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巍巍泰山,浩浩汶水,孕育了一个个山一样高,石头一样坚挺的汉子。汉子是刀尖舔血的土匪,却又有着汶水一般流淌的柔情。 汉子爱上汉子,土匪爱上土匪,山与山的碰撞,水与水的交融,自然有这热爱的山水来作证。 血雨腥风,枪林弹雨,这份离奇的爱情,怎是一个苦字了得? 1、等待 我为什么还在等待 我不知道为何能这样痴情 明知辉煌 过后是暗淡 仍期待着把一切从头来过 我们既然曾经拥有 我的爱就不想停顿 每个梦里都有你的梦 共同期待一个永恒的春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就让韩磊这苍凉、浑厚、最男人的声音,把我们送进这个故事之中吧 2、回家 这是一个深秋。 金黄的梧桐树叶子在微风里毫无声息的落下来,在三楼的阳台窗户上碰了一下,然后就打着旋,落下去了。 陶铁锁躺在床上,早早的就醒了,睁着眼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远处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像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潭。 他光溜溜的躺在床上,屁股下面垫着一个软软的真丝枕头。 老婆林忆莲在生儿子陶稼轩实行剖腹产手术的时候,可能是坐下了毛病,两人房事的时候,一到关键时刻,就得跑一趟厕所。 还好,陶铁锁已经是习惯了,总会默默的生动的等她回来,继续进行。 “锁子,我不行了,肚子疼。林忆莲光溜溜的身子,一只手捂着小肚子,慢腾腾的挪进屋来,对挺在床上等她的陶铁锁说道。 陶铁锁全身的热血还没有凉下来,看她这样,心火上升,就觉得更难受了。 林忆莲看到陶铁锁苦着脸,皱眉咬牙的难受劲,心里又不忍起来,就在他身边跪起来,一只手仍然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只手就使劲的帮着他努力起来。 费了老大的劲,直到林忆莲有些厌烦了,又要开口骂人的时候,陶铁锁脸目突然变形,全身抽搐,屁股往上一挺,才算完事。 陶铁锁今年刚好三十,人长得壮实,可是肚子却已经有些发福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整体形象,人倒是显得更成熟了,一身上等的西装一穿,精神的板寸头发,加上俊朗的脸蛋一衬,就是一个迷死女人的偶像级杀手。 平常老婆林忆莲在被窝里,总是用手捏弄他的脸,怎么也捏不够,还拿话砸他:“锁子,你是越长越俊了,我却要老了,你可不许丧了良心花心啊,那你可对不起我。又一把抓紧他的阳物,恨恨的说道:“你要是丧了良心,我就给你剪下来,让你成了“二倚子”。其实,林忆莲并不丑,窈窕的身材,白净的鹅蛋脸,细细的眉毛,两只大大的眼睛,让人见之忘俗。 想当年,林忆莲可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又好,在省审计厅上班,老爸又是一厅之长,在这泉城济南,追她的人能装好几大车,可是最后,她还是看中了来自泰安小城,独自一人在市文史馆上班的小干部陶铁锁。 后来有好几次,陶铁锁问她,为什么就看上了自己,她就总是笑着说,是看上了他的脸蛋,才被迷了心窍。 听了她的话,陶铁锁却总是嗤之以鼻,在他心里,并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在哪里,他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来自小城,还带着小地方人的质朴憨厚,甚至有些木纳的小知识分子。 林忆莲表面看起来,虽然人长的细腻,漂亮,骨子里却是有一些高干子弟的坏脾气,在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些看不起陶锁子的家庭。 自从陶锁子的老爹陶俊勇在泰安市物资局退休以后,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回到自己的老家,那个群山怀抱,有些封闭的小山村陶家营子后,林忆莲就更是有些看不起了,自从老爹回到陶家营子后,林忆莲就一直不跟着他回家,她就觉得,一个大厅长的女儿,怎肯屈就,去那个闭塞、落后的小山村丢人现眼,回来后,在朋友和同事面前,都提不出嘴的。 自从接近三十岁,可能是到了女人饥渴的年龄吧,林忆莲就变成了一个怎么也不容易喂饱的半大小猪仔,对那方面的渴求,突然就迫切起来,又加上他们的儿子陶稼轩在学校住校,一星期才回一次家,有时候,两人一起在看电视,她看到一个男主角长得像陶锁子,就会说笑道:“锁子你看,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你啊?没等陶锁子有啥反应,人已经像泥鳅一样,滑了过来,腻歪在他的身上了,非要腻歪到床上去,扑扑腾腾一番,才算过去。 昨晚上,两人已经嘿咻了一次,早上一睁眼,林忆莲趴在被窝里替陶铁锁挤脸上的一个小粉刺,挤着看着,就摸起了他的脸,摸着亲着,就又腻歪上来,用脚蹬下了陶铁锁的小短裤,邀请他进入了状态。 今天是周末,陶锁子就打算回家看老爹,为了讨好林忆莲,让她答应跟自己回家,就是出了浑身的解数,可能是疯狂得有些过快了头,竟然就险些出了事故。 两人收拾了一番,起了床。 陶锁子洗涑完毕,忙着去准备早饭,林忆莲却到了另一个房间,去把昨天才接回来的儿子叫起床来,吃了饭,一家人一起去泰安,去陶家营子看老爹去呀。 3、陶家营子 最舒服的季节应该就是这金秋九月,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受够了炎夏酷暑的人们像破茧的碟,时时有种振翅高飞的感觉。 陶铁锁开车载着老婆孩子在回家的路上,车子顺着京沪高速轻快的跑着,往泰山南麓的那个小山村陶家营子奔去。 陶铁锁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出身,到了他六岁的时候,老爹陶俊勇从村主任干到了乡干部,他才随着老爹从哪个群山怀抱的小山村搬到了乡政府的家属院里。 后来,随着老爹职务的升迁,他的家也是一搬再搬,老爹到县里干上了物资局的局长,他们就搬到了县城里,后来,老爹又到了市里上班,他们的家又搬到了市里。 陶铁锁五岁丧母,老爹又没有续弦,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但是他从小勤奋好学,在八十年代末,终于挤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上了一所不好也不孬的大学,学的是历史专业,毕业后,老爹的干兄弟林小龙叔叔当时在省里当干部,愿意留他在身边,不顾老爹的反对,执意就把他分到了省城的文史馆上班,每天悠哉悠哉的上班,工资福利还有保证,收入不高,但还吃穿不愁。 陶家营子是泰山山脉腹地的一个偏僻,宁静的小乡村,离省城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这不,车一进村,刚停在胡同口,一个老人就已经欢欢喜喜的迎出来,一把搂住胖胖的孙子陶稼轩稀罕的不行。 陶铁锁的老爹陶俊勇年届六十,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浓密漆黑的头发和胡子,显得他根本就不像是奔六十岁的,眼角的些许皱纹,显得他更加的成熟。 老人一手拉着孙子,欢快的招呼一家人往家里去。 在陶铁锁的记忆里,陶家营子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三十年了,多大的变化呀。 看看四周,也就是自家的老屋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当时老爹退休后,也并没有打算回陶家营子来,他是打算搬到省城里去住。 当然,也不是搬到他家里去,而是搬到林小龙叔叔那里,和他一块生活。 陶铁锁知道,老爹和小龙叔叔并不是一般的干兄弟,他们……他们是特殊的朋友。 早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他们还住在乡政府的大院里,那时候,老爹是乡水利站的站长,小龙叔叔是乡党委书记,他们两家都在大院里,也就是前后排的距离。 他和老爹在一起生活,而小龙叔叔的老娘已经过世,家里只有他和一个患精神病的老婆。 平时,两家人就像一家子一样,吃饭什么的就经常凑在一起,也就是睡觉的时候,才各自回自己的家里去。 小龙叔叔细心和蔼,对自己很好,对自己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别人家有妈的孩子,甚至都不如他被照顾的这样好。 他就是认为,小龙叔叔就像自己的妈妈,虽然自己的妈妈早已过世,但是自己并没有失去母爱。 但是后来,有一次,陶铁锁发现,事情并不是想他想的那样。 有一天晚上,睡着以后,他又被尿憋醒了,刚刚爬起身,就听到了外间老爹的床上传来了一阵压抑着的呻吟声,似沉醉,似痛苦,在这沉静的深夜里,听起来,让陶铁锁觉得有些恐惧。 他刚想喊一声老爹,就听到外间里传来了老爹气喘喘嘘嘘的声音:“亲肉肉,哥要吃了你……亲……陶铁锁一时就不敢叫了,他懵懵懂懂之中,好像是明白了但是又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啥事。 他下了床,来到了里屋门口,望出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看到老爹和小龙叔叔在老爹的床上光溜着身子紧紧地叠在一起,好像在打架。 老爹在上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疯狂地耸动着,肌肉隆起的后背上流淌的汗珠映着清白的月光,就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小龙叔叔赤裸的双腿上,只穿着一双皮鞋,在朝天撅着,两只胳膊搂紧了老爹的脖子,不时的咪忪着眼抬起头,咬住老爹的嘴。 嘴里不间断的发出了陶铁锁刚才听到的呻吟声。 就在这时,小龙叔叔就对老爹轻声的说道:“哥,先慢着,看看锁子去,叫他听见了,不好……陶俊勇却难以从疯狂中停顿下来,只是喘着粗气含含糊糊的说道:“没事……那小子睡起来,和小猪似的,醒不了。可是,小龙叔叔还是使劲的推开老爹,下床来,整好衣服,就要进里屋看看陶铁锁。 陶铁锁赶紧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装着睡熟。 后来,等到陶铁锁上了大学,从一些渠道,他才明白了,老爹和小龙叔叔,其实就是同性恋。 他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为啥小龙叔叔独自守着一个患了精神病的老婆,而且并不和老婆在一间屋里睡觉。 也明白了,为啥老爹年纪轻轻的就不续弦,每次爷俩回陶家营子看爷爷奶奶的时候,自己的爷爷,那个执拗的老头子陶四棍,一见了陶俊勇,就会拉下脸来,对他爱搭理不搭理的,一副充满怨气的模样。 只有看到自己的孙子陶铁锁以后,才会喜笑颜开,满怀疼爱,恨不得掏出心肝来给自己。 陶铁锁也明白了,老爹和小龙叔叔是怎样的一对恋人,一对情人,一对冤家。 他也理解他们,同情他们,爱他们。 老爹随着小龙叔叔,从乡里调到县里,又从县里调到市里,最后,小龙叔叔又调到了省里。 陶铁锁每次回泰安看老爹的时候,总会去叫上小龙叔叔,一块回去,他给他们制造机会,制造空间,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呆上一段时间。 老爹退休了,可是他搬到省城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小龙叔叔死了。 因为心脏病,早逝在了工作的岗位上。 老爹在小龙叔叔的葬礼上晕倒了,大病了一场。 等他病好了,就执意回了老家。 他说,住在自己的老院子里,就会想起死了的爷爷奶奶,死了的锁子娘绿叶,就会想起小龙叔叔。 因为,在这里,有他们曾经轰轰烈烈火热的生活。 4、太爷爷 老爹拉着陶稼轩的手在前面兴高采烈的走着,陶铁锁和林忆莲在后面跟着,一家人就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房子还是八十年代的那种五间的土胚瓦房,只是院子很大,整整是别人家两个院子的大小,老人就在院子里的最南边开了一块不小的菜地,天天在上面拾掇,管理的精心。每到盛夏,菜地里满眼的翠绿,紫紫的茄子,红红的西红柿各种菜蔬煞是惹人眼馋。 这不,老爹和孙子亲热够,在屋里准备好茶水,还有各种吃食,就又到他的菜地里忙活去了,现在早已是深秋了,得把地里产下的蔬菜采摘下来,想办法储存好才行。 老爹在菜园的一角,挖了一个深坑,想弄上一个菜窖,把今年种的萝卜呀,白菜呀,菠菜呀,都存在菜窖里,就能吃上一冬天呢。 陶铁锁在屋里喝了点水,就来到菜园里,看到大坑已经被老爹挖的有大半人深了,自己看着手痒,也拿起铁锨跳下坑帮着老爹挖土,“别干了,看弄脏衣服,现在还早的呢,我自己慢慢的挖。”陶俊勇赶忙对他说。 陶铁锁挖了一阵,就听到“咔“的一声,铁锨好像碰到一个东西,陶铁锁抬起铁锨一看,原来是铲到一条土里的大树根上。 这个院子的下面,先前是一个大的河湾,和外面的孝妇河是连在一起的,后来逐渐淤积还有人为的填土,渐与地平,所以土质松软,最是适宜种树种菜。 陶铁锁看看用铁锨铲不断这条大树根,就只有在坑底绕着树根深挖一下,以期把它挖出来,顺着往下挖,不一会就又挖了一个深坑,底部的泥土渐渐变了颜色,变得肥黑起来,看来是挖到河底的淤泥部分了。 陶俊勇过来看了看那个深坑说,“费那些劲干啥,我去屋里拿斧头来,砍断就得了。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铁锨好像铲到啥东西上了,陶铁锁又用力的挖了几下,感觉好像是石头,又不像是石头一样的硬东西,心里奇怪,这里离的山不近,少见石头,就是砖瓦也很少见。 陶俊勇也感到奇怪,就弯腰凑过来看,拿起铁锨也帮着挖,下面的东西渐渐的露出来,好像也是一块木头,铁锨碰在上面又有“咚咚”的声音,下面像是空的。 爷俩个加快速度,继续把坑开宽加深。开到了一米见方,把那条大树根铲断先弄出来,终于看清,下面很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长宽大概有半米的样子,陶铁锁看挖的差不多了,就俯下身,用手使劲的把箱子撼动了几下,看到松动了,就跪在地上,两手费力的慢慢把箱子从坑里搬了出来,放在了坑底。 陶俊勇从身后拿起一截树枝,把箱子上的泥土拨拉下来一些,看到箱子是木头的“应该是好木头的的,这么结实。”陶俊勇一边嘀咕着继续把上面的泥土弄下来。 箱子上的泥土被弄得差不多后,表面露出了一些花纹,侧面也露出了箱盖和箱体结合的缝隙,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锁,“这是啥?里面是啥?”陶铁锁抬头奇怪的问,心里就有了一些莫名的期待,激动得不行。 陶俊勇没说话,把箱子盯了一会,然后摆手对儿子说:“去拿把钳子来,打开看看。”陶铁锁跳起来去屋里拿来一把铁钳子,没急着开锁,先朝着四面看了一下,对老爹说:“不如先抬到屋里再开吧”。“先不能弄到屋里,打开看看再说吧,”老爹沉吟了一下说。 陶铁锁想想也是,还不知道里面是啥呢,许多年前,村里陶志国的老爹王四喜给生产队里看山林,有一天,挖一棵枯死的栗子树时,就挖到了东西,是两个大陶瓮扣在一起,王老汉激动得不行,以为挖到宝了,惹得围着一圈的人来看,打开陶瓮以后,全都瞪了眼,里面是一副将要腐朽的人骨架骷髅,好不晦气。 陶铁锁强抑住猛烈地心跳,用钳子把箱子上的锁拧了下来,其实,由于锈得厉害,箱子上挂锁的扣子一点也不结实了,根本不用费劲,就把箱盖弄开了。 箱盖打开后,箱子里满满当当的,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绸缎,花纹和颜色还是鲜艳的很。拿出来时一看,才知道是一些绸缎的衣服,叠得板板正正的,由于年代久远,在地下潮湿,已经不结实了,手触到的地方,就破碎成几个洞,再下面就是两个大小不一的木头盒子,裹在衣服里,黑漆漆的颜色,古色古香,像是古式货。 陶铁锁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塞着一满盒已经发黄的棉絮,用手指把棉絮拨开,里面就有一个鸡卵大小的玻璃球,绿汪汪的颜色,青翠欲滴,陶铁锁激动的双手发抖,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玻璃球。 陶俊勇看到这些,对儿子说:“先搬到屋里去。”陶铁锁颤抖着双手把木盒又放到箱子里,把箱盖合上,把铜箱子搬到了房里,这时候,林忆莲也看到了,“这是什么呀?”一边问着一边也凑上来。 陶铁锁把箱子放到桌子上,一边把箱子打开,从里面又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满满的是一些彩色玻璃珠子一样的珠串,五颜六色的,有暗红色的,有碧绿的,还有蓝汪汪的,一共拿出了七八串,再看下面,是三个银白的戒指,都镶着圆圆的红宝石。 这些东西花花绿绿在桌子上摆了一堆,虽然年代久远,却还是明晃晃的,耀人的眼。 下面又是一些绸缎的衣服,在衣服下面,放着一张老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两个人的合影,一男一女,全身照,男的坐着,女的站在一边,看年龄应该都是在二三十岁的样子,都穿着旧时的衣服,男的一身短打打扮,腰里插着双枪,身材高大,圆睁双眼,俊朗彪悍的模样,很精神的样子,女的则穿着旗袍,容貌秀丽,头发往后梳着,看来后面梳着簪。 一家人望着这些东西,好像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都没有说话。 陶俊勇拿起那张照片,端详良久,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东西,指着相片上的男人,回头对陶铁锁说:“这是你老爷爷,也就是我的爷爷,你爷爷跟我讲过他,他叫陶土虎,在刘黑七手下干过土匪,还是一个大头领,咱们这里的人,都叫他土虎子,看来,这些东西也是他的。” 5、回到1941 陶俊勇话音一落,听得一家人都是一愣。 “我见过你老爷爷的照片,”老爹抬头,眯着眼对陶铁锁说,“那张照片是你爷爷给我看的,照片上,你老爷爷骑着马,还斜背着匣枪,年龄比这张照片小几岁,可还是差不多的。陶铁锁听爷爷给他说过,爷爷的父亲叫陶土虎,十七岁时离家出走,在外闯荡了多年,当过土匪,在这泰沂山区,是出了名的大土匪。 其实,陶俊勇对自己爷爷的了解,也是从老辈人的解说里听来的。只知道,陶土虎很彪悍,当时在这一带很出名,乡民们传下来的对他的传说和评价也有很多的版本,有的说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杀人越货,坏事做尽,有的说,他是一位落草的英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专为穷人做事,反正真真假假也是难辨,是是非非的一些细节就更是无从知道了。 陶俊勇从木盒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颗翠绿的绿色珠子,迎着窗口的光亮看了看,“听你爷爷说,那时候,咱们这一带的人都传说,你老爷爷有一颗猫眼的宝物,价值连城,难道就是这个?陶铁锁两人听罢都围上来,细细地看那珠子,只是一个圆圆的玻璃珠子似地,却不似玻璃透亮,细看里面好像还有一些微微的棉絮一样的东西飘在里面,只是看起来,颜色由里到外,又是翠绿的可爱,表面圆润的像蒙上一层水,又给人水灵灵的感觉。 “这个会很值钱吧?”林忆莲声音颤颤地问。 陶俊勇没有回答,把珠子放回盒子里,又拿起那几串珠子,珠串入手很重,珠子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看来珠串的线应该是很好的丝线,这么重,珠串并没有扯断。 珠串一共四串,两串蓝汪汪的,两串宝红色的。 陶铁锁也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些关于宝石的知识,对这些也有一些的一知半解,心里想道:“这蓝的应该是蓝宝石,红的应该是红宝石这时候,林忆莲已经把那三个戒指拿出来,戒指应该是银的,因为通身银白色,而且有一个上面已经长了浅浅的银锈,样式却很精致,花纹还很清晰,每个上面都镶着颗硕大的红宝石,有花生米粒大小。 一家人最后决定,先把东西放到盒子里,先收到隐秘的地方。等陶铁锁回济南时,先拿一件回去,秘密的找人鉴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宝贝,等鉴定完了,再作打算。 吃过午饭后,全家人还没有从兴奋中解脱出来,呆呆的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陶铁锁逮机会就向老爹打听关于老爷爷的事情,可惜的是,老爹从长辈那里打听来的信息也是少得可怜,除了以前爷爷陶四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别的,也就是那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了。 此时,陶铁锁对老爷爷的事情是特别的好奇,以前,自己也在文史馆的工作之中整理过山东大土匪刘黑七的资料,却从不知道资料里面那个陶土虎,就是自己的老爷爷。 这样兴奋又迷茫的到了下午,村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听说他回来了,就找到家里来,生拉硬拽的到村里的小酒馆喝酒去了。 陶铁锁心里兴奋,看到好久不见的发小也很高兴,酒气就豪壮了很多,喝了不少酒,头脑也就渐渐的晕呼起来。 酒馆老板的父亲陶新意老汉已经接近一百岁了,和自己的老爷爷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年轻的时候参加了国民党的部队,解放前,跟着跑到了台湾,去年的时候,就从台湾回来了。 看到他在这里,陶铁锁就凑到他跟前,询问陶土虎爷爷的传说,说到畅酣处,更是离了桌,端了一杯白酒,敬了老人一杯,让他多说说大爷爷的事。 “我和你说,我和土虎子可是从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你那老爷爷就是那陶土虎可是个本事人,干过土匪,打过鬼子,后来又打过国民党,胆子比天大,看不服谁就打谁。老汉说完,“嗞溜”的干了这杯酒,用手比划地说,“听人说,你老爷爷有很多宝贝,一大箱都盛不了,特别是有一颗猫眼绿,价值连城啊,听说,是从北京的皇宫里流失出来的”。 陶铁锁听到这里,脑袋一热,只觉得喉咙里发痒,差点就喊出铜箱子的那些事来。 老人又压低嗓子,说道:“他还有很多传说呢,他和咱们村里的大地主吴大桥家也有一些牵扯,那时候,土虎子在他家里当长工……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故事却如同这醇香的美酒,让陶铁锁痴迷起来,他的思绪就如同这飘渺的酒香,钻出了这家小小的酒馆,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腥风血雨的年代 6、土匪来了 1941年的深秋。 夜深了,月亮已经西斜,万籁俱寂,只有一些小虫,趁着还不到下蛰的日子,出来支吾几声。 睡梦中,陶土虎是被人摇晃起来的,还有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叫声。 “土虎,土虎,快起来了,快起来了”。 听着,是娘在窗外叫他的声音。 艰难的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床头却有一豆灯光在摇摇晃晃,陶土虎欠起身看过去,一个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手里端着一个破碗,碗里一豆灯光闪闪烁烁,是自己的媳妇,山菜。 “兄弟,土匪来了,快点起来,爹和娘叫着往山上跑,俺还要去圈里牵上牛。”,女人说话了,很着急的样子,说完,把那碗破灯放下,转身就跑出去了。 陶土虎呆了一下,心里骂道:“X你娘的土匪,还真的不让人活了。从被窝里坐起来,借着如豆的灯光,赶紧穿衣服。 四周黑乎乎的,这是一个破旧的小房子,房顶矮矮的,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屋内很是狭窄,除了一盘土炕并没有多余的回旋余地。墙皮是土墙,表面坑坑洼洼,还有一些破洞,塞着一些像干草啊什么的。陶土虎睡在一张草席上,身上是一床破被子,补丁摞着补丁,堆在那里像一堆破布。 “土虎啊……土虎啊”,正穿着衣服,娘又在外面喊起来,声音急切,凄厉,甚至都带了哭音。随后又响起了一个孩子尖利的哭声,在黑暗里显得更加的突兀,让人心慌。 陶土虎一激灵,翻身下床,就赶忙把鞋套在脚上,跑出屋子。 陶土虎跑出门口,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娘怀里抱着正在哭叫的弟弟山牛,在娘的后边,山菜拉着家里的牛,正向院子外面奔去。 刚跑出院子,就看到跑来一个人,跑近了看清,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肩上扛着一个长长大大的口袋,是爹,他去屋子后边,把藏在那里的一口袋粮食挖出来了,一到跟前就呜呜啦啦的大喊起来,“咋还不走?还磨蹭啥?土匪都要进村了。“他爹啊,你看这土虎,一直就叫不起来。”娘一边往前跑,一边说道。 爹没有顾得说话,只是过来一把抢过山菜手里牵的牛,拉着就走,顺着巷道,往村外跑去。 天上月朗星稀,能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的路,一阵微风轻轻地吹来,让人感到一阵凉意。远远近近是一些低矮的房屋,街道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娘怀里的山牛已经停止了哭声,大家都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急促的走着,只听到脚踩在土路上的踢踏声和牛蹄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看着渐渐的好像是出了村子,来到田野里,刚过了一座桥,就听到后面村里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远远听来好像是在铁桶里放炮仗的声音,有些沉闷,又有些悠远。 那是枪声,陶土虎知道,一定是土匪在攻打大户吴大桥家了。 “看来是已经打起来了,快走快走,”爹招呼着众人,加快脚步,向村外跑去。 大家急急的走了好一阵,就看到前面的路上影影绰绰有一大群人在赶路。 仔细一看,都是村里跑出来往山上逃难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抱鸡牵狗,背着家里仅有的粮食。 “土虎哥,怎么走的这么晚?”前面的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回头看了土虎一下,等靠近了就急切地问,“这次来的还是刘黑七的人,又是来找吴东家要粮的,已经打起来了。这小伙子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头发剃的精光,中等个子。 他叫陶新意,是陶土虎的发小,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陶土虎一边接过爹手里的牛缰绳,替他牵着老黄牛,一边对陶新意说道:“那,挺坚没带队伍来支援呀?陶新意说道:“来了,他带着兵已经下来了,说是在村口截住他们,看来是已经交上火了。陶土虎一扬手里的牛缰绳,大声说道:“就是,截住他们,先灭了刘黑七这狗日的。又瞅瞅前面的爹,低声对陶新意说道:“要不是爹不让,真想去看看,和挺坚一块跟他们干上一架,他娘的,不给他厉害,他们还真的不知道锅是铁打的。吴挺坚,是村里的大户吴大桥的儿子,和陶土虎一般大,都是二十岁,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玩伴。 虽然,陶土虎家只是吴大桥家的一户佃户,虽然,吴挺坚锦衣玉食,吃的穿的都比陶土虎好,但是,他们两人就是要好,从小到大,一天谁要是不见到谁,吃饭就会吃不下,睡觉就会睡不着。 两个人到了六岁的时候,吴挺坚就要入私塾读书了,可是他死活就哭闹着不去,他的生身母亲,吴大桥的姨太太王氏,可是费了脑筋,都不管用。 后来,她才知道,是吴挺坚不想离开陶土虎,才不愿意去上学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叫来了陶土虎,看到这个孩子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俊气爽朗,就求了吴大桥,让陶土虎做了吴挺坚的伴读。 她扯了几尺粗布,让人给陶土虎也做上了一身新衣裳,打发人送了他两个一起去了学堂。 一直到了十五岁,吴挺坚高小毕业,吴大桥才让他回家来,又通过自己的关系,把他送到了汪政权驻县39军参了军,不几年,就干到了旅长一职。 陶土虎回了家,就跟着爹当了吴家的长工,天天在地里忙活农活。 吴挺坚虽然干到了旅长,每次一回到家,还是先兴冲冲地去找陶土虎,两个人一见面,就勾肩搭背,叽叽呱呱的说上一番话,亲热一番,才回自己家去。 吴家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户,地广粮多,钱财又厚实,就惹得周边山里的土匪们垂涎三尺,都想来啃上一口。 可是,吴大桥花银子买来了几十条枪,招拢了几十个汉子,组建了自家的护卫队,又在自家的墙角上都建上了岗楼,也是不好惹的,那些占山头的土匪看到这个情况,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有盘踞在泰山北麓,蘑菇岭的大土匪刘黑七却不服他,发狠势必要啃下他这个硬骨头来,自去年冬天以来,已经来了三次,叫嚣要吴大桥乖乖送上三千块大洋,五百担粮食,要是不从,就把他家杀得鸡犬不留。 前两次,吴大桥早已经有了准备,还有吴挺坚从县里带来了部队帮忙,刘黑七的人并没有赚到便宜,丢下了几具尸体,就全部铩羽而归。 这次对村里的突袭,也不知道战况如何,挺坚到底带部队回来了没有,吴家到底怎么样了。 大家继续往前赶,陶土虎看到这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概有一二百人,看来是全村出动了,中间夹杂着鸡鸭牛羊,都急急地顺着孝妇河往前赶路逃命,前面渐渐地河湾也多了起来,芦苇丛一片片望不到边。大家一会儿顺着河岸走,一会儿又绕进芦苇荡。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放亮了,还有几点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天边。 大家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呼儿唤母,吆三喝六的各家忙活起来,有砍来青青的芦苇搭个简易窝棚的,有在地上挖个临时炉灶,除下身上背的锅做早饭的。 陶土虎一家也停下来,陶土虎起身把牛拴在河边的一根树桩上,就跟着爹到河湾的边上去割芦苇,想给家人先搭上一个暂住的窝棚。 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根草绳,高高的个子,膀大腰圆,宽大的黑红脸膛,生着一对铜铃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弓着腰,使劲的割着芦苇,一边对站在一边的山菜说道:“:“拿点高粱面熬些粥,先把饭吃了再说。山菜答应了一声,就走过来,弯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瓷碗,从袋子里挖出一碗高粱面,放在盆子里搅合起来。 山菜长长的脸蛋,黄黄的颜色,头上胡乱的挽着一个妇人头髻,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红色碎花的旧褂子,下面是一条用黑色老粗布做的裤子,膝盖和屁股那里也是打满了补丁,她是陶土虎的媳妇,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比陶土虎整整大十岁,她是逃荒来到陶家营子的,在陶土虎八岁那年,做了他的媳妇。 娘也急忙把怀里已经睡熟的山牛放下倚在包袱上,把背出来的铁锅架在地上,找来一些干柴,生火做饭。 娘四十出头,看起来,却有五十多岁,头发胡乱的挽在脑后,头上包了一块旧蓝粗布,身上穿着一件家染的旧蓝粗布做的斜襟上衣,下面是黑粗布裤子,也是浑身打满补丁。虽然还有一些少妇的风韵,但愁苦的脸色已经遮盖了大部。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老汉,大约七十多岁,花白的胡子,脸上是斑斑点点的麻子,头上戴着一顶旧毡帽,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一走近来,就向着爹说道:“刚才听人说,只剩开磨房的王毛驴一家还没来到,不知咋样了?听人说,刘黑七那边来了七十多个人,十几辆马车,打算把东家的粮食也抢了,也不知咋样了?爹停下手里的活,坐在草堆上说:“听昨晚那阵势,打得很激烈啊,东家自己有几十条枪,加上挺坚带来的兵,应该不会吃亏啊,陶土虎正站在水边,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恨恨的说道:“X他娘的刘黑七,我要是有枪,就先去崩了他的龟壳子,省得他三番五次的祸害人。爹听了他的话,就变了脸色,朝他喝道:“放你娘的屁,你就省了这条心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让你参军,就不叫你吃上这碗饭。陶土虎不言声了,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扔进了水里,两只眼睛倔强的看着荡起涟漪的水面,水里的倒影是一个壮小伙,高高的个子,大大的骨架,方方的脸颊,大眼睛,鼻直口阔,敞开的上衣里,露出了满是肌肉的胸膛。 7、干长工 又一个清晨来临了。 天刚蒙蒙亮。 飘渺的白雾笼罩在村子的上空,使远处的房屋树木看起来像一张朦胧的水墨画。树上挂满了初秋的露水,树叶不堪重负,不时的有水滴滴落下来,落在地上,草丛里,还有近岸的水里,在水面上激起一阵轻轻的涟漪。 这是地处鲁中山区的一处小山村,隶属泰山所在的泰安行署,叫陶家营子,小而且偏僻,土胚房屋杂乱的集聚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一堆灰色的不起眼的土坷垃。 仔细看,这其实是一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村子,街巷弯弯曲曲,低矮的土胚房屋破破烂烂,大部分房子的屋顶没有瓦片,只有用麦秆铺就的草屋顶。 从村口望出去,在村外横亘着一条大河,河水很宽,流水很缓,这是孝妇河,源头就是从那古老的汶河分叉而来,蜿蜿蜒蜒流落到此。 从村里出来,走过孝妇河上的一座小石桥,面前就是无边无际的河汊沟港,是满眼的芦苇荡。 这里曾经是黄河的泄洪区,自古就形成了方圆几百里的天然湿地,湖内沟壑纵横,芦苇遍野,一到春季,就会有满湖的野鸭子飞到这里来,所以这片湿地就被人称为野鸭湖。要是不熟悉的人误闯而入,是无论如何也转不出来的。 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发亮,村里逐渐就有了几声鸡鸣,使这个小村落才有了一点点生机,从睡梦中渐渐醒来。 炊烟慢慢地在街头巷尾飘起来,婆娘们开始做早饭了,空气中闻不到饭菜的香味,只有一股干柴燃烧的清香味在街角巷头到处飘荡。 鸡叫过二遍,天刚麻麻亮,陶土虎起床吃过早饭,就被爹叫上,扛上锄头,出村了。 地主吴大桥是陶家营子唯一的大户,家里的地有一百多倾,河滩上的好地大部分都是他家的,其他的村民,星星落落的各家占了几亩,而且都是远离河滩的孬地,根本就占不住劳力,而且一年的收成远远也不够吃的,所以,陶家营子大部分的劳力都是给吴大桥家扛活,有的短工,有的长工,短工除了中午管一顿饭以外,是没有报酬的,长工一天管两顿饭,午饭和晚饭,一年还有两担高粱米贴补家里。 陶土虎家有几亩地,都是远离河滩的,浇水并不方便,所以一年也产不了多少粮食,根本不够吃的,所以,他们父子都是吴大桥家里的长工,一年四季,除了农闲时节,必须按时到东家地里干活计。 今天的活计是锄玉米地,十几个汉子一人一垄。领头的长工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黑黑的面皮,大约四十岁左右,脖子上总挂着一根旱烟杆,大家都叫他“王工头”,是旁边的王家庄的。 其实都知道,每个地主家都有几个得力的工头,每天早晨到东家面前领活,然后带着十几个长工去干活,工头都是几十年的长工出身,各种农活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要质量有质量要速度有速度。 工头其实也是地主家的监工,干起农活来遥遥领先,别人就得拼命追赶,落下太多的,没说的,走人。 工头的报酬是一年四担高粱米,平时过节,东家除了请一顿酒席外,还要各节有各节的礼。 陶土虎从小一直给地主少爷吴挺坚当伴读,根本就没干多少农活,自从高小毕业下地后,也只是干一些轻省的活计,哪里干过这么累的活,干起活力又不会使巧劲,不一会,就被别人拉下了很远。 那王工头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不时地问爹,“你家大小子是生病了还是咋的?看着是副好身板啊,咋就是中看不中吃啊?今天咋还跟不上趟了?天黑前锄不完这十亩地,我没法向东家交代的。爹满脸堆笑对王工头说道:“王大哥,这孩子从小就跟着东家的少爷上学读书,也没有正经的下过地干活,你就放心吧,我就好好历练他,保证能历练出来。又停下手里的活计,拉下脸,回头瞪了瞪陶土虎,很恼怒的样子。 陶土虎心里着急,想使足劲干活,可是早晨只是喝了一碗高粱稀粥,早顺着汗水流出来了,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力气严重不足,哪里能赶得上?慌乱中,就锄掉了几颗玉米苗,王工头就不干了,对爹说道:“这样不行啊,你还是让他回家歇歇,别是生病了吧?你看干的这活,草没锄掉,倒是把苗都锄了,我带着这一帮子人,没法干的,“王大哥,你看,让他干到吃了午饭,我叫他回去,”爹讪讪地说。 “俗话说,干谁的活吃谁的饭,今天的伙计是东家定下的,饭也是东家定下的,我很难说的,兄弟,你也别难为我。”王工头一丝不让。 陶土虎听了王工头的这些话,少年的心性上来,一股怒气冲上心头,扛起锄头对侯洪山说:“爹,我回家去,我还他娘的不吃这碗饭了,看看能饿死人不?省的叫这些巴狗子们也学着欺负人。说罢转身就走,爹开口骂了他两句,又从后面叫住他,把锄头拄在地里,走过来,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抹了抹他脸上的汗,脸上满是担忧和疼爱的神色,说道:“回去倒下歇一歇,叫你娘给你熬点稠一点的高粱粥。陶土虎看到这些,又看到爹逐渐苍老的面容,鼻子一酸,眼圈也顿时红了,连忙扭转身走了。 回家后已经接近中午,村子里各家各户炊烟袅袅,都在做午饭。 进了门,看到娘还在织布机上忙着织布,自己的媳妇山菜端着一碗高粱稀粥在喂三岁的山牛吃饭。 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两碗高粱稀饭,绿绿的颜色,显然是加了大半的野菜在里面。 娘看到他回来,满是吃惊的神色,脸上又满是担忧,叹了两口气说:“你是还没有历练出来啊,那么重的活,怎么就干得了?陶土虎把上身的粗布褂子脱下来,揉成一团,使劲的扔到炕上,虎着脸,烦躁的嚷嚷道:“那我想去当兵,我爹就是不让我,当兵哪里不好了?有衣服穿,有军饷,你们也跟着省的吃苦……娘叹了口气,说道:“你爹也是为你好呀,那当兵就那么好?天天动枪动刀的,俺们能放心?山菜抬起头,关切地看了看自己的小男人,端起桌上的一碗饭递过来,对陶土虎说:“快吃饭吧。陶土虎看看这两碗野菜稀饭,就知道是娘和山菜的午饭,说:“娘,我不饿,吃不下去,你们吃吧。说完心里感到堵得特别难受,他不知道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何时才能结束,那种对自己未来的生活一片迷茫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充满了他的心。 8、河边 陶土虎走到院子里,伸手从外面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把瓢扔在缸盖上,回头对娘说:“我憋得慌,出去转转,”说完转身出了门,娘担忧的看着陶土虎的背影,脸上满是愁苦的颜色,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到织布机上。 陶土虎出了院门,顺着窄窄的巷道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院子的后面就临着孝妇河,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直到河边,河边的水并不深,却清澈见底,都能清晰的看到河底的鹅卵石。石头的间隙长出茂密的水草,随着缓缓的水流不住摇摆。河边是一排粗大的柳树,枝繁叶茂。 陶土虎坐到一棵向河面倾斜倒下的柳树上,脚下是缓缓的流水,柳枝像少女的长发一直垂到水面上,微风吹过,就轻轻地触摸水面,荡起一圈圈轻微的涟漪。 抬头向河对岸望过去,是一望无边的野鸭湖。天空蔚蓝,只有几朵洁白的云高高的飘在天上,芦苇荡像一块巨大的翠绿的毛毯,覆盖在野鸭湖的沟沟壑壑之上,随着缓缓的秋风,起起伏伏。一些不知名的小鸟突然就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叽叫几声,向远处飞去了。 我家乡的野鸭湖啊,就像一个多情的、水灵灵的姑娘,躺在巍巍泰山之下,可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人们围湖造田,向湖水要耕地,要粮食,围追堵截,应经把方圆几百里的野鸭湖逼进一个不大的角落。野鸭湖的名字虽然还在,但也只是一个大鱼塘那么大了。 初秋的太阳还是像一个火球,火热的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着。陶土虎空着肚子,觉得浑身烦热,就弯下腰捧了清凉的河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觉得凉爽了许多。 “吱喳吱喳”,树上传来了一阵鸟叫声,抬头一看,在柳树的树梢上,有一个大大的鸟窝,两只喜鹊正站在窝旁,几只小鸟从窝里伸出头,焦急的抢大鸟嘴里的虫子吃,两只喜鹊欢快的在窝边跳来跳去,不时的把头伸到窝里,喂一下小喜鹊。 陶土虎坐在柳树上,抬着头看呆了。心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又泛滥上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才娘望着自己的那张愁苦的脸,还有在田地里时爹那只粗糙而又温情的大手。 正在胡思乱想,就见到一块石头被扔到水里,溅起的水花,都把他的身上弄湿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朝着苇丛深处的小径上望去,就看到吴挺坚正站在小径中央,朝着自己笑。 陶土虎看到他,就高兴地跳起来,喊道:“挺坚,啥时候回来的?吴挺坚穿着一身板板整整的军服,中等匀挺的个子,容长团的脸面,大眼睛高鼻梁,生的白白净净的,头上的小分头梳的光光滑滑,一丝不苟。 腰里扎着一个宽宽的武装带,上面别着一个土黄的手枪套。 他高兴回应道:“这不才回来呀,还没回家,我的马还拴在你家门口呢。”说着,就走上那颗大柳树,挨着陶土虎坐了下来。 一边把脚上的皮鞋脱下来放在一边,一边看着陶土虎的脸,说道:“看到你不在家,以为你下地干活了呢?问了俺婶子,才知道你出来转悠了。陶土虎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就退去了,他扭转头,望着脚下的水面,不言声了。 吴挺坚看他这样,就用手搂起他的脖子,把头探过去,贴着他的脸,忽闪着大眼睛,细细的看他,一边说道:“土虎哥,你咋了?是不是,又因为当兵的事跟你爹吵了?陶土虎伸出手,把他的脸推开,有些愠怒的说道:“你这行子是好了,参了军,还当上了军官,你看看我,还是天天扛着那弯弯铁下地干活,太他娘的没劲了。说完,就从身下的树干上一把折断了一个枯枝,抬起手,狠狠的扔进了水里。 又伸手,把挂在吴挺坚腰上的手枪套打开,把那把勃朗宁手枪抓在手里,在树干一跃而起,扬起手,冲着远处开了一枪,随后,就看到在河对岸的苇丛里,一只叫闪呱呱的小鸟应声而落,掉进了水里。 陶土虎抬起枪口,对着枪口的青烟吹了一口气,把枪拍到了吴挺坚的手里,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眼光炯炯,大声说道:“X他娘的,一个长基罢的大老爷们,咋就能一辈子窝着腰趴在庄稼地里,那还不憋屈死?就应该金戈铁马,除暴安良,成就一番事业。吴挺坚用佩服的眼光看着他,由衷的说道:“土虎哥,你要是不参军,可真是下了这棵好苗子了,你看你,跟着我就学了几天射击,这准头比我都好了。又叹了口气,说道:“也真是的,你家大叔是咋回事呀?死活就是不答应让你参军,我求过我爹,都让他劝过他了,可是,你家大叔就是不同意。陶土虎听罢,也是拉下脸来,颓废的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嘴里不满地嘟囔道:“他?老脑筋瓜子,有啥办法?天热,吴挺坚就把上衣和武装带连着枪套解了下来,挂在了树杈上,光光的上身露出了一身白白净净的皮肉,就像一个脱了皮的熟鸡蛋。 他向着陶土虎身边挨了挨,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土虎哥,要不然,你就偷着跟我去吧?等你家大叔知道了,他也会没有办法了。陶土虎一听,眼神一亮,一把就抓住了吴挺坚的肩膀,刚想说话,眼神却又一下子黯淡下来,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家里这有老有小的,我是跑了,可是家里咋办?吴挺坚使劲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家里咋了?你要是参了军,就会有军饷了,不比你给我家种地好啊?又扭转头,望着陶土虎,说道:“土虎哥,你不是放心不下家里,你是放不下我嫂子山菜吧?陶土虎一听,眉头一皱,就烦躁的说道:“少放你的狗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说到这里,一扭头就看到吴挺坚朝着自己坏笑,就一下生气起来,一伸手,在吴挺坚的胸膛上狠劲的推了一把,“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一天不趴女人肚皮,就憋出眼珠子来。吴挺坚措不及防,“哎呀”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就一个倒栽葱,倒进了河水里。 陶土虎看着他在水里扑扑腾腾的样子,就站在树干上,开心的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看到吴挺坚在清凉的河水里游来游去,倒是惬意得很,就有些眼热起来。 站起身,一把把自己腰间的扎腰布带子扯了下来,自己宽大的粗布裤子就刷的一下掉到了脚腕,他光溜溜的站在树干上,动了一下手和脚,抖了几下浑身黝黑色的肌肉,对着水里的吴挺坚喊道:“躲开点,我来了。话音刚落,就跃起身来,一个猛子,扎进了清澈透明的河水里了。 9、我是畜生 一扎进水里,一阵爽心的清凉就包裹住了陶土虎的全身。 在水底游了好一阵子,他才钻出水面,猛地吐出了一口气。 吴挺坚刚才站在水底的一块大石头上,抬头看着陶土虎站在树干上,裸露着精壮的身子,一时就呆住了。 陶土虎的个子比自己要高上大半头,肩宽腰细,黝黑的皮肤,方方正正的身体,胸前和两臂上满是条条棱起的肌肉,胸前生满了浓密的黑亮的体毛,经过小腹,一直延伸到两腿之间,都已经被汗水侵湿了,贴在了身体上,两条长腿直直的,圆滚滚的大腿上也满是浓密的黑毛。 身子一动,两腿间硕大累垂的物件就像一抖搂连根拔起的秋地瓜,在下面摆来摆去。 吴挺坚看着陶土虎那俊朗黝黑的脸,心口猛的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块油糕,一下子就融化了。 那浓眉,环眼,挺直敦实的鼻梁,厚厚的嘴唇,是那样的熟悉,可是,每次看到,又会让他心动不已。 陶土虎钻出水面,猛的吐出了一口气,看到吴挺坚站在水底的石头上,还在呆呆的看着他,就用手激起一阵水花,泼在了他的脸上,笑道:“你是咋了?傻了?吴挺坚被水一击,才忽然一下醒悟过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了一眼陶土虎,却又急忙转过身去,朝着岸边游去。 陶土虎又是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用手在河底挖上来一把淤泥,扬手一甩,就糊在了吴挺坚白腻的脊背上。 嘴里骂道:“熊犊子,我还没游够呢,你就走?吴挺坚游到岸边,把下半身藏在水草里,回转头,微微赤红着脸,向着他笑着。 他知道,刚才自己不知咋了,看着陶土虎的身体,自己胯间的物件突然就暴涨起来,这清澈的河水一透到底,啥也遮不住…… 虽然自己和陶土虎很熟,不,不是熟,而是亲逾兄弟的感情。 小的时候,两个人天天在一起玩,到了八岁的时候,又一起到学堂里上学,陶土虎作为自己的伴读,每天替自己背着书包,看护着、疼爱着自己。 陶土虎一直比自己长得壮实,性格又彪悍,所以,在学堂里就没有人敢欺负自己。 记得有一次,王村大地主王洪杰的儿子王三皮抢了吴挺坚的风筝还打了他一巴掌,就被陶土虎好好的收拾了一顿,给打的鼻口流血,满口的求饶。 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好像缺了谁,就都不行似的。 有时候,学堂散学后,吴挺坚就不愿意陶土虎回家,要他留在自己家里睡,两个人就躺在一个被窝里,互相搂抱着,嬉闹着,闹累了,闹乏了,就会搂在一起甜甜的睡过去。 自从陶土虎十岁那年家里逼着他娶了大他十五岁的媳妇山菜,他就更不愿意在自己家里睡了,经常都是睡在吴挺坚家里。 可是,渐渐地,他不再愿意和吴挺坚睡在一个被窝里了,而是自己一个被窝,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不让想和自己嬉闹的吴挺坚进来。 记得那一年,是他们十五岁的时候,陶土虎又睡在他家里,晚上,在油灯下面,两个人光着身子躺在一个被窝里,头挨着头,在看一本吴挺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春宫图。 看着看着,两个人的呼吸就粗重起来。 吴挺坚就坏笑着指着图上的人问陶土虎:“土虎哥,你家山菜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啊?陶土虎听了先是瞪眼,接着就恼怒起来,从他手里抢过那本春宫图,几把就扯的稀烂。 红着眼珠子骂道:“我X你姥姥,你个吃屎的小屁孩,你知道啥?啥恶心你就说啥。看到他暴怒的样子,吴挺坚吓坏了,他眼泪汪汪的朝他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怯怯的说道:“土虎哥,是俺说错了,俺以后不说了……陶土虎没等他说完,却一下子抱紧了他,一翻身,就把他压在了身下,使劲的啃咬,狠劲的揉搓。 吴挺坚在他身下,最初是恐惧,后来,一丝快意满足的感觉渐渐弥漫开来,他伸出手,抚摸着陶土虎的后背,嘴里一叠声的叫着:“土虎哥,土虎哥……他好想就这样永远被土虎哥抱在怀里,永远也不要分开。 陶土虎已经红了眼珠子,他近乎癫狂,突然就抬起了吴挺坚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屁股一挺,自己的坚硬就捅进了吴挺坚的下身。 一声惨叫,吴挺坚疼的头发根都竖立起来,眼泪横流。 睡在隔壁的吴挺坚的奶娘听到叫声,就披上衣裳,来到窗下问道:“坚儿,你是咋了?吆喝啥呀?陶土虎好像一下子醒了过来,赶紧把吴挺坚放开,两个人倒在被窝里不敢动了。 待到奶娘走了,陶土虎揭起被子一看,吴挺坚白白嫩嫩的屁股沟里已经溢满了鲜红的血。 陶土虎骂了自己几句该死,使劲的掴了自己好几巴掌,又细细的给吴挺坚收拾了,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红着眼眶对吴挺坚说道:“挺坚,我是畜生呢,看这是干的啥?反正我的罪也是做下了,要打要杀,你愿意咋的就咋的,哥没啥怨言。说完,自己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倒是吴挺坚抓住他的手,搂起他的脖子,说道:“哥,我不怨你,我是你兄弟哩,我咋能怨你?又含着眼泪,把脸埋在他壮实的胸膛上说道:“土虎哥,我就是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是做了啥,我也不怨你。陶土虎看看他,却一下把他推开,说了一声:“我是畜生。”就爬进自己的被窝,蒙上头,不言语了。 从此以后,陶土虎再也不和他一个被窝睡了,也不会和他搂抱了。 虽然他很想和他搂在一起,睡在一起。 可是,这具黝黑壮实的身子,这张俊朗阳刚的面容却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间,再也磨灭不去了。 自从十六岁时,他也结了婚,娶了39军军长韩学忠的妹妹做媳妇,当他把媳妇压在身下,肆意驰骋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显现着土虎哥的影子,那张脸啊,最能把自己的心火点燃,让自己全身都燃烧起来。 看到吴挺坚蹲在岸边的水草里不动弹,陶土虎就朝他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水里拖,一边笑道:“你想跑?看我不拖你到深水里,呕你一肚子水。吴挺坚被他一拖,身子一晃,就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两只胳膊也一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陶土虎一惊,赶紧掰开他的胳膊,往外推他,嘴里说道:“站好了,你不怕我呕你水呀?吴挺坚却好像是神魂丧失,一把又搂住了他的腰,一头拱进了他的怀抱。 10、三爷爷 陶土虎一把按住他的脖子,一使劲,就把吴挺坚按进了水里。 吴挺坚在水里憋得喘不过气来,就松开了他,两手划拉着钻出了水面,站在浅水的水草里大口的喘气不止。 陶土虎也在水里站起来,朝着他哈哈大笑道:“叫你不听,喝水喝饱了吧?吴挺坚恼怒不止,弯腰从水底挖上来一块淤泥,朝着他甩了过去。 陶土虎一看,就往水底一扎,浑圆坚挺的屁股在水面一挺,一个猛子就游到了河中心,露出头来,脚底下踩着水,朝着吴挺坚嘻笑道:“你来啊,你还敢过来吗?吴挺坚自是不敢过去,他弯腰洗了洗身上的淤泥,趟着水上了岸。 到树干上拿起自己的上衣,对还在水里的陶土虎恨恨的说道:“你就泡着吧,就叫河里的王八吃了你。说完就顺着芦苇从里的小径往村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着陶土虎喊道:“晚上到我那里去,我叫他们做上几个好菜,咱俩喝上几盅。陶土虎应了一声,就仰身飘在了水面上,眼睛望着天上那几朵飘荡的白云,手脚微微的滑动着水面,一颗不安分的心,已经随着那轻轻吹来的秋风,飘到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土虎子,大下午的,怎么就没有下地啊?”正在水面逍遥,就听到河岸上传来一个声音。 陶土虎一翻身,立在水里,就看到三爷爷陶嘉文拉着一头老牛正从河滩上走来,身上还是那件上面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长衫,洗的掉白了颜色,但看起来还算洁净,扬着满脸皱纹的脸奇怪的问。 三爷爷以前家道还是比较殷实的,有十几亩河滩好地。 所以从小就在私塾读书,是四乡八村少有的读书人,年轻时是参加过乡试的,想借此捞取一点功名。 清末庚子二十三年,陶嘉文和地主吴大桥的父亲吴文杰一起去省城参加乡试,本来是陶嘉文才气高一点,文章也做得好,能够通过的,可是他长了满脸麻子,相貌不如吴文杰生得好,最后就定了吴文杰,就成了本地唯一的前无古人当然也是后无来者的秀才。 陶嘉文自此也就灰心丧气,无意书香,回家娶妻生子,靠着那十几亩地安安稳稳过他的生活。 只是,因为识字的人少,村里的红白公事都是他来主持,写写划划也都来得,又是前辈的老人,人人尊敬。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陶嘉文的儿子陶玉槐有一年在土匪突袭村庄时,被土匪绑了票,要了一大笔赎金,没有办法只好卖了河滩上的好地,得了一些银两,交给土匪用来赎人。 可是该死的土匪收了银子,也没把人放回来,后来找人打听说,是被刘黑七那个天杀的大土匪杀了。 儿子死后媳妇改嫁,只给老两口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艰难度日,现在老伴给吴大桥家做老妈子,孙子给他家放牛。 今天,孙子出来放牛在太阳地里热着了,生病在床,老汉只好代孙子出来放牛。 听到三爷爷问,陶土虎就一边往岸上游,一边说道:“我干不了锄地的活,他们打发我回来了。陶嘉文听了陶土虎的话,连着叹了两口气,嘴里嘟囔,“你还没有干过那么重的活呀,这可怎么办?唉!也是世风日下,家道艰辛啊。老牛自由自在的在河滩上吃着草,最后趴在树荫下慢慢的咀嚼。 陶土虎穿上裤子,坐在柳树上和三爷爷说话。 “三爷爷,有啥家道艰辛呀?啥世道就有啥世道的活法,那些当兵的整天耀武扬威,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为啥就不行?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就想去当兵。又攥起拳头,憋着嘴,狠狠的砸了一下身下的树干,说道:“可我爹,就是不让我去。三爷爷摸着他光滑的脊背,疼惜的说道:“你可不能怨你爹,你爹是对的,不能光看那些当兵的有多么光鲜,他们都是些日本人的走狗,说是政府,其实就是汉奸,自古以来,倭寇就是欺负咱们中国人,遭到报应是早晚的事,总有一日,就出有一个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出世,把他们全部除掉。又看了看陶土虎,说道:“再说了,这当兵的人,整天舞刀弄枪的,要是出了点啥事,你爹娘咋办?陶土虎知道,是时,是民国三十年,日本鬼子已经进了中原,泰安当地的驻军本来属于国民政府韩复榘部第三十三军治下,日本人打过来以后,军长韩学忠缴械投降,做了伪满军第39军军长,总部就驻扎在邻近的王家村。 “让你爹带你去找找东家求求情,再换个活计吧,老天饿不死动手的庄稼汉,腊月天专冻死晒墙根的叫花子啊。”陶嘉文疼惜的看了看陶土虎,语重心长地说。 陶土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看到山菜从小路的那头转过来,叫道,“兄弟,兄弟呀,娘叫你回家,吃饭去。陶土虎这才注意到太阳早已经西下,天也微微的黑了,些许的农人扛着农具,有的赶着老牛,已经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河对岸的水面上升起了薄薄的水汽,飘渺在芦苇荡的上空。倦飞的鸟儿在芦苇丛里穿梭飞行,纷纷回巢。 “哎,这就回,你先回吧,”陶土虎应了一声,起身打算回家陶嘉文望着山菜单薄的背影,喃喃地说:“是个好孩子啊,想当年,要不是你娘把她拾回来,早就饿死了,要不是你娘说是给你收的媳妇,你爹也是死活不会收下的,唉,都是世道艰难啊,这世道,养一张嘴都不容易,庄户人家,找个媳妇也难啊。陶土虎听了他的话,心里就有些烦躁起来,他站起身,从柳树上下来,回家去了。 11、圆房 陶土虎回到家里,看到在昏暗的屋子里,爹坐在饭桌旁,低着头,默默地抽着旱烟,苦着脸,时不时的叹一口气。 一盏油灯挂在织机边的墙上,灯头摇摇晃晃,娘还在织机上忙碌,传来一阵阵织布的声音。 山菜把山牛抱在怀里,用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孩子好像已经睡着了。 陶土虎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尖瘦尖瘦的脸蛋,虽然才三十多岁,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皱纹,鼻子眼睛还算精神,稀疏发黄的头发编成一根瘦瘦的辫子,弯曲的耷拉在瘦瘦的肩膀上,心里还是不禁的叹了一口气。 山菜,是娘从王村集上捡回来的,是捡回来给他当媳妇的,那一年,他八岁,而山菜,是十八岁。 那一年夏天,家里没了粮食,盛高粱的小瓮里被娘刮得像狗舔的一样干净。 没办法,爹和娘赶着家里喂的,才半大的猪仔,去王村集上卖了,好换上几斗粮食来家,填饱这几张饥肠辘辘的肚子。 等到卖了猪仔,还没有买粮食,就看到大街上围着一群人,在看什么新鲜事。 娘挤进去一看,就看到一个穿戴破旧的大姑娘坐在路边,头上插着一根青草,身边的破被子上,躺着一具黑瘦的汉子,已经死了。 听了旁边的人说,娘才知道,这是爷两个,是在外面跑杂耍的,每个王村集上,这父女两个总会在这里出现的,这个姑娘就表演几个节目,有时候是钻铁圈,有时候就唱上几支山歌,稀稀拉拉的挣上几个铜板,供爷两个勉强果腹。 其实基本上就没有吃饱的几次,因为,她那黑瘦的老爹,还是个大烟鬼,犯了烟瘾,就躺在地上打滚哭闹,没办法,这个叫山菜的姑娘,就得靠平时吃饭剩下的一点钱,去给他买大烟土抽。 前几天,大烟鬼得了感冒,没有治过来,就死在这街上了。 姑娘没了主意,就只是哭,有好心人看到这样也不是办法,就给她出了主意,要她头上插上草标,把自己先寻上个人家,有了钱,再把自己的老爹打发了。 娘看到这里,心里就有了一些注意,她看了看这姑娘,看到她虽然有些黄瘦,但是面貌还算清丽。 就把爹拉出人群,对他悄声说道:“孩子他爹,你看这姑娘咋样啊?不行啊,咋就买回家去,给咱土虎子当媳妇?老爹听了,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就打断了娘的话,说道:“你疯了?咱土虎子才八岁,这姑娘都二十好几了,咋当他媳妇?你少胡说吧?又狠狠的瞪了娘一眼,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锅都要揭不开了,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你再添上这一张嘴,一家人喝西北风啊?娘却不着急,这时候,是少有的有主意,她抓住爹的胳膊,说道:“孩子他爹,你听俺说呀,咱们村一千多口子人,你算算,这几年来,一共娶了几家新媳妇?还有几家能娶起媳妇?你看看,村里的光棍子都遍地是了。娘抬起眼,看到爹不说话了,嘴里含着旱烟袋,垂下头在想着什么,就又说道:“咱土虎子是不大,可是等他大了,咱就能有钱给他娶媳妇吗?还不如趁着现在手里有钱,就算捡个便宜吧,把这个闺女买回去,咱不就去了这块心病吗?再说了,大媳妇好呀,回家就能帮着干活,不白吃饭呀。当时爹就被娘说动了,就答应了娘,用卖猪仔的钱,把那姑娘的老爹埋葬了,就领着那个姑娘回了家,给陶土虎当了媳妇。 八岁的陶土虎,并不知道媳妇是自己的啥,他只是知道,自己家里来了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她帮着娘干活,人很勤快,又老实,人不和她说话,她大半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只是他到街上去玩,村里的大人们就会和他开玩笑:“土虎子,都娶了媳妇了,就是大人了,欢喜不?呵呵。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只是村里的那些二流子光棍子们,见到陶土虎捡了便宜,八岁就娶了个大媳妇,眼珠子都红了,见到陶土虎,都会阴笑着,打趣他道:“土虎子,有媳妇了哈,晚上在被窝里,知道咋和老婆弄事吗?要是不会,我教教你?你可得抓紧学会了,要不啊,可要让你那老爹先下了手哇。陶土虎这话是能听出来的,他就会裂开嘴,朝那些光棍子骂道:“我还X你娘来,我就和你娘先学学吧,狗东西……他心里还是没有啥感觉,他不知道,这个自己叫她姐姐的人,到底会和自己是啥关系。 可是几天后,他就知道了。 一天早上,爹和娘去集上买来了一些菜、肉,又请来了家里的亲戚邻居,说是要给他两个圆房,就是结婚仪式。 陶土虎不明白圆房是啥,就问娘,娘就笑着告诉他,圆房,就是要和老婆睡在一起了,不能再睡在爹娘的炕上了。 陶土虎一听,当时就崛起头,坚决反对,他认为,他是男的,山菜是女的,怎么能睡在一个炕上? 可是,晚上的时候,等亲戚们酒饱饭足,都离开以后,陶土虎还是在爹的拖拉之下,哭哭咧咧的被送进了东厢房,山菜的屋里了。 12、小嫩倭瓜 到了厢房门口,爹没有进去,只是把陶土虎推了进去。 陶土虎哭丧着脸,不情愿的进了门,就看到山菜穿着娘存在箱底多年的红嫁衣,坐在炕沿上,头发已经被梳拢了,紧紧的在脑后系了一个小小的纂。 黄瘦的脸上满是泪水,正低着头在那里萋泣着。 爹可能是看到山菜在哭,就叹了口气,回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陶土虎站在炕沿跟前,垂着头,双手抓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办。 山菜抬起头,看到陶土虎站在那里,就擦干了眼泪,站起来,对陶土虎说:“兄弟,快上炕睡吧,明儿还要上学堂呢。看到陶土虎没动,她就走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炕沿跟前。 陶土虎不愿意和山菜睡在一起,更不愿意要山菜当他的媳妇。 可是有爹娘在哪里,他也没有办法。 只好随着山菜把他抱到了炕沿上,替他把鞋子脱了下来。 山菜也脱了鞋,爬到了炕上,又伸手要替他脱衣裳,他不用,赶紧自己把衣裳脱光了,钻进了被窝里。 他蜷缩在被窝里,紧紧的裹着被子,闭上眼,一句话也不说。 听到山菜吹熄了灯,悉悉索索的也脱了衣裳,扯开被子,也钻了进来,挨着他倒了下来。 他虽然背对着山菜,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打猪草轻轻的味道。 山菜宽大的脊背挨着他的,陶土虎就感到自己的脊背上热乎乎的,却一点也不舒服,心里想到:“还是被娘搂在怀里好哇,心里多舒坦。一想到这个,心里又有一些委屈起来,抽动着鼻子,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就被一泡尿憋醒了,他迷迷瞪瞪从被窝里爬起来,跳下炕,在炕沿跟前的灶坑里撒了尿,就要往炕上爬,借着窗口进来的月光,就看到自己被窝里的人不是娘,而是山菜,心里一惊,就光着屁股,打开屋门,跑到娘屋里去了。 娘在被窝里躺着,其实也没有睡着,自己在被窝里搂了七八年的宝贝疙瘩,一下子娶了媳妇,她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被窝里更是空落落的。 正在胡思乱想,就感到一个浑身精光的小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是土虎子,娘赶紧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浑身摩挲着他,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地问道:“土虎子,她对你咋样了?知道给你盖被子么?土虎子点点头,就不说话了,只是蜷起身子,一头就拱进了娘的胸脯里了。 后来,陶土虎也渐渐的习惯了,习惯了和自己的媳妇山菜睡在一起了。 每天和吴挺坚从学堂里回来,在家里吃过晚饭,山菜帮着娘把碗筷洗刷干净,就会烧上一点热水,用铜盆端到自己房里,蹲在地下,给陶土虎洗脚。 娘有时候就笑着说:“都是庄户孩子,还用得着天天给他洗脚?可别惯下了他这坏毛病。可是山菜还是每天给他洗,还有他的衣服,也是每天浆洗的干净。 有一次,山菜就和娘说:“俺兄弟是读书人,就和那些讲课的先生们一样,和俺们可不一样呢,得穿的干净才像样子。每当陶土虎穿着洁净的长衫,咯吱窝里夹着山菜给他精心包好的课本上学堂的时候,山菜都会默默地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走出院子。 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眼里满是热爱的神色。 到了晚上,伺候陶土虎睡下了,她就会慢慢的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来,抱着他,亲着他,就像自己最心爱的一件宝贝,一天不见,就想得不行。 陶土虎也渐渐习惯了和山菜一个被窝里睡觉。 习惯被山菜搂进怀里,浑身上下的抚摸。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睡梦中的自己被山菜惊醒,醒来后,就发现山菜搂着自己,拿着自己的手在她滚烫的身上到处抚摸,胸前、脸上、身下…… 此时的山菜,面色潮红,喘着粗气,张着嘴,嘴里微微地呻吟着,好像是病了的样子。 他害怕了,第二天,就和娘说起这事,娘看看四周没人,就不让他说了,告诉他说,人娶了媳妇,都要这样的,还嘱咐他不能对外人说起,那样人家就会笑话他。 吃饭的时候,娘就会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块蒸倭瓜,对着山菜,有一搭无一搭的说道:“虎子媳妇呀,这倭瓜呀,还是长得熟透了才能吃,要是把那小瓜秧就扭下来吃,那还不糟蹋了它?看了眼山菜,又说道:“土虎子还小着呢,才十岁的人,他是啥都不懂呀,你可不小了,可得知道护惜着他,可别把这小小的瓜秧,生生的给糟蹋了?那我可不依的……“山菜听了,就会红了脸,红得像一块大红布一样,赶紧放下饭碗,一扭身,提起猪食桶,到院子里喂猪去了。 就这样,山菜就会安静几天,在被窝里,就不会再摸陶土虎了。 可是过不了几天,还是照旧。 陶土虎一到这个时候,也不情愿,可是人小力气单薄,再说了,看到山菜难受的那个样子,他也是在不忍心,不忍心推开她。 他只有尽量的住在吴挺坚家,和他睡在一起,这样,就会躲开山菜了。 直到又过了几年,陶土虎十三岁的时候,娘怀了山牛。 山牛出生的时候,爹到地里干活去了,只有山菜和娘在家。 娘突然就肚子疼得厉害,她知道,是孩子要出来了,她就嘱咐山菜烧上热水,指导着她,帮着自己,把山牛生了下来。 到了晚上,山菜就像受了刺激,病犯得更厉害了,他把陶土虎紧紧的搂进怀里,使劲的抚摸着他,一只手伸到他的裆里,使劲的攥住了他的物件,就是不松手。 在山菜的抚摸下,陶土虎心里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慢慢的升腾起来,有屈辱,有反感,又夹杂着一丝快意,就像一股黑色的暗流逐渐淹没了他的心。 山菜看他没有挣扎,就把他弄到自己身上,抬起双腿,把他的身子圈起来,让她趴在自家的肚皮上,自己却面色潮红,披散着头发,疯癫一样,直着脖子呻吟道:“兄弟呀……俺的兄弟呀……陶土虎突然就觉得十分恶心,心里屈辱的火苗腾地一下,就要燃烧起来,就想从她身上跳下来,离开她,跑到吴挺坚那里去睡。 可是,他看到她的样子,又觉得她很可怜。 他知道,自己要是这样走了,山菜会十分伤心,又会自己一直哭到天亮。 正在这时,陶土虎就感到山菜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身体耸动着,嘴里一叠声的呻吟,她的身下突然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都喷溅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赶忙抬起身,喊道:“你……你尿炕了……揭开被子,坐起身来,陶土虎一眼就看到了山菜身下的那个部位。 它丑陋的松开着,黑乎乎的,直刺他的眼,还有一些白色的浆液再往外面奔涌着,冒着一股呛人的腥臭味。 陶土虎胃里一阵翻腾,他一下子趴在炕沿上,张开嘴,呕吐起来。 山菜坐起来,关切的问到:“兄弟,你咋了?陶土虎嫌恶得一把打开她的手,急速的穿好衣服,出了门,直奔吴挺坚那里而去。 13、去找东家 从此后,陶土虎一直就睡在吴挺坚那里,直到吴挺坚当了兵,结了婚,他才没有办法,又回到了他和山菜的小东厢房里。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实汉子了。 他把小土炕让给山菜睡,自己在屋地下近门的地方,打了一个小木板床,睡在上面。 再也没有和山菜睡在一起,他虽然也觉得女人可怜,可是,他也觉得女人的那里……很脏…… 每到晚上,山菜听着这个壮实汉子擂鼓一样的鼾声,就会让她浑身的血液逐渐沸腾起来,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里燃烧的熊熊烈火,让她口干舌燥,那种麻痒难耐的感觉从身子下面传上来,让她浑身颤抖。 她死劲的抓住被角,最后把它塞进嘴里,狠劲的用牙咬着,直到最后,把被面都咬透了,露出了白白的棉花。 她坐起来,把自己滚烫的胸脯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土墙壁上,感觉就会好受了一些。 可是,一转头,就看到长长大大的汉子直直的睡在床上,已经蹬脱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借着惨淡的月光,汉子赤裸着身体,展露着山一样坚挺的身体。 宽宽的肩膀,细细圆圆的腰,平坦却又布满肌肉的小腹。 浑身的肌肉条条楞楞,年轻干净的身子向外散发着一股青草般清新的气息,洁净光滑的皮肤映着月光,就像带着暖意的棕色的缎子,胸腹间野性的体毛纵横交错,像一条流淌的黑色小河,一直流进了两条滚圆壮实的大腿之间。 汉子熟睡中不知道做了个啥梦,俊秀的脸庞上带着迷人的笑意,浓眉微微的皱起,厚实性感的嘴唇微启,不知嘟囔了一声什么。 身子轻轻一翻,胯间的物件就亮了出来。 物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悄悄的长大了,就像一只游荡在山野中的野物,几年不见,就已经是让人惊悚的庞然大物了。 此时的陶土虎不知梦归何处,胯间的物件已经发怒,昂然直竖。 黑亮着,绽放着,热腾腾的直刺她的眼,直刺她的心。 她气喘吁吁,渐渐地直起脖子,突然就浑身一缩,又突然一松,从喉咙里传出来一声低沉的悲惨的鸣叫,身下就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冰凉的被窝里了。 陶土虎进了屋,就看到爹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屋里抽烟。 “快吃饭吧,还要等别人去叫,”爹看他进来,就闷声闷气的说。 陶土虎看到破旧的饭桌上摆着三只粗瓷碗,里面还是平时的高粱稀粥野菜饭,还有一个草筐里,摆着三四个高粱面窝窝头。 就赶紧说道:“挺坚叫我去他家吃呢?你们就先吃吧。爹听了,就瞪起眼睛,朝他喝道:“你就乖乖的在家吃饭,哪里也别去,我就告诉你,以后呀,还就少和少东家来往,你以为我不知道呀?他又怂恿你去参军了吧?陶土虎垂下眼睛,不情愿的说道:“人家那里说来?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呗。就坐下来,去端一碗野菜粥。 娘急忙从织机上下来,从筐里拿起一个窝窝头,塞到陶土虎手里心疼的说:“这几天不舒服,看脸都瘦了一圈了,给你蒸了几个窝窝,吃这个吧。说完自己也端起一碗粥吃起来。 陶土虎看到山菜和爹也端起野菜粥吃起来,心里一紧,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流出来,就把窝窝头用手掰开,一半放到爹的粥碗里,另一半要放娘的饭碗里,娘扭转身子拿开碗不让,只是说:“做给你的,你自己吃。“快吃你的饭,罗里啰嗦的干什么?”爹抬起头瞪着儿子大声的说,说完,就伸出手,把自己碗里的窝头用筷子拨拉到陶土虎的碗里。 陶土虎心里五味杂陈,心里竟然就油然而生一股豪气,为了这个家,这个爹、这个娘,还有山菜和睡熟的山牛,他得拾起这个担子来,他应该拾起来。 这样一想,心里烦躁的情绪和迷茫的感觉不知不觉的就消退了大半。 吃完了饭,娘和山菜收拾了碗筷,一家人默默地坐在饭桌前。 “明天,土虎子跟着我去求东家,再找个活计吧,这样干等吃喝,那一袋子高粱米哪里就能吃到秋后?”抽完了一袋烟,爹看了看陶土虎说。 陶土虎点了点头,郑重的应了声,“哦”。 14、他不和俺弄 陶土虎很想到吴挺坚那里去一趟,说不定,挺坚还在等着自己去喝酒呢,可是爹坐在那里,就是不挪窝,自己也就不敢去了。 只好拿起身边的褂子,往后一甩,搭在肩膀上,回屋里睡觉去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漫天的星星就像一颗颗银钉,在蔚蓝的夜空里闪闪烁烁,不停眨眼。 陶土虎没有点灯,摸黑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双手支起来,枕在脑后,心里在默默地想,不知明天,东家会给自己安排个啥活,不管啥活,自己一定会好好的干,挣下粮食,养家呀,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管光想着当兵,光为自己找想,得为爹和娘想想了。 正在胡思乱想,就看到一个人影溜了进来,摸到了灯台上的油灯,用打火石打了一下,点燃了油灯。 是山菜,她看了看陶土虎,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白嫩嫩的生地瓜,在自己的衣角上擦了擦,塞进了陶土虎的手里。 说道::“看你就没吃饱,快吃了,垫吧垫吧。陶土虎接过来,狠狠的啃了一口,是满嘴的甜汁,就问道:“哪里弄来的?山菜在衣服上擦擦手,微微的低下头,红了脸色,说道:“刚才……我去东家的地里拔得……陶土虎赶紧说道:“看你……他们家可有巡逻的护院,看让他们抓住你。山菜抬眼看了看他,说道:“看你就没吃饱啊,俺就想……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娘在外面叫她:“土虎家的,快来一下……山菜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陶土虎吃完地瓜,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洞的望着漆黑的房梁,想起刚才山菜看自己时漆黑温顺的眼睛,就深深地叹了口气,是个好女人,也许嫁给别的汉子,就是一对很好的夫妻,可是……可是自己,就是把她,当不成自己的媳妇,虽然,自己从八岁开始,就一只被她楼在被窝里,被她亲,被她摸,什么事都干了……可是,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家人,一个在贫苦中相濡以沫的普通伙伴。 他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从堂屋里传来了一个人隐隐约约的哭声,细细一听,是山菜在哭。 陶土虎一咕噜爬起来,走出东厢房,来到堂屋的跟前,透过破烂的窗户,就看到娘坐在炕沿上,山菜站在脚地上,正在耸动着肩膀哭泣。 爹要晚上去给东家看庄稼,看来早已经去了。 娘坐在炕沿上,用疲惫的声音说道:“土虎家的,不是俺埋怨你啊,你看看,土虎子都二十了,俺把他八岁就交给了你,他小的时候,俺不让你动他,是怕糟蹋了这颗小瓜秧,可是,土虎子都长成大汉子了,你又比他大,知道的事也比他多,咋就反而不上心了呢?说完就叹了口气,说道:“这苦日子呀,俺是一眼都望不到头啊,可是,俺就是盼着,你快点给俺土虎子生上个一男半女的,这样啊,俺土虎子也就踏实了心,不再和你爹闹着去当兵了,今天啊,村西头老牛家的大媳妇棉花呀,已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你知道,棉花那汉子有多大?今年虚岁才十四呢,不是娘说你呀,你看看你,肚子还是瘪瘪的,咋就这样不争气呢?俺土虎子都二十了。陶土虎听了娘的话,心里一惊,就看到山菜在娘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双手捂着脸,用颤抖的声音哭着说道:“娘啊,是俺不配俺兄弟呀,俺兄弟看不上俺呀……他从来就不那样和俺弄……陶土虎看到娘吃了一惊,一下子从炕沿上站了起来,抓住了山菜的手,急切地问道:“咋?他……不会是不懂吧?你都搂了他十几年了,咋会?山菜摇摇头,没有说话。 娘还是不信,就把山菜拉起来,让她坐在炕沿上,不顾她的阻拦,一伸手,就把她的裤子脱了下来,分开她的双腿,从锅台上把油灯端过来,蹲下身,仔细地检查起山菜的裆部来。 陶土虎心里就有些烦乱,刚想转身回屋,忽然就听到娘轻声的尖叫了一声,手一抖,手里端的油灯就掉在地上,屋子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团漆黑。 15、青鹅 陶土虎也是一惊,正想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屋里的油灯已经重新点了起来。 在昏黄的灯影里,他看到山菜两手使劲的提着自己的裤腰,蜷缩在炕沿前的地上,低着头,在伤心的哭泣着。 娘坐在炕沿上,佝偻着腰,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在静默中,娘忽然直起身子,直视着山菜,颤抖着声音厉声问道:“你是啥时候破的身?就老老实实的和俺说,要是再撒谎掉皮,我就让你爹回来打杀你……山菜坐在地上,只是哭,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向着娘说道:“娘,俺就和你说了吧,死的那个人,他不是俺爹……“那他是谁?你快点说呀……”娘听了山菜的话,就急了,用手使劲的拍着炕沿,着急的说。 山菜擦了擦眼泪,坐直了身子,扭头看着锅台上晃闪闪的油灯,迷离着眼睛,说道:“他是俺的男人,他是俺们那里的一个大财主,俺只是他家里买来的一个小丫头子,专门伺候他的,十五岁的时候,他就把俺睡了,后来,他迷上了赌博,就把他家里的地,宅子,还有老婆孩子,全部卖了,还赌债了,因为那时候俺怀着他的孩子,他就没卖俺,就带着俺出来要饭了。陶土虎看到娘坐在炕沿上,身子晃了几晃,哑着嗓音说道:“我就知道你生过孩子,刚才我一看我就知道了,门子都那么宽了,哪里像是一个大闺女呀?哎呀,俺那娘哎,俺这是上辈子造了啥孽呀?一家人吃了一冬天的地瓜瓤子,勒紧裤腰带子,省下了那钱,把你买了来,没想到,就买来了一个……““你那孩子呢?”娘看着山菜,又突然问道。 山菜用手捂着脸,眼泪又流了下来,说道:“要不来饭,俺又吃不上,没有奶水,就饿死了……陶土虎在外面听到这些。心里也是实在不忍,就想进门去,就看到娘已经把山菜扶了起来,一边拍打着她身上的土,一边说道:“唉,都是苦命人啊,俺也不怨你,一个女人家,就是这样的命呀,哪里就能自己做得了主?咱娘俩的这些话呀,就让它烂在咱们的肚子里,谁也别说,也不要让你爹和土虎子知道了,听见没?山菜站起来,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娘,使劲的点了点头。 娘摸着山菜的胳膊,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要再想以前了,你就和土虎子好好地,多长长心眼,到时候给俺生上几个孙子孙女的,你也就算熬出来了。说完了,自己就重新坐到了织机上,对山菜说道:“进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来做饭,你爹一大早还要去干活呢。山菜点点头,向门外走来。 陶土虎就赶紧回到东厢房里,倒在了床上。 半夜里,陶土虎起来撒尿,还听到山菜躲在炕上的被窝里,悄悄的哭泣。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陶土虎早早就起了床,来到堂屋里,看到娘已经就着昏暗的晨光在织机上忙碌了。 这几天,因为天旱少雨,地里的玉米需要抓紧锄完,才好浇一遍河水,所以东家赶活赶得急,不等天亮,爹就扛着锄头下地了。 山菜坐在炉灶前,趴着身子向炉灶里吹火,被烟呛得直咳嗽,锅里熬着的还是高粱稀饭。 陶土虎来到院子里,挑起两只木桶,到河边把院里的两只水缸挑满水。 又拿起大扫帚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山牛也已经让山菜给穿上衣服,走到院子里来。 弟弟扎煞着双手,仰着小脸,向哥哥跑过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陶土虎赶紧过去,把弟弟抱起来,弟弟已经三四岁了,可是还是黄瘦黄瘦的小脸,稀疏的头发,穿了一身用大人的旧衣服改制的单裤单褂。 “哥哥,我要蝈蝈,到河边捉蝈蝈。”孩子稚嫩的小脸和亲切的童语打动了陶土虎,他心里觉得暖暖的,看到院子里也没有了事,就抱着弟弟转出了家门,来到孝妇河边。 河边长满了茂盛的青草,草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把弟弟放在地上,陶土虎不管露水打湿了布鞋和衣服,在草丛里寻找蝈蝈,最后蝈蝈没捉到,只捉到了几只大蚂蚱,用草绳串起来,让弟弟拿在手里。 弟弟高兴得很,扬起笑脸说:“让姐姐给烧烧吃。”看着弟弟无邪的笑脸,陶土虎百感交集,心里默默的又增加了许多心事。 早饭后,爹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说是锄地的活终于赶完了,看他浑身的衣服都出汗湿透了,也没有吃饭,只是拿起水瓢从缸里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就叫上陶土虎,到东家吴大桥家去了。 吴家是一个两进的大院子,前面是一座高大的青砖门楼,进去后是前院,有十几间正房,都是青砖砌就,灰瓦铺顶,分别是大堂、客厅和吴大桥和父母住的地方,两边是几间矮一点的厢房,作为下人们的住所,还有库房。 在正房的两边,各有一个小门,通向后院,这就是二门,后面住着吴大桥的家眷。 吴挺坚结婚以前是住在前院的东厢房里的,那是因为吴大桥的老娘喜欢孙子,就叫他专门住在前院里,离得自己近一些。 那些年,陶土虎就是常常只在这里,和吴挺坚睡在一起。 爹带着陶土虎来到前院,让他在院里先候着,自己先进到房里去了。 陶土虎四面看看,没有看到吴挺坚骑的马,就知道,他已经回县城去了。 这时候突然就听到二门里面传来一阵阵女人的笑声,觅声望去,从二门里就跑出了一只鲜艳的雉鸡,“咕咕“叫着,甩着长长的尾巴,翅子已经用一根蓝色的飘带捆扎起来。 正奇怪时,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嬉笑着跑过来,抓住雉鸡,抱在怀里,朝他笑了一下,进到二门里面去了。 陶土虎看到那小女孩瘦弱的样子,穿着蓝色印染的细布褂子,绿色的细布裤子,头上绑着一只粗长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际,原来是吴家的丫鬟秋红。 等了一会还不见爹出来,心里正纳闷时,只听见又是一阵笑声,先头的那只雉鸡又蹿了出来,满院子的跑,从后面追出来一个姑娘,穿这一件素净的月白色绸缎斜襟褂子,下面着一条黑紫色的百褶细棉布裙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墨黑油亮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好像是烫过发,随着跑动就随风起伏。 她是青鹅,是吴家的大小姐,吴大桥的原配夫人王氏,生的女儿。 吴大桥只有两个儿女,儿子就是吴挺坚,是他的姨太太生的,还有就是女儿青鹅。 雉鸡“咕咕“叫着绕院飞跑,不想一下子就钻到陶土虎脚下,陶土虎一弯腰,就把它摁住,抄在手里,伸手要递给青鹅。 青鹅看到陶土虎,眼睛就一亮,对着陶土虎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问道:“土虎哥,你来干啥了?我哥今早上已经走了,走的时候,还直骂你呢,说是昨晚就没来找他喝酒。青鹅的脸上粉白透红,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要说话,挺直秀气的鼻梁,发育的恰到好处的身材,因为刚才奔跑,气喘吁吁,丰满的胸部起起伏伏。 陶土虎微微的红了脸,说道:“昨晚上有点事情,就没来……这时候,从房里就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爹,另外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白净的肤色,戴着眼镜,梳着小分头,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细布小褂,下面穿着一条肥大的黑细布裤子,正静静地看着陶土虎和青鹅,他就是吴大桥,这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东家。 “爹,”青鹅叫了一声,把雉鸡从陶土虎手里接过去,抱在怀里。 “都这么大的闺女了,还这么淘气,不怕你大叔和你土虎哥笑话你。”吴大桥正正脸色,稍显严厉的说。 青鹅歪着头笑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陶土虎,就抱着雉鸡回二门里去了。 16、吴大桥 吴大桥看了看陶土虎,一道浓眉拧起来,又舒展开,眯缝着眼转头对爹说:“哥呀,我早说过,土虎子年纪还小,是干不得那些长工活的,先叫他干些零碎的杂活,你不听我劝,你看,孩子正是窜身体的时候呢,先学着活,再过几年不迟。爹苦着脸,叹口气说:“要是粮食够吃的,也不会让他这么早出这种力,家里好几张嘴吃饭呢。“那我和吴海说一声,让土虎子到北田里踩水车吧,那活看他还能撑得住,只是中午管一顿饭,到秋后一担高粱,”吴大桥说完又盯了陶土虎一眼,就摆摆手,回房里去了。 回家吃过午饭,陶土虎自己来找到吴海,也就是吴家的管家,分派好了活计,就来到北坡,在北坡的河滩上,架着一架高大的水车,两个人站在木头做的轮子上,手扶着一根横杆,用力地蹬,清清的河水就顺着链形的舀勺被提到岸上的水渠里,一直流到田里去。 陶土虎他们一共是四个少年,年龄相符。干活两人一组,到时轮换,所以还不算很辛苦。 陶土虎站在高高的水车转轮上,蹬着水车,望着一望无边,连绵起伏的芦苇荡,眼前就冒出了青鹅的影子,整个家营子,因为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陶土虎看到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满脸菜色,亚健康状态,乍一看到青鹅健康、阳光的样子,心里一下就亮堂起来,好像觉得生活又有了一些欣欣向荣的味道,活得有些滋味起来。 干完活轮着休息的时候,一块的那些伙伴都是席地而卧,呼呼大睡,因为,到了浇地的时候,水车是白天黑夜都不能停地,所以,熬得人一得空就倒在地上睡。 陶土虎却睡不着,休息的时候,就转到芦苇丛里,到处找鹌鹑窝,找了十几个鹌鹑蛋,等到拿回家,煮给小弟弟山牛吃,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呀。 陶土虎正平心静气的寻找时,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人低低的压抑的呻吟声,他拨开身边的芦苇,顺着声音看去,心里一紧,在不远处的一处水洼里,趴着一个人,面朝下,看不清面目,两条腿泡在水里,可能受了伤,染得那洼水都变成了鲜红色。 陶土虎向四周看了一下,慢慢向那人走过去,可是却突然看着那人,猛地停下了脚步。 在芦苇间隙的那个小水洼里,趴着一个汉子,身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长得长长大大的,圆愣愣的头,露着头皮的短茬头发,浑身滚满了淤泥,大半个身子泡在水洼里,现在正抬起头,扬着两条卧蚕似的浓眉,环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陶土虎,右手微微举起,手里赫然是一把匣子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陶土虎。 陶土虎吓了一跳,心里第一念头就是,“碰到土匪了,”他知道,这个年代的土匪,为了活命是什么残酷的事都能做出来的。 前两天土匪来抢掠时,村里开磨房的王毛驴牵着驴带着一家逃难,半路里由于枪响,惊了毛驴,挣脱缰绳跑了,这可是一家人的命啊,一家人只顾追毛驴,被土匪堵在村子里,一家四口全被害了。 昨天刚出的殡,在村边的墓田里,一摆四口新坟,真惨啊。 陶土虎心里正踌躇,是掉头跑呢?还是走过去,就在这时,就看到那人头一歪,右手一下子耷拉下来,手里的枪也摔在一边,好像突然睡过去了一样。 陶土虎慢慢走过去一看,那汉子应该是昏过去了,头歪在一边,脸上也满是淤泥,看不清模样,但是看起来应该非常年轻,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多岁,腰间扎着一根牛皮武装带,上面带着一副枪套,别着一把带套的匕首。 陶土虎先把匕首从他腰间拔出来,和那匣子枪都扔到一边。然后使劲把他从水洼里拖出来,放在一处稍微干一点的地方,那大汉又轻声的呻吟起来,慢慢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你是哪里的?”陶土虎站在一边问。 大汉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慢慢欠起身,紧紧地盯着陶土虎。 17、枪伤 大汉双手攥拳,浑身的肌肉绷紧。 虽然脸上糊满了黑泥,但还是难掩他脸上露出来的恶狠狠地样子。 好像随时就会扑上来,把陶土虎扑在地上,一口把他吞下去。 “你……你躺好了,容我……看看你伤哪里了?”陶土虎强压住心头的恐惧,指了指那人的腿对他说。 大汉看了看他,瞪大眼睛,裂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地问道:“你是谁?离我远点……不然,我弄死你。陶土虎退后一步,看着他,说道:“我……我是村里的,是在这里踩水车的,浇地呢。那大汉又抬起头,紧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好像才稍稍的放了心。 “是腿,挂彩了,”神情松弛了一下,他疲惫的说,然后就一下子倒下来。 陶土虎走过去,蹲下身,看到那人右边的裤腿上有一个洞,连忙把他裤腿卷起来,一直卷到大腿,才看到大腿根上豁然有大大的一个枪眼,拳头大的地方,肉色已经发黑,发出一股怪味道。 陶土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伤口,正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听到那大汉小声的说:“小兄弟是哪里人?“我是陶家营子的。”陶土虎随口说道。 大汉一听,又一下撑起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陶家营子?你……你吴大桥的啥人?陶土虎说道:“俺是他的短工,给他干活呢……陶土虎说完,看到那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大概是饿的这样,就从怀里摸出一个野菜混高粱面饽饽,递到那人手里。 大汉看到饽饽,两眼放光,一把就夺过来,按到嘴上,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一个饽饽不一会就下去了,直噎地翻着白眼。 吃完后,又眼巴巴地看着陶土虎。 陶土虎怀里还有一个饽饽,但这是他的晚饭。 给地主家蹬水车,中午只管一顿午饭,是每人三个高粱玉米面混着的饽饽,还有一桶小米汤尽着喝。 晚饭是自己从家里带来,娘总是在陶土虎回家时,用一块旧白毛巾包着两个野菜混高粱面饽饽,还有一块老咸菜,让他带上,作为晚饭。 陶土虎踌躇了一下,又从怀里拿出那个饽饽递到大汉手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大汉吃了两个饽饽,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看着眼睛有了一丝神气,微微欠起身,对陶土虎说:“小兄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相见,必当厚报,”过了一会又说,“现下,还请小兄弟帮一个忙,请把那把刀拿过来,帮我把子弹抠出来。陶土虎哪里干过这个,略一踌躇,但看到那人坚定的目光,就心一横,把刀子拿过来,从刀鞘里拔出来。 “别怕,我受得住,把伤口边上的烂肉都挖掉,把里面的子弹替我挖出来,看到新鲜的血流出来,就好了。”那人一边说,一边折断几棵芦苇,塞到嘴里,用牙咬住,往地上一倒,示意陶土虎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陶土虎看到他穿着一条黄绿色的裤子,很肥大,像是那些当兵的穿的军裤。 虽然肥大,但是伤口接近大腿根,裤腿卷起来,还是不方便,只好伸手到他的腰里,把他的腰带解开了,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裤子脱下来,首先映入陶土虎眼帘的,是两条粗壮的大腿之间,窝趴在那里的那黑乎乎的,硕大的有些惊人的一坨。 18、疗伤 肉乎乎的楠根就像一根熟睡的巨蟒,静静的趴伏在小腹上面,只是从黑茅草般茂盛的毛发中微微的露出了一点头面,露着微红的颜色。 看到这个,陶土虎心里先是一惊,私底下就嘟囔道:“他娘的,好大的家伙,俺村里的男人们还真没有这么大的。不知怎么又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脸上就有些发烧。 正在这时,就看到那大汉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身旁的苇根,咬紧了口里的苇杆,嘴里都囊的说道:“小兄弟,动手。陶土虎看着那个已经溃烂了的枪伤,刚开始心里害怕,手抖抖的,就下了狠心,拿起刀子,一点一点把发黑了的腐肉割下来,从伤口里面流出了一些黑血,一股烂肉的臭味直冲他的鼻子。 躺在地上的汉子却没有出声,连一声呻吟都没有,陶土虎抬起头,担心的看了看他,他看到汉子方正的脸盘扭曲成一团,闭着眼,嘴唇也紧紧的闭着,牙关紧咬,在两边的腮帮子上,都鼓起了大大的一个包。 再后来,陶土虎就越来越镇静,也不害怕了,就把刀子深深地探进去,去抠那颗子弹,试探了好几次,才触到那颗硬硬的弹头,一使劲,就把它挖了出来。 随着一汪血水流出来,在刀尖的拨拉下,一个黑黑的小拇指肚大小的弹头从伤口里被弄了出来。 这时候,大汉的腿突然绷紧了一下,看来是疼得厉害,却没有出声。 陶土虎却看到汉子的双手已经深深地插进了黑土之中。 这时候,伤口的黑血已经流完,开始流出鲜红的血,陶土虎就拿出包饽饽的白毛巾想给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汉子睁开眼,面色蜡黄,满脸的汗水,虚弱的对陶土虎说:“先别包上,你到那边找几棵青青菜敷在上面再包上。陶土虎明白,这青青菜可能是一种草药,敷在伤口能对抑制伤口感染有好处。 青青菜陶土虎是认识的,他拿着小刀,到不远处转了一圈,就采挖了一小把,在水里洗了一下,用小刀把叶子边缘的小刺割掉,放在嘴里嚼的碎碎的,低下头,就把嚼好的草药吐在了大汉的伤口上。 低着头,陶土虎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掺杂在里面的,又是一股浓厚的不知是啥的味道,是从那一大坨物件上散发出来的,膻膻的?腥腥的?又有一股老木头家具的味道,却不知怎么,就一下子触动了陶土虎的心。 把草药抹匀,陶土虎拿出毛巾,紧紧地把汉子的伤口包扎起来。 汉子歇息了一阵,看了看陶土虎,就虚弱的抬起手,抱住拳,对着陶土虎说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陶土虎清理完这些,也快到了换班的时间了,他又用刀子割了一抱芦苇,铺在地上,把大汉弄到上面倒下,才出了芦苇丛,倒班干活去了。 19、杀几个人 在水车上干活的时候,陶土虎就在心里私下里思量,自己这是在干啥呀?这个大汉,明显的就是一个土匪,看他那恶狠狠的样子,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在他手上,还不知道沾满了多少老百姓的鲜血。 想到这里。陶土虎就有些后怕,暗自庆幸自己已经把他的匣子枪和刀子藏在河边了,这要是刚才,那个土匪的手枪一响,自己早就死在那芦苇荡里了。 可是,自己这是咋了?平时一听到土匪,不是恨得直咬牙吗?恨不得就参了军,拿着枪跟土匪干上一场,现在是咋了?竟然还在好好地给他治伤,自己应该马上去村里叫人才行,应该到吴大桥家汇报,让他家里的护院过来,拿枪崩了他,省得他再祸害人。 替班的人一来,陶土虎从水车上下来,就赶紧抓起自己的褂子,披在身上,疾步乡村里走去,他要先去吴家报信,带人来宰了那土匪再说。 就这样出了芦苇荡,过了孝妇河上的小石桥,陶土虎却一下子又停下了脚步,他的脑海里又显现出了那个大汉的样子,方正的脸庞,浓黑的眉毛,还有挖子弹时,那张扭曲的脸,还有那双深深地插进泥土里的手,他心里又踌躇起来,心里又有些不忍,觉得又不想让那大汉就这样死了。 他心里烦乱的要命,就在石桥上的石栏杆上坐了下来,攥起拳头,狠狠地在自己的腿上打了几下,心里悄声的骂自己道:“土虎呀,土虎呀,你个蔫蛋,他是个土匪呀,是个祸害人的东西呀,你这是咋了?你应该叫人去呀,叫人来宰了他才是啊。咬咬牙,陶土虎又站起来,向村里走去,走了几步,不自觉的,心里又想起了自己给那大汉敷草药时,自己就那样低着头,贴近了大汉的下身,那个味道,那个自己也说不清的味道,又一次,触动了自己的心。 回到村里,陶土虎没有去吴家报信,却回到家里。 他找出娘从织机上裁下的几块白布,偷偷地塞到了自己的裤腰里,拿上娘给自己准备好的两个窝窝,就又回到了北坡。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先看看再再说吧,要是那行子不老实,确实是个祸害人的东西,反正他也不能动,自己就弄死他也不晚。在这干活的几天里,陶土虎总是把自己的干粮省下大半送给那大汉吃,自己饿得吃不消时,就找几个鸟蛋来生着吃,或者从水里挖出白白嫩嫩的蒲草根嚼着吃,以填饱空空的肚子。 大汉也渐渐地对他放松了戒备之心,不再恶狠狠地紧紧地盯着他了。 这天下午,替了班,陶土虎又来到芦苇荡里,借着河里的清水,细致的给他清洗了伤口,敷上草药,换上了自己拿来的白布,好好地扎紧。 大汉腿伤渐渐好转,也知道陶土虎省下干粮给自己吃,实在是感激得紧,就挣扎着坐起来抱拳对陶土虎说:“小兄弟,大恩不言谢,我叫刘山炮,是跑江湖拉杆子做买卖的人,来日只盼遇到兄弟,以图厚报,不知兄弟怎么称呼?陶土虎看到大汉脸上的泥土已经洗净,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方脸,环眼浓眉,一只敦实挺直的鼻子,嘴唇厚实,围着嘴一圈,是浓密的胡子茬,虽然受了伤,却还是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就略一沉吟,说:“我叫陶土虎,是陶家营子的,这也是人人都会做的事,只是……咱们都是穷苦出身的人,你们以后就不要再祸害穷苦人了。就和刘山炮说了王毛驴一家的事。 刘山炮一愣,奇怪的说:“这次出来打围,本来就是冲着吴大桥家来的,并没有想要祸害别家,我们在村外就遇到哪些吴挺坚带来的二鬼子了,弟兄们没防备被打散了,就急眼了,打死几个人,也是有的。陶土虎一听就有些生气,后退几步,瞪起眼睛,红着脸膛对刘山炮高声说道:“打死几个人?你们他娘的凭什么乱杀人?那些老百姓又没有惹你们……你们就是山上的野兽,祸害人……刘山炮听了,就大怒起来,抿紧嘴巴,瞪着大眼,右手顺势往自己的腰间摸去,却摸了空,就向着陶土虎喝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就是杀人了,咋?老子就是靠杀人吃饭的。但看到陶土虎气呼呼的样子,他又一愣神,就摇着头又笑了起来,说道:“嗨,你看看我,咋就骂起我的救命恩人来,真是他娘的该死。说完,就扬起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两巴掌。 又抱起拳,对陶土虎说:“小兄弟呀,你是不知道哇,这年头,你不杀别人,别人就得来杀你,哪里还有他娘的天理?只有拿起刀,拿起枪,那些狗日的地主老财们才会怕你,咱们才会吃饱饭。陶土虎余怒未消,指着他厉声说道:“狗屁,你们杀的,那里是地主老财?都是穷苦老百姓,再说了,人家东家,也是靠种地过日子,又不是抢的,夺得……刘山炮一撇嘴,高声说道:“去他娘的吧,凭什么他娘的他们吃好的,喝好的?咱们就得饿肚子?都是爹娘生养的汉子,都是夹着一根大基罢,为啥就只他们过的舒坦?又抬头看了看陶土虎,冷笑着问道:“小兄弟,你是吴大桥家的短工,他可是天天大鱼大肉的胡造,你?应该是天天吃不饱吧?陶土虎听了他的话,觉得实在是不在理,可是想一想,又是觉得有一些道理,竟一时语塞,站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20、穿裤子 刘山炮看到陶土虎不说话了,就朝着他点了一下头,裂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陶土虎看了看他,心里一片茫然,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垂下头,在刘山炮身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对刘山炮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也知道。刘山炮伸出胳膊,揽住了陶土虎的肩膀,说道:“土虎兄弟,你知道?陶土虎点点头,望着满眼翠绿的芦苇丛,幽幽地说道:“嗯,俺也读过书,还有村来的那些说书的先生,还有俺村里的三爷爷,都给俺讲过很多过去的故事,《七侠五义》,《杨家将》都讲过很多的大英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那些人才是一些大英雄,真汉子。刘山炮听了他的话,就收敛了笑容,郑重的说道:“俺们柱子山的兄弟们,也是打着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难道就不是真汉子?陶土虎扭转他看看他,说道:“我从小,就知道你们柱子山,只要街上有人喊,刘黑七来了,人们就的跑,往山上跑,跑的慢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走,这些人,可大多是苦命的庄稼人。刘山炮使劲的拍了一下陶土虎的肩膀,仰头呵呵一笑,看着他,说道:“好,好,好,土虎兄弟,看你年纪不大,说的话,还真是在理,是些狭义的道理,嗯,不愧是读过书的人,不像我们,就是一些粗人。又看一眼陶土虎,朗声说道:“土虎兄弟,俺就是杀人劫货的土匪,从小到大,俺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了,你要是觉得救了俺委屈,你尽管去叫人来,就宰了我,我都不带眨一下眼的,俺的命是你给的,俺就任你处置。陶土虎心里一震,一下坐直了身子,低下头沉吟了一下,又抬起头来,凝重的说道:“我救了你,就是救了你,大老爷们,反反覆覆的事,我做不出来。刘山炮看着他,点了点头,深深地突出了一口气。 又歪了歪头,向陶土虎问道:“土虎兄弟,你知道我们寨子里啥样吗?你知道我们这次下山,是来干什么吗?陶土虎知道,他们这些土匪,是泰山南面柱子山的人,有三千多号人,几千杆枪,寨主刘黑七,鲁南费县人,今年四十多岁,腰挎双枪,枪法神准,英雄了得。 只是人物狰狞,嗜血如命,杀人如麻。 几年前的韩复榘部还有现在的伪满军都装腔作势的进山剿过,只是柱子山拔地而起,险恶难攻,每次官兵的进剿,都是无功而返。 刘山炮看到陶土虎不说话,就慢慢地说道,前段时间,山里缺粮,经过几个头领商议,由山寨里二当家的洪大兴带领七十多个兄弟,趁着天黑,下来一百多里路来吴家借粮,不想就中了伪军埋伏,死伤惨重,弟兄们都被打散了,他腿部中枪,只好爬到芦苇荡里来,伤口化脓,又迷了路,又累又饿昏了过去。 拍一下陶土虎的肩膀,刘山炮挣扎着把身子一翻,就要跪在地上,陶土虎赶紧把他拉住,刘山炮坐在地上,抱拳朗声说道:“土虎兄弟呀,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呀,我刘山炮是有恩就报的人,咱们可说好了,今世有机会今世报,今世没机会,来世报,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以后有啥事,就去柱子山找我,刀山火海,兄弟我在所不辞。陶土虎摇摇头,说道:“你不必这样,只要以后不再乱杀人,就好了,也就算俺做了一件好事。刘山炮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拳,朝着陶土虎摇了摇,郑重的点了下头。 思量了一下,又悄声的对陶土虎说:“土虎兄弟,你知道为什么大当家的走这么远的路,来找吴家借粮吗?看着陶土虎不解,就凑到他耳边说,“远近的人都传说,吴大桥家里有一颗传世的猫眼绿宝石,价值连城,大当家的是冲着这个来的,这个宝贝要是得了手,能换多少粮草、枪支弹药啊。陶土虎听到这些,心里就有些迷糊,宝石,那个自己倒是没有听说过。 看到陶土虎怔怔的,刘山炮又说:“听说吴家以前在天津有大买卖,开着当铺,冯玉祥进城,驱逐末皇帝溥仪的时候,宫里大乱,皇家的奇珍异宝可是流失了不少,这猫眼绿,就是宫里的太监盗出来的,当到了吴家的铺子里,得了钱就逃之夭夭了。“看到陶土虎听得入了迷,刘山炮又说道:“后来,到了吴大桥的爷爷这一辈,买卖不好,就转了店铺,回乡置地盖房,做了大地主,可是这宝石并没舍得卖,一直存着,听说,在吴大桥的老母亲那里藏着呢。陶土虎听了,也是半信半疑的,他只是从小就知道吴家是大户,因为和吴挺坚的关系,自己也是时常住在他家,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宝石。 最后他摇摇头,笑了一下,想到,大户人家,宅深似海,有啥宝贝存着,这不很正常嘛。 只是这些土匪,咋就知道这些?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看到他惊疑的模样,刘山炮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下身,笑道:“土虎兄弟,我这也光着屁股好几天了,就麻烦你,帮我把裤子穿上吧。陶土虎站起来,去把他那晾在一边的裤子拿过来,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就应该不给你穿,不穿裤子,看你咋跑路?刘山炮却瞪起眼睛,咧嘴笑道:“这怕啥的,光屁股咋了?大老爷们,也就是撅着一根基罢,照样跑路。说着,在陶土虎的帮助下,把裤子穿上了。 21、遭劫 陶土虎又走到藏匣子枪和刀子的地方,从土里挖出来,拿来递给了刘山炮。 第二天一早,陶土虎倒下班来,回家拿来晚上的晚饭,两个野菜饽饽,进到芦苇荡里,却看到刘山炮已经不在了,只留下那一抱芦苇杆整齐的铺在地上,在上面放着那把带鞘的匕首,上面摆放着三块银元。 看来,刘山炮已经走了。 陶土虎坐在芦苇杆上,手里翻看着这几块银元,心里沉甸甸的。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侵上心头,弥漫开来。 八九月的深秋,是芦苇荡里最富态的时候。 芦苇的叶子,边缘已经悄悄的发黄,好像镶了一道金边。 芦花正好恣意开放,随着微微的秋风像洁白的雪花漫天飘洒。 荷塘里的荷叶大部分已经残败,只有荷叶间的莲蓬,像一只只拳头,伸出水面,颗粒饱满,惹得塘边的小孩子们,垂涎欲滴。 水面漂浮的水草和水榨的叶子却还是深绿色的,上面开放着一簇簇各种颜色的小花,透出一股股醉人的芳香。 漫天飞舞的芦花里,一群人过了孝妇河上的小石桥,宛转走向芦苇荡中间的那条小路。 前面是四个背着长枪的家丁模样的人开路。 两辆骡子拉着的轿车一前一后,跟在后面。 马车后面又跟着两个挑着担子的人,担子里挑着一些庙里供奉的福礼,香烛,香油,还有舍给庙里的两担粮食。 陶土虎挑着两担福礼,晃悠悠地走在后面。 微风掀起箩筐上盖得青布,可以看到前面的箩筐里有毛刮的干净的猪头,用点心匣子盛着的点心,还有各种时令鲜果和干果。 后面的箩筐里,都是一些鲜艳的女工活,有用绸缎做的神仙鞋,有用细布做的中间装着麦粒的神仙娃娃。 旁边一起的青年是同村的陶新意,他是陶土虎从小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玩伴。 他挑着两担舍给庙里的谷子。 他们俩一同在家做短工。 浇地的活完成以后,陶土虎就在吴大桥家做了短工,按照管家吴海的安排,有时到地里掰玉米,有时到荷池里去摘荷叶,反正碰到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不是很重,而且很零碎,所以并不是很累,体力上还是受得了的。 今天是九月初四浴佛的日子,而且又是吴大桥爷爷的祭日,所以每年这个日子,吴家的爷们们在家里祭祖上坟,吴老太太却要带上家里的女眷,到孝子山上的孝子里烧香祈福。 前面车里坐的是吴老太太和吴大桥的姨太太王氏,也就是吴挺坚的生母,还有两个丫鬟,后面车上坐的是小姐青鹅和她的丫鬟秋红。 吴大桥的原配是王村的大户王培福的女儿,过门后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青鹅。 不想有一年,土匪黑夜来袭,受了惊吓,就病倒了,渐渐地就成了痨病,整天弯着腰咳嗽不止,人也渐渐地干瘦起来,后来,就把家事全部交给了姨太太王氏,自己整天坐在家里的佛堂里,烧香念佛,一般的事情,就不抛头露面了。 陶土虎挑着担子,和陶新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慢悠悠的跟在马车后面。 忽然,后面马车上的轿帘打开来,一个小姑娘从车厢里钻出来,半蹲在车辕上,正是丫头秋红,她朝陶土虎笑一笑,招招手,喊道:“哎,你往前赶一下,把筐靠过来,陶土虎紧赶几步,把筐凑过去,小姑娘伸出手,揭起筐上盖的青布,麻利的在里面翻找东西。 “秋红,拿那个绿缎子做的,扎蓝头巾的那个。”一个姑娘揭开轿帘,露出半个身子,对那个小姑娘说。 陶土虎一看,是小姐青鹅,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蓝缎子做的半大旗袍褂,更是显得脸色白里透红,忽闪的大眼睛煞是有神,她朝着陶土虎看了一眼,脸微微一红,就钻到车厢里去了。 “哎,找到了,”秋红翻找出一个拜神用的福娃娃,抱在怀里,也钻进去了,不一会,就听到车里传来一阵的嬉笑声和打闹声。 陶土虎看到青鹅阳光纯净的样子,心里也渐渐的活泛起来,一边走路,一边四处观看起湖里的景色来。 此时,正接近中午,秋高气爽。 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几排大雁嘎嘎叫着往南方飞去。 河边的杨树也黄了叶子,纷纷落下,像黄色的蝴蝶辗转飞舞,落在水面上,顺着轻微的波纹荡向远方。 “土虎哥,我们要几只莲蓬来玩,你帮俺采一支来吧,”不知何时,青鹅又从车里钻出来,笑着对陶土虎说。 陶土虎往两边一看,正好路过一片河池,就向着青鹅点点头,把担子放在地上,来到塘边,脱下鞋,卷起裤腿,下到水里,采了十几个大大的莲蓬,用塘边的蒿草缠起来,挑起担子,再去追车子。 青鹅接过莲蓬,紧紧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土虎哥,这个你们吃。”说完,就拿起一个白汗巾包递给陶土虎,又猫腰钻到车里去了。 陶土虎打开汗巾,看到里面是五六块绿色的绿豆糖糕,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陶土虎叫过陶新意来,拿给他几块,两人一边说笑着往前走,一边品尝着绿豆糕。 突然,这时候就听见“啪啪啪”几声尖利的声音,好像是从芦苇荡里传出来的,又好像是放鞭炮,撕裂空气时的沉闷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前面背枪的那四个人,像被人捣了一拳,都骨碌碌的滚在了地上,有一个还伸胳膊蹬腿的挣扎了一会,不一会就都不动了。 陶土虎还没把眼睛从那死人身上移开,就听到前面车上传来一阵女人惊慌的哭叫声,一看,从芦苇荡里早已窜出了一帮人,全副武装,已经勒住马车,把车上女人往下赶。 陶土虎一下扔掉肩上的担子,抓起陶新意的胳膊,把他拉到马车后面,蹲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轻声的说:“坏了,土匪来了,别吱声,别管闲事,保命要紧。陶新意点点头,看到有两个丫鬟已经把吴老太太从车上扶下来,王氏浑身颤抖,跟着也从车上下来。 这边的马车上却没有动静,大概是吓坏了,不敢动,也叫不出声了。 这时候,细看对方大概有七八个人,都是一身部队的衣裳,腰里扎着武装带,有的拿着长枪,有几个手里把着匣子枪。 一个手里拿短枪的黑大汉站出来。 他铁塔样的身子,大脸盘,两只铜铃大眼瞪在两条冲天眉之下,咧着嘴,一下子把枪顶在老太太的头上,又引起几个女人的大声哭喊。 “老太太,把你藏得猫眼绿拿出来,今儿就饶你不死,回家继续当你的老寿星去,要不然,今儿就是你的祭日。”黑大汉声音不大,却阴森森的说。 吴老太太却镇静的出奇,挺直了腰板,不亢不卑的说:“好汉,你看我这老太婆,哪里还值这猫眼绿钱,如果好汉不怕弄脏了衣服,动手就是。黑大汉好久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会老太太,狠狠地挥了下手说:“就知道你不会带在身上,把人全带走,我就不信,他娘的吴大桥为了这点宝贝,连他老娘都不要了?那些手下人就又把人推推搡搡的赶回车里去。 几个人端起长枪,走过来,一把扯下了后面这辆马车的轿帘子,只听一声尖叫,里面现出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青鹅脸色苍白,坐在那里,秋红两手捂着脸,钻在青鹅怀里,浑身颤抖。 陶土虎再也蹲不下去了,就急忙站起来,挡在那些人面前。 “好汉,这都是两个没经过事的女孩子,没有她们的事,请各位高抬贵手,”话未说完,一个拿长枪的土匪就恶狠狠地骂了声:“小狗日的,你找死。说完,举起枪托来,朝着陶土虎当头砸了下去。 22、大洋 “慢着从前边,突然就传来一声大喊。 “你……土虎兄弟?”一个拿短枪的人快步走过来,一脚就把那个持长枪的土匪一脚踹到了一边,又一把攥住了陶土虎的双手,激动得满脸通红,说道:“真是你啊?好兄弟。陶土虎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这汉子人高马大,方正的脸庞,浓浓的眉毛,铜铃大眼,敦实挺直的鼻梁,满脸激动地看着自己,正是刘山炮。 陶土虎心里一动,就像是汩汩冒着的泉水,只是看着刘山炮,喊了一句“刘大哥。”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先到那边去,”刘山炮挥手命令那几个人走开,又对着陶土虎热切的说,“土虎兄弟,自从上次一别,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两手把着陶土虎的肩膀,上下看了看,又看了看蹲在边上的陶新意,和搁在地上的担子说:“你这是?还是在吴大桥家干活?“陶土虎点了点头,“是啊……这不,和老太太到孝子山上去拜佛还愿。刘山炮用手拍了拍陶土虎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兄弟啊,要不是你还有爹娘、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在这儿,还不如就跟着哥哥走,每天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强似在这里当牛做马,还要受这些狗杂种们的欺负。陶土虎听罢,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那个静默了好久的火山开始嘶嘶的冒起烟来。 看着刘山炮像一座铁塔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合体的军装穿在身上,在腰间的武装带里插着两杆手枪,显得整个人更是英武、精神。 陶土虎不知怎么,心眼里就迷糊起来,就想扔下一切,跟着他走,走到远方,走到天边,只要和他在一起,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才不负了自己这一生。 可是,看一眼陶新意,他还是一下子想起了家,想起了家里的人,自己虽然知道,身处这个硝烟弥漫的时代,人命比草贱的乱世,平静安详的生活是那样的求之不得,可是,每当自己下了工回到家里,看到因为劳累提前苍老的爹娘,还有跟着受苦的山菜和山牛,心里就非常难受,一直想的就是怎样才能改变家人的生活,但是,世事如此,自己又是那样的无可奈何,不知道如何下手。 要是自己走了,家里人咋办?自己一甩手,就可以跟着刘大哥仗着刀枪闯天涯,开始自己的快意人生,可是,这行吗? 不行啊,陶土虎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自己一句。 看到陶土虎苦笑着摇摇头,刘山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有家人呢,等到那一天你愿意来了,就去个信,我来接你……陶土虎点点头,又问道:“刘大哥,这些都是东家的女人们,你们这是?刘山炮伸起手,一下把手里的双枪都拔出来,眼里开始变的狰狞起来,恨恨的说道:“X他娘的,我们打听到这吴大桥的老娘每年这个日子,都会去庙里拜佛,所以就等在这芦苇荡里,”又凑近了陶土虎轻声的说,“那猫眼绿就是他的老娘收着,就是不带在身上,把他老娘绑了去,他吴大桥,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看他还不拿珠子来赎?上次,吴大桥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兄,这次,就叫他疼疼。陶土虎沉吟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就用手指了指车上的两个女人,说:“刘大哥,这两个女孩子是东家的女儿和丫头,她们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你看,能不能放她们走?刘山炮点点头正要说话,就看到那个持枪的大汉走过来喊:“山炮,赶紧的,撤了。刘山炮把陶土虎拉到前面,介绍说:“二叔,这位就是上次救我命的土虎兄弟,是前面陶家营子的。”又对陶土虎说:“这是我们二当家的,我二叔。那大汉听了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好啊,是我大侄子的救命恩人啊,”扬手用力拍了拍陶土虎的胳膊又说:“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可是凑巧碰到,些许谢仪,表表心意吧,如若以后有机会,必当厚报。说罢一挥手,对前面的人喊道:“田大鸟,拿几个袁大头来,”一个持长枪的短胡子中年人应了一声,跑过来,从腰上摘下钱囊,从里面往外倒钱。 “你他娘的罗里啰嗦的不爽气,”二当家的瞪起眼睛,一把抓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袋子里面是哗哗的金属撞击声,估计的有十几块大洋,“出来做生意,走的仓促带的不多,就这些个,小兄弟别见笑,”说完把钱塞到陶土虎手里。 陶土虎看看刘山炮,把钱又递到二当家手里,说:“二当家的,我这也不算什么,是刘大哥命大,这钱我不能收了,刘大哥当初已经留给我钱了。二当家的拧紧眉毛,消了笑容,大声说:“怎么?小兄弟嫌少还是怎的?“不是,我是说……”陶土虎赶紧解释。 这时候,刘山炮赶紧过来对二当家的说:“二叔,土虎兄弟不是这意思,他在吴大桥家干短工,这次差事是陪那老太太去拜佛,这车里是吴大桥的闺女和丫鬟,土虎兄弟的意思是,放了她们跟他回去。二当家的眯着眼看了看陶土虎,对刘山炮说:“山炮啊,咱们来时你爹可嘱咐过,吴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除了死的,可是都得带回山里去。“二叔,土虎兄弟都说到这儿了,我回去和爹说,带回那老太婆,咱们也算完成任务了。二当家的回头看了看马车,走过去,用手里的手枪把撕破了的轿帘子挑起来,往里看了看,青鹅还是脸色煞白,正正当当的坐在轿中,秋红却浑身颤抖的尖叫了一声,拱在青鹅怀里。 二当家的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陶土虎,随即哈哈大笑着说:“怨不得呀,是个俊丫头呀,嘿嘿,那就给小兄弟一个面子,只带一辆车走。又挥手对刘山炮说:“回山后,我给大哥说,招呼人,收工了。刘山炮拍拍陶土虎的肩膀,拱拱手,说:“土虎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这时候突然又听“呯呯“两声响,两个赶车的车夫都滚倒在地上,一会儿身子底下就流出了两滩红色的血。 陶土虎一抬头,就看到二当家的抬起枪正对着蹲在车后的陶新意瞄准。 陶土虎回过神来,赶紧向前,拱手对二当家的说:“二当家的手下留情,这是我本家的弟弟,请二当家的饶命啊。刘山炮也赶忙走过来,说:“二叔,饶了他吧。二当家的拉着脸,哼了一声,抬起枪吹了吹枪口上的烟气,狠狠地挥挥手,说:“撤。过来几个人,把那两担子东西扔到前面那辆马车上。 赶着马车,咕噜咕噜的走进了芦苇荡。 “土虎兄弟,以后遇到过不去的事,就到柱子山脚下的崔家村找开酒店的王狐狸,就会找到我。兄弟保重。再会。”刘山炮看着呆呆的陶土虎,拍拍他胳膊,转过身小跑着进了芦苇荡,几个转身,不见了身影。 陶土虎过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个空壳,没有了任何的内容。 23、追击 陶土虎眼看着满地的尸体,触目惊心。 他弯下腰,刚想把坐在地上还在瑟瑟发抖的陶新意拉起来,就听到青鹅在车里哭喊一声:“奶奶,奶奶。”一下子从骄车上下来,挣扎着要去追走远的那辆马车,秋红哭着使劲的拉住她。 陶土虎刚想说点什么劝劝她,青鹅却一下子扑过来,抱住陶土虎的胳膊,满脸的泪水,哭着哀求说:“土虎哥,求求你,求求你,快去救回我奶奶吧。陶土虎看到青鹅凌乱着头发,原先白里透红健康的脸色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身子微微的颤抖,虚弱无力,好像随时就要晕倒在地。心里感到一阵痛痛的。他无奈的摇摇头,和秋红把她搀到车上去,一边说:“大小姐不要害怕,东家一定会想办法救老太太的。他知道,青鹅的娘王氏,因为体弱多病,青鹅从小是在王老太太跟前长大的,所以,她对老太太可是亲得很,对王氏,却没有多少母子之情。 陶土虎把哭哭啼啼的青鹅在车里安顿好,唤起陶新意,让他赶着车,一行人,掉头向村里走去。 刚走到村头的小石桥上,就听到哗啦哗啦的马蹄的疾驰声,转过桥头,就看到的吴挺坚带着两个背着长枪士兵骑着马,往这里赶来。 远远地,吴挺坚就朝着陶土虎喊道:“土虎哥……陶土虎赶紧迎上去。 到了跟前,吴挺坚就跳下了马,朝着陶土虎急急地问道:“咋样了?土虎哥?陶土虎张开嘴,刚想说话,小翠就从车里跳下来,扑到吴挺坚的怀里,哭着说道:“哥呀,奶奶和姨娘都被土匪抓走了,你快去追呀。听说奶奶和娘被土匪劫走了,吴挺坚就红了眼晴,咬着牙,带着哭腔带着人去追了。 陶土虎也想跟着去,可是吴挺坚他们已经跑远了。 他只好和陶新意把青鹅送回了家,吴家的宅院里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乱了起来,孩子哭大人叫的乱成一团。 在堂屋里,吴大桥向陶土虎仔细的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就黑着脸,坐在那里不言声了。 爹在地里也早听到了这个消息,扔掉锄头,就从地里跑到吴家来了,看到陶土虎没事,爹才舒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陶土虎回家说了救人哪一件事,并且拿回家三块大洋后,一家人的心一直放不下来,在心口吊吊着,大洋很长时间不敢去花,那把匕首也被娘用布包了又包,藏在炕席底下。 等到太阳落山,吃晚饭的时节,吴挺坚才带着士兵回来了,他们并没有追上土匪,茫茫无边的芦苇荡里,寻起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三匹马都跑的身上热汗淋漓,吴挺坚一跳下马,就红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陶土虎看到他的样子,就赶紧跟了进去。 进了屋,就看到吴挺坚趴在炕上,拿被子蒙着头,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脊背在耸动着颤抖着,他在哭。 陶土虎知道,吴挺坚和自己的娘,还有奶奶,感情是很深厚的,这次她们被土匪抓走了,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陶土虎就走上前去,轻轻的拍着吴挺坚的肩膀,说道:“挺坚……你要想得开,咱们就想办法救人啊。吴挺坚听到他的说话声,就停止了哭泣,慢慢的坐了起来,带着满脸泪痕,抬起眼,看着陶土虎,咬一下嘴唇,带着哭音问道:“土虎哥,你说咋办啊?我娘和奶奶这一入了虎口……陶土虎拍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她们会没事的,土匪抓人,无非就是想要什么,东西拿不到,谈们也不会撕票的。吴挺坚听了陶土虎的话,才放下一点心来,他立起身,叫了一声:“土虎哥……”就一下就抱住了陶土虎的腰,把脸贴在了陶土虎的胸前。 24、小米 陶土虎爱恋的抚摸着吴挺坚的脊背,安慰道:“别多想了,也别哭,哭有啥用?得想办法救人才行。吴挺坚把头拱在陶土虎的怀里,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哽咽的说道:“想啥办法?你还不知道那刘黑七那狗日的,就是个黑煞星,俺家打死他多少人了?他就从来没赚到便宜,这次俺奶奶和娘,落到他手里……还能好吗?陶土虎拍拍吴挺坚的肩膀,说道:“挺坚,你听我说,你家里,是不是有一颗猫眼绿的宝石?我听那些土匪说,他们想要的,是那颗宝石,说是要东家拿宝石去换人呢。吴挺坚一听,就抬起头来,蹙紧眉头,沉吟道:“猫眼绿?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等我找爹去问。说完,就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陶土虎跟在他后面,来到了吴大桥的堂屋里。 进了屋,就看到吴大桥独自一人坐在一把圈椅里,背对着门口。 吴挺坚站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爹。吴大桥抬起头,扭回头看了看他,应道:“哦。吴挺坚焦急的说道:“爹,刚才土虎哥说,那些土匪说是要你拿猫眼绿宝石去换奶奶和娘,爹,咋没家里有没有猫眼绿呀?吴大桥一听,浑身突然就一震,抬起眼,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在陶土虎身上,脸色乌黑。 过了半晌,才张嘴对陶土虎说道:“土虎呀,这次可是多亏了你,我听青鹅说了,是你救了他。陶土虎刚想说话,吴大桥又盯着陶土虎说道:“土虎,你是咋认识那些土匪的?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陶土虎看着他那阴沉的脸色,浑身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也只好原原本本的把救了刘山炮的事,又说了一遍。 刚说完,吴大桥就一下站起来,对着陶土虎严厉的说道:“你这孩子,咋能这样?那是土匪呀,你就不来村里报信?还救他?你想干啥?吴挺坚看到吴大桥生气了,就赶紧走上前去,说道:“爹,这不怨土虎哥,这次,不就多亏了他吗?吴大桥垂下眼皮,想了一下,就一下又换了脸色,点一点头,对陶土虎说道:“是啊,都是我急眼了,大侄子,是多亏了你呀。陶土虎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东家,这不算啥,我没有救出老太太和太太来,我……吴大桥朝着他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就说道:“你能有啥办法?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能好好的回来,就不错了。又看看吴挺坚,说道:“你们说的事,我都知道了,让我好好想想,你们先出去吧。吴挺坚看他这样说,就着急起来,赶紧问道:“爹呀,咱家到底有没有猫眼绿呀?有的话,赶紧去救奶奶和娘啊。吴大桥盯了他一眼,喝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先出去,我有办法。吴挺坚看到他发怒的样子,就不言声了,闷闷的,和陶土虎走了出来。 站在庭院里,陶土虎抓住吴挺坚的肩膀,说道:“挺坚,你也别着急,东家会有办法救人的,俺先回家了,俺娘还在家里担心俺。吴挺坚却一把搂住了陶土虎,用哀求的口气说道:“土虎哥,今晚你就别回了,在这里陪俺睡吧,俺心里乱的很,有你在,俺心里还好受些。陶土虎却一把把他推开,骂道:“你个鳖犊子,还是个汉子呢,遇上事,就想办法呀,看你这个熊样子。挨了一声骂,吴挺坚才不说话了,只好默默的自己回了屋。 看着他低头耷拉角的走了,陶土虎就叹了口气,回转身,离开了吴家,向家里走去。 到了家里,看到一家人都还没睡,都在等着他,看到他好好的回来了,娘早已抱着山牛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山菜也跟着在一边抹眼泪,看到陶土虎坐下了,就擦擦泪到里屋端了一碗水出来,递给他。 哭了一会,听说陶土虎还没吃饭,娘把山牛递给山菜,默默地做了饭,一家人坐下吃饭。 夜幕在秋虫的唧唧声中渐渐降落,半轮秋月不知何时已经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子里。 陶土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没有一点睡意,今天,真正见到这么多的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眼前还在浮现今天芦苇荡里那惊人的一幕,心里也是隐隐的堵得难受。 透过窗棂,看外面,朦胧的月光下,那是一个飘渺、未知的世界。该往哪里去?从哪里开始起步?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答案。 远远地巷子里传来几声狗吠,继而有脚步声渐近,有叫门的声音,“土虎,睡了吗?土虎在家吧?“是吴管家,进屋吧,”爹起床去开了门。 随后就听到几个人相跟着进了堂屋。 陶土虎赶紧起床穿上衣服,赶到堂屋里。 是吴家的管家吴大海,还有两个伙计挑着两副担子,四个箩筐放在脚地里。 吴大海大约三十几岁,高大的个子,敦实的身材,虎头虎脑的,满脸的络腮胡子。 很多年前,他是一个外来户,独身一人来到了陶家营子,不知怎么,却在吴家扎下了根,并且深得吴大桥的信任,还做了他家的管家,随了吴家的姓,是吴大桥的贴身心腹。 “哎呀,大侄子真是了不得呀,能从土匪手里捞出大小姐来,老爷本来想自己赶来致谢的,只是老太太……这样,老爷不想动弹,就让我带人挑过几担小米来。看到陶土虎过来,吴大海又对着陶土虎说:“老爷让我捎信说,明日叫大侄子过去一趟,老爷找你有些事。说完,王直就挥手带着那两个伙计离开了。 陶土虎回头看到爹娘守着这几筐小米惶恐不安的样子,就安慰了几声,自己也回屋倒在炕上。 心里也开始嘀咕,不知道东家找自己有什么事,嗨,随他去吧,明日再说,无非就是几句感谢的话语而已。 想到这里,一股浓浓的倦意就袭了上来,就渐渐的迷糊过去了。 25、护院 第二天,陶土虎早早的来到吴家大院,先到吴大海那里听派了活计,就沿着前院的回廊往吴大桥的书房里走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吴大桥是在堂屋里。 自己在门外等着,正和站在门外的丫鬟说着进去通报,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土虎啊,进来吧。陶土虎一进屋就看到吴大桥坐在中堂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没戴眼镜,脸上满是憔悴的颜色。 见到陶土虎进来,就摆摆手,让边上站得两个丫鬟出去,又抬手让陶土虎在边上的椅子里坐下。 看陶土虎坐下后,吴大桥看着他亲切的说:“大侄子,这次也真是亏了你啊,要不青鹅她们也回不来了。“东家,这没什么的,我爹让我对东家说,东家还给了那么多米,其实不必要的。”陶土虎赶紧说。 吴大桥摆摆手,呆了会又说,“庄里乡亲的,本来是不必如此,只是看你家也是过得艰难,唉,这世道,哪里有好日子过呀。“大侄子,我和你爹是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你生人的时候,我和你婶子还去喝过你的满月酒,这不几年的功夫,就出落成大小伙子了,从小看着你长大,我在旁看着,你就和别个不同,是有出息的。”吴大桥往前探探身子,略带笑意地说。 陶土虎笑着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唉,也是世道如此,日子艰难,要不哪能拖拉着你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干那长工的活,那“觅汉”的活计可是一般人可做的?吴大桥叹口气又说,“我数算着,你爹和我是从小的发小,你这孩子也不是外人,都是信得过的,从明日起,就不要下地了,到院里来干吧,帮我守守宅子,看看家,一天三顿饭在这里吃,晚上在这住着,一季子是一担小米,一块大洋,又都是轻松的活计,你正是长身体窜个头的时候,活计累了压住了个子,到时讨不到媳妇,你爹就要发愁了。”说完,王福山笑了一下。 陶土虎心里一怔,可没有想到有这些事情。 脑子里转了几转,就笑着说:“谢谢东家,我回去和爹说一下,明天就过来。看到吴大桥点了点头,陶土虎就告辞出来。 来到院子里,看到吴挺坚的马已经不在院子当中的树上拴着了,知道他已经回县城了,就随着其他人一起下地去了。 第二天一早,陶土虎就来到了吴家大院,找到吴大桥的侄子吴廷玉。 吴廷玉今年二十二岁,长得身个模样与吴挺坚差不多,白白净净的,他在五岁的时候,爹娘就染上时疫,都死了,吴家老太太可怜他,就把他抱回家,自己养着,虽然叫抱养,就和吴大桥的过继儿子差不多。 前几年被吴大桥送到国民政府开的天津讲武堂上学,学习还算中肯,可是那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却学到不少,天天随着一班纨绔子弟出去吃喝嫖赌,天津卫的上等妓院都差不多逛了个遍,最后又学上了抽大烟,几年下来,银钱花去了不少,吴大桥在家打听到这些事,气得要死,连着写信催了他回去,退了学。 回家后,吴大桥就给他娶了媳妇,是鲁村的老私塾先生鲁长笑的二女儿,过门后贤淑达理,孝敬公婆。 吴廷玉却是天天偷鸡摸狗,赌博抽大烟,霸占丫鬟,鲁氏刚开始是苦劝,后来看看不是样子,连公爹也是管不了的,就随他去了,自己淡泊宁静过自己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这吴廷玉干别的不行,又却专好舞枪弄棒,以期用来欺压别人,几次三番的求哥哥吴挺坚把他收到部队里去,弄个连长什么的干干,可吴挺坚明白他是个什么材料,一直没有答应,他自己没办法,又整天无所事事,就经过吴大桥同意,招呼起了吴家的几个护院,到德州买来十几条长枪,又招了几个自己平时在一起耍酒斗狠的地痞无赖,组成一个排,自己任排长,用从讲武堂学来的那半拉子功夫,训练队伍。 吴廷玉看到陶土虎过来,就叫吴大海领他去换了一身黑色的短打衣服,亲手给他一支枪,换了一个叫许三牛的汉子慢慢的教他,如何开枪,如何射击等等。 陶土虎抚着手里的枪杆,心里暗暗的笑一声,我那里就要你们去教? 看着手里的长枪,还是正经的汉阳造,木制的枪托滑滑的摸着舒服,黑黑的枪管和枪身放着黑幽幽的光,看起来很是精致。 训练场在吴宅后面的打谷场上,在场边竖着高高的架子,用细绳系着一排粗劣的陶罐,人站成远远的一排,在吴廷玉的喝令下,一个一个的朝着那些陶罐开枪射击,一排枪声过去,陶罐就碎了一些,吴廷玉再喝令一声,大家就把枪竖起来,挎在肩上。 吴廷玉让人跑过去检查陶罐,听了汇报就开始骂人,打中的自然是洋洋自得,打飞了的,就要挨骂甚至是挨踢脚。 陶土虎勤学苦练,再加上他跟吴挺坚练就的准头,很快在队伍中成为佼佼者,就连吴廷玉也时时不服,经常拉着他出去比试比试枪法,却总是输的心服口服。 为了防御刘黑七的报复,吴家戒备森严,护院分成三组,一组在大门外边,有八个人,除了大门两边的站岗的,还要负责院子周围的警戒。 第二组在前院,又是八个人,主要负责院子四角的四个岗楼。 陶土虎在第三组,共两个人,住在二门的里面,负责二门的站岗,还有整个院子里的警戒。 一天三餐都在吴家吃,分为白天和晚上两个班,倒班下来的时间,可以回家,但也可以回吴家吃饭,晚上就住在靠近二门的一间工房里,所以在二门交接岗也是方便。 深秋的夜晚已是很凉,吴家早已发了黑色的棉夹衣,所以站在那里倒也不觉得冷。 陶土虎在院里转了一圈,刚回到二门站好,就看到角落里一个矮小的身影,猛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26、小狗蛋 “土虎哥哥,”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跟着一个孩子扑到陶土虎的怀里。 “狗蛋,咋还不睡?”陶土虎用手轻轻地拧一下孩子圆圆的脸蛋,心疼的说,“又去佛堂添灯油了?“我刚添完,土虎哥哥,奶奶让我给你的,”孩子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烤红薯,递到陶土虎手里。 红薯在手里还热乎乎的,陶土虎把红薯剥开,先递给小狗蛋咬一口,才放在嘴里吃了一口。 看着怀里的小狗蛋,陶土虎有些心疼。 孩子矮矮的个子,瘦瘦的小圆脸,越加显得一双大大的眼睛在脸上忽闪忽闪的,很是精神。 小狗蛋就是三爷爷陶嘉文的孙子,今年刚刚八岁。 陶土虎听老人们说,小狗蛋长得和自己被土匪抓了的父亲长的一个模样,他的父亲陶流泉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俊后生,从小又跟着三爷爷学的文化,整日价穿得干干净净,是王村大地主家私塾里的先生。 当时,一到过年时,村子里起的高跷戏,陶流泉可是出了名的旦角,他一扮上戏,就会惹得四围两村的女子们挤满了街道,都是专门来看“流泉子”的。 当时这孝子山脚下的女子们,在深夜的睡梦里,都会做一回自己和陶流泉的春梦。 有一年,王村的大地主老娘过生日,县里有名的戏班子“红轿子”被请来唱戏,班里的当红旦角“小柳风”看上了他,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私下就定了终身。 “小柳风”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自己赎了身,嫁在了三爷爷家。 那时候,三爷爷家有地,日子还算殷实,一家人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可惜啊,陶流泉被土匪抓去,被撕了票,三爷爷也是家产荡尽,“小柳风”本来要励志给陶流泉守寡的,可是三奶奶每日价打鸡骂狗,说“小柳风”是戏子,娶到家里来就是不吉,把罪责都加到了她的头上。 “小柳风”住不下去,只好含泪丢下了小狗蛋,只身又回了戏班子。 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陶嘉文的老伴就到吴家做全工,也就是老妈子。 这无父无母的孩子就跟着爷爷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的,为了吃饱饭,今年,又接了给吴家放牛的活计,天天牵着老牛到孝子河边放牛。 陶嘉文的老伴干的是前院的活,在外面的大厨房里给护院和下人们做饭,所以每到黑天的时候,小狗蛋把牛牵到圈里,就总是先到奶奶这里来,偷偷的让奶奶给他点吃的,然后再回家。 前几日,吴家老太太适逢在院里碰到小狗蛋,看到孩子干净伶俐的样子,也很是喜欢,就和孩子的奶奶商量,给了个新差事,就是定时往老太太佛堂里的长明灯里添添香油,换换香烛,白天夜晚各一次,因为老太太供的是五福神,所以侍候供桌的必须是童男童女。 孩子的奶奶一听说不用出去放牛,而且一天三顿可以在吴家吃,晚上还可以随着自己睡,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自此以后,小狗蛋就跟着奶奶住在这里,每天两次的往佛堂里跑。 “土虎哥哥,明天你回家时,再帮我捉一只蝈蝈好吗?你给我的那只,我送给秋红姐姐和大小姐了,”孩子双手扳着陶土虎的胳膊一摇一摇的说。 “好,好,我给你捉,”陶土虎疼爱的摸了摸孩子的头,痛快的说。“快睡觉去吧,看让奶奶等着急了。小狗蛋高兴的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陶土虎叹口气,想起这孩子悲惨的身世,就不禁心里一紧,鼻头一酸,就要流下泪来。急忙把肩上的长枪往上甩了甩,迈起步子在院里巡逻起来。 正走间,看到从二院里的回廊上,一只“气死风”的灯笼轻飘飘的过来,近了一看,原来是青鹅和秋红,青鹅穿着一身紫藤色的细棉布碎花夹衣裳,越发显得腰细细的,肩圆圆的,微卷的头发特意用银制的大发夹拢到耳后,就显出了饱满白净、健康的少女脸蛋来。 秋红打着灯笼,臂弯里挎着一个裹得紧紧的包袱,只顾瞅着陶土虎抿嘴偷笑。 “大小姐,这么晚你这是要去哪里?”陶土虎停下来轻轻问道。 “土虎哥,你在外面晚上冷不冷?要多加点衣裳才好,”在朦胧的月光下,青鹅忽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陶土虎说。 陶土虎微微笑了一声,用手挠了挠头,“东家昨晌发了夹衣,不冷的。青鹅听他说完,就退后一步,细细的打量起陶土虎来,两只大大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忽闪忽闪的,充满了柔情。 他看到陶土虎身上穿着崭新的黑粗布夹衣假裤,越发显得身材高大、方正,好像就有一股浓重的雄性的气息,直冲自己的鼻子,令自己浑身发热,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就呆在了那里。 秋红抿嘴一笑,就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用肩膀轻轻地碰了一下青鹅的胳膊。 青鹅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赶紧从秋红手里接过那个包裹,递给陶土虎说:“这是嫂子今天拿来的一些点心,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做宵夜吃吧,晚上值夜,看一会儿就要肚饿了。陶土虎推推搡搡的就不想接,嘴里只是一股脑地说:“这……这咋好意思,大小姐。秋红走过来,抢过包袱,重重的放在陶土虎怀里,叽喳着说:“让你拿你就拿着,大小伙子家,磨磨唧唧像啥呀?青鹅也抿嘴笑了,向前走了两步,脸色红红的,对陶土虎说:“土虎哥,以后,就别叫俺大小姐了……陶土虎一怔,憨憨的问道:“那……那叫你啥?俺从小就这么叫你……青鹅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叫俺……叫俺青鹅……陶土虎刚想说话,青鹅红红的脸蛋扬起来,又欢快地说道:“土虎哥,明日回家,能有空替我也捉只蝈蝈吗?小狗蛋给我的那只,不小心放在桌上,一时没看住,让王姨娘的猫跳上桌,从笼里掏来吃了。“行啊,明日就去捉,”陶土虎把包袱从怀里拿起来,提在手里。 这时候,墙角岗楼上人员换岗的声音响起,青鹅瞅了一眼陶土虎,一下低下头,在灯笼微弱的灯光里,脸色好像突然就又红了一些,轻轻的说:“土虎哥,我回了,在外面站岗,你多穿点,可别着凉了。”说完就慢慢转身拉起秋红走了。 走了几步,秋红却又回过头来,突然就“嘎”的一笑,扬声对陶土虎说:“土虎大哥,点心可别忘了吃,那可是小姐费了几个晚上的神……青鹅就笑着着急的去锤她的背,两人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27、鸳鸯戏水 陶土虎提着包袱走回自己的屋子,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看到里面有一包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糕点,拿开糕点,下面却是一件衣服,用手抖开来,却原来是一件青色细布,针线针脚细密的棉坎肩,衣服下面的包袱皮上,还静静地躺着三四块银元。 棉坎肩拿在手里,软软的,陶土虎的心里也是暖暖的,他想到,这是青鹅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给自己做的。 陶土虎不自觉地揉摸着棉坎肩,突然就停了手,展开衣服,看到在坎肩前襟的下方有一方小小的刺绣,拿到灯下细看,却是一副鸳鸯戏水图,绣的非常逼真,看来是用了功夫的。 “鸳鸯戏水?”陶土虎心里不自然的嘀咕起来。 他也知道,在他们那一带,只有找了人家,在家待嫁的姑娘,才会找人学着刺绣鸳鸯,不用说,绣的绣件,不是送给自己的未来丈夫的,就是自己的嫁妆,可是,青鹅,却给自己绣鸳鸯…… 陶土虎坐在灯下,慢慢地就有些发呆,可是一会就又轻轻自嘲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在心里骂自己道:“憨犊子,瞎捉摸啥?人家青鹅可是个大小姐,虽然自己从小就和她熟络,却哪里会有自己想的那样? 正想到这里,就听到外面大门上有人喝道:“是谁?“是少爷。”有人应道。 接着就听到有马蹄踏在前院青石板地面上的声音。 陶土虎赶紧吹灭灯,跨上长枪,出了屋子。 夜色里,就看到吴挺坚正从马上跳下来,把手里的马缰绳丢给身后的跟班,向着自己走来。 吴挺坚还是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只是没戴军帽,头上的小分头也有些凌乱,好像很久没有梳理了。 一到跟前,吴挺坚又停下了,抬起满是疲惫的脸,细细的打量他。 陶土虎说道:“挺坚,回来了。吴挺坚这才回过身来,咧咧嘴角,笑了一下,说道:“哥,你这一换上衣服,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陶土虎不自然的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抬手拢了拢肩上的长枪,问道:“咋回来了?这么晚。吴挺坚脸色又凝重了,说道:“找爹商量点事情。说完,就走过来,拍一下陶土虎的肩膀,说道:“哥,你等等我,我先去找爹说点事,就过来找你。看到陶土虎点点头,他才放开脚步,去了吴大桥住的堂屋。 进了堂屋,就看到吴大桥自己一人正坐在八仙椅上,闭目养神,身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铜香炉,里面燃着半截檀香。 听到吴挺坚进来,就睁开眼,问道:“回来了。吴挺坚应了一声,就挨着他,坐下了。 抬头看看吴大桥,只是几天,脸庞好像就瘦了一些,头上的白发也几乎是全白了。 吴挺坚心里一阵难受,眼角就有些湿润了。 他张开嘴,就说道:“爹……你别太累心,总会有办法……救奶奶和娘的。吴大桥点点头,就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问道:“我听说,昨晚上你带兵想去打柱子山?吴挺坚一听,火就上来了,气呼呼地说道:“我和三营营长杨溪舍带了两个营的兵,打算去端了柱子山,剿了那刘黑七,救出老太太和太太,刚刚走到半路上,就被韩学忠传令叫回来了,说是大敌当前,民间之事不可用兵,真是可气……没等他说完,就看到吴大桥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着他厉声喝道:“你胡闹,你以为那刘黑七就那么好剿么?凭你带的那几百号兵?想当年,韩复榘派了几万大军,都没有动了刘黑七一根汗毛,你要是去了,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吴挺坚不服气的梗起脖子,说道:“大伙也就是被刘黑七吓破胆了,他有三头六臂不成?我还就想和他过过招。“放屁,你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呀?凡是要动动脑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带兵打仗,更是如此,救你奶奶和娘,我自有办法,你不要轻举妄动,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吴大桥又使劲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呵斥。 吴挺坚看到他发怒,就不敢言声了,只好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吴大桥在他后面说道:“进了屋,不许和你媳妇怄气,知道不?和韩军长搞好关系,对你有利。吴挺坚闷闷的应了一声,出了门,慢吞吞的向后院里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媳妇韩雪华正坐在梳妆台前,借着灯影在梳头发。 看到他进来,韩雪华就赶紧含笑站起来,轻声说道:“回来了?吴挺坚应了一声,就把外一脱下来,坐在了炕沿上。 韩雪华是39军军长韩学忠的妹妹,几年前,还是韩学忠找人来吴家倒提的媒,是吴大桥想攀大树,做的主,把这亲成了。 韩雪华模样周正,身材窈窕,虽说是在济南上过洋学堂的摩登姑娘,但是来到吴家后,礼教上还是说得过去的,也算敬老爱幼,和公婆、妯娌也合得来。 想当时,哥哥给自己提亲时,自己是见过吴挺坚几面的,白白净净,帅气干净,自己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可是结婚后,丈夫对自己却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自己也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亦或是自己的模样不好? 和自己行房事时,也是勉强人力,不冷不热,到了酣畅处,吴挺坚的嘴里就会失声的都囔着一个人的名字,是土虎哥。 韩雪华知道,吴挺坚和陶土虎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可能是兄弟情深,才会如此,也就没有深想。 后来,她又怀疑,是不是吴挺坚和哥哥高的关系不好,影响了他们的夫妻感情,可是,她回去打听了,哥哥韩学忠对吴挺坚一直是钟爱有加,是自己的爱将,不存在这个问题。 所以,结婚以来,她心里一直是苦闷有加,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心爱的丈夫回心转意,好好地、热情的对待自己。 刚才听到丫鬟说,吴挺坚回家了,她就赶紧梳洗打扮,迎接他进门。 现在,看到吴挺坚脱下了外衣,只穿着雪白的衬衣,坐在炕沿上,肤色白净,五官精致,身材窈窕,脸色虽然憔悴,却难掩他那迷人的帅气。 韩雪华心里一荡,就挨着他坐下来,把头歪在了他的肩膀上,摸索着抓住了吴挺坚的手。 说道:“挺坚,累了吧?我给你打水洗洗脚咱们早点睡吧?明天是我哥的生日,咱们还要早点过去,给他祝寿呢。吴挺坚挨着她,本来就浑身不得劲了,一听她提到韩学忠,心里立时就冒出了一股怒气,他一把把她推开,恨恨的说道:“还提你的好哥哥……祝寿你自己去吧,我不去。说完,把眼泪涟涟的韩雪华扔在屋子里,自己推开门,一头奔了出来。 陶土虎背着枪在前院里转了两圈,就突然想起了青鹅做给自己的坎肩,就不想让吴挺坚看到,就赶紧来到自己的屋子里,脱下身上的夹衣,把坎肩穿在了身上,刚想拾起夹衣穿在身上,身后的门开了,一个人影就扑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了他。 陶土虎一惊,赶紧回头,原来是吴挺坚,两只手紧紧地环在自己的腰上,把脸埋在了他的脖子上。 陶土虎一回头,脸就挨在了他的脸上。 陶土虎赶紧伸出手,想把他推开,嘴里说道:“咋了?你是咋了?吴挺坚抱紧了他,没有被推开,只是在喉咙里低低的叫了声:“哥……抬起脸,在朦胧的灯影里,陶土虎看到他眼角上却满是泪痕。 28、你也X我一回 陶土虎赶紧回转身,搂着吴挺坚的肩膀,问道:“咋了?你说话呀。吴挺坚不说话,只是伸出手臂,又把他的腰抱上了,头拱在了他的怀里,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脯上。 陶土虎拍拍他的背,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老太太和太太,东家会想出办法的,一定会救出来的。吴挺坚在他怀里拱动了几下,过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哥,今晚我睡在你这里吧……陶土虎赶紧把他推开,说道:“咋?又和你媳妇吵嘴了?你还是快回你屋里去吧,回头,看东家又骂你。吴挺坚却顺势一下倒在了炕上,仰面朝天的说:“骂就骂吧,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睡。边说,就把衬衣的扣子解开,脱光了上身。 陶土虎却抓住他的胳膊往下拉,一边说:“你都娶媳妇了,在这里睡算啥,快回去吧,你就不怕你媳妇和你闹啊?吴挺坚一听,就支起身子,怒气冲冲地说:“闹他娘的吧,我才不管,他兄妹两个,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说那韩学忠,我还不生气。看到陶土虎还在往下拉他,心里也是一阵烦躁,就朝着他说道:“我有媳妇?你不是也有吗?你和她睡吗?陶土虎让他说中了心病,就有些生气,一下就拉下脸来,从炕沿上站起来,说道:“你少胡说,我和你一样吗?快回去……吴挺坚看他生气了,心里就有些怪自己说话冒失,就赶紧陪笑道:“好了,算我说错了,好不?哥,你就让我在这里睡吧。说着,一起身,解开裤腰带,就把军裤脱了下来,光着身子跪起来,伸手要去抱陶土虎。 陶土虎却一伸胳膊,就把他推开了,拾起他的衣裤扔在他身上,说道:“你快回去吧,你在这里睡算啥。吴挺坚被他推的四仰八叉的倒在了炕上,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就红了脸色,眼角含着泪,朝着陶土虎脱口说道:“你今晚倒是咋了?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想当初,你为啥又那样弄我……陶土虎一听,心里就有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升腾起来,通红着脸膛,跳起来,一把也把自己的裤子脱了下来,露出自己光溜溜的下身,朝着吴挺坚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这行子,我不就是X了你一回么?那是我该死,对不起你,那好,你来吧,我就让你X一次,给你还下来,行吧?说着,就爬到炕沿上,朝着吴挺坚撅起了自己的屁股。 吴挺坚看着他脱了自己的裤子,又把屁股对准了自己,心里大惊,一时就呆在了那里,两眼直盯着陶土虎的脸,过了一会,眼里就有泪水迸了出来,他抬起胳膊,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又抬腿一脚蹬在了陶土虎的屁股上,把他蹬到了炕角,快速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裤,跳下炕,打开门,冲了出去。 陶土虎看他出去了,心里也是非常的难受,他往炕上一倒,伸出手,攥起拳头,狠狠地在炕上捶了两下,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人。 在他心里,一直就把吴挺坚当成自己最好的兄弟,从小到大,他们在一起上学,他一直在呵护着他,保护着他,不想让他受任何伤害。 他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可是,在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他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欲望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对他做出了那样畜生的事情,这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觉得对不起他。 他一直觉得,他对吴挺坚,是有比亲弟兄还亲的兄弟感情,他为了他好,可以骂他,也可以打他,可是自己对他的那个举动,却让他自己一直不能原谅自己。 每每看到吴挺坚对自己过于亲昵时,他心里的那个结,就会让自己变成一个遇到危险的野猫,浑身肌肉发紧,全身的毛都要挓挲起来。 “也许,挺坚只是和自己亲,他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只是想让自己来安慰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反转身,仰面躺在炕席上,幽幽的想,“自己这是干啥呀?真是混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却又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齐茬的短发,露着青青的头皮,挺直的鼻梁,两道浓眉窝在两只铜铃大眼之上,厚实的嘴唇,透出一股难驯的野性和雄性的气息。 他心里模模糊糊的就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刘山炮。 29、青铜箱子 第二天,陶土虎一早交了班,就把那包糕点掖在怀里,拿回家给山牛吃。 回家后先去找了陶新意,叫他用芦苇编了几个蝈蝈笼子。 又在背上背着山牛提着笼子来到了孝子河边,趴在草丛里找了半天,就捉了十几只胖大的蝈蝈,因为只有雌的才发出叫声,所以就捡出几只大肚子的雌的,放在笼子里,让山牛提着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到家后,天已经过晌,娘和山菜已经把饭摆在桌子上,等他们回家吃饭,爹还是在地里吃。 每年的秋后,就是庄稼人日子最好过的时候,这时候,秋粮打下来,东家总是要把长工们一年的工粮发下来,所以,一到了做饭的时候,陶家营子上空袅袅飘荡的炊烟里,也有了点点米饭的清香。 桌子上是几碗稠一点的高粱米饭,旁边的大黑海碗里,泡着的是新鲜的腌萝卜。 虽然发了工粮,而且陶土虎拿回家几块银元,可是庄稼人心里都明白,秋天过后就是茫茫无期的严冬,家里的劳力不能下地干活,都要在家里吃饭,这点粮食,是不经吃的。 所以,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陶土虎到王家干护院的活,爹和娘起初是不答应的,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使劲地在土里扒拉,最起码也会找回几颗粮食粒,虽然总是也吃不饱,可总比开枪动刀的叫人放心。 可是看到家里渐渐空瘪的粮袋子,陶土虎又坚持要去,爹坐在堂屋里默默地抽了几袋烟,只好点头同意了,娘却偷偷的哭了几个晚上,一得空就絮絮叨叨的叮嘱陶土虎万事小心。 陶土虎吃过午饭,在屋后的菜地里忙了一下午,晚饭前,提着那几个蝈蝈笼子,山菜早已到菜园里采来一把南瓜花,是用来喂蝈蝈的,就回吴家去了。 陶土虎刚走到离吴家大门不远,就看到在大门首的老榆树上拴着两匹高头大马。 他就知道,是吴挺坚要回县城了。 他心里就对他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昨晚不该那样对他,惹他伤心。 自从老太太被绑以后这两天,东家吴大桥看起来倒是很沉得住气,天天不是阴着脸躲在书房里,就是坐在老太太的佛堂里,足不出户。 倒是儿子吴挺坚常常烦躁不安,常常回来,和父亲在书房里商谈事情。 陶土虎走近大门,就看到当初教自己枪法也是和自己一组的许三牛怀里抱着几篓子水果,手里还提着几篓子,小心地往大门里走,就赶忙跑过去,接下来一些,相帮着往里走。 “这是东家的亲家韩军长让人送来的,说是南方的柑桔,闻着就一股刺鼻的洋油味,可怎么吃?”许三牛皱皱鼻子瘪瘪嘴说。 走到院子里,陶土虎就看到吴挺坚站在檐下,一身的军装穿戴整齐,正弯腰和坐在圈椅里晒太阳的爷爷王老太爷说话。 王老太爷大概七十多岁,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身子骨本来还算硬朗,只是去年的时候,突然就中了风,瘫在了床上,每天只好坐在一把抬椅里被人抬进抬出。 他虽然不能说话,却抬着头,努力睁着混沌的双眼看着孙子,脸上满是慈爱,但当看到吴大桥从佛堂里出来时,却一下子拉下脸,抬起枯瘦的胳膊颤抖着手,指着吴大桥,嘴里“咕噜咕噜”像是在叫骂。 吴大桥冷着脸“哼”了一声,一摆手,让身后的丫鬟把老爷子弄进屋里去。同时,抬头对吴挺坚说:“挺坚,你到书房里来。吴挺坚帮着丫鬟把爷爷抬到屋里,一边走一边劝说道:“爷爷,你别担心,我会把奶奶救出来的。等到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陶土虎站在院子里,就张了张嘴,像有话说,却没有发出声来,只是红了眼圈,带着自己的勤务兵,从陶土虎身边走过去,出了大门,骑上马走了。 陶土虎看他这样,心里也是有些难受,就先到三奶奶的工房里把一笼蝈蝈送给小狗蛋,小狗蛋高兴地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看着孩子活泼、可爱的模样,在心底里又叹息了一声。 “土虎哥哥,我和你说个事,”小狗蛋突然放下笼子,趴在陶土虎怀里,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凑在他耳朵上轻声的说:“昨晚上,我去佛堂添灯油的时候,看到老爷从佛龛后面的墙里出来了,吓得我钻在供桌下了,老爷也没看见我,土虎哥哥,我害怕。陶土虎心里一怔,暗暗地想,“墙里?难道是藏宝的地方不成?看来,外面的传言不虚啊,吴家是有一些行货的。他抱了抱小狗蛋,用手摸着他的脸蛋,只好说:“小狗蛋不害怕,这事别和别人说,就没事了,也许是你看花眼了……小狗蛋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就继续玩他的蝈蝈笼子。 陶土虎出来后又拿着两笼蝈蝈送到大小姐青鹅的房里。 进了屋,就看到青鹅不在屋里,只有秋红在,说青鹅到二嫂子那里做针线去了。 陶土虎站在脚地下,看到屋里十分洁净,靠墙是一盘火炕,炕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套被褥,可能就是主仆俩的铺盖,上面盖着一块花花绿绿的洋毛毯。 地下摆着的是带大镜子的梳妆台,大衣柜,和各种时新的家具。一看就是地主家小姐的闺房。 最后,一个放在门后椅子上的大手提箱引起了陶土虎的注意,看起来,那是一个铜质的箱子,上面还有镶嵌的花纹,一般的手提箱都是皮质、木质的材料制成,很少有用金属来直接制作手提箱的,这个却是一个意外,看起来非常精致。 秋红看陶土虎盯着那个箱子,就奇怪的说:“这是老太太送给小姐的,说是从外国,那叫什么法兰西……什么国来的东西,当时老太太还说送给小姐到时装嫁妆用,锁好了,够严实。陶土虎点点头,把蝈蝈笼递给秋红。 秋红拿着蝈蝈笼子,也是爱的不行,拿着南瓜花嬉笑着不停地喂笼里的蝈蝈。 看着这个刚刚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黄黄的发辫,尖瘦的脸颊,只有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镶在脸上,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做人奴仆,受人指使,陶土虎就对她有些心酸,又想到还好青鹅对她不错,没受得多少的苦累。 陶土虎就有些好奇的问:“秋红,你家是哪里?家里还有啥人啊?秋红一见问她,就立时收起了笑容,眼里也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颜色,低了头说:“父母早死了,最初跟着姑姑生活,最后被姑父卖了,几年前就到了这里,”别的就什么也不说了。 陶土虎只好告辞,刚出门,就看到秋红从门帘里探出半个身子,嘻笑着说:“土虎大哥,小姐做的坎肩合不合身啊?小姐可是费了功夫的,你怎么就连过来道个谢都没有啊?”说完就缩回身去了。 陶土虎笑了笑,就转身回去了。 30、回姥娘家 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民间俗称的“鬼节”。 月亮已经像一个银盘镶在天上,蔚蓝的天空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缓缓地洒在院子里。 夜已经很深了,吴家大院一片宁静,好像一切都睡着了。 陶土虎背着枪站在二门前已经两个时辰了,两腿有些麻木,身上也有点冷。 他把枪往肩上拉了拉,跺了下脚,就迈开步子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刚转到南厢房跟前,就听到“吱呀”一声门响,看到三奶奶领着小狗蛋走了出来。 陶土虎知道,又到了小狗蛋到佛堂添灯油的时候了。 看到陶土虎,三奶奶就过来摸摸他的夹袄,心疼的问道:“穿得暖和吧?天冷,可别受凉了。又指着小狗蛋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咋了,就是自己不敢去佛堂了添灯油了,说是害怕,问他害怕啥,也不说,这不,非要我送他进去。陶土虎疼爱的摸摸小狗蛋的头,说道:“三奶奶,我和他去吧,你进去睡吧。三奶奶点点头,就回转身进了屋,又回过头来嘱咐道:“土虎呀,你就让狗蛋添油,你可别替他,老太太说过的,只让童男添油,你可是成了家的人了,让人知道了对你不好。陶土虎听了,就点点头,牵着小狗蛋的手向佛堂里走去。 进了佛堂,就看到佛龛前的蒲团上还坐着一个人,正双手合十,嘴里都都囔囔的在念着佛经。 陶土虎定睛一看,原来是吴家的大太太。 大太太王氏,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矮矮的胖身子,长得慈眉善目的,以前是帮着吴大桥持家的,自从吴大桥娶了姨太太王氏,也就是吴挺坚的生母进来,她就对家事撒手不管了,只是每日坐在佛堂里,虔心向佛,不问世事。 “可是这么晚了,大太太咋就还在念经?“陶土虎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敢问。 看到他们两人进来,大太太睁开眼,看看他们,就说道:“是你们哪。说完,就从供桌上拿下了两个柑橘,一人一个递到陶土虎和小狗蛋手里,说道:“嗨,这么冷的天,难为你们,快添了油,回去睡吧。说完,又垂下眉毛,闭上眼,拈动起手里的佛珠,蠕动着嘴唇念起经来。 等小狗蛋添上灯油,陶土虎就拉起他的手向门外走去。 在房外的走廊上走了几步,就到了吴大桥住的堂屋跟前。 因为夜深,里面已经熄了灯,黑乎乎的。 从窗户里边却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似哭声又像是愉悦的呻吟声。 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有些空洞,又有些诡异。 小狗蛋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下子就扑进了陶土虎的怀里去了。 陶土虎赶紧搂紧他,摸着他的头,让他不要害怕,就停下步子,细细地听。 就听到房里传来一个男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老爷……啊呀……老爷……你弄死我了……陶土虎心里一惊,他听的真真切切,是管家吴大海的声音。 正在疑惑间,就听到吴大桥气喘吁吁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亲肉……老爷……就想弄死你……接着一阵激烈的皮肉撞击声就传了出来,陶土虎心里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的疑惑也一下转变成了羞愧,烧热了自己两边的脸颊,他赶紧用一只手捂住了小狗蛋的一只耳朵,把他的头紧紧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就想带着他离开。 这时,就听到吴大桥一声歇斯底里的闷嚎,屋里一时就静了下来。 陶土虎刚想迈动步子,就听到一声拉火柴的声音,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他赶紧拉着小狗蛋躲在了廊柱后面。 就听到屋里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老爷,我先回屋了,大太太还在佛堂呢。”吴大海轻声的说道。 “管她呢,今晚就让她和佛爷在那里一起睡吧。”吴大桥的声音里满是厌恶。 “这几天,你要盯紧那个小狗蛋,上次我从密室里出来,让他看到了,看他和别人乱说。就听到吴大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应该没事吧,他天天在这院子里,也只能和她奶奶说,那个陶老婆子看着挺老实的,应该不敢乱说。“还是稳当点好,实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来利索的,就让他回他姥娘家……吴大桥的话阴森森的,听得陶土虎打了一个寒战。 他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小狗蛋,正闭着眼睛,拱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这时,屋门一响,就看到吴大海上身披着褂子,露着胸膛,悄悄地走了出来,往走廊的两边一张望,轻轻地带上门,向二门里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31、开枪 看到吴大海进了二门,陶土虎赶紧带着小狗蛋下了走廊,把他送回了屋。 自己背着枪继续站在二门那里,只是心里充满了对整个事情的不解和迷惑,同时,对小狗蛋隐隐的有些担心。 到了第二天,陶土虎交班的时候,就来到大厨房里,找到了三奶奶,突然就问道:“三奶奶,小狗蛋的姥娘家是哪里呀?三奶奶听了,就疑惑的问道:“土虎子,咋了?陶土虎赶紧说道:“没啥事,只是问问。三奶奶就黯淡了脸色,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啊,狗蛋的娘,是个唱戏的,从小就被人卖到了戏班子里,谁知道她老家是哪里呀?保不住,她自己都不知道。陶土虎听了,就抬起手挠挠自己的头皮,心里就更加疑惑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呀?自己亲耳听到,东家为了封小狗蛋的口,要把他送回他姥娘家,难道,东家知道他姥娘家在哪里?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妥,就摇摇头,心里想道:“嗨,谁知道是咋回事呀,只是把小狗蛋看好就行了。想到这里,就在大厨房里吃了早饭,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陶土虎在班房里睡到半夜,就被许三牛叫起来换班,他穿好衣服,背着长枪出了门,来到了院子里。 今天,正好就是七月十五,一盘圆圆的月亮静静的挂在天上,表面是一些斑驳的影子,陶土虎从小就听娘给他讲过,那是月宫里的桂花树,树下,就住着一个叫吴刚的人,还有一个嫦娥仙子,在陪着他。 月光清冷,一阵充满凉意的秋风吹过,陶土虎就觉得有些冷,抬起手就把身上的夹袄裹紧了一下。 他撒开步子,刚转到走廊跟前,就突然看到一个小巧的人影从佛堂里溜了出来顺着走廊一闪而没。 他赶紧高喊了一声:“谁?就一把拿下肩上的枪,向走廊走去。 随着他的喊声,高亢的锣声在吴家大院就杂乱的响了起来。 随着锣声,院子四角和大门口的护院都“蹬蹬”的聚拢过来,一排长枪对准了佛堂前的走廊。 二院里的屋子里也都先后亮起了灯,吴家的家眷们也都衣衫不整,急急的跑到前院里来,惶恐的聚在一块,不知道发生啥事了,还以为是刘黑七又打回来了呢。 东家吴大桥也穿着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队伍旁边,沉着脸,低吼着命令道:“给我对准了直接开枪,别让他活着出去。话音刚落,只见在走廊上跑动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看到吴大桥阴沉着脸,狠狠的一挥手,随后“啪啪啪”的一阵开枪声,那个人影连着翻了几个跟头,趴在地上不动了。 过了一会,人们才聚拢上去,去看那趴在地上的人。 “狗蛋啊……啊呀……狗蛋啊,”这时候,突然就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三奶奶连滚带爬的从人缝里挤过来,朝着那个人影扑去。 陶土虎听到哭声,心里一愣,连忙跑过去,一看,趴在地上的人,果然就是小狗蛋,脸朝下趴在地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蝈蝈笼子。 一只浑身翠绿的蝈蝈,在笼里蹦蹦跳跳叫个不停。 32、秋红 陶土虎蹲下来,用手攥住小狗蛋的小手,心里开始痛得要命。 青鹅抚着三奶奶的背坐在地上也在伤心的哭叫着。 人群慢慢的围上来,吴大桥突然挤进来,弯腰哭喊了一声,“哎呀,小狗蛋呀,怎么是你呀,这可咋办好呀。接着,就掏出手绢把眼睛捂起来,擦着泪,很痛苦的样子。 天上的圆月慢慢的藏身到云层当中,清凉的秋风也开始沿着树梢呼呼的刮过来,好一个凉透人心的晚秋啊。 最后,吴大海指挥着院子里的人各回各屋,谁也不许乱走,岗楼上的护院全部撤到院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警戒一夜。 在吴大桥的安排下,小狗蛋先被放到牛圈里,等到明日,就好好的收殓。 有人叫来了三爷爷陶嘉文,陶土虎和青鹅陪着两位痛苦的已经麻木的老人,在牛圈里守了一夜。 天刚微亮,陶土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值班房,刚一开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后。 定睛一看,却是秋红。 秋红看到陶土虎进来,脸上满是惶恐的颜色,低了头退后两步,继而又抬起头急切地问:“土虎大哥,是小狗蛋出事了吗?他怎么样了?陶土虎看到秋红,不禁大吃一惊,但当她满脸着急的样子,急切地问起小狗蛋时,陶土虎心里又一阵难受,不能自持,慢慢移到炕沿上坐下,低了头,叹口气,说道:“小狗蛋死了。过了一会,陶土虎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抬头看到秋红正蹲在地上,脸伏在臂弯里哭的双肩乱颤。 待她哭了一阵,陶土虎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安慰她说:“人已经没了,哭也没用了,”说完又长叹一口气。 秋红站慢慢起来,又突然又抓住陶土虎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是我害死了小狗蛋,都是我该死啊,都怨我啊。陶土虎浑身一震,脑子里一个念头忽的一闪,“昨晚大院里已经布置了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需任何人乱动,秋红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昨天晚上回廊里自己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人影……陶土虎疑心大起,拍了拍秋红的胳膊说:“秋红,别哭了,外面还站着岗,你怎么过来的?秋红听了身子微微一颤,趴在炕沿上又哭起来了,过了好一会,才擦擦眼泪坐起来,抽抽嗒嗒的对陶土虎说:“土虎大哥,都怨我啊,要不是我,小狗蛋也死不了啊。陶土虎奇怪的问:“秋红,到底是咋回事呀?秋红突然就用手绞着手帕,咬着牙,满脸愤恨的样子,说:“都是二少爷,这个畜生,都怨他。原来,昨天晚上,秋红和青鹅到少奶奶也就是鲁氏的屋里去做针线,等到夜深了,两人刚要回屋,鲁氏的腿疼病又犯了,秋红就让青鹅先回屋睡觉,她忙着给鲁氏拨拨火罐去去寒气。 刚忙活完,不想吴廷玉喝醉了酒,醉醺醺的回来了,看到秋红在,就不管鲁氏在跟前,风言风语的撩拨她,秋红心里害怕,就忙忙地收拾完东西,匆匆告辞出来了。 谁知道,吴廷玉色胆包天,不管不顾,向着鲁氏假推脱说上茅房,就赶了出来,在院里截住秋红。 秋红心里一慌,无处可逃,就从东边的二院门里跑了出来,期望跑过前院的回廊,从西边的门进去,能躲过他。 谁曾想,刚跑过回廊,还没过西门,就听到后边人声鼎沸,枪声乱响,吓得自己也没敢进二院,就跑到陶土虎值班的工房里了。 后来,躲在屋里听到满院子的人,又好像听到有人哭喊小狗蛋的声音,心里非常着急,但因为害怕却不敢出去,待到院里布置了岗哨,就更不敢出去了,自己呆呆地在炕沿上坐了一夜。 陶土虎听罢秋红的话,就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叹口气,安慰她说:“这也不能怨你,别伤心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是小狗蛋命运如此,他到了那个世界里,定会比在这边幸福。”说完这些话,自己却不自觉地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秋红看到这些,把手里的手帕给陶土虎递过来,红肿着眼盯着他半晌,幽幽的说:“土虎大哥,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命怎么就这么不好,这都是前生前世注定的么?陶土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土虎大哥,上次,你不是问过我的身世吗?现在你还想知道吗?”秋红抬起脸,直视着陶土虎,接着说。 陶土虎在炕前的椅子里坐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秋红张张嘴,还没说话,眼泪就又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一九三五年,秋天。奉天城外。一个饱经炮火,到处残桓断壁的小村子。 透过一堵半倒塌了的墙头,可以看到一个小姑娘在一个院子里,正吃力地推着石磨。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衣服,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瘦瘦弱弱,病怏怏的,好像一阵风就会被吹倒似地,“秋红,歇一会,进屋喝点水再干吧,”中年妇女用毛巾擦了擦女孩脸上的汗,接着说。 “娘,我不累,你进屋歇着吧,等爹回来,我们就熬高粱米饭。”女孩一边说一边接着干活。 中年女人直起身,叹了口气,拿起身边的箩筐刚要回屋。就听到街巷里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不一会,就有两辆三轮摩托停在院门口。 上面下来几个挎枪的日本军人。 她赶紧又转回身,来到小姑娘身边,把她抱到怀里,紧张的盯着那几个日本人。 那几个人来到面前,看着小姑娘,叽里呱啦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日本话。 一个像是翻译的人走出来,对中年妇女说:“这是胡中凯家吧,”看到女人点了点头,就接着说:“这小姑娘是你们拾来的吧?你知道她是谁吗?告诉你,他是日本人,他的父亲就是奉北战役中捐躯的小鹿将军阁下,小鹿夫人带女儿回日本途中遭土匪袭击,夫人被害,女儿失踪。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你们收养了她,现在,他的叔叔已经从日本过来,要带她回去。翻译又朝着一个穿着便装的日本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就激动地走过来,拉着小姑娘的胳膊用中国话喊道:“秋子,我是你叔叔小鹿恒泰啊,我是你叔叔啊。小姑娘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日本男人,脸上是一阵茫然,似信非信的样子。 中年女人抱着小姑娘倒退了几步,怯怯的说:“当家的没在家,你们等他回来再说吧。小鹿恒泰看着中年女人,逐渐的眼露凶光,一挥手,那几个日本人就到女人怀里拉出小姑娘,送到摩托车上,身后是女人的号哭声。 摩托车绝尘而去,后面是一片尘土飞扬,隐隐的传来一阵小姑娘的哭喊声:“娘,娘。小鹿恒泰是个商人,在奉天开了一家贸易株式会社,专营煤炭和钢铁生意。家口全在奉天,夫人陈子是日本井田家族的接班人,井田家族在日本可是响当当的大财团。 带秋子回去后,夫人陈子非常不满,每天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天天赶到货栈里干活,还吃不饱穿不暖,小鹿恒泰惧怕夫人,不敢说话,任凭她胡作非为。 二年以后,小鹿恒泰随船回日本送货,陈子叫人偷偷把秋子卖了,从关外到关内,倒了两个人牙子,才被卖到吴家来,做了青鹅的丫鬟,还好青鹅对她不错,这才跟着过了两年的宁静舒心的日子。 听完秋红的讲述,陶土虎心里五味杂陈,滋味不一。 秋红悲惨的命运令他心痛,可是令他吃惊的却是,秋红竟然是日本人,他明白,中国人对日本人怀着深深地敌意的,何况现在,日本人还在大半个中国肆意妄为,无恶不作。 陶土虎清了清嗓子,对仍然黯然神伤的秋红说:“别太伤心,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放心,这一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以后你也要处处小心才好。秋红揉揉眼睛,刚想说话,就听到屋外一个声音说,“土虎哥,不好了。陶土虎听出来,是青鹅。 33、上吊 陶土虎开门走出来一看,青鹅站在门外,两眼熬得红红的,还有刚哭过的痕迹,一见他出来,就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慌慌地说:“不好了,土虎哥,三奶奶上吊了,快去看看吧。陶土虎吃了一惊,急忙和她来到牛圈里,看到三爷爷陶嘉文呆呆的坐在地上,两眼直直的,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在不远处的地上,并排放着两具尸首,是小狗蛋和他奶奶。 陶土虎心里一堵,抓起陶嘉文的手,哑着嗓子喊了声:“三爷爷,这是咋回事啊?陶嘉文两眼还是直直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在边上守着的许三牛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人是已经疯了,唉,造孽啊,听许三牛说,三奶奶和三爷爷说,到房里收拾收拾衣服,把孩子包包,就一起回家去,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回来,着急了,就过去找,一开门看到三奶奶吊死在工房里,当时还干嚎了几声,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青鹅看着小狗蛋和三奶奶的尸体,低声的呜咽着,一手抓着陶土虎的胳膊,一只手拿着手帕子紧紧地捂着嘴。 陶土虎紧紧抓住陶嘉文的手,刚叫了一声“三爷爷”就刷的一下流下了眼泪。 突然,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哭声,“三叔啊,都怨我啊,”回头一看,原来是吴大桥站在侯家文面前嚎啕大哭,“是我对不起婶子和小狗蛋啊。许三牛他们几个人赶紧过来劝慰,吴大桥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对跟在身后的管家吴大海说:“去,叫人挑上两担小米,到账房里支上五块银元,先把三叔送回家,老坐在这里守着,也不是个事。”吴大海答应了一声就走。 吴大桥低头想了一下,又抬手把吴大海叫回来,说:“找人买棺材,要好一点的,到后院叫廷玉家的找些衣服给这娘俩换换,嗯……三叔家也没地了,就埋在咱家北坡吧,那里向阳,冬天的时候会暖和些,”说完,又掏出手帕擦了擦眼。 回头看了看陶土虎和青鹅,眉头一皱,随即和颜悦色的对陶土虎说:“大侄子,你就跟着去帮你三爷爷忙活忙活吧,”然后又沉下脸,对青鹅说:“你这孩子,还不去找你二嫂子,帮着找衣服?青鹅撅了嘴,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跟着吴大桥去了。 陶土虎帮着众人埋葬了祖孙俩,娘又带着家族里的女人们烧了福礼和纸钱,大家在坟前伤心地哭了一场,在这样的世道,就算草草的办完了葬礼。 从此,北坡的坡地上孤零零的又多了两座新坟。 34、韩继忠 陶土虎晚饭前赶回吴家值班,就看到大门口停了一辆美制吉普车,大门口也多了几个穿军装的在站岗。 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许三牛快步迎上来,着急的说:“哎呀,你可来了,东家找你呢,都来叫了两遍了,在客堂呢,快去吧。看到陶土虎转身要去,又拉了他一把悄悄的说:“是韩军长来了,看来是要问老太太被劫的事,我看到东家已经打发人去叫陶新意去了。陶土虎心里一声嘀咕,就点了点头,往客房走去。 吴家客堂里的中堂客位上,坐着一个矮矮胖胖,满脸麻子的军人,这就是韩继忠。 他正端着茶,和坐在主位上的吴大桥说话。 “亲家也不必焦心,想那些胡子无非是要钱要物罢了,不见这里的钱物,老太太是不会有事的,难不成,远远的劳师动众,费了那些心思,白白的浪费了不成。“唉,最近家里也是多事之秋啊,什么都不顺利,老母生命之忧倒是没有,可是,一想到老母落在土匪的手里,担惊受怕,心里不安啊。“可能亲家已经知道了,挺坚前晚暗地里约着曹溪舍带着两个营的人要去打柱子山,着我给截了回来,真是少年人心性,不会精心的谋略这件事,这样的青天白日的出兵,日本人那边怎么会同意?吴大桥忙举杯让了让茶,说:“年轻人做事鲁莽,全仗军长教导。“也不止是如此,刘黑七那些人也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想当年,韩复榘亲批的剿匪计划,也不没成功吗?这样冒失的去,只能是打草惊蛇,要是因此害了老太太,就得不偿失了。“全仗军长谋略,我也是经过这事,就慌得没有主意了,刘黑七的人当时也没说要多少赎金,怎么去联系,想想也真是让人头疼啊。韩继忠听到这里,就停下了端茶的手,看了看吴大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亲家,我可是听说刘黑七这次是冲着你家里的一件宝物来的。吴大桥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接着,就打了个哈哈说:“祖宗留下这份产业,几间房子,几亩地,过日子还是算宽裕的,那里有啥宝物,要说刘黑七冲着我的粮食来的,还算可信,要说什么宝物,那就是外人胡猜了。韩继忠冷冷一笑,放下茶杯,直起身子,看着吴大桥说:“上次刘黑七来此打劫,我也曾捉了几个活口,逼问之下,也隐约地说,就是冲你家的那颗……”看到勤务兵带着陶土虎和陶新意揭帘子进来,就连忙住嘴不说。 陶土虎站在脚地里,看到坐在太师椅里的麻子胖军人,心里想着这可能就是韩继忠。 陶土虎以前曾听三爷爷陶嘉文和他说过,这韩继忠是青州人,家里也曾经是大户人家,家里开着好几家货栈,专做东北那边的皮货生意,获利颇丰。 在山里还开着好几处采石场,石灰窑,规模很大,所以这鲁中方圆几百里盖房子打墙基用的方石,大概都刻着韩家“韩石记”的印记。 家中辈辈崇尚读书,前几代也是陆陆续续出了几个举人秀才的,到了韩继忠爷爷这一代,韩家更是青州,甚至是济南府数得着的大户人家。 韩继忠的父亲韩效麟曾经到欧洲游学,学成归来后,抛弃父辈的那老一套治家模式,在家里卖地卖矿场,到济南青岛开新式工厂,家里只留下原配林氏和二个儿子,自己带着留学时认识相恋的军阀之女吴冰如住在济南,一年半载回不了一趟家,只是在老太爷生日的时候,回家一趟,看看他们母子。 老太爷殡天后,两个儿子长大了,林氏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大儿子刚结婚后去世了,韩效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因为吴冰如一直没有所出,就留大儿子在青州管理祖业,把二儿子韩继忠弄到了济南自己身边。 韩继忠因为从小没有父亲管教,就养成了霸道无赖的性格。 在济南整日价吃喝嫖赌、眠花宿柳。韩效麟看着不像,就让吴冰如回娘家求了父亲,安排他参了军,不想,韩继忠这些痞子性格在部队里倒是如鱼得水,又加上吴冰如的关系,不几年,就在韩复榘手下干到了第三十三军军长的职位,正是春风得意。 几年后,日军挥师南下,集结于黄河以北,虎视济南,韩复榘不开一枪一弹,弃城逃跑,把三千里齐鲁大地拱手敌人,韩继忠却没有跟着逃跑,脑筋一转,骨子里的痞子性情又泛滥上来,就投降了日本人,任伪军第三十九军军长,驻军新泰县城,镇守京城南下重地。 父亲韩效麟听说此事后,气的从此病倒,卧床不起,弥留之际,还切切叮嘱大儿子,自己的葬礼之上,不准韩继忠踏进家门一步。 也就算是把韩继忠开出了韩氏一门。 受此刺激,韩继忠必然也是暗下决心,不靠祖业,不择手段,定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给自己的族人看看,他这个被扫地出门的败家子是如何的风光起来。 从小积攒起来的对父亲的恨,也使他有了一个信念,就是做一个当世的风云人物,让泉下的父亲看看,他这个不肖子弟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史上留名。 所以,此人每到一个地方,必然是先动心思拍好日本人的马屁,再后就是搜刮民财,囤积财富。 几年前驻军到新泰县地方,就盯上了陶家营子的大地主吴大桥,自从又听到民间传说吴家有一颗无价之宝的宝石,就更是动了心思。 吴大桥把他儿子吴挺坚送到自己的部队里以后,正好妹妹韩素华在济南女子学校毕业,把她定给了吴家的吴挺坚。 起初,韩素华并不热心这个土财主家的少爷,可是在济南看到吴挺坚后,又听了他的谈吐,就相中了他的人品和相貌,就成了这桩亲事。 这次吴家老太太遭土匪劫持,韩继忠就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 看到两个后生站在面前,就清了清嗓子,向吴大桥问道:“这就是那两个活着回来的?吴大桥点点头,对陶土虎说:“大侄子,这位是韩军长,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照实说就是。韩继忠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壮实、英气勃勃的青年,冷冷的说:“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不可有遗漏。“陶土虎就详细的又说了一遍。 韩继忠听完,狐疑地看了看陶土虎,慢条斯理的说:“这里面必有一些跷蹊,刘黑七这人我是很了解的,在他枪口之下,很少有人活着回来,为何……能让你二人能活着回来?而且……大小姐还能一同放回来?怕是你们两人……和那土匪有交情吧?说着,就乎的一下站起来,一只手把在腰间的匣子枪上,厉声说道:“快说,不说实话,就把你们当私通土匪抓起来。说到最后,已经满脸恶狠狠的颜色。 吴大桥急忙站起来,解释说:“军长,这倒不会有的,这两个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起来的,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可是没有那个胆子。也许是那些土匪,觉得抓了老太太,勒要赎金已经够了,才放了他们回来,也未可知。说完,就挥挥手,让陶土虎他们出去了。 韩继忠低头沉吟半晌,眼珠转了几下,就抬头对吴大桥说:“亲家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话直说,这次土匪绑人,定是冲着你家的那颗……宝石来的,晚辈倒有个主意,亲家把宝石暂时交给我,我派人假意和他们赎人,人一旦下了山,就好办了,正好就中取事,救出老太太绝对没有问题,那时,宝物必定还是完璧归赵,亲家,你看如何?吴大桥脸色一白,随即抱拳哈哈一笑,说道:“军长说笑了,外面那些言传,军长怎么能信,我们这农户之家,只管从那几亩地里刨食吃,年节上卖几颗粮食,得几个银钱,要说银元,我现今还能拿出几块,军长说的那种宝物,家里那里会有?说笑了。韩继忠听了,脸色一凛,随即也笑道:“亲家在我面前哭穷,我也是没有办法,只是我觉得也是救老太太要紧,亲家再想想吧,如果想通了,就让人去和我说,再作理会。说完,悻悻的端端茶杯,起身告辞了。 吴大桥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美制吉普车远远的绝尘而去,回过身来,清瘦的脸上就笼上了一层白霜。 35、送信 陶土虎和陶新意从客堂里出来,来到院子里。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暮色四合,各房里都已经点起了灯。 看到陶新意惊魂未定的样子,陶土虎就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说:“没事的,回家后和家里人好好的说,别让他们害怕。陶新意点点头,又不放心的说:“土虎哥,那韩军长不会真的抓咱们吧?“不会的,他抓咱们干什么?咱们又不是土匪。快回去吧。听了这话,陶新意才放心的转身要回去。 这时候,就看到秋红站在二门里探头探脑的往外看,看到陶土虎他们出来,就向后招招手,从后面过来一个人,是青鹅,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 “土虎哥,那韩军长找你没事吧,”青鹅过来关切的问。 “没事,就是问问当时的情况。“这是我央二嫂找出的一些旧衣服,还有从厨房里拿的一些吃食,让新意给三爷爷带了去。他一人在家,又有病,可怎么过活?”青鹅把手上的包袱递给陶新意,“大门上问起来,就说是我叫拿的。陶新意答应了要走,秋红又叫住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元,递到他手里,眼圈一红,说:“大哥,这几块银元先放在你那里,慢慢的给三爷爷买点吃的吧。陶土虎在暮色里看着这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心底里涌起一股暖流。 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韩继忠正在告辞出门,青鹅把他们拉到二门后面,仰起脸担忧的说:“土虎哥,你一切都要小心啊,”顿了一下,又低下头说,:“我爹已经知道你……认识那些土匪了,土虎哥,都是我不好,那日刚回来时,我爹问我,我没计较就都和他说了。陶土虎看到在黑暗中青鹅白皙明亮的脸,就笑了笑说:“大小姐,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见过他们一面,又和他们没什么事,会没事的。青鹅又微微低下头,手里绞弄着手帕子,忽然又抬起头盯着陶土虎的脸对他说:“以后,别叫我大小姐了,叫我青鹅就行。”说完,就红着脸拉着秋红快步走了。 陶土虎看着两人走远了,正想转身到房里去,就看到秋红又跑回来,微微气喘着对他说:“土虎大哥,小姐让我对你说,这几日,你要小心……小心着老爷点。”说完就又转身走了。 陶土虎站在院子里,一阵瑟瑟的秋风吹过,感到身上一阵凉意,心里也悄悄的嘀咕起来。 回到屋里,也没有点灯,就和衣倒在炕上,感到一阵的疲惫,昨晚一夜没有合眼,又忙活了一天,倦意像黑色的潮水席卷而来,可是脑子里还在思想着秋红的话,这就让他脑子里有些清醒,一时咋也睡不过去。 正朦胧间,就听到一个人拍打着房门,在外面喊道:“土虎,土虎。陶土虎只好从炕上爬起来,出门一看,是管家吴大海,他看着陶土虎,说道:“东家叫你呢,说是要和你商量点事,东家在佛堂里等你,让你上那里去。陶土虎点点头,心里就一边思量不知又有什么事,一边来到正房里的佛堂里,一进门,就看到吴大桥正盘腿坐在神龛前的蒲团上闭着眼,养神。 佛堂不大,也就有两间屋子的大小,在正堂的墙上安放着一个不小的神龛,里面依次摆着五座神位,看来都是用檀木制作的,黑幽幽的,上面书写的神名在闪耀的烛光里却看不清楚,这可能就是外面所说的老太太供的五福神了。 神龛下面是一条长长的条案和一张巨大的供桌,条案的两头各放着一个小盆大小的青花瓷海碗,里面是满满的香油,一根粗粗的灯芯挑在碗沿边上,正亮亮地燃着。 供桌上铺着一块明黄的绸布,一直扫拉到地上,上面摆满了供品,盘盘碗碗挤满了桌子,里面除了时常的五牲外,还有各种精致的点心和时新瓜果,在桌子的正中,一个高底的供盘里,还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青玉如意。 房内四周是一圈的高背木制圈椅,在西墙上是一面高高的壁橱,里面放着一些更换用的供品,香火和纸烛。 吴大桥睁眼看到陶土虎站在那里,就朝着他点点头,慢慢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里,抬手也招呼陶土虎做到下边的一张椅子里,才抬起头,看着他说:“土虎啊,叔叫你来,不为别事,还是为了老太太那事。“唉,已经几天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那里能撑得起这些折腾,要是有些三长两短,我这做儿子的,可是怎么好啊,”说完,吴大桥掏出帕子擦了擦眼。 陶土虎在椅子上欠欠身子,安慰他说:“东家也不要太着急,还要慢慢的想办法,总会把老太太救出来的。心里却想:“刘黑七他们要的是你家的猫眼绿,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又不舍得就这样拱手交出去,谁知道你是咋想的。”又觉得无论如何现在和王福山说不得这些,只好保持沉默。 吴大桥看到陶土虎不说话,就思虑了一下,盯着陶土虎说:“大侄子,我现下有件事要求你帮我,真还不知该不该说。“东家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只是我能办到就好。吴大桥沉吟一阵说:“哦,是这样,大侄子,我想让你明天跑一趟柱子山,去告诉那些人,我答应他们的条件,答应赎人,不知大侄子是否愿意帮这个忙?陶土虎想了一想说:“我去是可以的,只是……东家知道他们的赎金是多少吗?到了那里好和他们说。吴大桥一下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停下来盯着陶土虎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他们,不是要猫眼宝石吗?我,给。坐下来,又冷着脸说:“告诉他们,七月十五晚在野鸭湖的燕子湾接头,到时一手交人一手交物。陶土虎点点头,“我去找找看吧,如果能找到他们,就能把话带到。东家放心吧。吴大桥走过来,拍着陶土虎的肩膀,感激的说:“那就拜托大侄子了,老太太几个人的命就都仰仗大侄子了,等救了老太太回来,再行重谢。陶土虎忙站起来,说道:“东家客气了,咱们爷们们,庄里乡亲的,是应该帮忙的。吴大桥过一会又说:“回家先和你爹商量一下,要是你爹和你娘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我爹应该会同意的,也是为了救出老太太和太太,东家你就放心吧。”陶土虎说完,就要告辞出来。 吴大桥又抬头叫住了他,沉吟了半天说:“大侄子,那我们今晚说的话,不要和别的人说,没别的,我是怕消息流传出去,对老太太不利,你说是吧?“我不会说给别人的,东家放心吧。”陶土虎说完,就出了佛堂。 陶土虎刚一出去,吴大海就敞开门溜了进来。 他望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吴大桥,轻声地问道:“老爷,成了?“成了,”吴大桥看着他说道,“还是你精啊,有这么个好注意。吴大海连忙凑上前来,说道:“宝石的事情千万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省得给咱们惹事,你看今天,那韩军长,不是想着来明抢么?吴大桥冷冷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一圈,说道:“耗子钻洞,狗吃屎,韩继忠改不了他那活土匪的性情,可是,我也要让他知道,我也不是那吃素的,我要让让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又对着吴大海说道:“记住,到了七月十五那天,你就早早的去找韩继忠,就说刘黑七派人来送人了,让他派兵来,到时候一旦打起来,乱糟糟的,就说宝石丢失了,他韩继忠再天大的本事,哪里去找?阴沉着脸沉吟了一下,吴大桥又对吴大海说道:“哼,我就不信,一说宝石,那韩继忠还不就变成那叮鸡蛋的苍蝇?到时候,你就领着他直接到燕子湾。吴大海躬腰站在吴大桥面前,笑道:“还是老爷高明啊,借这件事情,除了陶土虎,又救出了老太太和姨太太,还把韩军长这只苍蝇给打发了,真是妙啊。看到吴大桥不说话,吴大海就上前说道:“天也晚了,老爷就早歇息吧。说完,回身就要出去。 吴大桥却在后面叫住他,说道:“别走了,今晚就陪我睡吧,你帮我想了这个好主意,我今晚就好好的疼疼你。吴大海听了,就赶紧停下步子,转过身,又回到屋里来了。 36、你是我的 看到吴大海回来了,吴大桥就朝着供桌后面的佛龛一努嘴。 吴大海就走过去,抓住佛龛的一角,使劲一推,佛龛就滑向了一边,在后面的墙上,就露出了一个暗道。 吴大桥就站起来,和吴大海一起走进了暗道,在他们身后,佛龛又慢慢的回位,把暗道口堵上了。 下了几级台阶,就到了底,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密室。 头顶上挂着一盏油灯,照的里面亮堂堂的。 密室里桌椅凳床齐全,布置的,比吴大桥外面的卧室还要好,还要齐整。 靠着墙,摆着一圈的木头架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的古董,在油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有古色古香的瓷瓶,有暗淡泛着青锈的青铜器,还有一卷一卷的画轴。 吴大桥走到一个小杌几面前,打开上面的一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碧绿的宝石,举起来,映着灯光细细地看。 吴大海走到床前,把床上的被子铺好了,回头看到吴大桥还在痴迷的看那颗宝石,就走上前来,从他手里把宝石夺下来,放进盒子里,说道:“老爷,宝石在咱们手里,里面的秘密早晚会找出来的,这个也着急不得,天晚了,咱们早点歇着吧。吴大桥点点头,放下手,就看到吴大海已经脱光了上衣,浑身白净的皮肉在油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温热润滑,他的心跳就一下子快速起来。 他伸出手,捏住了吴大海的下颌,往上抬了抬,让他的脸仰了起来。 他最喜欢从这个角度看这张男人的脸了,浓浓密密的胡茬子下面,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白净滑嫩的脸皮,与漆黑的胡子茬形成鲜明地对比。 眼睛朦忪着,双双的眼皮,挺直的鼻梁和方方的口唇显露出一股男子汉的粗纩线条。 这些,一下子就激起了吴大桥洪水般铺天盖地的征服欲望,他渴望把这个汉子压在身下,揉搓着,耕耘着,让他在自己的身下哭叫、求饶,臣服。 他忍不住抱住这颗短发毛茸茸的脑袋,张口嘴,一口就朝着吴大海的嘴含了上去。 吴大海从喉咙里一声呻吟,就张开双臂,抱紧了吴大桥的脖子,紧紧地贴进了他的怀抱中。 把吴大海的舌头从嘴里吸出来,含在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咂摸着,牙齿轻轻的咬合,把微微的痛感,传递给吴大海的嘴唇。 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的沉重起来,急促起来。 吴大海更是迷离起了眼睛,鼻息里带出了一点一点的呻吟声。 吴大桥眼珠发红,伸手摸了摸自己胯间的巨大,松开手,一把就把吴大海推到床边,一压他的脖子,让他弯腰趴在床边。 一只手伸到他的腰间,就把他的裤子解开了,吴大海肥大的裤子一秃噜就滑落到了脚腕上。 光溜溜的下身就显露在了吴大桥的面前。 圆滚滚的屁股和大腿白生生的,直刺吴大桥的眼,让他的呼吸更加的急促起来。 吐了一口唾沫,吴大桥就迫不及待的一挺身,在吴大海一声沉重的呼叫声中,就进入了他的身子。 站着,躺着,两个人任着性子随着感觉纵横交错。 头顶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把两人灵动的身影投射在了墙壁上,活脱脱的一副动起来的春宫图。 过了半盏茶功夫,在吴大海不只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喊叫声里,吴大桥脑门一紧,双腿一夹,闷哼一声,就爆发在了吴大海身子里面。 他垂下头,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长气,一下子就瘫在了吴大海身上。 静静的,感受着吴大海急促的心跳,吴大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多少次的趴在吴大海身上了。 他只是还牢牢的记得,二十年前,在沈阳,他家的当铺里,年轻的吴大海,披散着齐耳的短发,提着一个小包袱,穿着宫装,第一次走进了自家的当铺里,当自己从柜台里抬起头,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看上了他。 当时,暗意识里,他可能就在心里说:“你,是我的”。 37、侍寝 十几年前,吴大桥的爷爷父亲辈就在奉天经营着一家大的古玩铺子。 那时候,吴大桥也就二十几岁,刚刚完婚,父亲年事已老,就把铺子里的业务大都交给了他来打理。 这天早上,他在铺子的柜台里面,和掌柜的正在拢算账目,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这人方方正正的身板,穿着一身半旧的宫装,辫子看起来是刚刚剪掉,面色憔悴,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 掌柜的看来了客人,就急忙站起来,招待客人。 那人就从手里的包袱里拿出马来几件旧衣服,还有几件小玉件、小银件啥的,要当几串钱用。 这人就是吴大海,前几天,他刚从奉天的皇宫里被赶了出来。 就如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 吴大海,河北保定人,从小父母双亡,就跟着叔叔在奉天开了一家古玩铺子,他在店里当了一个小伙计。 十五岁的时候,正好溥仪从北京跑到奉天,建立了伪满洲国,成了日本人的傀儡。 当时北京故宫里的宝物,大部分都被打成包,带到了奉天。 溥仪仓皇出逃,没有钱花了,就检出古玩宝物,在奉天的古玩店里出售,当时,吴大海经常接待溥仪一行。 当时,溥仪见到吴大海人长得机灵,健壮标致,又有一双识宝物的眼睛,就很喜欢他,每次去,都会另外给他一些小费的。 后来,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溥仪在奉天站住脚跟,生活安定下来以后,身子里的龙阳之气又开始抬头了,他就想起了古玩店里的小伙计吴大海。 想起吴大海健壮憨厚的俊模样,看着自己身边那些令自己作呕的面黄无须、尖声尖气的太监们,溥仪的心尖尖就痒的难受。 他召来皇协军警卫队的队长,让他想了一个馊主意,就把吴大海叔叔的古玩铺给踢腾了,也顺便把吴大海弄进了宫里。 当天晚上,溥仪就让人把洗干净的吴大海弄到了自己的龙床上,弄进了自己的被窝。 在这个阳刚、健壮,又干净爽利的少年身上癫狂了一夜后,溥仪就离不开他了,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都要他在身边答应,一刻也是离不得了。 可是,时间长了,把这个没有骟了的男子放在后宫里,又违背祖宗的规矩,他又怕那些老臣们说什么,就把吴大海封成宫里玉膳匠的头,专门管理宫里的宝物。 吴大海并不知道叔叔的铺子是如何倒掉的,他只是非常感激溥仪,是他让自己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收留了自己,让自己还有一个吃饭睡觉,活命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非比寻常,是皇宫。 确切的说,是皇帝的怀抱。 吴大海从小是孤儿,就算是给叔叔看铺子,也是受尽了辛苦,饥一顿饱一顿,穿也穿不暖,自从钻进了溥仪的被窝,他自己感觉就是掉进了福窝窝,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重要的,是溥仪对自己的爱抚。 来宫里的第一晚上,这个外表看起来瘦瘦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一旦疯狂起来,却像是从一只病猫一瞬间就变成了老虎,红着眼珠子,趴在自己身上,把胯间那只坚硬如铁、滚烫似火的物件捅进了自己的身子,停停歇歇,歇歇停停,折腾了一夜。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可是后来,他习惯了这种爱抚,经过了耳鬓撕磨的十几年,也真心的喜欢上了这个爱他的男人。 溥仪对他很好,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都会尽力的满足他。 他也知道,这个傀儡皇帝,有时候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痛苦。 他理解他的痛苦,希望通过自己的爱抚,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直到后来,皇上又有了新人。 他叫王凤池,中等个子,长得唇红齿白,很是俊秀。 溥仪也很喜欢他,开始经常要他陪着侍寝。 王凤池看到吴大海受宠,眼里就容不下他了,处处刁难他,恨不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溥仪也知道吴大海很难过,但是,王凤池是皇后婉容的人,溥仪并不想惹皇后。 所以,最后的结果,吴大海为了保命,只有离开。 溥仪也是不舍,但没有办法,只好偷偷的给了他一些盘缠,送他出了宫。 出了宫,吴大海并没有离开奉天,因为,他没有家,实在是无处可去。 没有花的了,他就拿出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些小物件,到古玩店里变卖,维持几天。 吴大海一进来,吴大桥就看到了他,看到这个长得白净,但满脸胡茬又很阳刚的小伙子,他不禁心里一动。 看到吴大海身上的宫装,还有刚刚剪掉的辫子,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来历不一般。 他就站起来,把他邀进了里间屋。 38、秘密 进了里间,吴大桥让了座,就抱拳问道:“不知小兄弟咋称呼?吴大海也回礼说道:“吴大海。吴大桥心里一动,就笑道:“哎呀,我叫吴大桥,都是一家人,名字又相差这样近,看来咱们兄弟相称,是对了。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长得高高瘦瘦还算儒雅的汉子,看着还算可亲,吴大海就笑了笑,说道:“不敢,无家可归之人,不敢高攀啊。想想自己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处境,心中又是一片黯然。 吴大桥看着桌子上吴大海拿出来的那几件小玉件,看做工,绝对就不是民间之物,做工精巧,式样大气。 就问道:“小兄弟,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从宫里出来的。吴大海点点头,就向他诉说了自己这十几年的遭遇。 吴大桥听完了,就极力的挽留吴大海,留在了他的店里,当了他的店伙计。 后来,现任店里的掌柜告老回乡,吴大桥就让吴大海接任了掌柜。 对他一直器重有加。 吴大海看在眼里,他知道东家对自己好。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相对着喝了点酒,吴大海看着吴大桥,突然就流下了眼泪,哽咽半晌,才说道:“东家,我吴大海要是没有东家,早就被冻死街头了,现在也还不知道被埋在哪条烂沟里呢。说完,就去自己的房里,把当年自己传来的那条破烂的宫袍拿出来,用剪子剪开,从里面就拿出了一颗鸡子大的绿莹莹的宝石,狄道乐吴大桥的手里,说道:“东家,都是我贼心不死,一直就没有告诉你,想当年,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偷出来这个东西。吴大桥看着手里的宝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把宝石凑近了灯光,仔细的端详了好久,才失声说道:“兄弟呀,这可不是一般的宝物呀,是难得的猫眼绿呀。又奇怪的问吴大海道:“你有这件宝物,想当年,何必沿街乞讨?要是卖了它,买房子置地,啥没有啊?吴大海摇摇头,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就对着吴大桥,娓娓道来。 原来,吴大海在宫里任玉膳匠的头头时,负责管理宫里的宝物。 有一天晚上,他在库里整理宝物时,打开一个箱子,就看到了这颗猫眼绿,当时他也没有在意,就把它随意地放在箱盖上,继续整理其他的宝物。 其时,正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清朗的月光像流水一样,从窗口照设进来,透过那颗珠子,把一片绿莹莹的光,投射在了白色的墙壁上。 吴大海不经意的抬头一看,就看到在墙上的那片亮光里,好像就有一些工工整整的小字,他奇怪之余,赶忙走到墙跟前,抬头看那上面的字,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几行:神鸟山上住神鸟,神鸟洞中把宝藏。 神兵天将寻无迹,菩提树下灵蛇黄。 待要向前再仔细的看,却看到月光流转,墙上的光线逐渐模糊,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赶紧回身拿起那颗猫眼绿,转着仔细查看,宝石表面光洁,什么也没有,别说那么多的字了。 出于好奇,吴大海就把这颗宝石偷偷的带出来,没事的时候,就仔细的研究它。 在太阳光下,月光下,包括灯光下,都试过了,再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文字。 后来出了宫,他就把这颗珠子带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一件活宝,里面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想尽办法,定会揭开这个谜团的。 吴大桥听他说完这些,就抓紧了吴大海的手,说道:“兄弟呀,你有这个宝贝,何愁自己的生路,你能告诉我这些,就说明是你把我当成你的亲兄弟了。吴大海在灯下脉脉的看着吴大桥,说道:“东家,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没有家,没有亲人,你收留了我,对我这么好,我要这宝物有啥用啊,只要……只要和你在一起,这宝物就是咱两人的,这宝物里面,定有一个秘密,只是我琢磨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出来。吴大桥抓着手里的珠子,也动情地说:“兄弟啊,你这样的信任我,我自然就不能亏待你,你放心,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说完,就搂起了吴大海的肩膀。 吴大海却直直的看着他,眉眼含情,吃吃的说道:“东家,我不想娶老婆,也不想成家立业,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说完,就顺势滚进了吴大桥的怀里。 39、追 吴大桥不知是妻室不在身边,久旷之身难抑欲念,还是别的原因,就一把搂紧了吴大海,嘴里说道:“俺的亲兄弟呀,你放心,有哥哥的,就有你的,这家业就是咱们哥俩的……吴大海搂着他的脖子,迷离起眼睛,找准了吴大桥的嘴,就要含上去。 吴大桥看他这样,就犹豫了一下,还是被他吻住,两个人就滚在了一起。 在奉天住了三四年,直到庚申甲子年,吴大桥的生意在吴大海的帮持下越做越好,奉天城里的同行们羡慕嫉妒,就放风出来,说是吴大桥之所以收留吴大海,是因为吴大海从宫里偷出过很多宝贝来。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连日本人也惊动了,时常就有不明身份的日本特务在吴大桥的店门外转悠,不知道要干什么。 后来,吴大桥也知道,这话要是被坐实了,不是溥仪来要了他们的命,就是日本人来要了他们的命。 为了安全考虑,他就收拾了店里的家当,把老爹、吴大海,还有店里的一行人,都带回了山东老家。 在泰山脚下的那个小山村里,他买房子置地,当起了当地最大的土财主。 两人又在佛堂的夹壁里弄了一个密室,专门藏着从奉天带回来的宝贝。 最重要的,是为了保存那颗猫眼绿的宝石。 因为,他两个都认为,这不是一颗普通的宝石,里面定然藏着巨大的秘密。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两个人还是一无所获。 到头来,还是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宝石给吴大桥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山上的土匪对宝石垂涎欲滴,势在必得,就连韩继忠,也不放过他们。 这次,两人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起码能够度过这个难关了。 两个人释放了激情,相互搂抱着躺在密室里的床上,都闭着眼睛,在心里想着事。 第二天天一亮,陶土虎就出了吴家大院,往家里走去,口袋里装着吴大海刚送过来的五块银元。其时,抬头东望,朝霞映的漫天通红,村里的鸡开始叫起来,太阳好像被叫醒了,一点一点往上升起,最后终于露出了一块笑脸,放射出万丈光辉。陶土虎沿着河边的小径往家里走,路边的野草上挂满了清冷的露珠,不一会就把脚上的布鞋打湿了。远处孝妇河上的石桥在薄薄的晨雾里,若隐若现。 桥那头的那条小径,犹如飘带一般,一直伸向野鸭湖无边的云雾和芦苇丛里去了。到家以后,陶土虎看到娘已经起来在织机上忙活了,小山牛还在炕上熟睡着。“娘,我爹呢?”陶土虎一进门就问。“你爹一早起来,就到河沿上给牛割草去了,今天趁着东家地里没活,想把咱家的烟地翻一遍。”陶土虎爬到炕上,疼爱的摸摸山牛的小手,又俯身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娘回过头来赶忙轻声说:“看把他弄醒了,大清早的,没人看他。”爬下炕来,陶土虎刚想张嘴对娘说那事,就听到东厢房里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是新意家的英子,来找山菜约了饭后到王村赶集去。”娘一边忙着一边说。陶土虎低头想了想,就抬步来到东厢房里,看到陶新意的媳妇英子正和山菜坐在炕沿上说悄悄话,英子见陶土虎进来,就站起来笑着推了山菜一把,嘴里说着:“你男人回来了,”又朝着山菜挤眉弄眼地说:“我回家去了,你就忙活你的吧……”话还没说完,山菜就羞红了脸,一下站起来,赶在英子后面追打,两人打闹着跑到外面去了,又留下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过了一会,陶土虎又回到堂屋里,看到山菜坐在炉灶旁生火做饭,见陶土虎进来,脸一红,就慌慌得低下头,只顾往灶膛里添柴。陶土虎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不经意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可能这段时间家里生活状况有所好转,她原先黄瘦的脸蛋已经变得有些饱满,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却也白里透红,那双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还有着这年龄的少妇特有的神采。 身材也好像突然间挺拔了一些,丰满了一些,胸脯也微微的起来了,显得身材开始凹凸有致。 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显得小了,很不合身。陶土虎一直以来,只是把她当成家里人,和爹娘、山牛别无二致。 看到她身上的碎花小褂和浅绿粗布裤子上补丁摞补丁,心里一阵酸楚,就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元,递给山菜说;“到集上扯身衣服吧。”山菜把钱接过去,又放回陶土虎手里,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说:“不用的,又不是没有穿的,你把钱给娘吧。”没办法,陶土虎只好来到织机旁,把钱放到娘手里。 娘拿着钱,奇怪的问:“不是还没发工钱吗?陶土虎只好和娘说了要出门那事。娘听了一惊,手开始颤抖起来,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你这孩子,你傻呀,怎么能答应东家这样的事呀,”说着哭着,一把把织布的梭子扔在织机上,紧着在陶土虎的胳膊上打了两下。“本来你去吴家干动枪的活,我就不该答应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你这孩子,要出个事咋的,你还让娘活不活了?”唉,这个可怜的女人,整日随着丈夫在这贫困的生活里挣扎,没日没夜的劳作,已经使自己渐显衰老,刚刚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手上因为整日握着梭子的缘故,已经变粗糙,也有了厚厚的茧子。 可是早晨一睁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浑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就像一头老牛,套上辕头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娘还在哭着,是在担心儿子,又在哭自己的命运。 床上的山牛被惊醒了,坐在被窝里哭起来,山菜连忙爬上炕,一边给山牛穿衣服,一边也抹着眼泪哭。陶土虎鼻子也酸酸的,心里异常难受。吃饭的时候,爹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默默无语。 桌上的饭渐渐凉了,也没有人动筷子吃。爹连着抽了两袋旱烟,才哑着嗓子说:“既然答应了人家,就没有不去的理。再说,这些日子,东家也照顾得很,又是粮又是钱的。咱不能忘本。”又看看陶土虎担忧地说:“你要万事小心才好,你那个山上的朋友,不知道靠不靠得住,要是不行的话,要多长个心眼,早早回来。”陶土虎点点头说:“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去送个信,又不为别的,再说,两军交战,还要不斩来……”看了看娘和爹又打住话头不说了。娘红着眼圈和山菜站起来,到陶土虎的屋子里收拾几件衣服,山菜又到锅里用毛巾包了几个高粱面窝窝,也放在包袱里,打成一个挎包,拿到堂屋里。陶土虎揭开堂屋里的炕席,把那把匕首拿出来,也塞在挎包里。一转身看到山菜从东厢房里拿来一双新布鞋,崭新的黑布鞋面,细细的针脚,递给陶土虎说:“兄弟,穿上这双鞋吧,本来是打算过年给你穿的,你脚上的这双这么破了,走远路脚禁不住的。”陶土虎换上新布鞋,把挎包系在肩膀上,又紧一紧,回头看了看家里人,出门去了。出门顺着河边的小路一直走,不一会就来到村头石桥上,他站在桥上回头看看身后的小村庄,心里竟有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太阳已经很高了,温暖的照耀着这个野鸭湖边的小村子,破旧古老的房屋在已经飘黄的树木之间若隐若现,早饭的炊烟和着飘渺的雾气还在上空缭绕,陶土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勒了勒肩头的挎包,甩开大步,过了桥向远处走去了。 刚走进了芦苇荡地深处,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就有人喊着他的名字,飞奔而来。 近了,陶土虎一看,原来是吴挺坚。 人和马都跑得气喘吁吁地,在早晨清凉的空气里,嘴里都喷着白气。 一跳下马,吴挺坚就快步走上前来,朝着陶土虎喊道:“哥,哥,你别去。快跟我回去……” 40、行话 走到陶土虎跟前,吴挺坚一把就拉住了陶土虎的胳膊,着急地说道:“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刘黑七往往把送信的都给杀了,你这一去,还想活着回来吗?陶土虎看到他满脸急汗,眼里满是乞求的神色。 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吴挺坚就抬起头看着陶土虎的眼睛,急切地说道:“哥,你别去,我早已经想好了,就从我那里找上一个当兵的,我给他钱,让他安家,就让他去送信,你看咋样?陶土虎一听,心里就有些犹豫,可是,他的脑子里却又闪现出了刘山炮的模样,上山的念头就又占了上风,他摇摇头,对吴挺坚说道:“那咋行?毕竟不是人家的事情,谁的命不是命啊,再说了,我还认识山上的山炮兄弟,总会好一些。吴挺坚一听,就急红了眼,一把就把他肩上的挎包给夺下来,远远的扔在了芦苇丛里,接着朝他喊道:“你是傻呀?知道是去送死,还要去,你到底是咋了?陶土虎被他这一折腾,也一下子就火了,扬起手,一拳头就把吴挺坚捣在了芦苇丛里。 嘴里怒声喊道:“你懂个屁,我要是不去,老太太和太太咋办?你不想救他们出来呀?吴挺坚听了他的话,就一下子泪流满面,软软的倒在了芦苇从上,轻声的抽泣起来。 陶土虎走过去拾起了自己的挎包,正想赶路,就看到吴挺坚还在地上躺着哭。 心里一下子又不忍起来,就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一边想把他拉起来,一边轻声说道:“挺坚,你别担心我,我会有办法的,总的有人去送信救人啊。吴挺坚流着眼泪转眼看着他,哽咽的说道:“哥,我……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了,可是,我不想没有你啊,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啥味道,刘黑七要是杀了你,我也活不了了……说到后来,就泪如泉涌,反转身,一下搂住了陶土虎的脖子,把他扑倒在了芦苇从上。 紧紧地压在陶土虎的身上,两手抱紧他,爬满眼泪的脸在他的脖颈间和脸上不断地拱动。 陶土虎正想挣扎,就看到了吴挺坚满是泪水,痛苦扭结的脸,他心里一时就软了下来,眼圈也红了,就躺在那里不动,抬起手轻轻地搂起了吴挺坚的腰。 吴挺坚拱在他的怀里,就渐渐的喘息起来,嘴里都囊道:“哥,你咋能自己去冒险,我陪你去,我和你一起去……”两手扳住陶土虎的头,找准他的嘴,一口就亲了上去。 陶土虎一惊,身体用劲,一下子就把吴挺坚翻在地上,坐起来说道:“你去干啥?你要是去了,那刘黑七才不会放过你。吴挺坚也坐起来,又扑进了他的怀里,搂紧他的脖子,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不怕,和你在一起,死,我也不怕。陶土虎只好说道:“你别担心,上次我救了山炮兄弟的命,就在山上,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吴挺坚看说不动他,就抬起脸,看着陶土虎的眼睛,眼里变幻着不同的神情,突然就说道:“你去柱子山,是不是……是不是为了那个刘山炮吧?陶土虎听吧,心里不禁一震,他稳定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就一把使劲推开了吴挺坚,不知道什什么才好,只有朝他喊道:“你……放你的狗屁……说完,就弯腰拾起地上的挎包,一下子摔在肩上,朝着芦苇深处,迈开步子,走远了。 只有吴挺坚,还趴在芦苇从上,一动也不动,只有眼角上的泪水,还在悄悄地流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已经发黄的芦苇叶子上。 到柱子山大概有一天的路程,走官道,也就是大路,会远一些,陶土虎只好走小路,串村走镇,一路走一路问。 饿了就在路边吃一口干粮,渴了就到农户家讨一碗水喝,待到太阳就要西沉时,眼前就隐约地有了山的影子。天麻麻黑时,终于找到了刘山炮说过的那个柱子山下的崔家村,村子不大,稀稀落落的也就五六十户人家,依山脚而建。 顺着村里的小路往前走一直就通到柱子山上,这条路也是上柱子山的必经之路,因为柱子山三面环崖,只有这一面有一条小路通到山下。那个小酒店就在村外小路的旁边,隐身在一大片柳树林中,要不是有一面破旧的酒幌挂在酒店前的树梢上,还真不好找到。是一座标准的山里房屋,全部用石头砌盖得,大概有五六间的样子,在这安静的夜里,孤零零的立在空旷的山坡上。陶土虎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空间不大,在墙上挂着一盏油灯,照得屋里明明暗暗的。 地上摆着两三张桌子,几只板凳,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站在靠墙的柜台后面,正在记账,看到陶土虎进来,好像吃了一惊,然后就急忙出来招呼客人。“是来吃饭吧?这么晚了不知客人从哪里来?想吃点什么?”陶土虎看了看四周,问他说:“老大爷,这是崔家村吧?我是来找冯狐狸的,我是陶家营子来的。”老人一怔,狐疑的看看陶土虎,过一会说:“你稍等,我进去问问。”说完,转身到里屋去了。过了一会,里屋的门呼啦一响,从里面走出了四五个大汉,都是店里伙计的打扮,为首的一个一下坐在陶土虎对面,开口说道:“影子从哪里发财?(土匪黑话:你从哪里来?)”看到陶土虎一脸困惑,不解的看着他,一声不吭,站在一边的汉子刷的一下就拨出了腰间的匣子枪,指着陶土虎大声地说:“妈的,是个行子,不行就先宰了他……对面的大汉皱皱眉,恶狠狠地问道:“说,你从哪里来?找冯狐狸干什么?” 41、冯狐狸 陶土虎看着顶在脑门上的手枪,镇定的说道:“我从陶家营子来的,找冯狐狸带我上柱子山,找刘山炮大哥送信的。陶土虎说完,就解下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把那把匕首拿出来放在桌上。一边的大汉把匕首拿起来,细细端详了一下,说:“是山炮哥的。”对面的大汉就站起来,哈哈一笑,双手抱拳,朗声说:“我就是冯狐狸,你就是救山炮的那个小兄弟啊……哦,你先吃点饭歇息一下,我马上派人通知山上。”说完就安排那些伙计陆续上了几盘菜,一些面饼,让陶土虎吃饭。陶土虎走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也不客气,就大吃起来。 刚刚吃完,正喝着水,就听到屋外有杂沓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欢快洪亮的声音响起。“土虎兄弟,土虎兄弟,是你么?”随后,门“呼”的一声开了,几个人闯了进来,带进了一阵风,刮的挂在墙上的灯火胡乱摆动。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陶土虎看到刘山炮正满脸欣喜的迎过来,一把抓住陶土虎的手,摇了两下,又张开怀抱,把他使劲的抱进了怀里。 陶土虎看到刘山炮,竟然心跳得厉害,似乎心里有千言万语,就是说不出来,他伸出胳膊,禁不住也抱紧了刘山炮的腰,眼里火辣辣的,就红了眼圈。 “土虎兄弟,你怎么就来了?他们上山一说,我还不信,竟然真的是你。”刘山炮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回头对那几个伙计样子的人嚷道:“他娘的,咋不多上几个荤菜?拿酒来,我和土虎兄弟喝几碗,先给他接风洗尘。下去一个人,不一会就上了一根熟羊腿,又搬上一坛子酒来,放在桌子上,拿出几只粗瓷大碗,倒满了酒。 刘山炮拉过那个为首的汉子来,对陶土虎介绍说:“这是狐狸哥,”又指着那几个人,一一介绍说:“这是四喜哥,王虎子,彭春来,刘启林。”并一一招呼过来坐下。 等大家坐定,刘山炮对着陶土虎抱抱拳,向大家介绍说,“土虎兄弟,陶土虎,上一次打陶家营子,就是他救了我,兄弟我的救命恩人。 那几个人纷纷站起来,抱拳致意,陶土虎也站起来躬身回答。 刘山炮端起一碗酒,和陶土虎碰了一下,就“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朗声说:“现在土虎兄弟来了,真是太好了,自从上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不想今天就见到了。陶土虎他们几个人也端起酒碗喝了下去,抹抹嘴,对刘山炮说:“刘大哥,我来是因为东家托我送信……还没说完,刘山炮就挥了挥手,打断他说:“兄弟,咱们先不说这个,喝完酒再说,等会我带你上山,咱们和当家的说去。”说完又干了一碗酒。 这时候,跟刘山炮一起来的一个中年汉子凑在他耳朵上说了几句话,刘山炮登时满脸涨得通红,气恼恼地喊道:“放屁,这是把土虎兄弟当成啥人了?当成奸细了?那汉子急忙站起来怯怯的说:“是洪二当家的在我们临下山时,特特吩咐我的,说是来人不明底细,先不要上山。刘山炮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人说:“少拿二叔来说事,”又转头对陶土虎说:“兄弟,现在我就带你上山,等见了二当家的,我和他说。冯狐狸在一边沉吟一下,对刘山炮说:“山炮,先不要着急,土虎兄弟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不如先让土虎兄弟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先报了大当家的和军师,再上山也不迟。刘山炮听了这话,闷闷的喝了一碗酒,就回头对跟来的那两个人说:“你们先回山吧,回去和大当家的说,我今晚在这里陪土虎兄弟说说话。那两个人答应了,就开门走出去了。 陶土虎又陪着刘山炮喝了几碗酒,就有些头晕起来。 刘山炮却是越喝越来劲,几把就撕掳下了身上的褂子,光着上身,又端起一碗酒,朝着陶土虎说道:“兄弟,来,哥哥再敬你一碗,哥哥这条命是你给的,大恩不言谢,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了。陶土虎赶紧站起来,说道:“山炮哥,这算啥,我也就是……刘山炮就摆摆手,说道:“咱们就别他娘的婆婆妈妈了,不说这些,以后呀,兄弟你就在山上住下,和哥哥在一起,一块喝酒,一起吃肉,一起潇洒快活。陶土虎听了他的话,看着他英武神骏的样子,心里的那座火山就嘶嘶的冒着烟火,好像要喷发开来。 42、喝酒 看着面前的这个豪爽、英挺的汉子,陶土虎又有一种相见恨晚,互相抱在怀里狠狠的搓揉一顿,又一起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一番的冲动。 刘山炮喝干了碗中的酒,就红着脸膛扭头对其他人说:“你们还愣着干啥?土虎兄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就不和他亲近亲近?边上的几个汉子就赶忙站起来,一一的端起酒碗,举到齐眉高,朗声说道:“土虎兄弟,你是俺山炮哥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俺们的恩人,来,咱们先干上一碗。说完,就一起仰脖,干了碗中酒。 陶土虎也站起来,端起酒碗,说道:“不说这个,认识众位兄弟,三生有幸。说完,也干了。 刘山炮看他们干了,就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一声,叫道:“好,土虎兄弟,也是条好汉子。坐下来,啃了两口猪腿肉,又皱皱眉头,狐疑的问陶土虎:“兄弟,那吴大桥怎么就让你来送信?“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上次你们放回了大小姐,东家以为我和你们认识,这才打发我来了。“兄弟啊,那些地主老财可是狡猾得很,没有一个好人,那里就对我们穷人们好过?兄弟你要多长长心眼,别被他们害了就行。陶土虎点点头,说道:“山炮哥,你放心,虽然他是东家,可毕竟俺们是庄里乡亲的,他还不至于如此,再说了,我和吴家的大少爷是从小的好伙伴。几个人又胡乱的说了几句话,喝了几碗酒,夜色就渐渐的深了。 透过窗棂,一弯月亮已经远离了树梢,移到了遥远的西天。 冯狐狸就看看刘山炮,说道:“山炮,土虎兄弟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来日方长,咱们喝酒吃肉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天就先歇息吧。刘山炮点点头,又劝着陶土虎喝了一碗酒,才肯罢休,众人也就散了。 刘山炮对冯狐狸说道:“我要和土虎兄弟睡一块,俺们再好好的唠唠,亲近亲近。说完,就拉着陶土虎去了里间屋。 里间屋里摆设简单,但还算干净,在靠窗的位置有一盘土炕,炕席上面放着几床被褥。 进了屋,刘山炮就把裤子蹬了下来,光溜溜的往炕席上一倒,哈哈笑道:“今天见到兄弟,真他娘的爽快。陶土虎喝了酒,也是面红耳热,浑身燥热,他也脱光了衣服,一步迈上了炕,在刘山炮身边躺了下来。 43、我这是干啥 躺在凉爽的炕席上,身边挨着刘山炮,陶土虎心潮澎湃,就像这晚秋舒爽的天气,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他微微扭转头,看着刘山炮虽然充满酒气,但方正英气的脸庞,从心底里说道:“山炮哥,终于就见到你了……说完,不知怎么,想起近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心里又有些委屈在那里,鼻头竟然就酸酸的。 刘山炮却一下子翻过身,伸出胳膊,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头颈,一只手狠劲的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哈哈笑道:“是啊,兄弟,前段日子,我也是时时盼着能见到你,不想你就来了,真好,以后就留在山上,咱们兄弟在一起,有苦同吃,有福同享,该死的时候,一起吊朝上,哈哈……陶土虎被他抱住头颈,自己的身子紧紧挨着他的身子,刘山炮身上条条楞楞的肌肉块块软中有硬,自己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忍不住伸出手放在了刘山炮的肚子上。 把脸贴在了他的脸上,嘴里喃喃的说道:“哥,我想留在山上,留在你身边……可是……话没说完,就听到了一阵轰雷般的打呼噜声。 陶土虎微微抬头一看,就看到刘山炮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的胳膊还压在陶土虎的脖子下面,另一只手还放在他的胸膛上。 陶土虎没有动,他轻轻的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手静静地放在刘山炮的肚子上,透过他浓厚的体毛,他能感受到刘山炮稳重缓慢的心跳,一下一下,就像敲鼓一样。 他真想就这样下去,紧紧地挨在刘山炮的身边,就像挨着一座雄伟的高山,只有这时,他的心才会没有了那些迷茫,没有了那些苦闷,有的,只是踏实和爽快。 只有在这时,他才不会再有面对山菜时的内疚,面对吴挺坚时的迷茫和无奈。 想到这里,陶土虎禁不住手上使力,又往刘山炮的怀里拱了拱,一低头,却看到了自己和刘山炮光溜溜的身子。 在摇弋的油灯灯光里,两具雄壮黝黑赤裸的身子紧紧地挨在一起,刘山炮粗壮的两条大腿微微错开,胯间巨大黝黑的的物件,像一头硕长的小兽,从茂密黑森森的发丛里爬出来,又懒洋洋的,温热热的趴在了陶土虎的大腿上。 陶土虎不知怎么,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把它拾起来,握在手里,怜惜的轻轻掂了几下。 小兽在他的手里就忽然的像是醒了过来,慢慢地变粗变大,硕大,浑圆的兽头也慢慢地从包皮里钻了出来。 陶土虎看到被自己惊醒的小兽,突然就有些惧怕起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忽然就蔓延开来。 他赶紧放开手,把小兽丢下,轻轻的挣脱出刘山炮的怀抱,翻过身,倒在了一边。 躺在那里,闭上眼,他开始就在心里憎恨起自己来。 “你个犊子啊,真的喝多了吗?你想干啥呀?想死啊?强烈的羞耻和自责让他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不知夜深几何,酒意渐渐涌上来,难敌疲累的倦意,他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陶土虎一睁眼,看到天已大亮,自己还躺在炕席上,身上盖着一床旧印花的被单。 刘山炮已经起床了,昨晚回山的那两个人,也已经来了,都坐在客店里的桌子旁。 看到陶土虎醒来了,刘山炮就走过来说:“兄弟快来吃饭,然后我们上山,大当家的在山上等我们呢。陶土虎赶忙穿好衣服,到屋外洗了把脸,就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和冯狐狸他们道了别,就跟着刘山炮向山上走去。 44、会面 柱子山并不算高,也就七八百米,但是断崖很多,上山的路煞是难行,有的地方甚至要手脚并用才可前行。 看到刘山炮他们这样的路已经走惯,看起来并不费力。 可是陶土虎却很是吃力,有些跟不上趟。 刘山炮一边走,一边等他,还一边向他介绍柱子山的险要。 柱子山三面都是几百米深的断崖,只有这东南一面有一道山坡,一条羊肠般的小山道蜿蜒通到山下,路旁是满山的青松,林子里藤蔓缠绕,灌木丛丛,根本无法行进。 当年,韩复榘部下的第十七军从枣庄出发,前来攻打柱子山,在这条小路上连着攻了五天五夜,都没有进到半山腰,折兵一百多人不说,还损失了两个营长,大败而回。 伪满军的那次剿匪出兵,更不消说的,在山脚就被刘黑七带人从山上冲下来,一阵的打散了,也是损兵折将,来不及带回的武器辎重,都被缴了,带回山上。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走着,途中的美景也没来得及留神去看。 不经意间,转过一个山口,就看到前面高高竖着的寨门的顶部了。 “这是第一道山寨门,再走三里左右,才是寨门呢。”刘山炮对陶土虎说。 第一道寨门,是用大条石砌的底座,上面又用合抱粗的松木搭建而成。 在寨门的顶部,一块宽大的松木板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云霄寨”。 看到陶土虎站在那里,仰着头看寨门上的字,就笑道:“这是军师的手笔,这云霄寨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在寨门旁边,同时搭建了两间木屋,供站岗的人居住,第一道寨门看起来有三十多个人驻守。 看到他们上来,一个挎枪的汉子走过来,从口袋里抽出一块黑布,就要蒙在陶土虎眼睛上。 刘山炮急忙过来,一把抢过那块黑布,大声说:“这规矩就免了吧,等会我和军师说。过了寨门继续前行,前面的路越来越平坦,在路边有一个小湖,湖水荡漾,湖边怪石嶙峋,间或有清清的泉水哗哗的注到湖里去。 等到过了小湖,再往前就是人工铺砌的石阶路了,路边的岗哨也渐渐的多起来,见到刘山炮,都纷纷的打招呼。 行不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座高高的山门,走近了看,却原来是石头垒就得,上面的横梁上刻着几个大字,是“云霄寺”。 “这是寨门,这里本来就有一座山门,也是寺门。”刘山炮对陶土虎说。 走过寨门,向上走了也就几十个台阶,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原来山顶是一大片平地,足有几十亩地大小,在平地的正中,有一座高大的庙宇,那可能就是云霄寺了。 在悬崖的边上,中间是宽敞的五间大殿,两边顺势排着十几件偏殿,红墙绿瓦,很是高大巍峨。 陶土虎心里想,“怪不得有山门,却原来山上本来就有一座这么大的庙宇。大殿的门外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汉子,都一言不语的盯着他们到来。只见一个汉子快步跑进大殿里去,一会儿又跑出来说:“山炮哥,大当家的有请客人。刘山炮就拉着陶土虎的手来到大殿里,大殿里进很深,但并不昏暗,却原来在两边的墙壁上隔不远就插着一根熊熊燃烧的松木火把,照的大殿里灯火辉煌。 在大殿的正面,是原来的高高的用石头垒的神台,神像却被拆除了,换上了四五把交椅,顺势摆放。 侯永业抬头看,在中间的交椅上,坐着一位不胖不瘦,满脸黄须的大汉,留着齐茬茬的短发,一身利索的黑绸短打打扮,应该就是云霄寨寨寨主刘黑七无疑了。 右首边的交椅上,是早已见过面的二当家洪大兴。 左边的交椅上,坐的却是一位白面无须,梳着平整的小分头,身材匀称的中年人,身着一袭长衫,看着却是用月白色的绸缎做的,儒雅多才,神采飞扬。 看到陶土虎他们进来,刘黑七立即带着那两人快步走下神台来,脸露微笑,朝着陶土虎抱拳说:“小兄弟初来山寨,有失远迎,赎罪。陶土虎看着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长得和刘山炮很相近,也是方方正正的脸庞,敦敦实实的身材,两只铜铃大眼,只是额面上有一些抬头纹,一直贯穿到两边的颧骨上,就显出了一些凶气和杀气。 眼里的表情变幻不测,很难让人猜得透。 陶土虎也立即学他们的样子抱拳作答。 刘山炮就上来介绍说:“这是大当家的,”又指着洪大兴说:“这是二当家的,应该早已认识。洪大兴咧咧嘴,打个哈哈,也抱拳说:“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刘山炮最后指着那中年人,对陶土虎说:“这是林军师。林军师过来握住陶土虎的手看着他说:“小兄弟,首先谢谢你救了山炮,在山寨里,山炮可是没少提起过你啊。刘黑七让刘山炮招呼陶土虎在台下的椅子里坐下,又抬声让人上了茶,就带着洪大兴和林军师向台上走去。 一抬腿,黑绸上衣的后面两边鼓鼓囊囊,里面插着两支短枪,枪把上的红绸从衣服里耷拉下来在健壮厚实的屁股两边飘来飘去。 待到在台上椅子里坐定,刘黑七脸色一沉,抬手抱拳对陶土虎说:“小兄弟救了犬子一命,在下感激不尽。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时候,尽管言声就是。可是,我听说,小兄弟这次是为了吴家的事来的,不知道,吴大桥和你是啥关系?“爹,土虎兄弟是吴大桥的短工,上次是因为他才放了吴家的丫头,可能吴大桥因为这个打发土虎兄弟来。”刘山炮见问,就连忙站起来,说道。 刘黑七点点头,又问陶土虎:“吴大桥是不是答应拿东西换人了?这狗东西,算他识相。陶土虎站起来,点点头说:“东家答应七月十五晚上在野鸭湖接头,拿东西换人。刘黑七听了,就面露喜色,转过头去,看着洪大兴和林军师点了点头。 回头哈哈一笑,说:“好,想不到,这狗X的吴大桥,别的不说,倒算是一位孝子。那就这样定了,七月十五,不见东西不放人。边上的林军师微微一笑,向着陶土虎说:“不知道小兄弟,是先回去复信,还是和我们七月十五一道过去?等不及陶土虎回答,洪大兴一下站起来,眯着眼,瞅着陶土虎,咧着嗓子说:“小兄弟初次来山寨,自然是多住几日,到时候,和我们一道回去就成。陶土虎一听,心里一紧,不自然的看向刘山炮,刘山炮却满脸喜色,伸手抓住陶土虎的手,笑着说:“兄弟就多住几天吧,此后一别,还不知啥时才能相见,我和兄弟还有许多话要说呢。没等侯陶土虎说话,刘黑七就哈哈大笑,挥手吩咐下面道:“传下去,和各位兄弟们打招呼,今晚开大宴,招待小兄弟这个大恩人。” 45、冯云霄 在刘黑七的指示下,刘山炮带着陶土虎从大殿里出来,往左一拐,来到南面偏殿里的客房里,又让人上了茶,两人坐着说话。 “兄弟不要见怪,二叔就是那个脾气,人是不坏的。”刘山炮喝了一口茶,对陶土虎说。 陶土虎笑笑,随意的说道:“我明白,二当家的是不放心我,怕我早回去和东家做好笼子,让山寨里吃亏。刘山炮也笑笑,就说道:“凭兄弟你的为人,自然不会这样,二叔,也是多心了。又看着陶土虎,满脸高兴的深情,说道:“那不正好么,你就多住几日,咱兄弟两个好好地亲近亲近。陶土虎一听这话,心里波澜起伏,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就生了出来。 刘山炮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二叔呀,也是穷苦人出身,是山下费县人,原先也是费县大地主冯云霄家的长工。刘山炮又叹息一声,接着说,几年前,洪大兴本来一家四口人,上有父母,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妹子,叫兰草,也在冯家后院里帮佣,家里也有几亩薄田,一家人指着这些,本来还能勉强度日。 不想那冯云霄的二小子冯天威是个畜生,整天油头粉面,沾花惹草,花言巧语的就把兰草给诓骗了,还答应会把她娶到房里,那兰草也是个傻姑娘,地主老财们什么时候把穷人当成人看待过? 等到兰草怀了孕,肚子挺起来再也掩饰不住了,那冯天威去求父母把兰草纳到房里,谁知道,冯家老太太听了大怒,不但不答应接纳兰草,而且叫人把她打了一顿,又逼着冯天威亲自把兰草赶出了家门。 那兰草哭哭啼啼的回到家,又受到父母的一顿喝骂,老父亲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连羞带气,不几天就故去了。 洪大兴一气之下,拉着兰草到冯家去说理,冯家不但不认,还叫人把洪大兴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兰草回家以后哭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投井死了。 唉,真是一死两命啊。 奇的是,那冯天威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咋的,听说了这事,就带了钱,跑到吴家来哭兰草,就被洪大兴打的奄奄一息,把两条腿都打折了,扔在外面。 冯家自然不干,去了几十号人,连枪带棒的要抄了他家,洪大兴看事不好,跳墙跑了,老娘却被冯家逼得在窗户上上吊死了。 这没了父母没了家,又不敢露面,洪大兴只好拉拢了几个生死兄弟,到这柱子山落了草。 柱子山上的云霄寺,本来就是冯家的家庙,也被洪大兴带人占了,做了他们的聚义厅。 当时山上也就五几十个人,十几支枪,平常就是下山骚扰一下冯家。 自从刘黑七父子来了以后,才渐渐的壮大起来,现下,要接近一千人了。 洪大兴这几年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去端了冯家,可是冯家财大气粗,防卫甚严,一直没得手。 刘山炮说完,就拍了一下大腿,朝着陶土虎笑了一下,说:“咱们不说这些让人沉闷的事了,走,兄弟,我带你在山寨转一转,一边看看山上的景致。就拉着陶土虎出来了。 两人出了房门,转到大殿的一侧,陶土虎看到在离大殿不远处,有一块几个操场大小的操练场,一队队的士兵正在操练,个个背着枪,精神抖擞,喊的号子也震天的响。 在大殿的后面,又盖了两排房屋,都是用石头砌的,上面青瓦铺顶。房屋的后面就紧临着悬崖。 “这是爹来了以后,人马增多,就加盖了这几十间房屋,供人居住。其实,也是山上的家眷才住在这里,当兵的都住在各处的营房里。刘山炮用手一指,陶土虎看到在操练场的边上,也有一长排石头房子,墙面都用石灰水刷过,在秋阳的照射下,格外扎眼。 向东南方向漫步过去,就是寨门内的小山口,也是下山上山唯一的狭窄通道,陶土虎看到在山口两边挖了许多碉堡,只留下一个枪口,上面覆盖着草皮,长着半人高的青草,不走近了看,根本就看不到。 顺着台阶往下走,不是明眼的人也看不出,在小路两边的丛林里,也隔不远就密布着同样的暗堡。 看到这些,心里就暗暗的佩服,这样的安排确实老辣的很,俗话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在这些暗堡里安上几个人,放上一挺歪把子机枪,任你千军万马,在这里,也只有挨屠宰的份。 又一想,这个地方,不过是山寨的最后一关而已,这些布置,不到紧要关头,是用不到的,不知道,下面的那几道防线又是如何的巧妙和坚固。 一边走一边看,心里也对刘黑七这个人的军事才能越来越佩服和好奇。 觉得这些军事布置,没有相当的经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陶土虎想了想,就朝着刘山炮疑惑的问:“山炮哥,大当家的以前是不是在军队里干过?看这些军事设施的布置,是非有一些军事经历的才行的。刘山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兄弟真是好眼光,能看出山上的这些布置,这些确实是我爹来山上以后精心布置的。顿一顿又说:“爹以前是冯玉祥将军治下,当年随将军驻军直隶一带,后来又转战山东河南一带,带了半辈子的兵,打了几十年的仗。说着眼里就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神色,“后来将军遭到暗算,逝于山东,我们家也遭了一些大变故,爹才带着我到了这里。陶土虎心里一沉,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挎枪的兵士急匆匆的从山上跑下来,来到两人跟前。 看了看陶土虎,对刘山炮说:“山炮哥,二当家的教你们回去,说是……让陶兄弟在房里多歇息一下,就不要到处乱转了,各个关卡的头领,也陆续上山来了,一会在大堂设宴宴请陶兄弟。刘山炮皱一下眉,说:“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就回去。陶土虎就转身对刘山炮说:“山炮哥,我们回吧,再往下走,就远了。刘山炮点点头,就随手从路边的山柿子树上摘下一颗半黄的柿子,放在嘴里咬一口,又远远地扔在林子里,又转身拉着陶土虎的胳膊欢快地说:“兄弟,今晚我可要好好地敬你几碗酒,咱哥两个不醉不罢休。说完,三个人一起向山上走去。 46、流泉夫人 一轮冷月远远的挂在天边,清辉披洒在黑峻峻的柱子山上。 阵阵秋风吹过,山腰里传来“刷刷”的松涛声。此时的大殿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正中的神台上,已经摆上了三张松木桌子,上面的碗碗盏盏盛满了野味,每个桌子角上放着一坛老酒。刘黑七和洪大兴、林军师端坐在交椅上看着下面那七八十个人。大厅的两边,也列了两排长长地松木桌子,桌上也是摆满了野味,有的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七八十个山寨头领顺序坐在桌子旁,正都在热烈的吵嚷着等大当家的讲话开宴。陶土虎有刘山炮陪着坐在神台边的客位上。 在大厅中间的空地上几十坛老酒摞在一起,十几个兵士还在来来往往的往桌子上布菜。这时候,只见神台上的刘黑七一下站来起来,大手一挥,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刘黑七端起一碗酒,抬起有神的眼睛扫了大厅一圈,把手里的酒碗也顺势转了半圈,朗声说:“弟兄们,咱们今晚开宴,欢迎陶兄弟,陶兄弟救了犬子一命,就是我刘黑七的恩人,今晚也不全为这,到了柱子山,来者都是客,我就借这薄酒素菜,带着弟兄们先敬陶兄弟一杯,恭迎陶兄弟。说完,仰头干了这碗酒。下面的头领们也已经站起来,端起酒也跟着喝干了。陶土虎也赶忙站起来,端着酒说:“谢谢大当家的。”说完干了碗中的酒。刘黑七挥手让大家坐下,又端起一碗酒,望着陶土虎高声说:“陶兄弟,这碗酒是我刘黑七再敬你的,谢谢你救了山炮的命,不胜感激。”仰脖干了酒。陶土虎连忙端起酒,连声说:“大当家的客气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就也干了。随后,洪大兴和林军师也分别敬了酒。 地上的各位头领也一起站起来端着酒敬了陶土虎。最后,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胡乱敬起酒来,渐渐地,划拳行令,大呼小喝起来,气氛异常浓烈。 大厅里人声鼎沸,酒香混合着肉香满屋飘散。 陶土虎看着这群热血的汉子,个个野性十足,彪悍义气,自己身上的热血也是逐渐沸腾起来。 连着喝了十几碗的酒,他面色潮红,身子发热,就一把脱下了身上的褂子,端起大碗,和刘山炮又连着干了几碗。这时候,只见台上的刘黑七一抬手,大家都停止了动作,大厅里一下安静下来。 只见一个兵士端着一个托盘从神台后面转了出来,托盘上满满的码着一堆大洋,来到了陶土虎面前。刘黑七抱拳向陶土虎道:“陶兄弟,一点谢意,不成敬意,请收下。”陶土虎慌忙站起来,对刘黑七说道:“大当家的,不必如此,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不能要的。”刘黑七一怔,随即说道:“陶兄弟不要推辞,你救了山炮一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些大洋只是我刘黑七自己的份子钱,你不必客气。”“大当家的,我不能收,我和山炮大哥已经是兄弟了,再说这些,不就显得外道了,兄弟们患难相扶不就是应当的么,再说,借此认识了大当家的以及众位英雄,我实在是三生有幸。”刘黑七听罢哈哈大笑,端起碗干了一碗酒,朗声说:“好,小兄弟真乃性情中人,认识你,深表荣幸。”边上的洪大兴也跟着干了一碗酒,眯着眼看着陶土虎,脸上却是一副让人猜不透的神色。边上的几个头领,也纷纷的来到桌前,和陶土虎碰碗干杯,陶土虎喝的已经不少,头也开始有些微微的晕。 刘山炮见状,赶紧替他阻挡了一些。 大厅里人声鼎沸,正在热闹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头领站起来,喝得醉熏熏得,朝着台上的刘黑七喊道:“大当家的,今天弟兄们这么高兴,你老人家就好人做到底,把你的流泉夫人请出来,给大家唱几个小曲乐呵乐呵吧。听了他的话,底下的汉子们就满脸兴奋的神色,也都朝着神台上大声鼓噪起来。 “是啊,大当家的,就让我们再饱饱眼福吧。台上的刘黑七,满脸喜色,端起一碗酒,咕咚咕咚两口喝下去,用袖子一擦嘴,裂开大嘴,哈哈笑道:“你们这些猴崽子们,奶奶的,就见不得你爷爷藏个好东西。说着,就把手里的酒碗重重的墩在桌子上,一挥手,朝着一个勤务兵喊道:“去,把流泉子叫出来,给咱们唱上几个曲子,给弟兄们乐呵乐呵。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那个勤务兵从佛台后面绕出去,叫人去了。 看到众人的疯狂劲,陶土虎想到,这流泉夫人,定然就是刘黑七不知从哪里抢来的一个美人吧。 一扭头,却看到刘山炮低着头,刚才的豪爽劲一下全无,换上的是满脸的郁闷,只是在一碗接一碗的喝酒。 陶土虎心里奇怪,不知道刘山炮是咋了,难道,刘黑七找了这个小妾,刘山炮不愿意?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自从认识了刘山炮,只知道,他是刘黑七的儿子,但是刘山炮的娘亲,却不知道是咋样的,难道,刘黑七的这个小妾,影响了他母子的生活? 看到刘山炮那么郁闷,陶土虎心里也不好受。 就端起一碗酒,向着刘山炮说道:“山炮哥,你咋了?来,咱们喝上一碗。刘山炮端起一碗酒,咧嘴勉强笑了笑,用手拍了拍陶土虎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先喝着,我下山查岗去了,等会,你等着我,咱们两人再接着喝。说完,也没和众人打招呼,就顾自出去了。 这时,众人都在兴奋的状态中,也没人注意他。 陶土虎正在诧异间,就看到从神台后面,出来了一个女人。 她一现身,大厅里顿时就安静下来,立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就看住了她。 那女人中等身个,妙宛的身姿,身上着的是一身大红的戏衣。 在墙壁上熊熊火把的照耀下,她头上的冠饰微微的颤动着,上面的珠饰晶晶闪亮。 冠饰下面,是一张美妙的脸庞,真是加一分显胖,减一分则显瘦,莹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真是一个标准的尤物。 那尤物在台下立了半刻,就伸手拾起裙摆,顺着台阶望上慢步走去。 借着亮眼的灯光,她唯一抬首,陶土虎清晰的看到,在那女人的颌下,赫然就有一个大大的男人的喉结。 47、给老子浇浇火 陶土虎正在诧异间,就看到那个女人已经站在了神台中央,双手前举,振振衣袖,一双水晶似得眼睛滴溜溜一转,就看住了刘黑七,轻展歌喉,唱到:“大王啊……“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是五音戏《霸王别姬》的一段。 声音柔媚,就像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挠在了台下众汉子们的的心里,又舒坦又觉得不过瘾。 刘黑七一只手端着一碗酒,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打着节拍,满脸陶醉的表情,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台上的虞姬,酒也忘了喝。 一段唱完,台下的汉子们喝彩声轰雷一般,有几个就跳起来,大声起哄道:“楚霸王,虞姬亲一个嘴,亲虞姬一个嘴。就见刘黑七哈哈一笑,把手里的一碗酒两口喝干,就站起来,把身上的黑细布褂子一脱,随手往椅子上一甩,就走到虞姬跟前,一把就把他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虞姬也不挣扎,也不迎合,任由刘黑七一张布满刺猬般胡茬的大嘴亲在了他的小口上。 台下众汉子见状,更是癫狂鼓噪起来,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就想要揭了屋顶一样。 那虞姬被刘黑七紧紧地抱在怀里,脸上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木木的没有啥表情。 突然,他在台下的人堆里,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心一阵紧缩,双手不由自主的一使劲,就把刘黑七推在了一边。 刘黑七不及防备,又是喝多了酒,就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他一站定,就瞪起眼睛,刚想发火,就看到虞姬在看着陶土虎。 他一愣神,就裂开嘴,哈哈笑道:“哎呀,俺的小乖,俺就忘了告诉你了,这位呀,就是救了山炮一命的小兄弟,也是陶家营子的,你们是一个村里的呢,以后有机会,再亲近亲近。说完,又走上前去,搂住了虞姬的腰,红通通的脸膛还泛着酒意,就努起嘴,拱进了虞姬的脖颈里。 没想到虞姬闻话大吃一惊,继而脸色大变,他挣扎开刘黑七的纠缠,一把就把头上的冠饰抓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又伸手把身上的大红戏衣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身上只留着一身素白的内衣。 除净这些,站在台上的,已经不是那个娇滴滴的虞姬了,而是一个梳着自然地小分头,中等身个,白净儒雅,神采飞扬的汉子。 台下的陶土虎却是被吓了一大跳,像是大白天的遇到了鬼,他嘴里含糊的喊了声:“流泉叔。听到了陶土虎的喊声,陶流泉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麻木的心里,又重新感到了疼痛,像用刀子在割一样。 长久压抑起来的屈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他抬起手,朝着刘黑七脸上使劲的打了一巴掌,骂道:“刘黑七,你这个牲口。刘黑七挨了一巴掌,他赤红着脸,眯着眼,狠狠的盯着陶流泉,额上的那几条充满杀气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厚了。 他两只手摸向了腰眼间的匣子枪,一层青色的杀气逐渐在他的脸上弥漫起来。 他的这个样子,让台上台下的人看了,都是不寒而栗,腿脚发颤。 陶土虎知道,这刘黑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何止是千千万万。 他曾经听人说过,刘黑七曾经带人下山去打劫一个大户,那大户也是个硬汉子,被刘黑七吊在树上,身上被割得烂乎乎的,就是不说出自家的银元藏在哪里,最后,刘黑七恼羞成怒,就把大户五岁的孩子放在碾盘上碾碎了。 看到刘黑七要行凶,陶土虎忍不住正要上前,就看到刘黑七突然就裂开嘴,仰头哈哈的笑了起来,满嘴的酒气,说道:“老子就喜欢你的这个犟脾气,越犟越有味,流泉子,心肝肉,你就是老子暖被窝的猫,越呲牙,老子还越喜欢,现在,你把老子的心火都撩拨起来了,你就给老子浇灭了吧。说完,就突然走过来,不顾陶流泉的挣扎喝骂,扭住了他的手脚,几把就把他身上的内衣给撕了个干净。 在墙壁上熊熊燃烧的火把的照耀下,在大厅里百十个汉子的注目下,陶流泉光滑、白皙、凸凹有致的身子,光溜溜的暴露在了这流动着酒香的空气里。 48、男人迷上男人 虽然已经接近中年,而且已经娶妻生子,陶流泉的身子还是像一个小伙子的一样,光滑细腻,甚至比女人的还要白嫩好看。 他赤裸着身子,脸色因为羞怒而变得通红,身材宛妙,窄窄的肩,细细的腰,一身白皙的嫩肉在灯光里直刺人的眼,让台下的那些半醉的汉子们血液沸腾,张着的嘴,一时就忘了合拢。 大殿里一时就安静下来,只有汉子们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或可耳闻。 过了半晌,陶流泉的脸色由红变白,他伸手把挂在肩上尚存的一根布条扯下来,扔在地上,朝着刘黑七是满脸的冷笑。 他挺直了身子,蹒跚几步,站在了台子中央。 在熊熊燃烧的火把的照耀下,他就那样光溜溜的站在那里,挺着胸膛,昂着头,在白生生、圆滚滚的两条大腿之间,是他那秀气的楠根,和它的主人一样,白嫩细腻,玲珑的挂在胯间。 陶流泉看了一眼台下那些满脸银欲之色的汉子们,就突然竖起眉毛,瞪起眼睛,脸上满是凛然之色。 他一把抓起自己胯间的楠根,在灯影里狠狠地垫了几下,一只手指着刘黑七声嘶力竭的大声喝骂道:“刘黑七,我操你娘,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着,我是男人,我陶流泉虽是个唱戏的,但你爷我是个男人……声音来自丹田,苍凉、悲愤,中气十足,就像一声春雷,把大殿里的人全部震住了。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过了半晌,刘黑七迈开步子,朝着他走过来,脸上冷笑着,说道:“小乖乖,我管你是男的女的,老子看中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就是我的,我愿意咋着就咋着,你要是想活,就得听老子的,现在,老子就糙了你。说完,就抢上前来,不顾陶流泉的挣扎,弯腰一下就把他扛在了肩上,向着神台上的帷幕后面走去。 交椅上的林军师和洪大兴见闹得不像,赶紧站起来,向着刘黑七说道:“大当家的,何必这么急性子,咱们就先喝酒。刘黑七正在疯狂,哪里管到这些,红着眼珠子,扛着乱扭乱骂的陶流泉就走进了帷幕后面去了。 台下的陶土虎见状,在已按耐不住,就猛地站起来,喊了一声:“流泉叔。”就要上台阻拦。 台上的林军师赶紧朝着他身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就死死的拉住了陶土虎,陶土虎心中激怒,在几个人的拉扯下,又挣脱不开,在众人的鼓噪声里,只有朝着台上喊道:“大当家的,这些龌祚的勾当,可不是真英雄真汉子所为。话音刚落,就听到帷幕后面有一声惨叫传了出来,只见刘黑七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腮,光溜溜的下半身,粗短雄壮,胯间雄壮长大的的楠根黑黝黝的,在两腿间累累垂垂的晃来晃去。 众人惊讶之余,再仔细看,就看到刘黑七捂着腮的指缝间已经渗出了鲜血。 交椅上的洪大兴和林军师也已经站起来,看到刘黑七的狼狈样,洪大兴就拔下腰间的匣子枪,抓在手里,带着几个人闯进了帷幕后面,不一会,就一只手抓着陶流泉的一只胳膊,把他拖了出来。 陶流泉苍白着脸色,散乱着头发,脸上还是那抹冷笑,嘴角上还残留着刘黑七的鲜血。 刘黑七一看他出来,就一下子暴跳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支枪,狠狠地抵在了陶流泉的脑袋上,恨恨的说道:“狗娘养的骚货,你还想咬死老子,老子先宰了你……陶流泉在洪大兴的拖拉下,仰起头,冷笑着看着他,呀着牙说道:“刘黑七,如果你还是人配的,就打死你爷我,你爷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刘黑七听了他的话,脸上的黑肉抖动了几下,就连着冷笑几声,调高声音说道:“哼哼,你是想死个痛快,哼,我偏不让你死,我要慢慢的折磨你,我还要先杀光了你的家人,再让你死……陶流泉一听,咬着牙,哆嗦着嘴唇,骂道:“鬼……鬼……刘黑七,你个恶鬼。说完,就瘫在了地上。 刘黑七收起枪,捂着受伤的脸,冷笑道:“哼……你才知道老子是鬼?整个鲁南地方,谁不说刘黑七是鬼,是恶鬼……说着一挥手,叫人上来,恶狠狠地说道:“把他弄下去,先关到马圈里,过后再送给弟兄们乐呵,慢慢的折磨他。几个背枪的士兵就把陶流泉抬了下去,往大门外走去。 陶土虎看着脸上毫无血色,昏晕过去的陶流泉,悲声叫道:“流泉叔……”就想挣开几个人的拉扯,跟上去。 这时候,就看到刘山炮走了进来,他支开陶土虎身边拉扯的的人,拉起了陶土虎的手,闷声叫道:“兄弟。陶土虎看到他,就鼻子一酸,赶紧叫道:“山炮哥,你快……你快救救流泉叔……刘山炮紧紧的攥了一下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眼台上的刘黑七,恨恨的哼了一声,就拉起了陶土虎的手,拉着他走出了大殿。 来到殿外,陶土虎停下脚步,紧紧地抓住了刘山炮的胳膊,急急地说道:“山炮哥,咋办啊?快救救流泉叔吧,他家里太惨了,他的孩子被东家打死了,他爹娘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你快救救他吧。刘山炮挣开了陶土虎的手,咬着牙,蹙着眉头,叹了口气,举起拳头,狠狠地打了廊前的柱子一拳,说道:“土虎兄弟,你知道刚才我为啥不高兴了吧?你说,我爹这样一个领导千军万马的汉子,自从前年绑了这个陶流泉的肉票上来,就迷上了他,我还就是不明白了,一个大男人,咋就会迷上一个男人?真是……嗨,羞也羞死了,还就咋能说得出口?又对着陶土虎说道:“我最是看不得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唱戏的,以我的脾气,要不是顾忌我爹的脾气,早就把这陶流泉宰了,省得他祸害了我爹的名声。看着陶土虎着急的样子,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把我爹惹急了,看来是没有命了,不过,兄弟你放心,既然……他和兄弟你是同乡,我就想想办法,救了他去。陶土虎听了,才稍稍的放下心来,他拉住了刘山炮的手,说道:“山炮哥,我替我三爷爷谢谢你……刘山炮就推了他一把,笑道:“谢个屁,哪来这些酸劲,我的命都是兄弟你救得,这些算啥,好了,不说这些,走,今晚天上好个月亮,又睡不着,跟我下山走走,咱兄弟俩好好唠唠。说着,就带着陶土虎借着白亮的月光,顺着山道向山下走去。 49、月色斑斓 今夜,正是农历七月十四的夜晚。 又圆又大的一轮月亮挂在山边,仿佛触手可及。 天空就像一块蔚蓝的幕布,紧紧地绷在上空,闪闪的星星像颗颗银钉镶在幕布上,一闪一闪。 清白的月光铺洒在平坦的柱子山山顶,抬眼望去,那朦胧的山石树木,大殿庙宇,让人好像进入了一个朦胧的童话世界。 刘山炮和陶土虎携着手向山下走去。 清凉的秋风吹过,陶土虎酒意就有些上来,头微微的有些晕。 握着刘山炮宽大的手掌,看着他伟岸的身材,在这黑峻峻的夜色里,他心里就油然而生了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就想这样随着他永远地走下去,不要停止。 今晚,看到流泉叔的遭遇,他心里还是十分的难受和不平,可是,交识了那么多义气的豪爽汉子、草莽英雄,心里还是有些兴奋。 今夜,柱子山上的这些汉子们,却是一群生活在真空里的人,嬉笑怒骂,溢于言表,生死相托,真心实意。 虽然出身大都是社会底层的乡间农民、佃户,说出话来,粗话脏话连篇,但都是一些义气深重、肝胆相照的真汉子。 他从小生活在家里,从没有出过远门,可是他的心在他读书的时候,就已经随着书里的东西展翅飞走了。 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就像一面枷锁,把他苦苦的定在了那里,不得舒身。 看到父母,山牛和山菜穷苦的日子,他痛苦,彷徨,不知道他们一家的出路在哪里。 要他像别人那样变成一头沉默的老黄牛,为了一口饭食,就弯下腰,趴在东家地里,做牛做马一辈子,到了老死的时候,就用一张破旧的草席一卷,埋在黄土里,他不甘心。 就是他娘的不甘心,读书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渴望外面的世界,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想闯出家门,闯出村子,闯出大山,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所以,空闲之余,苦闷和迷惑一直伴随着他,他的心就如一只孤独的小船在风雨飘摇中找不到方向。 他渴望在这让人迷茫的汪洋中找到一个灯塔,一片陆地,或者是一个小岛让他停靠一下,歇息一会。可是不能,他要不停地奋斗,努力,不停的干活,挣钱挣粮食来养活这个家。 当他看到爹和娘满是愁苦、沧桑的脸,还有山牛令人心疼的小脸和山菜瘦弱的身躯,心里就油然而起一种责任,为了亲人,他必须把痛苦和眼泪都深埋心底,埋头苦干。 可是在闲暇下来的时候,心里就十分的渴望找一个人说说心里话,说说心里的困惑,说说心里的苦闷。 可是,没有,没有这个人让他去诉说,去求解。 他想说,可是不知说给谁听,不知怎样去说,心里也因此充满了深深的痛苦。 吴挺坚,是他的好朋友,是他的好哥们,可是,在他眼里,他就是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当他遇到难事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去保护他,去安慰他。 可是,自己的苦闷,却不会去和他说,也不想和他说。 想到这里,陶土虎的脚步不由得蹒跚起来。 刘山炮看了看他,挽起他的胳膊,对他说:“土虎,不知道你竟然好酒量,喝了那么多,你没事吧?” 陶土虎笑了笑说,“我没事,哥。”又抬头说:“认识这么多兄弟,好高兴,不知不觉就喝了那么多。” “时候尚早,回去也睡不着,三更点,就陪我走走吧,”看陶土虎点点头,刘山炮就拉起他向远处的营房走去。 先从山顶的岗哨查起,一路到了山门,都是正规的口号,不管看到的明岗还是伏在树林草丛里的暗哨,都是布置的一板一眼,严格细密。 陶土虎满脸惊讶,心里暗暗佩服,问:“保卫的如此严密,如临大敌,近来,山上是有什么事吗?” 刘山炮说:“你是不知道,这柱子山所在的地方,南面是大山,基本上无路可走,西面是十三军许槐的辖区,东面驻扎着二十军胡子谈的队伍,背面就有韩继忠虎视眈眈,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人人都想找机会来咬一口,好向日本人邀功请赏啊。”稍后又收敛笑容,眼里微微露出凶光,说,“还有山下的那些大户,恨不得生撕了咱们,好安心的过他们的日子。山上不防备严密,也是最终怕有一失啊。”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就来到了山门内的小湖边。 站在湖边向湖里望去,天上的那轮圆月倒影在湖水里,宛然又是一片天地,微风吹过,湖水轻轻荡漾,水中的月亮随波荡漾,就像活了一样。 风悄悄地大起来,刮过树梢,漫山遍野传来一阵一阵的松涛声,犹如龙吟虎啸,让人心动。 两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身旁有潺潺的流水泄进小湖里,传来“叮咚叮咚”的水声。 一棵松树生在水边,盘根错节,弯弯的树干伸向水面,在秋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 陶土虎手抚着着树干望着这月下的湖水,幽幽的说:“山炮哥,我还真是羡慕你们,呼啸山林,率性而为,这活得多潇洒啊,哪里像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干些啥才好。刘山炮看了看陶土虎,拍一下他的肩膀,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自然是洒脱率性活得快活一些。大哥和你说,从此以后,柱子山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什么时候带着家口过来,哥都欢迎你。陶土虎听了,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握住刘山炮的双手,激动地说:“哥,如果不是为了家里的生计,为了爹娘弟弟能吃上饭,我就到山上来,和你们在一起,快意的生活,可是,这……”说完,就叹了一口气。 刘山炮坐过来,两手抱起他的双肩,安慰说:“好兄弟,你不必这样,这次事成以后,我会保证你安安全全回家的。留你在山上,是我舍不得你走,你我弟兄在此一聚,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说完,眼里又蒙上了一层阴郁的神色,“其实,我也是挺羡慕你的,家里有父母家人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虽是生活艰难了一些,可是毕竟有一个可以回的家,我和爹来到这里。虽然也生活的快活,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心里的苦,我们家经的那些事,一想起来,还真是让人没法活了呢。陶土虎听到这里,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勉强笑了一下,对刘山炮说:“咱们不说这些了,哥,你看我婆婆妈妈,实在不像是个男子汉。刘山炮叹了口气,说:“大丈夫立世,哪里会不经过点事情,只要把心放开才好,虽不说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但是眼光还是放在远处才是。盯着湖面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想那一年,我爹在冯将军治下,任直隶四十军第二师师长职务,驻扎在河北河间,我和我哥哥还有我娘都随军住在一起,那时,我只有十一二岁。此时,风变小了。只有脚下的流水声传来,显得这山中的秋夜更加静翌,偶尔,从遥远的深山里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叫声,嘶哑,凄凉。 刘山炮的话语像低沉的琴音透过刚刚隆起的薄雾洒向平静悠远的湖面。 50、断子绝孙 民国二十四年的腊月,一个萧条而寒冷的冬夜。 位于天津卫大叉湾租界的一家大院里,黑咕隆咚的,只是在影壁的后面,猫着几个黑乎乎的人影,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匕首,紧紧地盯着四周。 在客堂前的台阶上,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一地尸体,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 从衣服上看,是家里的仆妇,厨子,还有杂役。 透过虚掩的客堂门,看到在在客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穿呢子大衣,头戴军帽的军官,宽宽的脸庞,留着一撇小胡子,左脸颊上有一颗大大的黑痣,并生着几根长毛,小小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站在当地下的一群妇女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大夫人,人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全家都死到临头了,还是再好好想一想,你们到底把小枣树放在哪儿了,如果现在说出来还不算晚,我保证保你们都平安,让你们安然无恙的离开天津城。那个军官扬着眉毛,瞪着眼睛朝着最前面的那个中年妇人说道。 “老九,你和你大哥在一起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家里到底有没有你要的人?小枣树那孩子一直就跟在你大哥身边,根本就没有回天津,你到底是听了谁的传言,来害我们?”大夫人身体娇小单薄,但还是站直了身体,两眼直盯那个军官。 这个被称作大夫人的女人就是刘黑七的大老婆杨紫云,是他的原配夫人,和刘黑七是一个村的,都是锅泉子村。 刘黑七当了土匪以后,她因为看不惯他的强盗行径,又看不惯刘黑七一个接一个的讨小老婆,就让刘黑七在天津给买了房子,自己带着儿子刘山根常年住在天津,除了跟刘黑七要钱,一般就不愿意搭理他。 后来,刘黑七因为和韩复榘过不去,又在河北掘了韩复榘的祖坟,彻底惹恼了韩复榘。 去年春,韩复榘大军压境,赶得刘黑七在鲁南的山里乱跑,又从青岛弄来战斗机,追着刘黑七轰炸。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歼灭了刘黑七大部。 刘黑七觉得大势已去,就在一个山坳里,把幸存的部下聚齐,又把跟着自己跑的妻妾和孩子们聚在一起。 和部下悄悄地商议了一番,就对自己的家属说道:“现在就这样了,你们被韩大傻子抓住的话,也不得好死,不如啊,今天就死在我的手上吧。说完,就含着泪,不顾妻妾和孩子们苦苦的求饶声,让部下架起机枪,自己亲手把家属都吐噜在了山坳里。 自己带着几个部下,就来到了天津卫,住到了杨紫云的院子里。 当时,刘山炮也跟着他突围,为啥就没秃噜了他呢?这其中有个原因,就是这刘山炮,并不是刘黑七的儿子,他原名叫小枣树,也是鲁南的一个大土匪,一炷香的儿子。 这一炷香,和刘黑七是拜把子的兄弟,他的山寨,在费县的抱犊崮上,离刘黑七的柱子山并不远。 韩复榘鲁南剿匪时,首先就攻垮了一炷香的抱犊崮。 一炷香全军覆没,只有他带着儿子小枣树也就是后来的刘山炮跑了出来,去投奔了柱子山的刘黑七。 刘黑七二话不说,就收留了他爷两个。 刘黑七收留他们,他心里是打了两个算盘。 一个就是,他们是拜把子,不收留的话,江湖上会笑话他,不守信义。 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民间传说这一株香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 在鲁南一代的民间,早就流传着一句歌谣,“费县有个小枣树,一旦逮住好捣鼓,金银珠宝随便拿,家里盖个大金库。这里面的小枣树,说的就是一炷香的儿子。 其实,这歌谣说的也不假,一炷香从祖宗辈起,就在这抱犊崮上当土匪,曾经就一辈接一辈的传下来一个宝藏的秘密,外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藏在哪里。 只是,一炷香的长辈们有个规矩,就是长子一出生,就的把这个秘密传给他,因为,土匪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旦出事身亡,就不至于把这个秘密断了。 所以,不知怎么,近年间,自从小枣树一出生,民间就流传开了这段歌谣。 惹得想知道内情的人,谗言欲滴。 后来,韩复榘又攻打柱子山,一炷香去后山执行任务,就被打死在了山坳里。 刘黑七就带着小枣树一起跑了。 怕人注意,就收了小枣树为义子,改名叫刘山炮。 刘黑七跑到天津以后,杨紫云看到刘山炮,也是非常喜爱,对他待如己出,比亲儿子还好。 韩复榘没有抓住刘黑七,难解心头之恨,就派了在此次围剿中投诚的柱子山的老九梁满山带着几个人摸进了天津卫刘黑七的住处,斩草除根,同时,也想把小枣树带回来,那可是一笔宝藏啊。 正好刘黑七不在,他被日本关东军参赞小野大浪请到日租界去了,商量和他合作,等到日军打过黄河占领济南后,要他成立鲁南第三十九军的事情。 梁满山几个人从墙头上摸进院子,逐个的把杂役和佣人都摸了岗,一个个宰了。 又把杨紫云和刘黑七残存的儿子刘山根抓到了客堂里。 就是不见了小枣树的影子。 梁满山对着这娘两个一阵逼问,就是问不出来。立时恼羞成怒。 “哼,你真是不识抬举,韩主席早就下了命令,要我们对你们一网打尽,你以为,你们还能逃过这一劫吗?要不是我和刘黑七多年的弟兄,才给了你们这条生路,交出小枣树,韩主席那里我自然就有交代,要是没有,哼,那就别怪梁某不留情面了。说完一挥手,门外的几个人就冲进来,立即上前抓住那个青年的胳膊,扭到身后,梁满山把手枪顶在他的头上。 “大夫人,不和你说废话了,你再不说,我现在就毙了你儿子。说完,又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道:“这可是刘黑七最后一个儿子了,那几个,都叫他自己给送走了,这一个,你们难道还不想留着吗?杨紫云身体晃了晃,脸色登时变得苍白,但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梁满山,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和他爹可是拜了关老爷,起了誓的,你就不怕你不得好死。梁满山绷起脸,眼神冷冷的看着杨紫云,恶狠狠的说道:“拜个屁,他刘黑七是啥东西,我还不知道,他为了自己,老婆孩子都杀,我们这些外姓的兄弟们,再和他在一起,还有活路呀,你到底说不说?我可没金和你胡缠。杨紫云看了看刘山根,轻声说道:“山根,俺的儿,莫怕啊,等你爹回来,给咱们报仇。刘山根抿起嘴,朝着他娘郑重的点了点头。 梁满山急怒交加,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把手里的烟卷在手指间狠狠的掐灭了,恶狠狠的说道:“好,好,好,娘两个都是硬骨头,那我就先让刘黑七断子绝孙了。说完,就朝着一个手下一挥手,那个手下就走上前去,伸手把刘山根的裤子退了下来,一直褪到了脚腕处。 刘山根白嫩纤细的下体就暴露在了众人的注视之下。 51、先阉了他 刘山根还不满二十岁,但是身子已经发育的已经有了男子汉的样子。 身子虽然瘦弱,但是大腿滚圆,平坦的小腹上也是布满了条条肌肉。 两腿间的楠根也已经发育,从稀疏的毛发里面,探出了黝黑的身子,硕大红嫩的乌硅头悄悄地探出来,低垂在两腿之间,在他努力挣扎间,不停的晃来晃去。 梁满山冷笑一声,走过去,伸出手,一把就攥住了刘山根的楠根,手上一用劲,刘山根就疼得嗷的叫了一声,脸上立时就流下了汗水。 梁满山咬起牙,两眼放着冷冷的光,用手又狠狠的拧了刘山根的楠根几把,最后用两根指头狠狠的捏住了那粉嫩的乌硅头,把楠根长长的拉紧了,右手从自己的腰里嗖的拔出了一把匕首,亮闪闪的横在了楠根的根部,歪转头,朝着杨紫云恶狠狠的说道:“别不识抬举,再不说出小枣树在哪里,我就先阉了他,这可是你们刘家的根,大夫人,我知道,你们留着小枣树,不就是为了那些宝藏么?可是,你是要留着刘家的根,还是要财宝,你看着办吧。杨紫云看他这样,脸色瞬时就变得煞白,她身子摇晃了几下,等站定了,就抬起颤抖的胳膊,指着梁满山骂道:“你个畜生啊,你就不怕伤天理呀?你反兄弟,是你不义,你杀老弱,是你不善,老天睁眼看着你呢,打雷,就会先劈了你。梁满山遭了骂,登时气的满脸通红,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我先刨了你老刘家的根再说。说完,一咬牙,手上用劲,攥紧了刘山根的楠根和蛋囊,只见刀光一闪,随着刘山根一声凄惨的嚎叫,他的的楠根连同蛋囊就被齐茬茬的割了下来。 刘山根疼得浑身痉挛,一股浊黄的尿液从他破损的尿道里喷涌而出,梁满山躲避不及,被呲了一身。 杨紫云瞪着眼,看着刘山根鲜血喷涌的裆部,大叫一声:“俺的儿啊……”就两眼一翻,昏晕在了地上。 此时,在厅堂橱柜的顶上,正趴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表情木木的,好像发生这一切他都没有看到一样。 那就是小枣树,是杨紫云让奶妈把他藏在了这个地方。 梁满山手里拿着刘山根血肉模糊满满一把的楠根,在手里掂了掂,一下子扔在了堂屋里的八仙桌上了,一边恶狠狠的对着在地上半迷半醒的杨紫云说道:“这玩意,就留给你们,使香油炸了,好好地供起来,可惜皇帝老子早倒了,要不然,就盼着你家出个好老公吧。接着,就朝着手下一挥手,说道:“走吧,等过段日子,再来要刘黑七的狗命。几个人就陆续的走了出去。 杨紫云在地上挣扎着爬向儿子,用手摇着他的身子,嘶哑的哭喊着:“山根呀……山根呀……你醒醒啊。刘山根躺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对他娘的叫声充耳不闻,两腿间不停的涌出鲜血,不一会,就在地上蜿蜒了一大片。 杨紫云大急,就挣扎着坐起来,伸出手使劲的捂在了儿子的伤处,可是,鲜血还是从她的指缝间不停地流出来。 她抬起头,绝望的望着外面,大声哭喊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呀……可是外面除了呼呼直叫的西北风吹过,没有一点的动静。 她略一思考,就猛的爬起来,到八仙桌旁,把那烧香的铜香炉拿了过来,挨到儿子的胯间,抓起一把香灰,按在了伤口上。 不一会,血流得越来越慢,最后就止住了。 杨紫云看到刘山根躺在冰凉的地上,可是,又不敢乱着搬动他,就到炕上脱下来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自己一回头,又看到了八仙桌上儿子血肉模糊的楠根,她的心被刺疼了,紧紧的缩了起来。 她蹒跚着爬起来,走到八仙桌旁,流着泪,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把儿子的楠根捧起来,解开怀,像抱一个婴儿一般,把它贴肉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慢慢回到自己儿子身边,她抬头看看满院子里的尸体,又不敢出去,就靠着儿子躺了下来,抱紧儿子,等着刘黑七回来。 待到半夜,刘黑七才带人从日租界兴冲冲的赶了回来。 刚一进门,看到满地的死尸,就傻了眼。 看到他回来,杨紫云坐在地上,就抱着还在昏迷中的儿子大哭起来。 看到儿子的模样,刘黑七双眼一黑,就瘫坐在了椅子上,咬起牙,从腰间拔出了匣子枪,忍不住朝着屋顶就开了机枪,眼里含着泪,嘴里迸出了几个字:“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又站起来,张罗着手下要把刘山根送到教会医院里去。 一不留意间,就被杨紫云把枪夺在了手里。 她把枪举在手里,面色死灰,一屁股又坐在了儿子的身边,仰头叹道:“娘啊,俺这是啥命呀?连俺的孩子都跟着遭殃啊……说完,在刘黑七的惊叫声中,把枪对准了刘山根的头,勾动了扳机。 刘黑七连忙跨前一步,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晚了,杨紫云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流着泪看着他,哽咽的说到:“俺娘俩先走了,你要是念道俺娘俩在那边难过,就少杀人,少作孽,就好了。说完,就听见砰地一声,杨紫云也倒在了刘山根的身旁。 52、对戏 几天后的深夜。 天津城外,一条弯曲的河边小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令河边杂树上的乌鸦胡乱飞起。 走近了看,是十几匹马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背枪的士兵,在跟着跑。 最前面的一匹马上,一个矮壮的汉子,怀里搂着一个孩子,孩子两眼木木的,正是趴在橱柜上躲过一劫的小枣树。 和他同骑的就是刘黑七。 几天前,日军从黄河以北进攻济南,山东省主席韩复榘消极抗日,不放一枪一炮,就弃济南而走,济南沦陷。 刘黑七按照日本人的指示,带着获赠的军火辎重,带着几个部下绕道蒲县渡过黄河,又来到了鲁南柱子山。 他招拢旧部,重建山寨。 后来,又有洪大兴林军师带人入伙。 刘黑七时刻不忘家仇,给方圆百十里的村镇,都做了摊派,聚敛钱财,在山上招兵买马,刻苦训练,把云霄寨搞的是有声有色,队伍日益壮大,想的是有朝一日,杀了韩复榘,给杨紫云母子报仇雪恨。 又正式收了小枣树为义子,改名叫刘山炮,父子相称。 在小枣树刚懂事的时候,一炷香就按照祖宗的规矩曾经告诉过小枣树,那些宝藏的秘密就藏在一颗猫眼绿宝石里面,可惜,在几十年前,抱犊崮山寨曾经被官兵攻破过,宝石已经被人当做宝贝进献给了朝廷,只有找回宝石,才能找到宝藏的地图。 最后,一炷香在弥留之际,抓住了小枣树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了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秘密就在你的身上,等你成了人,自会知晓。后来,刘黑七从东北打探来消息,知道那颗宝石已经到了陶家营子大地主吴大桥的手中,就处心积虑,对那颗宝石势在必得。 只是,一炷香最后的那句话,却是苦苦不得解开,小枣树时时跟在自己身边,他身上何曾就藏了啥东西? 刘山炮对爹爹的话,也是迷惑不解,不知道到底是啥意思。 两人就想到,得了猫眼绿再说,只要有地图在,还怕找不到宝藏不成。 蹉跎数年,吴大桥终于答应用宝石换人,刘黑七终于也是舒了一口气。 夜渐渐地深了,飘渺的雾气升腾起来,遮住了整个湖面。 刘山炮讲完了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眼圈也是早就红红的了,他攥起拳头,狠狠的击打在身下的石头上,闭上眼,仰着头,牙关紧紧的咬着,好一会儿静默不语。 陶土虎也是唏嘘不止,看到刘山炮的样子,心里骤然就疼了一下,他就走上前去,搂住了他的肩膀说:“山炮哥,到时候,这仇,我和你一起去报,你放心吧,过不了几年,这些人会得到报应的。刘山炮也抓住了陶土虎的胳膊,双眼望着那深邃的夜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看着陶土虎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小没了娘,大夫人就是我的亲娘,山根兄弟就是我的亲兄弟,她们为了救我而死,这仇岂能不报?说着,就站起来,眼底含泪,一掌击在了身旁的大松树上,恶狠狠地大声喊道:“梁满山,就算你躲到海底山尖,我也要生剥了你……他悲怆的声音沿着湖面,一直传向了远方。 树上的鸟儿受到惊吓,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向着树梢上的圆月里飞去了。 带到山寨里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声,两个人才相携着走上了山。 到了大殿前,刘山炮就拉着陶土虎的手向大殿后面绕去,到了悬崖边上,来到了关押陶流泉的马棚。 对着站在马棚前站岗的两个人一挥手,让两人走开,刘山炮就回头对陶土虎说:“你进去吧,趁着现在没人,咱们带他下山。陶土虎刚要抬步,又回头说道:“山炮哥,那大当家的那里,你……刘山炮一下就拉下了脸,说道:“别管他,到时候,我去和他说……陶土虎点点头,就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借着墙上忽明忽暗的油灯,看到在马棚的角落里,陶流泉光溜溜的身子,钻在一堆干草里,听到有人进来,他恐惧的坐起身子,倚在了墙角上。 陶土虎哽咽着声音,轻轻地叫了声:“流泉叔。陶流泉睁大眼睛,看到是陶土虎,就兴奋地站起来,向他走来,一边喊道:“土虎子,真的是你啊……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己光着身子,不着寸缕。 就赶紧又坐回了干草里,眼圈发红,有眼泪流了下来。 陶土虎急忙上前,蹲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颤抖着声音,又叫道:“流泉叔……陶流泉抬起泪眼,直直的看着陶土虎,嘴张开,想要说话,可是脸上扭曲半晌,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把头仰靠在墙上,眼里就涌出了更多的眼泪。 陶土虎赶忙说道:“叔,我是来救你下山的,咱们快走吧。陶流泉支起身子,擦了擦眼泪,急切的问道:“土虎子,家里人都还好吗?小狗蛋……小狗蛋好么?陶土虎一听这话,心里就更加疼痛起来,他难忍悲痛,低下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滴了下来。 陶流泉看他这样,大惊,就一把抓紧了他的胳膊,急急的问到:“咋了?土虎子,家里倒是咋了?你快说呀。陶土虎哽咽半晌,才断断续续的把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陶流泉一听,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干草堆里了。 陶土虎赶紧摇着他的肩膀,着急的喊道:“流泉叔,叔啊,你醒醒。叫了好大一会,陶流泉才慢慢地张开了眼,脸色悲戚,眼里却没有眼泪,只是空洞洞的望着屋顶。 他躺在那里,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村里的那一方高高的戏台,帘幕垂地,锣鼓喧嚣,一个穿着战袍的女将正在台上舞着,唱着,台下是一片的叫好声。 这是要过年了,又赶上老太太的生日,吴大桥就请来了县里出名的戏班子“红轿子”来村里唱三天大戏。 现在台上的,正是当红的花旦“小柳风”。 唱的剧目就是“穆桂英挂帅”。 穆桂英唱完了一本,就等着演杨宗保的上场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上来,急的“小柳风”和那些司乐的额头上直冒汗,只好在台上掩饰性的转圈子。 他们不知道,在后台上,“红轿子”戏班的老板也在急的团团转呢,因为演杨宗保的那人中暑了,躺在地上还在昏迷不醒呢,咋能上场啊? 老板急的一边转圈,一边拍着手叫苦道:“俺的那个娘啊,今天俺这吃饭的买卖是彻底栽了……正着急,突然就听到台上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小生的唱腔,“领父命,催战马,下山迎敌,呀呀呀,远远看,那那那……山大王,咋就是个女儿郎……唱腔浑厚,地道,听来是有功底的。 老板心里纳闷,嘀咕道:“这是咋回事呢?难道那”小柳风“一人演两角不成?赶忙挤到前台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长衫的长相俊美的小伙子,正在和“小柳风”一板一眼的对着戏。 台下的观众们,都津津有味的在欣赏着,场面上是鸦雀无声。 这个俊美的青年,就是陶流泉。 53、刘军长……我是男人 陶流泉是从王村的私塾里回家,走到村里的戏台前,正好看到“小柳风”在台上唱念做打,那优美的唱腔,优雅的身段,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心,他挤进人群,站在台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这台上的尤物。 看着看着,就看到“小柳风”等不到杨宗保上台,急得在台上团团转,他心里也是为她着急,又看到她为了不失场,绞尽心力在台上周旋,手心里替她捏着一把汗。 后来,边上就有乡民对他喊道:“流泉子,实在不行啊,你就上台给人家救救急吧。大伙一听,就齐声的鼓噪起来,给他亮出道来,催他上台。 “流泉子,上台亮上几嗓子吧,就和他们比比,咱们也不比他们这些名角差。在众人一叠声的怂恿声里,难敌心中对“小柳风”的仰慕之情,陶流泉抄手一提大褂,两三步就跨上了台。 站在台角,伸出他那白嫩的手指,指着正在愕然看着他的“小柳风”,张口就来了一句:“兀那女大王,俺来也……你放马过来……俺和你先斗上三百回合……那“小柳风”突兀的看到有人上台,开始以为是上来砸场子的,正在惊愕之间,待听到陶流泉那一声字正腔圆的唱白出来,才知道,人家是来救场的。 就打扫起精神,一抖头上的孔雀翎,一双溜溜转有神的眼睛扫视着面前这个俊美的青年,轻启小嘴,唱道:“嗬嗬嗬……哪里来的小将,好俊美的儿郎,我就怕我的雁翎刀,刮伤了你的桃花面,打折了你的……得,一唱一和,两个人悄然进入角色,对上了戏路。 待到剧尾,穆桂英欺近杨宗保身边,一抄手,把他捞在了自己怀里,就要丢在地上,让属下捆缚。 但是,“小柳风”看着陶流泉俊美的模样,芳心已动,浑身无力,一个失足,就跌倒在了陶流泉的身上,两个人,紧紧地叠倒在了一起。 此时,台下的观众才反应过来,一片的喝彩声合着起哄声,惊醒了两个台上已经陷入真情的妙人儿。 两个人都飞红了脸,仓皇的站起来,跑到台下去了。 就这样,假戏真做,情投意合,“小柳风”坚决的赎出了身子,离开了戏班,嫁进了陶流泉的家。 想到这里,陶流泉的眼里又涌出了两道泪水。 都去了,一切都没了,孩子死了,娘死了,爹疯了,自己深爱的人也走了,只留下自己。 可是,自己还能回家吗?不能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只剩下一具肮脏的去壳。 他闭上眼,那让他屈辱的一幕幕,让他久已麻木的心,又刮刺刺的疼痛起来。 那一年,自己被刘黑七抓到了山上,关在马棚里,等着家里人来赎肉票。 陆续的,同被抓来的二十几个人,除了有几个赎回去的,其余的不是被剁了手,剜了眼,送回家催票,就是直接被宰了,扔进了山沟。 只有自己,因为看押自己的土匪,都听过自己的戏,所以不舍得祸害他,就把他留在了最后。 这天晚上,夜空灿烂,透过马棚的小窗户,看着夜幕中亮闪闪的星星,他心里思念起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还有自己心爱的娇妻。 就禁不住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鸡唱三遍,夜难眠……想起我的娇妻……只身在边关……静静的夜色里,他圆润的声音透过小窗,顺着窗外的悬崖,飘向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在大殿后面,刘黑七在一个随同的搀扶下正向着自己的房里走去。 今天,有收到了一个大户送来的赎金,整整满满的一大箱,三千明晃晃的大洋。 一高兴,就在大殿里摆下了庆功宴,一伙人兴高采烈,喝的是东倒西歪。 他喝多了,走路都有些蹒跚,但是心里还是兴奋的要命,他娘的,这世道,只要有了枪杆子,就是人上人。 走近了马棚,就听到了陶流泉圆润,飘渺的唱腔,他心里一荡,就回头问道:“是谁?谁在他娘的唱戏?说完,就回转身,进了关肉票的马棚。 一进去,接着明亮的火把,他看到一个白净俊美的小伙子穿着干净的长衫,正站在窗户边,摆着架势,还陶醉在戏里。 “叫丫鬟,摆双杯,与我那娇妻……遥遥的敬上一杯……刘黑七睁着醉眼,看着这个身段玲珑,素雅干净的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一下子就融化了,一股热气从自己的心间游走起来,一下又潜行到了下腹的丹田间,浑身莫名的就燥热起来。 他带着随从又悄悄地走了出来,细细地问了那个小伙子的情况,最后,对随同说道:“去,说我的话,把他带到我房里来,告诉厨房,摆上一桌酒菜来。说完就进了屋。 陶流泉被带进了刘黑七的房里。 看到在屋子的中央,摆着一桌子酒菜,在桌子旁,坐着一个壮实黝黑的汉子,正是刘黑七。 他心里想到,这是等不来赎金,就要结果了自己么? 还爱胡思乱想,就看到刘黑七正用一双热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上下的看。 “你就是,流泉子?陶流泉赶紧抱拳一躬腰,说道:“刘军长,久仰……刘黑七红脸膛,裂开嘴说道:“少来这些酸溜溜的狗屁话,说,你是不是流泉子?陶流泉点点头,答道:“是在下。刘黑七站起来,朝着他走过去,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就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蛋,脸上露出了银邪的笑,说道:“嗯,果然是你,名不虚传哪,早就听说你了……陶流泉被他摸到脸,浑身一哆嗦,赶紧往边上一躲,说道:“刘军长,请自重……刘黑七看他这样,就脸色一凛,眼里满是杀气,看着他,说道:“自重个屁,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现在就是老子的肉票,还不如老子圈里养的猪,老子想啥时候剁了你,就剁了你。看到陶流泉低头不语,就又裂开嘴,哈哈笑了起来,指着桌上的酒菜,说道:“老子今天高兴,你不是会唱戏么?给老子来上一段,唱得好,就给你吃的,让你吃饱。陶流泉站直了身子,平静着脸色,对刘黑七说道:“刘军长,恕我不能从命,我虽是一介书生,私塾先生,但我可不是一个卖唱的……刘黑七一听,心中大怒,他一把就掐起了陶流泉的脖子,把他拖到了桌子前,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把他按倒在自己的大腿上,看着他的脸,恶狠狠的说道:“老子说过了,你就是老子圈里的猪,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不要找死。陶流泉被卡住脖子,憋得满脸通红,但他抿着嘴,就是不说话。 刘黑七看着他通红的脸,艳若桃花,唇红齿白,心中不禁一荡,就伸出手,抓住台柳泉的衣领使劲一撕,就把他的长衫整个都撕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里面就露出了白嫩的胸膛和肚子来。 陶流泉大急,一抬手,一拳就打在了刘黑七的下颚上。 他那戏台子上的花拳绣腿,那里是刘黑七的对手,刘黑七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胸膛,不顾他的挣扎,另一只手就把他的裤子一把又扯了下来。 陶流泉全身被制,躺在刘黑七的腿上,全身不着一缕,光溜溜的,白嫩的大腿不停地挣扎,胯间秀气的楠根随着身子的乱动,也在不停的晃来晃去。 刘黑七看着自己腿上这具白嫩干净,美妙的身子,久旷的体内一阵骚动,一股热气顺着脊背就传到了下身,胯间的楠根不自觉的就硬了起来。 他狰狞着脸,咬着牙,一下把陶流泉抓起来,面朝下放进了一把圈椅里,让他白嫩的屁股撅了起来。 双手按着他的背,看着陶流泉微微向上翘起的屁股,刘黑七脑子里一片冲动,他喘着粗气,伸出手,一把抓在了陶流泉的屁股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陶流泉被他按在椅子里,被他在屁股上抓了一把,就惊慌的啊了一声,一边竭力的挣扎,一边回头看去,就看到刘黑七咬牙切齿,呼呼地喘着粗气,已经把裤子脱了下来。 他往下一看,就看到刘黑七光光的下身黑幽幽的,大腿和小腹上健壮的肌肉像是黑色的石头雕就,在茂密的黑色毛从里,一只硕大的楠根像是一只捶衣的棒锤,直愣愣的竖在小腹之上,紫红的头颅虎视眈眈的朝着自己的后面。 陶流泉脑子里轰的一声,直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他一边发疯似得挣扎起来,眼里一下就迸出了眼泪,变了声调,苦苦哀求道:“刘军长……我是男人……你……你……饶了我……” 54、都是牲口 陶流泉脑子里轰的一声,直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他一边发疯似得挣扎起来,眼里一下就迸出了眼泪,变了声调,苦苦哀求道:“刘军长……我是男人……你……你……饶了我……刘黑七鼻翼大张,气喘吁吁,浑身的欲望已经聚集到了裆部,哪里还能听到陶流泉苦苦的哀求声。 看着面前这具迷人心魄的躯体,他被体内的欲火烧的神丧魂破,只是用下体不断地碰撞摩擦着陶流泉的屁股。 朦胧中,他抬起手,往手心里吐了一大口唾沫,抹在了陶流泉的后面,一挺身,直起脖子一声嗷叫,在陶流泉惨烈的哭叫声里,疯了似地活动起来。 渐渐地,陶流泉没有了力气挣扎,喊叫声也渐渐地低了下来。 一行红艳的鲜血顺着陶流泉白皙的大腿蜿蜒的流了下去,流进了他脚上的棉袜子里。 刘黑七的喘气声却是越来越粗,他一只手还是使劲的按着陶流泉的脖子,把他紧紧的按倒在椅子里,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陶流泉的胸部,渐渐用力,在更加猛烈的撞击声里,他抬起头,张开嘴,就像一只站在山崖上的独狼,嗷嗷的叫了的几声,身子尽力一挺,就在陶流泉体内爆发了。 趴在陶流泉背上喘息了半晌,刘黑七一翻身,坐起来,一把抓起桌子上酒坛子,举起来,一仰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坛子,擦擦嘴,朝着瘫软在圈椅里的陶流泉,哈哈笑道:“过瘾,过瘾,真他娘的过瘾,以前听人说养戏子、玩戏子,老子就觉得脏得慌,今天他娘的尝一尝,还真有味道,过瘾。说完,就又搬起那坛子酒朝着自己胯间那沾满鲜血、还在硬挺着的物件浇了下去,鲜红的酒水顺着物件紫红饱满的头颅流了下来,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厚重的酒香和男人骚腥的味道。 陶流泉强忍身体内外的伤痛,慢慢的回转身子,蜷缩在了圈椅里。 巨大的屈辱和伤痛暂时麻木了他脆弱的心,他眼里含泪,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清晰地念头,就是死了吧,快点死了。 刘黑七看着椅子里的陶流泉,蜷缩着身子,白皙的腿上满是鲜血,闭着眼,满脸的眼泪,眉头紧皱,使得俊美的脸蛋更有了一番滋味。 他心里一动,就走上前去,轻轻地把他抱起来,搂进怀里,摩挲着他的脸,心里竟然有了一丝隐隐的疼痛。 端起一杯酒,捏着陶流泉的下颌,灌进了他的嘴里,看着他的脸,说道:“喝上点酒,能止痛。又抚弄着他光滑白皙的脊背,说道:“以后,老子就养着你,好好地听老子的话,老子慢慢的疼你。摸索着陶流泉的身子,刘黑七身子里的余火又慢慢的燃烧起来,他扳起他的脸,望着他红红的嘴唇,胸口又剧烈的跳动起来,喘气声越来越急,他忍不住低下头,一口含住了陶流泉的嘴唇。 陶流泉感到一阵浓重的烟味和酒味扑面而来,一条滑腻的舌头肆无忌惮的伸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盛怒之下,他使劲一咬牙,就听到刘黑七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伸手在嘴上抹了一把,是满手的鲜血。 刘黑七大怒,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匣子枪,指着陶流泉,恶狠狠、含糊不清的喊道:“你找死,敢咬老子……陶流泉挣扎着在椅子上坐正了,挺起胸膛,脸色平静,盯着他,说道:“杀了我,快点杀了我,我是人,绝不跟着你变成牲口……刘黑七脸上黑云密布,他腮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冷笑几声,说道:“你想的美,你是老子的,老子叫你死,你才能死,在这山东,老子想干的事,还没人敢不听的……刘黑七把匣子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对着陶流泉说道:“你就是死了,也会死不安稳,你家里还有爹娘,还有孩子,还有一个赛似天仙的会唱戏的老婆,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让你家破人亡,你那老婆,哼哼,抓上山来,倒是一个压寨的……陶流泉听着他的话,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他突然直起身子,搬起桌子上的酒坛子,仰头狠狠的喝了几大口,趴在椅子上咳嗽了一大阵子,就满脸泪水,对着刘黑七说道:“我……跟着你……刘黑七也抓起酒坛子,喝了几口,一甩手,把坛子摔碎了,几把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了,上前一把把陶流泉抱进了怀里,向着床上的帐子里走去。 第二天一早,洪大兴就来到了刘黑七的屋子里,他看着正坐在床边上穿衣服的刘黑七,又看看还睡在一边已经起不来床的陶流泉,皱了皱眉毛。 他朝着床上的陶流泉努努嘴,对刘黑七说道:“大当家的,陶家营子来人了,赎金也来了,是来赎陶流泉的。刘黑七回头看看蒙着头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的陶流泉,皱皱眉,说道:“告诉陶家营子的人,说是他们来晚了,已经撕票了,大洋留下,让他们走。洪大兴就走上前来,指着被窝里的陶流泉,一挥手,做了个:咔嚓”动作,对刘黑七说道:“大当家的,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留着为好,也不要让他们带下山去,以免他回去以后到处胡说,坏你的名声。刘黑七朝着洪大兴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你别说了,我自己有数,以后呀,就让他当我的文书,随侍我左右。洪大兴却没有出去,朝着刘黑七着急的说道:“大当家的,可不能这样啊,我前几天带兄弟们出去打围,带回来的那几个大闺女,挑了几个长得漂亮的,还在厨房里放着呢,等着你挑呢,我说大当家的,还是去挑上几个大闺女吧,你看看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虽然看着长得漂亮,可还不是裤裆里吊着一根黑基罢,看到了还不寒碜死人啊?这你天天让他跟在你身旁,要让外头人说咱们柱子山闲话的,还不说咱们都是钻屎窟窿的。刘黑七一听他的话,就气的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喝道:“都是他娘的屁话,屁话,我才不怕,想当初,老子干了土匪,回家俺老爹都不让我进门,说是给祖宗丢了脸,现在,又有人说俺投了日本人,骂俺是汉奸,他奶奶的,我才不怕他们说呢,又朝一日,让我逮到他们,就割下他们的舌头来,塞到屁眼里,奶奶的,我就是钻屎窟窿了,咋?老子就是喜欢这口,咋了?就指着洪大兴说道:“你去办这事吧,别的就别管了……洪大兴没有办法,只好摇摇头,出去了。 刘黑七深深地出了口气,转身拉开了陶流泉的被子,看到他闭着眼,脸上却是满脸的泪水。 刘黑七就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笑道:“哭啥?这就好了,你家里人以为你死了,还给你送来了嫁妆,今天,老子就摆酒宴,正式娶了你。说完,难耐体内奔腾的欲望,几把脱下了身上的衣裳,光溜溜的又钻进了陶流泉的被窝里去了。 几天后,刘黑七又托人从山下买来了戏衣,天天让陶流泉装扮起来,给他唱戏。 晚上的时候,妆都不让他卸,就抱着他钻进了被窝。 三年了,三年里他都快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了。 今天,一眼看到了陶土虎,他的心又活了,又有了血气。 可是,复活了的心,是知道疼痛的。 他悲痛欲绝。 看着陶土虎,陶流泉挣扎着坐起来,对陶土虎平静的说:“土虎子,你这次来,是为了吴家的人吧?看到陶土虎点点头,就关切的说道:“你可要当心啊,送完信就早点下山吧,这里……这里没有人,都是牲口啊……陶土虎赶紧拉起他的胳膊说道:“叔啊,咱们快走吧,要是让人看到就走不了了。陶流泉却倚靠在墙上不动,牵动着嘴角笑了笑,说道:“土虎子,你快走吧,别管我了,我不回去了,让他们能看到,你就麻烦了。陶土虎一听,就急了,赶紧拉着他,说道:“叔啊,你咋不回去呢?俺三爷爷,还在家里等着你呢。陶流泉一听,面部扭曲,眼泪就刷的流了下来,他指着马圈里的骡马,对陶土虎说道:“你知道吗?叔,已经不是人了,早就不是了,叔和它们一样了,都是牲口了,咋还有脸回去啊?你回去以后,就替我看顾一下你三爷爷,叔到了那边,也算放心了……陶土虎赶紧说道:“叔啊,你想干啥呀?你可不能想不开呀,咱们是人,就不和他们那些牲口一样的见识,咱们快走吧。陶流泉听了,就笑了笑,含着泪水定了点头。 他站起来,对陶土虎说道:“土虎子,你看看,你叔还光着腚呢,你把你褂子给我,我得遮着身子呀。陶土虎赶紧把自己的褂子脱了下来,帮他围在了腰上,说道:“快走吧,叔,等到了山下,咱再去淘换衣裳。陶流泉点点头,突然却撇开嗓子轻声唱道:“这十年……颠沛流离……家小失散,到头来……只剩下俺一个,了无牵挂……咋还就是忘不了你个小冤家……还没唱完,就突然抓住了后墙上的窗台,一个戏台上的鹞子反腰,就从窗户里翻出去,坠到那窗外无底的断崖下面去了。 55、下山 陶土虎大惊失色,扑到窗户边,探身到外面,朝着黑漆漆的悬崖大声哭喊道:“流泉叔……他悲怆的哭喊声向着茫茫的夜色扩散开去,渐渐消散,过了好久,才从崖底传上来一阵模糊的回音。 刘山炮在外面听到动静,就赶紧跑了进来,看到陶土虎探身到窗户外面,正在大声的哭喊,陶流泉已经不见了。 他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就赶紧窜过去,一把就把陶土虎抓了进来。 陶土虎满脸的眼泪,面孔扭曲,一下抱住了他的脖子,大声地哭叫起来:“山炮哥,流泉叔……他……他跳崖了……刘山炮看到他伤心的样子,也是一阵的心疼,他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叔是条汉子……陶土虎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怒火,他站直身子,一把就把刘山炮推开了,咬着牙,眼里含着泪水,朝着刘山炮歇斯底里的喊道:“可是他死了,他家里还有个老爹在等他回去,他死了,是被你们祸害死的,你们说是行侠仗义,可是你们这是干了些啥?就是这样替天行道吗?说完,要擦了一把眼泪,扭转身,就跑了出去。 刘山炮赶紧在后面追上他,扳住他的肩膀,喊道:“土虎……陶土虎使劲的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别管我,我要去找回流泉叔,明天把他带回去。刘山炮又抓住了他的胳膊,赶紧说道:“你别犯犟,人已经死了,你找回来又有啥用,再说了,这黑灯瞎火的,又是悬崖峭壁,怎么下山?又看着陶土虎的脸,安慰道:“事已如此,还是先顾活着的人吧,明日还是把那些女眷快点换回去吧。陶土虎一听,就渐渐的沉静下来,随着刘山炮回到了院子里。 本来,陶土虎还想让刘山炮带他去看看吴老太太和王氏那些女眷们的,这陶流泉一死,他也没有心绪了,就跟着刘山炮回到了他的屋子里。 进了屋子,刘山炮就叫人端来了茶水,又打来了热腾腾的洗脚水,放在了陶土虎的脚下。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叹了口气,说道:“兄弟呀,你是还没有经过刀尖舔血,打打杀杀的日子呀,要是见得多了,就会想的开了,你想想,那陶流泉,一个血性的大老爷们,经过了这些事,咋还会有脸活在世上,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你说是不是?看到陶土虎不言声,就只好蹲下身来,替他把鞋子脱了下来,把他的光脚按在了木盆里。 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走了一天的路,好好的泡泡脚,歇息歇息。陶土虎被盆里的热水烫的嘴里吸溜一声,才回过神来,看到刘山炮正按着自己的脚在热水里揉搓。 他一惊,赶紧把脚拿了出来,说道:“哎呀,咋能让你……刘山炮半直起身子,抬手就望着他胸口打了一拳,说道:“你他娘的,我啥时候给人洗过脚了?你还真的别不识好歹……说到这里,脸色竟然就红了一下,哈哈的大笑起来。 陶土虎看着面前这个爽朗彪悍的汉子,心里突然就踏实了很多,就抬起头,看着刘山炮,发自内心的说道:“山炮哥,如果你们山上的人,都要和你一样,就好了。刘山炮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说道:“土匪就是土匪,哪里就有好人了,那要光做好事不做坏事,那还是土匪么?那山上的这几百号子人吃啥,喝啥?又往后一躺,双手往后,枕在炕上的被子上,说道:“这年头,兵匪一家,那里有啥道理可讲,大当家的当初从天津回来,竖的是日本人的旗子,后来又投诚了国民政府,前段时间,河北的八路又来拉拢,只要他们给军需,给枪炮,大当家的都答应,军长师长的倒是封了一大堆,但大伙还是愿意干土匪,为啥呀?就是因为土匪能抢,能夺,能杀人,不管他娘的抢的,夺得,杀的是谁,日子过得还就是滋润。说到这里,又皱起眉头,说道:“只是陶流泉这事,大当家的做的不光彩,就是因为这事,我虽然不能明着说,但我们爷俩也因为这事闹过,一个响当当的大老爷们,咋能干这样的窝囊事……刘山炮说着说着,就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嘴巴微微的张开,想起了鼾声。 陶土虎擦干了脚,爬到炕上,他悄悄地躺在了汉子身边,听着他震耳欲聋的鼾声,心理逐渐平静下来,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云霄寨里一片忙乱,洪大兴和刘山炮组织起了三十几个人,全副武装。先到大灶上吃了饭,然后在操练场列成方队。 刘黑七和林军师也过来和大家喝了践行酒。 然后,刘黑七一声令下,几个女人被人押解着从后院里出来,是吴老太太和王氏,身边跟着那两个丫鬟。 陶土虎在旁边看到她们衣服和头发还算齐整,只是脸色差了些,王氏和那两个丫鬟满脸的恐慌,吴老太太虽然也是面色苍白,但是脸上坚毅的神色却是一丝不改。 王氏看到陶土虎,就一把抓住老太太的胳膊,哑着嗓子,急急的问陶土虎:“土虎子,是……是老爷让你来的吧?老爷是要来救我们吧?”话说到后面,已经是哭起来。 吴老太太一把推开王氏的胳膊,脸色一凛,低声喝道:“哪来的这么多马尿?这几天哭得还不够吗?以为哭死了,他们就放你回去?又朝着陶土虎招招手,让他近前,平静的说:“见到吴大桥,你就告诉他,我老婆子的命不值钱,让他不要管我,”又用手指了指王氏说,“她也一样,我们活着是吴家的人,死了,就是吴家的鬼。刘黑七听了老太太的话,就冷笑了几声,近前抬头扬声说:“老太太,这几日您老在山上做客,招待不周,请恕罪,今儿我就派人护送您回家。吴老太太哼了一声,“大当家的,你也不必客气,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饭量却不小,这几日,可是吃了你不少饭,想想也真是过意不去啊,到了陶家营子,我让我儿多给你付上饭钱,给你扯补扯补。刘黑七冷冷的一笑说:“老太太,银子我叶六并不缺,我只想要回我想要的的东西,他吴大桥要是还想做有娘的孩子,就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吴老太太也连着冷笑了几声,说:“俺们小门小户的,没有你要的东西,大当家的别鬼迷心窍,只听别人混说,你要是不信,那也没有办法,只好叫吴大桥来给他娘收尸就是。刘黑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和军师嘱咐了洪大兴和刘山炮几声,又对着陶土虎一抱拳说:“小兄弟,这几日在山上委屈你了,在此别过,后会有期。陶土虎也只好抱拳回礼。 这时候,洪大兴一声令下,一队人出发向山下走去,老太太和王氏被陶土虎和那两个丫鬟相携着走在后面。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后,来到山下的酒店里,冯狐狸从后院里把那辆马车赶出来,让老太太和王氏上了马车,让一个士兵驾着马车,继续出发。 为了安全,一行人只是在孝妇河边的芦苇丛里行走,中间停下歇了一次,吃了些干粮,待到月亮上来,星星挂满天空时,就已经到了野鸭湖边。 56、被抓 洪大兴又让大家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吃了干粮,然后就把队伍分成两队,一队在前面,一队在后面,把马车夹在中间,沿着湖岸继续向前行进。 快到前湖时,洪大兴又派一个人到前面打探消息,那人回来后说前面没有任何动静。 洪大兴疑心大起,下令队伍停止前进,都不要说话,把马车包围起来,加强警戒。 过了两袋烟的功夫,芦苇荡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风轻轻吹过,只有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洪大兴悄悄地下令,队伍趁着明亮的月光,又沿着芦苇荡里的小路向前行进。 走了不多时,忽然前面的芦苇丛里惊叫着飞起了一群鸟,前面的洪大兴立即抬手阻止大家前进,只听到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士兵们把马车围在中间,举起枪一致对着外面。 洪大兴抬手招呼一个人过来,命令他再到前面看看,那人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芦苇丛里“啪”的一声枪响,那人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额头上多了一个黑洞洞的枪眼,后脑勺上白色的脑浆和着鲜红的血模糊一片。 众人大惊,洪大兴几步来到马车旁边,跳上车去,在女人们的惊叫声里,把吴老太太拉了下来,他用枪顶住吴老太太的脑袋,大声朝着芦苇荡里喊:“吴大桥,你他娘的别和老子玩花招,你还想要不要你老娘的命了?只听小路周围的芦苇从里一阵悉悉索索的乱响,从里面冒出了几十个举枪的人,把他们包围起来,借着月光看去,那些人有穿着军装的士兵,也有穿着黑色夹衣的吴家护院。 过了一会,前面有几支火把点了起来,在火光的照映下,陶土虎就看到一个高瘦的汉子站在那里,戴着眼镜,眼镜后面的双眼冷冷的盯着这边,正是东家吴大桥。 在吴大桥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人,是韩继忠和吴挺坚。 身着军装的吴挺坚举着一只匣子枪,枪口正对着洪大兴。 洪大兴红着眼珠子,把枪口在吴老太太的头上转了转,恶狠狠的说:“吴大桥,你他娘的不仗义,现在我就要你说,这生意还做不做,要是不想做了,你只管过来给你娘和你老婆收尸吧。没等吴大桥说话,老太太一挺身朝他喊道:“大桥我儿,娘已经活了快七十岁了,好吃的都吃过了,好看的都看过了,该享的福也已经享了,就是现在死了,也不亏了,你要是还为吴家着想,就不要答应他们。话音刚落,她身后的王氏已经放声哭喊起来:“老爷,快救救我啊,老爷。听了老太太的话,吴大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吴挺坚嘴角咧了咧,带着哭音喊了声:“奶奶,娘,你们别怕,他们跑不了了……”他手里的枪也颤抖起来。 陶土虎看到这样,就不顾身旁刘山炮的阻拦,上前几步,赶紧朝着吴大桥喊道:“东家,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赶快拿出东西救人吧,弄得两败俱伤就不好了,救人要紧啊。吴挺坚看到陶土虎,也是朝他喊道:“土虎哥,你快过来……洪大兴却拿枪又对着陶土虎,恶狠狠地说道:“都别走,给老子乖乖的站在这里,你和吴大桥给老子设了这个局,买卖不成,谁也别想活着走。吴老太太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厉声对着吴大桥和吴挺坚说:“你们爷俩要还是男子汉,就快快开枪打死我,别婆婆妈妈的给吴家丢人。刚刚说完,就突然抓住了洪大兴手上的的枪,对准自己的胸口。 洪大兴仓惶之中,来不及反应,争夺当中,只听“呯”的一声枪响,老太太身子一直,头往后仰,直直的倒了下去。 吴挺坚悲苦的大喊一声:“奶奶”。 吴大桥眼珠发红,看了一眼韩继忠,朝着那些士兵们一挥手,喊道:“给我打,一个也别让活着。随即,周围的枪管里都喷出了一缕火舌,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着人的惊叫声和惨叫声充满了整个芦苇荡。 刘山炮一个箭步窜上来,拉起陶土虎迅速跑到一个河沟边,趴在了地上。 就看到柱子山的人被打的七零八落,地上已经已经倒满了尸体。 王氏和那两个丫鬟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洪大兴在混乱中,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刘山炮拉起陶土虎,窜进了芦苇荡,一路向前跑去,随着雨点般密集的枪声,身旁的芦苇应声而断。 忽然,刘山炮停下了脚步,陶土虎就看到在小路的尽头,就看到吴挺坚手里举着一把驳壳枪,站在那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俩个。 吴挺坚咬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把枪对准了刘山炮,叫道:“狗杂种,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命。说完,举起手,举要开枪。 陶土虎大急,一下子就挡在了刘山炮面前,着急的喊道:“慢着,挺坚,山炮哥不是坏人……吴挺坚怒火冲天,一把把他推开,喊道:“我要报仇……你闪开……说着,就扣响了扳机。 陶土虎大惊,一个虎跃,就扑在了吴挺坚的身上,两个人同时滚进了芦苇丛里的泥水里了。 枪响了,子弹斜斜的射进了苍茫的夜空里。 刘山炮喊道:“土虎……就要上来。 陶土虎把吴挺坚狠狠的压在身子底下,回头朝他喊道:“快走……刘山炮看了看他,一拧身,就窜进了芦苇荡,远远的去了。 直到芦苇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了,陶土虎才把吴挺坚放开,吴挺坚一屁股坐起来,通红着脸,一扬手,就狠狠的打了陶土虎一巴掌,看着他,嘴唇蠕动着,颤抖着,好久,眼里就流下泪来。 陶土虎抓住他的肩膀,喊道:“挺坚,你听我说……还没说完,就看到有几只枪管从芦苇丛里过来,直直的对准了他。 吴挺坚站起来,在前面挥着枪,带人窜进芦苇荡,又追下去了。 吴大桥在几个护院家丁的护卫下,来到老太太的身旁,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王氏和那两个丫鬟也在刚才的激战中中弹身亡,躺在一边。 吴大桥哭了一阵,冷冷地看一眼站在一边的陶土虎,冲着那些护院一挥手,“给我抓起来,送到韩军长那里。立时就上来两个人抓住了陶土虎的胳膊。 陶土虎略一挣扎,急急的喊道:“东家,到底是咋回事?吴大桥站起来拂拂衣服,哼了一声,厉声对陶土虎说:“你私通土匪,还带土匪来祸害陶家营子,陶家营子没你这样的子弟。陶土虎看着吴大桥冷若冰霜的脸,心里一惊,好像就明白一些事情。 “东家,你的这些事,我本可以不管,你家的事我也不知道什么,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并不认识柱子的人,到那里也只是去送信,你这是干啥?吴大桥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一挥手让人把他押走。 陶土虎立时感到有两只冷冰冰的枪管顶在背上,只好随着他们向湖外走去。 顺着沟沿走了一会,就来到了石桥边,看到韩继忠骑着马带着几个勤务兵站在桥头。 看到他们过来,就挥手让勤务兵拿绳子把陶土虎五花大绑,押在了一边。 只是朝着吴大桥问道:“亲家,咋样了?那宝石呢?吴大桥叹了口气,说道:“匪首跑了,把宝石也抢跑了,挺坚正带人去追了。韩继忠一听,脸色立时就变得难看起来,他朝着手下一挥手,喊道:“都他娘的还站着干啥,赶紧去追呀。说完,就带着人,钻进了芦苇荡。 57、地窖 天刚亮,陶土虎就被押送到王家庄,关在王家庄一个大院里的地窖里。 地窖是大户家里常用的那种菜窖,大约有一间屋子大,一个小台阶上去,小小的上口用一个铁栅栏盖着,上着一把大铜锁。 陶土虎初被扔进来,待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后,看到在地上零乱的稻草里还躺着两个人。 一个人是长长的头发和胡子纠结在一起,看不清面目,也不知道多大岁数了,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也就刚能遮体而已,正撑起上半身,看着他。 经过交谈,得知他叫安海,今年才二十三岁,是黄河以北大岭镇人,以前是韩继忠的勤务兵,后来和他的三姨太偷偷好上了,韩继忠稍微听到人言,就勃然大怒,当时就要叫人毙了他,过了一会,转了转眼珠,又叫人把他投进院里的地窖里,每天一碗凉剩饭,让他搭拉着一条命。 就想慢慢折磨他,在地窖里已经关了两个多月了。 还在稻草里躺着没起来的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穿着一身庄户人家的衣服,倒在那里还是一动也不动,看来是打的不轻,浑身血迹,间或发出一两声含糊的呻吟。 安海看了看他,撇了撇嘴说:“是前面夏庄卖豆腐的,这里吃了他一年的豆腐,没给钱,这老兄不说花点钱托人疏通疏通关系,还可能要一点回去,他可好,老虎头上找虱子,直接就找到大院里来嚷嚷着索要,这不,正让韩继忠回来碰到,二话不说,叫人按倒就是三十军棍,拖来扔到这里了。看到那人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安海又说道:“他这是晕血呢,他没有事,只要挺过今晚,创口不烂,在床上躺个把月就会没事了,当初我就是这样挺过来的。安海一下又倒在稻草堆里,问陶土虎:“小兄弟,你是哪里的?因为啥事啊?听了陶土虎的述说,就哼哼冷笑了两声,“你也太老实,那些人的话那里就信得,这是啥世道啊,小兄弟,你也太稚嫩,你不想想,虽然吴家有宝贝在这一带也不是秘密了,可是你东家他能承认吗?顿了顿又说,“吴大桥那人看着倒是像一个善人,真是人心隔肚皮啊。往前靠了靠,凑近陶土虎的耳朵,悄悄的说:“小兄弟,看来事情不大好啊,吴大桥这次让人抓你,必定是为了灭口啊,再说了,他老娘和老婆都死在这上头了,你可得有思想准备。陶土虎心里一紧,一股愤怒的情绪瞬间填满了胸膛,眼前浮现着吴大桥那副伪善的笑脸,心里恨得不行,手臂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来,一缕阳光从地窖的上口照设进来,安海从稻草上爬起来,坐到那块狭小的阳光里地里。 陶土虎看到,他高高的个子,容长团的脸面,脸色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变得十分苍白,脸上颧骨高耸,十分的瘦弱。 此时,正闭着眼贪婪的享受阳光。 一会儿,听到有人在上面敲了敲铁栅栏,接着从上面吊下一个破篮子,里面放着三碗凉的高粱米饭,清汤寡水的。 安海立即爬起来,从篮子里端出一碗先递给陶土虎,又把一碗放在地上,最后才端出一碗,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不一会一碗冷饭就下到肚里去了,吃完了还转着把碗都舔了一遍。 陶土虎没有胃口,不想吃饭,就把自己的那碗递给安海,“安大哥,我吃不下,还是你吃了吧。安海两眼虽然贪婪的紧盯着这碗冷饭,可还是摇摇头,“你还是吃了吧,现在你不觉得饿,待会儿就会饿的受不了了,晚上才会送饭来,你不知道饿了的滋味,急了眼吃人的心思都有,他妈的韩继忠,还不如就枪毙了老子,省得在这里受活罪。说完,就端着一碗饭,来到躺着的那个人身边,把他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口一口的喂了他吃。 抬头又对陶土虎说:“送饭的是鲁村的姚士平,是个老实人,人还不错,平时偷偷的就带些吃的来,要不然的话,我早就饿死了,吃完冷饭后,安海把碗又放到篮子里,朝着外面喊一声:“姚大哥,下次弟兄们喝酒剩下的菜,扔不了的就给带点来,让我犒劳犒劳。上面的人没有说话,只见篮子被一下一下地拉了上去。 过了一会,篮子又被慢慢放了下来,同时上边传来一个压低的瓮声瓮气的声音:“陶家营子的,这是有人偷偷送过来的东西,能吃的就赶紧吃了,不能吃的就藏起来,别让我这帮忙的受了难为。陶土虎看到篮子里有一个裹得紧紧的蓝布包袱,赶紧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还有一包包好的点心,在包袱的底部还放着一块白色的汗巾,包着东西,揭开一看是一张信纸,叠得板板正正的。 陶土虎看到安海盯着烧鸡两眼放光,就把烧鸡撕下一半递到他手里,安海二话不说,放到嘴里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把包袱放在地上,陶土虎拿起那张信纸,展开,一笔娟秀的字体展现在眼前。 58、过堂 土虎哥,我已知道你被抓,关在王村。 都是我爹他不仁义,我已经和他闹过,让他放了你,我昨夜哭了一晚上,他要不放,我就死给他看。 土虎哥,都怪我当时没拦着你,让你去了土匪窝子。 其实,我早就怀疑我爹他没安好心,经过那晚小狗蛋的事,我就有些看出来了,小狗蛋一定是添灯油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不然,我爹不会在认出他的情况下还下令开枪打死他。 后来我让秋红提醒你,土虎哥,都怪我没和你明说,才让你受了算计。 土虎哥,现在家里正给奶奶和姨娘办葬礼,韩继忠来吊孝,我就央了二嫂子写了这封信,偷偷的求了他的副官给你传进去,让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爹把你放出来,千万不要着急。 青鹅陶土虎读完了信,心里觉得热乎乎的,毕竟,自从自己被关起来,心里充满了对自己家人和山炮哥的担心,青鹅的来信,让自己茫然无措的心有一些些的安宁。 在这暗黑潮湿的地窖里过了几天,被打的那人也渐渐好起来,已能站起来慢慢地走路。经过交谈得知,他叫夏平,今年二十三岁,今年三月刚娶了媳妇,家里还有爹和老娘。 这天晚上,送饭的篮子慢慢放下来,三个人看到里面竟然有两个白面馒头,安海从篮子里拿出馒头抬头大声说:“姚大哥,怎么回事啊?今天不是过年吧?只有两个也不对呀,还缺一个呢。上面没有回音,待了一会,姚士平瓮声瓮气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正常,“快吃了吧,这是我从食堂里强要了来的,听站岗的说……明天早上,陶家营子的和夏庄的……要上路了。安海的手一颤抖,两个馒头滚落在地上,他红了眼圈,朝外面高声叫道:“韩继忠,你这个杂种,你他娘的快把我也杀了,让我陪着两个弟兄一起走。你还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喊到最后,低下头,伏到膝盖上,变成了一阵呜咽声。 夏平呆呆的坐了一会,就突然趴在稻草上哭了起来,嘴里哭着说:“爹,娘,孩儿见不到你们了,孩儿不孝啊。陶土虎心里也是一片冰凉,他不怕死,可是一想到自己每日吃苦受累的爹娘,还有苦命的山菜、弱小的山牛,自己死了,他们怎么办? 他慢慢地走到窖口下面,抬起头,望着天上皎洁的半个月亮,心里默默的说道:“山炮哥,兄弟先走一步了,认识你,是我的福气,交了你这个兄弟,我陶土虎没白来世上走这一遭,只要想到你,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的。想到这里,已经是满脸的眼泪。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又想道:“山炮哥,我走后,你就不要再找吴大桥报仇了,虽然她不仁义。可是还有吴挺坚和青鹅在那里呢,吴大桥毕竟还是他们的父亲,挺坚也是我的好兄弟,青鹅是个好姑娘,他们兄妹俩个对我的情意,我心里都知道呢。陶土虎闭上眼,仰起头,依靠在地窖的土壁上,心里慢慢回味和刘山泡在一起的瞬间。但当他睁眼看到那倒在草堆里哭泣的夏平时,思想却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如果自己死了,陶家营子的爹娘,还有山菜和山牛,会怎么样,以后的生活中,他们怎么办? 脑海中又浮现出爹娘苍老愁苦的脸,还有让人疼爱的山牛,正张着双臂,朝自己跑来,一边叫着:“哥哥,抱抱,给我捉蝈蝈去。陶土虎垂下头,心里铅一般的沉重,眼圈也不觉的红了,辣辣的似乎有眼泪涌上来。 泪眼朦胧之中,陶土虎又见到了刘山炮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这亲亲的好兄弟,这段时间以来,是他使自己抛弃了迷惑和痛苦,鼓起了生活的勇气,激发出了男子汉顽强的斗志,和抗击打的韧性。 可是,又要分别了。 心里的不舍激发出了一阵阵的痛,泪水终于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 陶土虎擦擦眼泪,对坐在对面还在呜咽的安海说:“安大哥,你要好好的活着,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出去了。安海抬起头,哼了一声说:“韩继忠他恨我,不会让我独活,他这是在折磨我。咱们还是一起走,黄泉路上有你们两个兄弟做伴,我也不孤单。夏平此时也已经坐起来,擦擦眼睛,看着他们俩。 “安大哥,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什么非要死,能有一线希望就要坚持,如果有朝一日能够活着出去,就到我们两人的家里,告诉我们的爹娘,说我们不孝,没能等到孝敬老人。陶土虎说到最后,已是声音哽咽了。 连忙咳了一声,收起眼泪,“安大哥,我还要托你一件事,你如果出去后,能碰到柱子山的刘山炮,就告诉他,我有他这个好兄弟,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了。夏平也站起来,朗朗跄跄地走过来,两手抓住安海的手,哽咽着说:“大哥,出去以后你就到我家里找我爹娘,就说我说的,给我媳妇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吧。”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安海先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我还能活着出去,看到两人的模样,忙又立起身郑重的点了点头,“两位兄弟放心吧,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一定会去,姓安的做不到的话,就天打五雷轰。说完这句话,眼泪围着眼睛转了两圈,落了下来。 看来已是夜半,一束月光从地窖的出口照进来,冷冷的,让人感到这深秋的夜色更加的清冷和寂寥。 三个人倒在稻草堆里,缓缓地说着话,最后是久久的静默。 正在这时,就听到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到了窖口,把窖口上的铁门打开了。 一个粗重的声音喊道:“里面的人听着,都给俺上来,麻利点。三个人都吃惊的坐起来,愣愣的看着窖口。 陶土虎知道,自己的期限就要到了。 就站起来,朝着窖口喊道:“先别催,该死得有时辰,这韩军长也太性急,都等不得明天了。说完,就和安海扶着夏平顺着窖口上的梯子慢慢的爬了上去。 到了地面上,借着火把的火光,就看到窖口周围,站着几个拿枪的士兵,在紧紧的看着从窖口爬出来的他们。 随后,就上来两个人,用绳子把他们的手都扭到后面给绑了起来。 用枪杆顶着他们向云子里的正房里走去。 进了屋,里面是一间宽阔的厅堂,在正堂的正面,摆着一张硕大的八仙桌,在椅子里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人,借着明亮的灯光,陶土虎看到,正是韩继忠。 59、变牲口 韩继忠看到他们被押进来,就把手里的大烟枪往八仙桌上一放,瞪起两只冒着冷光的眼睛盯着他们三个。 也不说话,站起来,往背后抄着手,围着他们慢慢的转了几圈。 然后才冷笑着,对他们说道:“白吃了老子这么多天的粮食,今天,老子就送你们上西方大路。陶土虎昂起头,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说道:“韩军长,你也太小气了,吃了你几碗冷面粥,你就心疼了?人家都说,不做饿死鬼,好歹也要俺们吃顿饱饭再走吧?韩继忠看了看陶土虎,就抬头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嗯,是条汉子,临砍头了还没尿裤子。说完,又恶狠狠地一把抓起了陶土虎的衣领子,说道:“想那么痛快的死,还没那么容易,老子还没玩够呢。说这话,阴森森的眼睛,也同时扫了夏平和安海一遍。 看的安海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韩继忠一挥手,就上来几个人,又把他们三个拖拖拉拉的弄到了南面的马棚里了。 在韩继忠的指挥下,把他们三个都吊在了房梁上,让他们的脚尖刚刚着地。 韩继忠伸手从墙上摘下来一只马鞭子,攥在手里,来到了陶土虎面前,用马鞭子戳着他的脸,问道:“你说,那天在芦苇荡里,你看到那猫眼绿宝石到底在谁手里?柱子山的土匪,为啥要来抢宝石?那宝石到底有啥秘密?你老老实实的说,我亏待不了你。陶土虎心里一惊,想道:“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也是在垂涎宝石呀。只好如实答道:“宝石在东家手里,我怎么知道。韩继忠听罢,眼珠发红,说道:“你和那些土匪就是一伙的,咋会不知道?看来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说完,就举起手里的马鞭子,狠狠地朝着陶土虎抽打起来。 粗大的鞭子抽在身上,是钻心的疼,陶土虎咬紧牙关,就是不哼一声,心里想道:“落在姓韩的手里,反正她娘的活不了了,老子死都不怕了,还怕你这几鞭子?衣裳单薄,他的肩上、背上,很快就被抽烂了,鲜血顺着身体滴在了地上。 看到陶土虎咬着牙就是不开口,韩继忠心里也是敬佩不已。 他住了手,拿着马鞭又转悠到了安海的面前。 安海瞪起眼睛,朝着韩继忠喊道:“姓韩的,你就杀了老子吧,你折磨的老子也够了,反正老子知道你也让俺活不成,是个汉子,你就他娘的给俺一个痛快。韩继忠脸上的肌肉嗖嗖的动了几下,眯起眼睛,阴森森的说道:“你,有本事,敢给老子戴上了绿帽子,好本事。说着,就把手里的马鞭往边上一丢,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拿手在刀锋上试了试,伸手就把安海身上穿的破裤子给扯了下来。 看着安海光溜溜的下身,用手里的匕首,拨了拨安海胯间的楠根,说道:“嗬,你他娘的家什长得不小啊,怪不得三姨太那个骚货能看上你。安海觉得冰凉的刀子在自己的楠根上拨来拨去,一阵凉意一下子就传进了心里,浑身不由自主的就战栗起来,他咬紧牙关,朝韩继忠喊道:“姓韩的,快杀了老子,婆婆妈妈的,你就不是男人。韩继忠听了他的话,脸色一下变得乌黑,他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了安海的楠根,一手把刀刃抵在了根部,说道:“老子不是男人?老子四个姨太太,都被老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以为你长了个小白脸子,长了个长狗鞭,就弄得过老子么?也就是三姨太那个骚货,不知好歹,你看到王村桥边的那个土堆子吗?那个骚货,就被活埋在里面,今儿,老子就也把你活埋在那里,让你们死了也在一块。说着,又嘿嘿冷笑了几声,使劲的攥了攥安海的楠根,说道:“老子有个条件,得把你的这个东西留下,让你变成太监,再去陪那个骚货,看你们怎么快活,让她在地底下,也得守活寡。安海一听,恐惧像一股潮水,一下就弥漫了他的全身,他咬紧牙关,可还是浑身不停地打着寒战,满嘴里咯咯的响。 不一会,一股浊黄的尿液顺着他的楠根流了出来。 韩继忠冷笑道:“哼哼,老子以为你是个汉子呢,原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安海脸部抽搐,浑身挣扎起来,嘴里含糊的哭喊道:“韩军长……韩军长,你就饶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求你饶了我呀……我家里就我一根苗,还没有传宗接代的呢。韩继忠站到一边,冷笑道:“饶了你?老子就是个活阎王,还没人敢在老子头上动土,你小子天胆啊。转转眼珠,转头对一边的人说:“去,把那头发情的母骡子牵过来。看到那头活蹦乱跳的母骡子被牵来了,韩继忠让人把安海放下来,对他说道:“你小子不是能耐吗?好,老子今天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给这头骡子拾上个种,老子就饶了你,放你一条狗命,放你过黄河回家,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一房媳妇,只有一个闺女,连儿子都还没生出来,你就好好的回家传宗接代。安海听了,浑身一震,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牙关咬得紧紧地,胳膊和腿抖成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他好像是下了决心,就慢慢的朝着骡子走去,嘴里嘟囔道:“军长啊……军长啊……你可得说话算数呀……你可得说话算数呀……到了骡子屁股后面,早有一个人搬来了几块土砖,垫在了地上。 安海抬起腿就往土砖上迈去。 陶土虎看到这些,心里大急,他朝着安海厉声喊道:“安大哥……你别呀……安大哥……士可杀不可辱……想想以后咋活人啊?安海回头看看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眼里又涌出了一汪泪水,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满嘴上都是血水。 回转头,他闭起眼睛,把自己的下身,紧紧地贴在了骡子的屁股上。 60、活参丸 骡子受到刺激,尾巴根慢慢的撅了起来。 安海把下体贴在骡子的屁股上,巨大的屈辱像一根钢鞭抽打在他的身上,他的楠根像一只受惊的蜗牛蜷缩在了骡子的屁股上。 韩继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他,满脸上是残忍的冷笑,手里举着马鞭子,指着安海道:“你他娘的不是很厉害么?我就让你干个够,今儿你不把这骡子给伺候好了,老子就活埋了你。安海浑身颤抖,一下子趴在了骡子的背上,哭喊道:“军长……军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我当牛做马……当神供着你……韩继忠脸色乌黑,站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要老子饶了你?当初你给老子戴绿帽子的时候,你倒是很畅快呀。说完,就走上前去,扬起手里的马鞭子,朝着安海的后背和屁股上狠狠地就是几鞭子。 安海白皙的屁股和大腿上立时就裂开了长长的几道口子,安海咬紧牙关,嘴里不住声的哀求道:“军长啊……饶命啊……韩继忠打得兴起,咬着牙,狠狠地说道:“老子叫你快活快活……就把鞭子倒过来,把长长的鞭子把手从安海的下身使劲的捅了进去。 安海一下子直起脖子,紫涨起脸皮,脖子上青筋暴起,惨厉的哀嚎了起来。 鲜血从他的后面喷射处来,呲了韩继忠一身。 韩继忠还在往里捅着鞭子,就看到从马棚外面进来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古铜色的绸缎马褂的老者,头上戴着一顶瓜帽,胖乎乎的,面上无须,朝着韩继忠低头哈腰,满脸堆笑。 在他后面,跟着一个高个子的青年,也是一身崭新的长袍马褂,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满脸的稚气。 韩继忠看到他们进来,就脸色一缓,把安海身子里的马鞭一抽,就血淋淋的扔在了地上,接过边上人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胳膊上的血,抱拳向老者道:“啊呀,王会长,有啥要紧事呀,这么晚了还跑了过来?胖老者是王村的大地主王宝芹,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他就当上了这几个村的维持会会长,韩继忠住的这个院子,就是他家的。 王宝芹刚想答话,一眼就看到了吊在屋梁上的这三个人,又看到安海趴在一头骡子的身上,撅着的屁股上血肉模糊,紫红的鲜血还在顺着大腿往下流。 他下的脖子一缩,脸上登时就流下汗来。 他后面的青年也是心惊胆战,两腿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头紧紧的低下去,都不敢再看韩继忠一眼。 王宝芹颤抖着手,略微一抱拳,颤抖着声音说道:“韩军长,这……这不是小儿要成亲了么……明日家里备下薄酒,请……韩军长大驾光临……说完,就指了指身后的青年,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张大红的请柬,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韩继忠的手里。 韩继忠扬扬手里的请柬,说道:“好……这可是大事呀,明日韩某定会前去捧场……王宝芹连忙弓腰答应,连连说道:“韩军长能去捧场,王某三生……三生有幸。韩继忠却不再理他,回转身让一边的人把陶土虎和夏平放了下来。 他转到了两人面前,狠狠地盯着他们,指着安海说道:“你们两个,谁上去把安海当娘们给X了,老子今天就饶了他,要不然,就一起活埋。陶土虎和夏平听了,心里一震。 夏平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陶土虎,陶土虎抬起头,盯着韩继忠,咬紧牙关,轻蔑的说道:“你就是头牲口,咱们可都是吃粮食的人,这些不是人干的事,也就是你能干得出来……韩继忠闻言微微一怔,接着就仰头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好,好,好……是条汉子,宁愿做个死人,也要做人,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说着,就指挥着人把他们那两个都吊了起来。 自己却又拔出腰间的匕首,走到了安海跟前,让两人把安海按住,自己一把抓住了他的楠根,用刀子把安海的楠根从根部割了下来。 安海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痛的满身的挣扎,连声惨呼。 王宝芹父子吓得腿脚发软,连往外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继忠手里拿着那一串血淋淋的楠根,往王宝芹面前一亮,说道:“王会长,你是不知都哇,这个东西可是个宝贝呀,挂在风道里风干上四五天,再拿砂锅慢火熬成肉膏,拿草药和蜂蜜裹成丸药,叫啥活参丸,最是滋阴壮阳,男人要是吃上几丸,就是年过七十,照样能生出儿子,甘肃的马步芳,那一年清剿了六路的共匪,女的都分了当姨太太,男的,都给割了,做了活参丸,想当年,老马到南京开会,带了一小匣子活参丸去,当做重礼打通了不少的关系呢。说完,就随手把安海的楠根扔在桌子上,对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王宝芹说道:“明早你去把庄里开药铺的王先生叫过来,我指点着他,给咱也制上几丸,让咱他娘的也返老还童,多快活上几年。看了看王宝芹的儿子王大源,就说道:“你这小子刚新婚,还不死命的尝新鲜?身子定是亏得不轻,让你老子也给你制上几丸,贴补贴补身子,小嫩骨头的身子,可别一下子给掏空了。说完,就把手里的刀子塞到了王大源的手里,给他指了指陶土虎,说道:“这个壮的给你,去,把他给割了,让你爹给你带回去。王大源浑身一哆嗦,书里的刀子“当啷”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王大源和陶土虎还有吴挺坚,都是从小在王村私塾里的同窗,前面说过,王大源欺负吴挺坚的时候,陶土虎还曾经狠狠的教训过他。 其实,刚才陶土虎怒斥韩继忠的时候,他就认出陶土虎了,毕竟是同窗,而且他也一向佩服陶土虎的为人,现在,韩继忠竟然要他去割下陶土虎的楠根来做药,他的心,猛地就缩了起来,浑身颤抖,恐慌的不行。 王宝芹看到儿子这样,也是恐慌的不行,赶紧说道:“哎呀,韩军长,俺们谢谢你的好心,可是……大源他从小是个足不出户的傻孩子,哪里能干得了这个?我明日定是把王先生给叫过来,听您吩咐,现在……没事,俺们就先下去了……说完,就伸手拉了拉呆在那里的王大源,就要出去。 刚要迈步,就听到韩继忠喝道:“慢着,王会长,贵公子新婚大喜,我还没送贺礼呢,今天,我就给你们送上一份大礼。说完,就走到了陶土虎跟前,伸手用刀子把他的布裤带给挑断了,陶土虎宽大的裤子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他的下半身就光溜溜的露了出来。 韩继忠伸手又攥住了陶土虎的楠根,说道:“好大的家什,你他娘的还是童子身吧,这要是入了药,倒是会更加灵验。陶土虎被他抓住了下面,浑身一紧,但同时,心底里一股不怕死的豪气却也同时升腾起来,他一挺胸,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老子早就是个男人了,你这个牲口,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老子眨一下眼,句不是爹娘生的,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汉子。说完,下身一挺,一股浊急的尿液喷射出来,尿了韩继忠一脸。 韩继忠猝不及防,被尿了一脸,他拿出手绢擦了擦脸,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他阴沉沉的说道:“老子割了你,二十年后,也要你做个没有基罢的怪物。说完,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陶土虎的楠根,一只手拿起刀子,狠狠地割了下去。 61、上吊 刀子刚要挨近陶土虎的要害部位,就听到身后王大源失声叫道:“韩军长,手下留情啊……韩继忠停下手,扭头看着王大源,有些惊讶。 王宝芹看到儿子制止韩继忠,立时就下出了一身的冷汗,它赶紧回头,一拉王大源的胳膊,悄声骂道:“兔崽子,找死呀,还不快走?可是王大源却一甩胳膊,甩开了他爹的手,往前一步,抱拳躬腰对着韩继忠说道:“韩军长,明儿,就是在下的喜日子,今儿……就求求韩军长,还是不要再杀生吧,免得在下的大喜日子,被血光给冲了。又看看陶土虎,说道:“韩军长的好意,我一定领上,带到明晚,我再来割他的……韩继忠一听,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说道:“你这小东西,可比你爹会说多了,你爹呀,也算是有房有地的大地主了,可是呀,就是像没见过世面的,见不得大场面,他这个会长,还是我按着他脖子,硬加给他的,好,好,后生可畏,老王啊,你有个好儿子呀。韩继忠说完,就放开了陶土虎的楠根,走过来,把刀子扔到了桌子上,说道:“好,我就给你个面子,你大喜的日子,不见血光。说完,就挥手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先把他们押回去,明天再整治他们。手下人答应着,就把陶土虎三人连推带拖,弄回了那个地窖里。 安海还是昏迷不醒,胯间的鲜血还是在淋漓不止,夏平含着眼泪拿衣服给他堵在两腿之间,还是不管用,不一会,衣裳就被鲜血浸透了。 夏平望着陶土虎,带着哭音问道:“兄弟呀,这可咋办呀,再淌血,就要淌死了。陶土虎也是十分着急,他挠挠头皮,想不出任何办法。 后来,就想到了刘山炮和他说的那些事,就回身扒开了的干草,从土壁的旁边抓起来一大把干土,让夏平把安海的两腿分开,把干土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刚开始,干土一放上,就会被汹涌的鲜血给冲走了,慢慢的,在干土的遮盖下,鲜血流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少,最后就止住了。 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看着安海的惨样,两个人这才感到心有余悸,都不说话,慢慢地倚在了土壁上,胡乱地想着心事。 陶土虎抬眼看了看四周,在这个地窖里,除了四周的土壁,就是满地的干草,别无他物,他在心里骂道:“他娘的,连个硬实地都没有,想死都死不了,要是明日,自己再受这割基罢的酷刑,还不如早死了干净,大丈夫,刑场砍头不算啥,还能赚个硬汉子的称呼,这被割了基罢,他娘的,这是算啥?让后人咋说嘛。他站起身,在地窖里走了几圈,就抬眼看到了窖口上盖着的那个铁栏杆。 他把夏平叫过来,把自己的褂子一条条的撕开,连起来,绑成了一条长绳。 让夏平蹲下,自己踩在了他的肩上,把绳子牢牢地拴在了铁栏杆上了,又在下面牢牢地栓了个绳扣。 夏平抬头看见,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眼里含泪,悄声的说道:“兄弟呀,拴上两个扣吧,给俺一个,俺陪着你走,省的明日被人乱割了。陶土虎点点头,就又拴上了一个。 跳下地来,陶土虎拉起夏平的手,说道:“今夜里,咱就一起上路,韩继忠那畜生,不是要制活参丸么?咱们偏不给他留活的……夏平点点头,说道:“最起码,能留个全尸……说着,又流下泪来,哽咽地说道:“俺家里还有爹娘,还有过门不久的新媳妇,他们……他们要是知道俺死了……不知道咋活呢?说完,就抽泣着,躺倒在了干草堆上。 陶土虎听他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和家里人,心里也是一阵的疼痛,自从自己离家,家里人也不知道啥样了,要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爹娘还不急死呀,自己要是死了,他们又怎么能活的了呢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一屁股也坐在了干草上,他心里有显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那是刘山炮,他在心里默默的呼喊道:“山炮哥,你到底是咋样了?你回山寨了么?他现在只想见上他一面,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可是,又觉得不知道说啥好。 他又想到了吴廷坚,自从收到了青鹅的信,他就知道,吴廷坚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是不会管自己的了。 自己那天放走了刘山炮,没让他报仇,他还不知道怎样恨自己呢,可是,自己的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兄弟,虽然,他没来救自己,但他还是不恨他。 他在心里对他说道:“挺坚啊,土虎哥对不住你呢,你别恨哥,哥也知道你的心思呢,可是,哥的心思,你又咋能知道呢,哥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人了,不管你咋样,你都是哥的亲兄弟,好兄弟,哥走了以后,你要有心,就帮着哥照顾一下家里人,哥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你哩。想到这里,陶土虎已是满脸的眼泪,他伸手擦了一把眼泪,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安海,就抓了几把干草,在他身上盖了盖,爬了起来。 夏平看到他站起来,知道他们的时间到了,就跟着爬了起来,跟着陶土虎站在了窖口下的几块土胚上。 陶土虎搂住了夏平的胳膊,看着他,说道:“夏大哥,别怕,不就是死吗,他娘的一闭眼,就过去了,就啥事也不知道了,不知道疼,不知道冷,不知道热,光剩下舒坦了。夏平点点头,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陶土虎拉起头顶上的绳子扣,往自己和夏平的脖子上套去。 正要伸脚踢开土胚,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喊声。 “土虎,陶土虎。陶土虎仰起头,借着明亮的月光。 看到趴在窖口的那人,是王大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