次都要慢下来等他,慢下来给他擦擦口水,擦擦小脑门上的汗水,再给他的小嘴里塞一颗橘子糖,他露出酒窝对自己嘿嘿地笑。现在的御信已经高出自己大半个头来,大掌轻轻易易的就能抓住自己的手腕,这一次,换成自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奔走。 不知不觉的,周遭嘈杂的声音消失了,拥挤的人流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御信,只能听到他们一步紧着一步的脚步声音。相握在一起的手,有这相同的血脉,透过皮骨交融着相同的温暖。 真要命,为什么如此焦躁不安。苏御安自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会矫情到觉得自己有多委屈需要别人安慰。他只是,只是不愿意看到被自己的天真牵连的御信流露出一点心疼,一点无奈,一点我要撑起你一片天的倔强。 他是哥哥,他应该照顾御信。 步行街的人很多,御信拉着御安在人流中拥拥挤挤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小胡同,御信没说什么多余的,直接把御安推进了胡同里,高大的身材把御安严严实实遮挡在阴影中。 御安深深吸了口气调解自己的情绪,随即,他昂起头,直视着御信,正色道:“你想过没有,昨晚我们被附身的时候一直都清醒着,就是说它们根本没离开过。那是谁杀了滕老师?或者说,鬼可以分成几块吗?” 闻言,御信不禁笑了:“分什么块啊?只有死了几百年的鬼才有点能力,它们没那个能耐。而且我可以确定昨晚杀了滕凤梅的不是昨晚那两个。” 这下子有点懵了。哥俩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想不出个究竟。到底还是御信懂得多些,就跟御安说:“你先别着急,咱们慢慢分析。” “黄天翔去何敢家了?” 御信点点头,御安毫不犹豫地拉着御信,头前带路。 上了地铁,好在这条线的人不多。哥俩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分析案情。御安又仔细问了一遍昨晚御信“看”的经过。 说到昨晚看到的“它”的记忆,御信坦然有一大部分是自己的猜测。他看到的东西有限,总是来来回回的在一些零散的画面中打转。看清楚的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很拥挤,非常黑暗。御信推想,那可能是地窖或者是一个很小的仓库,画面中有杜广平和马奇,但也只是看到上半身和脸。当时,他的视线是从下往上看的,就是说,当时的“它”站在较为低的地方,杜广平和马奇站在高处。 “当时,我只看到杜广平和马奇动了动嘴,说了什么。然后眼前就黑了,紧跟着我觉得喘不过气来,闷的要死。我还想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但是画面变了,来来回回的都是在我看过的东西里打转。” 御安沉思了片刻,忽道:“御信,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怎么说?” “按照你的分析,你在它的记忆里看到的是最后一点记忆。但是,这里面似乎少了什么。你只看到杜广平和老马,何敢呢?滕老师呢?为什么没有他们?还有,我见过的那只猫又是什么?你在它的记忆里看到猫了吗?” 昨晚的事,御信还记得很清楚,在它的记忆中没有猫。御安能几次梦到马奇的家是不合理的,况且还有一只失踪的小猫。想到那只猫,御信就让御安再仔细描述一下。 13. 对于那只喵,御安能说的并不多,毕竟是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小猫,如果不是两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也许御安根本不会在意一只猫。而光是听他不痛不痒的描述,御信也很难琢磨出那只猫有什么问题。哥俩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下了地铁,步行越有十来分钟到了何敢家所住的小区门口。 迎面看到了黄天翔手下的两个警察,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朝里面指了指:“去吧,黄队也才进去。” 御信跟两个人点点头,走在御安身边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敲开了何敢家房门的时候,黄天翔这欠抽的嬉皮笑脸打量御安:“呦,你那点小情绪闹腾完了?” 御安没搭理他,看了看屋子里。何敢坐在沙发上面色惨白,两名警察在他对面坐着,神色也不大好看。只有黄天翔吊儿郎当的这看看、那瞧瞧,没有半点警察的样子。苏御安自动无视了他,走到何敢面前:“知道滕老师的事了吧?” 何敢没说话,低着头,双腿抖的跟踩了电门似的。这点胆量,还是不是爷们?御安偷偷腹诽一句,继续问他:“你们到底在一起干了什么?不想死最好快说。” “没,没什么。”何敢嘴硬地说,“他们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昨晚我在家睡觉,没出去过。” 这时候,站在窗户边上的黄天翔难得正经地对御安点点头,似乎在说何敢没撒谎。事实上,苏御安也知道何敢说的是实话,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必须知道他们几个人曾经做过什么! “何老师。”御安坐了下来,“我跟你不熟悉,但我知道老马你们俩不错。他经常找你打球是吧?现在老马死了,滕老师和杜广平也死了,你就不怕一个是你?” 何敢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苏御安:“你,你什么意思?” 苏御安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他表现的很镇定,事实上比谁都紧张。他说:“一对夫妻,年纪不大。在一个非常黑暗非常狭窄的地方,仰头看着你们,那时候还在呼救……” “别说了!”何敢忽然大吼了一声,惊慌地起了身险些把走过来的黄天翔撞倒。黄天翔很不悦地单手擒住他的肩膀,面色冷峻,看着苏御安:“说清楚,怎么回事?” 苏御安没办法说得更清楚,犹豫之间转头看着御信。这一看不要紧,御信的表情吓了他一跳! 苏御信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快拧成一团疙瘩,嘴紧抿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卧室门。 “御信,怎么了?”御安问道。 嘘…… 御信竖起手指在嘴前,示意所有人都保持安静。何敢似乎最为惊疑,脱口就喊:“你干什么?”不等话音落地,黄天翔一把捂住他的嘴,单手就把何敢按在了沙发上! 苏御信的手放到口袋里,似乎握住了什么,慢慢地走到了卧室门口。看着他的众人不免屏住呼吸,不知不觉的紧绷了起来。黄天翔更离谱,甚至打开了配枪的枪套。 苏御安看到弟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篆,在双指尖夹着,另一只手握住圆形把手,回头看了他一眼。御安点点头,表示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御信猛地推开门,手中的符篆扬起,却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中! 客厅的几个人都不敢吭声了,看到苏御信呆愣的几秒钟后慢慢的,慢慢的向后退,并展开双臂似乎护着身后的人。他一步一步退回来,御安慢慢起身拉着身边的两个警察也跟着朝门口退,黄天翔挟着浑身发抖的何敢走在最后。 苏御信已经退到了客厅中间,他的视线低垂,随着一步一步的避让,从卧室里慢悠悠地走出一只黑色的猫儿,金色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御信。 就是它!在梦里见过两次的黑猫!为什么在何敢的家?为什么御信这样紧张?苏御安不能再退,那只黑猫身上散发着让他胆寒的阴冷,一双金色的猫眼儿死死地盯着他身前的御信。 怕不怕?御安会说:怕!但是,他不能让御信一个人面对这个怪物!他开始前行,谨慎的脚步走到御信的身后,御信的手背过来,抓着他的手腕。 一屋子身高马大的男人和一只不大的小猫对持着,颇有些喜感。但谁都笑不出来,黄天翔没有特殊能力,但他的本能却在强烈的抵触着这只不足他巴掌大的小动物! 御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黑猫的身上,它似乎也注意到了御安。金色的眼睛一转,看到御安的时候,竖起的猫瞳瞬间变的圆了,并开始刻意的避让。 苏御安偷偷地对黄天祥等人打手势,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他跟御安则是紧紧地盯着这是忽然弱势了黑猫。须臾,察觉到黄天翔等人已经安全离开,御信紧了紧拉着他的手,空着的左手竖起,中指弯曲于掌心,大拇指扣在中指上,无名指扣在大拇指上,对着黑猫。低声喝道:“玄天大帝赦令,速速退下!” 金色的眼在兄弟之间打了转,随即猫儿优雅地跃上窗台,猫爪子推开了纱窗,一跃而下。 苏御信终于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御安,这人眼睛瞪得浑圆,不是被吓到了吧? “哥,没事,别怕了。” “它……”御安目瞪口呆地指着窗口,“它居然会开窗户!” 御信噗嗤一声笑出来,刚刚的紧张感被御安不着调的吐糟打消的无影无踪。无奈之余,给自家哥哥做普及:“因为它不是普通的猫,而是猫魈。难怪你会在梦里见到这家伙。” “那就是猫魈?” 这一回御信楞了:“你还知道猫魈?” “我在白颉的书里看到过。” 猫魈,也是一种妖鬼。善变化,遇男变女、遇女变男。但,能看到猫魈变身者也有限制。猫魈深夜出没,潜入此人家中,在水里浸泡它的身体,人若喝了这水方可见到猫魈变身。一些贪财的人家会饲养猫魈,三年后可放之害人。被猫魈所害之人会被其吞掉魂魄,这人家中的财产也会尽数转移到饲主家中。但是猫魈很难饲养,一些杂记的典故中,饲养者差不多都被猫魈反吞,失了性命。猫魈不但喜欢吞噬其他生物的魂魄,还喜欢月之精华,正所谓“蹲踞高处,张口对月,吸其精,久而作怪。”喝过猫魈之水,会染重疾,只有携恶犬数十条围剿撕咬,剥其皮、炙其肉,以食病者方可痊愈。 御信颇为苦恼地说:“我现在手里没合适的符篆,很难擒住它,要想彻底杀了猫魈就要用数十条恶犬,咬死过活物的恶犬一起攻击它。然后扒了皮,煮了肉,才算妥当。” 猫魈是不是马奇看到的幻像?根据刘大爷的讲述,当时马奇完全认不出他,那么,会不会是猫魈让马奇看到了某种幻象,促使他无法辨认幻象和现实?御安的心忽然活跃了起来,说是要去马奇的宿舍看看。御信挠挠头,没像以往那样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啊,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不去。”御安赶忙改口。 “倒也不是不合适。”御信觉得,案子里出现了猫魈不是什么巧合。八成是…… 况且,御安不比自己的身体素质好,昨晚被鬼附身消耗了大量的纯阳,又一晚没睡折腾到现在,他是不是应该拉着他回家休息? “先离开这里再说。”御信拉着御安离开了何敢家。一下楼,就看到黄天翔跟着民工似地蹲在地上闷头抽烟。瞧着了他们俩出来,苦了脸问:“刚才那个到底是啥东东?” 御信的眼神瞥过他的两个下属,黄天翔很透彻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就让属下带着何敢先回局里。临走前,御信在警车上贴了一张符篆,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 转回头来只剩下他们三人,御信就看了看御安的脸色,这一眼刚好跟他的眼睛对上。御安微微仰着头,眼睛大大的,闪亮闪亮的似乎期待着什么。御信没出息,坚持让他回家休息的意思就这样沦丧在哥哥眼神中。无奈地叹息一声,提议去马奇宿舍的路上跟黄天翔细说。 亏着黄天翔是个接受能力超强的人,一路上听到猫魈的事儿居然脸色都没变。只是车速越来越快了,遇到塞车的时候索性把警笛打开,一路狂驰着杀进了大学的宿舍楼。 下了车御信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继续说:“我估计,滕凤梅的那个病也是因为猫魈,她极有可能是喝了猫魈水。昨天晚上那两个‘东西’都在马奇家,不可能出去再杀人,杀了滕凤梅的应该猫魈。关键是猫魈是什么时候在何敢家的,我看来,猫魈并不是何敢养的。” “啊!”走在最后的御安忽然大喊一声,吓了御信一跳。御信急忙走过去问他怎么了?御安气恼地咂舌,狠狠拍了一把脑门,“我这两天忘了跟教授请假。” 本来特别担心的御信哭笑不得地搂住他的肩膀,建议:“我们可以让黄队长帮忙请假,国家权力什么的有得用就要用,不用多浪费。” 黄天翔咧嘴看着哥俩,愈发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怪了些。不正经的刑警队长万分好奇地问:“昨晚,你们经历什么了?” 不问这事还好点,问了就让苏御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黄天翔!愤愤地瞪了一眼,脚下加快,直接冲进楼内。御信也有点讪讪,他自己都纳闷,从十几岁就开始泡各种“美人”的自己早就不知羞涩为何物,怎么一想到昨晚的事就脸红心跳呢?哥哥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好招人疼啊,不好不好,又想起来了! 他对着黄天翔摆摆手,示意他这是禁句,切不可再提! 御信追着御安的脚步进去,黄天翔一把拉住御信的手腕,不正经的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你刚才说怀疑猫魈不是何敢养的是什么意思?” “话面上的意思啊。” “我不是问这个。”黄天翔不耐烦地说,“你的言下之意,似乎有人在饲养猫魈?既然不是何敢,那肯定是另有其人。有可能是,是,昨晚那两个吗?” 许是没料到黄天翔注意到了猫魈的饲养者,御信当下恍惚了,认真一琢磨便摇了头:“不可能是它们。是人。” 黄天翔开始捏鼻子,两道剑眉微微皱着,终于让他看起来有些稳重了。苏御信也开始梳理乱七八糟的线索,渐渐的从其中浮出异常的模糊感。 那对鬼夫妻是不可能饲养猫魈,就算是它们生前饲养,一旦饲养人死亡猫魈就是无主妖鬼,那玩意不会有心为主人家报仇。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有人完全清楚那对鬼夫妻和几名死者之间的恩怨,唆使猫魈去杀人复仇。所以,关键还是在何敢身上!必须让他把实话吐出来。 14. 他们俩人越聊越是想急着回去审何敢,竟把已经进去的苏御安忘了。苏御安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不耐烦地出来招呼,苏御信偷摸踩了黄天翔一脚,是说:别跟我哥说这些,他又该上火了。黄天翔咧着嘴跟苏御信一样,对着御安嘿嘿地笑。 这俩人,搞什么鬼?苏御安如是想。 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的黄天翔在门口迟疑了片刻,转了身在走廊里打了电话:“爸,打听个事,你上回说医院里有人莫名其妙的得了病,食物和药物下了肚子都不吸收,后来也查不出死因。第一个病人发病是什么时候?” 电话里传来黄家爸爸的话:“发现的第一个病例是两个月前,发病期有长有短,没规律,病状都是一样。你问这个干啥?” “发现最后一个病人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个啊,是四五天之前的。” 黄天翔朝着走廊深处看了眼,压低声音问:“爸,你帮我问问院里的护士医生,有没有看到过一只不大的小黑猫。” 黄爸爸愣住了,沉默了半响才问他:“你怎么也知道黑猫的事儿?” “咦?你也知道?” “这话哪说哪了。一周前吧,院里来了个老头子,大约有六十多岁,晃了一圈就说让找只黑猫,说完就走了。当时也没人在意这个,倒是院长一直叮嘱值夜班的保安们留意黑猫。到现在也没谁看到过。咋回事?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黄天翔没解释,含糊了几句挂了电话。心里嘀咕着,又几天不能会爸家了吧,省得被追问。 “黄队长,你进来看看。”御信在屋子里叫着。 一脚踏进马奇的宿舍,黄天翔看到的是苏家兄弟站在窗前,苏御安拿着半杯水,苏御信手里拿着一张符篆。御安手里的水已经办成了深绿色,深的近黑,而御信手中的符篆,有一大半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这是猫魈水,马奇喝过了。”御信说,“我用符篆测试了一下,结果你也看到了。” “问题是,猫魈怎么盯上了他们几个人?”苏御安说,“我知道你们俩在外面说什么,我也纳闷呢,是谁养了猫魈害人。” 黄天翔悲苦难忍,那一脚白挨着了。 说到这里,御信拿过御安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一边检查着御安的手有没有被水溅到,一边跟黄天翔说:“还是赶紧回去问问何敢吧,咱仨光是在这瞎猜也不是个事儿。” 这个好办,现在死了三个人总算摸着点头绪了。让他为难的是:报告怎么写?黄天翔苦哈哈地摇着头,问他们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御信想起了昨晚的录音,三个人一商量决定先去拿录音设备再回警局审何敢。 黄天翔迫不及待的在屋子里就听了录音,结果不停的抱怨这是什么屁东西?沙沙啦啦的都是噪音。苏御信也不理睬他,去调杯符水给哥哥驱驱阴气。苏御安还在跟黄天翔斗嘴,说警察局那些技术人员都是摆设吗?听不清拿回去做技术处理啊。 黄天翔抱着录音设备故作委屈状:“我现在就想听啊。” “大老爷们撅什么嘴,恶心不恶心!”数落了黄天翔一转身看到御信拿着新鲜的符水站在面前,得,这回是真恶心了。 被吐糟了的黄天翔抱着设备跑了。苏御安在心中叹息,愧对御信的关怀,今天他还对他大吵大嚷的发脾气,御信不但没生气反而处处关心自己,他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苏御安心中有愧,不敢看御信一眼,拿过杯子豪迈地干了符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雄纠纠气昂昂地朝门口走。御信的目光如芒在背,他的心一个劲突突,一个不留神被垃圾桶绊到,踉跄着跑了出去。 看着哥哥脚上挂着垃圾袋跑出去,御信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这人呐…… 去往警局的路上,御信就猫魈的饲养者一事跟黄天翔聊了很多。御安却是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了,就算御信问他的意见,也是嗯嗯啊啊几声。御信觉得奇怪,扭过头去细看他的神情,御安把脸扭到一边,顾左右而言他。 在会谈室内,何敢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一见他们三人面色更是难看。黄天翔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顺手把录音设备交给下属,让他们赶紧送去技术科做处理。这边厢安排着后面的工作,那边厢已经开始对何敢进行疲劳式轰炸。 要换做御信的意思,直接弄点手段让何敢说实话多省事,但御安看到何敢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就耐心的跟他磨叽。一边的黄天翔也不插嘴,似乎准备等到御安那点善心用完了,他好露胳膊挽袖子来点实际的。 也许是因为进警察局觉得安全了点,又或许是因为苏御安的态度和善了点,最后,何敢居然冷了脸拒不开口!一边的苏御信恼火了,开始磨牙。 “何老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苏御安说,“老马死了、杜老师死了,现在连滕老师都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你还不肯说你们几个都干过什么,怎么着?你也准备等死?” “我什么都没干。”何敢嘀咕着。 “没干?那你卧室里那只猫怎么回事?” “什么猫?我没养猫。” 苏御信听不下去了,走过去狠狠踹了一脚何敢的椅子,险些把他踹掉地上!苏御安也觉得很恼火,但看在他是老师的份上尽量保持冷静:“何老师,说吧,瞒不住的。” 何敢干脆不搭理苏御安了,指着苏御信斥道:“你他妈的谁啊?滚一边去!” 不等苏御信出手,何敢直接被踢倒!苏御信惊讶地看着哥哥一脸暴怒揪着何敢的衣领子:“你敢骂我弟弟!?” 被一向和善的人吓到,何敢磕磕巴巴地说:“是,是他,他先踢我的。” “该!你他妈的就是欠踢!给脸不要脸的,你去死吧你!”握拳、落下,揍的就是他,“混蛋,藏着掖着那点事害死几个人了?要是早点说,滕老师也不会死!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弟弟?没他你早去见阎王了,还敢骂他!” 哇!他家哥哥变身了!好威武,好牛逼! 目睹了苏御安变身、苏御信满眼感动的场面,黄天翔跟七八十岁老头似的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起了身,把恼火中的苏御安拉开推给了苏御安:“带你哥出去冷静冷静。我接着审。” 推推搡搡的到了走廊,御信把御安堵在旮旯里,低着头看他尴尬的神情:“你怎么了?” “他欠揍。”御安呐呐地说。 “一开始不是挺和气的么?” “那是看在老马的份上。老马跟他不错。”琢磨了琢磨,“是他自找的。” 御信感触颇深。怎么说呢,马奇不过就是御安的一个忘年交,说的再近一些,是师生关系。况且老马已经死了,但御安仍旧惦记着,护着,就连老马的朋友都想照顾着。他明知道老马可能做过些不道德的事,但这人还是惦记着旧情,该说他死板呢?还是过于善良呢? “哥,你敢不敢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御信含笑问道。没办法,谁让御安从离开马奇家就不看自己,这都多久了,不打直球这人八成总是回避。 御安嘀嘀咕咕了什么,御信没听清:“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儿说话!”冷声冷气地警告了哥哥,却是带着笑意偷看他红透的耳朵,觉得有趣极了就想逗逗,“不好好儿说话我要捏你脸了。” “苏御信!”御安猛地抬起头,“别乱开玩笑。我就是想跟你道歉。” 哦,愿意看他了是吧?肯好好说话了是吧?苏御信扬眉一笑:“洗耳恭听。” 这破孩子到底是被怎样抚养的?性格真恶劣!苏御安羞恼地瞪他:“进去吧,黄天翔可能问出什么了。” “别走。”一把抓住御安的手臂,“有始有终啊,我还等着呢。” “等个屁等!”言罢,看到御信温柔的笑脸尽是耐心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虚了,“今天骂你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你也不要总是好脾气生气的时候也吼我。” 一口气道歉而得来的结果是御信呆愣三秒,然后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轻轻一脚踢过去,数落他:“笑个屁!” 会谈室内的何敢被苏御安揍了一顿,其后,不知道又被黄天翔怎么了,正竹筒倒豆子有啥说啥呢。 这件事跟苏御安猜测的差不多,起因是一年多之前的那次塌方事件。 去年年初杜广平刚刚评上教授,为了庆祝,他请滕凤梅、马奇和凑巧在当场的何敢一起吃饭。吃饭的地点有些偏远,是郊区的农家饭庄。 “为什么去那家餐馆?”苏御信正色问道。 “那家的菜真挺好,价格也不贵。杜广平平时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吃。那地方也是他找到的。”何敢蔫蔫儿地说,“南郊那边有个老的游乐场你们知道吧?” 这个苏御安是知道的。游乐场从建成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吧?听说哪一片儿都要拆掉重盖,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件事。 游乐场附近有一片老宅区,都是四五十年前盖的三层高的小楼,那个破落劲儿就别提了。从前年开始就在动迁,直到事故发生前还没弄完。为什么呢?因为钉子户。不少钉子户觉得拆迁给的补偿金太少,死活不肯走,还有一些靠低保过日子的人家,走了也没地方去,就一直拖着,希望能拿到更多一点的补偿金。但是建筑商那边不能等啊,一番文争武斗下来,不肯走的还是没走,开发商火了!下了个令——拆! 不过,开发商也不算太过分,没走的人家他们不敢动,拆的都是已经没了人的空房子、空楼。能砸的砸,好扔的扔,有那么几家连承重墙都被拆了。而出了事的,就是这个被拆掉几户承重墙的三层小楼。 那天下午,四个人朝着地铁站走,路过那片拆迁区的时候滕凤梅说肚子不舒服,想去厕所。那地方哪找公厕去?还是何敢机灵,指着一个最近的拆迁楼说:“那边应该有厕所。我们陪你去吧,就当看门了。” 就这样,三个男人陪着滕凤梅进了那栋楼找厕所。一楼的几个单元厕所都堆满了垃圾,其中一家还锁着门,想进也进不去。他们上了二楼找到一家勉强可用的厕所,三个男的在外面等着,滕凤梅进去解决内急。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会发生灾难。游乐场的摩天轮因为年久失修,在历经几个月建筑工地打地基重力震颤后,终于溃散了。巨大的摩天轮轰然倒塌,有一大半都砸在了他们几人所在的小楼上。那个小楼有不少人家的房子已经被拆掉了承重墙,根本承受不住摩天轮的重量。结果就是:他们四人都没埋在了里面。 15. 何敢当场就是去了意识。等他苏醒过来之后,周围一片黑暗。来自腿上的疼痛让他呼吸不畅,他觉得喉咙干渴,每一块骨头都在酸痛。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从身体的感觉判断,至少超过五个小时。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了一番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惊呼着同伴的名字,第一个回答他的是杜广平。杜广平比较幸运,只是被卡在两个楼板之间,受了些轻伤;马奇的头受伤了,卷曲着身体躲在一扇破门下面,他们三个分别被重物隔开,谁碰不到谁。好在大家都清醒过来,不幸中的万幸。 马奇顾不得头上的伤痛,扯着嗓子喊滕凤梅的名字!七八声过后,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 焦急之余,杜广平打开了手中的电话,微弱的光亮起来。他的行为提醒了另外两个人,纷纷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窄小的空间里三束光集中在一起,看的清楚了些。 遇难的时候,光亮是极为重要的,至少何敢因为这些光而激动起来。相对杜广平和马奇的情况来说,何敢好一些,他只是被几条钢筋纵横有错地堵在了角落里,即便如此,他也费了些力气才爬出来。可以移动的空间很小,甚至站不直身体。马奇见他蹲在地上朝着杜广平移动过去,就急着喊:“先去看看凤梅,快,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但事实上,滕凤梅进去的那扇入户门已经被堵死,单凭只能弯着腰的何敢一人,做不到移动堵塞物。试了好几次无果,何敢气喘嘘嘘地瘫坐在垃圾上,这时候,杜广平提议,先把他和马奇弄出来,三个人一起的话才有些希望。 那点儿时间里,马奇已经拨打了求救电话。当时他还为手机有信号而兴奋的叫岔了音儿。电话那端的救助人员询问了情况,他说被压在废墟下面的有四个人,现在只有他们三个还算可以,另外的一名女性同伴生死未卜。救护人员教给他如何处理伤情,并安慰他们会尽快展开救援。 何敢费力地把马奇和杜广平拉了出来,三人合力将堵塞在入户门的大的楼板、砖头等搬开。因为空间小,移开的东西又要放在安全的地方,他们的进展非常慢。三个小时后,才清理了入室门口的垃圾。 厕所是窄小的空间,所以滕凤梅也很幸运的避开了很多足以致命的危险。她只是被掉下来的东西砸晕了,两条腿都被压在碎石板下面。因为超过最佳的自救的时间,滕凤梅出现了失血、脱水等情况。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还是二楼,但是因为楼板的塌陷,好多地方不敢踩踏。地面上已经露出不少大洞,能见度非常低,他们的手机照射不到下面的情况,只能一步一个小心地靠近厕所。何敢负责观察脚下的情况,马奇和杜广平负责进去把滕凤梅救出来。他们俩人足足消耗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那时候的滕凤梅还昏厥着,马奇跟她之间隔着一大块楼板,手指仅仅能碰到滕凤梅的衣襟。 “凤梅,醒醒!凤梅!” 何敢听见马奇急切地呼喊着滕凤梅。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杜广平也跟着着急,“老马,咱们把腰带衣服裤子都脱下来,一头拴在板子上,一头拴个重物。”他回头指着何敢身后的一块重板,“你看,那块旁边就是个大洞,我们把那块楼板推到下面去,这样就能带着压在凤梅身上的板子移开。” 马奇觉得这是个办法,三人点点头把衣服裤子连着腰带都弄下来,又鼓捣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两块楼板都拴上了。 三个人要移动到另一块板子后面并不容易,没有借力点就无法使劲。马奇提议:“我和老杜在前面拉,何敢在后面推。” 两个人费力地移动到楼板前面,拉住了由衣物拧成的绳子,用力拉着!但是楼板的重量对三个已经受了伤的男人来说还是太重了,楼板卡在洞口,一半悬空着。而何敢没有可以移动过去的空隙,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恰恰在这时候滕凤梅醒了!睁开眼睛便是惊声尖叫!明显是去了理智。马奇又要安慰她,又要推动楼板,一时间本来就很困难的局面变的更加混乱。 “凤梅,你冷静点听我说!”汗水流进了眼睛里,马奇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气喘吁吁地说,“马上就能把你拉出来,别急,千万不要乱动。” “等等老马,好像有点好不对劲。”杜广平抹了把脸上的汗,“我怎么觉得不是凤梅一个人在喊?” 咦?三个男人愣住了,屏息静听周围的声音…… 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脚下的大洞下面传来,马奇和杜广平听的最为真切,急忙拿出手机打开往下面照。 何敢看不到,急着追问:“怎么了?下面有人?老马,别不吭声,说话啊?看到什么了?”何敢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马奇和的杜广平的肩膀,在微弱的手机光的影射下,他看到马奇和杜广平脑袋紧挨着脑袋,静止不动。大约过了三四分钟,隐约中听见马奇说:“不行……没办法。” 杜广平跟着说:“这样……” 马奇摇摇头:“那怎么……我不能……” “喂,你们在说什么?下面到底怎么了?”何敢在追问的时候,厕所里的滕凤梅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滕老师?”何敢大喊着问道。 “我,我的腿,没,没有知觉了。老马,救救我啊。”滕凤梅惊恐的哭喊着。场面更加混乱。 “然后呢?”听到这里,苏御安大概猜到了后面的发展,但还是很难接受老马的决定。不问出最后的实情,他不甘心。 何敢抱着头,几乎趴在桌子上:“我,不知道是他们扯动的原因让那块楼板掉下去,还是脚下的地板超载太重自己塌陷的,那个大洞,就是悬着板块楼板的洞口忽然裂开,那块还推不动的楼板忽然就掉下去了。我们,我们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是不能轻易挪动大的堆积物,他们,我们那块楼板推下去引起了第二次坍塌,楼下全都……我们几个也被砸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当时我们只觉得是劫后余生,但是老马很纳闷,因为他注意到,我们几个人的手表都停在五点十八分。” 可想而知,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是二楼,第二次坍塌后一楼如果有人肯定活不了。但是苏御安不相信!他了解马奇,那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因为过于用力,几个骨节发白。苏御信不顾黄天翔和另外的警察在场,单手搂着他的肩膀:“冷静点。很多地方不合理。” 御信的话安抚了御安的情绪,一旁的黄天翔也看过来,问御信哪里不合理? “首先是地点。”御信说,“事故现场的地点和马奇等人的死亡地点不同。我换个说法……”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何敢。黄天翔是个聪明人,就带着苏家兄弟离开了审讯室。 在黄天翔的办公室内,御信说到在御安所见的梦中,那对夫妻以马奇的新居为家,过着生前的日子。但,坍塌现场远在南郊,它们的家也在那边,怎么会出现在马奇家?这是一个很古怪的疑点。 第二点没等御信说,御安抢先开了口:“没人知道马奇和杜广平最后看到了什么。我不相信老马见死不救。听何敢的讲述,当时滕老师虽然被困,但是伤不致死,他们应该有时间和机会去下面救人,但是何敢看到的是老马跟杜广平把楼板推了下去。所以,我推测,当时老马和杜广平的确看到两个人,但已经没有救援的机会了……” 他的分析还没说完,御信轻轻按住他的手背,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黄天翔越看越纳闷,心说:哥俩玩什么呢?不吭声就这么眼对眼的瞧着。瞧着瞧着,弟弟就把哥哥瞧的低了头,怎么个意思? 苏御安懊恼地避开了弟弟坦诚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太主观了,但是,他仍然做不到接受马奇的选择! 苏御信还是没对哥哥说什么,转回头去看着黄天翔:“黄队长,去查一下那次事故死了多少人,我要知道具体的名字和家庭情况。” 黄天翔表示,在他们回办公室之前就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这话音还没落地儿呢,房门被敲,一个警察进来说:“队长,那次事故的事挺容易查的。” “别废话了,结果呢?” “当时有七个人被压在废墟里,重伤两人、轻伤三人、死亡两人。死者是一对夫妻,男的是个推销员叫‘王胜’、女的没工作在家呆着叫‘顾晓楠’。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医院开出的死亡证明书上写着两种死因。一是失血过多、二是窒息。他们的尸体被砸的很厉害,火化的时候尸骨不全。” 闻言,苏御信猛地站了起来:“尸骨不全?少了什么?” 警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报告书:“男的少了一块指骨,女的少了一只眼睛。” “该死!”苏御信低声怒骂,几步走到黄天翔的桌前,探过身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黄天翔诧异地看着他。 “尽快查,肯定有问题。” “这,这可不容易啊。搞不好,就是一串蚂蚱都被牵出来。” “我不管那些。”苏御信急吼吼地说,“我只管死人的事,活人的事是你的责任。”言罢,他拉着苏御安急急忙忙离开了警察局。 警察同志眨眨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瞅瞅自家队长,懵懂地问:“那什么,队长,你,你觉得这案子咱还能管吗?” “屁话!” 不知道苏御信跟他究竟说了什么,黄天翔的面色非常难看。他口气不善地问:“那段录音处理好没有?” “早就可以了,队长,你要听啊?” “二货,不听我问你干屁。” 可怜巴巴的警察同志欲哭无泪,他招谁惹谁了? 一路跑出了警察局,御安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就这么没知没觉的跟着跑了片刻,脚步终于在街口停下。御信叫了一辆车,带着他上去。 因为有司机在,御信一直没提去滕凤梅家干什么。御安也不怎么说话,直到下了车,御信才开口:“我得去看看她家有没有猫魈水。” 御安还是不爱说话,闷头走在他身边,继续琢磨马奇的事。御信也知道一时半会他都无法接受,索性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去打扰。但有些事御信始终犹豫着要不要说,因为猫魈肯定是有饲主的,是谁指示它杀了马奇等人?这人御安认不认识?现在分析,那对夫妻跟马奇等人的死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不是说没有关系,是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御信怀疑,真正杀了马奇等人的凶手很可能在校园里,说不定御安还认识。 那个人应该知道马奇等人那次的坍塌事故,并了解真相。但是,几个当事人已经死了三个,很难调查出有谁说过那次故事的真相。御信不认为是何敢说出去的,那人一看就是个胆小的惹事的主儿,估计他回避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跟人谈起? 留守滕家的警察见过苏家兄弟,也知道队长跟他们关系不错,当下就放行了。苏御信用符篆检查过所有饮用水,最后在饮水机里发现变了颜色。确定了滕凤梅肯定喝过猫魈水,不知怎的,御信竟有些安心。若滕凤梅没喝过猫魈水也看到了幻象,那就真的很……操蛋了。 16. “御信,那对夫妻应该不是真凶。”好久没说话的御安忽然开口,“我琢磨了一遍,老马和杜广平在当时的环境下很可能是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那时候,救滕老师是老马的第一个念头。但是不否认,马奇当时已经有了放弃下面人的念头,要不然,他不应该跟杜广平叽叽咕咕的小声说话。” 关键在于,为什么要小声交流呢?何敢也好,滕凤梅也好,都不是陌生人,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思来想去,御安认为,当时看到的两个人肯定还活着,但是,伤的很重,马奇预料到就算下去,救上来的也是两具尸体。但是,作为有良知的人,马奇还是不应该就此放弃救援。那时候滕老师就成了一把助力,爱人和陌生人,马奇选择了前者。 “你看,御信。”御安冷静地说,“你在它的记忆里看到了杜广平和老马说话,那时候可能就是他们俩商量怎么办。但是你没有看到它们对他们的恨意。啊,这么说对不对?你察觉到它的恨意了吗?” 这一连串的分析把御信说懵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御安,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御安失笑:“干嘛呢,傻看着我干嘛?” “你……”御信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不是因为马奇的事郁闷吗?什么想了这么多的?” 御安直接翻了白眼,似笑非笑地走到御信面前,拍拍他的额头:“感情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矫情的人?” 御信眼一瞪:“你敢说没想过?” “好吧好吧。”他举手投降,“刚听完那时候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何敢说的那些分析起来还是有不对的地方。况且,如果我是老马,你是滕老师,我也会选择先救你。” 这话说的御信心里甜滋滋,一直放不下的心落回了原处,御信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跟着仔细琢磨起御安说的那些情况。 在被它附身的时候光顾着看记忆了,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那两口子腻歪了一夜,他极力控制着同样感受到的欲望,所以还真忽略了它的情绪。听御安这么一说,御信自己回忆了半响。 “没有那种感觉。怨恨的情绪……不,我没体会到。” “我也没有。”御安认真地说,“我能感觉到附在我身上的那个女人很悲伤,还有点激动。但是怨恨,如果有的话我们都应该会察觉到。我没有在女人的身上感觉到那种情绪,所以听过何敢的话,我才觉得不对劲。如果是老马他们见死不救,那对夫妻绝对有足够的理由怨恨他们。” 所以,哥俩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现在怎么办?肯定的是:必须找出饲养猫魈的人。对这种类似刑事案件的分析上,御安略胜一筹。他给黄天翔打了电话,请他调查一下跟几名死者有关系,并也跟那次塌方事件有关系的人。黄天翔那边懒洋洋地说这件事不用他提点,早就安排人去查了。 最后,御信拉着御安回家,说是现在暂时没什么进展,还是回家休息休息,琢磨怎么处理猫魈比较实际。 就这样,哥俩回了家。见到了自己那张床御安才觉得又累又困,一头扎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换完了居家服的御信本是进来问他饿不饿,一见这人睡的踏实,也舍不得去吵醒他了。三下五除二把御安的外衣外裤脱掉,又给他盖了被子,才悄悄退出卧室。 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根烟,慢慢抽起来。抽到一半的时候,拿出手机再次联络了苏念,虽然这几天都忙着案子的事,他还是很担心老头子的下落。这么久的时间没有联系,还是第一次。 电话照旧接不通,御信沉沉地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以老头子的能耐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这心始终放不下。况且,对付猫魈他也没多少把握,首先说,他找不到十来条恶犬去跟猫魈死磕。 说到恶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恶犬。那都是要咬死过其他生物的恶犬,一般家养的凶犬根本不顶事。除非是警犬,也不对,警犬也未必能咬死别的生物。所以,这条路基本走不通。前几年听老头子说过,对付这样的鬼妖心咒比较有效,但是他没修习过啊。只跟老头学过一种,也是吊儿郎当爱练不练的,实在没什么法力。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好好练练了。 还有御安,为什么能够进入死亡者的空间?不应该的,就算是有阴阳眼至多也只是看到罢了,绝对不可能走进去。御安的情况太奇怪,完全无法解释。 越想越是担心,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联系老头子的一位挚友。这个人老头子叮嘱过他,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找,但是现在,好吧,现在不是多严峻的局面,他只是…… 电话通了,对方很久很久才接听。他有点紧张,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对方似乎也没开口,双方在静默了几秒钟后,苏御信咳嗽了两声:“抱歉打扰了,你好,啊,那个,我是苏御信。” “苏念的侄子?” 女人?不是吧!苏念那老光棍居然有个红颜知己?御信愣了愣,遂道:“啊,对,我是他侄子。您,怎么称呼?” “你叫我凉姨吧,凉爽的‘凉’。” 御信很规矩,先是问了凉姨知不知道他们家老头儿的下落,再问了关于猫魈的事。电话那边的凉姨沉默了片刻:“苏念怕是还在找那个人吧。” “找那个人?谁?” “我也不知道。”凉姨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很好听,“只有他自己知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事。至于猫魈,侄子,你心咒修习的如何?” “呵呵,完全不行。” “没关系。你打从娘胎出来就有法力护身,就算不修习也会有一些效果。如果你没把握,就去找个鬼师,鬼师手里有都块金锣柄,那东西是鬼妖的克星。” 操,这时候让我上哪去找鬼师?御信在心里偷偷腹诽一句,表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地说:“估计没那个时间了。” “我帮你问问看,等我电话。” 凉姨好人啊,大好人啊! 这个当口上御信忽然想起了御安的情况,紧着说:“凉姨,先别挂,跟您打听个事。有阴阳眼的人能进入亡者的空间吗?” “当然可以。”凉姨肯定地说,“他们有阴阳眼,自然看的清楚。” “不是不是。”御信急得直挠头,“不是看见。我也有阴阳眼,我也能看见,但是那个人的情况不同。他能,嗯,能进去。打个比方,咱都知道鬼有鬼的阴世,人有人的阳世,阴阳眼的人看得到鬼,但是想进阴世就需要一些准备,红线、铃铛、魂蜡等等对吧?” 电话那边的凉姨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也有阴阳眼,我要进去鬼所在的阴间就必须准备一些东西,起法坛、做法事才可以。但是那个人不是,他很随便的就能进去,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片刻后,凉姨才说:“我没见过这种人。” 御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房间里亮着个台灯,估计是御信给他准备的。肚子咕咕叫起来,这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要死。掀开被子一看,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的只剩下一条小裤衩。他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走出卧室。 客厅里御信正在往桌子上摆吃的,御安像狼一样扑上去!御信笑着:“擦擦你那哈喇子,慢慢吃,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御安抓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差点没哭出来,太好吃了!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御安直接跑出家门,御信还纳闷呢,这人怎么了?不消多时,御安拎着一打啤酒回来,这一回换御信感动,搂着自家哥哥的腰:“哥,以后没你我可怎么活啊?” 一拳敲在弟弟的脑袋上:“给我好好活着!” 哥俩边吃边喝边聊天,听说有高手助阵御安也挺兴奋。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御信打开门,就见黄天翔垮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你们俩啊,真会给我找麻烦。”言罢,不等御信说话,自顾自走了进去。一瞧满桌子的好料,脸上顿时开了花! 黄天翔不拿自己当外人,一顿胡吃海喝下来弄个半饱,才说正事:“真让苏御信说着了,那次故事中还有个伤员在医院躺着呢。” 御安一愣,这才想起御信曾经跟黄天翔嘀咕过两句,原来是让他去查最后一名伤员的事。就问黄天翔那人是谁。 “哼哼,你们听了别吃惊。那人今年七岁,叫王小军,是死者的孩子。” 顿时,苏家兄弟都愣住了。孩子没死,因为脑部受撞而昏迷至今。 苏御安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没想到它们还有个孩子留在这个世界上,不免觉得悲苦了些。转头看了看御信,却见他毫无所谓地大口吃着东西,对自己说:“看开点,哥。儿子为老子报仇,常有的事。” “你怀疑那孩子……?”御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御信,“我比你大吧,为什么你一副看的开的样子?”他的话音落地儿,黄天翔和御信同时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大有尽在不言中的意思。御安更加郁闷! 到底是不是孩子在搞鬼,这个谁也说不清。最后还是御信拿了主意,先解决猫魈,其他的再说。 御安却是偷偷的想,明天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孩子。 17. 黄天翔走后,御安始终无法平静。他坐在书房里发呆,时间很快就到了深夜一点多。御信从卧室出来看到书房还亮着灯就进去看了一眼。 “哥,你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多了。”他随口道,“你早点睡吧,白天都没休息。” 看他这样是打算坐一夜了。御信非常不满地走过去,很强势地拉住御安的手,把人扯起来往外走:“你也给我睡觉去!” “我睡不着,御信。” “那就躺着,总之,不要坐在书房里发呆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就成。” 进了卧室,把御安推到床上坐下。御信按着他的肩膀,弯下腰,跟他对视:“你有阴阳眼,看得到鬼怪,所以应该明白‘善恶到头终有报’的道理。不管那些人做了什么事,总有一天会有报应。马奇他们那样,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却做了丧德之事,天理昭昭,不会放过每个人。所以,我不准你在给自己较劲儿。” 诧异地看着严肃的弟弟,御安实在很想问:为什么你能看透这些?为什么你就不会为它们感到惋惜?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吗? “哥,你别多想,好吗?”御信的表情温柔下来,坐在御安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多愁善感不是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弟弟会读心术了?他脱口问道。 “我是你弟弟!”御信开着玩笑,“也没人规定爷们就不能多愁善感,是人都有这个毛病,或轻或重而已。你呢,就属于愿意钻牛角尖跟自己较劲儿的类型。” “你,你怎么知道?” “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你弟弟。” 御安的心不知怎的酸楚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事,我的记忆还是非常模糊。那天晚上,我抱过你,大火很热,我抱着你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爸妈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我那时候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但是我知道,爸妈不会再起带我们出去。所以,我……”他的呼吸开始颤抖,“我只知道,必须带你出去。那时候,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在火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如果是杀了爸妈的……他,他也会有报应吗?” 御信只是嗯了一声,他没办法给御安回馈更多的情绪,能够抑制住自己的仇恨他已经尽了全力。 “我没想到自己伤的那么重。”御安自顾自地说,“两年,我居然忘了你整整两年。爸妈都是好人,我从不记得他们跟谁红过脸,吵过架,为什么?会不会像老马那样,没有害人之心,却做了丧德的事?爸妈会不会也……” “哥!”御信一把抱住了御安,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别想,听我的,至少现在别想。不管他们干了什么,对我们来说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你记得的,对不对?” 当然记得。每天从幼稚园回家,妈妈都会在哥俩的脸上亲一亲,一手领着一个去洗手,好吃甜甜的点心;晚上爸爸跟他们兄弟俩玩躲猫猫,三个人灰头土脸的站在客厅里被妈妈训斥;每次洗澡,弟弟和妈妈都会把浴室弄的好像发了水,他跟爸爸一起鄙视他们;临睡前,爸爸妈妈都会给他们晚安吻。 他记得,妈妈的紫菜炒芝麻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他记得,爸爸可以修好所有被他们玩坏的玩具。 他记得,妈妈最喜欢咬自己的屁股,咬御信的脸蛋儿。 他记得,爸爸会偷偷给他们买妈妈不准吃的橘子糖。 快乐的童年、幸福的往事,零零碎碎的在脑海中划过,御安呼吸一滞,哽咽。 最爱的爸妈死无全尸,家被付之一炬,他看到了“那个”却因为受伤失去了那一段记忆。为什么没有记住?为什么没有记住? 久久被苏御安强迫压制着的悲苦和愤怒,终于在弟弟的怀里爆发出来!他紧紧抓着御信的衣服,偷偷咬着牙,拼命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苏御信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嘴笨!完全找不到可以安慰哥哥的办法,感觉到怀里的人紧绷的身子,心痛无比。索性把人撂在床上搂紧,让他的头埋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御安的手穿过弟弟的腋下搂在背脊上,兄弟俩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相互温暖。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御信就被御安摇晃醒了。一张眼,见他煞白的脸上明晃晃一对黑眼圈,气闷地问他:“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御安甩了鞋上床,把三四本书压在起了身靠在床头的御信的腿上,“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后天?”他抓抓头发,“你生日?” “我生日是冬天!” 继续想:“我生日?不对,我生日是五月份。得了,别跟我绕弯子,到底什么日子?” 御安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一亮:“中元节。” “鬼节!?” 中元节,也是“孟兰盆会、鬼节”,“中元”这个节称来自于北魏,有些地方叫“鬼节、施孤、七月半”。 道家对中元节的说法比较复杂,统为三元。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何为“三元”?三元就是天宫、地宫、水宫,道家视为三界府署,民间称为“三界公”。 听过了御安这些啰嗦,御信眨眨眼睛:“哥,你是担心鬼节那天猫魈会去杀何敢?” “不是担心,猫魈肯定会去!猫魈是妖鬼的一种,鬼节那天肯定法力大增。你别打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拍着弟弟的额头,继续说,“我看过一些资料,虽然鬼节这天鬼怪妖精们会大增法力,但是也有另外一个说法。你看这个。” 把书递给御信,御信在他指着的地方看起:上元正月十五日祀天宫,中元七月十五日祀地宫,下元十月十五日祀水宫。后又有天宫赐福、地宫赦罪、水宫解厄之说。上元一品一天官赐福紫微帝君、中元二品赦罪青灵帝君、下元三品水宫解厄阳谷帝君。 看到这里,发现下一行字被画了标注线,御信跳过一段,看到:中元敕为二品地宫,居九土无极世界洞空清虚之宫,总主五岳诸神,并二十四山川,九地土皇,四维八极诸神。 继续跳过一段,看画了标注线的部分:道教最主要的为修行记说中“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于是夜诵经,饿节囚徒亦得解脱。” 御信意识到御安的打算了,但是…… “哥,你是想请中元帝君?” “对。”御安兴奋起来,“你想想看,猫魈的复仇目标还剩下一个,在何敢家咱们已经跟它打过照面。猫魈的饲主也肯定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因为时间短,咱俩多少能耐估计对方也没摸清。谨慎起见,肯定会在鬼节去杀何敢。反过来说,猫魈的饲主有多少能耐我们也不知道,就凭咱俩万一不够看呢?但是不能不管,咱多这一手就当是一个保险。当然了,这回我听你的,你要是不同意我肯定不会乱来。但是你想清楚,多一个保险就比少一个保险强,虽然我这个想法是没谱了点儿,但万一要是有用呢?” 他的话说的很谨慎,御信能看得出他一直压制着兴奋,眨个不停的眼睛上,卷曲的睫毛忽闪个不停,就像小精灵的翅膀让人看了手痒,想要摸上去摩擦几下。发觉他说完了话,一副“等你决断”的样子看过来,御信的心莫名其妙地突突着变了节奏,过速,失衡。 “咳咳……”掩盖自己莫名的心痒,御信笑道,“你不用这么在乎我的看法。我没请过神,也不知道请中元帝君该用什么符篆和咒语。” “这个我查了。”说着,忙不迭地奉上一本破烂手札。 御信一打眼,差点没哭了:“哥,这个是宝诰,不是请神咒。” 御安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御信耐心的给他解释。道家有说法,各家神有各家的宝诰,这东西就像是颂扬本神的功绩,给人间的一个告示,而非请神的咒。况且,对三元一说还有多种,有的说三元乃一人娶了三个龙女,各生一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被元始天尊封为三宫大帝;又有云:元始天尊于三元日各吐一子,尧、舜、禹,为人间帝王,有功于民,遂封为三宫大帝;还有说:三宫为“唐宏、葛雍、周实”。 这些个说法都没有达到什么证实,真要请神,委实有些困难。说白了,这就像按照地址找人一样。你找个人家,得照着哪个区哪个街道哪个单元哪个门牌号吧。你连人家集体住哪里都不知道,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晓得,那还怎么找?这请神也是一样的道理。 被弟弟一番说辞搞的昏头涨脑,御安揉揉眉心,还是不肯定放弃:“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不容易。这么着吧,咱打个比方,假设用宝诰请了,会不会来的不是神而是其他什么……‘东西’?”这个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噗嗤一声笑出来,坐在御安面前,御信单手搭在他的肩上,凑过去额头顶着额头:“哥,你当我是废物了吧?好歹也学了几年,就算请不来正主儿,也不可能召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这个担心,多余。” “那就试试看啊。”御安继续劝说,“就是设法坛、颂宝诰,请的来咱们安心,请不来咱就自己上。” 这回的确不能依着他的性子胡来了,御信慎重地说:“请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有个完全的准备。这样吧,你今天先去找黄天翔看看王小军那孩子。” “你呢?”御安问道。 “我再想想请神这事。” 弟弟的面色严谨,丝毫没有以往嬉闹的摸样。恍惚间,御安觉得他比自己稳重的多。或许是因为一直跟着叔叔走南闯北的经历过不少事,所以才磨出这么个性子。如此思索间,竟有些羡慕御信。 18. 吃过了早饭,御信急三火四地去找黄天翔。御信站在窗口看他走远了,这才把电话打了出去。这回,他没找凉姨,而是打给自己在天师张家的一个朋友。 张洛泓是张家掌家的二孙子,也是他那一辈悟性最好的一个。只可惜,这小子无心家主之位,一门心思朝着旁门左道发展。张家老爷子一气之下把他轰了出去,他倒是落得个清闲,整日里不是打打游戏,就是到处闲晃。前几年机缘巧合跟苏御信联手办了那么几次委托案,俩人臭气相投,成了损友。 早上八点这时候张洛泓还闷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骂骂咧咧地诅咒打扰他睡眠人的不得善终,苏御信就像知道他背地里骂人似的,开口便道:“你敢不敢把刚才心里想的跟我说一遍?” “御信?你有毛病啊,这么早打什么电话?我昨晚四点才睡。” “别废话了,有事跟你打听。”言罢,御信把御安的主意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三五秒钟,忽然大笑起来。他气不过就数落,“你笑个屁!” “不是,你,你那朋友太有才了!”张洛泓笑的夸张,又被苏御信骂了两句才正经起来,“说真的啊,不是不行,但是没人能保证真的能行。我倒是觉得你那朋友脑子挺灵活的,不妨一试。不过,你可得注意点,毕竟上阵的是你,请神的时候不能被干扰,特别是那猫魈,那玩意就是鸡肋,弄不好惹你一身骚。” 既然张洛泓说可以试一试,御信心里也有点底了。刚要挂电话,忽听张洛泓叫嚷了几声,他问:“干嘛?还有事?” “你没想良心啊!”张洛泓斥道,“上回你在我这人认识的那个,那个叫什么良的小子。” “啊,他怎么了?” “人家找到我这儿了,说你是负心汉。跟我要你号码呢,给还是不给?” 御信心里咯噔一下,开吼:“敢说出去咱俩就断交!”开玩笑,现在天大地大,他们家哥哥最大,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别来打扰! 既然御安的主意还是很靠谱的,御信就决定着手准备。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出去买东西。 走进第一医院苏御安就觉得黄天翔跟贼似的探头探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进了住院楼还没见好,反而更加严重。苏御安纳闷了,这人有医院恐惧症吗?疑惑地打量几眼黄天翔,生怕被传染了什么一样刻意地离他远点。 黄天翔看他几眼,像是在问:你躲我那么远干什么?苏御安没搭理他,继续横挪几步,黄天翔的脸色不好看了,皱着眉头想要开口。忽闻脆生生的叫喊:“天翔哥!你怎么来了?” 苏御安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二十三四岁的护士兴奋地朝着他们走来,不由得想起护士刚刚的称呼。苏御安忍着笑试问:“天翔哥?” “闭嘴!”黄天翔偷偷嘀咕,“我爸在这工作,我常来就认识几个人而已。你别一脸看到花花公子那样。” “我哪样了?”苏御安促狭地一瞥而笑。 哎呦,这苏御安笑起来正经挺好看啊,黄天翔偷偷八卦了一下,转眼,就是麻烦的迎面冲击!护士带着雀跃的小眼神跑到跟前来,就等他开口说点好听的。黄天翔无可奈何地笑笑:“好久不见了,小雀。” “嗯,是,是很久了,快半年了吧。” 绝对有问题!苏御安在一旁看着小护士脸颊红透,眼神飘忽,就猜想黄天翔这损人肯定“怎么着”过人家。 小护士腼腆地低着头,双手绞着一块纱布,绞啊绞啊…… “天翔哥,你是来找,找黄医生吗?” “不是。” 估计是个人都能看到小护士眼睛里的惊喜和期盼,苏御安觉得如果黄天翔下一句不说是来特意找她的,肯定会被掐死! “那什么,我来办公事。”黄天翔赶紧说明来意,并不顾苏御安的本意一把拉过去,“我同事,一起来的。你忙着,我们还有事。” “哎!”小护士急的直跺脚,朝着俩人的背影喊,“我要下班了,你……” 憋着笑的苏御安回头看了一眼,拉着他的黄天翔警告:“千万别搭腔,那就是粘糕,粘上身就下不来。我脑抽了才会去招惹她。” “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浑人了?不应该啊,看她也挺聪明的。” 苏御安这张嘴,有时候也挺欠抽的。 七拐八拐的找了脑科的主任,黄天翔因为自家老爹的关系跟这人也见过几次。没怎么费事就跟着主任推开一扇病房门,走进去的时候,苏御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不像苏御信那样正统的学习过这方面的本领,但也知道不少。再加上他有天生的阴阳眼,看什么都比较真切一些。这一眼看到孩子身上,顿觉不妙!小小的身体里少了三魂!没有三魂,他永远不可能醒来,七魄固守肉身也不能维持多久,怕是再过个十来天,七魄也会散去。 但是这不对啊。孩子是在一年多之前受伤昏迷,按理说那时候怕是就没了三魂,仅仅是七魄能支撑肉身一年多吗?肯定会有问题! “黄队长。”苏御安偷偷拉着黄天翔去一边说,“能不能让医生回避一下?” 黄天翔带着主任离开了病房,屋子里只剩下苏御安和昏迷中的王小军。御安走到床边,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按在王小军的额头上。 他没有与生俱来的法力,也没有学过如何跟昏迷中的人交流,他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孩子体内还存留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刚刚跟黄天翔说让医生离开那一刻他还不知道怎么做,当手触摸到孩子微冷的额头时,他忽觉一种奇妙的感应力从他的胸口隐隐浮了上来。 如果能让这种微妙的感应力穿透手掌,说不定就可以探查到孩子体内的异样。他屏气凝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胸口的那股力量之中。想象着,它变成了一股涓流,以胸口为源头,慢慢的流淌过双肩,手臂,朝着脑内和小臂手掌而去。 这样的进展很慢,也很迟缓。不消多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浑身无力。他咬着牙坚持,因为他知道这一定有用,自己一定能做到! 慢慢的,那股力量在手掌心汇集,打了个转儿却不肯穿透皮肉。他有些急了,这一急躁反而让感应力缩回了小臂上。该死!他暗自咒骂着,重又收敛了毛躁的情绪,继续专心与这股感应力。 该怎么做呢?就相差一步。苏御安全神贯注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就像面前一扇门,门后便是晴朗世界,他却找不到开门的方法。 把脑科主任打发回去之后,黄天翔怕什么偏偏遇到什么。看到自家老爸惊讶的表情,他赶忙迎上去,规规矩矩说明来意。黄家爸爸没因为儿子不来找自己生气,只是说:“我还有事,你去忙你的吧。”言罢,黄家爸爸回了头,“杜先生,这边走。” 黄天翔发现在老爸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身高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往那一站想不注意他都很难。男人不但帅的过分,那一身的傲气实在无法忽略,没来由的,黄天翔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男人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黄医生,这是令公子?一表人才啊。” “我儿子,不成气候、不成气候。”儿子是他的骄傲,口上说着不成气候,脸上却是笑开了花。丝毫没察觉到儿子对杜先生的抵触。 黄天翔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觉,男人看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和戏弄。自问从来没见过这个姓杜的男人,若是见过,绝对忘不掉这么有“特点”的人!黄天翔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转身走了。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又有了错觉,背后发烫,似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脚步越走越快,推开病房门后发现苏御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步冲过去把苏御安翻过来,见他面色惨白,牙关紧咬,叫了几声毫无反应。他离开还不到十五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黄天翔有点慌了。 苏御信赶到医院的时候,苏御安已经醒了。黄天翔坐在病房里守着,见到苏御信紧张兮兮地拉着哥哥的手询长问短,愈发觉得这哥俩哪里古怪。好在苏御安没事,要不然他觉得非被苏御信扒层皮不可。 “我说你们哥俩等会再亲热行不?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被黄天翔的话调侃的满脸通红,苏御安白了一眼过去:“那孩子估计不到明天晚上就要死了。”房间里静的很,另外俩人都在等他的下文,“三魂没了,七魄只剩下两个。就是这两魄也是非常不安稳,波动太大,完全不像即将消失的感觉。我怀疑,孩子的三魂和另外五魄不是消失,而是在外面做了什么。” 御信恍然大悟:“猫魈!?” 这一回,御安还是摇头:“不,我们又错了。御信,我知道你跟我当初想的一样,以为是孩子养了猫魈,但事实上恰好相反,是猫魈养着孩子的魂魄。” 对于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黄天翔是不懂的,但他从苏家兄弟的对话中整理出一段意思。从发现猫魈那时候开始,他们三人都以为是有人在饲养猫魈杀害了马奇等人,但真相却是:猫魈饲养了孩子的三魂五魄。 苏御信扶着自家哥哥重又躺在床上:“你歇会。”言罢,他反身去把门关好,坐在床边。 御安着急地说:“我能感觉到,猫魈控制孩子的魂魄,孩子一点反抗能力没有,或者说他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的魂魄交给了猫魈。” 苏御信点点头:“仇恨这种东西对猫魈来说算是补品,尤其是一个干净的魂魄带着仇恨被它吞掉更是大补了。这个猫魈很狡诈,吞了孩子一个魂魄不顶饱,它利用孩子的复仇心理去杀其他人,吞掉那些人的魂魄。等孩子的仇报完了,最后也会被猫魈吞掉。” “二位,暂停一下。”黄天翔举手提问,“可能是本人愚钝,理解的不对。你们俩的意思是,王小军当时也被砸在一楼里,他的父母死了,但是他没死。他看到了马奇和杜广平见死不救,所以,就算昏迷了也对他们产生了仇恨?” “目前为止,只能这样假设。”苏御信说,“关键是,猫魈是怎么发现王小军的。那夫妻俩为什么没来医院守着孩子?” 啊!黄天翔觉得,他也许知道这个答案。 19. 在两个月前,第一医院忽然有了三个奇怪的病例。病人无缘无故昏迷,最开始医生们还用写药物治疗,但发现不只是药物,连食物里的营养病人都无法吸收。渐渐的,病情越来越重,所有器官机能开始衰退,最后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亡。没有医生能查出这种古怪的病情是怎么产生的,也没有有效的医疗方法治愈。直到一周前,又发现一个这样的病人,院方终于紧张起来。 黄天翔想起了滕凤梅的病况,就问苏御信:“你说滕凤梅喝过猫魈水所以才得病,我陪她去医院那次,医生说她吸收有问题,吃什么都不吸收。这种情况跟猫魈水有关系吗?” “有直接关系。” 心里咯噔一下,黄天翔先是咧嘴笑笑,笑的有点难看。 “黄队长,你想说什么?”御安问他。 接着,黄天翔把医院和古怪病症的事说了一遍,还说了老爸提到的那个老头儿。苏家兄弟越听眼睛瞪的越大,尤其是苏御信,最后气不过地骂道:“谁家的老头儿这么没谱!一周前,不正好是马奇死的那几天么。要是那老头儿弄死了猫魈,马奇也不会死了。” 苏御安跟着琢磨。很可能那猫魈对马奇等人压根就是无冤无仇的,但是它要吞噬魂魄,哪里魂魄最多最方便?当然就是医院这种地方!猫魈在这里蹲守,并加害了几个病人,院方可能是有人懂这方面的门道儿,所以请来一个老头儿给看看。结果,老头儿发现猫魈,没弄死这玩意而是驱逐了它。猫魈一不做二不休,带走了王小军的三魂五魄去外面觅食儿了! 苏家兄弟催着黄天翔把黄家爸爸请来,他却是一撇嘴:“请他来有什么用?就算知道了是谁找个老头来有什么用?现在猫魈已经走了,还带走了王小军的魂魄,下一要杀的就是何敢。或者说,连你们和我都有危险。咱们还是想想怎么PK猫魈比较实际。” 话虽然说的实在,但御信还有他自己的考量:“只要王小军不死,猫魈就舍不得吞了他的三魂五魄。我会给王小军续命,只要撑到鬼节当晚除了猫魈,王小军也有康复的机会。但是,万一猫魈吞了王小军的魂魄,就咱们三个都得给人家填牙缝了。” 为了避人耳目,黄天翔安排几名警员守在王小军的病房门口,苏御信从家里取了一些符篆,分别贴在王小军的身上,守住他残剩的两魄。接下来的事,便是研究好后天晚上的行动步骤。首先,诱饵君何敢是少不了要出场的,还有法坛、祭品、符篆等等东西都要备好。御安的意思是跟着御信,给他打打下手,御信却把他丢回家的床上,强令他睡觉补眠。 把哥哥放回家,御信马不停蹄地赶到马奇的新居。这一回,他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要查清缺失的尸骨究竟在不在这里! 当晚九点多,黄天翔给苏御信送来便当,一推门看到这小子坐在地上发呆。便问他有没有结果,御信摇摇头:“这里没有残留的尸骨,那对夫妻丢失的东西不在这里。” 黄天翔跟着坐在地上:“你怎么看?那个眼睛和指骨还留在事故现场?” 闻言,御信摇摇头:“说起来复杂一点,你有点耐心听。如果是枉死的人,会对这个世界有很深的眷恋,东西、亲人、未完成的夙愿等等,都是它们的眷恋。死后,魂魄大多会在生前或者是最惦记的人身边游荡。那对夫妻应该感觉到孩子没死,本来的情况应该是在王小军的病房周围游荡,但是我在王小军的病房里没发现任何痕迹,可以断定那对夫妻没去过医院。那天我跟哥被附身的时候,在它们记忆里也没察觉到什么有关孩子的信息。这样的情况可分两种分析:一,那对夫妻忘记了孩子的存在;二,有高人施法,不让它们靠近医院。” 苏御信怀疑是猫魈做了什么,导致夫妻忽略了没死的孩子。但这种事猫魈做的来吗?苏御信没有确定的答案,或者说,他仍旧怀疑猫魈是有个主人的。那个人对猫魈采取了放羊吃草的饲养方式,由着它在医院胡作非为!但是王小军的父母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案子到了现在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但两个关键点还是没弄明白。猫魈是谁饲养的?为什么取走夫妻尸骨的一部分?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干瞪眼,想的头都破了也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这时候,御安带着咕咕响的肚子来了,二话不说先把弟弟剩下的便当拿在手里,刚吃了一口就埋怨:“难吃。” 御信笑眯眯地揉了揉哥哥的头发:“先垫垫肚子,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最近真是被御信养的嘴刁了,宁肯饿着也不吃难吃的东西。御安把便当放下,刚要喝点水漱漱口,御信一把拦住他:“先让我看看你再喝。” “这水是我在路上买的。” “那也试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结果表明,水很干净,御信这才放心让御安喝下去。御安睡了大半天,精神也好了许多,就提议暂且不要琢磨那两个疑点,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逮着猫魈,不怕找不到那个饲主。 说来说去,后天晚上的行动至关重要! 还剩下两天一夜的时间,御安和御信什么都不干了,专心为鬼节当晚的事做准备。黄天翔还是老样子,东奔西跑的查线索。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的时间在他们的忙碌中终于到了鬼节的当天旁晚。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伤害和损失,黄天翔只带了一个机灵的下属过来。算上他们兄弟俩屋子里一共五个人。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五个人简单吃了些黄天翔带来的便当,期间,何敢一直不愿意看苏御安的神色,倒是苏御信跟没事人似地问他紧不紧张。 “还行。”何敢蔫蔫儿地说。 苏御安吃不惯这些东西,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忙里忙外的进出着。苏御信也不问他干什么,凑到何敢身边低声问道:“你说老实话,被压在下面那时候,究竟听见几个人的叫声?” 何敢诧异地看了苏御信一眼,似乎不明白他在问什么。刚刚从厨房端着小盘子出来的苏御安路过餐桌,冷不丁地说:“他问你听见一楼有几个人在呼救。” 这人不止嗅觉好,听力也是这么恐怖吗?苏御信蹙着眉抬头看自家哥哥:“你忙你的行不行?” 苏御安没搭腔,照旧摆弄着法坛上的东西。苏御信复又低下头追问何敢:“说话啊。” “没听清。”何敢的脸都快埋进便当盒里,“当时就只听见有人在喊,肯定不是滕老师。到底几个人是男是女我都没听清。” “事后呢?你没问马奇和杜广平吗?” “能不问么?”何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冷血的人,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而已,遇上那种事算他倒霉,但是好奇心他还是有的。被救出去之后,在医院躺了一天才能下床。那时候,他们三个都在同一间病房。他昏迷的时间比较短,这可能跟身体有关系吧。等他醒过的时候发现马奇也醒了。他注意到杜广平还在睡着,就趁机问了事故现场的事。 当时马奇三敛其口,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表,他还纳闷,一块已经坏了的表有个什么看头?后来,他在枕边发现了自己的钱包和手表,那时候他都没在意,只是看到手表停在五点十八分上。当天晚上,有政府部门的人过来表示慰问,他才知道当时还有三个人在一楼,找到的时候两个已经死亡,一个重伤。他马上想起了马奇和杜广平悄悄议论的那个场景,但是他不敢问,或者说也根本不想问。 这是一种消极的逃避态度,没人会揭穿他,因为大家都有这种心理。直到,他们都出院了。滕凤梅没回家,买了一束花叫了车扯上马奇也没说要去哪里。何敢知道,他们是去祭奠那两个人。 也许何敢之所以最后一个被杀正是因为他当时没有选择的权力。苏御信放下手里的便当起了身,事情到了今天这地步他没什么可说的。他早就习惯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看得淡了,也就不会被当事人的情绪感染。他所担心的是御安,御安的心情似乎一直不好,起起伏伏不稳定。 “哥,刚才就想问你,怎么换外衣了?今天冷,你还穿了件薄的。” 苏御安看了看临时抓来穿的衣服,的确是薄了点。好在屋子里并不冷,也就推着御信,没让他把外衣脱给自己。 黄天翔坐在那边嘿嘿地笑:“你哥那眼神都快冒绿光了,他冷?你说他热还差不多。” 御信眨眨眼睛,是这样吗? “我不冷。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昨晚睡的好,现在精神着呢。你别担心我了。”安慰几句御信,御安顺手帮他整理着塞的鼓鼓囊囊的口袋。黄天翔好像觉得苏家兄弟挺好玩似的。还没等他收敛那点不合时宜的笑意,苏御信猛地冷了脸,低声道:“你们进屋去。” 这回,黄天翔笑不出来了。小护士也跟着紧张,咬在嘴里的筷子都忘记抽出来,愣愣地看着苏家兄弟,何敢已经白了脸色,双手发抖。 苏御安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冷意,他镇定地拿出火机点燃了蜡烛,关了室内灯,告诉黄天翔和小护士去卧室呆着,那里面已经被御信做了安全处理,暂时威胁不到他们。但是,何敢必须留下。 黄天翔把下属推进了卧室,他站在门口点燃一根烟,大大咧咧地说:“我也开开眼。” 苏家兄弟没去理会黄天翔,苏御信站在法坛之前,肃穆而立。燃符篆、洒祭血、一些就绪后,口中念念有词:“唯三圣人,乃一太极,普受浩劫家之命,鼎膺无量品之褒,紫微清虚洞阴,总领功过,赐福赦罪解厄……” 才说到一半,烛火忽然闪了两下,阴冷的风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下席卷而来!苏御安手持御信给他的符篆站在何敢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镇定点,别吓尿了裤子。”言罢,定睛看着弟弟,“你继续。” 御信朗声道:“普济存亡,道冠诸天,恩覃三界,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三元三品,三官大帝,三官九府,应感天尊。” 呼呼而起的阴风在眨眼间熄灭了烛火,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昏暗的周遭影影绰绰的尚能辨认一些方位,但人脸是肯定看不清的。他盯着站在法坛前的那个身影,见他一动不动,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开口。 20. 客厅内没人出声,好像被忽然刮起的那阵阴风吹走了魂。站在卧室门口的黄天翔知道自己的配枪没什么用处,还是习惯性地打开了保险;苏御安紧紧抓着何敢的手腕,几乎被他带动的也开始发起抖来;苏御信瞪大了眼睛,四下寻找着猫魈的影子。 忽然,苏御信朝着苏御安那边跑了起来,好像一座小山似地扑倒苏御安的身上,连着何敢一起扑倒在地!苏御安在紧张之余看到御信的衣服上开了三道口子,猛一转头,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竟然蹲着黑猫! 猫魈!果然来了! 刚才如果不是御信扑过来,那一爪子估计能把何敢的喉咙抓破。这时候,黄天翔也奔了过来,拉着他们三人起身,何敢很丢脸地抓着黄天翔和苏御安的衣服,瑟瑟发抖。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粘着我?”黄天翔心烦了,想要甩开何敢。何敢却更紧地黏在他身上,放开了御安的衣服,哆哆嗦嗦指着门口:“他,他在,在那边。” 黄天翔纳闷地看着何敢,这人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眼睛瞪的浑圆!黄天翔朝着门口看一眼,什么人都没有啊。 苏御安忽然把何敢拉到身后,如临大敌似地看着门口。黄天翔察觉到他的异常,眯着眼睛再看门口,还是没人! “御信,你专心对付猫魈。”苏御安的声音紧绷,口气却是很冷静。他看到门口站着六七岁大的男孩,不,应该说是男孩近乎于透明的魂魄。 这就是王小军!不大的眼睛,微翘的小鼻子,两片薄薄的嘴唇,跟躺在医院里的肉身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有他脸上不应该属于七岁孩子的怨恨神情。 王小军的三魂五魄只有黄天翔看不到,苏御信跟猫魈对持的时候也在余光中发现了它。御信无暇分心,刚才请神的仪式没虽然已经完成,但看现状完全没有成功。当务之急,他必须全力以赴对抗猫魈。至于被猫魈圈养的孩子,只能交给哥哥了。 苏御信把缠在手中的红色绳子取了下来,在掌心揉了揉,十指如翻花似的绕来绕去,将红绳打出一个古怪的形状,直对着猫魈。猫魈一双金色的眼瞳阴冷地瞧着御信,两厢对持,在无声中开始角逐起来。御信把红绳举起,正对着猫魈的脑袋,低声喝道:“地藏王菩萨,嗡,哈哈哈微三摩曳,婆诃。”言罢,单手将红绳甩出去,红绳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缠住了猫魈的左前爪! 那猫魈一张嘴哪里还是什么喵喵的可爱声音,粗嘎的、沉重的咆哮声带着阴冷的寒意直接杀到御信的身上!一股强大的力气把本是软软的红绳绷的死紧,御信猛地屏息单手把红绳在腕子上缠了一圈,开始角力! 御信那边已经跟猫魈打上了!尽管只是力量的角逐,御安仍旧心惊肉跳。他不能干等着,尝试着朝王小军走了一步,试探着:“王小军?” 孩子的魂魄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他又尝试近了一步:“你是王小军,对吧?” “你是谁?”王小军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传给了在场的三人。黄天翔惊愕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见孩子稚嫩的毫无生气的声音。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看看苏御安。只见他仍旧谨慎地靠近门口,说:“我叫……” “哥!不要说名字!”御信吃力地吼出一句,因为用力过度憋红了脸。猫魈已经在窗台上炸开了毛,浑身被一卷乌气缠绕,渐渐的染黑了爪子上的红绳。 苏御安听到弟弟的警告,马上改口:“我是你爸爸和妈妈的朋友,我见过他们。” 王小军歪歪脑袋:爸爸……妈妈…… 瞬时间,孩子怨恨、暴怒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何敢,其中包含的杀意让苏御安打了寒颤。 随着孩子的杀意和怨恨,猫魈忽然变大了!那股乌气将红绳浸染了大半。苏御信再也控制不住,被拉扯着向前滑去。狠狠心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在符篆上,啪地一下把染了血的符篆贴在红绳上面,那猫魈粗吼一声,身上的乌气减弱不少。 从御信那边的变化来看,王小军的心情直接关系到猫魈的力量!苏御安不能再让弟弟咬舌头了,疼死。 “王小军,你是个好孩子,昨天我还去看过你。”妈的,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我是说,我很喜欢你。我很喜欢小孩。” 黄天翔真想一脚踹过去,苏御安紧张过头,开始满嘴跑火车了。可眼下这关口还不能打扰他。 苏御安一步一步靠近王小军,孩子只是歪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一人一魂相距不过一米的时候,苏御安停了下来。他发现,王小军低下头盯着他的裤子口袋看,眼神狠毒。他忽然想起,口袋里有御信给的符篆,是用来防身的。他摸着口袋:“小军,你讨厌这个?” 王小军抬眼,小脸阴冷。苏御安慢慢地拿出口袋里的符篆,王小军的脸马上狰狞了起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说着,他居然把符篆揉成一团,向后扔去。刚好扔在了黄天翔的脚下。他的这一举动,明显让王小军犯了糊涂,虽然还是防着他,但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木讷。苏御安举起手,表示自己的无害。 “小军,来,到我这儿来。我们试试,能不能找到你的爸爸妈妈。” 闻言,王小军忽然咧嘴笑了。孩子的笑容让苏御安觉得心寒。他试着再靠近一些,近的足以伸出手就能拉住孩子。 黄天翔不知道苏御安面前到底有什么,从他小心翼翼的态度来分析,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低头看了看脚下被揉成一团的符篆,再转头看看跟猫魈角力的苏御信,预感到御安那边再没什么进展的话,御信八成快坚持不住了。 “喂,你要是觉得自己还是个爷们就去帮帮御安。”黄天翔压低声音,在何敢耳边说,“你是关键,他们在为你拼命!那事是你们种下的祸根,不要像个怂包一样躲在我身后!就算死了,大不了你跟那个变成一样的东西。” “我……”何敢萎缩在黄天翔身后,那个窝囊样让让黄天翔觉得恶心!他狠狠瞪了一眼,旋即慢慢地上前一步,缓缓地蹲了身子把符篆拿在手里。心跳过速,满手都是冷汗。黄天翔将符篆藏在口袋里,慢慢摊开。他相信,苏御安绝对不是无意把符篆扔在自己脚下。 再看苏御安的情况,他已经张开了双臂。 来,到我这来,离开那个可怕的妖鬼。 苏御安的双手已经碰到了王小军瘦弱的肩膀,见孩子毫无反应便慢慢收拢手臂,把王小军圈在怀里。 比起御安这边缓慢的进展来说,御信早就水深火热了!猫魈的力气越来越强,如果不是他那口纯阳血和符篆,怕是早就被扯了过去。他拼力坚持,尽量多争取些时间让御安说服王小军反了猫魈。那样的话,猫魈一半的能力就会消失,他也能找到机会彻底宰了这鬼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里有了符篆的关系,黄天翔惊愕地看着门口,他居然能看得见王小军了!那孩子…… 黄天翔要想要提醒苏御安,却找不到机会开口。他想要过去帮忙,身后的何敢却死死地抓着他。 已经蹲了身子把王小军抱在怀里,苏御安的下颚贴在冰冷的瘦弱的肩膀上。他知道王小军没有实体,他抱着的不过是虚影罢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放松了力气,只是轻轻地搂着孩子,在他耳边说:“你的爸爸妈妈不会看到你这个样子的,你还有机会去上学,认识更多的小朋友。长大了会像爸爸那么高……” 在苏御安怀里的王小军,那张小小的木讷的脸忽然狰狞了起来!不等苏御安说完话,王小军的两只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御安!”黄天翔脱口惊呼! “哥!”御信没办法专心对付猫魈了,这便要撤了手中的法术。岂料,苏御安扯着嗓子大吼一声:“都别过来!” 他早有心理准备,王小军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孩子。自己被攻击是毫无悬念的事儿。苏御安没有反抗,下意识地瞥了眼御信,见他几乎急红了眼:“御信,你,你别看,别看我。” 该死的!御信咬咬牙把头转回去,双臂用力暴吼了一声:“起!”那猫魈似乎没料到御信居然还有力气,一个不留心,居然被凌空扯起!御信猛地跳起来,手中的红绳尽数胡乱地缠在猫魈身上。一人一妖鬼纠缠在一起跌在地面,御信单手把猫魈按在地上。 “哥,坚持住!”说着,御信单手结印,“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精。”这是个非常麻烦的过程,颂了咒,把手指咬破在剧烈挣扎的猫魈身上画下符篆,一边画一边诵咒,“一转六神藏,二转四煞没,三转动魁罡,四转雷火惊,五转霹雳发,六转妖鬼死,七转收摄逆天无道为祸神鬼并赴吾五雷之下不得动作,急急如律令。” 一声轰雷震耳,巨大的冲击波把猫魈和御安狠狠地席卷起来。落在地上的御信捂住胸口强忍着涌在口中的血!那猫魈也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身子虚幻起来,猫脸狰狞,獠牙毕现,黑毛红血搅合在一起,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一见猫魈被御信压制,王小军放开了御安,直接朝着何敢杀了过去!挡在何敢身前的黄天翔只觉从未有过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早已准备好的符篆拿在手里对着杀过来的王小军! 尖利的叫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王小军在尖叫声中被符篆的法力撞开,好像一卷布似地萎缩在墙根下。猫魈的金眼一亮,调转猫头扑向了王小军! 它要吞了王小军!苏御安的直觉来的快,身子动的也快。猛地跃起也朝着王小军扑去。眨眼间,他和猫魈几乎同时冲到王小军面前,情急之下,苏御安抡起拳头照着猫魈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被御信划过符篆的地方冒着团团乌烟,又被御信的拳头砸个结结实实,猫魈噗通一声掉在地上!苏御安趁机想要带走王小军,抓过去的手却穿过孩子的身体,空无一物。 “哥,躲开!”御信想要冲过去,因施法过力而没有半点力气。黄天翔上去拉着他起身,就在这时,猫魈的利爪已经挥到御安的面前。 一呼一吸之间,忽闻一个女声叫嚷:“小军,打它!” 透明的灵体猛地乍现在眼前,那个曾经附身在御信身上的“它”把猫魈撞开,女鬼站在御安的身前,截然保护者的姿态! 御信惊讶地看着女鬼现了真相,满是血污的脸上少了一只眼睛。它不顾跟猫魈缠打在一起的丈夫,转回身看着御安身后的孩子。 孩子终于见到了母亲,方才还尽是杀气的脸变的泫然欲泣。王小军堆萎在墙根下,朝着目母亲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只眼睛、一截手骨。 御安听见了,王小军那一声:妈妈,给你。 这时候没心情看母子重聚的感人场面了,苏御安发现男鬼不是猫魈的对手。急着过去帮忙,起身的时候急躁的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只听当啷一声!那猫魈忽然惨嚎起来,卷成一团打了滚。 屋子里不管是人的不是人的都在这一刻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从御安上衣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御信眼睛一亮,跟打了鸡血似地跑上去,把东西握在手里,四下急看了几眼,急吼一声:“锤子锤子!” 黄天翔反应极快,扬手扔给苏御信一件东西。御信看也没看,握在手里使劲敲了起来! 21. 看着猫魈痛苦挣扎,冒着乌烟的身子卷曲着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御信手拿小锣,一步一步紧逼。最后把小锣悬在猫魈的脑袋上狠劲地敲!最终,御安所见的是那双金色的满是怨毒的眼化作一阵乌烟消失了。 御信的手还在敲,恨不得把猫魈的鬼魂也要敲散一样。御安走过去轻轻抚在他的手上:“御信,结束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何敢脱离地跪在地上大声嚎哭,黄天翔磨着牙转身就是一脚踢过去:“孬种!” 他走到苏家兄弟跟前,这时候,苏御信才发觉刚刚黄天翔扔给自己的居然是手枪。他哭笑不得地还给换黄天翔,转身看着御安,忽然无力地倒在哥哥怀里。他,累到吐血了。 角落里,女鬼哭喊着儿子的名字。王小军却呆呆愣愣,只有一脸的悲哀。御安扶把御信放在沙发上,走过去:“你儿子魂魄不全,所以有点反应迟钝。你们不要担心,王小军还有还魂的希望。” 找回自己指骨的男鬼对着他们深深地鞠躬,御安有些别扭,挠挠头:“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一天,小军得了感冒没去幼稚园,他早早下班回家陪儿子。妻子说,小军还在睡,他也就没去打扰孩子,回了自己的卧室休息休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灾难已经发生,一根钢筋穿透了他的肚子。他不知道妻子在哪里,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意识一点一点流失。 他在朦胧中听见了儿子的哭声,他的眼睛勉强欠开一条缝隙,四下寻找,却看不到孩子的身影。房门已经被堵死,儿子的哭声在房门外面。他想告诉儿子:别怕,爸爸不会有事。 那时候,头顶上面传来人声,他看到两个男人朝下望着,他们在说些什么…… 救救我的孩子,他想这样大声叫喊。得来的,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发觉自己变成了鬼,妻子也变成了鬼。他们游荡在废墟里,拼命的感觉着孩子的气息。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男人带着一只猫在废墟前站了一会。后来男人走了,猫留了下来。留下的猫徘徊在它们身边。它们看着它的眼睛,然后…… “我和老婆忘了小军,都是那个怪物搞的鬼。”男鬼悲伤地说,“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这里就是我的家。不断重复着一些事,是因为我们都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在家里,直到那天。”他看着苏御安,“你们忽然闯到我家来,我跟老婆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家。” 御信实在太累了,他坐在沙发上,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小军的?” “刚才。”女鬼站了起来,它的手搭在儿子的肩上,万般不舍,“我们看到了小军,才想起来。那个怪物把我们从废墟中带到这里,最开始我们浑浑噩噩的,渐渐的有了意识,有了知觉。但是我们记不得那个怪物和小军,直到刚才看见了,才想起很多事。” 男鬼走到妻儿身边,感激地看着苏御安:“那天晚上,我很感激你。你,你给了我们一点时间,我知道你们是好人。那天我和老婆,我们……很对不起,让你们兄弟,那样了。” 黄天翔很想问问,到底哪样了。 “你不恨吗?”御安问它。 它的目光很冷,落在何敢那张脸上,最终也只是叹息罢了:“我不想恨。当时我已经快死了,就算那两个人下来,也救不了我。我知道儿子没死,那就行了。别的我不求。” “我们是可怜小军。”女鬼抽噎着。它没有眼泪,只能一声一声的呜咽,“孩子是无辜的,他才七岁。那怪物利用小军杀人,我们做父母的帮不了他,我们……” 眼看着哥哥的眼圈红了,苏御信急忙打断女鬼的话头:“我很抱歉没及时制止猫魈。现在不是哭诉的时候,再不让小军还魂,你们就带他一起走吧。”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女鬼惊恐万分地给御信跪下:“求求你,帮帮小军。” 御信让夫妻附身在他的符篆上,又将王小军的三魂五魄收好,沉着脸离开了马奇的家。 黄天翔从卧室里把胆战心惊的下属拎出来,让他带着何敢回警局“好好聊聊”。随即,看到苏御安还傻站着不动,就推了一把,拉着他下楼。 御安不知道御信施了雷法究竟消耗多大的体力,他靠在自己的身上面色惨白,呼吸也微弱了些。御安担心不已,一直紧紧握着弟弟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难受吗?” 御信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雷法他本来就只是练个半吊子,当时激发了自己的小宇宙全是因为哥哥悬在生死线上,当时就想,就算一起被雷劈成柴火棍,也不能让哥哥被掐死。他很庆幸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来,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已经无所谓了。 病房里,苏御信引着王小军的魂魄归位,并保证一定会让孩子康复起来。最后的事,他没说的直白,但是大家都明白,夫妻俩该走了。 夫妻俩站在床边,附身看着脸上恢复了生气的儿子,那眼神…… 御安咬咬牙,转身离开病房,那一幕让他心酸,看不下去。 当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病房里只剩下孩子、苏御信和黄天翔。夫妻俩走的很安静,没有撕心裂肺的不舍,也没有茫然无措的慌张。它们相约来世再做夫妻,继续这一世未没有走完的情缘。 御信说孩子不会记得猫魈的事,从头至尾都会忘记。这对王小军来说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至少他不必因为杀人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眼睛和指骨为什么会在孩子的手里?这是黄天翔最后一个疑问。苏御信耸耸肩,低声道:“没听它们说么,刚到马奇家那时候没什么能力,日渐才有了知觉。猫魈养着它们,就要拦住它们去轮回,尸骨不全无法河蟹轮回。 所以,猫魈取走了一部分尸骨,这是其一。其二,也是为了让孩子的魂魄充满戾气,带着父母的尸骨,王小军复仇的心理会让猫魈感到愉快。” 黄天翔一个劲挠头,这报告他可怎么写啊。 马齐的家因为一番武斗变的破烂不堪。奇怪的是:闹的那么大动静,竟没有惊动左邻右舍。过了早上上班的高峰期,小区里格外安静。一男一女推开门走入。在法坛前绕了几圈,女人长吁一声:“没想到他们真的请来了。” “巧合。”男人嗓音低沉,冷冷地说,“不会有第二次。” “但是,神力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你看这个痕迹,除了猫魈似乎还有其他东西在附近。” 男人深邃的眼神飘向窗外,久久没有言语。最后,他拿走了法坛上的几样东西,似乎准备离开。女人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只问:“不去见见他?你们有十八年没见了吧?” “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言罢,扬手丢给女人一个布包,“给御信的。” 男人的脚步很稳健,不急不忙。走到小区外面的小街上,初生的太阳洒下暖暖的光,笼罩着古香古色的小街。迎面而来的高个子男人一派惬意的摸样,二人擦肩而过,不知是哪个说:“管好你的宠物。” 推开家门,御安扶着御信回到卧室,不等他先开口询问,御信就说:“你怎么会有金锣柄的?” “什么东西?” “就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那个小金锣。” 那个!御信不提他差点忘了。自己肯定是哪里不对劲,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能忘!御安扶着额头为自己叹息:“那个……叫什么来着?” “金锣柄,鬼师的东西。” 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御安真不知道,他只记得在路上帮了一位老人,老人为了感谢他送了一个小玩意当谢礼。这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很快就把那小玩意儿忘得一干二净。 昨天换了衣服,金锣柄一直放在那衣服口袋里,阴差阳错的在关键时候起了作用。他想,那个老头会不会就是院方请来的“老头子”呢?为什么要把金锣柄给自己? 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御信释怀了,催着自家哥哥先洗洗,然后吃东西睡觉。 御安很不满意御信的态度,他记得他受伤了。伸手捧着他的脸:“舌头给我看看。” 伤口不大,有点深,说话喝水估计没什么问题,吃饭的时候肯定会疼吧。御安皱着眉头,琢磨该上点什么药才好。 老老实实的御信心里美滋滋的,以前只有他家老头子随便扔点什么药膏过来让他自己处理伤势,哪像他家哥哥这样一副心疼到家的摸样。所以说,有哥哥就是好!御安的手还抚在脸上,拇指的指尖轻轻擦过舌头上的伤口,御信的心猛地一紧,没了其他的心思,凝神看着身前的人。 平日里很难看出他的睫毛这么长,有点上翘,卷卷的很可爱。心疼谁的摸样让人看了心里就舒坦,尤其是那双眼睛,恨不得把伤口“看”好似的紧盯着,专注的神情旁若无人。 当御信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圈住了御安的腰,轻声说:“没事,一点不疼。” “这么深还不疼?”御安数落道,“等会儿出去买点药,别喝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符水了。伤口就要正正经经的消炎止痛。” 御信想:我那些符水也是很正经的吧?只是你不习惯用符水疗伤罢了。想到疗伤,他也想起当时勇斗猫魈的时候御安也受了伤,似乎在背后。 “你的背,得了,不问你了,给我看看。”说着话,他不由分说地把御安扭转了过去,利落地掀开他背上的衣服。吓!好一大片的青紫! 如果他再厉害点,哥哥就不会受伤…… 背上忽然热了起来,身后的人搂着他的腰紧紧地贴着。御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看着御信搂在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 “看着疼。” “都没破,不疼。” “我看着疼。” “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气。” 他不肯放手,继续在背伤上轻轻磨蹭。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御安脱力地靠在御信的肩上,心里泛起了嘀咕:是不是该找个师傅学学了? ——第二卷·鬼影憧憧·完—— 第三卷:走舍 01. 今夜不到九点就刮起了西北风,伴着雨夹雪将本该是安静的也搅的惊人心魄。她倒是很喜欢这种天气,早早洗了澡躺在被窝里看书,听着窗外肆虐的风声更觉惬意。 书是一向喜欢的爱情小说,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看些情情爱爱,虐来虐去的故事。也许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极少有这般爱的死去活来的例子吧,女孩们只能在故事里寻找令她们感动的爱情。 小说很精彩,她一直看到凌晨一点也不想放手。放下书,去厨房洗了一个苹果,一边啃咬着一边朝着卧室走。明天不用上班,今晚可以看个通宵呢。 回到卧室,关了门咔哧一口咬了苹果,吸吮着果汁,满口的香甜。再往前一步,却是呆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窗户,以为自己眼花。 窗户外面好像贴着什么东西,她继续咬着苹果去把窗帘拉上。走的近了忽然又停了下来,手中的苹果掉在地板上,砸出咚咚的声音。那不是在窗外的东西,而是贴在里面的! 谁贴的?绝对不是她,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贴一张脏兮兮又丑陋的东西! 床头的灯忽闪了两下,灭了。整个房间陷入昏暗中,只有窗口那点少的可怜的光影变成了深蓝色在她脚下勾勒出古怪的形状。她感觉到未所有的寒冷,牙齿开始打颤,身体僵硬。窗户上那个东西好像被风吹动,扭曲起来。 隔着一层窗风怎么吹的进来?她忽然有种错觉,那东西是活的!像是一张又脏又旧的报纸,慢慢的从玻璃上剥了下来,飘忽着靠近她。 某种浑身带有粘液的生物纠缠在一起蠕动的声音随之而来,呼吸之间,她的眼神涣散。 昏暗的卧室里,那个从窗户上下来的“东西”渐渐拉长,先是佝偻的身子,再是细如柴棍的四肢。薄薄的一张,在失去意识的她面前手舞足蹈。地上的那颗苹果自己滚动起来,咕噜咕噜地滚到她的脚下,被咬过的地方鼓起了几个小包,小包破了,从里面钻出奇形怪状的黑色虫子,悉悉索索地爬上她的脚面。人皮忽然不动了,那些虫子也跟着安静下来。 她的眼睛仍旧是美丽的,只是失去了光彩黯淡无神。人皮摇晃着贴在她的身上,慢慢地像条蛇一样将她卷盘了起来。人皮的脸上蒙着一块花布,无风自起。不知道里面是何等光景,只吓的原本已经没了意识的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人皮似乎也被吓着了,迅速地退开,看着她惨叫着撞上房门,手脚慌乱地扭动着把手,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救命。人皮耸着肩抬起柴棍似地双臂,挥舞,扭动…… 脚上的虫刺咬了她的皮肤,她在恐慌中毫无知觉。那黑色的小虫顺着伤口钻了进去,一只,两只,三只…… 人皮舞的越来越疯狂,那些虫子在她身体的表皮下面爬的越来越快。她终于意识到,伸手抓着自己的胳膊,肚子还有脸。脖子上的皮肤凸起一只虫子的形状,半圆的虫身,细小的爪子,摆动的触角。她一路抓去,抓到了脸上,抠着眼睛。 人皮单足点地,定格在一个诡异的姿势上。她的脸上噗地一声,眼珠掉在地上,虫子的爪儿穿过眼眶,在外面咔哒咔哒地摇晃着。她尖利的叫喊着,转头撞在化妆台上,镜子碎了,残留在镜框上的一小块穿透了她的喉咙,艳红的血无声无息地流出来,虫子在血液里打着滚,撒着欢儿。 距离马奇的案子完结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御信的身子一直不见好,总是小病不断。御安担心的要死,他本人却毫不在意,只说当时用了最牛逼的五雷法术,他这点能水自然被榨干,至少需要半年的修养期。御安明知道这事急不来,可见御信总是咳嗽感冒,急的好比那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顺着御安的意思,御信是要整日卧床休息的。怎奈那个凉姨忽然前来拜访,盯着御安看了好半天,把人都看的脸红了才丢给御信几本书,冷嘲热讽的说他是“油梭子发白,短练。”这一次能顺利施展了五雷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对于凉姨满口歇后语的态度,御安表示极为不满。他弟弟很棒,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御安反感凉姨的态度毫不掩饰,凉姨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但是她留下的那几本书着实让御信上了瘾,整天在屋子里搞东搞西,不肯乖乖休息。 最后,御安火了!就联系了黄天翔问他认不认识好一点的中医大夫,想给御信看看,能不能滋补滋补身子。黄天翔对苏家兄弟有好感,自然愿意帮忙。约好今天上午带着御信去找医院。 “哥,都说不用了,你就别折腾了行不行?”看着哥哥把书抢走,御信无奈地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多养两天就能好,不用去医院。” 御安挑眉瞪眼:“你去不去?” 御信瘪嘴装委屈:“不去行不行?” “再说一遍!” 某人没出息,见不得自家哥哥发威,嘟囔着:“去去去,这样可以了吧?” 他满意地点点头:“我要去上学,不能陪你去医院。”说完,看了看手表,忽然俯下身子,脑袋撞在了御信的额头上,死死地盯着他,“黄天翔九半点来接你,如果让我知道你没去,或者看完病到处乱跑,苏御信,你就完蛋了!” 自家哥哥的威胁实在没什么水准,御信勾着他的脖子捏捏,给顺顺气:“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啊?” “这几本书没收,禁烟禁酒一个月!” “哥,你也太狠了!” “我还治不了你?给我乖乖听话,知道吗?二墩儿。” 别的都好说,就这个小名是御信的罩门!眼看着哥哥一副得意的样子叫这个小名,他就想狠狠地报复一下!当哥就了不起吗?他也有的是办法治他!趁着御安转身要走,一把抓住人家的手腕扯到床上,虎扑着压了上去,死死咬住御安的脖子! 御安的罩门在脖子上。痒、麻、酸、酥样样俱全。小时候闹着玩,二墩儿就喜欢咬他脖子,每次都能把他咬哭,那时候妈妈没少打二墩儿的屁股,说是“你哥哥的脖子不能碰,碰了你哥哥得有好半天不会走路。” 长大了御安的脖子还是不能碰,不过比小时候好点,能走路,就是有点一瘸一拐的。其实,发现了这个小秘密的白颉也咬过小御安,不过那是七八岁的事了,再大点,白颉很少会逗弄他。这么一算,十来年没人咬过他的脖子,今天又被御信开了戒。 “苏御信,哈,哈哈,你,你给我,给我放开。”御安徒劳地挣扎了两下。可怜的人,没劲。 御信清晰地感到哥哥的身体一个劲发抖,捶打在肩上的拳头越来越无力。他这个乐啊,把嫩嫩的肉要在齿间磨磨,抓着御安的手掐掐。 “苏,苏,苏御信。啊,哈……”太难受了!御安哭的心都有了。弟弟还记得这事,小混蛋,今天就让他禁烟禁酒! 御信咬的起劲,得意洋洋地说:“喊谁逆嗨。”咬着肉说话不清不楚,喷出来的热气尽数都洒在了御安的脖子上。御安又是一阵激灵,无意识地嗯嗯哈哈了两声。御信只觉得嗓子发干,鬼使神差地出了一股鼻息。怀里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腰身在他的手下抖啊抖,抖的他心都痒痒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掐着哥哥的腰使劲捏。 “御信,哈,我,我服了。别,哈,松,松手。”真心服了的御安再做垂死挣扎,少的可怜的力气拱着身子。不知道哪一下碰到了御信的哪个地方,御信猛地愣住。 恍惚间,被推了两下,御信终于放过哥哥可怜兮兮的脖子,再一看,身下的人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混小子,下去!”御安浑身无力,笑个不停地推着御信。这一回,御信老实了,规规矩矩地退到一边,很欠扁地戳着他的肋骨:“老实了吧?” 已经下了床的御安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捂着腰,还是笑的停不下来。但是眼神可真是很正经地盯着御信:“你,你给我记住!今天,哈,腿酸。今天晚上就禁酒。” “哎呀,还是没够是吧?来,我再伺候伺候你。”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御安,把人吓的赶紧躲开。抓了包包杀出家门,去上学了。 坐在床上的御信开心大笑,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味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家的手,纳闷地琢磨:刚才怎么就硬了呢? 黄天翔很守时,九点半从家里把苏御信揪出来塞进车里,奔着医院去了。一路上调侃苏御信,说他们家那哥哥比爹娘还紧张,不就是身子虚点么,看把他急的。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操心老公肾虚的老婆。 “会不会说话啊你!”苏御信不满地数落,“谁肾虚?我这是体虚。” 不否认是老公和老婆的关系吗?这小子关注的重点错了吧? 给苏御信找的老中医都快七十了,是医院返聘回来的专家。给苏御信检查了一番,也说没什么大事,开了三个疗程的汤药,说是要按时服用,会有很大的起色。苏御信对汤药很抵触,能不能不喝这玩意?估计哥哥不会答应吧? 想到了御安,不知怎的浮现出早上在身下喘息脸红的摸样,御信狠狠拍了两下脸,心说:魔怔了魔怔了,好好的怎么想起那个了? 一边的黄天翔诧异地看着苏御信,转过头问老专家:“秦大爷,您再给他看看吧。我看这小子神经有点不正常。” 苏御信一巴掌拍过去,拉着不靠谱的黄天翔去交钱取药。 医院的人很多,走到三楼的时候又看见了黄家爸爸。不过,黄天翔刚才还笑嘻嘻的脸变了样,他看到有人在为难自家老爸,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冲怎么行。都没跟苏御信打招呼,几个箭步就跑了过去。苏御信也没闲着,看他那样就知道有事,也跟着过去。 有两个小护士围在黄医生身边,正在好言相劝对黄医生纠缠不清的患者。这是一对夫妻,看衣着装束非富即贵,就是态度恶劣了点。 黄医生又重申了一遍:“你的病我没把握,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其他医院看看。” 那男人不依不饶地说:“我已经走遍了本市所有的医院,您是朋友推荐的,我们也调查过您的医术,您要说不治我,那我岂不是等死了么?” “唉,话不能这么说。”黄医生苦口婆心,“医者父母心,能医好你的病我还不医吗?我是真没把握。” 男人身边的女人急了,伸手要抓黄医生。她的手在半路上被人拦住,强而有力的手掌直接打掉她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天翔,你怎么还没走?”黄家爸爸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不希望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把老爸扯到自己身后,黄天翔对着男人冷笑一声:“吴董,好久不见了。” “你们认识?”黄家爸爸从后面探出头,好奇地问。 “认识。”黄天翔说,“我还在经济犯罪调查科那时候跟吴董打过几次交道。”标准的奸商,让他厌恶。从头打量到脚,还是那个脑满肠肥的样子。就是身边的女人又换了,这个比上个还年轻,估计也就二十才出头。 这几眼打量过去,他发现吴文飞似乎胖了,尤其是肚子,好家伙,跟怀孕了似的。但是脸却瘦的厉害,脸色也不好,灰了吧唧的。 女人不知道新婚丈夫跟黄天翔之间的关系,她是气不过那位老大夫为何不肯为丈夫治病。当下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没等黄天翔反驳,苏御信直接走到他们中间,说:“这位先生,你的病医院治不了。走旁门吧。” 这话一说,引来黄天翔诧异的目光。苏御信也没再说什么,拉着他推着黄家爸爸进了诊室。留在外面的夫妻俩面面相觑,搞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02. 虽然人在教室里像模像样的听课,事实上,御安的心早就飞去医院那边。也不知道御信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问题,需不需要住院?万一很严重的话,那就要住院了吧?这边也没个人做看护,真要是那样他就只能跟学校请长假了。干脆休学三个月好了,监督那小子认真修养身体,免得自己不在家他就一个人上蹿下跳的不消停。如果问题不大那自然最好,不过,大夫要是没个什么说法,不给开点调理滋补的汤药,那就得另找别人看了。 说到休养身体,应该是在床上躺着不动吧?以后不能让他收拾屋子做饭,更不能让他出去买菜购物,那都是消耗体力的活,御信最需要的是休息休息再休息才行。从今天开始,自己要学着做菜了,做的好吃一点,也让御信夸奖一回。 但是,滋补身体的食物也是需要分类的,怎么办?这方面一点不懂啊,要不要跟谁请教请教?身边的人也没人懂啊,要不报个学习班试试看? 在傻哥哥满心思为了弟弟的事发愁的空挡,同学周远悄悄地拉拉他衣襟:“苏御安,你秀逗了?想什么呢?” “啊?”苏御安缓过神来,不解地看着周远,“什么事?” “天呐,你这白痴!”他压低声音说,“坐在你右前方的周晓晓已经盯着你看了大半堂课了,你就不能有点自知?” 周晓晓?跟她没什么交往啊。苏御安纳闷地看过去,猛地跟周晓晓的视线相接在一起,对方连忙转回头,明显是偷看后被抓包的样子。苏御安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御信那边,哪还会在乎别人? 下了课一向稳重的苏御安闪电般地杀出了教室,跑到走廊人少一点的地方给御信打电话。听说大夫给开了药,这才放下心来。 “哥,这回你就别担心了。” “那也不行。”御安肯定地说,“你别让医院熬药,他们熬的不好,把药材买回来,我给你熬。” “你也不嫌麻烦。”御信哭笑不得,对这个哥哥他是既不舍不得说点难听的,也舍不得拒绝他的好意,“哥,你安心上学吧,熬药的事可不是你能做的。” “少废话!”他的态度蛮横起来,“听我的,把药材带回家,我给你熬。提醒你苏御信,这事没商量!”果断挂了电话,拿准注意,御信如果敢晃点他,就禁烟禁酒两个月! 转身去厕所的时候猛见走廊尽头闪过人影,苏御安纳闷了,周晓晓干嘛总是偷偷摸摸地看自己?这都同学五年了,要有个什么想法也不是现在吧?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哥哥在学校被女孩偷看,弟弟在路上跟黄天翔磨牙玩。说到那个吴文飞的病情,御信撇撇嘴没什么好口气:“不是好病,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般像他那样的癔病有点经验的老中医都能看出来。你老爸也看得明白,所以才不肯医他。他那样,只能赶紧积德行善,兴许还有点希望。” “你不打算出手吗?”黄天翔笑问。 “我?没那个闲心。善恶终有报,那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别人帮不了他。”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吴文飞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能引来奇怪的东西?不是恶鬼也不是妖精,倒像是…… “御信,问你个事。”黄天翔打断了他的思索,“上回那猫魈,你就不管了?” “还管什么?都死了。” “我是说猫魈的饲主,还没摸着边儿呢吧?” 一提这事苏御信就头疼,赶紧摆摆手示意黄天翔不要再提。俩人闲聊了一路,到了楼门口,苏御信叮嘱黄天翔几句,可千万别让他爸收了吴文飞那个病人,会惹祸上身的。 把苏御信送回家,返回刑警队之后一群下属蜂拥上来,吵得他心烦。最后拎着两个说话比较简练的进了办公室,问其中一个:“花海小区被害人的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刚出来。法医给出的坚定有点怪,说死者是被咬死的。” “哈?”黄天翔放在嘴边的杯子停了下来,“咬死的?瞎子都看得出来是碎玻璃穿透气管,窒息流血过多。他怎么就给我个被咬死的结果?” 小刑警挠挠头:“我哪知道啊。反正法医解剖完尸体就说死者体内有一种虫子,在被害人被刺穿气管之前,已经咬穿了她的心脏。” 那是什么虫子居然能咬穿人的心脏?这个有意思,得观摩观摩。但是小刑警却说:“怪就怪在这里。法医说,虫子应该还在死者体内,但是却没找到。但是死者的不少内脏都被咬破了,虫子貌似不止一只,是从死者脚面的伤口钻进去的。” 黄天翔的眉头深深蹙起。这案子古怪异常,被害人单独居住,案发现场就是她的卧室。发现尸体的时候,满地的血,尸体就挂在镜子上,当时连他都被吓了一跳。现场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多少可疑的地方,唯一引起黄天翔注意的,只有地上那个被咬过的苹果,已经风化。 “死者的胃里有没有发现苹果?”黄天翔问道。 “有,你说让我跟法医打了招呼格外留意这事,当时法医就打电话过来了,偏巧你不在。” 就是说,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地上的苹果是被害人临死前吃的,但是不过才七八个小时,新鲜的苹果怎么会风化呢?他告诉下属:“先去调查死者在案发前几日内跟谁有过接触。” 放下尸检报告的警员走了,剩下的这一个也递上一份材料:“那兄弟俩我查过了。哥哥苏御安没什么问题,那个苏御信在外地不少警局留有案底,大多都是些悬案,看着挺古怪的。但是没有具体的证据说明苏御信违法,只是打了些擦边球而已。” “这些不要紧。捡重要的说。” “苏家兄弟是T省的G市人。跟父母一起生活,十八年前苏家发生惨案。苏家父母一夜惨死,还被分了尸。凶手至今还没抓到。”言罢,小刑警无奈地耸耸肩,“事实上,那是一起悬案。十八年前的那天晚上苏家被大火烧了个精光,苏御安下落不明,苏御信被叔叔苏念收养。十八年来他们没有任何联系。苏家惨案过了四个月,在本市的儿童医院发现了苏御安,当时他伤势严重心理上也有很大问题。半年后,被一名考古系教授收养,那名教授两年后就病故了,临终前教授把苏御安委托给学生照顾,那个学生叫白颉。关于白颉的资料我查的不多,那人好像涉及不少国家机密,我没有那个权限。” 怪,处处都怪!苏御安在惨案中失踪,四个月后出现在本市的医院,是谁送他去的?半年后被收养,按理说政府部门在没有合适苏御安家庭情况之前是不应该允许有人领养他的。领养手续怎么办理的?就没人调查过苏御安的家庭情况吗? “那个苏念有什么资料吗?”黄天翔问道。 下属说:“苏念今年40岁,是苏御信父亲苏臣的亲弟弟。这人从来没有过固定工作,一直在全国各地游走。但是他的经济情况非常好,在不少大城市都有房产。苏御信八岁那年定居在D市。苏御信的那些案底有一部分他也参与了,最后参与的一起案件是五年前,五年后涉及到苏御信的案子里就没有苏念了。我通过朋友查到一些小道消息,这个苏念好像跟苏家兄弟一样,有点特异功能。” 是家族遗传吗?苏家兄弟都能看到鬼,还可以驱鬼,看来是承袭了上一辈的能力。黄天翔抿了一口咖啡,问道:“苏御信单独干预案件几年里,苏念在干什么?” “似乎在找人。”下属不肯定地说,“据说他身上随时携带一张照片,有时候会去刑警局查看失踪人口记录核对,所以我猜想,他八成是在找人。但是找什么人,我就查不到了。” 他没想到苏家兄弟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而且处处透着古怪。黄天翔觉得不为苏家兄弟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 “你跟T省那边联系一下,我要十八那年前那个案子的案宗。不管有多少都拿过来。再去修改一下我写的那份报告,把苏家兄弟的名字抹掉。” 老大,你太强人所难了!下属欲哭无泪,看着上司严肃的脸半句抱怨的话不敢说出口,只能怏怏地离开。 在家里看了小半天的书,苏御信觉得头晕眼花,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了看时间,刚好可以去学校接御安。 季节已是深秋,路边上有不少买小吃的摊子。苏御信给哥哥买了一份麻辣串,御安喜欢吃这个,每次被辣的直咧嘴,还是馋的能把汤都喝掉。想着给他带一份过去,他一高兴说不定就能把熬药的事忘了。 刚刚付了钱转身,猛见身前站着一个人,眼熟,是医院里遇到过的那个吴文飞。苏御信一愣,就当不认识,横走了一步打算绕过去。 “苏先生!”吴文飞开口叫住他,“请留步。” 苏御信相信肯定不是黄天翔出卖了自己,但是吴文飞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满腹狐疑地看着对方:“你怎么找到我的?” 吴文飞尴尬地笑了笑:“我,我跟护士打听了一下。” 护士!好,记下了,下次再去医院得好好整整她们。御信拎着给哥哥的小吃,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副无赖又不耐烦的样子:“找我有事?” “有!您看,咱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怎么样?” 苏御信摆摆手:“得了,我也知道你找我干什么。你的事我帮不了。”说完,他便走。吴文飞紧跟在后面,一个劲央求他帮帮忙。 “苏先生,我已经看过很多医院了,都没用。” “人都有生老病死,看开点吧。” “我不甘心啊。我马上要做爸爸了,我的妻子已经有了四个月,我、我这个时候出事,我老婆跟孩子可怎么办?” 许是因为孩子的关系,苏御信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吴文飞,最后一声叹息:“你……算了。就当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吧。今晚回家趁着天没黑把窗帘都拉上,除了你老婆其余的女人都赶走。在床头床尾各摆放一盆清水。你们家东位有屋子没有?” “有,有的。” “把里面的东西都清出去。多接几盆水,每隔五步放一盆,从卧室的床尾一直放到东位的空屋子里。再去买点最好的檀香在水盆旁边点上,记住,檀香绝对不能断,一根快灭了你就再点一根。明天一早,如果水盆里的水变了颜色或者是少了,你再来找我。” 吴文飞感激的无以言表,开口便问苏御信要收取多少费用。御信正了正脸色:“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可不可以接你的活儿,看明天的结果再说吧。” 赶紧走吧,再磨蹭一会麻辣串泡久就不好吃了。 03. 深秋的天黑的早,苏御安走出校园的时候已近黄昏。苏御信站在对面的马路上瞧着自家哥哥走在几个同学中间,不苟言笑的摸样。黄昏的余晖落在御安的肩上,映衬着他略有些漠然的神情,让御信的心漏跳一拍。 住在一起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养胖这人?脸好小!所以眼睛显得很大,微微上扬的眼角在低垂视线的时候显得尤为秀气。如果不是一脸的疏离神情想必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吧?站在马路边上,苏御信满心欢喜地打量着哥哥,对面的人抬了头瞧见了他,温柔的笑容在漠然的脸上绽放开来,暖的沁人心脾。御信的心跳又漏掉一拍。 跑过了马路,站在御信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嗯,今天不错,没发烧也没咳嗽。”御安满意地说。一低头,看到御信手里拎着的东西,大眼一亮,“给我的?” “我还有第二个哥哥吗?不给你给谁?”说着话,他拉起他的手走到路边的花坛,坐下,“就在这吃吧,回家该凉了。” 兄弟俩肩膀挨着肩膀坐在花坛边上,御信帮着打开了塑料袋,掰开了方便筷子塞进御安的手里。看着他吃下一口后满足的表情,心里就觉得甜滋滋的。拿出他包里的水瓶和纸巾,在一边等着,看他大口大口的吃,听他声声喊着辣,御信帮他嘴边的油渍,眼中尽是宠溺的温柔。 “哈,好辣!真过瘾。”御安忙着吃,还能抽空问了医院的事,“医生到底怎么说的?电话里你也没讲明白。” “没大事。就是虚了点抵抗力差,所以前阵子才会总感冒。喝三个疗程的汤药就行了。秦大夫告诉我不能光是在家躺着,每天按时做做运动,只要不累着就行。” “饮食方面呢?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御信喝了口水,顺势递给了御安,告诉他:“别操心了,没什么注意的。我还年轻,不适合吃大补的东西。你也不想看到我吃补品吃的鼻子窜血吧?” 好辣!御安接过水瓶一口气喝掉大半,顺手又给了御信:“就算不吃大补的东西,也该吃点好的吧?青菜豆腐什么的也没多少营养。不都说三分治七分养么,你需要好好养养。” 一边听着哥哥的唠叨御信一边也喝了水,被御安的嘴碰过的瓶口都是辣味。御信怕辣,放下水瓶咧着嘴:“哥,你害死我了。这也太辣了。” 俩人光顾着聊天,一瓶水喝来喝去的也没在乎。听见御信捂着嘴一个劲嘶嘶,御安才想起,怎么就不知道再买一瓶呢?急着拉下御信的手看他的嘴,心急之余忘了他手里还有纸巾,直接用手抹了上去。 弟弟还跟小时候一样,半点辣沾不得。不大点儿那会儿自己就经常用手给他抹辣,他一边哭一边吵嚷着要吃橘子糖,小脸皱的像刚蒸出锅的包子,别提多可爱。 校门口的柱子后面,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家兄弟的亲密接触。当一辆车驶过,柱子后面的眼睛消失不见,地面上遗落了一张被揉成团的白纸。 回到家后,御安不顾御信的反对,坚持在厨房熬药。拿着医生开出来的“熬药须知”一边准备一边反复的读。 “三碗水熬成一碗。”御安挠头,“多大的碗啊?是小碗还是大碗?最后熬成一碗水……熬成一碗水,怎么算剩下一碗水了?”在客厅里翻翻找找,竟然找出一个量杯来,把一碗水倒进量杯,“哦,二百毫升。就是说,最后要剩下二百毫升水。” 一边已经做好了晚饭的御信很无奈,也只能由着他折腾去了。汤药在砂锅里小火熬着,御信拉着御安回到客厅吃饭,并把吴文飞的事说了一遍。御安听着有趣,就问他吴文飞到底什么毛病?这事,御信也说不准,乍一看吴文飞那样,还以为他是恶鬼缠身,但仔细一瞧他身上没有那股子怨毒之气;御信就怀疑是有人给他下了咒,所以才叮嘱他今晚做些准备。如果明天那些东西都没变样,那就难办了。不是咒,也不是恶鬼缠身,剩下的可能性也许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 “那人到底什么样?”御安切好了水果放下,坐在御信身边。 “大肚子。肚子大的不成比例,我怀疑他那肚子里肯定有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敢随便去碰。” 大肚子啊,莫非两口子都有身孕了?被自己的想法搞的一个激灵,御安赶紧吃了两瓣橙子,去去恶心味儿。 深夜十点多,吴文飞在别墅里走了一圈,确定所有窗帘都拉严实了,才返回卧室。这时候,他的妻子丁香已经接了十来盆的清水正在按照要求摆放,他赶紧过去帮忙。妻子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可是马虎不得。丁香看上去有些紧张,跟在吴文飞的身后亦步亦趋。最后水盆都摆放完毕,檀香也点燃了,吴文飞拥着丁香送她回卧室。 “你睡吧,我得看着香,苏先生说了,那香不能断的。” 丁香紧紧拉着丈夫的手:“会没事,对吧?” “没事,你别担心了。快睡。” 安抚了妻子之后,吴文飞回到客厅看着檀香。他是非常期盼水盆里的水会有变化的,那样苏御信就会帮他解决问题。这个怪病已经半年多了,肚子越来越大,伴着阵痛让他苦不堪言。看过不少西医中医,那些号称妙手回春的医生们各个摇头表示无奈,难道真是他恶事做多了,来了报应?想到这里,他冷笑几声。商场如战场,如果他吴文飞怕报应,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成就,比他卑鄙的人多去了,比他狠辣的人也有的是,怎么不见那些人有什么报应?这肯定是仇恨自己的笨蛋搞的鬼,别让他抓住,否则,一定把那人碎尸万段! 吴文飞是个商人,也信些风水玄学,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苏御信的建议。也猜到可能是那个仇家在算计他,反正有苏御信那种人在,只要多给些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至于仇家,他不着急,慢慢的查,查到了再慢慢的玩,这样才有乐趣。 他的心情大好,倒了杯红酒坐在按摩椅上细细品尝。没喝上几口,肚子忽然呜呜做声,仿佛如泣如诉。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开始他很惊慌,渐渐的有了点胆子仔细听肚子里的呜呜之声,但细听下又不清晰,也听不出个什么意思来。他气恼地喝光了红酒,索性把着酒瓶牛饮起来,越喝越恼火,咒骂着对自己暗中下手的仇人,不得好死。 很快,吴文飞醉了,昏昏沉沉地睡去。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几根檀香飘散出袅袅青烟,其中一根的火头黯淡了下来,渐渐熄灭。 翌日清晨,苏御安早早起床给御信做了早饭,热了昨晚熬好的汤药。兄弟俩又是嘻嘻哈哈的打闹一场,苏御安才拿着包准备上学。一开门,愣住,眼前人熟悉的摸样让他半响没缓过神来。屋子里的御信看到哥哥站在门口呆愣不动,便走过去:“哥,你干什么呢?”到了跟前才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白净的脸,秀气的五官,无框的椭圆型眼镜,这人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苏御安惊讶地喊道:“白颉!你,你怎么回来了?” 白颉?这个人就是白颉?苏御信惊讶地想:不是五十多岁满头花白的老头子,而是儒雅俊美的成熟男人么?这白颉到底多大岁数?看着也太年轻了! 不等苏御信目瞪口呆的缓过神来,白颉越过苏御安直接拥抱了他:“终于见到御安的弟弟了。” 被抱住的御信很尴尬,只好说:“我,那个,你,你好。” 白颉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叫我白叔叔好了。” 叔叔,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苏御信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白颉搭着他的肩膀,笑言:“我今年三十九岁,是不是该叫叔叔?” “不可能!”御信怒指,“你说二十九我还能信,三十九?绝对不可能!” 白颉笑的开心:“御信真会说话,就冲你这张嘴,白叔给你点见面礼好了。”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黄金手镯套在了御信手上,悄悄告诉他,“从法老墓里顺出来的,别说出去。” 这人胆子太大了!他怎么过的安检? 白颉的手从苏御信的手上收回,转身拉着还在惊讶中的苏御安,也在他的手上套了一个黄金手镯,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苏御安猛地皱起眉头,把手镯拿了下来:“你怎么还是乱开玩笑,这种赝品瞎子都能看出来。” “是吗?我倒是觉得做的挺逼真啊。要不,我回去把真品偷来,第一次见面就送假货,有点对不住御信啊。” 苏御安急了,以他对白颉的了解,这人绝对能干得出来那种事。情急之下脱口喊道:“爸,正经点!” 这一声,引来苏御信诧异的关注,白颉却笑的开心极了,轻轻搂着苏御安:“乖,早点叫我一声不久省事了。”言罢,他转头看着苏御信,在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有些愠怒的时候,对着他坦诚一笑,“你哥哥从小就是个要强的,上小学那会没少因为小朋友说他没爸爸打架。那时候整天带着一脸的伤回家,也不懂得说疼叫委屈,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是我强迫他叫我爸爸。我拿你哥哥当儿子看,我白颉的儿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刚刚还因为哥哥对白颉的称呼有点恼火,对方几句话说得他又心疼又懊恼。尴尬地挠挠头,说了声抱歉:“那,你,白叔叔是去学校找老师了?” “怎么可能。”白颉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教他怎么打架,挨了打就要打回去,这才是硬道理。” 他喜欢白洁,在短短几句的交流后,他确认了这件事。 站在一旁被掀了老底的苏御安哭笑不得,他把白颉的包拎到客厅里:“爸,我要去上学了。咱晚上在家吃吧,给你接风。” “上什么学?你爸爸回来了,你还上学?不孝儿!走,你们俩都收拾收拾,出去吃。” 豪杰啊!苏御信越看白颉越顺眼,可是比他们家老头子好太多了。这就跟着白颉一起起哄,蹿腾好学生苏御安翘课,俩人一边一个拉着苏御安,彻底把他今天的行程抹掉,重写。 白颉一手挽着苏御安一手挽着苏御信,大摇大摆地走在马路上。苏御安觉得好丢脸,他们家白爸爸就是个这个性格,快四十的人了还很肆意妄为,任性起来堪比几岁的娃娃。苏御信倒是愿意跟白颉聊天,俩人越聊越投机,大有忘年交的意思。走着走着,白颉就悄悄地问两个孩子:“你们俩谁惹祸了?后面的人一直跟着呢。” “后面还有人跟着?”苏御安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白颉紧了一把挽着他的手。 苏御信哼哼一笑:“没事,对方不会有恶意,就是担心我不肯帮忙罢了。等找个安静地方我再跟白叔好好说说。” 白颉赞赏地看御信一眼,转回头再看御安的时候,似乎在说:看看你弟弟,你还是哥哥呢,笨死了。 04. 家喝早茶的地方,御安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实在没胃口。他才刚刚吃完早饭,哪还塞得下这么多东西?倒是御信胃口大好,又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笼虾饺。席间,御信把吴文飞的事删删减减说了一遍,御安也没怪他有所隐瞒,毕竟白颉还不知道御信是干什么的,就那么傻了吧唧的说明,白颉八成会有所误会。 听罢御信的讲述,白颉不疼不痒地说了句:“哦,御信原来是法师啊。” 御信当场愣住!他说的够隐晦了,这人根据什么下的判断?他的眼睛瞥向哥哥:哥,你这个爸是不是快成精了?御安转头看弟弟:没事,不怕他,我能治得了他! 看着哥俩“眉来眼去”的交流,白颉单手撑着下颚,对着御信微微一笑。他本来就长得俊,这么一笑,尽是魅惑的意味。御信年轻啊,看的心里只颤悠,下意识地再看哥哥:哥,你这个爸绝对是个老妖精! 就知道白爸爸会逗弄御信,御安拉着白颉的手把茶杯塞给他:“你就不能消停点?乖乖喝茶吧。” 这一回,白颉很听苏御安的话,但是嘴上也没闲着,问了苏御信这十年来的生活,这一点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御信说:“一直跟着我叔叔来着。我们也找过哥哥,但是始终没找到。现在好了,等我叔叔回来了,咱们聚一聚。” 白颉放下茶杯,点点头:“好,我做东。” 不等白颉的话说完,苏御信的脸色忽然变了。御安顺着他的视线朝着门口一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神色慌张地朝他们走来,这人想必就是吴文飞了吧? 苏御信很不满,他讨厌吴文飞安排人跟踪自己的做法,所以当下也没了什么好看的脸色:“吴老板,我看你不用经商,改作特工好了。” 一句调侃丝毫没有刺破吴文飞的厚脸皮,他一屁股坐在白颉身边,紧张地跟苏御信说:“水,那些水都没变色,但是昨晚,我、我睡着了,檀香……” “你白痴啊你!”御信闻言火大,“我警告过你,檀香绝对不能断,你!走走走,这事我管不了。” 见苏御信发了火,吴文飞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一个劲哀求:“求求您了苏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睡着的。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忽悠一下子就睡过去了,等我醒过来檀香都灭了。苏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啊。请您看在我还没出生的孩子的份上,再帮帮我吧。” 嘴硬心软一直是苏念警告他的弱点,看吴文飞那个可怜样,再想想他的孩子,苏御信叹了口气压制住脾气:“最后一次。” 闻言,吴文飞脸上乐开了花,赶紧奉上一张支票。苏御信不肯收,白颉却一把抢过去,看了眼上面的金额,直接打了声口哨:“我先代两个孩子收着,要是办不成事,我再还给你。” 苏御安觉得不妥,偷偷拉着白颉的衣襟。白颉对他笑笑,挽起两个孩子的手臂:“走吧,今天有事做了。” 在不靠谱的长辈白颉的搀和下,苏家兄弟上了吴文飞的车。一路上,苏御安都在琢磨白颉干嘛非要搀和进来?白颉却是始终笑眯眯的跟吴文飞聊天。坐在苏御安身边的苏御信没闲聊的心情,仔细打听了昨晚的经过,就想:那些水都没变色,这就说明不是被下了咒;但是檀香断了,无法确定是不是怨鬼报仇。吴胖子满口谎言,肯地还有事没说。 车很快就到了吴家,吴文飞打发了手下人,先跑进去叫丁香招待贵客。苏御安拉着白颉走在最后,埋怨他不该收了那张支票。白颉笑道:“傻孩子,那胖子说谎呢。” “说谎?”苏御信诧异地看着他。 “他肯定是熬不住自己睡过去的,那些话不过是借口而已。没见他看御信那眼神都是算计。这个吴文飞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赚这种人的钱是帮他积德。” 吴文飞不怀好意,御信会不会被骗了?干脆叫御信不要管这事算了,免得被人利用。正想着,白颉又揽住了他的肩膀:“别小瞧御信,他可比你看得清楚。” 头疼!苏御安扶着额头:“爸,你才回家吧?不要搞得像跟御信认识十来年的样子。” 被数落了的人也不吭声,溜溜达达的往前走,好似来看戏的。 吴家很大,上下一共有三层,前后都有院子。这么大的家自然多雇了几个帮佣,看着这些人忙里忙外的招待自己,苏御安更加不喜欢吴文飞。在宽敞的客厅落座,吴文飞的妻子丁香走了出来,很诚意地感谢苏家兄弟过来帮忙,又为丈夫昨晚睡着的事道了歉。苏御信格外留意地看了几眼丁香的肚子,微微凸起,还不是很明显。他提议不要浪费时间了,先去看了东边的空屋子和几盆水。一直看到卧室,御信纳闷地看着地上燃了一半的檀香,伸出去拿,刚刚碰到,檀香忽地一下子变成了灰烬,风化。 这事什么现象?以前没遇到过啊。御信纳闷了,转回头再去看卧室外面那些檀香,发现这些檀香都是燃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的拿在手里也没风化掉。那么,就是在卧室里的檀香才有古怪变化,这种变化来自哪里呢?他走回客厅:“吴先生,你站起来。” 吴文飞站起身来,走到苏御信的面前。御信拿出一张符篆,夹在指间放到嘴边默默地念叨了几句,随后,把符篆放在了吴文飞的肚子上。片刻后,也没什么变化,御信收回符篆,重又拿了一张如法炮制,这一次放在了丁香的肚子上,还是毫无反应。他长吁一声:“没什么大事。” 苏御信要求吴文飞按照他说去做:首先,夫妻俩分开睡;在这几天吃素戒酒;每日一早一晚都要洗澡;正午的时候把门窗都开打;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关好北面的门窗。叮嘱完这些,御信又在吴文飞的书房门上和丁香的卧室门上贴了符篆,说是继续观察几天。如果有起色,再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走出吴家的时候御安有些不安,如果吴家有什么“东西”在,他不会感觉不到。从始至终吴家都正常的很,就连吴文飞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当然了,那要忽略他不正常的大肚子。想到这里,御安问御信:“你没在他肚子里发现什么?” 御信摇摇头:“有内容是肯定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我的方法不对,也许是符篆的法力不够。”说着,御信也觉得犯愁,就给凉姨拨了个电话。 看着御信快步走在前面打电话,白颉紧挨着御安的肩膀问他:“那个搐气袋还在不在?” “在,御信收的,不让我碰。你干嘛问这个?” “看看。”白颉正经了一点,“你去上学吧,下午早点回家。下午我跟御信出去买点好东西,晚上我给你做苹果派吃。” 白颉的苹果派好吃的没话说,是御安最爱之一。但是,这会儿怎么又催着他去上学了?真担心这位没谱的爸爸单独跟弟弟在一起:“爸,御信现在身体不好,你别折腾他。” “知道啊知道,小小年纪就这个啰嗦。赶紧上学去。” 刚好有一辆计程车过来,白颉拦下,推着御安上去。御安对还在打电话的弟弟喊着:“御信,记得喝药啊。别到处乱跑。下午我就一节课,下课我就回家。” 御信笑眯眯地摆摆手,跟着喊:“去吧去吧,今天我跟白叔玩。” “侄子,跟谁说话呢?”电话里,凉姨问道。 “我哥。”御信笑言,“他去上学了,他养父今天回来,我们一起出来喝茶,所以他现在才去上学。” “养父……他养父怎么样?看上去难相处吗?” “挺好的,我喜欢。”言罢,御信又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凉姨,那人不是被下咒,也不像是怨鬼缠身,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电话那端的凉姨沉思片刻,说:“这不好说。很多邪术都难以辨认,你不是已经留下布置了么,看看再说吧。” “凉姨,我家老头子有信儿没有?” “别提他,老混蛋。” 挂电话也不是说一声,这个凉姨! 赶到学校的时候上午只剩下一节课了,老师那眼刀子嗖嗖地飞给苏御安,搞得他浑身不自在。这阵子事情太多,他连续旷课早就让老师们看不顺眼,好在马奇案结束之后黄天翔派人到学校来帮他说情,这才免了处分。看来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老师那脸色,看着就觉得心肝直颤。 低着头走到周远身边坐下,苏御安无意间看到周晓晓正紧盯着自己,发觉自己看到又紧忙转回头去。郁闷更加纳闷,她干嘛?从昨天就这样。 下了课,苏御安跟往常一样和周远去食堂吃饭,周远是个小八卦,帮他分析周晓晓暗恋他的可能性。苏御安听着觉得可笑,也没放在心上。从上大学到现在,他也被不少女孩告白过,但是不知怎的,苏御安完全提不起恋爱的兴趣,马奇还活着那时候就过问过他,为什么不谈恋爱呢?大学生活没有恋情是不完整的。苏御安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对女孩们没有感觉,或者说,至今为止还没有谁引起过他的兴趣。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轻男人,他还是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他对未来的恋人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但是必须要成熟一点,绝对不能有公主病!看到周远的女友把他使唤的跟孙子一样,他就觉得,那种女孩到底哪里好?就算不娶老婆,也不能找个有公主病的丫头。 也不知道御信喜欢什么样的对象,他不喜欢女孩子,但是男人的话也要有个标准吧?成熟的?可爱的?这得帮他把好关,不能随随便便跟人那啥了,就御信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容易被骗。感情伤也是伤啊。但是,御信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如果是上面的还好些,在下面,就很吃亏了。想到这里,苏御安的心里升起一团无名火,谁要是敢骗他家弟弟,果断打成半残! “别发呆了,苏御安!”食堂里,周远第N次提醒他,“你看那周晓晓,刚才又偷着看你呢。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跟你背后灵似的,你就不觉得凉飕飕的?”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吃饭!”苏御安还纠结在弟弟会不会被骗的问题上,不满地数落着周远。 周远真是被苏御安打败了,这小子白白浪费了好容貌,如果他有这张脸,指不定交了多少个女朋友:“苏御安,说真的,你就没喜欢过谁?” “没。” “我去,你他妈的圣人啊!”周远夸张地瞪起眼睛,“我说你啊,要是真不喜欢她就把话挑开了,省得人家整天为你神魂颠倒的。” 苏御安觉得不能理解,她是神魂颠倒也好,是灵魂出窍也好,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他只想赶紧上完下午的课,好回家去看着御信吃饭喝药乖乖休息。至于女人什么的,最好走得远一些,别来打扰他的快 05. 苏御安对女孩追随的目光毫无不在意,下午上完课急急忙忙赶回家。一推门,忍不住笑了出来。御信和白颉俩人躺在沙发上正呼呼大睡,他舍不得叫醒俩人,去卧室拿了毯子给他们盖好。放下包,出去买晚上做饭的食材。 菜市场很近,苏御安对买菜这事没有御信那份耐心。在里面逛了不一会就出来。看着还没填满的菜篮子他心里想着,干脆给他买点酒吧,对,白颉也回来了,晚上需要庆祝一下。转身朝着超市走去,要推门的时候,在玻璃上看到了倒影。在他身后的马路上站着不动的人很眼熟,是周晓晓。苏御安愣住了,周晓晓在学校看不够,还要跟着他回家来看?想到这里,他有些恼火,但仍然不打算把话说开。 买了白颉喜欢的红酒,御信喜欢的啤酒,两手累的快麻木了。刚走出超市,迎面看到了御信:“你怎么来了?” “我看家里的菜篮子没了,就知道你出来买菜。”说着,他接过御安手里的东西,“你怎么不叫我一起来,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的动吗?” “不沉。”说话间,又朝着马路对面看去。周晓晓还在。 察觉到哥哥的走神,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那谁啊?你认识?” “我同学。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一直偷看我,今天都跟到家里来了。” 一听这话,御信不高兴了。放下手里的袋子,快步走了过去。御安一手没抓住,也不好意思大声叫他。御信径直走过去,周晓晓似乎才察觉到他是奔着自己来的,转身就想跑。 “站住!”苏御信大喝一声,“我没恶意。就是想问问,你一直跟着我哥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家,一个女孩子别总是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 很显然,苏御信这几句话太难听。周晓晓可爱的脸通红一片,狠狠地白了一眼苏御信:“谁跟在男人屁股后面了?我也是来买东西的好不好?你真是莫名其妙。” “是吗?”苏御信哼笑一声,“碰巧的话是最好。” 苏御安拎着所有的东西走的慢,过马路的时候又被车拦住了。周晓晓见他站在那边马上就要过来,脸色白了下来,调头就跑,速度快的让苏御信咋舌。苏御安并没有因为弟弟的鲁莽生气,但毕竟对方是女孩子,礼貌起见,明天还是跟周晓晓说说吧。 快十点左右,又下起了雨夹雪。天气骤然变冷,家家户户早早关了门窗,大街小巷显得更加清冷。别墅内,丁香打着哈欠,因为怀孕的关系她一直嗜睡。以前不到下半夜不肯上床的她现在已经困的熬不住了。拿着为吴文飞煮好的咖啡敲开他的书房:“老公,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上午那会儿苏御信告诉他,他们夫妻必须分开睡,吴文飞就决定住在书房。正看着电影这功夫,妻子送来咖啡,他见她有些疲惫的神色,就把电影暂停,扶着丁香亲自送到二楼的卧室里。帮着她盖了被子,关了灯,吻了她的额头:“有事喊我,晚安。” “晚安。” 对丁香而言,吴文飞是最好的男人,他温柔体贴处处为她着想。即便辍学嫁给了这个比她大十一岁的男人,丁香也不后悔;即便很多人说吴文飞是个狡诈的奸商,丁香还是深爱着丈夫。她一直都承认自己是爱慕虚荣的,但是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别墅名车?珠宝首饰?她很庆幸嫁给一个富有的自己能爱上的男人,不像其他姐妹,找个有钱的男人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有家室,所以说,她是幸运的。她跟吴文飞是奉子成婚,本来婚后的生活非常幸福,哪知道吴文飞忽然得了怪病,这着实吓坏了她。求了好多名医都无济于事,最后竟然请来两个神棍到家。不管那两个姓苏的兄弟有什么本事,希望他们可以解决这件事,哪怕他极度讨厌那个哥哥,只要他们能让丈夫恢复正常,她不介意笑脸相待。 那个哥哥真是令人讨厌!那双眼睛太干净了,每一眼看过来,都觉得像是要看穿她的思想,看透她讨厌他们的本意! 丁香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一会,渐渐的睡去了。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她觉得口渴,揉揉眼睛起了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喝水。吴文飞怕她不习惯一个让人睡,特意在房间里亮着一盏落地灯。橘黄色的灯光非常柔和,卧室里显得更加温暖起来。放下了杯子准备继续睡,落地灯忽闪了两下,好像是灯泡马上要坏掉的样子。 真麻烦!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准备关掉快要坏掉的灯,再打开另一盏。手刚摸到开关,窗户上忽然咔哒一声。她看了看,没办法透过窗帘看出什么,走过去几步把窗帘拉开,外面的风雨敲打着玻璃,她笑自己太敏感了。又拉好了窗帘,关掉忽闪的落地灯,转身去开门旁的那盏落地灯。迈出去的脚步忽然顿住,她站在卧室中央慢慢地转头,看着床。 床上,不知道为何多出一张薄薄的脏兮兮的大纸,还被裁剪成了人的形状,恶心之余,也让她毛骨悚然。 “老,老公……”她无意识地念叨着。 那张人型的大纸忽然凸起来一部分,中间那段拱起了很高,像是一个舞蹈演员下腰的摸样。她惊恐的忘记尖叫,瞪大了眼镜呆愣地看着。纸飘飘忽忽地在床上竖立,先是腰部、扁扁的胸,蒙着一块脏污画布的脑袋,最后像是提线的木偶,直直地站立在她的床上。 满是惊恐的眼睛里忽然失去了光彩,黯淡下来。毫无生气地看着那张——人皮。 人皮犹如柴棍的手臂开始乱舞,古怪而又充满了邪恶的舞姿在一道闪电下更加诡异。一边舞着一边朝着她飘过去,带着令人恶心的蠕动的声音。她没有丝毫的恐惧感,已经变成了失了魂魄的躯壳,任由人皮慢慢地缠住了身子。蒙着肮脏画布的脑袋几乎跟她的脸贴在一起,像是一株并蒂莲,相缠相依。肮脏的画布磨蹭着她白嫩的脸颊,似毒蛇信子舔舐着食物。人皮的手臂部分挑开了她睡裙的搭扣,钻了进去。粉红色的睡裙微微凸显人皮手臂的形状,一点一点,慢慢地从腰部往上游走。 不知从哪里爬出来很多形状古怪的黑色虫子,聚拢在她的脚下,蠢蠢欲动。人皮脑袋上的花布慢慢飘起,贴得她更近,像是去接吻一样改变着角度。那只在睡裙里面的胳膊也缠到了脖子上。 忽然,她的脖子闪出一道精光,刹那间那人皮缩回了手,被精光弹开! 啊——! 尖叫声划破了死一般的安静,丁香疯了一般地摸到门把手,打开门冲了出去,尖叫着:“老公,老公……”那人皮似乎不肯放弃,呼地一下子飘起来,直冲房门。哪知道,房门上的符篆红光开散,逼着人皮节节败退,不得不狂舞着带着那些黑虫消失在卧室里。 丁香跌跌撞撞地跑到一楼,惊恐地叫喊着推开了吴文飞书房的门。一眼,看到吴文飞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扭动着,她惊惶无措地跑过去,叫着他,扯着他。吴文飞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煞青,瞧见了自己的妻子,居然狠狠地推开,怒吼着:“原来是你!”就扑上去,掐住丁香的脖子。 第二天一早,苏御安捂着宿醉的脑袋从浴室里走出来。昨晚御信和白颉联手灌他喝酒,没多一会他就醉的不省人事。一早起来见桌子都没收拾,一脚把白颉踹醒,喝令他在一小时内搞定卫生情况。白颉装委屈,问他为什么不叫醒御信帮忙?御安眼睛一瞪,说御信身体不好,让他多睡一会。白爸爸也是个儿子奴,乖乖去收拾桌子,御安这才满意,去洗澡醒神。 白颉刚把垃圾放在门口,转头看到苏御安只穿了一条沙滩裤出来,便数落他:“这都什么天气了你还穿这个,赶紧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苏御安还有点迷糊呢,嗯了一声就转身走。白颉忽然叫住他:“御安,你的玉挂呢?” 糟了!拿东西掉在海里了。“那个啊,我,我收起来了。” “说实话!”白颉严肃了起来,“到底哪去了?” “丢,丢了。” “你这孩子!”白颉明显生气了,疾步走到苏御安面前,骂也不是,打也不是。狠狠戳了一指头脑门,“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虽然白颉平时每个正经样,一旦真的生气苏御安还是怕的。他低着头断断续续地把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讨饶:“我也不是没找过。但是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我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再说,你也没告诉我拿东西很重要。” “怎么不重要?”白颉气哼哼地说,“当年我费了多少麻烦才从大师手里求来的,叮嘱你绝对不能离身,你就不往心里离去。说,玉挂丢了之后你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我,病。” “大点声!” “没什么不对的。” 他的谎话还没说完,客房的门打开了,御信探头出来:“他病了好几场,低烧做恶梦说胡话。” “苏御信!”太不仗义了,居然出卖他。 立场明确坚定的苏御信是站在白颉这边的,俩人一起鄙视地看着苏御安,大有把他收监问罪的架势。苏御安熬不住俩人一起挤兑他,乖乖低头认错。苏御信就问白颉,那块玉到底是什么? “那是护身符。”白颉说,“你也应该知道,御安的命格奇特,很容易招惹一些连七八糟的东西。小时候就没消停过,那个玉挂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说着,也不顾御信想要问更多的问题,急忙收拾了一个小手包,“我得去问问,你们俩老实在家呆着。御信,看好你哥哥,别让他晚上出去乱跑。他敢炸毛就打屁股!” 这还没等开口叫住他,白颉已经出了家门。兄弟俩面面相觑,都被白颉搞的一脑袋雾水。 苏御信噗嗤一声笑了:“他让我打你屁股。” “滚!” 见哥哥炸毛了,苏御信不但没反省反而追上去继续逗他,哥俩每天早上都要这样嬉闹一番,苏御安也没真生气,踹了几脚了事。御信越玩越上瘾,拉着御安说要找找打那个部位比较合适,俩人正闹的欢,御信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吴文飞的号码,御信只好接听。没说几句,御安发现弟弟的脸色突变。 挂了电话,苏御信急忙回去穿衣服,苏御安站在门口问他怎么了,他说:“吴文飞死了。” 06. 哎…… 又没去上学,不知道老师再见到自己会不会飞刀子。跟在御信身后,御安不安的琢磨着。但是吴文飞的死他必须去看看,总觉得昨天弟弟留下的那些东西不应该没什么作用,如果那个“东西”法力高强,他得看着自家弟弟量力而为。 苏御信也是纳闷,昨天他所布置的一切可说是相当“温和”不会激怒吴文飞身上的东西,怎么说死就死了?而且,听丁香的那意思,她居然变成了谋杀丈夫的嫌疑人。真他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在吴家别墅前下了车,一眼看到门口的几辆警车,眼熟;再看院子里站着的几个警察,眼熟。这才两三天的时间吧,又跟黄天翔的人马凑一块了。苏御信哭笑不得,苏御安似乎也有些无奈。一边跟院子里的警察们打招呼一边往里走,忽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捂着嘴跑出来,扶着墙哇哇大吐。苏御信拉住身边的哥哥:“等会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没见那姐姐胆汁都吐出来了,吴文飞的尸体肯定很恶心。”话音刚落地儿,就见黄天翔懒懒洋洋地走出来,他面色如常,嘴里叼着烟瞥了一眼旁边呕吐的法医姑娘,不待见地说,“再看见有谁在现场吐,就他妈的给爷滚回去重练!” 法医组的老大急急忙忙走出来,安排那个女孩先去车里休息。转回头又跟黄天翔说了什么,似乎是在道歉的样子。黄天翔挑眉瞪眼,回手指着屋子里面:“都他妈的吐在尸体上了,你怎么TJ的?” 苏御信拉着苏御安走过去,解救了理亏的法医组老大。黄天翔一见是这哥俩心情才稍微好些,赶忙带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早上是佣人发现的尸体。吴文飞躺在地上被开膛破肚了,丁香趴在他身边昏迷不醒。我也没说丁香就有嫌疑,关键是她双手全是血,右手还握着吴文飞的一截肠子。 苏御安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反胃,苏御信扭头看他的脸色。他摇摇头:“没事,一起去看看。” 走到一楼的书房门口,苏御信看了看昨天贴在门上的符篆。符篆还在门上,只是上面的朱砂字已经不见,他纳闷,谁这么大本事居然能抹掉朱砂字?在他沉思的时候,苏御安已经跟着黄天翔走了进去,饶是苏御安这样神经迟钝的家伙,乍一见吴文飞的尸体也不免觉得恶心! 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被血染红的大半个身子,肚子的皮肉向外翻着,内脏稀里哗啦到处都是。苏御安避开肚子上的伤口,去看尸体的脸部…… “黄天翔。” “叫黄哥。” 苏御安白了了他一眼:“法医说没说是什么东西弄开了他的肚子?” 一听这话似乎还有内情,黄天翔嘿嘿一笑,蹲在尸体跟前:“你看呢?” 好吧,这很糟糕!不说气味刺鼻子,光是视觉冲击就让苏御安极度反感,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了一会:“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我是说死者的肚子怎么看都像是从内部被剖开的。”不仅如此,吴文飞的尸体上充满了令他不安的古怪气息。不是恶鬼的怨毒、不是精怪的气息、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一点残迹! “哥,你别离尸体那么近。”说着话的时候,走进来的御信把哥哥拉起来,顺势推到了门外跟他说,“去看看丁香,问问当时的情况。” 现场内的黄天翔叫来一个警员,让他带着御安去见丁香。转回来,跟苏御信使了个眼色:“走吧,咱俩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聊聊。” 推开了二楼卧室的门,苏御安看见丁香正躺在床上捂着脸大哭。床边,坐着两名女警也都有些眼泪汪汪。见到苏御安和同事进来,两个女警赶紧擦擦脸,起了身:“现在她还不能回答任何问题,稍等一会吧。” 苏御安走到床边,看了看丁香:“坚强点,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样下去你会流产。” 忽然,蒙在被子里的人不再颤抖了。慢慢地掀开一角,露出一双大大的通红通红的眼睛。她的眼中尽是无以言表的悲痛和恐惧,见到苏御安神色漠然的脸,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只是,她的手颤抖的紧紧地抓着苏御安的衣襟。 苏御安让女警帮忙拿来浸湿的毛巾,亲自动手给她擦了脸,终于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须臾,丁香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抽噎着靠在床头。期间,苏御安一句话没说,等她缓过这口气,才问:“昨天晚上除了你们俩,还有谁在?” 丁香摇摇头。这几天他们都让佣人们回家过夜,所以晚上只有俩夫妻在家。昨晚…… 察觉到丁香的脸色变了,却又不像是方才的样子,苏御安收回观察她的目光,低声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丁香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看了看在屋子里的三名警察,低声请求:“能不能,让我,跟苏先生,单独谈谈?” 几个警察走的不痛快,苏御安心想,也许是黄天翔叮嘱过什么,所以这几个警察才会放任自己留下跟丁香单独谈话。当然,等走出这间卧室,被他们盘问也是少不了的。那么,丁香要说些什么呢? 她说吴文飞不是她杀的,事实上,当她被吓的快要死掉的时候去找他,是他要杀了自己。她当场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佣人的惊叫声让她头疼欲裂。扶着额头的手竟是血红的,那一眼才看到丈夫的尸体,她苏醒不到两分钟就又一次昏厥。 昨晚,她以为自己才是会死掉的人,因为她看到了恐怖的东西。那张人皮就在她的屋子里,在她的床上,她的记忆有一部分是空白的,不记得人皮怎么从床上忽然就变成了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她夺门而出,跑到楼下找吴文飞,他却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一见自己就凶狠地扑上来死命掐着脖子,嘴里叫嚷着:“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别急,冷静一点。”苏御安看不得丁香抖的厉害的样子,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你告诉我,看到吴文飞的时候他的肚子什么样?”许是御信手上的温暖让她安心了一些,丁香摸着眼泪:“我,我想,也许是有你们才会相信,相信我。” 当苏御信跟黄天翔聊完,直接去卧室找苏御安。推开了门就见自家哥哥坐在床边搂着呜呜哭泣的丁香,苏御信怎么都觉得很刺眼。黄天翔也有点纳闷,按理说苏御安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怎么就上手搂住了?他是不是没看见苏御信那脸色都阴的快滴下水了? 苏御安不紧不慢地拍拍丁香的背,放了手让她再靠一会儿。转身起来瞧了瞧弟弟和黄天祥:“出去说吧。对了,黄天翔,你让人进来陪着她。” 离开了卧室,三个人站在露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苏御安开了话头,讲起昨晚丁香看到人皮的事。还没等说完,对面的两个男人那眼睛瞪的好似铜铃!苏御安纳闷了:“你俩干什么?” “你,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黄天翔难以置信地问,“没,没听错吧?” “这种事怎么可能错听?到底怎么了,你俩好像……” 苏御信一把搂住哥哥的肩膀:“就在刚才天翔还跟我说本市连续发生两起命案,其中一个被害人的家属说,死者在房间里大声尖叫,喊着‘人皮、走开、虫子’之类的话。等人冲进去的时候,那女孩已经死了。如果昨天晚上丁香也看到了人皮和虫子,那估计她也活不长。” 不仅如此,此时此刻在警察局里还坐着一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说是前两天晚上遇到张人皮要勒死她。幸好她手腕上有个开过光的玉件,才得以幸免。警察局的人没敢说“你这不是胡扯嘛”因为姑娘哭的实在太让人胆寒了。当时黄天翔凑巧看到了,一听这事就觉得古怪,他是经历过猫魈事件的人,故此就把姑娘请进了警察大队,安排人保护他。姑娘似乎觉得在警察局很安全,死皮赖脸的住下了。头疼的黄天翔还琢磨今天打电话问问苏御信。没想到,一个报警电话就把他召唤到吴家来。 没人吭声了,三个男人继续面面相觑!黄天翔抓抓脑袋,就问苏御信是怎么看的,苏御信也抓抓脑袋:“不是一个东西。先说那人皮,应该不是吴文飞肚子里的。” “你可别吓我。”黄天翔哭丧着脸,“吴文飞肚子里有一个,他老婆身边还有一个。警察,那还不闹翻天了?我都不知道先从哪个下手。” “你俩先别急。”苏御安在说话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首先,要保护丁香;吴文飞的案子黄天翔你还是按部就班的查。我跟御信可以帮你找一点其他方面的资料。”这话让黄天翔更犯愁,苏御安的意思明显不让弟弟参与进来,只打外围。但是这几起案子明显息息相关,单凭刑侦大队肯定搞不定,如果苏家兄弟再不肯帮忙,估计自己不是被杀,就是自杀。所以,他一手抓着哥哥,一手抓着弟弟,要人家好人做到底。先不说苏御安担心弟弟身体情况而反对参与案件,单说苏御信的矛盾。白颉今早的话还在心里打转,他有点担心哥哥特殊的体质会引来无妄之灾。除此之外,御信还有点小心思,凉姨给他的书里有不少新玩意儿,他最近勤加修炼也不知道有多少长进,如果能借此试试,那是再好不过。但是看哥哥那脸色,故意不会答应吧。 现在的苏御安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弟弟参与,这便说:“就这样吧。等会御信你回家拿支票,还给人家。” 提到这事,苏御信一拍脑门,说起昨天他就没看到那张支票。就是说,支票还在白颉身上被带去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了。苏御安暗自痛骂几句那个不靠谱的白爸爸,觉得那家伙八成就是故意的!与苏御安的愠怒相比,黄天翔可是喜上眉梢。支票退不回来,吴家的事苏家兄弟就不能撒手不管。 不管就是不管!苏御安索性把话说开,拉着苏御信的手就往外走,黄天翔也不阻拦,冲着频频回头的苏御信做口型:给我打电话! 苏御信偷偷摸摸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背着自家哥哥跟黄天翔勾勾搭搭。 目送走了苏家兄弟,黄天翔一向只有懒散笑容的脸严肃起来。他让女警赶紧送丁香去医院检查肚子里的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孩子更重要。随即,他吩咐留下来勘察现场的警员们认真工作,安排工作之余,无意间发现围墙外面有个男人低着头看着什么,那个背影,那个形态,让他疑惑不已。连下属的问题都没听,直接跑了出去。 跑到了地方,围墙外已经没了人,好像刚才那一眼是他的幻觉。他站在男人曾经站过的地方看着围墙的一处乌黑发臭,地面上的水泥也凹下去一部分。这是什么?黄天翔没有冒然伸手去碰,转回身四下寻找着男人的影子。耀眼的阳光晃得他眯上眼睛,放眼看去,整条巷子只有他,哪里来的什么高大男子?他低下头,有些失望。 “原来是黄公子。”这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黄天翔诧异回头,见到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眼中尽是戏谑。这人见过,印象深刻,老爸的患者,叫什么来着? 07. 曾经有同期的人说过,黄天翔就像是野生的豹子,对危险有天生的直觉。站在高大男子的面前,他浑身的毛孔全部炸开!他很丢脸的承认,他怕了。他点燃了一支烟,压制住内心的紧张。吐出来的烟雾缭绕在脸上,俊朗的五官看不真切。黄天翔的眼神沉暗,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杜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杜先生说:“路过。” “方才我看到你站在这里看了好半天,看什么呢?” “以为遇上了老朋友。” “以为?” “我看错了。” 仅是如此的对话,让黄天翔的直觉好像一锅热水似的沸腾起来。看着姓杜以不紧不慢的脚步越走越远,他吸了口烟想压下不着边际的怀疑。这栋别墅周围很多警车,换做寻常人都会问句“出了什么事?”、“里面怎么了?”,而他,无视了周遭的异状,或者说丝毫没有放在眼里。那份从容,让人不爽。 知道自家哥哥心情不好,苏御信贴身护送他去学校。这一路上,苏御安并没有唠唠叨叨叮嘱他不要介入此案,只是问了他有没有什么头绪。苏御信微微叹息一声,还没开口,便让人察觉到他的担忧。在吴家那时候,整个屋子他都看了一遍,昨天贴在卧室门上的符篆已经变成了飞灰,显然是替主人挡了一次灾祸;书房门上符篆的字莫名其妙的消失,这种情况是罕见的,但并非没见过。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数。 很多人都知道所谓的“鬼门”讲究方位,城市中有鬼门、商场里有鬼门、所以,公寓里也有鬼门。说到家里的鬼门,主要是从房子或宅地的中心来看,东北四十五度之范围叫“表鬼门”或“男鬼门”,正相反的西南四十五度范围叫“裹鬼门”或“女鬼门”。西南方位的裹鬼门是将污染的空气吸人住宅内的方位。昨天他临走前在裹鬼门的方位,上下三层都上画了符,方才去看,三楼和一楼的都还在,只有二楼的不见了。就是说,丁香遇到的人皮是外来户,进去的时候冲散了自己的符;二楼也就是害死吴文飞的那个就是自带的了。具体一些说,那东西一直都在吴文飞身上。再结合他肚子上的伤口,苏御信不得不叹息。 “怎么不说了?”听的津津有味的苏御安站住了脚步,“很难办吗?” “也不是。”苏御信笑道,“其实那是两个东西。吴文飞身上的那个是‘肚仙’” 所谓的肚仙就像个鸡肋,你拿它没办法。肚仙并非字面上那个意思,是个什么“仙”这东西生前也是个人,因为钱财债务而死,具体说来也算是一种鬼。生前欠了债,死后就会进入债主的体内作祟,给债主带来厄运,令其的钱财损耗,什么时候把自己所欠的欠款败坏完了,什么时候离开债主的身体。 “就是说,吴文飞生前肯定是用什么办法贪了别人的钱,这人死后变成了肚仙进了他的肚子。等到吴文飞把贪的钱都消耗完,肚仙才杀了他。” 苏御信说:“肚仙跟债主之间有因果问题,所以一般情况下很难把它怎么样。但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肚仙搞死债主。以前听苏老头说过几次,肚仙不害人,它只是让你把贪过的钱财散出去,就会离开。肚仙害死人我还真是一地看到。” 听着听着,苏御安的脚步缓缓慢下来。苏御信走了几步发觉他没跟上,回了头细看一眼,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尽是疑惑:“哥,怎么了?” “你说会不会是肚仙感觉到什么,被吓跑了?” 苏御信猛地愣住,他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自家哥哥怎么想到的?仔细看他的脸,一阵风吹过,撩起苏御安额前的发,露出了那双干净的眼睛。站在对面的苏御信愣着,一时间看的呆了。 一天的课程让苏御安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走出教室就给御信打了电话。御信也是刚回家,在外面跑了一天跟黄天翔调查有关吴文飞经济上的问题。吴文飞的生意做的很大,想要在一天内查出个结果是不可能的。御信似乎放弃了这条路,准备专心着手于吴家别墅。 这事真是麻烦啊。躺在床上,看着御信站在床边把水杯放下,转眼视线相对,站着的人催:“快睡。” “太早了,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 “好好好,我睡觉。”睡觉总可以了吧!不要瞪眼睛了。 随手帮着关了台灯,御信走出御安的卧室后,却是半点不想休息。他坐在客厅里琢磨着吴家那点事,还有赖在黄天翔办公室死活不肯回家的那位女孩子。 夜晚的风要比白日里刮的更猛一些,到了下半夜一点左右才渐渐止了。临近城北的住宅小区门口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配上晚秋的萧瑟更显几分凄冷。女孩只穿了薄薄的睡衣急步走出来,她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薄绒开衫,频频回头观望。她没办法继续呆在家里,那种阴森的令她胆寒的安静仿佛是一张大嘴,等着把她嚼碎!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终于在危险来临之前跑出了家门。 必须找到他,不管他怎看待自己。走出这条街才能找到计程车,周晓晓的呼吸急促起来,脚步越来越快!她不断地回头看着,好像在身后的暗处有什么东西如影相随。 它来了,它又来了!周晓晓惊恐地站在那里,面前是宽敞明亮的大道,空无一人。她僵硬的脖子转动着四下观望。即便是深更半夜,这条路也该可以听到一些车辆驶过的声音,但是,周遭就像被卷入不知名的空间,悄无声息,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蛰伏着什么,淡淡的腐烂气息随着一阵风而来,她的呼吸带着一点抽噎,下意识地向后退,退了两步疯跑起来。 杂卷着潮湿的风紧贴着地皮儿掠过小巷,萎缩在墙角下的野狗呜呜地抖着身子,身下一滩腥臊的尿液。盖在身上的破纸被风卷走了,飘飘忽忽地卷出了小巷子,在半空中打了转儿、拐了弯儿,像是巨大的水母朝着急促的脚步而去。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终于找到了计程车站,她没有等待的耐心,恐惧感让她几乎崩溃,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嘀咕着:“计程车,计程车……” 许是因为她迫切的心情,真的从远处驶来一辆计程车,她直接跑到路中央上张开双臂拦截。车子远远的就开始减速,稳当地停在她身边,驾驶室的窗摇了下来,四十多岁的司机探出头:“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路中间拦车?多危险啊。” 她二话不说开了门就上去,哆哆嗦嗦地报了地址。司机为难了:“我这要交车回家了,你要去的地方太远。” “求求你,帮,帮帮我好不好?”周晓晓紧紧抓着司机叔叔的肩膀,“我,我真的有急事。我可以多付车费。” 司机想了想:“双倍。” “好好好,多少都可以。快开车!” 车子缓缓驶动,她的眼睛透过不算干净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地上,一股小小的旋风打着几个转儿。得救了吗?周晓晓没有放松下来,紧紧抓着衣襟。见到他之前,她是不会感到安全的。 车子在城市里行驶了大约有十多分钟,期间,司机试着跟周晓晓聊天,周晓晓总是嗯嗯几句不作正面回答。司机苦笑着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仗着年轻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看这样,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哎呀,不用不好意思,我看得出来。我家那个小子每次跟女朋友吵架都要追出去的,你那个男朋友怎么不追你?这样的人可不能跟着,没责任感。” 周晓晓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但总觉得这种絮叨驱散了方才的恐惧感。她觉得有些困倦了,赶忙摇晃摇晃脑袋保持清醒,又把车窗打开让冷风吹进来。瞧了几眼车外的光景,忽然觉得不对:“司机师傅,这不是去安和区的路。” “抄近路。”司机说,“这样能节省十多分钟呢。” 周晓晓看到司机似笑非笑的脸,忽然惊叫着:“停车!停车!我要下车!”车子在路中间走了两个S,发出刺耳的声音停在了路边。周晓晓慌慌张张下了车,使出吃奶得劲往回路跑。那辆车就停在路边,安静了三四分钟,忽然转动的轮子摩擦着地面冒出几股灰烟,调转了车头也朝着来路驶去。 周晓晓听见了车子追上来的声音,她拼命的跑着,很快那辆车追了上来,驾驶室的窗户摇下,有声音传来:“小姑娘,别跑啊,你的衣服掉在车上了。” 不,那不是衣服,不是衣服,是它!是它! “啊!”周晓晓光顾着回头看车,不留神撞在了一个醉汉的身上。她回了头看司机,伸了手推了醉汉。恍惚间风又起了,醉汉回了头,额前打绺儿的头发向上翘着,蒙在脸上的肮脏画布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黑色的手抓在掌心里,瞬间被反扣住!薄薄的一层皮从醉汉身上剥落下来,像是蜿蜒爬行的蛇缠住了她的小臂。 啊——! 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那个司机吓的立刻把脑袋缩回去,踩了油门眨眼间没了踪影。人皮还在从醉汉的身上剥离,带着醉汉脸上的血肉,一点一点朝着周晓晓的手臂越缠越多。周晓晓也不知道哪来的狠心劲儿,抓住人皮还没缠过来的地方死死地扯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尖叫着,硬生生把缠在小臂上的人皮撕了下来,带着自己的皮肉摔在醉汉的身上! 跑,必须拼命的跑,哪怕跑死也不要被那么恶心的东西杀死!只要跑过这条街,就能看见他住的小区了!周晓晓跑过街角的时候脚下踉跄,摔在地上,裤子手心都破了,手脚并用爬起来,一抬头看到前面的信号灯闪着黄色,一闪一闪,把挂在上面的人皮闪的更清晰了一些。她惊愣…… 人皮挂在信号灯杆上,无风自舞。一些黑色的怪异的虫子从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来,悉悉索索地奔着她的脚下。跑不掉了吗?那还不如自杀…… 虫子已经覆盖了她的两只脚,人皮舞的更加狂乱。那黄色的信号灯忽然灭了,人皮的舞姿卡在了黑暗来袭的那一瞬。周晓晓的脚,很痛,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拼着最后一点勇气,嘶吼着:“苏御安救我!” 08. “哥,醒醒。哥!醒醒!”卧室里,御信使劲摇晃着做了噩梦大喊大叫的哥哥。就在刚才,哥哥的叫喊着惊醒了他。听着这人喊着“周晓晓快跑”就直接冲了进来。这人在床上拳打脚踢的,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圈在怀里。 苏御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身子被冷汗浸湿,抓着御信两眼瞪得浑圆:“周晓晓、人皮,快出去救人。”苏御安推开弟弟,跳下床就要冲出家门。苏御信哪会让他只穿了一条短裤就跑出去。揪住哥哥的手腕,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追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梦里看到。”苏御安抬起双臂让弟弟把T恤套下来,“那个人皮我看不清楚,周晓晓,我是说,我好想是通过人皮的眼睛看到了周晓晓。” 苏御信的手一顿,抬眼看着自家哥哥,继而一笑:“行,你说出去咱就出去。梦里不是没见着那人死吗?我估计还有救,地点知道吗?” 苏御安系好了腰带,拉着苏御信跑出家门的时候,急三火四地说了地址。 死就死,大不了变成像你一样的东西!到时候姑奶奶撕了你个狗杂碎!周晓晓狠了心要自杀,脑袋就朝着水泥杆子准备撞上去!这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这一声笑刹住了她的脚步,也让飘过来的人皮顿住。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的周遭再度恢复死一般的安静,身旁路灯的光不自然地忽暗忽明。周晓晓僵硬的脖子缓缓转过去,颈椎发出的吱嘎声像被什么野兽咬在嘴里咀嚼。她终于看到了广告牌后面的身影。不真切,男人的身形。一双眼,在黑暗中是红色的,血一般的红。 悉悉索索,已经咬破她脚面的虫子逃命似地散去,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有一只,似乎迷了路,转了几个圈竟然爬到了男人的脚下。黑的发亮的鞋子把虫碾碎。天上的月缓缓飘进了云层,街,更加黑暗。 男人的声音传来:“不要到处乱跑。” 她忽然觉得更加惊恐,相比身后的那张人皮,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眼睛更加可怕。他没有影子,本该落在地面上拉长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在眼里。他,也不是人。再回头,人皮已经没了,地上被碾碎的虫子也没了,不过是转个头的时间,那双眼睛也没了。 他是谁?那人皮是他的吗? 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唤醒了周晓晓的意识,她终于明白自己又逃过一劫。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当苏御安找到周晓晓的时候,这人坐在马路上哭的就像个孩子。瞧见自己的那一瞬间,猛地扑过来,含含糊糊说了一大堆话他半句没听懂。最后,苏御信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周晓晓的身上,并很绅士地背着她往家走。快到家的那会儿,周晓晓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看了看苏御安又看了看背着自己的苏御信,呐呐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苏御信问道。 “我,苏御安,其实我是一直想请他帮忙的。” 所以才会一直偷偷看着?这人也够别扭的,想要帮忙直接说就好,这几天还以为她犯了什么毛病,跟背后灵似的。他对周晓晓笑了笑:“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回到家中,苏御安给周晓晓泡了一杯热咖啡。苏御信帮着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间歇苏御信觉得这姑娘真是够大胆的,对自己也能狠得下心。周晓晓疼的直哭,苏御信只好劝慰她:“忍着点。” “我疼啊!”周晓晓哭的难看,用那只完好的袖子抹了鼻涕,控诉,“你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 苏御安拿着咖啡走过来,就说跟苏御信换换手。苏御安的手很轻,但周晓晓还是从头叫到尾。等到这些事都做完了,周晓晓那眼睛哭的跟烂桃似的,捧着咖啡杯子很豪迈的一口气喝光。苏御信坐在对面直咧嘴:“不烫吗?” “烫点好。”周晓晓放下了杯子,看样似乎打算从头说起。 按照周晓晓自己的说法,是从学校里的流言中得知苏御安有点“特殊能力”这种流言究竟是怎么传开的,没人知道,但的的确确是传到了周晓晓的耳朵里。所以,她想请他帮忙。但是,她无法确定苏御安是不是真的有“特殊能力”况且她跟苏御安并不熟悉,她不想被人取笑。 苏御信翻了个白眼:“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御信。”苏御安轻声打断了弟弟的不厚道。转而问周晓晓,“到底怎么了?” 周晓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御信:“你是不是会,会抓鬼?”见兄弟俩面面相觑,她忙不迭地补充,“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我先道歉,这几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做。但是,我,我以为它不会再来了。可今晚,我真的快死了。我真的想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 苏御安见她紧张的要死,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看来真是被吓的不轻啊。只好安慰了几句,说最近几天的事真的没什么,大家都不要计较。当务之急,是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她这样害怕? 刚刚逃过一劫的周晓晓忽略了一件事,苏家兄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当她开始讲述是经过的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御信长长缓了一口气,耐心地听着。 十几天前的晚上,周晓晓第一次见到那个可怕的东西,相隔了四天那东西又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试着跟父母说,但长年在外工作忙的顾不上女儿的父母并没有当真,只说她过于紧张了;她又试着跟闺蜜说,闺蜜也不靠谱,嘲笑了她一番说她是做了噩梦,晚上吃点安眠药好了。很快,她发现没人能帮助她,几乎在绝望中关于苏御安的流言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苏家兄弟并没有再问什么。人皮不止盯上了周晓晓,还有丁香和另外一个女孩。在梦里,苏御安也没能看到人皮,无法描述出它的样子。所以,他问了周晓晓,那东西到底什么样?周晓晓是美术社团的社长,她的素描可以说很专业了。所以,当她把根据记忆描绘出来的人皮画拿给苏家兄弟看的时候,哥俩倒吸了一口冷气! 古怪姿态的人皮舞,满地的虫子,看不清图案的画布。光是看着素描,就让苏御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苏御信倒是很稳当,把周晓晓的素描收好,转而问她:“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古物或者是宗教的东西?”见周晓晓拼命摇头,又问,“有没有配带过佛像?” “没有,我,我爸妈都是科学家,不信那些的。” 御信觉得纳闷,问了她的生辰八字。最后说:“你从小身体是不是就不好?总是多病。十八岁之后坎坷不断?”他的话让周晓晓惊讶,似在求解。御信说,“难怪它两次都伤不到你,你是玉女命格。” 何谓“玉女”命格?这就要从传说中的“金童玉女”说起。这种人是上天的金童玉女被贬下凡间后的转世,他们没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在命运上奇特些罢了。转世的金童玉女在婚姻上非常坎坷,十八岁到四十八岁之间坎坷颇多,且从小就体弱。虽然容貌上很讨喜,但是恋爱与婚姻糟糕的一塌糊涂。这种人就算找到了自己的爱人,结婚后也会离婚。当然了,这些事御信不能告诉周晓晓。关键是,玉女的命格能保护她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厉鬼的阴气晦侵蚀她的身体,照旧是个死。 周晓晓抓着苏家兄弟的手哭求他们帮忙。她不想死,她不想再看到那个可怕的恶心的东西。她的哀求仿佛是一块重石压在苏御安的心上。 天快亮的时候,苏御安把卧室给了周晓晓,让她尽快休息。上午他们要带着她去见黄天翔。关了卧室的门,兄弟俩进了御信的卧室,御安斜靠在床头上,问御信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东西。御信点点头:“是草鬼婆。苗疆一带专门研究巫蛊的女人。”言罢,挠挠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人死后魂魄作祟这是正常的。” “只有在你看来是正常的吧?” “你别打断我啊。”苏御信苦笑不得地说。跟着起了身靠在哥哥身边,“不管是厉鬼还是冤魂,它们作祟的时候大部分是透明体,或者是虚幻的身子。这个你也知道。但是以人皮形式出现的就是其他情况了,可能有人扒了它尸体的皮做了法,它的魂魄依附在自己的皮上,想要所有图谋。” 关键是,它谋的是什么? 临近日出的时候,在郊外的一处阴潮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打着卷微微哆嗦着。这里无风,那东西却似被吹刮着了一般。慢慢的,它舒展开来,薄如纸的人形紧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慢慢的舒展开来。可见,它的“身”上缺了好几块,就像被笔捅破了的报纸。不管它怎么抖动那些“洞”都无法复原。天上的几朵云遮住了一缕初霞,男人踏着更浓的黑暗而来,人皮的波动变的更加频繁,不知是想逃命还是想靠近。男人走到它跟前,垂眼看着。不大会儿的功夫,从男人的手上渐渐溢出一股粘稠的黑乎乎的东西,就像是沥青一样滴落在人皮之上。那些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它不会说话,跪在地上磕头。只有那块蒙脸花布缓缓起伏了一下。待男人走远,人皮的脑袋两方转了转,似乎非常高兴,舞动四肢,一些不知名的虫爬了出来,在地面上悉悉索索地抱成团,爬上了人皮。一根烟的功夫,人皮丰满了起来,远远的看去,就像穿着一身黑的女人,若是走近,才会看清,从头到脚都是虫子。密密匝匝,一只叠着一只,一团叠着一团。 上午十点多,三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吴家。路上,跟黄天翔取得了联系,说了周晓晓的事。刑侦队长大呼倒霉,却只能听从苏御信的要求把局里那个女孩也带到吴家去。众人在吴家的客厅一照面,苏御信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把黄豆放在桌子上,让几个见过草鬼婆人皮的人生着吃。 算上周晓晓,在做的一共三个人该吃生黄豆。但是大家都有些不敢伸手,最后还是周晓晓一把抓起几颗塞进嘴里。见她吃的爽快,旁边那个名叫“柳欣”的女孩也拿了几个嚼起来,最后是丁香也跟着吃了。看她们三个嚼的认真,苏御信就问:“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