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江湖打酱油 上——雅僧
雅僧  发于:2014年05月17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穿了,电穿的。 却因捡了颗泥丸子而被卷入江湖, 血雨腥风,明争暗斗,本没他啥事, 他不过只想安安分分做个跑堂店小二, 没想到那跑堂头头竟是一门之主假扮的。 门主的武功高深莫测如今却身中剧毒, 云来客栈里他暂时扮作跑堂以掩人耳目, 关键时刻发现客栈多了个不明来历的家伙, 更意外的是这家伙竟然还捏着他需要的解药。 赏宝大会在即, 门主拖着他一起前去寻找火凤的线索……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乔装改扮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离,重宵 ┃ 配角:楚青岚,白回浪,伍照水 ┃ 其它:穿越,江湖,秘宝,瞎猫撞上死耗子 第一章 叶离是被冻醒的。 当他一手揉着莫名酸痛的腰,一手按着后脑勺,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抖抖擞擞的站定,努力睁大眼睛,分辨了一下周糟环境后,他的血液立时像被冻结住,然后他就听见自己的心“扑嗵扑嗵”跳得一声比一声响,冷汗唰得就冒了一后背。 妈呀~~~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大半夜孤身一人睡在这大片的墓地里? …… 揉着额角,思绪慢慢回笼。前一刻他明明还好端端的坐在家里的电脑前上网查资料,谁知突然就断了电,手电筒又一时找不到,他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检查线路,然后……然后好像被电了…… 叶离确定他的记忆是在那时候终止的,可为什么他现在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呢?难道这是在做梦?莫非他还在梦中?伸手掐了一下胳膊。 痛……死了! 脑子一时有些发懵,叶离想不透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扫了眼阴森森的四周,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啊! 其实叶离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当下的情形对他来说,除了在一醒来那一刻被莫名骇了一跳外,这会子他的心里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难免还有些让人发悚。 月黑风高啊~~ 这种夜晚似乎总会让人体内生出一种莫名兴奋,而又带点焦躁的因子,蠢蠢欲动,总想做些什么。 借着微弱的月光,叶离努力寻找着出路,看着眼前一个挨一个的土堆,还有土堆边竖着的一块块木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经思考,脑袋就一阵阵发胀,疼得紧。 转了半天还没转出去,中间还不小心被一根白色的树枝绊了一跤,摔得他痛彻心扉,至于为什么说那树枝是白色的,因为他并不想承认那分明是一截人的大腿骨。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叶离心里生出些许烦躁,肚里憋着一股子邪火,任谁摊上这种莫名奇妙的遭遇,都会忍不住想要骂娘吧! 突然,前方传来的一阵闷闷的像是挖土的声音,这让他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脏话又给堵了回去。 好不容易有点动静,正想出声询问,张了张嘴,一声“谁”愣是在嘴里打个弯又绕了回去,这种时候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时间和这样的地点,怎么想……都不大会是什么好人吧。 当然,他是个意外。 离他大约二三十米处,依稀可见四个黑衣人正拿着工具迅速一致的挖着脚下的土。 还有一个同是一身黑衣却蒙了面的人,他双手负在身后站在一边,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几个人的动作。 几眨眼的功夫,一个土包就变成了土坑,然后又听“叮”的一声响,四个人齐齐停了动作,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从土坑了捧起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金属盒子,抹掉上面的泥土,他恭敬的递交给那个蒙面之人。 只见那人慢慢的打开盒子,动作小心谨慎的似乎那里面随时会跑出来一头猛兽。不见任何异常,那人又快速扫了一眼盒内之物,然后小心合上。 “走。”简洁明了的一个字,他率先转身就要离去。 其余四人丢了手中工具,正待跟上,却又见那人猛然住了脚。 “谁?”蒙面人突然厉声低喝一句,下意识抓紧手里的盒子。 一直静静躲在远处偷看的叶离心下一惊,暗暗叫糟,这几个人深更半夜偷挖别人坟墓,怎么看也不像好人,正犹疑着是要站出来,还是逃跑的当口,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却从另一个方面传来。 “拿了本座的东西就想走?”声到人未至,但在场的人却都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极度不满。 那蒙面人却不答话,头也不回冲身后的人一招手,四人立时抽出兵器,上前一字排开挡住来路,他自己却突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速离去。 “想走?”又一声低喝,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突然闪了出来,欲追那人,却一时又被眼前四人缠住了去路。 一阵刀光剑影,让本就疲惫不堪的叶离,两腿更是一阵发软。他又低了低不能再低的身子,偷偷借着那打斗的声音,手脚并用的朝刚才离去的那个黑衣人的方向逃走。 荒不择路的跑了一阵子,待确定没有人跟着他后,叶离终于停下疲累的脚步,然后扶着旁边一棵歪脖子树直喘气,总算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叶离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了事情似乎不太对,他不会以为刚才所见是哪个剧组在连夜赶拍电视剧,因为他分明在那几个人的打斗中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而且现代化的墓园中哪还有那些古董一样的土堆和木牌?他分明是掉进了哪个不知明的朝代,纵然他并不怎么看电视剧,好歹也是知道时下最流行的就是穿越剧。 只是他从来就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当主角的一天。 摸摸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电的缘故,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他要如何回去? 他可没有那种快意江湖,充当先知改变历史的兴趣。他刻意忽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对历史不感冒之类,这种种不利于留在这种未知年代,才导致存活机率大大降低的事实。 哀叹一声,再如何怨念,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是。 叶离是个比较矛盾的人,心思敏锐的同时却又迟钝的让人郁闷的想撞墙。 就说眼前,虽然当下就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但却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离谱,多么让人不安的事情。 一个生活有序,前途光明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莫名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年代,前途未卜,福祸难料。两厢对比这么大的一个落差,对他来说却好像只是吃饭时候不小心噎住这般简单。 拖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叶离在一片密林中走了又不知多久,终于眼前一亮,不远处似乎有人家的样子。 可是他雀悦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在看清楚眼前破败不堪的房子内外情景后,他的胃里就像是吞了百只苍蝇一样难受。 他站在屋前,内心挣扎了又挣扎,又对比了死尸与野兽的危险系数后,终于还是决定无视头顶那块分明写着“义庄”的森白牌匾,全身紧绷小心翼翼的走进停满了黑棺的房子里。 才踏进半只脚,一股子浓烈的腐臭味就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胡乱找了个尚能避风的角落,叶离疲惫无力的躺下,然后顺手扯了旁边一些干草覆在身上,了胜于无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烛火亮着,不过他还是万分庆幸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丝光亮让他聊以安慰惊吓过度的心。 脑子乱成一团,但也抵不住此刻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疲累,须臾,他便沉沦在汹涌而来的困意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艳阳高照。 叶离犯了会儿迷糊,可等彻底清醒后,他觉得要是能一直迷糊下去也许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叶离撑着旁边一根柱子想要起身,不想起到一半时那根柱子却往一边倒去,突然没了支撑,他扑通一声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其实很久以后叶离经常在想,如果当时没有摔那一跤,不知道他的人生又将会是何种际遇。 叶离吃痛的抬头,眼睛却被闪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望去,闪光点似乎在某个棺材下面。 他找到那个发出反光的棺材旁边,蹲下身子朝棺底一瞧,果然有个金属盒子卡在那里。 他伸手去拿,一时竟还拔不出,颇废了一番力气才拔了出来,看那痕迹,分明是硬生生嵌进去的。 他莫名就觉得这个盒子有点眼熟,打开盒子一瞧,里面好端端躺着一颗褐色的丸子,他拿起来闻了闻,一点味道也没有,不晓得是毒还是药。 能让人把它藏在这种地方,想来也不会是颗泥丸子,不拿白不拿,可是没一会儿叶离又犯难了,为啥? 如果当事人不是他自己,他一定会大笑出声,他现在穿着一件纯白色睡袍,说白色是它本来的样子,现在早已面目全非,又是泥又是草,最可笑的是他脚上还穿着一双小熊头的棉拖鞋。 让他郁闷的是睡袍没有口袋,虽然内里有个暗袋,但也装不下他手里的盒子。这东西既然藏在这里,显然是不太能见光的,他当然不会大摇大摆的拿着它四处晃。 略一思量,叶离打开盒子将那弹珠大小的丸子收在暗袋里,然后准备将空了的盒子放回去,想想又觉不妥,他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又跑回来将一个捏得还算圆润的泥丸子放入盒内,然后才又将它嵌回了原位。 拍拍手上的泥巴,叶离状似满意的点点头。他双手合什又朝屋里四周拜了拜,这才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二章 叶离的方向感是奇差的,路痴的名号颁给他也是当之无愧,但有时候他的运气却又出其的好,竟然让他七转八转的下了山。 中途还遇见了一个挽着篮子的妇人,看她返古的打扮,他已经不怎么稀奇了,事实上是人家对他太惊奇了。 所以当他边走近她边想着要如何搭讪的时候,那妇人却突然尖叫一声,拔腿转身就跑了,因为跑得急她还摔了一跤,手上的篮子也翻了,里面的水果馒头滚了一地,也顾上捡。 这倒便宜了他,早已累得又渴又饿,他也管不得那么许多,拾起一颗苹果,用手胡乱抹了两下就啃上了。 下了山,路就好走多了,人也是越来越多,看着道旁三三两两的房屋,他似乎走进了一个村庄。 起先叶离还尝试着想找人问问情况,后来见他们一个个退避三舍视他如洪水猛兽的样子,也就只好叹息作罢。 看看天色,又快入夜了,身上也越来越冷了,他现在只想先找个栖身的地方。看看眼前不知通向何处的蜿蜒小道,他叹口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兴许运气好,能找个山洞将就一晚也不错。 后来山洞是没找着,倒是一个寡居郊外的老人家好心收留了他。 其实叶离的打扮在当下也算不得多出格,毕竟睡袍和西装牛仔还是有区别的,只是他那一头利落的短发,比起那些绾在头顶的发髻来说,还是前卫了些,好在他没有染发的习惯,否则更是会被这里的人当作怪物来看吧! 老人家对他的身份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好奇,还给他找了身旧的粗布衣裳,兼一双又旧又破而且稍嫌大了点的粗布鞋。 不过叶离把老人家的淡定归结于他眼神不大好。 第二天,天未亮叶离就醒了,找了块旧布把自己的脏衣服脏鞋包了,然后提着这个没什么份量的包裹,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路在晚上已经向老人家打听好了,原来他昨天经过的那个村落叫牛家岭,现在只要顺着眼前的小道一直走就会上官道,再顺着官道就能进城。 叶离庆幸一路上没有岔路,大概要一天的路程,他硬是赶在晌午过后就进了城,脚底板火辣辣的疼,怕是早就磨破了。 走在人来人往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再看着四周古色古香的建筑,听着附近小贩一声声“公子,小姐,老爷,夫人”的叫唤,叶离蓦地停下脚步。 啊!我真的真的真的穿越了?!他终于觉悟过来。 迷茫又带着丝丝兴奋的情绪刚涌上心头,此时肚子却又开始“咕咕”作响。 叶离摸着瘪瘪的肚子,琢磨着是不是先找份解决温饱的工作,再作其它打算。 云来客栈是青州城最大最有名气的客栈,它敢排第二绝对没有任何一家敢排第一,至少它的掌柜王元宝是这么认为的。 叶离扫了眼面积虽然很大,只有两层,而且装饰一般,甚至有的桌椅都有些残缺不全的客栈,微微低下头无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听那个稍微有些胖,却笑得像尊弥乐佛似的掌柜,依旧喋喋不休的用他那所知有限的华丽词藻无形的修饰着他的客栈。 半个时辰快过去了,就在叶离觉得耐心用尽,恨不得转身离去的时候,二楼最左边的客房门咿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携着刀的青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掌柜的,换壶茶水,再弄些点心过来。”说罢又关门进去了。 叶离回头看向掌柜,掌柜的却双目炯炯的正盯着他。 松了口气,叶离将手上的包裹放在柜台角落,然后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他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厨房。 掌勺的大厨正坐在案台前打瞌睡,听见响动,微微睁开昏黄的双眼,就看见一个头发短短,白白净净的后生正在找着什么东西。 叶离见他醒了,冲他咧嘴一笑,“打扰了,请问点心在哪里?” 大厨被他雪白的牙齿晃了下眼,傻愣愣的指了下一旁正冒着热气的蒸笼。 “谢谢。” 叶离掀开盖子,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果然摆着各色让他叫不出名字的点心。 无声的咽了口口水,叶离不动声色的找了个托盘,装了三盘不同的点心,又从旁边炉子上倒了壶热水,然后捧着托盘就出去了。 想着刚才的位置,叶离小心的上了二楼。 至门前,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男声应道。 叶离推开门,大概扫了眼屋里的境况,镇定的走到临窗的桌子前,小心放下托盘里东西,然后转身就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微微低了低头道:“请问几位还有什么吩咐。”似乎电视里的小二都要这么问的。 白回浪和他的几个手下对视了一眼,同时转头盯着眼前这个不像小二的小二,身体霎时戒备起来。 良久得不到回答,叶离忍不住抬起头来,就见几个或坐或站的人正虎视耽耽的盯着他打量。 似乎察觉到一瞬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叶离镇定的收回视线道:“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就出去了。” 说完他就立即转身出门,关门,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吩咐的。 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后,叶离才轻轻长出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安抚下面正狂乱跳动的心脏。 屋里几个人,似乎除了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手里拿的是把扇子,其他几个不是携着刀就是提着剑,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啊! 他刚才明显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敌意,不敢想象如果他继续留在屋里,是否还有机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江湖……真是太危险了,叶离摇摇头慌忙逃也似的奔下了楼去。 “公子,要不要……”窦勇身体绷紧握牢手中的刀,只要他家公子一声吩咐,他就立刻出门解决掉刚才那个身份不明的跑堂小二。 白回浪合起扇子,轻轻摇了摇,左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夹起散落胸前的一缕青丝,缓缓顺下,“不用。” 刚才那个小二呼吸混乱不稳,显然不像是个会功夫的人。 他又伸手拈起一块做工粗糙的桂花糕轻轻捏了捏,若有所思。忽尔他抬扇指着坐在他对面,一个身材瘦长,年约三十左右,且一脸精明的人道:“岳瓴,你且去试他一试。” “是。”岳瓴微微一笑,点头出了门。 他走后,白回浪冲站在身旁的窦勇招了招手,示意他低头。 窦勇虽然奇怪,却还是乖乖的照做。 “岳峰还没找着吗?”白回浪压低声音问。 “没~~~有。”粗犷的嗓音由高转低,只因脑袋被扇子敲了一记。 窦勇见他家公子重新坐正,也跟着直起腰,见他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白回浪声音突然变得懒懒的,顺势靠着窗沿支着腮,无聊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下午的阳光不算强,淡淡的光晕洒在白回浪英挺俊秀的脸上,似镀了尘薄薄的金子,闪得窦勇心里一阵紧张,说出口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公子,我们还是回……回谷吧,玉华庄的赏宝会每年都会办,也不差这一次,目前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昂头拍了拍胸又道:“当然,我可不是怕了他们重生门的人,关键是重生门的人现在正四处在找您,还说要……呃……要把您……” 窦勇虽然是个粗人,但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有些说不出口,可能因为对象是他家如花似玉的公子。虽然他也觉得这个词不适合男子,可是看着白回浪,他脑中冒出的也只有这么四个字,怪只怪他不像岳瓴一样学识渊博,出口成章。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接下去,白回浪斜眼扫了下他,面露不悦。虽是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别是一番风流婉转,让人舍不得移目。 窦勇心下一紧,有些后悔刚才的话,要是让公子知道重生门的人四下里散播要将他抓回去当禁脔的话,岳瓴一定会先剥了他的皮。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了一个月前武当道一掌门的寿宴。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寿宴,他们公子就不会对上重生门门主重宵。也不知是何缘故他家公子就对重宵下了水镜谷的独门秘药千回露,他们也问过不只一次,白回浪却始终挑眉不言。因此也让素来并无瓜葛的水镜谷和重生门,形成了如今势同水火的局面。 窦勇正急的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岳瓴的推门声,简直犹如天籁。 岳瓴对他这种时不时投来又似感动又似可怜的目光,早已免疫,因为他每次闯祸后都会这么看着他。 回到桌旁坐下,岳瓴也不急着开口,反而笑眯眯的盯着窦勇看。 窦勇识时务的给他倒了杯茶,嘿嘿笑着,一脸的谄媚。 “嗯哼~~”白回浪不满的咳了一声,然后一脸兴味的盯着窦勇左瞧右看。 窦勇被他家公子盯得虎躯一震,忍不住悄悄往岳瓴身后挪,别说岳瓴是坐着,哪怕是站着,也遮不住他那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八尺大个。 白回浪直盯的窦勇差点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的时候,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岳瓴。 “如何?” “不是重生门的人。” 岳瓴放下茶杯,表情没有因为这个事实放松,反而有些凝重。“但,此人也不像是个寻常跑堂,如果不是头发太短,倒像是个……书生。” “书生?”窦勇的大嗓门响起,却是带着各种疑问。 事实上岳瓴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因为那人身上没有半点书生的酸腐气息,不卑不亢的到像是个富家公子,却又没有一丝娇贵气。更重要的是,经过他的一番试探,那人竟然不会半点功夫。 白回浪皱着眉头把玩着扇子,似乎对这答案也不满意。 岳瓴斟酌着,还是把刚才所想禀明了他。 “如此……”白回浪摸着下巴似乎来了点兴趣,“便让人查查他的来路吧。”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是。” 岳瓴应声后,唤来守在旁边的青衣卫,吩咐了两句。 那个守卫点着头出去了。 他回过头来,见白回浪又一脸不怀好意的紧紧盯着窦勇,而窦勇则紧紧缩在他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摇摇头,他端起茶杯悠闲的品起来,对于那主仆俩儿人的互动,他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白回浪见窦勇一脸小媳妇儿的样子,蓦地笑着开口道:“早晚把你嫁给岳瓴当二房。” 岳瓴闻言,一口茶水差点狼狈喷出,脸色不禁白了白。 “大房是谁?”窦勇脱口就问,完全找不到重点。 岳瓴黑着脸,看白痴一样回头瞪他。 白回浪憋笑,伸手拍了拍岳瓴肩膀,“我看你还是早点儿娶了他吧,免得这傻瓜去祸害人家姑娘。” 岳瓴缓了缓面色才道:“多谢公子美意,岳瓴尚未有娶妻纳妾的打算。”略一沉吟,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而且属下的确没有分桃之好啊!” 白回浪无趣的哼哼一声,捡了块形色还算过得去的绿豆糕送进嘴巴里。 太干,举起茶杯饮一口。 放下。 “为什么我们的茶水里没有茶呢?” 第三章 晚饭的时候,叶离吃了许多,这让胖厨子牛大很是开心,终于有人肯定他的厨艺了。 阿银阿财阿宝则是震惊的看着叶离,不是因为他吃得多,而是因为在他们觉得那么难吃的东西,他竟然还吃得一脸满足。 叶离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下意识的想找张纸巾,一抬眼,却见对面三张五官各异的脸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这才回过味儿来,只好改用手背抹了抹嘴。 他们三人也是店里的小二,阿银阿财招呼客人,阿宝有时候招呼客人,忙得时候也给牛大打下手。 “是不是还有个叫阿金的?”叶离从一开始听到他们的名字后就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三人对望了一眼,齐声问:“你怎么知道?” “……”还真有。 叶离给自己倒了杯水,“怎么不见他人?”。 阿银指挥阿财阿宝去打扫卫生,然后才回答他,“阿金回家探亲去了。” “你们是兄弟吗?”叶离啜一口茶又问。 阿银笑着抓抓头,“不是。” “那你们这名字谁取的?”叶离好奇。 “掌柜的!”阿银道。 “……”掌柜的到底有多爱财啊! 叶离无语,低头转了转手中握着的茶杯,突然又抬头用他那黑亮如水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阿银。 阿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身子不自觉向后移了移。 “我晚上睡哪?”他问。 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阿银看出他精神似乎不太好,见掌柜的也不在,就领着叶离到客栈后院的卧房休息。 相对于客栈的简朴大方,半圆形的后院却布置得稍显精致,正中央是个水池,池上横着一座青石小桥,桥中央修着一座只容四人的亭子,池里还养着一群掌柜特别宝贝的锦鲤。靠墙一条半圆长廊东西连接着三个房间,东边稍大的那间是掌柜王元宝的。而西边并列着的两间卧房,左边住着阿金阿银,右边住着阿财阿宝。 房间里两张床,叶离暂时睡在阿金的床上。 折腾了一天,他早就累得脱力,好在下午客栈里也没什么客人。他又是新手,掌柜的让他跟着阿银先学学,也没让他多做什么事情。 饶是如此,对于他这种一直缺乏锻炼的人来说,体力已是相当吃不消了。 脚早就破了,用热水烫洗时一阵阵钻心的刺痛,擦干后,叶离抱着脚坐在床上借着烛光打量着,又红又肿,有点儿惨不忍睹。 正抱着脚发愁时,一个瓷瓶递了过来,是阿银。 “创伤药,抹点儿好得快。” 叶离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瓶子打开,瞄了瞄,然后从里面挖了点绿绿的膏状体,轻轻地在脚底涂抹起来,凉凉的,怪舒服。 “你是打哪来的?看你这白白净净的样子怎么会到这里谋这份苦差事?”阿银边整理床铺边随口问着。 叶离抹药的手一顿,想了想才道:“我是从牛家岭来的,家里出了事,来投奔亲戚却没找着,只好先在这里找份事做做。” 他一边抹药一边想,电视里好像都是这么讲的。 阿银喔了声,又随便问了些闲话家常。 叶离都现想现编回他了,也不管他信不信。 上完药他准备把伤药还给阿银,他却摆摆手让他先留着把脚伤治好。 叶离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将药收了起来,然后和他道了声晚安,就躺下准备休息。 “晚安?”阿银摸着头看他。 叶离本来面朝墙壁躺下,听到他问,又翻了个身,对着他露齿一笑,道:“就是早点休息。” 阿银恍然,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你等一下。”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阿银回来时,叶离已经睡熟了,毫不设防。 他将手上抱着的一套新衣新鞋袜,放在他的枕边,又轻轻叫了他一声,没动静。 他直起身子,盯着叶离的脸看了半晌,若有所思,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沿着廊下走到底,就是掌柜的房间,阿银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掌柜王元宝的声音。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不动声色的把门合上,外间没人,桌上点着一支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他走进里间。 里屋虽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床边坐着的人。 此人身着黑袍,长发披肩,虽然光线暗淡的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从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冷冽的,绝对属于强者的气息。 掌柜王元宝垂手恭敬的立在一边。 地上还躺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阿银绕过地上的人,上前一步,冲床上的男人抬手低头。 “门主。” “嗯。”黑袍男人点了点头。 他又转身在掌柜的身边站定,侧头看了他一眼, 王元宝却冲他耸耸肩膀,撇了撇嘴。 这个动作让他做起来有些滑稽,阿银却笑不出来。 男人蓦地站起身,在躺在地上的那人身边顿住,他伸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却毫无动静,像是死了。 “阿银。”他道。 “属下在!” 你一会儿找个隐秘的地方先把他藏起来,好生看管,顺便把他的伤治一下,但是……”男人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阿银,嘴角扬起一抹类似残忍的弧度,“也别完全治好他。” “是!”阿银抱拳应声,又忍不住问道:“他是?” “水镜谷的大管事——岳峰。”掌柜王元宝道。 阿银一惊,看向他。“水镜谷的人不就住在客栈里?” 王元宝没说话,只看向男人。 男人道:“白回浪既然到了这里,不管是为了百转丹还是为了玉华庄的赏宝会,这次都要让他有来无回。” 两人明显感觉出男人语气里浓浓的不悦,和森然的杀气。 王元宝想了想,上前一步轻声道:“门主,那百转丹既然被岳峰藏了起来,想必从他中也问不出来什么。不过那白回浪此时正在客栈里,不如……”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却紧紧看着那人,似等着他接下来的吩咐。 阿银一听百转丹还没有拿到,眉毛不禁皱在一起。 男人冷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昨晚他体内的千回露突然发作,怎么可能有时间让岳峰抽身藏药!一想到此,体内已经压制住的真气,似乎又有乱窜的迹象。 王元宝猛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道:“莫不是门主身上的千回露毒性发作了?” 千回露是水镜谷的独门秘药,无色无味,犹如清水一般,无人能辨。 可它也不是毒,这么说是因为它于对不通武功的人来说一点用处也无,服再多也不会有任何不妥。反之,对于功力越是高深的人,它的作用却是极其残忍的,因为你的功力愈是深厚,它发作时的痛苦愈是加倍。 千回露的发作分为十次,每月一次的发作犹如万剑穿心,万蚁蚀骨,所受之苦非常人能忍。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它每发作一次便损自身修为的十分之一,等到第十次发作,不管你曾经是何等厉害的高手,也会形容枯槁,瞬间老去,直至油尽灯枯。 所以对于把武功修为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武林中人来说,相对于化功丹用后还能保留性命,千回露在江湖上是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男人没回答他,眼睛却扫了下桌子。 王元宝赶紧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后,揭起茶盖划拉了两下,却没喝。 “如果那颗百转丹是真的,应该还藏在牛家岭一带,你马上派人去找!” 王元宝应声出门。 男人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阿银,“还有什么事?” “关于叶离……”阿银对于这个在这种时候突然从牛家岭来的白净文弱青年,有些捉摸不透。 “叶离?”男人不解。 看来掌柜的还尚未提及此人,阿银便皱着眉将叶离的事禀明于他。 男人听后剑眉微挑,略作沉思后,却也没说什么,反而问他阿金有没有回来。 见阿银摇头,男人低声又吩咐了他几句。 王元宝再回房时,男人和阿银以及昏迷不醒的岳岚都已经不在了。 第四章 叶离睡得很香,他正在做梦。 梦里公司总监黄奇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里,然后拉着他的手,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了,叶离有些恼火,抬起另一只手用力一挥。 “啪。” 手一痛,叶离醒了。 “你……”阿银捂着脸委屈的看着他,他只是想叫他起床而已。 叶离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打扮奇怪的人,脑中一时还有些迷糊。 “黄奇呢?”叶离抱着被子坐起,嘴上却无意识的问着。 阿银郁闷的放开拽着他的手,又见他一脸茫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他突然凑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那水汽迷蒙的双眼。 “黄奇是谁?” “他是……” 不等叶离回答,房门被人“嘭”的一声从外面推开。 清早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房里,叶离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下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正走进来的人,又看了看旁边的阿银。 阿银张口欲言,却见来人冲他抬手指了指外面,他只好委委屈屈的揉着脸出去了。 阿银出去后,那人也不理会叶离,径自走到房间角落放着水盆的架子边洗手。然后才在两个床铺中间的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浅尝一口后,那人放下杯子,终于看向叶离。 “你就是叶离?”略为暗哑的嗓音从他嘴里冷冷的吐出。 叶离揉揉眼睛,看着那人歪头皱眉不语,心里想得却是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一时也忘了答话。 “你是哑巴吗?”暗哑的声音有点不悦。 叶离回神,虽然他发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面上那道从额角划过左眼的狰狞疤痕,但他这举动显然很失礼。 “抱歉,我只是有点……呃……没睡醒。” 他揉着脑袋掀被子下床,然后走到那人身边站定,接着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叶离。”他微笑道。 那人抱胸不动,完好的右眼微眯,冷冷的看着眼前白的不像话的手,又看看那张微露歉意的笑脸,再看了看他那因衣衫不整而走光了的白皙嫩滑的前胸。 叶离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衣服都睡得松开了,尴尬的笑了笑,他赶紧收手整理衣衫,真是丢人啊! 那人见他忙着穿衣,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会儿后,转身又出去了。 当叶离收拾妥当,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客栈大堂的时候,阿银他们几个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准备吃早饭。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头,一手抓着笔,一手拨着桌上的算盘。 叶离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王元宝抬起头摸着他那两根小胡子笑了笑,冲他点点头道:“嗯,好,好,昨天表现不错,今天好好干啊!先去吃早点吧!” 叶离应了声。 阿银见他过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叶离坐下,道了声谢。 他瞄了眼坐在上位正无声喝着粥的人,想起早上的失礼,他有些歉然。 阿银见他没动,就帮他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悄声在他耳边低语,“他就是阿金。” 叶离恍然,阿银又递了一个馒头到他手里。 “谢谢。” 阿银拍拍他的肩,“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叶离边吃边想着是否要向阿金道个歉,活络下同事关系,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他可不想一来就给自己竖立敌人,连带着眼角也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一碗粥吃完,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放下手中的馒头,站起身接过他的空碗,又添满,还顺带夹了些碟子里的酱菜到碗里,然后才递到他面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一桌子的人眼见他的举动,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进食的动作,齐齐望着他。 阿金没接,和其他几人一样盯着他瞧。 叶离被众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依然坚持着。 “早上是我失礼,希望你别介意。”他道。 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吗?阿财阿宝无声的盯着阿银,阿银耸耸肩,一脸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三人又一齐看向叶离,希望他能解释下,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阿金。 阿金挑了挑右眉,这才伸手接了。 叶离终于松了口气,坐下继续用餐。 吃完早点,几人都各自忙碌去了。 叶离被阿银带着学着招呼客人,闲得时候也给他讲讲自己的工作经验。 客栈不是酒楼,吃饭的比较少,来的人基本上也都是要住店的。 阿银他们主要的事情也就是帮客人提提行李,打扫客房的卫生,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也并不难做。 偶尔也有客人叫吃的,然后就会让牛大做几个菜,但大多数人吃了一次都不会再想吃第二次,他们宁愿费点力出去找地方吃饭,只因为牛大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啊! 忙忙碌碌,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一大半,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那个性子冷冷的阿金,叶离对此也没太在意。 今天生意似乎挺好,来了好几拨客人,只是大都携刀带剑的,让一些原本还打算住店的贩夫走卒,吓得匆匆吃完饭结了账就跑了。 叶离倒没觉得什么,阿银却给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最近不少江湖人聚集青州,皆因为城南半莲山上的玉华庄正要举办新一届的赏宝大会,而青州则是去半莲山的必经之地。 玉华庄又被江湖人戏称为聚宝庄,只因庄内宝贝实在繁多,而且大都属于精品。连朝廷每年上贡的一些贡品都会在玉华庄内挑选。也借由朝廷这个大靠山,所以虽然玉华庄内宝物遍地,却也鲜少有人敢打它的主意。其实还有一个让人不敢妄动的原因,则是因为半莲山独特的地势。顾名思义,如半朵莲花般繁复层叠,交错相映,再布上庄主亲自设计的独门莲花阵法,让人一旦踏入半莲山便如入迷宫幻境般有进无出。 同一样宝物,看太多遍也难免让人有腻味的时候,所以玉华庄还有专门的搜宝队,个个都是鉴宝专家,常年在全国各地搜罗奇珍异宝,也因此进一步巩固了玉华庄在江湖庙堂中稳居天下第一庄的宝座。 阿银讲得唾沫横飞,激情四溢,叶离听得是口水哗啦,怦然心动。 宝贝啊!古往今来,任谁都难以抵挡的诱惑啊!两人对于宝贝的热衷讨论一直延续到了晚饭后。 一声不屑的冷哼,适时的打断了两人脑中对于奇珍异宝的美好向往。 两人转头,是阿金,他只是淡淡扫了阿银一眼,就越过他们出门去了。 阿银看看左右也没什么事了,就让叶离先回房休息,然后又吩咐阿财阿宝好好照看着客栈,自己也出门去了。 叶离回房后,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阿银之前给他准备的那套跑堂短装,然后顺手把脏衣服也洗了,连带那件脏兮兮的睡袍也翻出来洗了洗,好歹也是他穿越过来的见证啊! 他一边洗一边想念现代化的洗衣机,以及那些先进的各种电器设备,以致最后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沮丧。 收拾妥当,叶离上床休息,刚躺下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下腰,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当初捡的那个丸子。 他倒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丸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名堂,或许明天可以向阿银打听打听。 正思量着,听见门咿呀一声响起,叶离顺手将丸子扔进窗台上一个空着的小瓷罐子里。 第五章 阿金推门进来,阿财阿宝一人提着桶热水跟在后面,给浴桶注满热水后又都匆匆的出去了。 阿金径自走到屏风前脱去上衣,露出了强壮而充满力量的古铜色后背,他转身时瞥见叶离正半支着身子大刺刺的盯着他瞧。 他剑眉不禁一挑,抱胸睨着他道:“好看吗?”暗哑的嗓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叶离一哂,语气却满是羡慕,“好看!”然后又似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这种标准身材是每个男人都向往的吧!” 阿金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就绕到屏风后面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扑腾的水花声。 等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时,叶离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喝茶,那意思似乎在等他。 阿金大方的在他对面坐下,叶离顺手给他倒上一杯茶。 “你要不要先把头发擦干?”他一头长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阿金挑了挑左眉,似乎故意让左边脸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你要帮我擦吗?” 叶离显然对他脸上的疤痕并没太多感觉,反而嘴角弯了弯,竟然真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去拿了条干的棉布帮他擦起头发来。 似乎察觉到他的戒备,叶离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放柔了些,他叹口气道:“我只是想多一个朋友。” “你很缺朋友吗?”暗哑的声音藏着一丝嘲讽。 叶离手下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笑容有些发苦,“是的,我没有朋友。” “哦?”阿金悠然啜了口茶,语气里却满是不信。 叶离抓着已经吸饱水的棉布,背靠着桌子在他旁边坐下,扭头看他。“也许你能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 阿金不答,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 突然他抓起叶离的手腕。 叶离一愣,下意识的挣了下,却见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过了会儿,他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了,想想那些个无聊的电视剧也并不是全无用处。 “我不会功夫。”叶离笑得无奈。 阿金松手,挑眉,不置可否。 “其实小时候,我也曾经对功夫有过向往。”叶离似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只是我们那里并没有什么武林高手。” “牛家岭似乎离武当并不远。”阿金完好的右眼直直的盯着他,武当道一掌门难道不是高手? 叶离回盯他,他也不回避。 两人对视半晌。 叶离终于先放弃,他低下头叹气,似乎来到这个地方后,他就在不停的叹气,抓着棉的手紧了紧,又慢慢松开,手心里一片湿润。 “其实,我并不是牛家岭的人,我只是……”叶离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说实话,因为这个阿金看起来比其他人要可靠些,虽然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 其实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相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就比如说一个看起来和谒可亲的人,但你和他一在起却并不自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反而一个看起来凶巴巴又恶声恶气的人,和他一起却让你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惬意。对此,叶离理解为这是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关系,只要磁场对了,一切就自然而然了。 他现在很纠结,虽然他想交阿金这个朋友,只是他的经历相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可不想被他们当做疯子,然后给绑在柱子上一把火烧了了事。 阿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面上的变化,只见他那两条略显秀气的眉毛微蹙,柔软的短发因为低着头,而垂在白皙的面上,露出有些薄却形状美好的耳朵,脖子细了些,不过却比一般比女子还要生的白皙细腻,衬着弧线优美的下巴,竟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秀丽清奇。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来青州城有什么目的?” “目的?” 叶离愕然的抬起头,“我只是……无处可去……” 阿金有些意外,因为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无奈,落寞,甚至还有些彷徨。 “难道不是为了赏宝会?”又或者是为了百转丹?他右眼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叶离闻言似乎来了兴致,“你是说玉华庄的赏宝会?我听阿银提过,不过我只是头一回听说而已。” “你想去?” 叶离眼睛一亮,“你能带我去?” “可以。” 阿金挑起嘴角,还不等叶离高兴,突然伸手扣着他的下巴,然后猛然凑近他的脸,鼻尖对鼻尖,他右眼凌厉的盯着他漆黑明亮的瞳孔,一字一顿道,“不过,你要先帮我找到百转丹。”语气里满是试探。 热热的气息喷出,让叶离嘴唇一阵发痒,他不由的想伸手挠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薄唇,指尖刚传来柔软的触感,阿金就突然松开他,重新坐正。 “百转丹?”脑中似乎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却又转瞬即逝。叶离挠完嘴唇又去挠头,“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千回露的解药。”阿金说这句话的时候,对他的戒心已经去了七八分。 “千回露?那又是什么东西?”叶离更加茫然。 七八分瞬间变成了十分,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他,他的确和这次事件没有关系,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还不露一丝痕迹的人,如果不是他本身就一无所知,就说明他高深莫测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既然他不是水镜谷派来的奸细,那么眼前这个处处透着奇怪,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迷雾又出自何处呢? “啊!我想起来了。”叶离一拍脑袋,突然站起身往床边走过去。 这时却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叶离显然没听到,正半跪在床上,够着窗台上一个小瓷罐子。等他拿到东西回头,刚好看到阿金关门出去。 叶离耸耸肩,又打开罐子瞄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或许你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百转丹?” 打个哈欠,似乎有些困了,叶离摇摇头把罐子又放回去,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这边厢睡得香甜安稳,那边厢却是怒火冲天。 阿金一手捏碎那颗明副其实的泥丸子,眼神阴郁。 “料不到那韩赫竟然有胆拿假药来糊弄我们。想他当初被水镜谷的人追杀,若不是副门主无意救了他,他现在早已身首异处,没想到竟然恩将仇报。难道他就不怕……”王元宝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着怒火。 “不。”阿金打断他,“他还没那个胆子,不然白回浪也不会亲自跑来这里,你以为他对玉华庄的宝贝有几成兴趣?” “既然如此……”王元宝摸摸下巴上的二根胡子,有些不甘,“那就是岳峰把百转丹掉了包!” 阿金冷笑,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白回浪有什么动静没有?” 王元宝道:“除了加派人手寻找岳峰外,并不见其他动作,不过他们似乎在查那个叶离的来路。”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个叶离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又是从牛家岭来的,虽然没有半点功夫,却还是难免叫人起疑。” 阿金挑眉道,“他的来路的确有问题,不过暂时也不用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稍加留意就可以了。” 王元宝应了声。 阿金又拿起桌上那个装假药的盒子,看了看,突然问阿银,“副门主什么时候到?” 阿银回道:“副门主大约明日午后就能抵达青州。” “好。”阿金将手里的盒子丢给阿银,笑得邪气。 “在这之前,你先去送点东西给白回浪。” 第六章 第二天起床后没有看阿金,叶离不以为意,径自忙自己的去了。 只是整个上午,客栈似乎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氛围里,今天的客人明显比昨天又多了一倍不止。 叶离以为他们都是来参加赏宝会的,阿银却摇摇头看着那些客人,缓缓道:“今日怕是不太平!” 叶离闻言皱了皱眉,却突然问起阿金来。 阿银盯着他表情有些复杂:“你问他干吗?” 叶离道:“我觉得有他在会比较安全。” “安全?”阿银满脸得不可思议,“你难道不怕他?” “怕?为什么?”叶离不解,想了想又道:“莫非是因为他脸上那道疤?难道你们怕他是这个原因?” 阿银瞪着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怕他?” 叶离嘿嘿一笑,“看得出来嘛!” 阿银托着脑袋想,他们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些,“我们怕他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你就一点也不怕他吗?” 叶离想了想后笑着摇了摇头。 午饭的时候,阿金终于出现在了饭桌上,叶离跟他打招呼,却没有得到回应。 阿银冲他做个鬼脸,叶离一点也不介意。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客栈里又走进来几个人。 阿银丢了碗筷就起身迎去。 “几位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一人答道。 短短两个字却让那人说得温文尔雅,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底不禁生出股子融融暖意来。 叶离忍不住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缎带束发,一身青衫外罩薄纱,腰间挂着个一尺来长的白玉短笛,相貌到是一般,只不过混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儒雅劲儿。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客栈,在那些人进来后,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阿财阿宝早就停下了筷子,叶离也干脆把碗筷一推,却见阿金似无所觉,依然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那个……真是万分抱歉!”阿银躬着腰一脸歉意的看着那些人道:“小店已然客满,实在是腾不出地方了。” “哦?”那人视线不动声色的扫了大厅一圈,在叶离他们桌上停了一下后,才悠然收回。 “那还真是不巧,看来我们也只好另觅他处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慢着。” 楼上最左边的门突然打开,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白衣人,一脸笑容,拿着一把折扇,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青衫人。如果凑近一些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笑意并没达到眼底,反而藏着股子骇人的杀意。 青衫人闻言转身,淡然的看了那白衣人半晌,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水镜谷谷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白回浪面上虽然笑着,可是拿着折扇的手却倏地收紧,似乎都能瞧见手背上的青筋,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笑容一收换成愁容,倾身趴在扶手上道:“不好不好,我家大管事岳峰不见了,害我好找,不知道副门主你见着没?” “哦?素闻水镜谷大管事身手了得,怎的也会走丢不成?”青衫人道:“鄙门下别得不多,这人手倒还是挺充足的,要不……就帮贵谷找找?” 两人慢条斯理的打着太极,有些人可急了,窦勇突然从楼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青衫人面前,抬刀就砍,势如破竹。 厅里人见状,唰得都站了起来,正要动手,却给白回浪抬手制止了。 眨眼功夫两人已过了数招,那青衫人空手接白刃,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游刃有余,反观那窦勇却面色微红,气息紊乱。 白回浪看了两眼,摇摇头道:“窦勇,住手。” 窦勇虽然不甘,也自知不敌,只好收了手,嘴上却也不饶人,“楚青岚,交出岳峰,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重生门抓了他!” 楚青岚也不理他,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手上沾了脏东西般,然后抬头去看白回浪,慢条斯理的道:“放人也可以,只要白谷主你交出百转丹即可。” 叶离在一旁早就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身子不由自主的挨近阿金,就差没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了。虽说他不惧鬼神,但对于这真刀真枪的打斗,还是头一次开了眼界,也让他汗毛倒竖,心生寒意。不过隐隐又有那么点兴奋的味道在里头,也许这就是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有的好战因子。 这会子听到百转丹三个字,他回了回神,见阿金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人,便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 阿金斜眼瞅他,脸上明显表示着不悦。 叶离似无所觉,却想着如果他手中的那个丸子,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百转丹的话,不免有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感觉,于是低声问道:“百转丹是不是很宝贝?是不是吃了就会增加一甲子功力之类的?” “我似乎告诉过你那是解药!”阿金冷冰冰回他,甚至带着点鄙夷。 叶离一愣,想起昨晚的事,“你中毒了?” 阿金转头不理他,叶离不放弃的又扯扯他的袖子,问:“你是不是也在找百转丹?” 阿金扭头瞪他一眼,“闭嘴!” 叶离郁闷,他只是想确定一下,然后让他帮忙鉴定一下他手里的那颗丸子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如果凑巧真是那什么百转丹的话,也就刚好可以送给他做个顺水人情。 撇撇嘴,反正他也不是皇帝,自己更不是太监,急什么,还是看戏要紧。 再说这边,白回浪一听楚青岚还在找百转丹,就料想定是岳峰给藏了起来,否则他们既捉了岳峰,如果又拿到了百转丹,岂会好端端在还在这里和他打商量? 想到此,白回浪心下松了口气,只要他们没有拿到百转丹,就必然会投鼠忌器,那么岳峰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如何?”楚青岚见他沉思,微笑问道。 “这交易倒也公平。”白回浪直起身,打开扇子,轻摇两下,才又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这交易的日期得由我说了算。” 楚青岚闻言也不恼,“白谷主的意思是?” 白回浪道:“撞日不如择日,不如就下个月的今日!” 楚青岚闻言脸色变了变,因为他清楚如果等到下个月,那么千回露的毒性就会发作第二次,且不说那毒发时的万种痛苦,关键是那一身修为也会随之下降二成。 他再看向白回浪的眼光就不那么友善了,“白谷主就不怕交易那日,你家大总管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四肢健全的大总管了吗?” 白回浪想起昨夜突然收到的锦盒,里面赫然放的是岳峰常年不离指的玉板指。 “哈哈哈哈……”他不怒反笑,“你大可以一试,他既是我水镜谷的人,自然早有死而后已的觉悟。”“好。”楚青岚清楚他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岳峰在他水镜谷什么地位,彼此心里都清楚,否则他也不会为此大动干戈了,想到此,楚青岚忽尔又笑了,道:“不过,你既然定了时间,那么地点自然就由我来定。” “可以。”白回浪答应得很慷慨。 楚青岚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痛快,眉头不禁皱了皱,“那就下月今日在万灵山顶一手交药,一手交人……” “万灵山不就相当于你们重生门的后院么?你到是一点也不吃亏啊?”白回浪依然笑得轻松,仿佛那机关重重,危机四伏的万灵山不过是他家菜园子一般。 旁边的岳瓴却皱眉道,“公子,这似乎不妥。” 已经回到楼上的窦勇也一脸不满的嚷嚷,“想不到重生门的人竟是些无胆之辈,你怎的不直接让我们去你们重生门内宅交易呢?” 楚青岚不以为意,笑着看那窦勇,“你若想去,我随时欢迎。” 窦勇吃瘪正要反驳,却被白回浪抬扇敲了一下脑袋。 “那就这么定了。”白回浪道。 “好。”楚青岚见协议达成,也不想多留,抬手准备告辞。 白回浪见状,突然又道:“对了,有一件事似乎忘了知会副门主。” 楚青岚心下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千回露虽说是一个月发作一次,但那是在完全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如果期间妄用内力,那么发作的时间就会相应的大大缩短。”说到这里,只见楚青岚面色一变,他不禁笑了,有些得意,“你可以回去问问重宵,也许他发作的次数,大概……已经不止一次了吧?” 白回浪施施然说完,楚青岚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不止他的脸色难看,整个大厅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显然他们也都不知千回露的毒性竟然还有如此变数。 楚青岚当下面色铁青的和几个属下拂袖而去。 第七章 楚清岚离去后,白回浪面上原本的漫不经心也收了起来,皱着眉回了房。 窦勇后脚刚踏进房门,就忍不住嘿嘿笑道:“这次总算让他重生门颜面无光,尤其是他重宵,中毒后就一直龟缩在门中不敢冒头,嘿嘿……说不定下次再见到他,我一人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屁滚尿流。” 岳瓴此刻也懒得调侃他,他见白回浪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却是双眉紧皱。 他低头略一思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当初……您究竟为何要对重宵下手?” 白回浪闻言脸色变了又变,眉头愈发皱得紧了,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扇子的手却是紧了松,松了又紧。 岳瓴见他不意回答,只好又道:“那重宵功力深不可测,出道至今,未逢敌手,若不是他不屑于江湖排名,恐怕那榜首的位置唯他莫属,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同样高深莫测的楚青岚,就算经此一糟,让他化去二三成功力,怕也是不好对付。”他顿一下,见白回浪没反应,接着又道:“重生门和重宵一样讳莫难测,但看之前如日中天的耀武堂和重生门对上后,那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的凄惨程度,也就让人不敢再小觑他们的实力。如今江湖上的各门各派,虽然对突然窜起的重生门都心怀芥蒂,却也无人敢与他们正面冲突。” 岳瓴说到这里就不想再说下去了,他心里清楚,虽然水镜谷实力亦是不弱,但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对上这个谁也不知道究竟实力几何的重生门,难免过于轻率。他知道白回浪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也深信他必然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才不解他此举的意义为何? 窦勇听他这一番话也皱着眉没吭声,虽然他很多时候比较冲动鲁莽,但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白回浪敲打桌子的动作突然止住,转头问岳瓴,“我爹去世前当真把百转千回的方子烧了?” 岳瓴一愣,随即点头,“不错,老谷主烧的时候,我和岳峰都在场。” “唉……”白回浪一脸可惜得叹了口气。 岳瓴思索半晌,终于还是决定道出当年真相,“老谷主此举乃是赎罪,当初在还没有研制出百转丹的时候,不小心让仅有的三瓶千回露外泄两瓶出去,导致老谷主的知交好友,也就是韩赫的父亲韩铭无意中服食,结果……后来等老谷主研制出两颗百转丹之后,就将其中一颗交给了韩赫,算是赎罪……” 白回浪和窦勇的表情足以说明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随即白回浪恍然道:“所以当初韩赫突然反叛,说我爹害死他父亲,竟然是真的?” 岳瓴点点头。 “那我当初派人追杀他时,你们怎么不阻止?”白回浪语带恼意。 岳瓴面无表情道:“他不该伤了公子,而且是用卑鄙的手段。” 白回浪无语,良久才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怪他伤了我,毕竟我和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只是恼他诬蔑我父亲,谁知……唉……是我错怪他了。” 窦勇皱着两条虎眉看看岳瓴,又看看白回浪,挠头不语。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再没有人开口。 良久。 白回浪突然抬头看岳瓴,表情异常严肃,“其实,我手中的那颗百转丹,在我十岁那年,去水镜谷后山泡温泉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池里……化没了。” …… 入夜的青州城,灯火通明。 比起客栈里的冷冷清清,城里唯一的青楼染红阁却是门庭若市,来往客人更是络绎不绝。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不同于以往,来这里的商户富贾少了,更多的是些携剑带刀的江湖人士。 尤其是这两天,沾了赏宝会的光,让青州城一下子沸腾起来。连带染红阁的生意更是一日千里,日进斗金,让老鸨喜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巴不得那玉华庄的赏宝会就这么一直办下去。 虽然来这里的人都是些寻欢作乐的主,但也不乏一些要求奇怪的客人,比如今日,其中一房里就出奇的安静。 老鸨不以为意,反正她在乎的只有一样,只要出得银子就行。而且身在这种场合,这种事情也是见怪不怪的了,江湖上的事,能少打听还是少打听,知道得多了,难保哪天丢了小命还不知道为什么。 客房内。 楚青岚正端着茶杯品茗。 坐在他对面的赫然就是那夜出现在云来客栈掌柜房里的黑袍男人。 重生门门主——重宵。 “今日那白回浪所言,你都听到了,你知道我现在担心什么。”楚青岚道。 重宵闭目蹙眉,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座椅扶手,半晌才道:“岳峰在本座手里,白回浪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届时先拿人换药,至于拿到药之后……”冰冷不带感情的未尽之言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楚青岚皱眉:“想不到那千回露竟然还有此变数,白回浪故意拖延时间,定然是料定你这一个月内不敢再妄动,如此,难保他不会有别的算计。” “本座会怕他?”重宵缓缓睁开双眼,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哼,就怕他不来!” 楚青岚轻笑,却是有些无奈,这人一向如此,肆意张狂,却又随性洒脱,性子难测,有时候连他都捉摸不透。 他手指在茶杯沿上转了两圈,有些歉意的道:“这次的事,归根究底是我引起的,却连累到你,我……” 重宵挑眉,“你打算娶了他?” “……”楚青岚无语凝噎。 见他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重宵反而挑起嘴角笑了,仿佛刚才那个冷漠凌厉的人不是他一般,他调侃道:“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呢?” 楚青岚深吸一口气,表情极为不自然道:“那件事纯属意外。” “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中了人家?” 楚青岚揉揉额角,似乎对他这种时而抽风的习惯已经习已为常,无奈道:“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你的问题吗?” 重宵一脸不屑,“你觉得我少了这点功力,就能让他们任意宰割?” 楚青岚叹气,的确,凭他那一身彪悍的功力,就算少了二三成,也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就算是自己,也顶多和他打个平手吧! “就算如此,你这一个月内也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楚青岚想了想又道:“不如你先回万灵山,反正门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 万灵山是重生门的根据地,位于蜀中交界地。 重宵撇嘴道:“莫非你也要去赏宝?” 楚青岚微微一笑:“冰龙在你手里,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火凤的下落吗?” “火凤出现了?”重宵神情一凝。 楚青岚道:“消息并不确切,不过是去找找线索。” 重宵皱眉,“如此,本座不妨再逗留两日。” “可是……”楚青岚还想说些什么。 谁知他却敲敲桌子,不满道:“这里难道没有酒吗?” 楚青岚失笑,转头对手下吩咐了两句。 过了会儿,那人便端上来两壶酒。 “竹叶青?”重宵瞄了眼酒壶,有些不满。 楚青岚边斟酒边道:“鼻子到是灵。你想喝,何不回去?”他看他一眼又道:“照水酿得“雪露”还不够你喝的?我来之前,他才起了一坛子去,还得意的说某个酒虫不在家,终于没人和他抢了。” 重宵执杯一饮而尽,“哼,且让他得意着,待我回去后把他酒田的酒全部起了,让他没地儿哭去!” 二人边饮边聊,直至夜深。 下午的时候叶离忙坏了,因为那个什么水镜谷谷主在那个青衫人离开没多久后,也带着他那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客栈一下子空出来大半,阿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害得他和阿财一刻不停得忙着打扫收拾。阿金就更不用说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偶尔能见着他。 这会子他躺在床上直哼哼,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他无限想念曾经书房里的那台按摩椅。可一想到这些,他又不免惆怅万分。 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虽然觉得又累又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抬头看了看窗外,估摸着怕是凌晨了,又看看对面仍然空着的床铺,他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年代才几日,他却觉得如过了数秋。也渐渐意识到这个事件的严重性,也许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父母在他十八岁那年就因为车祸双双离世。而且因为他们都是独子,所以他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他自嘲的想,他这样突然离开,怕是也没人会为他担心吧。 翻个身面朝里侧躺,其实现在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除去一些生活上的不便,也没什么好担心。少了现代社会那种浮躁急进的生活模式,现在这种悠然无压力的日子似乎还挺舒服惬意的。随遇而安吧,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唉,就当重新来过吧!”叶离低声自言自语,正给自己未来的新生活打气。 “咕哝什么呢?”突然头顶冒出一个脑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冷冷音调在耳边响起,还夹着一股子淡淡的酒香味。 “啊——”叶离吓了一跳,身体猛然弹起。 砰!两颗脑袋撞在了一块儿。 “唔……”叶离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疼得眼睛霎时泛起雾气,他痛苦的望着罪魁祸首。 那人没料到他动静这么大,一时忘了闪避,也跟着抚额,恼怒得瞪着他,“你鬼叫什么呢?” 原来是阿金。 叶离委屈道:“你回来干嘛不做声嘛!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阿金见他一副泪眼汪汪的小媳妇模样,突然就懒得计较了。默默走回自己床边,准备脱衣休息。 “你去哪里了?”叶离揉着脑袋忍不住问。 阿金不理,直到躺下前才冷冷吐出两个字,“睡觉!” 第八章 次日,又是忙忙碌碌。 一直到下午,叶离意外的竟然在后院里看到了阿金,他这会儿正坐在亭子里喂鱼。 他走过去打招呼,阿金斜他一眼不做声。 对他这种冷漠的态度,叶离已经免疫。见小石桌上放着鱼食,也伸手拈了一些,扔到池里。不一会儿就见水花翻起,鱼食被哄抢而光。 “你不是想去赏宝会么?”阿金盯着水里游来游去觅食的锦鲤头也不抬的问道。 叶离投食的手一顿,亮晶晶的大眼慢慢弯起月牙状,“想!” 阿金抬头看看天:“那就收拾收拾出发。” “收拾?是要带干粮吗?”叶离不解,那个玉华庄很远吗? 阿金不耐道:“带好你自己的行李就行了。” “要去很久吗?”叶离又问。 阿金冷冷的盯着他不语。 叶离喜不自禁屁颠屁颠的跑回房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家当去了。 他原本还想要和掌柜请假的,可是却被阿金直接拽着就走了,说是已经帮他和掌柜的打好招呼了。 两人出了城门,就看见了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的阿银。他牵着一匹黑身雪蹄的高头大马朝他们走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包裹。 阿金一声不吭的接过阿银手里的包裹,转手却又丢进叶离怀里,叶离七手八脚的接住,就见他已经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我不会骑马!”叶离突然道。 阿金睨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只准备了一匹马。”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叶离又问。 阿金不耐道:“上马!” “你不是跟我说过的么!”阿银道。 他见叶离望着马发愣,轻轻笑了声,然后推了他一下,“上去吧!” 叶离看看比自己还高的马,又看看那唯一的马蹬上正踩着阿金的脚,再看看自己怀里手里的东西,脸不由得垮了垮。 阿银瞧他窘样,有些乐,伸手拿过他怀中的两个包裹,催促道:“行了,快上马。” 叶离无奈,只好双手扒住马背,试着想要爬上去。 突然只觉后领被人一提,然后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已经安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阿银适时的把包裹塞给他,不等他说些告别得话,就听见阿金一声低喝,马就撒开蹄朝前路狂奔而去。 等叶离惊魂未定得坐稳,两人一马已跑出老远。 这是叶离第一次骑马,所以等到日落月升,当他们停在一个小溪边休息时,叶离已经趴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阿金没理他,径自走到溪边坐下,借着月光打开包裹拿出干粮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叶离无奈,皱眉咬牙,小心翼翼的挪动早已僵硬酸胀的双腿,慢慢滑下马背。哪知脚刚沾地,腿就一软,他赶紧用手撑着,才没摔趴下。 见他走得艰辛,阿金难得好心的递块饼给他。 叶离道声谢,接过却没吃,只是一对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眸子,却是盯着他手里的水袋。 阿金见状递给他。 他接过后咕噜咕噜就畅饮起来。 突然肩膀却被重重推了一下,叶离毫无防备的扑倒在地上,水袋也掉了。若不是地上有草,怕是要摔得鼻青脸肿,关键是喉咙鼻子一下子呛了不少水,他难受得一边重重的咳嗽,一边怒气冲冲的爬起来。 “你……咳咳咳……”他正要开口质问,却见阿金手里捏着一只在月光下幽幽泛着蓝光的菱形镖。 他面色不善的紧紧盯着他的后方,他霍得转身一看,却骇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 妈呀!这是什么情况?他头皮一紧,吓得一时忘了咳嗽,双脚慢慢的一点点朝阿金挪去。 “识相的交出冰龙,我们便放你一马。”领头的黑衣人冷冷说道。 “哦?”阿金举起手中的毒镖,转了转,毫不在意的道:“你确定不是我放你们一马?” 黑暗中有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握剑的手不禁紧了紧,却仍是厉声说道:“你若不想受罪,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阿金冷笑道:“就算我不动手,难道就没有人动手了么?” 那黑衣人闻言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们既然能找到你,自然也是颇费了些力的。” 叶离明显感觉到,在黑衣人说完这句话时,阿金身上立时迸发出的森冷杀气。他不禁看了他一眼,因为角度的关系,清亮如水的月光只照到他左边脸上,让他觉得那疤痕此刻看上去颇为狰狞,他缩了缩脖子不作声。 黑衣人见他不语,气焰顿时高涨,“我们也不意与你为敌,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只要交出冰龙,我们便走。” “哈哈哈哈哈……”阿金突然仰头大笑。 黑衣人见状不禁皱眉,此人究竟功夫高到何种程度,没有人知道。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听过不少江湖传言,结果说得最多的却也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他现在不过是在赌,赌那人心头的顾虑。 不过显然他赌错了。 阿金笑了一阵,突然收声朝那群黑衣人看去,“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这一句说得是云淡风清,那黑衣人却听得心头一跳,看来也只有背水一战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个不会功夫的人,不行就拿他开刀。思量至此,他唰得举起了一只手,其他黑衣人立时举剑准备,就在那只手要落下时。 “等一下!”叶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出声。 那些本来紧紧盯着阿金的目光,唰得又都看向他。他被迎面扑来的浓烈的杀意吓得不由得倒退一步,正憋得发痒的喉咙忍不住咳了一声。 阿金皱眉看他。 虽然夜色朦胧,叶离还是清楚得看到他满不悦的面色,不,是非常大大的不悦。 他赶紧低头拿起地上的一个包裹打开,翻找起来。 那群黑衣人面面相觑,但见那领头之人没有表示,也都只好按兵不动。 不一会儿,叶离便翻出一个小瓷罐子,然后把它塞到阿金手里,“打开看看。” 阿金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叶离,有些莫名其妙。 叶离见他不动,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突然一把扯到身后。 因为那群黑衣人已然动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杀到了两人跟前。 夜凉如水,杀机四起,兵器交接声里夹杂着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哀嚎。一片云彩适时的遮挡住明月,像似不忍观看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叶离紧紧靠着那人的背,双手抓着他的衣角,低着头闭着眼,不惊不叫,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有好几次,因为那人动作太大,把他甩了开去,却也只是一瞬,又把他牢牢拽回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只是刹那,四下里终于重回安静。月亮也揭去那层面纱,淡淡的光芒重新洒向大地。 一阵冷风迎面扑来,浓烈的血腥气强硬的灌入叶离的口鼻。 “呕……”早已翻江倒海的胃,终于还是没忍住。 叶离蹲在地上吐了半晌,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他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 阿金在溪边清理完身上的血渍后,牵着马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然后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扔到马上,随后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催马疾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阿金突然一扯缰绳,马嘶鸣一声停住。 他将不知何时已经昏过去的叶离夹在腋下,然后凌空跃起,一只脚踹向马屁股,马吃痛,撒开蹄子狂奔而去。他借力转身朝一旁的高山密林中急速掠去。 第九章 叶离昏昏沉沉的醒来,混身上下无一处舒适,整个人像是被卡车碾过似的,快要散架。 他撑着胳膊坐起,还有些犯迷糊,只觉眼前有处亮光闪啊闪,怔了半晌才算清醒过来,却见眼前一个火堆烧得正旺。 阿金就在他对面盘腿坐着,只是他双目紧闭,眉头收紧,额上不断的冒着汗珠。 他四下里瞄了瞄,才发现他们似乎在一个光秃秃的山洞里,洞不大,容下二人刚好。 他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稍微舒服点后,却又瞧见阿金面上的汗越来越多,眉毛都拧成了一条线,表情痛苦,似在隐忍什么。 见此情此景,他下意识的在怀里掏了掏,竟然掏出一条白净的帕子,这还是他在发现没有纸巾而导致诸多不便后向阿银讨的。 他拿着帕子犹豫着,因为那人此时模样倒像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场景,比如说运功疗伤啊之类的。 他觉得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 他挨近火堆,拾起一截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他时不时的瞄一眼阿金,直到他汗如雨下,他终于看不下去,轻轻挨近他。 阿金却突然张开右眼,如鹰一般凌厉的盯着他。 叶离身子忍不住抖了两抖,又正好瞥见一滴汗珠子顺势流入他睁开的眼中。 “我帮你擦擦吧?”叶离轻声说道。 直到阿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闭上,没说话,他才暗暗吐了口气,拿着帕了了举手朝他额上轻轻拭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阿金面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他缓缓睁开眼,见叶离已经蜷缩在一旁沉沉睡过去。 他眯着眼睛,盯着他熟睡的脸打量了良久,才转身出去。 再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两条处理过的鱼。 他串起一条鱼放在火上烤起来,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他瞥了叶离一眼,见他依然睡得熟。 一条鱼烤好,他慢条斯理的吃完,又串起另外一条接着烤。 烤着烤着,他似想起什么,腾出一只手入怀,接着摸出一样东西来。 一个普普通通装药丸的小瓷瓶罐子,正是之前叶离塞给他的那个。 他拿在手上转了转,正要打开,鼻子却闻到一股子焦糊味,只好伸手翻鱼。小瓷瓶罐子却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摔到地上,只听啪得一声脆响,罐子碎了,里面的东西骨碌碌滚向火堆。 低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又抬头看鱼,倏地他右眼睁大,赶紧又低头,眼看着那东西就要投入火中,他闪电般的伸手,捞了起来。 他拿着东西看了看,又闻了闻,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他转头看看还在熟睡的叶离,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却是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又踹了一脚,这下用了力道。 叶离吃痛惊醒,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茫然的瞧着他,迷迷糊糊的面上带着一丝恼意。 阿金视若无睹,举起手中的东西冲他问道:“哪来的?” 叶离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盯着他拇指和食指捏住的一颗丸子,看了半天才喃喃道:“捡的。” “捡的?”阿金紧紧盯着他的惺忪的双眼,想从那无辜的眼神里瞧出一些端倪,可惜他瞧来瞧去也只瞧出了困意。 “是啊!”叶离揉揉眼睛道:“在棺材下面捡的。” “哪个棺材?”阿金突然一下子凑近他,捏紧叶离下巴,语气森然。 叶离吃痛,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不禁皱了皱眉,道:“就是那个离坟地不远的义庄里的其中一具棺材下面。” “是不是牛家岭的义庄?”阿金急急问道。 “牛家岭?”叶离下意识的想歪头,却发现下巴被钳制着。 “难道不是?”阿金手上的力气不禁加重。 “痛。”叶离忍不住拿双手去掰他的手,奈何纹丝不动。 “快说!”阿金面露不耐,手上的劲道,却丝毫不减。 见他如此霸道,叶离倔脾气也上来了,双目圆睁,怒瞪他道:“你先放开。”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阿金冷声道:“你就不怕死吗?” 叶离重重哼了一声,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谁知钳制着下巴的手猛得收紧,额上冷汗开始往外冒,可他却依然眉头紧皱,双唇紧咬,一声不吭。 唇破流血,血腥味在他口中迅速蔓延。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痛得昏过去的时候,下巴上的力道突然撤去,他跟着睁开眼睛,重重的喘气咳嗽。 阿金皱着眉目看着叶离一脸倔强的样子,沉默不语。 就在叶离想他是否还要使别的手段来逼迫他时。 他却突然笑了,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不出来,这小身板,脾气还挺拧得嘛!” 叶离狠狠的瞪着他不说话。 “哟!气性也挺大的嘛!”阿金瞧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见他唇上满是血渍,伸出拇指想要帮他抹去。 叶离见他手又伸过来,下意识的要躲,却不如他的动作快,只觉得唇上一痛。 阿金收回手,见他脸皱成一团,笑得恶劣,他刚才故意用了些力道。他瞄瞄拇指,一片殷红,一滴鲜红的血珠被火光一照,如琥珀般隐隐透着光彩,在这样的夜晚里,竟然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鬼使神差的他竟伸舌舔了去。 一点咸,一点腥,似乎还有一点甜。 抬头却见叶离一脸嫌恶的看着他,他微微一怔,忽尔勾唇邪气一笑,有意逗他道:“我有嗜血症,发作时只有人血才能抑制。” 叶离听完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又想起他刚才的举动,就有些不确定了。他在现代也是听说过这种毛病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让他遇到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再看向阿金的眼光里就有些畏惧了,身子也跟着有些紧绷,他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屁股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见他如此,阿金忍不住抖着肩膀哈哈大笑。 叶离意识到被作弄了,刚要发火,他却又突然止住笑意,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乖乖听话就对了,否则……”他故意舔舔唇,“就拿你的血来祭奠我的胃。” 叶离动动嘴唇,看着眼前严肃中又透着危险的人,最终妥协似放弃与他对抗,因为他心里清楚,在这个神秘又冷血的男人面前,他就相当于一只敞开肚皮,随时任他宰割的小白兔。 阿金见他低眉敛目,一声不吭,当他是把自己的话当真了,心里暗暗好笑,他把手上一直拿着的,一条烤得糊了一面的鱼塞到叶离手里。 “吃!” 叶离皱着眉,看着烤得惨不忍睹的鱼,犹豫了一下,最终挑了些尚能入口的进食。吃完后,掏出帕子准备擦了擦嘴和手,却嗅到上面满是那人的汗味,他皱着眉作罢。 又见那人举着那颗丸子坐在火堆边发呆。 叶离伸手轻轻摸摸受伤的唇,想了想还是对他老实说道:“我是从牛家岭来的,但我并不是那里的人,也的确不知道那个义庄是不是牛家岭的,不过如果它附近没有其它村子的话,也许就是了。” 阿金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丸子收入怀中,又拨弄一下火堆,靠墙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叶离见状,只好也寻了个舒服点的地方,昏昏睡去。 清早的空气尤为清新,特别是在这云雾缭绕,如同仙境的大山里。四周还时不时得传来鸟儿的清鸣,行走两旁遍是不知名的野花。 原本还迷迷糊糊被阿金拽着往山下走的叶离,此刻也慢慢清醒起来,他东瞧瞧西看看,不禁在心里感叹一番,现代的钢筋水泥堆砌得再如何巧夺天工,也比不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山路不好走,叶离走得是磕磕绊绊,异常狼狈,那人却一路行走如飞,如履平地。 叶离看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山里风景虽美,可对于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还是相当危险。遇上只兔子,你是美了,若是倒霉遇上只狼啊,熊啊的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稍微分神,脚下就出了岔子,叶离只觉得身子瞬间失去平衡,然后就是一阵天玄地转。 阿金本来走在前面,听见后面动静,回头一看,就见他“骨碌骨碌”地就朝他滚过去。 等到叶离滚到他的身边时,他好心的伸脚相助,看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他抱胸笑道:“这到不失为一个下山的好办法!” 本来还想爬起来的叶离,见他幸灾乐祸的样子,索性赖地上不起来了,“你一介高手,欺负我一个不会功夫的人,很得意吗?” 阿金闻言也不恼,闲闲的道:“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弱不禁风就算了,怎的?还想学人姑娘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叶离生平最恨别人说他娘,此时闻言气血上涌,霍得跳起来,双手叉腰,冲阿金就瞪过去。 只不过阿金原本就高出他一个头,此时又站在高处,让叶离不得不仰视于他,虽然他此番也表现得气势汹汹,可如今不管怎么看怎么比,他依然处于弱势。 阿金看看他一头因为没打理而翘起得短发,又看看他卷起得袖子下露出不少刮伤的细胳膊,再看看他此时一副想啄人的斗鸡样。心情霎时豁然开朗,连日而来得阴郁之气,也随之淡去不少。 叶离却被他看得一阵发毛,心里不禁打起鼓来,冲动果然是魔鬼,这人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这要是惹恼他…… 他想起自己目前正身处于这荒山孤岭,这可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啊! 叉在腰上的双手,不禁有些软,叶离正想着要如何缓解下气氛时,那人却朝他走过来。 眼看着那人的魔爪向他伸来,叶离骇得三魂去了七魄,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他才迈了两步,就感觉腰间一紧,身子一轻,然后就被那人甩到了肩上,快速朝山下行去。 “放我下来!”叶离倒垂在他的背上,一挣扎胃里就一阵难受。饥饿的胃已经经不起这番折腾了。 “啪”一声,阿金一掌拍在他扭来扭去的屁股上,对随之而来的哀嚎痛骂声充耳不闻,“安分点,还是你更想滚下山去?” “我可以自己走!” 阿金撇嘴,“就你那龟爬一样的速度,天黑也下不了山!” 叶离忿忿无语,他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他竟然还说他是龟速?叶离腹诽了他半天,又道:“可是这样让我的胃很难受。” 阿金挑眉:“难道你想我抱着?” 叶离忍不住翻个白眼,“你就不能背吗?” “可是我喜欢用扛的。” “……” 第十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叶离,终于被放了下来。 他混身无力,双脚落地后立刻像一堆烂泥一样滩在地上,动也不想动。 早已在山下守候多时的楚青岚,见到两人赶紧迎了过来。 他扫了眼倒在地上的叶离,又看向那个面容狰狞的人,正要开口。 “先给他瞧瞧!”阿金皱眉看着叶离。 楚青岚只好先给叶离望闻问切了一番。 他拍拍手站起来道:“劳累过度,有些受惊,连带几餐未进,好好休息两日便可,身上有些擦伤,上点药也无甚大碍。” 阿金听他说完,这才从怀里掏出一颗丸子扔给他。 “这是……”楚青岚接过后对着丸子又闻又看,须臾,面色大喜道:“这就是百转丹?” “我也很想知道。”阿金扯了扯嘴角道。 “我要先验验。” 楚青岚小心的收起药丸,又看了眼地上的叶离,道:“先回别庄。” 阿金从一个黑衣卫手里牵过之前跑掉的那匹四蹄皆白的踏雪,走到叶离身边。 只见他一脸的疲色,他皱了下眉,倏地伸手揽过叶离的腰,将他稳稳横放在马背上,跟着跳上马,右手缰绳一抖,踏雪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去。 楚青岚率众人策马紧随其后,一行人朝着别庄疾驰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穿过一大片繁茂的竹林,终于在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前停下。 进了庄后,楚青岚便忙着去检验那粒丹的真假。 叶离则被阿金半扶半拽着七拐八绕了好一阵子,才绕进其中一座园子,然后将他丢给一个紫衣丫头,领着他进了一间偏房,让他休息。 一身的疲累收起了叶离所有的好奇心,进了房间,他直奔床前,一头倒下,蒙头就睡。其实他并没有多困,只不过是不想动,包括脑子都累得不想再思考。没一会儿,也就昏昏沉沉过去。 另一边,阿金…… 哦不,虽然此人身量体形与阿金无二,不过再观此人容貌却与之前的狰狞可怖完全相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分外英挺,暗含霸气的脸。 此人正是重生门门主——重宵。 沐浴完后,他换了一身滚金边绣暗纹的修身黑绸长衫,玉带一扣,更显得身量挺拔修长,少了一丝魁梧,多了一分倜傥。 他抓着一条干净布巾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浴池。 来到外间,就见楚青岚正皱着两条眉毛坐在桌边。 重宵扔掉手中的布巾,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放着一个竹制精巧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杯清水,一只白瓷小碟,碟子里放的正是那粒让他们踏破铁鞋,苦觅多时,却又乌龙得来的百转丹。 其实这粒丸药到底是不是百转丹,楚青岚并不敢十分肯定,因为这百转千回乃是水镜谷的独门秘药。毒药不分家,没有千回露做引,纵然他精通岐黄之术,一时也不能断定此丸药就是百转丹,不过至少他目前能肯定的是它并非毒药。 倘若再多给他些时间,或许他能参透此药秘方,只不过重宵身中千回露已久,若再拖下去,只怕又会陡生变故。 想到此,楚青岚将托盘往重宵面前推了推,“先服下再说。”如有不测,我再施救,这句话他没说,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似听出他的话外音,重宵拿起丹药并没有立即服下,反而漫不经心的盯着楚青岚看了眼。 似乎瞧出他一双凤眸里的坚定,他这才将丹药扔进口中,就水服下,然后走至床边,坐下闭目调息。 半晌后,见他仍是皱着眉头,楚青岚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重宵仍是闭目不语,心下却早已是惊异万分。 因他不仅感觉到失去的内力正在丹田慢慢聚集,且那源源不断的架势,似无穷无尽一般,让他此时丝毫不敢分心大意。 他意守丹田,灵台一片清明,将连绵而来的内力缓缓导向七经八脉,与之本源融会贯通,随之散于周身,循环不息。 楚青岚坐守一旁,虽然担心,也知此时是关键时刻,不敢打扰,只得耐心等待。 这一守就是六个时辰,天已黑透。 中途有下人过来请示,楚青岚便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就在他做好陪守一夜的心理准备后。 重宵倏得张开双目。 楚青岚只觉一线精光扫向自己,如鹰一般,锐利深远。 须臾,这线精光才渐渐转暗,直至收回。 重宵这才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个舒畅的四肢,然后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冷却多时的茶水,一气儿灌下。 忽尔,他将空掉的茶杯反手掷在墙上,“啪”得一声,将楚青岚惊得一跳,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正要询问,却又听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甚中畅快。 楚青岚抽了抽嘴角,暗暗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得看着那个张狂得放声大笑的人。 重宵笑了一阵后,才坐下向楚青岚解释了一番。 楚青岚听得瞠目结舌,这算是因祸得福?没想到百转丹竟然还有此等助长功力的奇效? “要不要出去打一架?”重宵挑眉看着他,似有些蠢蠢欲动。 “……”楚青岚有些无语,就算他没有服这百转丹,自己也不见得是他对手,更何况又平白得来诸多功力,依他看,当今武林,怕是再也寻不到一人能与他匹敌了。 “自个闹去吧!”他站起身,斜了重宵一眼,“守了一天都没用膳,你不饿,我还是要吃东西的。” 重宵笑着看他往外走,突然道:“吃完了记得整顿整顿门内人事。” 楚青岚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他这话虽然说得突兀,他却听得心里一暗。若非门内出了内贼,重宵之前易容的身分又岂会暴露?而且还是为了冰龙而来,只怕冰龙火凤的秘密也已经泄露出去了。 重宵邪笑着看着他。 楚青岚眉头一皱转身出去了。 重宵又在桌前坐了会,突然道:“来人。” 一个紫衣丫头轻轻推门而入,恭恭敬敬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白日里丢给你的那个人呢?”重宵问。 紫衣丫头想起那个白净斯文的青年,轻声回道:“那位公子白日睡了一天,一个时辰前才醒来吃了些东西,然后就说闷得慌出去转转,这会儿还没回来。” 重宵皱了皱眉,“找他回来。” “是。”丫头领了吩咐要走。 重宵想起这会儿还没进食,又道:“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丫头应声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绿衣的丫头,端了好酒好菜送进偏厅。 重宵移驾偏厅一个人静静用起膳来。 叶离的确是有些闷,毕竟睡了一天,躺得混身无力,心头又闷又堵。 他吃过清淡的晚饭,就一个人出了房门,在别庄里四处闲晃。 别庄很大,虽然处处灯火辉煌,却依然似笼罩在一股淡淡迷雾之中,让人犹如身处蓬莱。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小桥回廊,依稀瞧得清楚。 叶离却只瞧得眼花,这里比起云来客栈简直漂亮太多了,他就像是走进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只是他和那刘姥姥并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他停停走走,处处能见着守卫,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好在不管走到哪里,也没人来拦他。 散了散步,叶离觉得混身轻松不少,呼吸着夜间清冷的空气,依然清新醒脑。果然还是古代的环境绿化好啊,看来留在这个时代也并不全然是坏处。 正感慨呢,却听见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过来。 他回头一看,来人正是今日照料他的那个紫衣的姑娘。 “锦儿姑娘。”他迎了过去。 “叶公子。”锦儿作了个礼,又道:“主子叫你回去。” “主子?”叶离不解。 锦儿是个聪明丫头,不然也不会被调到门主的园子侍侯。做为一个下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谨言慎行。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这点分寸是必须要有的。 “公子,且随我来。” 锦儿说完转身在前头领路,叶离知她不想多言,便默默跟在后头,也不再多问。 约摸一刻多钟,叶离被锦儿领着又回到之前的园子,叶离虽然好奇却也没问。到了他休息的房间,锦儿脚步没停,领着他继续顺着回廊往前走。又走了会儿,锦儿终于放慢脚步领着他走进一间房内。 叶离进屋时,只见三个绿衣姑娘正静静的在收拾桌上的碗碟。 正上方座位上赫然坐着一个黑衣男人,两个绿衣姑娘欠身在他面前,一个端着铜盆,一个端着茶碗。 只见黑衣男人将手放进铜盆洗了洗,然后拿起布巾擦了擦。待他漱口净手完毕,几个姑娘也都收拾停当,一起欠身静静退了出去。 锦儿这才上前,轻声礼道:“主子,叶公子来了。” 重宵挥了下手道。 锦儿退下,顺手帮他们带上门。 第十一章 叶离此时已经换下之前的那身跑堂打扮,锦儿给他找来一件月白长衫换上,腰间扣着同色锦带,身上没有其他装饰,只是衣摆零星绣着几片粉色花瓣,稍微一动,便如风中飘舞般,活灵活现。 叶离肤白且瘦,这一身打扮,更显得清俊无双,颇显风骨。只是,少了分人气,多了丝仙气,让人觉得他似乎随时准备飘然离去。 重宵打量他的时候,叶离也在打量他。 眼前这个俊美霸气的黑衣男人,他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这个男人却又让他觉得有一丝熟悉。这分熟悉并非是容貌上的,而是气息上的。 他蹙起两条秀眉,想了想才开口问道:“你认识阿金吗?”他醒来就在找他,只是锦儿却无意多言。 “阿金?”重宵微微挑起嘴角道:“认识!” 叶离眼睛一亮,赶紧又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重宵看他一脸急切的样子,面不改色的道,“他办事去了。” “是吗?”亮起的双眸随着他的话又暗了下去,“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找他做什么?”重宵有些好奇。 “我……”叶离有些茫然,只身来到这个异世界,他身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虽然和阿金交集不多,相处时间并不长,而且他对他也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他心里已经把他当作朋友了。 又或许他只是急于找个可以依靠的人,来安抚他内心时有时无的不安?叶离自己也不确定。 重宵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他将此人带来,便是瞧出他背景有异,与其留在客栈,不如放在眼前,他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和来意。 “你和他很熟吗?”他淡淡问道。 “他……是我朋友。”叶离道,想起阿金疏离的样子,也许他只是一厢情愿。 “朋友?”重宵心中微微一动,皱了下眉。 叶离又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本座说……”重宵如鹰般锐利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表情,出口的话犹如冰刀,向叶离无情刺去,“他死了呢?“” “怎么……可能?”叶离身子一震,脱口而出。 刚刚还说他办事去了,这会儿又说他死了,而且他也见过阿金杀人的样子,虽然他当时并没有看清过程,却也看到了结果,料他定然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掉?但他转念又想到江湖险恶,难道眼前这人说的是真的? 重宵见他一脸受打击,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突然想笑,最后也的确笑了出来。 叶离听到他的笑声先是愣了愣,而后翻腾的思绪,突然就静了下来,他觉得这笑声很耳熟,似乎……就像是阿金的笑声,再一联想到此人莫名给他的一种熟悉感…… 哼哼—— “你就是阿金?”叶离突然问道,声音有些冷。 重宵的笑声嘎然而止,他眯着眼看向叶离,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冷冷道:“何以见得?” “感觉!”叶离道。 “感觉?”重宵左手支桌,抬手摸了摸下巴,突然兴起一丝趣味,他心念又是一动,道:“其实我和他是……兄弟。” “兄弟?”叶离又迷惑了,如此一说…… 他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倒也的确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这长像就……差得太多了吧!但是如果他和阿金是兄弟,那么阿金他…… 叶离脸一下子又冷了下来,“阿金他人呢?” “他办事去了,明天回来!”重宵道。 明天就能回来?那么他明天就能见到他了?这么说来,眼前这人并没有撒谎?不过也对,他也没理由骗他不是吗?只是,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阿金死了?有这么咒自己兄弟的吗?叶离一脸不认同的瞥了他一眼。 重宵被他似含嗔带怨的眼神一瞄,突然就觉得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叶离很好奇除了阿金阿银阿财阿宝,他的名字又会是什么呢? “重宵。” 这是一个在当今武林,让人如雷贯耳,忌惮万分的名字,更是一个迷一样的存在。 可这个名字在叶离听来也只是觉得耳熟!他想起那天差点在客栈里打起来的两拨人,似乎在他们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难道他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什么门的门主? 想到这里叶离心下一惊,他在客栈的那些日子,可没少听到那些江湖人的议论,莫不是说此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之类的。 想到刚才与他对话并不是太客气,心里忍不住就打了个突,他不会因此就要了他的小命吧! “你……”叶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就人头分家,“你真的是那个什么门的门主?” 那个什么门?重宵闻言,鹰目闪过一丝凌厉,此人莫不是装傻,便是真傻。 不管是重生门还是他重宵的名号,虽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至少在江湖中也是名头响当当,他这副人事不知的样子,难道是作给他看? 重宵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座正是重生门——门主。” 真的是!!! 叶离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激动!门主诶!传说中的门主诶,竟然让他遇见了,他该向他讨张签名吗? 重宵看着他的表情,从紧张到兴奋再到沮丧,一会儿一变,一时让他有些捉摸不定。 叶离正兀自纠结着,却又听他道。 “本座要感谢你的百转丹!” “百转丹?”他皱眉道:“我给阿金的那颗丸子?” “对。” “那东西真的是那个什么百转丹?”叶离惊道。 “没错!”重宵看着他淡淡道:“听阿金说是你捡到的?” “呃……的确是捡来的!” 叶离有些无语,这也能让他捡到。 “如此,你便是本座的恩人了。”重宵翘起一条腿,懒懒的靠向椅背又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谢礼。” “谢礼!”叶离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用,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真的不用?”重宵挑眉。 叶离看着他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重宵皱皱眉道:“就当是本座欠你一个人情!” “人情?” “对,本座欢迎你随时来讨回去!” 翌日,重宵又将自己妆成阿金的模样,说出去的谎还是得圆呐。 楚青岚似乎对他这副狰狞的面孔已经习惯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身份即已暴露,功力业也恢复,你干嘛还要弄成这样?”他可不记得他有易容癖。 重宵挑挑眉没答话,不过当叶离一脸高兴的跑过来,挨着他问长问短的时候,楚青岚似乎有那么点明白,又似乎更加不明白了! 这叶离虽然来路不明,可这百转丹又是从他手里得来。此人又不会武功,怎么看都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无害模样。想来应该不会是哪门哪派的暗探,不过就算想探查他的底细,直接把他丢给门内刑堂就可以了,花样百出的大刑轮番上阵,任他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必然细细从实招来。何必要留在身边慢慢查呢,而且还要扮成这副模样,实在是有碍观瞻。 不过他想归想,却也没有说出来,他也深知重宵偶尔抽风的性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反正他现在功力已经恢复,甚至可能更上一层境界,也就随他去了。 二人商议好后,便分头行动了。 楚青岚回重生门坐阵,清查门里内贼一事,顺便准备一个月后与水镜谷的万灵山之约事宜。 重宵则去参加玉华庄的赏宝大会,暗查火凤的线索。 第十二章 重生门的别庄其实离半莲山并不远,隐于重重林海之中的低洼一带,常年浓雾迷漫,瘴气环绕。虽没有半莲山那般的奇门暗阵,却也是鲜有人至。 庄内人都服过楚青岚特制的丹药,所以对那瘴气早已免疫。其实叶离来的时候楚青岚就喂他服过药,只是那时的他神智迷糊,记不得罢了。 叶离集中精力观赏着沿途风景,他尽量忽略着此时的别扭。 他侧坐在马背上,被阿金圈在怀里的。 唉,谁让他不会骑马呢!谁让他因为不会骑马而磨破了腿呢!谁让他因为不会骑马而磨破腿伤却还没好呢! 他现在也只有懊恼的份儿了,虽然擦过那个副门主给的药已经让他觉得舒服许多,但必竟还没有痊愈。而且就算痊愈,他也依然还是不会骑马呀! 阿金催着踏雪悠然穿行在密林之中,不急也不缓。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了,之间却没有说过半句话。 叶离的性子不能说是一个全然安静的人,但大多时候他还是淡然处之的。只不过此时,他却很想说点什么,毕竟他还想交他这个朋友,既然是朋友哪能把最起码的交流都忽略呢!心有灵犀这种东西毕竟也只是个传说啊! 阿金身量比他高大许多,此时的姿势让他清楚感觉到他宽阔厚实的胸膛,还有圈着他那结实有力的双臂。 他在别扭的同时,也感受到自来到这个时代后,头一次冒出的安心踏实情绪。 他微微抬头,却只瞧见了阿金光洁有型的下巴,看不到他的表情,叶离反而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腰有些酸,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最后索性大方的靠在那人怀里。 阿金感觉到身前人的动静,却并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扯了扯嘴角。 “你跟门主是兄弟?”叶离突然问。 阿金也就是重宵,闻言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是的。” “那你为什么和他长得……差那么多?”叶离想了想又改口道:“我是说,你脸上这块疤是怎么来的?” “怎么?”重宵一挑眉,“很吓人?” “那倒没有!”叶离道:“一开始看到只是意外,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重宵没答,却反问道:“听门主说,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叶离尴尬笑道:“我是已经把你当做我的朋友了!” “是么?”重宵撇撇嘴,没再作声。 “还要走多久呢?”叶离靠着他懒懒问道。 “快了。”阿金答道。 也的确是快到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出了密林,踏上了一条还算宽广的碎石道。 中途陆续遇到几波人马,见他二人面生,且阿金又一副生人勿近,拒人于千里的态度,竟也没有人找他们搭话。 在叶离估摸着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山脚下设了处凉棚,里面零星坐着几个人。 棚外还站着几个蓝衣青年,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不惑,身材瘦削,留着寸许山羊胡子的人。 见他二人走过来,那人满面堆笑,带人拱手相迎,“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多有辛苦,鄙人乃是玉华庄管事华金川,在此恭迎各位大驾,还想请教二位高姓大名?”他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起来,可想了半天脑海里对眼前二人却无半点印象。 “阿金!”重宵冷冷的道。 华金川闻言,表情闪过一丝古怪,因为他的名字里也有个金字。 又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大红烫金帖子丢了过来。 华金川接住,打开帖子扫了一眼,却又是一愣,他确定这的确是发给重生门的请帖,可是眼前二人却是眼生的紧,名号也未曾在江湖听闻,他又想到重生门素来行事诡秘,当下也不敢怠慢。 “原来是重生门下,多有失礼,不知二位是先稍做休息还是即刻上山?” 一听重生门三个字,其他人都诧异的打量过来。 叶离被这么多暗含各种深意的视线盯的稍微有些不惯。 阿金却仿若未觉,仍是一惯的的冷声冷调,言简意骇道:“上山。” “既如此,”华金川朝身后扫了一眼,“华安,便领二位贵客上山,路上小心侍候,不得怠慢。” “噗——”叶离突然掩嘴笑了。 众人都莫名看向他,阿金也侧过目来。 叶离自知失礼,连忙敛容清咳了一声,“抱歉,抱歉!” 华金川之前就瞧见他二人共乘一骑而来,待二人走近,便观出这白衣之人脚步虚浮拖踏,不似会武。 “还未请教……”他朝叶离揖礼道。 叶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回道:“我叫叶离。” 华金川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有些不解,可惜不等他反应,那个叫阿金的已经扯回了这只手。 华金川既作为玉华庄管事,自是见惯了不少场面的,这点小异常,自是不在话下,面上仍是一派和气恭谦道:“原来是叶公子,失礼失礼。” 阿金早已不耐,冷声道:“带路。” “怠慢,怠慢,华安快快领二位贵客上山。”华金川道。 阿金也不多言,揽着叶离上马。 那个叫华安的青年也跟着上马,然后领着他二人朝半莲山上行去。 那华安催马在前,行走路线却煞是古怪,或遇路不走,穿林而过,或避开直路,改走弯道,绕得叶离阵阵眼晕。 阿金却扯着嘴角,了然于胸。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终于看见了玉华庄的大门,华安领他二人入内,便有专人安排他们休息。 玉华庄整体建于半莲山顶,占地甚广。 其中百花苑位于玉华庄右侧,是玉华庄专门修来迎客的园子,园子内部又划分出许多小院,分别以百花命名。 他们便被人安排在了梅院。 梅院统共就四间厢房,东西各两间,西边住着天山派的几个人。 他们稍事休息后,便有人送来午膳。 菜色精致,荤素搭配,配上一壶好酒,两人倒也吃得尽兴。 叶离难得也饮了几杯,咂咂嘴直道好喝,又多贪了几杯,却不知这酒虽入口清淡甜香,后劲却是极大的。 阿金见他喝得兴起,挑眉不语,只道他有些酒量。 饭后,叶离一张俊脸已是绯红一片,双眸更是水汽氤氲,闪闪发亮。他打了个酒隔,软软的歪在桌旁,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晓得说些什么。 重宵却在一旁听得仔细,只听他一会儿语气黯然的说“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一会儿又似气恼的骂“黄奇你是个混蛋”,接着又似落寞的呢喃“阿金总是不理我”之类的。 重宵静静地听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心里已了然一片。下面的人查了许久也查不出他的来路,本来他还在猜测叶离或许是为着冰龙火凤而来,所以才将他留着身边,意在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不过现下看来,这个似凭空冒出来,且行为举止稍显怪异的人,或许真的只是无意卷入这江湖中来的。 “我想回去……我想回家……”酒醉的叶离褪去了平日的坚强,露出些许脆弱,他咬着唇,纵然意识不再清楚,仍是努力压抑着心里的苦楚,不想泄露更多情绪出来。 重宵听着那压抑的似呜咽的呢喃,眉毛皱了皱,显然他也很好奇他究竟来自哪里。 他上前扶起叶离,叶离却像是被人抽去骨头般,身子软得不像话,他干脆打横抱起他,走到床边,想将他放下。 叶离双手却似八爪章鱼般扣着他的腰不撒手,重宵皱眉扯了扯,竟然扯不下。 “阿金,你是不是我朋友?”叶离突然睁开他亮如星辰的双眸,紧紧盯着重宵,语气竟颇为严肃。 重宵低下头看那怀中人,只见他白皙细腻的俏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柔软的短发安分的贴在脸上,墨如点漆的双眸沁着点点星光,粉色的双唇被他自己咬得色泽又加深了几分。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似委屈,似控诉,似彷徨,似无奈,让他此刻看起来竟如女子般娇弱无依。 “是。” 心思有异的重宵一时竟忘了使用阿金独有的暗哑嗓音。 好在叶离醉酒,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搂着腰的双臂不自觉又紧了些,似怕人跑掉一般又问道:“那你做我一辈子的朋友好吗?” 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环境,让他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虽然平日里掩饰得很好,可这份不安却一直深埋在他心底,让他急于找一个依靠,来疏解这份惶恐。 “好。” 声音哑了些,却不像是之前刻意装出来的那种。 叶离仍是不依不饶,“说话要算话。” 他终于舍得松开一只手臂,伸到身前,露出小指,“我们拉钩。” 重宵哑然。 这人,一脸严肃却又做着这么幼稚的事。 他趁机将叶离放在床上。 叶离却倏地直直坐起来,嘟着嘴却板着一张俊脸,白皙的小指‘唰’得伸在重宵眼前,离他眼睛只有寸许。 重宵皱眉盯着那无礼取闹的人,他却固执的回盯着他。 半晌。 他竟也真的伸出自己的小指和他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叶离扯着他的大拇指和自己的拇指又盖了个章,这才作罢,心满意足的倒头呼呼睡去。 看着叶离毫无防备的睡去,重宵皱着眉,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第十三章 玉华庄左侧乃是内院,住着家眷及一干下人等。 南面则是百宝园,收藏各种稀世珍宝,囊括甚广,只要有价值,都能在百宝园占得一席之地。只不过此处却是玉华庄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而庄园中间则修建着一座面积颇大的展厅,名为鉴宝阁,届时的赏宝大会便是在此举行。 赏宝大会为时六日,隔天一展。第一日展示的则是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一类。第三日展示的则是奇兵利器,名剑宝刀一类。第五日展示的却是奇珍异兽,奇花异果一类。 赏宝会其实并不只是赏而已,这么多宝物,赏过后自然就有心动所需之人,那么他们便会花高价购回。 玉华庄庄主——华清鹤,半身朝堂,半身江湖。 所以前来赏宝的人,除了各派江湖人仕,还有不少达官显贵,名流公子。如果本身不是有着绝对的地位和手段,是断不会把江湖和庙堂的人搅和在一处。毕竟这是要担极大风险的,不管哪边的人出了事,都会让自己惹上不小的麻烦。而华清鹤却已安然举办了四届赏宝会,今次已是第五届。其人能力手段不得不让人拜服。 翌日,赏宝大会第一天。 叶离和重宵还有天山派的人被梅院的管事领着前往鉴宝阁。 出门之前管事还给了他们两块系着红绳的玉牌,叶离不知何故,阿金只让他好生收着。 鉴宝阁外有一大片空地,设有桌椅,瓜果点心,茶水小吃,每张桌前都已坐满了人。 叶离和重宵被领至左侧靠前的一张桌子。 桌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正低声相谈甚欢,见他二人坐下,一时都收声看着他们。 重宵无视那些目光,坦然坐下,叶离倒是想打招呼,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青年,有礼的朝他们笑了笑,道“在下沈秋雨,敢问两位兄台贵姓?” 圣手摘星,剑落秋雨,沈家堡的大公子! 重宵掀掀眼皮扫了他一眼,仍是一脸冷漠,易容后的带疤的面孔让他看起来更是难以亲近。 他接过叶离给他倒的茶,慢条斯理的品着,无意与之答话。 叶离也习惯了他的性子,暗暗叹了口气,他朝那人歉意的笑道:“他叫阿金,我是叶离,很高兴认识你……呃……们。”他见桌上其他人貌似不悦的瞪着他们,只好又多加了个字。 沈秋雨不以为意,江湖中人多有怪癖,他见叶离生得清秀,举止甚是斯文,一时升起了亲近之意。他本就喜欢结朋交友,眼前这人又甚合他的心意,自是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 他笑意盈然,彬彬有礼道:“不知两位来自何处?”知道家门,日后才好登门拜访。 叶离还在纠结是说自己来自牛家岭呢?还是云来客栈?还是直接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重生门。”重宵一出口就解决了他的烦恼。 他声音不重也不轻,但周围在坐的人大都是内家高手,自是将这三个字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得皆侧目过来。 沈秋雨听到这三个字后,眉毛就不自觉皱起,他如何也没有猜到这二人背景竟是如此棘手。 重生门,当今江湖中迷一样的存在,他还没有把握去招惹他们。只不过眼前这两人,一冷一热,一强一弱,虽看上去并不协调,却又透着股子默契。 他心念电转间,眉头已是舒展开来,仍是笑如春风,口气却比之刚才又客气几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重生门下,在失敬了。” 听得他言,桌上其他人也都敛容肃目,收起了刚才的轻慢态度。 叶离对这些江湖术语,还是有些生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见重宵又闭口不言,他只好随便客套了两句。 坐了片刻,参加赏宝大会的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庄主华清鹤这才珊珊而来,他身后跟着的人正是之前在山下迎客的管事华金川。 华清鹤在鉴宝阁三个金光闪闪,拒说是当朝王爷亲笔提名的牌匾下站定。 此人而立之年,面容清朗,身材中等,玉冠束发,腰挂美玉,一身金丝蓝袍衬得更加贵气逼人。双手一抬,指上的各种宝石戒指更是流光溢彩。 他微抬手示意,原本有些嘈杂场地里,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他微微一笑,抱拳道:“感谢诸位的赏脸光临,诸位远道而来,多有怠慢之处还望诸位海函,今日乃是鄙庄第五届赏宝大会,赏宝大会能安然举办至今,也要感谢诸位的抬爱,诸位的捧场是实在是华某的荣幸。” “华庄主,你每年都这么客气,洒家我都听得腻了,大家都等不急要见识见识你那些宝贝了,不如快快让我们开开眼吧!”场中一虬髯大汉忍不住嚷嚷道。 华清鹤认得此人,漠北刀王陆万鹏,既被封为刀王,自然是因为他手上那柄九龙啸月刀。 当年武林各派齐力围剿邪教时,他一人独挑邪教左右护法,将那柄九龙啸月刀使得出神入化,打得那二人竟无丝毫还手之力,最终双双毙于他的刀下。他一战成名,因此被武林冠以刀王的称号。此人性直豪爽,江湖风云榜暂居第四,与排行第一的少林方丈慧德禅师乃是至交好友。 华清鹤微微一笑道:“陆兄这急性子还是半分不减呀,去年藏在人后起哄的可也是你吧!” 他一说完下面的人就笑开了,陆万鹏不以为意,乐呵呵道:“自然是洒家了,说到藏……”他站起身扫视了一下场中人群,忽地一拍桌子指着斜后方一个坐在那里却仍显得人高马大的汉子道:“于大个,去年可是你挡在洒家前面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那被点名的大汉,憨厚的脸上唰得飞起一片红云,结巴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这身大个是父母给的,他有什么办法呢? “行了行了。”场子右边一个一身官气的富态的中年,笑着起身打和道:“你们每年都要闹上这么一出,莫要耽误大家赏宝的时间。”他又向华清鹤看去,“不知华庄主今年又准备了什么奇珍异宝给大家一饱眼福呢?” 华清鹤自然也识得此人,甚至极为熟悉,此人乃是户部侍郎黄大人,朝廷的每年贡品采办可都是要经由他手的。 华清鹤点点头笑道:“如此是华某怠慢了,时候也不早了,诸位怕是也都等得不耐烦了,赏宝大会就此开始吧。”他又对旁边的华金川道:“金川,请大家入阁吧!”说完他亲自打开鉴宝阁厚重高大的铜门,率先入内。 鉴宝阁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内的,比如那些随从侍应都只能在门外守候。来玉华庄的人数虽然众多,但真正进入鉴宝阁的人却也只是为首的那些人,进阁的条件便是他们分发出去的玉华庄独有的标记玉牌,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任何人入内都不得随身携带任何武器。 叶离跟着重宵踏进了鉴宝阁,霎时被阁内的景况震撼到无言。那什么黄金屋,那什么藏宝洞,和这鉴宝阁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对,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里简直就是财神爷爷的百宝库,但是却没有财神爷爷那样堆金砌玉的直白。相反阁内布局极为巧妙雅致,一物衬一物,相互衬托,交相呼应,搭配极为合理,即便入眼皆是珠宝玉器,却没有半丝俗气在里头。连放置宝物的架子也俱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阁内还配了八名讲解师随侍在旁,为众人解说各宝各器的品质出处。 那华清鹤陪在那富态十足的黄侍郎黄大人身边,两人正对着面前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品头论足。只见那观音大士手托净瓶,拈指微笑,神态祥和。哪怕是个外行只一眼也定能瞧出那质地品相皆属难得一见的极品。 再观其他众人也俱是依着各自爱好寻着不同的宝贝逐个赏鉴不提。 叶离拽着重宵的袖子,跟在他后面看的眼睛都直了。 四面墙壁上悬得是诗词画赋,皆出自名家手笔。只可惜叶离虽看得出那些字画极好,却并不知道是何人所作,对那些丹青妙笔自是兴趣不大。 他将视线又扫向别处,蓦地眼睛一亮,竟然松开一直拽着重宵的手,直愣愣冲着一对玉器走过去。 这是一对由罕见紫玉打造的双龙佩。挂在一个琉璃衬托上,而琉璃托的底座嵌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幽幽的光芒照在这对紫玉佩上,让它看起来格外莹润剔透。其实比起阁内那些大个的铜鼎玉像,闪着耀眼光芒的金银宝器,这件物什并不算显眼出彩。不过叶离不知为何却是一眼就瞧中了这对紫玉佩,而且越看越欢喜,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 旁边一位蓝衫的解说人,似瞧出他的心思,走过来道:“公子好眼力,此物乃是前朝太子,寻觅数年才终于在昆仑山下的寒池里,采掘出来一块千年紫玉,他将此玉交由宫廷匠师打磨了整整三年才得此一对双龙佩。而后将其中一块赠予了自己的知己好友,也就是当时的少年将军,只可惜后来那少年将军不幸战死沙场,而太子得知消息后,竟也是一撅不振,撒手而去。至此这一对双龙佩也不知去向,直到后来被鄙庄的搜宝队网罗了来。” 叶离没想到这一对玉佩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段悲凄的故事,他听得有些黯然。 那解说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旁边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哥拉了过去指着一件青铜鼎问起东西来。 重宵默默在一旁将叶离举动看得清楚,他抬眼扫了扫那对雕工精美的紫玉双龙佩,继尔又转头去赏玩别的宝贝去了。 两个时辰后,赏宝结束。 此时午时已过,众人虽意犹未尽,也只能期待来年了,况且还有两日的奇珍可赏。 出了鉴宝阁,各院的管事又悉数将众人领回各院,稍后又送去了美味丰富的佳肴美酒。这玉华庄礼数周全,待人周到,让众人俱感身心皆畅,无不打心底佩服华清鹤的为人。 第十四章 看了一上午的宝物,叶离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只是他这次却没敢再碰那酒。 饱腹之后,他坐在窗边,边饮茶边感慨。纵然有再多金银珠宝,可在关键时刻却比不上一碗白米饭,这人之一生辛辛苦苦到底为了追求什么呢? 他托着腮发了会儿呆,突然问坐在对面,正自己和自己下棋的重宵,“阿金,你有什么理想吗?” 重宵抬头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思量着一下步的棋路。 叶离原本也没指望他回答,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是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人。”他顿了顿,眼睛看向窗外,继续幽幽说道:“父母走得早,身边没有半个亲人,一个人念书,一个人工作,没有什么压力,却也没有什么动力。每天浑浑噩噩的一个人工作吃饭休息。”他轻轻笑了声,似叹息,“其实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怕付出,怕接受,只因……怕失去。我曾经因为寂寞养了一只狗作伴,我给它取名叫阿离,离别的离,跟我名字一样,也许是寓意不好,它最后竟然真的就离我而去了。至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甚至连带也不敢与人深交,比起得到再失去,我宁可不曾拥有。” 重宵静静的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虽然他手下没停,却把叶离的话听得真切。这人是第一次讲自己的事,虽然并不详细,他却也能知晓七八。纵然此时棋盘上厮杀激烈,可他心底却一片清静安宁。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陌生却异常舒适。 叶离啜了口茶便没再开口,一时间室内静谧无声,只偶尔听得轻轻的落棋声。 一局终了,重宵霍然起身,对静静发呆的叶离道:“你好生待在房里,我出去一会儿。” 叶离点点头看着重宵离去的背影又发了会呆。 虽此季节夜间寒凉,不过白日里还是挺暖和舒适的。阳光半洒进窗里,照得叶离一阵发困。连打了几个呵欠后,他才懒洋洋的爬到床上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离又迷迷糊糊醒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怔才彻底清醒。看了看天色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下床倒了杯茶润了润喉。此时房外传来阵阵呼喝清叱声,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山派一男一女两名弟子正在院子里练剑,听得对面门响,都停了手看过去。 叶离不想他们会停下,一时有些讪讪,他歉然笑道:“抱歉,打扰了!” 两人知他是当今江湖盛名在外的重生门人,之前又见他们冷淡少言的样子,不想他此时竟如此客气,两人对视间都有些讶异,却还是微笑着朝叶离施了礼。 天山派位于西北严寒之地的天山之上,天山海拔奇高,且山顶终年覆盖厚厚积雪,一般常人难以攀峰而上,就算上得山去,也会受不住那冰寒彻骨的气候,是江湖中一处清灵幽静所在,而门派中人也甚少涉入江湖。 天山派主修飘逸空灵的天山剑法,门下弟子虽不多,却个个都是剑术好手。其掌门练雪衣虽是一介女流却将天山剑法发扬光大,比起前一任掌门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离走近,三人互报家门姓名后,到也攀谈甚欢。 叶离的不通武艺及怪异的言辞,甚至对这江湖的陌生程度,皆让他二人颇为讶异。但他清俊秀丽的外貌和斯文有礼的态度又让二人心生好感,连带对重生门的印象也立时改观不少。 他们不知道叶离其实和重生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和重生门的主人重宵可能有那么一毛钱的关系而已。 叶离也对眼前这一个叫蓝凌,一个叫紫瑶,比自己小不少的的少男少女生出些许亲近感,他们身上那股子出尘的清灵气质让人感觉很放松,还有他们言谈举止间的单纯善良都让他身心舒畅。 三人聊着天山种种谈兴正浓的时假,院里突然走进来一个素衣美人儿。 此人正是天山掌门——练雪衣。 她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姑姑,姑姑,您这次就带我去天山玩吧!”那男孩围着练雪衣打转,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珠还机灵的扫了他们一眼,“我保证今次乖乖的不给您添乱,一定听您的话就是了,姑姑就带我去好不好嘛?” 练雪衣也不理他,径身回了房,关上门。 紫瑶和蓝凌,“噗哧”一声都笑了。 紫瑶边笑边对道:“你这小子又想去我们天山捣乱么?” 这锦衣玉颜的小娃儿不是别人,正是庄主华清鹤的独子华小宝。 练雪衣也的确是华清鹤的胞妹,只不过练雪衣幼时体弱,当时的华夫人与天山派前任掌门乃是表亲,便将练雪衣送去天山,服以天山特产雪莲果将养身体,病愈后干脆留在了天山派,直到前任掌门病逝传位于她,她也不负众望将天山派管理有序,也自此改为练姓。 只不过她和华清鹤的关系江湖人知之甚少,而她自小又在天山长大,修得一身清冷性子,因此与华家的关系也并不热络。不过到底是一家人,否则这赏宝大会必然也请不动她。 而这华小宝正是顽劣年纪,前年硬是缠着练雪衣,磨了许久,才得允许随她去天山派小住了些时日。结果他把一向清幽的天山搅和的是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人家天山弟子不想与这娃儿计较。他自己也是不知厉害,毕竟那里是天寒地冻的境地,最后还是把自己也闹了一场病,让练雪衣又急忙给送了回来。 若在平时这华小宝定是要想些歪点子折腾折腾这两位师哥师姐的,不过现下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只好放软身段,一扭身扑在紫瑶怀里,撒娇道:“紫瑶姐姐,你就让姑姑带我去吧,我好想山上的众位哥哥姐姐们,我连礼物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呢!” 紫瑶点了下他的额头,没好气道:“礼物?莫不又是你养的那些毒蛇毒虫子?” “就是。”蓝凌也在一旁附和道:“你这小子又准是不安好心!” “你……”华小宝毕竟是小孩,哪经得起他们埋汰,俏脸一红,唰得一扬小手,袖中银光一闪,不知何物就朝蓝凌射去。 想是见惯了他这招,蓝凌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就轻松避了开去,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不会功夫的人。 “啊!” 叶离只觉脖子一痛,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即感到身子一阵阵麻痹,竟是再不能动弹。不想那咬伤他的活物竟还往他领口钻去,那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叶离心尖儿一颤,头皮一阵阵发麻,连呼吸得差点停掉。 若说叶离胆大吧,他也的确不惧鬼神,不怕歹人更不怕死,但只要是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弱点,叶离的弱点就是怕蛇。 而咬他的也的确是条银环细蛇,此物乃华小宝的心爱之物,随时带在身上,也方便他时不时拿来捉弄别人。 此蛇无毒,不过被它咬伤之后,一个时辰内会全身麻痹不能动弹。 华小宝见他中招,心里不免得意,又见叶离一脸惊惧之色,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紫瑶蓝凌却是白了脸,虽然叶离和他们彼时聊得开怀,但毕竟是重生门的人,受此一罪,还不知道会有引起什么风波来。 蓝凌急忙对华小宝道:“小祖宗诶,您可别笑了,赶紧把蛇弄回来。人家可是你爹的贵客,吃罪了人家,看你爹怎么罚你。” 华小宝却丝毫不以为意,得意洋洋道:“谁叫他那么笨,也不知道躲开。” 紫瑶心知他那玩劣性子,也不与他多说,只对蓝凌道:“你快去将蛇从叶公子身上弄出来再说。” 那蛇早已在叶离前胸后背转了一圈,正扭着身子想往下方钻去。 叶离此时早已吓得是心魂惧裂,口不能言,冷汗如雨般层层冒出,奈何身子又半分不得动弹。正想着不如晕过去算了,又见蓝凌走过来,嘴巴动了动,便伸手又扯他衣衫。叶离此时头脑一片混沌,根本听不到半点声音,眼见着腰带已解,衣衫就要被剥落。 “住手!”一声冷喝如雷音穿脑,震得在场之人头痛欲裂。 重宵一脚刚踏进院子就瞧见叶离一脸痛苦之色,动也不能动得站在那里任人欺凌,顿时有点儿火冒三丈。好歹他此时也是冠着他重生门的名头,既是他门下之人,又如何能让外人任意欺负! 他人未至,掌风已到,势如排山倒海,袭向蓝凌。 蓝凌暗道不妙,慌忙一个倒掠回巢,才堪堪避了开去。 重宵冷哼一声,若非怕掌风伤及叶离,他也不会只用三分力。 他只手搂过叶离,只觉他身子冰凉,僵硬异常,正要探他脉息,却察觉他腿上有异,立时指如闪电,待收回手,只见一条银环细蛇夹在布料之中,现了形迹,他两指微微一动,那小蛇便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啊……我的小白。”华小宝一见自己的宝贝被害,气得哇哇大叫,“你这个坏蛋,丑八怪,你赔我小白,你赔你赔……” 紫瑶急忙拦着他的小身子,以防他不知好歹冲过去丢掉小命。 练雪衣早就听到外面动静,她推开门出来,只扫了一眼,便了然于胸,却还是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要问的!”重宵语气不善。 他已仔细探过叶离脉息,并无异样,所以才没有继续动手。 否则…… 蓝凌被盯着心里凉嗖嗖的,只觉那目光比之那天山寒潭还要冷上万分,他觉得自己已在那人眼下翻来覆去,死了好几百次了。 深吸一口气,他将事情始末简明说与二人听,着重事出意外,淡化了华小宝的玩劣的态度,并强调了小白对人体没有太大伤害。 练雪衣心知肚明也不说破,但到底也是己方不对,她还是依礼给重宵叶离道了歉。 重宵虽然性子乖张,却也懒得与一毛孩计较,他冷哼一声,抱着叶离便回了房去。 第十五章 叶离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魂。 他身体仍然僵硬,好在还能发声,他颤着音道:“洗……洗澡!” 那蛇在他身上爬了个遍,让他心里胃里一阵阵犯恶心,他现在只想赶紧洗去身上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滑腻触感。 重宵皱着眉出去,片刻后管事的就送来热水。 一切准备妥当,叶离却不能弹,他只好眼巴巴瞅着重宵。 重宵抱胸睨他,想他这辈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伺候过谁呢,怎的这人三番两次的给他找事做。 叶离这辈子自然也是从来没有求过人的,只不过这次纯属无奈,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一个男人为自己洗澡,只是他天生对蛇的深深恐惧感实在让他此刻恨不能刮掉自己身上一层皮下来。 见他不动,叶离是又急又怒又委屈,回想起蛇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的光景,他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滚。 重宵见他样子委实难受,无奈的放下双臂,替他宽衣。 三两下除去衣物,重宵盯着眼前这具白皙细腻,触感嫩滑的身子,不禁皱了皱眉。 叶离早就羞得满脸通红,他何尝受过此等无妄之灾,见重宵眯着眸子半天不语,他咬牙催道:“快……洗!” 重宵敛神,搂过他细致的腰身,将他放到屏风后的浴桶中,然后拿起澡巾,任命的帮叶离擦起身来。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等服侍人的事,下手也不知轻重,痛得叶离惨叫连连,白如玉的身子上立时像开了染坊,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的。 重宵却被叶离叫得心中烦乱,忍不住恶声恶气道:“闭嘴,再叫自己洗!” 叶离咬唇不语,心里却痛苦得要命,这人的手就像锤子一样砸在自己身上,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忍一忍呢。“唔——”又是一记重拳,叶离闷哼一声,却不敢再叫。 “嗯……”又是一声闷哼,只不过这次脱口面出的声音却有些异样。 叶离此时后悔万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腰间竟然这般敏感怕痒。虽然长这么大,可他还从来没有与人这么亲密接近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体竟然如此经不得碰,他自己洗澡的时候从来也没有这种麻痒的感觉。 唉……左手摸右手,能有啥感觉? 重宵背对着叶离,自然察觉不到他脸上别扭压抑的表情,只是当他拿着澡巾的手,再伸向他腰间的时候,竟然感觉他的肌肉在微微的颤抖。 “别……”叶离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别碰腰,痒。” 原来如此,重宵暗笑在心,竟然恶劣的故意又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那细滑的触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神。 “你……”叶离无语,这厮……定是故意的。 这上半身是洗好了,这下半身嘛…… 叶离正想说不用了,重宵竟然伸手将澡巾擦向那脆弱之地。 “呃……”叶离吃痛,这人果然还是没轻没重。 似觉出自己手重,重宵稍微缓了缓劲道,只想快点洗完出去。 只不过……重宵又擦了几下,明显察觉出那里慢慢起了变化。 “停,停。”男人果然是生理动物,叶离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赶紧叫道:“不……不用洗了。” 他此刻羞得无地自容,只想重宵快快离开。 重宵不动声色的将澡巾塞在他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叶离在水里静静坐了许久,直到水温渐凉,天色渐黑,他才得回身体的控制权,默默就着凉水草草擦了身子起浴。 “阿金?”叶离发现没有蔽体的衣物,忍不住唤道。 然后就见屏风上搭上来几件丝绸长衫,夜凉如水,身子冻得冰凉,他哆嗦着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重宵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 叶离走了过去。 重宵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茶递给他,“喝了。” 叶离心中感动,面上不禁露出至来这里后,第一个真心笑容,“谢谢!” 重宵不置可否。 叶离喝完姜茶也着箸用膳,一时无言。 饭后管事领人收了桌子,又送上香茶,瓜果点心,甚是尽心。 第二日无宝可赏,许多人就闲庭信步,三五成群,结伴游览起半莲山来。 半莲山景致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最南面的莲心涧。 因此山乃是半莲之状,那最南面自然是万丈峭壁悬崖。而莲心涧就在此陡峭的悬崖壁上,地势虽然险峻,但站在此处望向眼前那广阔的空幽之地,前面大雾迷漫,犹如云海,后有飞岩流瀑,震耳欲聋,让人心中不由生出豪情万丈来。 “怎么样?壮观吧!”软软脆脆的声音洋洋得意道。 而声音的主人赫然正是昨日害叶离吃尽了苦头的华小宝,这个小魔头此时正扯着叶离衣衫,指东指西的让他瞧。 “嗯!壮观!”叶离毫不吝惜的赞扬眼前的美景。 站得高看得远,心胸也不由得宽阔起来,大自然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 “走,我再带你去莲心殿玩。”华小宝扯着叶离的袖子就要离开。 “等等。”叶离叹气。 他本来是去上WC的,结果刚出来就被这小家秋硬拽了去,跟着他逛了大半天,也没通知阿金一声,这样不声不响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我该回去了,不然我朋友会着急的。”叶离蹲着身子与他平视,对着这样一个调皮却又可爱的小孩,他声音也不禁放的低柔起来,“而且,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你父母想必也会着急的。” 华小宝不屑的撇撇小嘴道:“他们忙死了哪有空管我,那些下人也不中用,早被我甩开了。” 叶离拉过他胖呼呼的小手劝道:“时辰不早了,你看这里人都走光了,要不我们吃完午饭再玩?” 华小宝抿着嘴,亮晶晶的双眼骨碌一转,随即笑道:“好,那我们下午再一起玩儿。” 他说完大摇大摆的转身就往回跑。 “慢点,地滑。”叶离笑着起身跟着他往回走。 不料变故陡生,他才刚一说完,那华小宝就脚下一滑,“啊”的一声竟倒地滚向那万丈深渊。 “小心!”叶离心下大骇,赶紧去拦,却不想地上湿滑,竟也摔倒在地,他心牵华小宝,在倒地时双手也不忘用尽全力扑向那小人儿,堪堪抱住华小宝后,却又根本停不住向外滚的身子。 眼看着这二人倏地落下悬崖,斜刺里一个白影如流星般飞身而至。 他接住二人,双足在突出的壁石上稍一借力,三人旋即就平安的落在地上。 叶离一阵腿软,他怀里的华小宝也是小脸煞白。 “没事吧?”沈秋雨皱眉看着怀里两个吓得面如土色的人,一脸的关切之色。 叶离总算回过神,见是上次同桌的那位公子,赶紧道谢。 他低头又见怀里的小孩儿强忍不哭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便安慰道:“没事了,小宝真乖,我们回去吧!” “嗯!”小家伙着实吓到了,透着哭音,却仍强忍不发,看来长大后也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沈秋雨怕二人再出意外,一路将他们搀扶回去。 回到庄子,华小宝就挣开叶离怀抱,揉了揉眼眶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这件事,不许你们告诉我爹!” 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他一说完就转身跑个没影了。 叶离无奈的笑了笑,正要向沈秋雨道谢。 一转身却见重宵正站在不远处冷冷盯着他们。 重宵见他一身泥泞,脸上更是难看了几分,转身就往回走。 叶离想去拉他,才发现自己一手脏泥,只手放弃,默默跟他回了屋。 梳洗干净后,他见重宵正拈着棋子坐在窗边自己和自己博弈。 他走过去正要开口解释。 重宵头也不抬道:“先吃午饭。” 叶离望了望桌上的饭菜却没有动,他静静坐下,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不起。” 重宵手下没停,就在叶离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道:“为什么对不起?” 叶离道:“我不该到处乱跑,给你添麻烦。” “麻烦?”重宵终于停下手。 他抬头看向叶离,他在他脸上停留许久,许久…… “你的确是个麻烦!”他突然凝重的道。 第十六章 昨天的谈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僵硬。 连带今日的宝物展示也都看得有些意兴阑珊。 此次展示的是奇兵利器,所以不像前日那些珠宝玉器般,随意放在屋内由众人任意观赏,毕竟这刀剑无眼。所以此次藏品乃由玉华庄的管家华金川一件一件逐个请出,再由庄主华清鹤亲自一一讲解。 其实很多时候,华清鹤并不没有多废唇舌。毕竟在位这些人,泰半属于江湖中人,既是江湖中人,自然对他收藏的这些神兵利器就算没有亲眼见过,怕也是知之甚详。 而其他非江湖中人,虽对这些五花八门的兵器暗器,弓驽机括也颇为好奇,但热情显然不如那些江湖人来得高涨,毕竟这些东西于他们并没有太多用处。 兵器虽多,种类虽广,但真正能让人叫得出名的也并无几样。毕竟武器机括一类的东西不像那些珠宝玉器打磨容易,何况还要挑其精品,上品, 展会结束后,一众人等满意的鱼贯踏出鉴宝阁。 叶离默然的跟在重宵身后。 “华庄主。” 漠北刀王陆万鹏出阁后就从侍者那里接过自己的武器——九龙啸月刀,然后横举胸前对着旁边的华清鹤道:“洒家这把刀比之你收藏的那柄‘流星弯月’如何?” 华清鹤笑道:“自然要属陆兄这把九龙啸月厉害,先不说它出自名家之手,但闻那邪教左右护法都能毙于它的威名之下,这又岂是华某那件陋藏所能比的!” “哈哈哈……”陆万鹏爽朗笑道:“华庄主就不要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了,洒家这把刀现如今也只闲得杀鸡宰牛了!” 名家名刀被你拿去杀鸡宰牛!也就只有你才做出!众人闻言无不在心中暗自腹诽。 这陆万鹏是当年的除邪大功臣,他本人亦是性子直爽,为人仗义,何况他手底下的功夫也是盛名在外,因此他在江湖中也是颇受众人的尊重和敬仰。 “刀王说笑了。”黄侍郎挺着他那大肚子道:“杀鸡宰牛哪能劳您大驾,你让人家华兄的厨子情何以堪呐!” “呵呵……”华清鹤笑道:“黄大人说得有理,陆兄的刀还是收着的好。”他抬头瞅了瞅天又对众人道:“今晚华某前厅设宴,还请诸位赏脸光临啊!” 重宵向来不喜这些虚伪的场面应酬,他也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径自甩袖回了客房。 叶离自然是紧随其后。 他不是什么江湖人,他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他甚至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也知道他的情况对于阿金来说是一个棘手的存在。 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跑,江湖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一刀光剑影,血鱼腥风的存在,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想在江湖生存,那简直无疑是拿自己的舌头去碰自己的手肘,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其实叶离也很苦恼,他根本就无意卷入这江湖,虽然自己也有一颗好奇兼八卦的心,但也知道好奇杀死猫的道理。 他只是想找个安分点的工作,然后想办法回去原来自己的世界,哪怕就算回不去,至少也能在这个时代安稳过完这辈子。 唉…… 叶离在心中重重长叹口气,他觉得赏完宝后,他还是老实回客栈做回跑堂的好。 他主意已定,正想去敲阿金房间的门。 “叶子!”一个熟悉的童音传来。 叶离转身,“小宝?” “你昨天下午为什么没来找我玩儿?”小脸蛋儿上满是控诉。 “呃……”叶离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无奈道:“昨天下午有事啊!” “那你现在陪我玩儿!”华小宝撅嘴道。 叶离无语,“可是我午饭还没吃啊!” 华小宝闪亮的大眼珠子转了转,“那我等你吃完。” 饭桌前。 重宵冷着一张脸盯着那个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回瞪他,“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吗?” “……”你算哪门子的男人!叶离想笑,却只能忍住。 “男人?”重宵挑眉,突然指着自己面上的疤道:“这样才叫男人!” 华小宝盯着他面上的狰狞疤痕看了看,却指着叶离道:“他不是男人吗?他为什么没有?” “咳……”正在喝汤的叶离呛得不轻。 重宵瞥了叶离一眼,“他是男孩儿,不是男人!” “咳……咳咳……”叶离瞪他,他能说他再过几年就奔三了么。 华小宝撅着嘴,半天才挥着小拳头道:“我……我以后也会有的!” “拭目以待。” 重宵说完不理他,径自用餐。 有他这么教小孩的么,叶离腹诽却不敢直言。 饭毕,叶离知会了重宵一声,就被华小宝急急忙忙拉走。 重宵立在窗前,看着那一大一小打闹离去,眯起的瞳孔让人瞧不清情绪。 忽的,他朝天望去,一只苍鹰正展翅朝他飞落。 字条在他修长的手指尖展开。 岳峰失踪。 “小宝。”叶离艰难的拨开都快有他高的草从,“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草长路荒的地方啊,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窜出一条蛇来啊。 华小宝小小和身影早就被这野草丛淹没在,他道:“探完险我们就回去啊!” “……”他一点也不喜欢探险啊! “啊!”华小宝一声惨叫。 “怎么了?”叶离急忙三两步赶上去,也顾不得脸是不是被那野草划破。 华小宝抱着腿正坐在草地上,“好像被蛇咬了!” “蛇!”叶离惊了四下里乱看。 华小宝瞧他吓得那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真的怕蛇呀!” “你骗我?”叶离郁闷道。 “我没骗你,我真的被蛇咬了!”华小宝道。 叶离皱眉一脸不信的去掀他裤脚,却见那白嫩的小腿上果然有两个血洞。 “真的被咬了?”叶离急了,“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有毒?” “当然有毒啦!”华小宝气定神闲的道:“你看那血都变成黑色了。” 叶离一瞧,果然如此,“这可怎么办?” “我已……”华小宝正要说他已经吃过随身携带的解毒丸了,却见叶离已经将嘴贴上了他的伤口。 叶离吸了好几口,才见黑血转红,他这才抬头看那小娃儿。 华小宝一双大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歪头打量着他。 “好点没?”叶离以为他吓着了。 “其实……”华小宝突然嘻嘻笑起来道:“其实我刚才已经吃过解药啦!哈哈……” “什么?”叶离瞪着他道。 华小宝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这点小毒对我来说早就不算什么,更厉害的毒我都挨过。” “……”这个时代的小孩儿都是怎么长大的? 华小宝又道:“我爹给我准备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以防万一。” “你爹对你真好!”叶离突然羡慕道。 “那是当然。”华小宝得意说完,然后冲叶离张开双臂。 叶离认命的抱起他,“这下总该回去了吧!” “嗯!”华小宝边答应,边从自己随身的锦袋里又摸出一粒白色的丸药,“你把这个吃了!” “什么东西?”叶离刚张嘴问,丸子就被华小宝给塞进了他嘴里。 “解药啊!”华小宝拍拍小手,“你刚才吸了毒血,吃一粒以防万一嘛!” 这小家伙儿心思还挺细的,叶离吞下丸子心里赞道。 “叶子。华小宝的声音突然软了下去。 “嗯?”叶离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华小宝盯着他看了看,突然又伸手在脖颈一摸,然后摸出条细金链,链子下面还垂着个拇指大小的火红色玉佩。 他取下此物看了看,然后抬手就往叶离头上套了进去。 叶离双手抱着他,无法阻止,只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华小宝笑着看他。 叶离低头瞅了瞅自己胸前的物什,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价值不菲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好吧!”他皱着眉对华小宝道。 华小宝撅嘴抬头,用白嫩嫩的小下巴对着他,“我家的贵重东西多了去,这算什么!” “……”叶离无言的想起那满当当的藏宝阁。 “何况……”华小宝又低下头来,期期艾艾道:“何况你上次还救了我。” “那哪是我的功劳呀!”叶离笑着摇摇头,“明明是那个沈……公子救了我们嘛!” “切!”华小宝翻个白眼道:“他们那些个大人,没几个好东西的!” 叶离皱眉不赞同道:“为什么这么说!人家好歹救了我们啊!” “所以说你不懂啊!”华小宝看着他一脸小大人似的摇头道。 “人小鬼大!”叶离笑道:“你又懂得什么!” “我懂得肯定比你多!” “是吗?” “当然啦!” …… 第十七章 叶离本来想将腿伤的华小宝送回去,谁知道一进庄子,他就挣扎了下地,然后……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儿了。 叶离无语的揉着酸疼的手臂,这小机灵鬼。 一低头又扫见脖子上多出来的一物,无奈摇摇头,他笑着将东西收进衣衫内。 他回到客房时,重宵仍然玩着与自己博弈的游戏。 天色渐暗,不多时管事的就来请他们去入席。 此时厅里早已摆开了好几桌子,桌前也早就坐满了人。 管事的将他们安排在了首桌旁边的一桌。 叶离坐下后在扫了一眼,发现桌上坐的几个人也正抬眼打量着他们。 叶离摸摸鼻子,低下头收回视线。 一刻钟后,华清鹤却依然没有出现,厅里众人皆感奇怪。 这时一个仆从匆匆跑了进来,他径自奔向首桌的黄侍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黄侍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惊声道:“百宝园被盗?” 他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众人无不诧异惊呼。 叶离闻言心下也是惊疑不已,他看向重宵,却见他似无所闻般,悠然品着茶。 正在众人犹疑不定,不知道该坐等还是该各自散去时,玉华庄管事华金川急急踏入厅内。 “诸位,怠惰!”他皱着眉揖礼道:“庄主因事不能前来宴客,还望诸位多多包涵,鄙人已吩咐下去,酒菜马上为诸位备好,还请诸位开怀畅饮,尽兴……” “开怀?”陆万鹏唰得站起身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让洒家和诸位还怎么开怀得了?” “刀王这是何意?”华金川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华管事就不要再遮掩了,洒家和诸位都听说了!”陆万鹏下桌走到他身边道:“百宝园可是被盗?” “这……”华金川欲言又止。 “不知何物被盗!”黄侍郎见状,也道:“华管事不妨直说!” “这……现下还未能得知丢失何物,不过庄主正在盘查!”华金川道。 “既然如此,”陆万鹏闻言拍拍胸脯道:“若有用得着洒家的地方,让华庄主千万别跟洒家客气!” “一定,一定,如此,鄙人代庄主多谢刀王。”华金川揖礼道。 他转身又向在座众人道:“鄙人还有事务处理,就不打扰诸位用餐,望诸位海涵,尽兴!” 他说完就匆匆离去。 陆万鹏看着他的背影道:“生出这等事来,还怎的尽兴?”他叹口气甩手出了厅。 黄侍郎也摇摇头跟着离去。 众人见他二人如此,也七七八八的都散了。 叶离见人一下子都走光了,也起身想走,却见重宵仍坐着不动。 “我们是不是也要走?”他问。 “腿长在你身上,想着便走。”重宵道。 叶离忙道:“我是说他们都走了,就我们还坐在这里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重宵挑眉看他,“难道不是他们请我们来吃饭的?” “话是这么说!”叶离皱眉道:“可是这不是出事了么!” “又不是你的事,你操哪门子心!”重宵冷笑一声。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表示表示关心!”叶离解释道。 重宵放下手中茶杯,淡然道:“那也要等我用完餐再表示。” “……” 叶离郁闷的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他脸皮厚还是脸皮厚还是脸皮厚。 半夜,叶离睡得正香,突然心中一悸,醒了过来。 房外嘈杂声一片。 他匆忙披了衣服打开门出去。 “怎么了?”他见蓝凌和紫瑶正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忙问道。 紫瑶道:“好像出事了,说是有人死了!” “死人了?”叶离心中一惊。 蓝凌皱着眉道:“每年都太太平平的,今年怎么又丢东西又死人呢?” “谁死了?”叶离问。 紫瑶摇头,“不太清楚,这会儿正乱着呢!” 几人正疑惑呢,只见重宵这才懒懒得推门出来。 “想知道真相,何不前去瞧瞧!”他说完径直越过他们,慢悠悠的随着众人赶往出事地点。 叶离忙屁颠颠的跟在他后面。 等他们赶到荷院时,才知道死得人正是朝廷四品官员黄侍郎黄大人。 院内灯火通明,里早已挤满了人,且正吵得热闹。 “是哪个混帐竟敢栽脏洒家?”陆万鹏此时正圆睁着双虎目瞪着院内众人,“竟敢盗洒家武器行凶!有种给洒家站出来!” 既然盗你武器行凶,人家又怎么会站出来呢?叶离囧囧的想道。 圣手摘星,沈家堡大公子沈秋雨,一旁道:“陆大侠且莫动怒,且听华庄主先言。” 庄内接连出事,华清鹤一双眉毛早拧得打成结了,他揉着太阳穴道:“下午有人闯园盗宝,虽破了园内阵法,但经查点后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东西丢失。”他顿了顿又道,“如此虚惊一场,亥时华某便休息了,没想到黄大人却……”他叹了口气,语气愈发沉重起来,“华某赶到时,并未见到任何刺客,但现场却留下了凶器……” 陆万鹏听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咬牙哼道:“那凶器便是洒家的九龙啸月刀!” “那陆大侠的武器又如何会出现在黄大人的房里呢?”沈秋雨问道。 “你怀疑洒家?”陆万鹏怒道。 沈秋雨摇了摇头,“陆大侠的为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何况你与黄大人并无任何纠葛,这明显是有人在栽脏陷害!” “哼!”陆万鹏闻言脸色稍霁,“若是让洒家知道是何人陷害,洒家定不轻饶了他!” 华清鹤抬眼扫了下院内众人,道:“沈公子所言有理,此事的确蹊跷。”他看向陆万鹏又道:“不过当着诸位的面,陆兄最好还是将昨夜所为一一道来,这样方能给大家一个交待。” 陆万鹏也是个明理的,他当下指着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大高个道:“昨夜洒家一直同于大个子在一块儿饮酒,直至子时方歇,睡得正酣畅时却被吵醒,到了这里方知黄大人遇害,而洒家的九龙啸月刀却丢在黄大人的房里。” 那被点名的于大个讷讷道:“陆……陆兄的确是同在下一起的。” “那陆兄的武器又是何时丢的呢?”华清鹤道。 陆万鹏想了想道:“这个洒家也是不知,莫非是在洒家休息时?”他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懊悔道:“都怪洒家贪酒,才出得如此岔子。” 沈秋雨一旁道:“陆大侠切莫自责,当下首要是先找出凶手。”他侧头瞄了一眼房门又道:“这黄大人乃朝廷中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不好交待啊!” 华清鹤闻言眉头陷得更深,他叹着气道:“黄大人遇害,华谋难辞其咎,此事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是陷害……”沈秋雨道:“陆大侠最近可有与人结怨?” 陆万鹏一拍胸脯道:“洒家向来行正坐端,何人与我结怨?” “先有行窃,后有杀人。”沈秋雨沉思着又道:“莫非是同一人所为?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会不会与冰龙火凤有关?”人群里突然有个声音说道。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冰龙火凤,相传只要得到这两件宝物,就能找到前朝埋藏的巨大的宝藏。只是传至今日,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冰龙火凤到底是何物。 叶离闻言那是一头雾水。 重宵却皱起眉头,冰龙火凤的消息果然已经泄露出去。 此时,已有不少人的目光向他们两人聚焦。 “冰龙火凤?”华清鹤疑惑的也转向他们道:“据说重生门门主正在找寻此物,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重宵挑起嘴角却毫无笑意的道:“如果此次事件确与冰龙火凤有关,那么是否也就是说冰龙火凤的确在华庄主的玉华庄里呢?” 华清鹤闻言一惊,他这句话明显是在给他树敌啊,不管东西在不在他这里,这种消息若是放出去,他玉华庄将会成为各路人士觊觎的对象啊! “阁下此言差矣。”他赶紧澄清道:“冰龙火凤的传闻,华某虽也一直听闻不少,但亦是无缘得见!玉华庄虽然有些陋藏,但也无一件是这传说中的至宝啊。而且……”他看着重宵语调转缓小心又道:“听闻冰龙火凤之中的冰龙已被贵门主得去,不知这是非也是传言?” 重宵冷笑一声道:“华庄主既然也说是传言了,那这传言又岂能当真!” 陆万鹏在一旁早已听得火冒三丈道:“不管传言真假,至少历年赏宝会从来没有发生过此类事件,为何重生门的人一来就风波不断呢?” 重宵对他的控诉丝毫不以为意,凉凉的道:“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 “你……”陆万鹏怒了,他抖着眉毛道:“洒家听闻你们重生门个个都是好手,不如就让洒家趁机领教一二。” 话音刚落,他的拳头已携着劲风直冲重宵面门而来。 重宵见势不慌不忙,扯起嘴角轻巧避了开去。 第十八章 陆万鹏一招本也是为了试探,所以并未用尽全力,但见他却能轻易闪过自己的重击,心中仍然是大吃了一惊,此人功夫不弱! 他不敢再托大,运起全身功力专心以对,不想连发几招竟然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未沾到,他骇然的同时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想他好歹也是风云榜上排名第四的人物,怎的现下却还及不上他重生门一个下属,他越想越怒,手上的招势愈发的凌厉起来。 重宵轻而易举化去他所有招数,身姿潇洒飘逸,步法丝毫不乱,端得是一派高手风范。他只守不攻,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他根本就没将那陆万鹏放在眼里,不过是戏耍着他玩儿罢了。 众人在他们开打时就自觉的让出了一大片场地给他们,眼见两人已过了数十招,而那陆万鹏败迹明显已露,心中不由的都是大惊,原来重生门仅仅一个无名之辈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想来那门主重宵岂不更是无人能敌! 别人看得是门道,叶离却对这热闹有些担心,他虽然也看出阿金占着上风,但毕竟也是动手动脚的事,拳脚不长眼,万一有个闪失,那让他如何是好? 刚才众人那番话也让他明白,阿金所在的重生门在这江湖中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厉害,却似乎并不讨众人的喜欢,这样一来更容易落入孤军奋战的境地,何况还有他这么一个拖累。 他越想越不安,眼睛却眨也不敢眨的盯着那打斗的二人。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正面对他的阿金眉头突然一皱,紧接着面色也开始有些痛苦起来。 陆万鹏正打得火冒三丈,势必要为自己找回场子,正找不着破绽时,却见对方身形微顿。若在平时他也断不会却占人这种便宜,但他此时心中邪火滋生,想也不想便是刚劲的一掌拍了过去,正中重宵肩头。 “噗——”重宵一口鲜血喷出,他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怒瞪着趁人之危的陆万鹏,“如此手断也敢自称大侠?” 见他吐血时,陆万鹏心中怒火已然被浇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失风范,他看着受伤的重宵,懊悔道:“此番……是洒家失手,洒家给你道歉!”他说完冲重宵抱了抱拳。 重宵冷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冲过来的叶离给打断。 “阿金!”叶离扶着他,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重宵见他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我没事。” 叶离见他面色难看,心中突然有些冒火,他突然转头瞪向陆万鹏,“你这么大一人,干嘛还欺负后辈?他身上还中着毒药没解呢!” “中毒?”陆万鹏闻言心中更是愧疚,“这……” “这什么这啊!”叶离没好气的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查清楚再问罪,凭着谣言就乱打人,凶手要是还在这里,岂不是要笑破肚皮?”他又转眼看着华清鹤道:“华庄主,我和阿金昨夜自前厅用完餐后就一直待在房中,不曾出去,这个你大可以慢慢的查!而且……”他犹豫的看了阿金一眼,皱眉道:“我觉得这事好像就是针对着重生门而来。” 重宵闻言不禁挑眉看了他一眼,像是不认识他一般,须臾,他小小的勾起了嘴角,尔后又转头对华清鹤一干人冷声道:“重生门向来不俱任何挑衅,人是谁杀的,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是如果有人趁机挑拨,那就休怪本门不客气!” 华清鹤见他甩手要走,赶紧道:“阁下所言亦是,但此事事关朝廷,华某也不能随意了事,查找凶手一事还请阁下之后能多多配合。” 重宵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叶离刚才头脑一热,说了一堆自己都没掂量的话,他这会儿心里便有些发虚,眼前这些人在这个年代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他跪几次的,他摸了摸鼻子冲众人胡乱行了个礼,然后匆匆追上重宵。 华清鹤看着叶离的背影,不禁又深深皱起眉头。 回到梅院,重宵径直走进自己房间,叶离本以为他又会被拒之门外,却见门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砰一声关上。 他犹豫了下,便抬脚迈了进去。 关上门后,他见重宵正坐在床边打坐,他不敢打扰,安安静静的在桌边坐下。 他本以为他这次也像山洞那次要很久,随知道不过一杯茶的功夫,他就收势下了床。 “好点了吗?”叶离给他倒了杯茶过去。 重宵饮一口,挑眉看他,“你很担心?” “当然了!”叶离握着茶杯的手一紧,“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他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好歹是个男人,如果对另一个男人表现的过份关心,这显然是很不妥的。但是,谁又能明白他心中的惶恐呢?天大地大,他除了眼前的人,却找不到任何依靠,可是他却不能将这些述之于口。 重宵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突然一脸兴趣的道:“你是如何看出此次事件针对的是重生门?” “我……”叶离抬眸,“这只是我的猜测。” “哦?”重宵兴味的勾唇道:“且说说看!” 叶离歪头想了想道,“其实也就是那什么刀王的一句话,让我有了如此想法。” “哪句话?”重宵问。 “他说玉华庄历年来都从未有过差池,但今年重生门一来就出了事,听上去好像是有些关联,但反过来想,为何重生门来就出事了呢?莫非是有人故意针对?”叶离看着他又道:“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冰龙火凤,他们在这种时候提出来,明摆是硬要将此事扯上重生门 !” “那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重宵又问。 “好处我不知道。”叶离摇摇头道:“但这样一来的话,重生门就得罪了江湖和朝廷!这两大势力压下来的话,怕是不好对付吧!” “呵呵……”重宵放下茶杯,伸手抚了抚额,“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如此见地,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呐!” 叶离不好意思的端起茶杯喝了口,“其实只是电视看多了而已。”如今的电视剧里这些江湖纷争,宫廷暗斗之类的,早就让导演给拍得烂大街了,是个人都能推理出个一二来。 “电视?”重宵疑惑。 “呃……”叶离摸摸鼻子意识到自己说顺了嘴,“就是类似于记录故事的东西。” 重宵闻言皱皱眉,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他一眼就看透那为了重生门而设下的套呢?他眯着眼睛左右打量了下叶离,却见他面露心虚之色。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重宵突然又道。 “什么?”叶离不解。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人是我杀的呢?”重宵笑得邪气。 “那……”叶离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人是你杀的吗?” 重宵手指忍不住又敲了两敲,好半晌才道:“不是。” 叶离松了口气,“我相信你。”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重宵道:“你就这么轻信别人?” 叶离摇头,“我不轻信别人,我只信你。” 重宵闻言看着他,久久不语。 叶离离开后,重宵依然坐在桌旁沉思。 这场针对重生门的阴谋,他亦是看得分明,只是没料想在他看来一直性子迷糊的叶离竟然也察觉出来,这难道就是大智若愚? 门内出了奸细,岳峰又突然失踪,如今又被设计,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缓缓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揉了揉额角,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阴谋! 不过好在他身上的千回露已解,而且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所以在和陆万鹏过招时,他故意卖出破绽挨他一掌,就是为了迷惑那背后的黑手。 只是这冰龙火凤的消息一出世,这江湖怕是又要变天了! 第十九章 早上,叶离起床出门后,发现梅院内外多了不少守卫。 他略一思量,便明白其中道理,他叹息一声准备去看看重宵,也不知道他昨天伤的重不重。 他刚转身抬起一只脚,华小宝的声音就又在耳边响起。 “叶子!”华小宝叫着由远至近的朝他扑过来。 叶离赶紧伸手接住了他,“怎么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来找你玩啊!”华小宝腻在他怀里。 叶离皱皱眉,“可是我朋友受伤了,我今天得留在屋里照顾他!” 华小宝撅嘴,“是那个丑八怪么?” 叶离点了点他粉嫩的小鼻子,“不可以这么叫的喔,要叫叔叔!” “他才不是我叔叔呢!”华小宝扭头不屑道。 “你是小孩儿,他是大人,你不叫叔叔叫什么?”叶离道。 “不能叫他丑八怪吗?”华小宝道。 叶离摇头,“这是不礼貌的。” 华小宝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他叫什么名字?” “阿金。” “那我就叫他金——元宝。”华小宝得意道。 “噗——”叶离忍不住开始想象阿金被这样称呼时的表情。 “看吧,多好听的名字,多值钱呀!”华小宝道。 “他是金,你是宝,你们还真配!”叶离打趣道。 “我才不要跟他配呢!他那么丑!”华小宝嚷嚷,“要配也要和你配!” 叶离笑道:“我觉得你可以叫他金大宝,一个大宝,一个小宝,多可爱呀!” “他哪里可爱了?我不要和他比,要可爱也只有我可爱?”华小宝不满的嘟起嘴。 “好,好,你可爱,你可爱,行了吧!”叶离好笑的看着怀里耍赖的孩子。 华小宝这才满意的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他计较啦,我就叫他金太宝好啦!” 叶离好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重宵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金大宝——”华小宝一见那人就高声道:“本大人听说你受伤了?” 重宵扫了那一大一小一眼,然后睨着那小的道:“你在叫谁?” “叫你啊!”华小宝赖在叶离怀里,有恃无恐的道:“叶子说你叫阿金,本大人决定将你从丑八怪升级为金大宝!” “名字是你取的?”重宵问着小的,眼睛却瞄向那个大的。 叶离心虚,汗津津的瞅着重宵,好在他面上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 “我取的!如何?”华小宝义气的挺起小胸膛。 重宵挑了挑眉,抱胸道:“你小子很闲么?整天缠着我的人?” “叶子也是我的人!”华小宝不满的伸出手臂抱住叶离脖子。 “你的人?”重宵眯了眯眼,“你是在向我挑战么?” “我会打败你的!”华小宝伸出胖手指,指着他气势十足的道。 “哦?”重宵颇感兴趣的道:“那你打算何时来打败我?” “我……”华小宝瞪着他,想着再过个几年自己能不能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叶离听那一大一小的较真儿,早就听得黑线高挂,囧之又囧。 “你们不觉得幼稚吗?”叶离道。 “幼稚?!”一大一小同时瞪向他。 叶离被两人瞪得气势一矮,讪讪道:“我幼稚,我幼稚……” 一大一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可是一转眼,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在确定重宵伤势无碍后,叶离还是被华小宝给拉走了。那些个守卫想跟上,却被华小宝三两句给忽悠走了。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清风悠悠而过,一阵阵草动叶摇。 叶离无奈的看着眼前正努力拨开草丛的华小宝道:“小宝,为什么又来这个地方?万一又被蛇咬伤怎么办?” “我身上带着解药呢!”华小宝回头看他,“而且上次我们的探险还没有完成啊!” 叶离看着他,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管哪个年代的小孩子,果然都对探险有着极其执着的欲望啊! 他无奈的叹口气,只希望那些蛇虫鼠蚁今天都出门旅游去了。 “你是不是怕蛇啊?”华小宝突然捂着小嘴嘿嘿笑道。 叶离真心不想在一个小孩子面前示弱,但他也没好意思掩饰,只好苦着脸点了点头。 华小宝见状愈发笑得前仰后合,“难怪上次我那条银环蛇就把你吓成那样儿!” 经他一提,叶离又回想起上次经历,背后的汗发不可抑制的又倒竖起来。 华小宝笑了一阵子才收住,“可惜我那小宝贝被金元宝给我弄死了,我还得再寻一条才行。” 叶离一听吓得赶紧道:“你不会是带我来抓蛇的吧!” “哈哈,当然不是。”华小宝捂着笑疼的肚子道:“你这么怕蛇,回头吓晕了我可扛不动你!” 叶离嘴角不自在的抽了抽,连个孩子胆大都没有,这让他情何以堪? “走啦走啦,我在前面给你赶蛇。”华小宝调头又拨开草丛向前走去。 叶离囧囧的跟在他后面,郁卒的想撞墙。 突然,华小宝拨草的小手一顿,他转回身子看向叶离后方,“好像有人来了。” “有人?”叶离不解的也回头望去。 只是这野草丛委实够长够密,他脚都垫起来了还是啥也没看到,“哪有人来?” “看来你还真是一点武功都不懂啊!”华小宝跟个小大人似的摇摇头叹气。 叶离收回视线转头看他,“你懂?” “当然!”华小宝得意的拍拍自己小胸脯,“庄里的下人没一个打得过我!” 叶离黑线的想,难道人家不是因为你是小少爷而对你手下留情么?他也只是想想不好说出来打击他,“你不是说有人来么?怎么什么也没有?” 华小宝皱着眉头侧耳听了听,“刚才分明是有人,怎的动静又消失了?” 叶离笑道:“莫不是熊出没了?” 华小宝翻个白眼给他,“乌鸦嘴,熊来了我可打不过。” “那兔子来了你总打得过吧!”叶离逗他。 华小宝那机灵小脑袋如何听不出他的调侃,当下撅嘴,扭过小脑袋不理他,径自朝前走。 他边拨草还边想着,一会儿叶离向他道歉,他一定要好好刁难一下他,看他还敢不敢这样笑话自己。 他又走了两步,却仍然没有听任何道歉话语传来,难道他不打算道歉? 华小宝不满的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黄侍郎死了,凶手还没找到,来玉华庄参加赏宝的众人无不人人自危,这凶手连朝廷命官都敢杀,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有些人甚至因此连明天最后一次宝物鉴赏也不想参加了,特别是那些达官显贵和名流公子们,告别了华庄主便匆匆离去。 杀人凶手还未查出,众人却都急忙要走,华清鹤心中有苦却也不敢强留,毕竟都是来头不小的人,一个两个还吃罪的起,这么多人他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对于梅院突然多出来的那些守卫,重宵不屑的瞟都不瞟一眼,华清鹤此举也只是唤来他的两声冷哼。 虽然被监视被怀疑,但在伙食上,华清鹤还是没有丝毫为难,反而更是好吃好喝给供着。 午时已过,叶离还没有回来。 重宵看着桌上的早已冷掉的饭菜,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正思量着要不要出去找找,房门却被猛然推开。 华小宝满头大汗的朔闯了进来,面上焦急而慌张。 重宵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叶……叶子不见了!”华小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音。 “怎么回事?”重宵急忙问道。 华小宝此时虽然慌乱,但还是将事情始末详细讲与他听。 重宵听后,眉头紧皱,身后的手不禁收紧成拳。 “怎么办?”华小宝焦急的看着他,眼里有泪光隐隐,却被他强压着不愿流下来。 重宵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纪小,却遇事沉着的孩子,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倒不介意好好夸奖他一番,但现下……“此事还有谁知?” 华小宝摇摇头,“出事后,我找不到人,就直接来找你了。” “好。”重宵略一沉思道:“你现在回去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你爹。” “喔。”华小宝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小声道:“叶子……不会有事吧?” 重宵皱着眉,似叹息道:“不会。” 看着华小宝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重宵揉着额角坐回桌前。 叶离分明是被人掳了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这再多花样,无非也只为了一个目的。 重宵眼神一敛,揉额的手顿住,嘴角邪邪勾起。 第二十章 虽然已是初秋,半莲山的风景却依然美不胜收,郁郁苍苍,鸟语花香,若不是山中布有迷幻阵法,此山无疑是个闲来踏青游玩的好地方。 好景也是需要好心情来欣赏的,只可惜沈秋雨此时并无平日的闲情雅兴。 他蹙着一双剑眉,正策马跟着玉华庄的领路仆役飞快的向山下行去。 玉华庄出了如此重大的事件,他本想留下来以观后续发展的,怎料突然收到家书一封,上面赫然写着“堡主病危,速归。” 下得山后,沈秋雨催得马更急了,父亲一向老当益壮,何故突然就病危了呢?还是堡中出了什么事?他越想越担心,手上的马鞭不禁抽得愈发的狠。 突然,他左耳一动,忙勒住马缰。 “救命——唔……”左侧林中传来一声低呼,随即又被掐断。 马因为骤停而不耐的动着四蹄,沈秋雨坐在马背上思量着要不要管这档子闲事。若在平日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今时他亦有急事。他抓着绳的手一紧,正要抖开继续赶路。 “放……开我……”又一声低呼传来。 沈秋雨心中一动,这声音有些耳熟!他当下没了犹豫,拍马而起,展了轻功便朝那声音来源寻去。 “站住!”沈秋雨陡然现身拦住那两个黑衣蒙面人的去路。 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人,只见那人趴在黑衣人肩头一动不动,似是昏过去了。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抽了兵器就与沈秋雨打斗在一处,另一个黑衣人则扛着人快速离去。 “休想走!”深秋雨一边与眼前人缠斗,左手却百忙中飞速摸出一物反手打向那另外一人。 银光如闪电般朝那扛着人的黑衣人后脑袭去,那人当下回身抬起手中长刀一挡,叮当一声,一锭银子掉落在地。 黑衣人的功力显然不及沈秋雨,几招下来败迹已现,沈秋雨长剑如龙,一招落雨飞花,立时将眼前人重伤倒地不起。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扔掉肩上人质,挥着刀就直削沈秋雨左肩,沈秋雨轻巧避开,右手剑花一挽,一招回眸望月便挑落黑衣人手中长刀。 他剑指那人项前,正要出声询问一二,却见那黑衣人突然眉头一皱,他心道不好,果然,转眼那黑衣人口角留出黑血,片刻间就已毒发身亡,他再朝另一人望去,亦是同样咬毒自尽。 他敛眉收剑,只好转身去瞧那人质,当他翻过那人身子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叶离?” 叶离发现至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他最怕的就是醒来,醒来后不得不面对这陌生的世界和那陌生的人。 起先对这传说中的江湖冒出的那一丝兴奋和兴趣,也在这次被绑架中消失的荡然无存,甚至终于意识到江湖就是江湖,代表的从来都是刀光剑影,还有那血雨腥风。身处江湖,若你还心存侥幸,那么等待你的便是末日。 不过叶离现下觉得,身在江湖,若不会骑马的话,一样是末日啊! 他现下又侧坐在马背上,只是那圈着他的人从冷漠的阿金变成了绅士公子沈秋雨。想他好歹也是堂堂一男人,为什么总被别的男人圈来圈去呢?难道不会骑马就要让自己变成女人般让男人搂来抱去的么? 看着道路两旁越来越多的人,叶离忍不住低了低头,想把自己遮起来。 似瞧出怀中人郁结的情绪,沈秋雨无奈笑道:“抱歉,没想到你不会骑马!” 叶离闻言更窘了,“抱歉的是我,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他皱皱眉又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行侠仗义乃每个习武之人应尽之责,我又岂能袖手旁观?”沈秋雨低头瞄了瞄他又道:“何况叶兄与我颇为投缘,我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算起来,你都救过我两次了!” 叶离苦笑一声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叶兄不必介怀!”沈秋雨道:“到是我因家中有事,不能将你送回,只能让你先同我回家,此事还希望叶兄莫要见怪才是!”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被那些黑衣人带到哪里去呢!”叶离道。 沈秋雨皱眉道:“其实我一直都想问起,但又怕自己唐突,那些挟持你的人究竟是何来头?” “这个……”叶离亦是皱眉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听他这样说,沈秋雨也不好再多问,“既然如此,那还请叶兄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嗯。”叶离点头。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五天后抵达渭州境地。 沈秋雨丝毫不敢再耽搁,直接策马回了沈家堡。 他刚扶着叶离下马,一个身着翠绿烟纱裙的娇俏少女就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他们面前。 “哥!你可回来啦!”少女面色似喜带忧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沈秋雨见她此状,急忙问道:“爹他怎么了?” “爹他……”少女正要回答,转眼瞅见一旁的叶离,“这位公子是……” 沈秋雨这才想起介绍,“这位是我在玉华庄结识的朋友,名叫叶离!” “叶公子。”少女大方的见了个礼。 沈秋雨又为叶离介绍道:“这位是舍妹,名秋月。” “秋月姑娘。”叶离也开始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叶兄,我让下人先领你去休息吧!”沈秋雨道。 叶离略一思量道:“也好,那就多谢沈兄了!” “叶兄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便是,待我处理完家事,再去与你把酒言欢。”沈秋雨说完便招来一旁的下人,然后仔细叮嘱了几句。 叶离朝沈家兄妹作了礼,才随着下人来到客房。 一番梳洗收拾后,下人又立即为他送上了美酒佳肴。 叶离端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他手上的筷子却戳不下去,唉!没有什么胃口啊! 他无奈放下筷子,走至窗前,他轻轻推开窗子,入眼却是一池秋水,碧波荡漾。他懒懒得倚着窗棂,出神的望向池水,思绪却翻腾如潮。 他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阿金会不会担心呢?也不知道当初绑架他的是何人,更不知道这件事是否牵连重生门?江湖果然是个是非之地,不是他这种人能掺和的,难怪阿金之前说他是个麻烦。 不过,就算他是个麻烦,就算阿金总是对他不冷不热,他还是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两人相处那么些日子下来,他早就发现他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当他陷入困境时,他总是会及时伸出援手来帮助自己,这样的心意,他岂会感受不到? 可是,他离开玉华庄前,阿金正牵连到黄大人的命案,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案子查清楚了没,阿金又是否平安? 叶离越想越担心,现如今他已把阿金当作了至亲般的存在,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让他心何以安? 如今他身在北方,一下子也不可能回到中原去找他,沈公子眼下家中有事,他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还给他添麻烦,如此一来的话,只好先让人送封书信去云来客栈。 他不是没想过将书信送到重生门,只是这些日子来,他也明白重生门在江湖中是多么的特立独行,他如今身在沈家堡,自然不能给人家生出事非来。虽然也不知道阿金身为重生门人,为何会在一个小小的客栈打杂,但这江湖中事本来也就不是他这个外来人所能懂的。 心下有了主意,叶离赶紧招来下人要了笔墨纸砚。可是当他别扭的拿起毛笔时,他才发现他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或许阿金能看懂简体字?叶离囧了囧,无奈的放下蘸饱了墨的笔。 “你会写字吗?”叶离走到门外,问守在那里的下人。 下人疑惑的摇了摇头。 “那你能帮我找一个会写字的人来么?”叶离道。 下人点点头匆匆找人去了。 叶离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由的感慨,幸好救他的是大家公子沈秋雨,若是换作什么山野村夫,那他要肿么办? 下人办事也颇有效率,叶离刚坐下一会儿,还没想好一会儿要书写的内容,就听见门被轻轻的敲响,“叶公子,人找来了。” “这么快,谢呃……”叶离起身回头见到来人一愣,“秋月姑娘?” 下人领来的人赫然正是沈家堡大小姐沈秋月。沈秋月本来是要回房的,路上瞧见那下人匆匆忙忙,便多问了一句,问明原因后,她心中有些惊讶,那叶公子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怎的竟然不会写字么?她心下好奇,便决定亲自前来探探情况。 沈秋月见他面露惊讶,掩嘴笑了笑才道:“听说叶公子在找识字之人?” “是的。”叶离回过神,不自在道:“不知道秋月姑娘可否帮我这个忙?” 沈秋月扫了眼桌上铺好的宣纸,“叶公子是要写信么?” 叶离点头道:“对的。” “家信?”沈秋月又问。 叶离摇头,“写给朋友。” 沈秋月笑了笑,然后走到桌面坐下,她素手执起笔道:“不知叶公子的朋友如何称呼。” “阿金!”叶离道。 “阿金?”沈秋月抬头看他。 叶离点头,略一沉吟后,便将他如今的情况,及自己的担忧一并告知了沈秋月。当然他也只是捡一些能说的说,涉及深远之事他只字不提。 沈秋月虽然听得心惊,当下也不敢延误,将叶离的意思赶紧书写成信,然后交给下人,让快马加鞭送去青州云来客栈。 第二十一章 书信的事情一解决,叶离顿觉心中落下的大石轻了不少。 “多谢秋月姑娘!”他赶紧道谢。 “沈公子不必客气!”沈秋月站起身道:“你既是我哥的朋友,便也是我沈秋月的朋友,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对我二人直说便是。” 原来北方人自古就豪爽啊,叶离也颇喜欢性情中人,当下谢道:“秋月姑娘太客气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兄妹二人……” “叶公子莫要再提什么感谢之词了,既是朋友便没这么多讲究!”沈秋月道。 叶离忙道:“秋月姑娘说得有理。” “呵呵……”沈秋月笑道:“叶公子也别一口一个姑娘的叫,就叫我秋月好了。” “那秋月……也直呼我叶离便是。”叶离道。 “本该如此!”沈秋月大方道。 “对了。”叶离想起一事,“听沈公子说……” “沈公子?”沈秋月当下挑眉看他。 “呵呵……是秋雨。”叶离改口后又道:“听秋雨说堡主他似乎身体有恙?” 沈秋月突然抬眼瞅了瞅门外,见只有一个下人守在门口,这才低声笑道“其实我爹他没事。” “没事?”叶离不解道:“那沈……那秋雨不是说……” “唉……”沈秋月叹口气转身又在桌旁坐下道:“我哥他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无心成家,我爹他怎么说他也不听,连我也劝不动他,没办法,我爹只好出此下策咯!” “原来如此!”叶离好笑道:“可怜堡主一片慈父心啊!” “可不是!”沈秋月苦着脸道:“我爹不知道为了我哥的事费了多少心思,可是我哥还总是三天两头不着家,让他老人家又是担心又是伤神。而且……”她秀眉一收,郁闷又道:“而且我爹现在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前阵子他听到风声说当今天子的什么兄弟王爷的要选妃,竟然偷偷将我的画像给送了去,一提起这个我就来气,我才不要嫁给那什么王爷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叶离想到那些电视剧不禁深有感触道。 “就是这么个理儿。”沈秋月愤愤道:“我才不要去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这种混水本姑娘才没兴趣去趟,谁爱去谁去。” “说是这么说,可是堡主他一番苦心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叶离道。 沈秋月娇声笑道:“所以我才给我爹出了这么一条计策才把我哥给诓骗回来啊!这样一来我爹的心思暂时就不会放在我这里了。” 唉,这两兄妹还当真是兄妹,一个个的都不想成家,可怜他还在他那个年代的时候,想都想不来一个女朋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沈秋月又坐了会儿,后来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离去。 叶离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之前因为心中有事,所以无心睡眠,此时心下轻松许多,困意便早早袭来,他晚饭也懒得吃,直接躺床上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到天明,叶离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格外好多了,梳洗过后,人看起来也愈发的风雅俊俏了。 刚用罢早餐,沈秋雨就找上门来。 “要不要随我出去走走。”他一来便道。 “去哪?”叶离好奇道。 沈秋雨笑道:“你既然来了此地,自然要出去走走看看,见识一番才是。” “好。”叶离点头后,突然又想起一事,道:“那堡主他……”虽然他知道堡主生病是假,但礼貌上还是要关心一下才是。 “多谢叶兄关心。”沈秋雨闻言无奈道:“我爹他并没什么大碍,唉……都是我那个鬼灵精小妹出的馊主意,不过是为了诓我回家找的借口罢了。” “没事就好。”叶离笑道,虽然昨日已听沈秋月说过实情,可一想起来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秋月姑娘还真是有趣。” “可不是。”沈秋雨附和道:“整个沈家堡就她最能折腾,一天一个鬼点子,不是捉弄这个就是捉弄那个,害得一干下人门见了她就跟见了老虎似的。” 叶离笑道:“这样挺好,诺大一个庄园,若是一天到晚安安静静也是会寂寞的。” “唉!”沈秋雨叹道:“叶兄说的又何偿不是,我这妹子虽然顽皮,但也是个极体贴的,家母过世的早,亏得她整天这么想着法的逗我爹开心,若不然……我也不会放心的一个人出门闯荡。” “那你何不遂了堡主的愿呢?”叶离道:“等他老人家得了孙子自然就能享天伦之乐了。” “呵呵……”沈秋雨突然笑着看他,“叶兄想必也未成婚吧!” 叶离讪讪道:“未曾。” “那叶兄又为何至今没有成家呢?”沈秋雨道。 叶离无语,他能说他们那个年代的女人比沈秋月更像老虎么,而且僧多粥少,男女比例失调,想找个合意的对象,不过个五关斩个六将那都是痴人说梦的事儿。唉,所以那个时代才多了一个叫做光棍节的节日。 沈秋雨见他神色郁郁,以为触了他的心事,赶忙转移话题道:“听说你昨日让秋月帮你写了封家书?” “不是家书。”叶离摆摆手道:“是写给我朋友阿金的,你们见过面的。” 沈秋雨想起那个面上有着可怖刀疤的冷漠男人,他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疑问道出,“其实我一直想问,叶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中人,为何会投在重生门下呢?” “……此事说来话长啊!”叶离叹道,回想起之前的一系列事,他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的,名名自己是个跑堂的,却转眼又变成了什么重生门的人。 他叹着气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与沈秋雨听,因嫌麻烦直接忽略了去重生门别庄的事,包括那颗百转丹的事也没有提起。 沈秋雨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觉得叶兄的气质与这江湖甚是违和呢!” “我本也就不是什么江湖人。”叶离无奈道。 “这么说来……”沈秋雨皱了皱眉道:“之前掳劫你的人怕也是冲着重生门去的吧。” 叶离闻言眼神暗了暗,心不禁又提了起来,“也不知道阿金会不会有事。” “你还真的很担心他啊!”沈秋雨有些不解,那人明明看起来一副冷漠傲气的样子,叶离怎的就与这样性子的人交上朋友了呢? “是的!”叶离忧心道:“他虽然面上看起来不好亲近,实际上对我一直都挺照顾的。” 沈秋雨想了想到,“重生门到底是个事非之所,叶兄既然不是重生门人,不如……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 “留在这里?”叶离一惊。 “对。”沈秋雨一脸认真的道:“我与叶兄一见如故,叶兄若无去处,何不留在我这沈家堡呢?我下面只有秋月一个妹子,若是你留下了,我不就从此多了个兄弟么,叶兄何不考虑一下?” 沈秋雨越说越兴奋,当下就让人摆了案台,然后拉了叶离的手就行了结拜之礼。 “贤弟!”沈秋雨颇有些激动的握着叶离的手。 “呃……”叶离别扭道:“沈大哥。” “好!”沈秋雨一脸欣喜的对旁边的下人厉声道:“都给我听清楚了,打今儿起叶离公子就是我沈家堡的二公子了,你们以后对待他就要像对待我一样,二公子以后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自己给我卷铺盖走人,可都听清楚了!” “是!”一干下人大声应道。 “这……”叶离颇有些不适应道:“不必如此的,我……” 沈秋雨不满的打断他,“大哥以后就称你为阿离,你也别这这那那的了,若是真心与大哥相交,便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 “是,大哥。”叶离抿唇笑了。 沈秋雨此举不得不说让他很是感动,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原来江湖不只有血雨腥风,也有肝胆相照,仗义豪情! 不过他并未因此就忘了那个心中牵挂之人,希望他能收到自己的信,若是没有回音的话,自己只能亲自去寻了。 “走,大哥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这北地风光。”沈秋雨边说边拖过叶离就往外走。 两人并肩边聊边出了堡,也未牵马。 “北方虽比不得南方小桥流水,烟雨如画,但却另有一派大气苍凉宽人胸怀。”沈秋雨自豪道。 “确实。”叶离放眼那万里无云的辽阔之原赞同道。 “只可惜阿离不会骑马。”沈秋雨婉惜道:“不然你我二人策马扬鞭那广袤之地,该是何等肆意潇洒。” 叶离听得心向神往,奈何他那个年代不是汽车就是飞机这种高科技交通工具,哪还有人用马代步,不敢想象若是骑了马上高速会如何,估计也会很快被交警盯上。 不过,叶离皱了皱眉,如果真留在这个时代回不去的话,他还真要考虑将骑马学会,不然……他一想到三番两次总是被男人给圈在马上,就觉得气闷。不如趁此机会,在这天然有利的宽阔之地将驭马之术学好。 他打定主意,赶紧将心中所想告知沈秋雨。沈秋雨自是无比赞成,两人当下决定午后就开始学习。 第二十二章 重生门别院。 重宵恢复了本来俊美霸气的面目,正站在窗前浏览着手里的信笺。 窗外秋风乍起,卷起枯叶如蝶般翩翩起舞,寒意初现。 片刻后,他收起信笺看向窗外,目光所到处竟有一丝柔意绵绵,他薄唇微微翘起,想不到那个傻倔傻倔的人竟然如此关心他的安危,忽尔他的嘴角又蓦地抿起,不过,信中一口一个阿金的叫着,还真是让他有些不爽啊!虽然此阿金非彼阿金,但他心中就是莫名有些不悦。 只是这阿金自从去了京城调查冰龙火凤一事后,突然就断了音讯,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玉华庄一趟风波不断,火凤仍然没有查出消息,但也让他心中有了想法,或许东西真的就在京城! 重宵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收紧,与水镜谷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岳峰却又失踪不见,虽然他身上的毒早已解除,不过人却是在他重生门手中丢的,想他重宵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歹也是个一言九鼎之人,解药要不要都已无所谓,这人却不得不找回来。 手中信笺再次扬起,沈家堡,北方最强势力呵!不知道叶离被掳一事是否与他们有关系,不过就目前来看,如果有关,他们还能大方的让叶离给他写信,这说明他们是想从叶离身上查探些东西,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若是无关的话,那么沈家堡对叶离来说,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避护之地。 既然叶离无事,重宵伸手抚了抚下巴,如此一来…… “来人,备马!” “是。” 沈家堡马场。 沈秋雨一脸的无语,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场中的一人一马。 沈秋月则双手掩面,两只灵动美眸仅从指缝中露出一丝囧囧的担忧。 叶离此时正趴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说趴那可是真正的趴,那趴的叫一个手脚并用啊!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快给颠下马来,马缰早就被他吓脱了手,此时也只剩半个身子还挂在马背上。 “救……命……”叶离吓得哇哇大叫。 沈秋雨高声道:“阿离莫怕,马儿这速度只比散步快一些,你且放开心,抓好缰绳坐起来,脚要踩好,腰要挺直。” “……好……吓人……救我……”叶离此时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只恨不得立刻离开马背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中。 “阿离哥哥,加油喔!”沈秋月双手稍微松开一些,冲他叫道,“今天比昨天坚持的又久一些啦!” “……我……我想下来……”叶离仍是哀叫怜怜,他觉得自己的脸与大地的距离越来越亲近了,他都快看清那地上的草长什么模样了。他从来不知道骑马会如此恐怖,一点安全感也木有啊,跟骑单车一样可怕哇!所以在他那个时代,他是个连单车也不会骑的奇葩呀! 曾记得上大学时,有个漂亮又可爱的妹纸朝他搭讪,他那叫一个激动啊,心想终于有美女发现他的好了,谁知道约会的头一天那妹纸就提出骑车去郊游,结果那天他默默的坐在那妹纸的车座后面,被妹纸带着溜了一圈,回头率那叫一个高呀! 郊游回来后,妹纸没有成为他的女朋友,却成了他的哥们儿,那妹纸还经常拉着他参加她姐妹的聚会,然后他就被各种围观,还被她们各种窃窃私语,好像说什么“好受啊!”“好萌啊!”“帮他找个攻啊!”之类他也听不懂的话。 他也发过狠心,认真去学过单车,可是一坐上去,就觉得头晕,四脚无力,然后就是各种狗啃泥,各种五体投地,摔得差点面目全非的结果是,他见了单车就发抖。 一想起这些,叶离此时紧紧扒着马脖子的手就更是无力,“我……不学了。” 沈秋雨摇头,果然还是不行么!这都试了多少天了,一开始由他亲自为他牵马溜步,让他熟悉熟悉马背上的感觉,那时他还乐得跟什么似的,自信满满的说不下三天就能叫马儿乖乖听话,可当他一松手,稍微让马儿提点儿速,他就吓得哭天抢地的。 “我……我不行了,快……快让马停下来……”叶离气若游丝的叫道。 沈秋雨无奈,只得上前将人从马上扶了下来,谁知他脚一沾地,腿就软成泥状。 叶离抽出被搀扶的手臂,人立即像是被抽出骨头般的瘫坐在地上。 他直喘着气道:“吓……吓死我了……” 沈秋月跑到跟前,掩嘴笑道:“阿离哥哥,今天又失败了喔,我看你以后还是乖乖坐马车吧!嘻嘻……” “你……你说的对。”叶离缓了缓气道:“反正还有马车这个交通工具,我看我还是不要同马儿较劲了。” “可是……”沈秋雨郁闷不已,叶离学不会的话,谁陪他去策马扬鞭,游历江湖呢? 叶离抬头看见眉头打成结的沈秋雨,愧疚道:“抱歉了大哥,我……我这性子实在是学不来这高难度马术,让你失望了。” “说得哪里话。”不会骑马也罢,至少以后身边多了个知己良伴,沈秋雨生性豁达,转而便想开了,道:“不会骑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反正出行还有马车,而且乘车要比骑马舒服多了,何况阿离你身子瘦弱,还是少在马上颠簸的好。” “好耶!”沈秋月拍手笑道:“以后坐马车有阿离哥哥陪了!” “你不是会骑马么!”沈秋雨睨着这个调皮妹子。 沈秋月闻言柳眉一蹙,娇娇柔柔嘟着嘴道:“人家身子也弱,也要坐马车嘛!” “……”叶离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 沈秋雨笑着作势要拧她嘴,“鬼丫头,起什么哄呢!以前不是让你坐马车你都不愿坐的么!” 沈秋月蹦着躲开,道:“今时不同往日,那时不是没个作伴的么,如今我有了阿离哥哥相陪,自然也要舒舒服服的去坐马车啦!” “分明就是耍贫嘴!”沈秋雨笑她。 面对大哥的指控,沈秋月假意伤心的对叶离道:“阿离哥哥,你瞧,大哥就会偏心你。” 叶离闻言只觉得脸烧得更烫了,他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你个鬼丫头,看回头非找个男人把你给嫁出去!”沈秋雨抱胸装正经道:“届时让你夫家好生管管你这小孩心性儿。” 沈秋月最听不得这个,闻言急了,“你休想打我的主意,你不给我先带个大嫂回来,我是绝不会踏出沈家堡半步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如今你也不小了,是该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了,你想让我们沈家堡多出个老姑娘么。”沈秋雨道。 “老姑娘就老姑娘,那也比嫁到别人家三从四德的好!”沈秋月撅嘴道:“再说了,你都未成家,我哪能抢在你的前头先嫁人呢!” “早嫁晚嫁终归也是要嫁的。”沈秋雨劝道。 “那也要你先嫁!”沈秋月想也不回的回道。 “噗……”叶离捂嘴笑了。 “嗯?”沈秋雨拧着眉看着沈秋月道:“怎么说话呢?” “先娶,先娶。”沈秋月吐吐舌头改口道。 “你这丫头,上次拿爹算计我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沈秋雨不客气道,“这会又来打趣你哥,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沈秋月不自在的撇嘴蹭脚道:“上次的事儿爹也有份儿,有本事你找爹算账去!” “就会拿爹压我!”沈秋雨不满,“看我怎么收拾理。”他说完就假意撩袖子,伤势要去逮人。 “哼。”沈秋月配合的撩起裙子往回跑,边跑还边道:“我找爹作主去!” “你别跑……”沈秋雨嘴上叫得厉害,人却丝毫不动。 叶离看着兄妹二人的互动,内心好生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沈秋雨看着那抹倩影慢慢消失,这才转回头道:“娘走的早,那时候我和秋月都还小,爹又整天忙着处理各种事务,我俩整天凑在一起,感情自然就亲近些。”他看叶离一脸欣羡,又笑道:“不过,现在我们又有了阿离你来作伴,这可是我们上辈子修得的缘分呐!” “大哥言重了。”叶离感动的起身道:“能遇上你们才是老天对我的眷顾,我身边没有亲人更没有兄弟姐妹,如今有了你们,我此生也是无憾了。” “好了!”沈秋雨拍拍他肩膀道:“这些话说一遍就够了,为兄可最不爱听这些了,若真把我们当亲人,以后莫要再把自己当外人了。” “嗯。”叶离感动难当,却也没好说些什么。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堡吧。”沈秋雨道。 牵过马,两人边聊边往回走。 两人刚踏入堡内,便有下人匆匆来寻。 “大公子,二公子,堡主正急着找你们。” “可有说是什么事?”沈秋雨觉得还是先问清楚的好,以免又是让他去看那些名门闺秀的图册。 “王府的人来了。” “王府的人?”沈秋雨闻言蹙眉。 叶离见他若有所思,忙问道:“大哥同王府也有交集么?” “不曾。”沈秋雨摇摇头,又去问下人,“他们人在何处?” “正在前厅。” “我们去看看。” 沈秋雨说完拉着叶离往前厅去了。 第二十三章 前厅。 主座上正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精神矍铄的老者,此人正是沈家堡堡主沈放。此时他正面容严肃的捧着一方大红礼薄细细看着。 堂下坐着一位相貌清朗的华服中年,他正端了茶慢条斯理的品着。 良久,沈放合起礼薄。 “王爷的意思是……”沈放沉吟道。 堂下坐着的人正是王府管事李术。 闻言,他轻轻放下茶盏,慢慢道:“如沈堡主所见,王爷是特地派在下前来下聘的。” “王爷抬爱。”沈放礼后忧心道:“只是老朽这女儿生性顽劣,不堪教化,品貌才情皆非上上之选,如何入得了王爷慧眼?” “沈堡主又何必自谦,令千金花容月貌,慧名远播,王爷见到画像后颇为合意,否则又如何能特地差在下走这一趟呢!”李术道。 “这……”沈放欲言又止。 “莫非堡主是嫌王府这聘礼不够分量?” 李术敛容道。 “不不不……”沈放摇头道:“李总管言重了,王爷这聘礼如此厚重,让老朽愧不敢当啊!” “既如此,那就请堡主尽快择个吉日,在下也好早日回王府复命。”李术道。 “王爷的意思是?”沈放道。 李术道:“既然堡主已同意这门亲事,王爷自然是希望能早日将令千金迎回王府。” “……那就依了王爷的意思办!哈哈……”沈放随即也开怀道。 沈秋雨和叶离赶到前厅时,李总管已经被领去客房歇息了。 “爹,听说是王府来人了?所为何事?”沈秋雨开门见山问道。 沈放没理他,笑眯眯看着叶离道:“阿离啊,今天学马学得如何呀!” 叶离羞愧不已,恹恹道:“未有进步。” “哈哈……”沈放捋须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啊!不行的话爹亲自教你去。” 自从知道自己儿子认了叶离为兄弟后,沈放满意高兴之余干脆收了叶离为义子。 叶离对此事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对这突然多出来的兄妹和这多出来的爹,他只有满心欢喜和激动,只几日光景,他便与这一家老少相处的和睦又融洽,亲得好似本来就是一家人一样。 “不敢劳烦爹,有大哥教我便成。”当着老人的面,叶离还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打算再学了。 沈放睨了沈秋雨一眼,“这混小子教了几日也没把你教会,我看他这师父不中用的很,赶明儿还是我来亲自教你。” “不,大哥他教得很好。”叶离羞赧解释道:“是我太笨了。” “我看不是你笨,是你大哥没用心教吧,这混小子……”沈放不满的盯着沈秋雨。 “……”沈秋雨无言,但想起方才的事,赶紧又正色道:“爹训我有的是时间,您还没说那王府的人来咱们沈家堡到底所为何事呢!” 提起此事,沈放有喜有忧,喜得是女儿终于也要出嫁了,沈家堡终于也要办喜事了,忧的却是嫁去的乃是王府这种似海侯门,权贵之地啊。 叶离和沈秋雨听他说明事由后,皆为震惊。 “好啊!”沈放却乐呵呵道:“我沈家终于也要办喜事了!” 沈秋雨却皱眉道:“王爷如何会选中小妹?” “他堂堂当朝王爷,权大势大,还能高攀了我们不成?他既然能看中秋月,这也是那丫头的造化。”沈放撇嘴道。 “可是小月她……”叶离欲言又止。 沈秋雨猜出他的意思,接口道:“那丫头性格刚烈,又一直不愿提及自己的亲事,这次未经她的意,便应了这门亲事,只怕她知道后……” “她知道后如何?”沈放面容一凛,“这儿女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煤灼之言,她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成亲了,还真想当个老姑娘让人家去笑话不成!” “可是……”沈秋月还想说些什么。 叶离也是一脸的忧色,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沈放见他二人如此,叹口气,缓了缓语气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她嫁过去后会受委屈,可是这下聘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王爷呐……我当初也只是为了吓唬那丫头,才将她的画像送了去,可是压根也没料想当真被王爷看中啊!此事如今已是定局,你们还是帮为父的好生劝劝那丫头,说笑归说笑,哪能真不嫁人的。”说完他甩袖子走了。 叶离担心的没错,沈秋月得知消息后,气得大发脾气,任沈秋雨怎么劝都不听,她冲去找沈放,却被沈放怒训了一通,让她乖乖等着嫁人。她气的晚饭也没吃,这会正委屈的窝在房间里伤心落泪。 叶离端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来到沈秋月的揽月楼时,沈秋雨正负着双手在她楼下徘徊。 “大哥。”叶离唤他。 沈秋雨转头看到他,叹气道:“你来了。” “嗯,我来给小月送点吃的,她晚饭都没吃呢!”叶离忧心道。 “也好,你去帮我劝劝她。”沈秋雨无奈道:“唉,如今也只有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去。” “嗯,那我去了。”叶离道。 “去吧!” 沈秋雨看着叶离的身影上楼后,才叹着气摇头离开。 叶离敲开门后,见沈秋月正趴在床上闷声低泣。 他将粥放下,轻步来到床前,“小月。” 沈秋月动了动,却是没起。 “唉……”叶离长叹一声坐在旁边。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去轻轻拍打沈秋月的后肩,一下一下像是安抚。 良久,沈秋月才哭声渐止,她抽噎着起身,伸手抹了抹眼睛,“阿离哥哥……” “我在。”叶离柔声道。 “阿离哥哥……”沈秋月一个忍不住扑到叶离怀中,又是一番伤心痛哭。 “哭吧,哭吧……”叶离轻抚着她的背道:“哭过后,要还给阿离哥哥一个漂漂亮亮的小月妹妹!” 沈秋月忍不住破涕笑了,她抹着泪离开叶离怀中,坐起,道:“恐怕阿离哥哥要失望了。” 叶离闻言仔细打量着她,沈秋月被他盯得越来越不好意思,叶离这才道:“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的小月妹妹还是漂亮的跟个仙女儿一样,哪有失望一说!” “阿离哥哥莫要取笑我。”沈秋月娇嗔道。 “阿离哥哥又怎么会取笑你呢?”叶离认真道:“在阿离哥哥眼里,小月妹妹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喔,而且还是个文武双全,惠质兰心的好姑娘。” “真的吗?”沈秋月面色开始雨转多云。 “当然真的。”叶离略有愧色道:“就连阿离哥哥都比不得你这般全才……” 沈秋月闻言打断他道:“阿离哥哥莫要如此说,我不过也是托生在这样的大家环境里,才有了今天一番浅薄见识,人的出生又如何能凭自己做主呢!再说,就算我蒙着这份荣荫,如今还不是要嫁去王府里受罪!还不出生在平常人家呢!”沈秋月越说越气闷,忍不住又感伤道:“我从小爱习武,虽然也不过就学到些花拳绣腿,不过我却很是羡慕大哥那样快意江湖,肆意潇洒的人生,只可惜我为女子,难道女子便真的只能待在闺中赏花绣红么!” 叶离听她一番言论,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古代女人向来位卑,哪怕她是出身江湖,如果不是真的能够登得峰顶,也只有落人耻笑的份儿。哪有他那个时代的女子潇洒自在,可是他也不能将这种思想灌输于她,毕竟那些行为在这个年代看来都是离经叛道的。 “你的心思我都懂,我也能理解你的苦恼。”叶离看着她劝道,“但是不管如何,女儿家终归还是要嫁人的,不只是你,全天下的女子皆是如此,王爷既然能从这天下女子中独独挑中你,更是证明了你的与众不同,这又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和认同呢!” “谁稀罕他的认同!”沈秋月撇嘴道:“万一他自己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呢!” 叶离笑道:“丑不丑,你回头亲自去瞧瞧不就得了!” “那如果当真是个丑八怪,我宁可抹脖子也不要嫁给他。”沈秋月嗔道。 “万万不可!”叶离忙道,“就算他是个丑八怪,你也不能为个丑八怪就丢下我们和你爹啊!更何况历朝来哪有听说过皇室里出过什么丑八怪的,从来只都只有风流倜傥和英俊潇洒的夸赞,我看你就把你那颗心放回肚里吧!” “那万一真是个丑八怪,我该找谁赔去!”沈秋月不依。 “找我!”叶离拍胸。 “你要怎么赔我?”沈秋月一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不信。 “如果届时那王爷当真长得有碍观瞻,那我就……”叶离本也是诓她,堂堂王爷又能丑到哪去,所以他也只好随口胡诌道,“那我就再给你找个帅得花见花开的。” “噗——”沈秋月闻言笑不可抑,“那我可记着了,回头你就和我一起进王府,我看你要如何给我寻个花见花开的人来!” “好,我也就沾你的光,且跟你同去睹一睹那王爷的风采。”叶离见她终于松口,忍不住长舒一口气道。 “那我们可说好了!回头你可不准赖皮!”沈秋月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沈放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既然应下了这门亲事,转眼就为沈秋月备齐了丰厚的嫁妆,订好了日程。王府总管李术前脚刚赶着回府报备,沈放后脚就把沈秋月撵上了装扮得跟朵大红花似的花车。 沈秋雨本是要跟着去送亲的,但是却被沈秋月一句话给挡了回去。她身披大红嫁衣一下子扯掉头上的盖头,狠瞪了她大哥一眼,道:“我气儿还没消呢,才不要你送,我只要阿离哥哥送我,你若要跟来,我就不嫁了!” 沈秋雨深知她这妹子的性子,闻言颇是无奈只好作罢。沈放倒是无所谓,一副只要女儿肯乖乖嫁人就万事好商量的样子,但他还是精心挑选了一队堡中精良护卫随行护送。 一番叮嘱话别后,叶离终于陪着沈秋月踏上了进京的大道。 第二十四章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出了渭州境地。 乐手们这才住了手,个个揉捏着嗓子大喘气儿。 叶离因为不会骑马所以随行准备了二辆马车,这会儿,他正歪在舒服的车厢里打盹儿,却突然听得车门轻轻被扣响。 “二公子,小姐请你前去说话。”护卫在外面说道。 叶离伸个懒腰爬下马车,然后又爬上前面那辆大红喜车。 不等他抬手扣门,车门就猛的被从里面打开,然后伸出一只雪白玉手一把就将他给拽了进去。 “哎哟!”叶离一个趔趄栽进了马车里,倒在一双做工精致的红色绣鞋旁。 沈秋月早掀了盖头,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我看阿离哥哥不如学些拳脚功夫傍身,我这点手段,若换作我哥,这会儿趴地上的就该是我了!” 叶离撑着车壁坐起身,无奈摇头道:“你这丫头就别折腾我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学哪门子功夫啊!” “你不是说活到老学到老的么。”沈秋月撇撇嘴望着他。 “那也要看学什么啊!”叶离道:“功夫这种东西自然是要从小学习日后才能像大哥这般出神入化,我都老大不小了,还去凑什么热闹啊!” “大哥的武功自然不同凡响,不然他也不会整日游走在江湖中,可是这出门一久,变得家也不爱回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给我带个大嫂回来。”沈秋月一提起这个就言词忿忿,“如今竟还把我早早给推出家门,真是太可恶了!” 叶离听得好笑,知道她纵然是答应了要出嫁,但心里还是有些小疙瘩的,所以也不驳她。 沈秋月又接连数落了她大哥几句,见叶离只笑不语,突然就将话题转到他身上,“不知阿离哥哥又何时给小妹我寻个二嫂呢?嘻嘻……” 叶离闻言一囧,这个问题他好像还真是的从来没考虑过啊!从前那个时代的女孩子们个个只把他当哥们儿,根本没机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而来到这个年代后,他又一直身不由己的在江湖中打转,更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 此时,他不免又想起那个容颜可怖却又面冷心热的阿金来。当初见他等着心焦,沈秋雨便帮他打探了一番玉华庄的消息,听说他们离开后,其余赏宝之人也陆续都走了,至于那起人命案到底如何,也没有个结论,而阿金好像因为他的消失而迁怒于华清鹤,听说为了寻他也离开了玉华庄,至于去了哪里也无从知晓。 信送出去也好久了,却一直也没收到回音,也不知道他收到信没有,如今又是否安全回到了云来客栈,亦或是重生门?叶离心忧不已,本来还打算亲自去趟青州寻人的,可又恰逢沈秋月出嫁,如今也只有先陪她进京后再做其他打算,况且京城离青州也不算太远,想到此他心里总算轻松些。 “阿离哥哥?阿离哥哥?”沈秋月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半天。 叶离总算回过神来,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道:“我没事!” 沈秋月无语的收回手,“我是问你何时给我找个二嫂!” “啊?二嫂?”叶离愣了一下方省过来,道:“二嫂啊……还在娘家养着呢!” 沈秋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阿离哥哥真会说笑,那二嫂她娘家又在何处?” 叶离伸手撩开窗帘,外面秋景甚美,他摸摸下巴道,“等晚上你就见到了。” “见到什么?”沈秋月不解的趴在车窗往外瞧,道路两旁除了山就是水,哪有人家啊! “所以说要等晚上啊!”叶离一本正经道:“晚上月亮出来了,你一抬头不就瞧见了么!” “……”沈秋月苦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那是拐着弯说月里嫦娥是她二嫂。 叶离见她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阿离哥哥笑起来真好看!”沈秋月看着他的笑容突然道,“当真一个湿润如玉,谦谦公子啊!” 叶离被他夸的笑容一滞,面上不禁有些燥,他别扭的连咳两声。 “嘻嘻……阿离哥哥还会不好意思呀!”沈秋月紧紧盯着他打量道,“呀!脸红起来更好看了,都比得上二嫂了!哈哈……” 叶离见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拿话堵她,“回头见了王爷,看你还敢这般伶牙俐齿不!” 一语中的,沈秋月瞬间蔫儿了下来,一脸的郁郁之色,双手不停的揪扯着手中的红盖头。 叶离见状后悔的想打自己的嘴,他酝酿了半天终于想了好词儿,正要开劝时。 “阿离哥哥!”沈秋月扯红盖头的手一停,突然严肃的看向他,“你疼不疼我!” “疼,疼。”叶离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怎么了!” “那你帮我一个忙!”沈秋月赶紧道。 果然,“什么忙?” 沈秋月伸手掩唇,然后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叶离听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 “阿离哥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沈秋月哀求道。 叶离皱眉,一脸为难道,“这怎么能行了,这……这也太荒谬了!” “只此一次!”沈秋月见他面露难色,又作伤心状道:“我如今也即将要嫁作他人为妇了,怕是以后再没机会,如此一来,我岂非要抱憾终身?” “可是……”叶离闻言心软了软,但一想到要他……他就万分不愿啊! “阿离哥哥!”沈秋月上前扯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一脸的委屈道:“你就依了妹妹这次吧,了了这桩心愿后,我保证从今尔后必定乖乖听话,让我嫁谁我嫁谁!” “你还想嫁几次?”叶离无奈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俏丫头,无力的摇了摇头,“再说,万一你若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和爹还有大哥交待!” “不会有万一,我会很小心的!”沈秋月忙道。 “但是……”叶离看她一脸坚定的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 “没有但是啦!”沈秋月突然抱了住他,在他颊上亲了一口,“我就当你答应了!” 叶离一怔,她却已转过身子背对他脱起衣服来。 叶离囧囧的背过身去,最终无奈认命的也解起自己的外衫。 不多时,喜车的门终于打开。 叶离用衣袖遮着半张脸下车,随行的护卫正要请他上他自己的那辆马车,却见他摇了摇头,然后低哑着嗓子道:“给我牵匹马来!” 护卫牵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然后对那护卫道:“我有点儿事,先离开两天,你们一路上要小心侍候小姐,没事的话也不要去打搅小姐,听见没有!” “是。”护卫领命。 叶离这才策马改道而去。 待确定离那行送亲队伍距离越来越远后,他才拿掉掩面的手。 “嘻嘻……成功!”这哪是叶离啊,分明是穿了叶离衣服的沈秋月。 此时,车厢内。 随行的两个丫鬟已被赶去了后面那辆马车上,而叶离身着沈秋月的一身火红嫁衣,头戴凤冠,正顶着红盖头一脸愁容坐在那里的唉声叹气! 一路上叶离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说话,非要开口,也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护卫们虽然奇怪这平日里素来爱闹的小姐怎么突然就安静了,但也不敢多问什么,毕竟他们的职责也只是护卫她的安全。 这日,队伍已抵达西京境内,约摸傍晚便可到达京城。 越靠近京城,叶离的心里就越着急,小月丫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如约在京城里和他会合。倘若她玩得忘了时日,难道他真的要替她嫁进王府里去?他越想越忧心。 “小姐,前方草丛里发现一重伤之人!”一护卫的声音突然从车窗外传来。 “救……咳,救起让随行的大夫给瞧瞧吧!”叶离掐着嗓子说道。 护卫应声离去。 叶离揉着嗓子忍不住翻个白眼,若不是说染了风寒,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这古怪的音调,再这样下去,他都快变公公了。 又等了片刻后,他叹着气,顶着盖头下车,也亏得小月是北方姑娘,身材高挑,与他身高相仿,不然光看身高他就露馅儿了。 他又爬上后面那辆本来是属于他的马车,车厢里一股扑鼻的药味,丫鬟自然又被他打发到了外面,车厢里一下子空了出来。 叶离一把掀了盖头,揉着脖子长舒了一口气,这骗人的活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整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要短命多少年啊! 他边哀叹自己的寿命,边打量着那个受伤之人。观那人的模样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身衣服脏破不堪,那破洞处皆是深可见骨的伤口,看来的确是伤得非常严重,照这样的伤势看来莫非又是江湖仇杀?叶离叹息,江湖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 他正要下车,准备让人将他的伤口好好处理包扎一下,却见那人的手动了动。 他朝那人面上望过去,只见那人眼睛颤了颤后便微微张开,“你……是……谁……”那人问得断断续续异常吃力。 “我是救你的人。”叶离道。 那人侧了侧头,望向叶离,似在打量。 叶离顿时不自在起来,他可没忘记他现在这身怪异的打扮,他正要解释,那人却道:“多……多谢姑……姑娘救命之……恩。” 叶离闻言郁卒的想撞墙,就算他穿身红妆,难道就真的成了女人不成?眼睛能不能再瞪大点看仔细啊!咬牙腹诽了一通后,他还是平息了一下心中有些冒头的怒火,毕竟眼前人身受重伤,有可能眼神脑子都不清楚,他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你伤得很重,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叶离瞧出他精神不济,也不想再打扰他。 重新覆上盖头后,他又小心的爬下了马车,然后同丫鬟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好生照料着,这才又提着裙子爬回那辆让他觉得份外刺眼的大红喜车。 第二十五章 京城。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终于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赶了数天的路,一路风尘仆仆,路上怕有闪失一行人都未敢多做停留耽搁,这回虽然还未踏进王府,好歹也算是踩进了王府的范围,所有人总算是都能喘口气儿了。 叶离这一路更是苦不堪言,大部分时间都得顶着盖头两眼一抹红的,话也不敢多说,说也还得掐着嗓子说,弄得随行的大夫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了,一个伤寒竟然数天不得尽好,真是愧对师祖啊! 京城就数茶楼客栈多,叶离一声令下,护卫赶紧挑了家相对宽敞豪华的客栈,然后将一行人都给安排妥当。 两个丫鬟将叶离扶进客房后,叶离便让她们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后,叶离先是将头上的盖头掀开一角,待确定房内无人后,他一把将盖头扯了下来,又取下压得他脖子都快断掉的沉重凤冠,然后四肢无力的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他重重吐了口气,终于能挨着床了啊!他终于体会到在这个时代,床简直可以说是最舒坦的地方了! 因为要赶路,一路上他们都与客栈有缘无份,吃喝拉撒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他简直都快要给憋出毛病来了!不禁就怀念起那个时代拥挤的火车和汽车,那工具再挤好歹也只是一两天的事儿,哪像现在出个远门简直就是活受罪! 难道他真得就再也回不去属于他的时代了吗?叶离无力叹气,正要扯掉身上的红嫁衣时,门突然又被敲响,他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尖着嗓子道:“谁?” “小姐,是奴婢们,奴婢让人给您送来了热水!好伺候您沐浴更衣休息。”丫鬟在门外道。 叶离叹气,只好又将盖头重新盖上,“进来吧!” 两个丫鬟推门而入,后面跟着送水的店小二。 叶离顶着盖头端坐在床前,听到注水声后,“水放满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两个丫鬟本还想过来侍候的,闻言只能将换洗的衣服放在一旁,然后跟着小二出去,并将房门给小心带上。 是要好好沐个浴了,也亏得入秋了,天气凉爽,他又一直待在车上不曾运动,不然这么多天不洗澡,都让他觉得身上要生出一层灰了。 他走过去将房门栓好,这才放心大胆的将身上那身碍眼的红嫁衣给扒拉下来,然后绕到屏风后头。 看到偌大一桶加了花瓣儿的洗澡水时,叶离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最后还是摇着头一脚踏入水温正好的浴桶里。血红的花瓣儿衬得他更是肤白胜雪,凝若玉脂,真真一副让人血脉贲张的美人儿入浴图。 果然除了床,浴桶就是这第二舒服的地方啊!当然如果没有那些碍眼的花瓣就更好了,叶离舒服的眯起眼睛,感受着热水带给身体的舒适和放松。 此时,他突然想到那个被他救起的伤者,那人也真是好生奇怪,受了一身的重伤,随行的大夫好不容易才给他处理好伤口,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好生休息调养,结果人家睡了一觉后,愣是撑着一口气告辞离开了,走时连个名字也没留下。 “不对!不对!”叶离突然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现在不是想别人事的时候啊。 如今已经抵达京城了,秋月那丫头不知道是不是也到了此地啊,她骑马的脚程应该比他们更快一步到才是,不过她此举本也是为了能够游山玩水一番,就怕她玩兴一起就把正事给忘了啊! 一想起这事,他就急得直挠头,连带着澡也无心泡了,匆匆洗了洗就爬了出来。可是当他看见放在桌上的换洗衣物时,他糟糕的心情更加糟糕了,那红艳如火的颜色简直让他看得一阵心浮气躁,他现在能穿的衣物,除了嫁衣还是穿嫁衣,这简直太让人抓狂了! 唉,再抓狂也得穿,总不能在眼见就要功成身退之时让一切又都功亏一篑吧!不然他之前一路的辛苦隐忍不都白费了嘛! 叶离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那鲜艳的嫁衣套上身,又走过去将门栓打开,然后上床将床帘放下,这样至少不用顶着盖头! 丫鬟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又过来敲门。 叶离应声。 丫鬟将丰盛的晚餐放在桌上,然后又收拾他换下的衣物。 “二公子有消息了么?”叶离隔着床帘问话。 “回小姐,还没呢!”其中一个丫鬟答道。 叶离忍不住苦了脸,他想了想道:“回头让人去各个客栈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二公子的消息!” “是。”丫鬟收拾好后又自觉的退了出去。 叶离这才掀帘子下床用餐,他觉得他现在简直就跟做贼似的,奈何那个害他做贼的人还没有半点音讯,这让他的胃口也提不起来,他随便塞了两口就丢了筷子。 让人收了后,他才疲惫的倒床上睡去。 半夜,叶离被一阵阵腹痛闹醒,他在房内找了一圈竟然没有寻到马桶。他痛得额上都开始冒出冷汗,最后一咬牙,顶着盖头出门找茅房。 守在门外的护卫见他出来,忙出声询问。“小姐有何事?” 叶离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艰难道,“我腹痛,你……你们不要跟来!” 护卫本想让人送个马桶过来,但还没来及开口,他们家‘小姐’已经踮着脚跑下楼了,这种事他们一个大男人的确不好上前跟着,两个守卫对望了一眼,都摸摸鼻子没有动,反正他们小姐也会功夫,寻常人一般也都伤不了她。 叶离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掀开盖头一角,在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寻寻觅觅,终于在客栈后院寻到了那让他解脱之所。 得亏也是夜深,客栈的人都休息了,不然是个正常人大半夜看着一个身着大红喜服还顶着红盖头到处乱窜的人,不吓死,也要吓晕过去。 片刻后,叶离一身轻松的拎着盖头从茅房出来。明明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怎么就突然腹痛了,莫非是水土不服?他郁闷的打道回房,上楼前没忘将盖头蒙上。 上楼后却没见守门的护卫,难道睡觉去了?叶离不以为意。 他推了门进去,栓好门,先去屏风后洗了把手,擦了手出来,这才想起盖头还没掀,唉,看来顶着顶着都要顶出习惯了! 他伸手扯掉盖头,准备要上床,一抬眼。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差点掀翻屋顶。 床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床上之人原本冷厉阴鹜的视线,在他进门后就一直紧紧盯着他,待到他拿掉头上的遮挡后,寒意凌人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错愕! “叶离!”他不敢置信的又上下左右打量了那个三更半夜莫名闯入他房间的人。 “重……重……重重……”不想房间里突然多出个人,叶离吓得三魂丢了二魂,一下子忘了那个让他如雷贯耳的名字。 “重宵!”那人不悦的替他说道。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叶离下意识的点头附和,点着点着猛然又省了过来,“重宵?!你……你怎么在……在这里?” 猿粪呐!那端坐在床之人正是重生门俊美霸道的门主重宵! 重宵一脸兴味的摸着下巴,将叶离打量了又打量,只见他头顶纯金镶红宝石凤头冠,身着金丝绣花束身抹胸红袍,将他清瘦的身材勾勒得更加突出,雪白的香肩微露,在一身飘逸红纱下若隐若现,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 “咳!”他敛眉,手在额上来回摩挲着,“这是本座的房间,这话是不是应该换本座来问你?” “你的房间?”叶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忙扭头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没什么区别啊,客栈房间的布置本来也都差不多嘛! “正是本座的房间!”重宵勾着嘴角好整以暇挑眉看着他。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莫名的有点飞扬,他不是在沈家堡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又为什么会在半夜以这种奇怪打扮出现在他的房里?他看着还处在震惊中的叶离,好心情的准备了一堆问题打算一会儿好好盘问盘问他。 “难道是我进错房间了?”叶离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脚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看那样子是要打算离去。 “走错房间?”重宵闻言,眼神一敛,声音倏地冷下来道:“你三更半夜穿成这副模样儿,是要去侍候谁?” 叶离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身突兀的打扮,顿时窘得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脸上热意一个子窜出,他混身不自在起来,若不是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江湖传说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早就夺门而出了。 只是他怎么也会在京城呢?对了,阿金不是他的兄弟么,那他一定知道阿金的消息咯!叶离原本有些乌云罩顶的心情,转眼便成晴天,他想着便将心中问题脱口而出,“你见过阿金么?他有没有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他不答反问的态度让重宵有一刹那的不悦,不过他连珠炮的问题让他忍不住又是欢喜又是郁闷,难得他还一直惦记着他,只是那个名字让他颇是不爽,他考虑要不要让真正的阿金换个名字算了! 第二十六章 叶离双目炯炯的看着重宵,希望他能告诉自己有关阿金的所有消息。 重宵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无奈,又见他一身红装甚是撩人的站在那里,不禁有些双眼发热,他不动声色的起身下床。 走到桌前坐下后,见叶离站在那里还纹丝不动,忍不住道,“倒茶!” 叶离省过来,慌忙迈脚就要过来,却忘了脚下的及地长裙摆。 “啊——” 他惨叫一声向地上扑去。 重宵眼见他就要吻向地板,一个闪身,上前揽住他的腰身,然后手腕轻轻一旋,他就安然的背靠着他倒在他的怀中,让他免去了那份五体投地的大礼。 叶离受惊,忍不住伸手拍胸压惊。 重宵视线落在他的微凸的胸口,剑眉一挑,他蓦地伸手袭向他胸前。 叶离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伸进自己衣服里,然后摸出两团棉花来! 重宵看看手中的棉花,再看看叶离。 叶离红着一张俊脸,眨着眼睛仰头看他,他能晕一下先么? 重宵皱眉不语。 叶离慢慢咧开嘴,却是比哭还难看! 重宵揽人的手松了松,叶离晃了晃,“你打算在本座怀里躺到什么时候?” 叶离囧囧的急忙想站好,却再一次踩上裙摆,又重重的倒回他怀中。 “你想暗示本座什么?”重宵无语的望着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颊。 叶离掩面提着裙摆站好,怎么就不晕呢?他怎么就不晕呢?真想把手里的盖头再给遮回去,也好过让他看自己这副丢脸到家的样子! “倒茶!”重宵坐回桌前要求依旧。 叶离这回谨慎又谨慎的走到桌前,然后提起茶壶斟了杯冷茶,小心翼翼的放到他面前。 “坐下。”重宵淡淡道。 叶离依言坐下。 这人不怒自威,身上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就对他言听计从。 重宵将面前的茶放到他跟前,“喝吧,去去脸上的火!” 叶离端起茶杯就喝,恨不得将脸埋进那小小的茶杯里头去。 “说吧!”重宵右手支额,左手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幽幽道,“大半夜的穿成这副德行到处乱窜,这是演得哪一出啊!” “代嫁。”叶离低着头郁闷的脱口而出。 “代嫁?”重宵敲打的动作一顿,口气不善道,“代谁嫁?嫁给谁?” 叶离无言的抬头看他。 重宵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面色沉了沉,“本座问你话呢!” “你还没告诉我阿金的消息。”叶离小声道。 “你这是在和本座讨价还价?”重宵扯起嘴角,笑得有些冷。 叶离摇头辩道,“我只是担心他!” 重宵看着他一脸丝毫不作伪的担忧之色,心中瞬间软了软,他语气缓了缓道,“你先回答本座的问题,本座自然也会告知你想知道的。” “真的?”叶离喜道。 重宵面色黑了黑,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置疑他,他咬着牙道,“本座向来一言九鼎!” 叶离这才将事情原委讲与他听,“我在玉华庄被人绑走与阿金分散,又被沈家堡的大公子沈秋雨所救,然后跟他去了沈家堡,沈堡主人好收了我做义子,又逢王府向小妹沈秋月提亲,小妹顽皮想借机游山玩水,就让我替她到京城,届时等她回来换回身份。”叶离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又道,“我们也是今天才到的这里,只是半夜腹痛,谁知竟走错了房间,到了你这里。” “赵帛要娶沈放的女儿?”重宵闻言皱眉沉吟道。 他来到京城这几日一直在调查冰龙火凤以及阿金的消息,结果所有的线索都直指王府。他向来不喜与朝廷有任何牵扯,只是若冰龙火凤当真代表着一批巨大的宝藏,那么倘若被朝廷知晓,想必也会横插一手,如此一来阿金的失踪多半也与王府有关了。凭他的功夫进入王府自然就跟进自家宅院一样轻松自如,但他夜探了两次都还没有丝毫发现。他本打算今晚再探一次,没想到就在他将要出门前,竟然遇上误闯进来的叶离。 “赵帛?”叶离疑惑道,“是那个王爷么?” “没错。” 重宵点头。他看着眼前之人,一身红装艳若明霞。赵帛此时迎娶沈放之女,莫非其中另有乾坤?“沈放女儿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正是叶离目前最头痛的事,他也不知道沈秋月现如今到了哪里,若是她再不来与他换回身份,难道他真要替她嫁进王府不成?一想到此,他就愁云罩面,忍不住唉声叹气道,“我也不晓得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京城!只不过她若再不来,我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 “她不来更好!”重宵突然邪笑着看着他道,“不过你这新娘子还得再给本座扮下去!” “为什么?”叶离一脸雾水的看着他,他为什么还得再扮下去?就算他代秋月嫁进了王府,但也不能代替秋月洞房啊!那王爷想必也不会是个傻子,难道还分不出男女来?到那时候,他,还有沈家堡难道还能逃过王府的追究? “你不是想知道阿金的下落么?”重宵挑眉,“你如果按本座说的办,那么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你想怎么样?”叶离皱眉,看他那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也不知道腹内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你明天就进王府。”重宵道。 “为什么?” “你如果还想阿金安全就不要再问这么多问题!”重宵冷冷道。 这又是为什么?他是拿阿金的下落威胁他?还是阿金出了什么意外?叶离满腹的疑问,可是面对他那冷得能冻死一头牛的俊脸,他也不敢再问下去。但一想到他进王府后露了馅儿也只是迟早的问题,他就愁绪从生,“万一被王爷发现的话该怎么办?我不想连累沈家堡。” “哦?”重宵扯起嘴角眯着眼睛看他,“这么快就和沈家堡同气连枝了?” 叶离低下头,缓缓道:“他们一家待我很好。” “重生门又薄待你了?”重宵不悦道。 没薄待也没厚待啊!叶离腹诽一句才道,“我并不是重生门的人。” 重宵摩挲着下巴道,“看来本座需要一张卖身契。” “我不卖!”叶离直觉驳道。 他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轻,然后就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 重宵将他放在自己腿上,左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右手则捏着他的下巴,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本座面前岂容你说不?” 叶离反应过来,伸手去掰他的钳制,“放开我!”他身上的味道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此刻尴尬的姿势又容不得他多想。 “不放。”软玉温香在怀,让重宵有一瞬间的闪神,腰上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看着近在咫尺的英挺面孔,叶离喉咙阵阵发紧,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是同性恋?”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断袖分桃自古就有啊,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同性恋?”重宵皱眉,“什么意思?” “呃,就……就是喜欢男人的意思。”叶离结结巴巴解释道。 “喜欢男人?”重宵眉毛抖了抖道,“本座虽没这种爱好,不过……”他将叶离的脸抬高更贴近自己,邪笑道,“本座到不介意拿你来试试。” 什么?难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么?叶离有种被自己口水呛死的感觉,他此刻紧张的心都要跳出嗓子了,眼前这人怎么看也不是好相与的人,万一他来真格的,自己如何能逃过他的魔掌?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盘算要怎么才能安全脱身。 重宵看着他细致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倏得眯起,脸慢慢贴向他的。 “卜——” 一个尴尬的声音响起,然后一阵更让人尴尬的味道蔓延开来。 重宵嘴角抽了抽,瞪着叶离的双眸里隐约有星星之火在跳动。 “对……对不起……”叶离的俊脸红了白,白了又红,他此刻非常非常需要一个地洞。 重宵不动声色的放开他,然后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阵夜风吹进来,让房里的居高不下的温度降下不少。 “我……我先走了。”叶离手足无措的踌躇了下,终于决定闪人。 “记住本座刚才说过的话!”重宵负手站在窗前,头也不回的道。 “可是……”叶离还想说些什么,奈何腹内又是一阵难忍的异动。 “放心,赵帛陪皇帝去了行宫要过两日才回府。”重宵道。 叶离放下心,这才拉开房门匆匆离去。 重宵回头,看着关上的房门,忍不住掩着嘴闷声笑了起来。 这人,简直太好玩了! 叶离一路狂奔进了茅房,待出来后,一阵腿酸脚软。 他无力的往回走,这才发现原来有两个楼梯,看来刚才的确是走错了房间,才让他遇上那个可怕的男人。 一想起刚才的事,他就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丢脸丢到这份儿上,他以后在他面前岂不是永远得顶着个‘屁’字? 天呐!打个雷劈死他吧! “轰——”一道闪电过后,紧跟着一声雷响。 下雨了。 第二十七章 昨晚折腾了一宿,叶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小姐,王府派人来迎亲了!”丫鬟道。 叶离大惊,赶紧穿衣起床,梳洗出门。 客栈的闲杂人等早已被前来迎亲的王府人员给清理干净了,客栈外停着一乘豪华又气派的八抬大轿。 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将叶离扶上轿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进了王府。 王爷不在府,总管李术将叶离安排在离王爷居所最近的挽风楼。 因还未行婚礼,李术称呼未改道,“王爷离开前特地吩咐在下将沈小姐安排在此,沈小姐一路长途劳顿,请先好生休息两天,一切待王爷回府后再做定夺。” “有……咳,有劳总管先生了。”叶离一紧张差点露了馅儿。 李术闻言忍不住抬头,却也只能看到个红盖头,他疑窦暗生。 丫鬟赶紧解释道,“我家小姐路上奔波受了风寒之症,一直未好。” 李术听后忙要招太医过来看诊。 太医一来还不得露馅儿?叶离赶忙道,“总管先生不必劳烦,随行的大夫已经开过药了,只是一路上多有不便才会拖到现在,如今只需要多多休息便会好的。” “是在下疏忽了,小姐现下理应多休息才是。在下告退,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人来寻在下。”李术说完揖礼退下。 叶离又让丫鬟下去休息后,才掀了盖头,他伸手抹去额上因紧张冒出的一层薄汗。 怎么办?这下真的进了王府大院了,万幸王爷此时不在府,可是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秋月那丫头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还没到京城?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而重宵到底又为什么非要他入府呢? 一连串的问题折腾的叶离头痛不已,赶了数天的路,精神也还没有恢复,还要一直担惊受怕,唯恐一个不小心就露出破绽,一个个问题压下来,他觉得他快要顶不住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王府的床塌睡起来还是非常柔软舒适的,债多不愁,反正麻烦一堆堆了,倒不如好好睡它一觉再作打算。 为防止被吵醒,睡前他已交待丫鬟若无重要事情就不要来打扰他休息。 也的确是累坏了,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所以半夜时分,当房间的窗子被悄无声息的拨开时,他依然睡得香甜无防备。 重宵功力深厚,轻功了得,这区区楼阁自然挡不住他潇洒的身影。他上午扮作叶离的随嫁护卫,一起堂而皇之的进了王府,日间他已将王府地形摸了个透,只是王府下人训练有素,口风严谨,探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为免引起怀疑,他还是等到夜深人静才四处查找,希望能觅得一些蛛丝马迹。 他翻窗而入后,又轻轻将窗子小心合上,挨近床前掀开帘帐,只见那人正搂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知,一条腿也伸出了被外,因为磨蹭而卷起的裤腿下露他那雪白的小腿。 他的身体,他早就看过,而且摸过,只是不知为何,这次仅一条光洁的小腿就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诱人。明明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为何面对他,他的心中就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滋生呢? 身为重生门门主,他想要何种美人儿无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随便一招手,那些女人就能从万灵山一直排到天子脚下。但他除了刚成年时因好奇而寻了个美人儿贪欢一晌后,至今都再未碰过任何女人。多年来他只醉心于武学,远离美色,这才修得一身让人欣羡又忌惮的高深功夫。 他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很少有人能勾起他的欲望,而且就算被勾起也会轻易的被他压下去。而面对此人他的心中总会涌起阵阵不剧烈却又让他不能去忽视的骚动,这……又是何缘故? 重宵凝起双眉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墨色的眸子在夜间仍是精光闪闪,让人不敢直视。 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灼热,以致叶离从睡梦中幽幽转醒,他头动了动,一双迷蒙双眼缓缓张开,正对上重宵的视线。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有些迟钝,“你……好面熟……” 面熟?!重宵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生怕一个没忍住就将他一掌挥到墙上掉都掉不下来。 “闪开!”重宵十分不悦的冷声道。 “哈?”叶离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看着这个面熟的人。 重宵不再理他,径自脱了鞋子上床,他将叶离往床里面推了推,然后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王府的床就是比寻常人家的大,躺下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片刻后。 “啊——唔——”叶离刚一出声,即刻又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闭嘴!”重宵翻过身面对他一脸不满的道。 叶离此时已清醒过来,当然知道身边躺着的人是谁,但仍不可抑制的有些害怕,那人手好大,不只捂住了他的嘴,更连他的鼻子也捂住了,他颤着声音闷声道,“放开我鼻子。” 他的说话的唇摩擦着他的手掌心,重宵被电似的,唰得一下收回了手。 “不许吵,睡觉。”重宵说完翻过身去不理他。 叶离哪还睡得着,他动了动嘴,小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重宵动不也动。 他等了一会儿,又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重宵仍然不动。 他不放弃的再开口,“你来王府做什么?” 重宵还是不动。 他接着道,“你是不是……” 重宵倏地转过身子,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叶离被他的动作骇了一跳,眼睛眨了又眨,其实他还没完,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在他要吃人一样的目光下,他只能结结巴巴道,“完……完了。” “那就给本座闭嘴!”重宵没好气道。 “喔。”叶离委屈道。 “闭嘴还喔!” “喔。” “……” 重宵磨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再给本座发出一点声音,信不信本座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叶离闻言抱着被子闪电般弹到床角,这人果然是个大魔头啊,不只杀人不眨眼,吃人也不眨眼啊!他抱着被子的手忍不住抖啊抖啊抖。 重宵气极无力,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把被子给本座拿过来。” 叶离不敢靠近他,抖着手用力将被子扔了过去。 被子飞过去一下子将重宵罩住,包括脸。 重宵的手在被子下捏得格格作响,他呼出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这才缓缓伸手将被子从脸上扒拉下来,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叶离一眼,然后默然转过身只留个后脑勺给叶离。 叶离心知犯忌,本以为他还会过来将自己胖揍一顿,没想到他什么表示也没有,他松了口气,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缩着肩膀窝在床角,不知不觉中又迷糊睡去。 一直听着他呼吸的重宵,慢慢转过身子,见他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跟着猫儿似的。他无声叹息,然后伸手将他捞回身边,盖好被子后,他才翻身扭头睡去。 昨天什么东西也没吃,叶离一早就被饿醒,他醒后好一会儿才想起少了个人,难道那人一早就离开了?还是他昨夜的做了恶梦?他揉着脑袋惊疑不定。 到了时辰,丫鬟们又来侍候他起床,他自是不敢见任何人,只躺在床上吩咐。 这一躲就是二天。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觉得身边好像有人,但每次等他醒来天就亮了,而床上总会留下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这天晚膳的时候,丫鬟惊喜的告诉了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王爷回来了!” 叶离吓得晚饭也吃不下了,提着裙摆在房间里绕来绕去,怎么办?怎么办?不是说要过两天才回来的么?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这下要如何是好? 正急得上火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陌生的女声恭敬道,“沈小姐,王爷命奴婢们来侍候您沐浴更衣。” 这如何能行,叶离赶紧道,“不用了!” “沈小姐,这是王爷的吩咐,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们。” 叶离一听更急了,都怪那个重宵非要让自己进府,现在好了,要被发现了,万一王爷一生气要宰了他可怎么办? “沈小姐?”门外的人半天得不到回答,急道,“沈小姐?您请开开门!” 他死也不开的话,她们会撞门吗?叶离想着这个可能。 “沈小姐,您若不开门,奴婢们只好去请王爷了!” 好吧,这个比撞门还要狠。 算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大不了回头对那王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要是个明理的,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吧! 叶离犹豫了半天,就在门外人的等不及要离去的时候,房门终于被他打开了。 一众王府的丫鬟端着衣服,首饰,水粉等鱼贯而入。 叶离见她们见到自己一点也不惊讶,不禁有些奇怪。 丫鬟们没有见过真正的沈秋月,当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沈小姐到底是何模样,而且叶离如今穿着一身女装,衬得他俊秀的面孔更加柔和,乍一看去活生生就是一个俏丽美佳人。 第二十八章 一众丫鬟们要伺侯叶离沐浴。 叶离这次是死活也不同意,坚持要自己动手,丫鬟们最终都被他赶了出去。 他对那香气弥漫的花瓣浴万分感冒,胡乱扑腾两下就爬了起来,但是看着那还是一身女装的衣服,他真想冲了去告诉所有人,他是个男人,如假包换的男人啊! 唉,就算真要冲出去,也不能一丝不挂的冲啊,他无奈,还是将那身女装披上了身。他此时心中已作了打算,这次怎么看也是避不过去了,倒不如和那王爷坦白,只希望王爷届时能大人大量不要太计较才是。 主意已定,他这次大方的拉开门,然后对守在外面的丫鬟道,“去帮我请王爷来。” 一众丫鬟被他突然的男声给吓到了,目瞪口呆好一阵才讷讷道,“沈……沈小姐还未与王爷行大礼,按规矩是不能见面的。” “……我有急事要同王爷说,你们就去帮我请他来一趟吧!”叶离郁闷道。 丫鬟此时也察觉出眼前这沈小姐身份有异,慌忙跑去通报了。 叶离看着那一溜儿烟就消失的人影,张了张嘴,他话还没说完呢,他还想让她们给他准备一套男装啊! 叶离摸摸鼻子转身回屋,想着一会儿该要如何向王爷解释。 等了半个时辰,王爷还未来。叶离有些坐不住了,他打开门,想让守卫再去帮他传传话儿。话还未开口,却只见一团黑影快速向他这里飘了过来。 守卫见他两眼发直,机警的回头看去,却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便倒了下去。 “有刺客——”其他的守卫见状,连忙高声呼叫。 “跟我走!”那个黑影对叶离道。 “是你?”叶离惊讶。 来人正是重宵。 “不想死的话就抱紧我!”他不由分说揽了叶离就施展轻功朝王府外纵去。 他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右手又揽着叶离,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身轻如燕般灵敏而飘逸。 眼见就要出府,他们却被一大队手持火把,看似早已守在那里的侍卫给团团围住,高高的院墙上也满是箭已在弦的弓箭手。 “阁下真是好本事,劫本王的犯人也就罢了,还想掳走本王的王妃不成?”一个玉带蟒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的人排众而出。 那人逆着光,让人瞧不清面容,但听那声音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赵帛!”重宵冷声道。 “正是本王!”那人道。 重宵冷哼一声道,“区区数十守卫,能奈何得了本座?” “本王素闻阁下武功盖世,一直无缘领教,今日且让本王开开眼界如何?”赵帛负手闲闲的道。 “王爷既然喜欢看断肢残臂,身首分家,本座又怎能扫了你的兴呢。”重宵冷笑。 叶离此时早已被眼前阵仗吓得四肢发软,背冒冷汗。如今听他这样一说不禁想起和阿金一起时的那个月黑风高的血腥夜晚,胃里忍不住就是一阵酸意翻涌,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 “闭眼,搂紧我,不要松手!”重宵突然贴着他耳朵低声道。 叶离闻言赶紧牢牢环住他结实的腰身,脸干脆也埋入他的怀中,这种杀人如切菜的恐怖场景,他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好!”赵帛头微微扬起,缓缓道,“那就让本王见识见识阁下的修为是否真如传言般那么高深莫测!”他说完退回包围圈外,蓦地厉声道,“给本王拿活的!” “是!”一众侍卫应声后立即挥着武器就朝他们逼近。 重宵扯起嘴角,只是那许笑意却让众侍卫脊背发寒,如坠冰渊。他身上虽然挂着两个负累,却丝毫不影响他傲然而立的英武身姿。 围上来的侍卫,摄于他的迫人的气势一时竟无人敢动手。 赵帛面色一沉,威喝道,“动手!” 众人不敢违令,闻言纷纷举刀朝中间那人身上招呼。 眼见十几把兵刃就要近身,重宵空闲的右手,反掌就是随意的一挥。 “啊……乒乓……哐啷……”只见最近的一圈侍卫被他浑厚的内力一震,惨叫着飞出,将后面的一众侍卫也撞得口吐鲜血,东倒西歪,兵器掉了一地。 “王府的侍卫也不过如此。”重宵收掌负于身后,嘲讽一笑。 此人功力果然非同凡响,赵帛身侧的手紧了紧,尔后缓缓抬起,围墙上的一众弓箭手见状,齐齐将箭头瞄准那态度从容得好似在自己后花园的男人。 “那就再看阁下能否躲过本王的疾风箭雨阵!”赵帛抬起的右手猛然挥下。 “嗖嗖嗖——”霎时间,密集的弓箭如疾风劲雨般朝那人黑压压的射去,丝毫退路不留。 重宵当下脚尖挑起旁边的一柄长刀入手,密不透风的舞将起来。 叶离两眼紧闭,耳旁只听得箭矢破空声以及那连串的叮当撞击兵器声。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双手不由的将那人的腰扣得更紧。 他的个子好高,他的头顶才刚及他的下巴,他的肩膀也很宽厚,似乎遮能挡住一切风雨,而且他的身上还总有一种让他熟悉的味道,到底在哪闻过这种味道呢?他乱成浆糊的脑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重宵挥刀挡去一波攻击后,突然弃刀纵身而起,他袍袖一挥,卷起一旁树木的叶子,蓦地扫向那批弓箭手。片片树叶被他内力灌注,如利梭般极速飞去,斩断来路箭矢,并势不可挡的刺倒了大片侍卫和弓箭手。 他趁势携人跃上院墙,来回掌风又扫倒一片侍卫后,他潇洒转身,面对那为首之人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悠然道,“王妃应当怕见血腥,本座今日只伤人不杀人,断肢残臂什么的还是留着王爷自己动手吧!本座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他说完揽着人就纵身离去。 赵帛眼见自己精良的侍卫队竟然在那人手下毫无还手之力,面色早已黑如锅底,他见那人要走,伸手抢过旁边侍卫的弓箭,一个纵身上了院墙,不甘心的朝那远去之人搭起了箭弦。 叶离被那人面朝后揽着,刚好瞧见那支携着劲风而来的羽箭,他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扭着身子就要伸手去拦。 重宵是何等人物,那破空而来的声音,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种小伎俩若能伤到他,他就不用在江湖中混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本来就旋在空中,叶离这一乱动,让他本来可以轻而易举躲掉的利箭,结果狠狠的射中了他的后肩。 他闷哼一声,身形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离去的脚步更加快了。 他一路未停,直至踏出城外,飞身入了一片密林,寻到一处水源后才松开叶离,又将身上之人丢在一旁。 叶离腿软的跌坐在地上,还没来及喘气,却借着月光看见那人后背上还戳着那支碍眼的箭支。 “你怎么样?”他顾不得去研究那倒在地上的又是何人,只手脚并用的爬到那人的身旁,担心的问道。 重宵蹲在溪边,本要伸手去拔掉那支箭,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但他见那个胆小的家伙一脸的忧色,忍不住就想逗弄他。 “箭上好像有毒,你帮本座将箭拔出来!”他皱着眉一脸严肃的道。 “有毒?!”叶离一听,吓得不轻,中毒的话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啊!但是,要……要他拔?他望着那支没入身体极深的凶器,心不禁吊了起来。 “你怕?”重宵道。 “我……”叶离语塞,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说怕字呢!“我不怕!” 重宵轻笑一声道,“不怕就赶紧动手。” 叶离无法,只好抖着手摸上那支箭。 “手不要抖,拔得时候利落点!”重宵淡淡道。他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动手,而且这样也可以减轻伤痛,让他帮他,明明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叶离闻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手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拖泥带水,他双手握住箭身,干脆咬牙闭眼,然后猛得一用力。 “唔……”重宵眉头不禁皱起,赵帛那一箭毕竟下了狠劲,插得颇深。 “流血了!”叶离吓得丢掉箭支,赶紧用手按住他的伤口,慌乱道,“怎么办?” 重宵冷静的伸手入怀,刚摸到那瓶创伤药。 “中毒了为什么这血还是红的?”叶离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重宵的手一顿,“你对毒药很了解?” “不了解。”叶离老实道。 “那你怎知中毒的血就不能是红的呢?”重宵道。 叶离皱眉,“那你现在中毒了?” “是。”重宵面色不改的想要增加他的负罪感。 “你有解毒的药么?”叶离问。 “没有。”他到要看他如何办。 唉,他又不懂药理,而且这漆黑一片的,上哪找药去,看来也只有那一招了,只是为什么电视里面吸毒疗伤的对象都是美人儿,而他遇到的却不是小孩就是男人呢?难道上天注定他这辈子都与女人无缘? 叶离心头郁闷,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他带出王府,但好歹也算是间接帮他解决掉了一个难题。 他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伸手将那人的衣衫小心扒了下来,只见那宽厚结实的后肩上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淌着鲜血,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唇凑上那人伤处,认真帮他吸起毒来。 第二十九章 夜凉似水,星光几许,月如钩。 幽暗静谧的树林中,只听得偶尔起风引起的枝摇叶动声。 重宵正盘膝坐在溪边,他蹙着一双俊眉,闭眼感受着那人柔软的唇舌在他伤处不停的舔吸。 那轻柔小心的动作,让他的心湖有如轻风拂过水面般荡起圈圈涟漪,蓦地升出股子融融暖意来,他甚至都不想出声去阻止,也得亏他血厚,不然照他这么一直吸下去,迟早要将他吸成人干儿。 为防自己因失血过多晕过去而毁掉自己的一世英名,他最终还是将那瓶创伤药交了出去,“上药吧。” 叶离抬起头抹掉嘴角的血渍,接过药后并没有立即涂抹,而是伸手扯下一截衣摆在水里洗了两把,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药抹好,然后又撕下过长的裙摆,将那人的伤口小心的给包扎起来。 重宵一动不动,任他摆弄。 “好了!”叶离打好结后,抹着额上的汗终于松了口气。 “嗯。”重宵起身理好衣服,“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叶离这才省过来,后知后觉的扭过头去,看着那个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高大身影,他差点儿就将此人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他是谁?” 重宵挑眉,意味不明的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他的么!” 叶离的眼睛倏然睁大,“你是说……” 重宵不语。 叶离大惊,赶紧跑过去将那人的身子小心的翻了过来,入眼赫然就是那个面目狰狞性子冷漠的阿金。只见他胸口鞭痕密布,肋骨明显断裂,伤势极重。 “阿金!阿金!”叶离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轻轻晃了晃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呼吸甚是微弱。“他这是怎么了?”叶离颤着声音回头问道。 “受了王府的重刑。”重宵敛眉道,“目前还死不了。” “他伤成这样,我们要赶紧给他找大夫才行!”叶离急道。 “王府说不定会派出追兵,得尽快离开这里。”重宵说着走过去,将重伤的阿金再次扛上肩。 他粗爆的动作,让叶离看得是一阵心惊胆战,忍不住道,“你轻点!他伤得很严重!” “过来!”重宵不耐烦的招呼他。 叶离只得走近他。 重宵二话不说,揽了他就提起轻功飞速离去。 因顾虑着阿金的伤势,重宵仗着一身好功夫,携着两人连赶了数个时辰,终于在天亮前,抵达一个小镇。 他寻到一家医馆,无视紧闭的大门,直接带人纵了进去。 叶离虽然不赞成这种夜闯民宅的举动,但也心知是当务之急,脚跟刚一着了地,也顾不得腿软不软,径自跑去拍门。 主人家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急吼吼的拍门声给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的叫道, “谁呀!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 “大夫,您请开开门,我朋友受了重伤,求您快给看看!”门外之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大夫显然没有被这说辞打动,打着哈欠道,“看病也要看时辰,这天都没亮了,等天亮了再来!”说完就又倒头躺下,须臾,他突然睁开眼,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那人怎么会出现在他内宅!!! “砰——”不等他反应,房门已被大力的一脚给踹开。 朦胧中,他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一个人大步迈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人,他们直走到他的床前才停下。 重宵二话不说,伸手将那还赖在床上的大夫给揪了下来,然后将阿金给放上床去。 “将此人伤治一治,若再废话半句,小心你的脑袋!”重宵危险的声音在那兀自发着愣的大夫耳边冷冷的响起。 大夫猛然回神,敢情这是遇上强盗了啊!为了小命儿他当下不敢再磨蹭,赶紧提过药箱给床上那个伤势严重的人治疗。 重宵又摸出一定份量十足的银锭子砸在桌上,大夫见了心里总算好过些,好歹不算白看,当下诊治的态度更认真了。 “你好好在这看着,本座去去就来!”重宵对叶离交待一声后就出去了。 叶离点点头也不在意,他此刻最关心的就是那床上之人的伤势。 大夫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将那人的伤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只靠调养了! 叶离见他起身忙担心的问道,“大夫,我朋友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大夫见此人长相秀丽,身着女装,可一出口却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不禁骇了一大跳,现在的年青人怎么穿着打扮越来越有伤风化呢! “大夫?”叶离见他只盯着自己发愣,不禁提高了音量。 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才道,“此人外伤好养,这内伤嘛……就不太好治了。” “内伤?”叶离听他这样一说,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嗯。”大夫道,“此人受了颇重的内伤,这才是最严重的。” 叶离急道,“那内伤要怎么治?” “自然是需要功力高深的人为他运功治疗方才能痊愈!”大夫道。 “功力高深之人……”叶离皱眉呢喃着。 大夫也不再理他,径自起身去拿桌上那锭银元宝,咬了咬,真的耶!他喜笑颜开!突然瞥见那穿着古怪的年轻人正回过头来,他忙清咳一声,然后摇着头顶着一脸死了亲娘的表情开心离去。 重宵回返时,叶离正拧了巾子帮床上那人擦洗伤口。他皱着眉将叶离拉开,然后扛起那伤重之人就往门外走。 叶离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屋外,天已微明,偶闻鸡鸣报晓声。 医馆外多了一辆不甚宽敞的马车。 重宵将人放上马车后,又招呼叶离上车。 叶离急忙爬上去,屁股还没坐稳,只听得一声鞭笞,马车吱呀呀的就跑动起来。他猝不及防头在车壁上狠磕了一下,可他却顾不上自己,只紧张的去瞅阿金,却见他正躺得四平八稳,昏睡不醒。 他松了口气抬手揉着撞疼的额头,视线一扫,发现马车上还准备了一堆吃的,而且还有一套崭新的男装,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还不伦不类的穿着身女人的衣服。 他拿过那套衣服,望了眼马车外,车帘随着马车的移动,飘起又飘落,只是空隙间还是能瞅见那个冷傲高大的身影。 此人,与传说的似乎不一样。 叶离低下头,嘴角弯起。 片刻后,他换回一身潇洒飘逸的男装,然后拿着一个已有些凉掉的馒头移到马车门边。 重宵曲起一膝,背靠着车壁,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持着马鞭。他侧目望着那个递到眼前的白面馒头,挑了挑眉。 叶离见他不动,忍不住道,“你吃点东西。” “没见本座双手不得空吗?”重宵淡淡道。 “那……”叶离缩回手,那还是等他空了再吃吧。 “喂。”重宵却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道。 “哈?”叶离反应不过来,“干嘛?” 重宵扭头瞪他,“喂。” 喂什么啊!他明明有名字的啊!叶离腹诽却不敢抗议,又问,“什么事?” 重宵忍不住磨牙,“本座让你喂本座进食!” 叶离总算反应过来,原来此喂非彼喂,他囧囧的撕了块馒头送到那人嘴边。 重宵张口咬掉。 叶离再撕一块过去。 重宵又张口咬掉。 叶离再再撕了一块。 重宵又又张口咬掉。 只是他这次咬得幅度大了点,深了点,直把叶离的手指也卷入了口中。 食指触到个柔软丝滑如绸缎般的物什,叶离一惊,猛得缩回沾了他口水的手指。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让他尴尬了许久的夜晚,这人那晚说拿他试试的话……是骗人的吧!他也说了他并不是同性恋啊,他只是吓唬他的吧! 叶离的心啊肝啊的不禁就提到了嗓子眼,他低着头瞅着那根发热发烫的手指,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喂。”重宵对自己的恶行似无所觉般,依旧命令道。 不喂行吗?叶离心中呐喊,可惜他也只敢在心中叫嚷,他捏着馒头块儿的边缘抖着手慢慢递了过去。 重宵这次却没张口,只是侧头,拿他那漆黑如墨的双眸紧紧盯着叶离无辜的眼睛。 叶离被他盯得头皮一紧,心头顿时“怦怦”乱跳起来,这人……简直帅得一塌糊涂啊!他吃力的移开了一点视线,不敢再同他那幽如深潭般的视线接触,以免给吸入那不明意味的深渊中去。 重宵眼见他白皙的薄面上升腾出一酡红晕,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声一笑,他咬掉他手中那块馒头,淡淡道,“够了。” 叶离闻言唰得收回手,头也不敢抬。 “进去吧,外面风大。”重宵道。 叶离逃也似的赶紧爬进车厢。 “驾——”一声低沉有力的喝声后,马车的速度蓦然加快了。 叶离靠着车壁,不停的拍抚着自己尚未平息的心跳,被那人那么一闹,他都忘了问他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而且他拍拍屁股走的那么悚人听闻,王府那边将要如何对待?秋月也不知道在哪,又是否安全?大哥和爹听到消息后一定会担心的吧!唯一庆幸的是,阿金总算被他找到了,只是却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生死难料。 唉,他果然是个麻烦吗?走到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一堆的问题! 一夜未眠,困意愧意通通如潮水般将他慢慢淹没,他揪着心慢慢迷糊睡去。 第三十章 叶离醒来时已是晌午过后,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他揉着因睡姿不正而酸痛不已的脖子发了会儿怔,等到癔症完全退去,他才发现躺在车里的阿金不见了。 他慌慌张张的爬到车外,只见马车停在一处湖泊旁,边上还有棵巨大参天的古树,古树枝叶繁盛得如同一张巨大的天然伞,遮挡住了午后热烈的阳光,而那粗得吓人的树干旁,正端端坐着那两个人。 重宵正在运功帮阿金疗伤。 叶离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爬下马车去湖泊边打水洗漱。 湖泊很大,叶离梳洗完后,发现里面有好多的鱼,他想起阿金的伤势,如果能弄点儿新鲜的鱼汤给他补补应该也是不错的。目测湖边的水也不深,他说干就干,卷裤腿,捋袖子,掖好衣摆,小心翼翼的就趟下了水。 重宵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也不出声。 只见他用十分笨拙的姿势在那湖水里摸来摸去,摸去又摸来,脸上原本的兴奋慢慢又转为懊恼。他一手叉腰,一手抓着他那头短发,不知在苦思着什么,突然他又敲着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吃力的爬上岸,跑到旁边的树丛里寻找了一阵,尔后举着一截末端尖利的树枝又开心的泡进湖水里,他举起那根树枝在水里插来插去,插去又插来,溅了一身的水也毫不在意,反而越插越起劲,只是忙活半天也没见他忙出点成效。 重宵翘着嘴角看他在那湖水里胡乱瞎折腾。 突然,那人身形一个不稳,“啊呀”一声就栽进了湖水里。 重宵心头别的一跳,赶紧收功奔向湖中去捞人。 叶离浑身湿透的被他抱回岸上,重宵在他背心轻轻揉了一掌,叶离扶着他的手臂“哇”的吐出两口水来,然后咳嗽着倒在他的怀中。 “不会水还瞎折腾什么?”重宵拧着眉责备的看着怀中面色青白的人儿。 “咳咳……”叶离无力的推着他,他身上都湿透了,不能把他的衣服也弄湿。谁知一离开那人温暖的怀抱,就被迎面而来的秋风给冻得直哆嗦。 重宵大手一伸,又将他扯回自己怀中紧紧圈住,“别动,先将你衣服弄干。”说着便运起内力,仅片刻功夫,就将二人的衣服弄得清清爽爽。 面对这人型烘干机,叶离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内功简直太神奇了,比起那高科技还要好用,关键是环保又省电!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大帅哥,光摆着也好看呐! 重宵搂着他,突然就不想松手,他贴着他耳朵,幽幽问道,“你想吃鱼?” 叶离只觉耳背一阵酥麻,他不自在的扭了扭,奈何是蚍蜉撼大树,人家愣是纹丝儿也不动,他只能无奈道,“我想煮点鱼汤给阿金补身体。” 重宵闻言,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原来他辛苦忙活半天都是为了那个人,虽然这样的误会也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但他却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欺骗了他。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欺骗过谁,是不屑,亦是不喜,同时他也最讨厌任何人欺骗于他。怀中这人时而迷糊,时而又精明,虽然他隐约察觉出他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一直都隐忍着不说,但至少对他也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毫不作伪,这大概也是他愿意亲近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重宵头一次尝到郁卒憋屈之感,他松开叶离起身。 叶离见他走到湖边,不禁问道,“你会抓鱼吗?” 重宵在湖边站定,闻言回头给了他一个瞧好了的眼神,然后只见他右手伸出,宽大的袍袖轻轻那么一挥。 “噼里啪啦——”湖里的鱼一条接一条的争先恐后的就蹦上了岸。 如此壮观的景色,让叶离的俩儿眼珠差点没瞪脱窗!“好厉害啊!” 他一脸崇拜的望着那个傲然而立之人,果然是高手,捕鱼都不用撒网的! 他的神情无疑让重宵的心情又稍稍飞扬起来。 看着满地还活蹦乱跳的鱼,叶离屁颠屁颠的爬起来收拾,他选了两条中意的,其它的又都好心的给放回湖里。 重宵见状刚扬起的嘴角,不禁又塌了塌,他轻哼一声坐回树下不再理他。 叶离兴冲冲的将两条鱼敲晕,然后快乐的去鳞,到了开膛破肚时,他满手鱼腥的跑到重宵面前,手一伸,道:“有匕首么?” 重宵皱着眉看着去个鱼鳞都能将自己指头划破的笨家伙,无奈的从腰间摸出他那把削铁如泥的神器。 叶离伸手要接,重宵却躲开,“一会削断了手,还要本座去侍候你不成。” 叶离不自在的拿手背蹭了蹭鼻子,“我……我会小心的。” 重宵一脸质疑的睨着他,蓦地伸手拈掉他鼻子上沾着的片鱼鳞,起身道,“老实呆着去。” 叶离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俊美,性子莫测,武功高强的人却蹲在湖边荼毒手里两条可怜的鱼,不禁觉得这画片异常的违和又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唔……”此时,靠着树干一直昏睡的阿金,呻吟一声幽幽转醒。 叶离闻声回头,惊喜瞬间爬上俊脸,他赶紧上前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阿金皱着眉冷冷的看着他,哑着嗓子道,“你是谁。” “……”难道还伤了脑子?莫非是失忆?叶离担心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阿金一脸的莫名其妙,冷声道,“是你救了我?” 叶离摇头,然后移开身子指着湖边那人道,“是他救了你。” 阿金望过去,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阿金,你不记得我了吗?”叶离又道。 阿金受伤的身子不禁戒备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凌厉的眼神瞪向叶离。 叶离被他那恶狠狠的眼神骇得心中一跳,只好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我是叶离啊!你不记得了?”这人怎么受次伤变化竟如此的大?以前的他可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这眼神简直既陌生又可怕。 “叶离?”阿金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此人。“不认识!” 叶离一脸被打击的表情,正要再说些什么好唤回他的记忆时,只见他突然眼神一凛,捂着胸口单膝跪地,一脸严肃道,“门主!” 叶离回头,只见重宵提着两条处理干净的鱼缓步走了过来。 “拿去炖了。”重宵将鱼丢给呆愣的叶离。 叶离接过鱼,又看了看那两人一眼,摸摸鼻子只好去了。 “谢门主救命之恩!”阿金低着头道。 重宵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起来吧。” “谢门主!”阿金应声,吃力的想站起身。 重宵道,“你身上有伤,且坐着吧。” “谢门主!”阿金喘息着靠回树干。 重宵负手转身,看着远处笨拙忙碌的叶离,弯了弯嘴角,淡淡道:“说吧,怎么回事!” 阿金道:“属下查探火凤的线索时发现王府竟然也在追查冰龙火凤的消息,属下于是扮成王府护院潜在王府内打探,然后发现……”他眉头深深凝起,面露愤恨之色道,“属下发现门内竟然有人暗中与王府勾结……” 重宵挑挑眉,面色不变道,“然后呢。” “属下一时大意,被那王爷擒获。”阿金面有愧色道。 重宵眼见那笨家伙升个火却弄得满面烟灰,脏得跟只猫儿似的,心中霎时升起一片软绵软绵的柔情,连带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漫不经心,“那你可查出那叛逆之人是谁?” 阿金面色沉重,“属下大概可以肯定。” 重宵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那么此人就交给你处置了。” “是!” 不多时,叶离用在马车上扒拉出来的一只粗瓷碗盛一了碗煮得还算鲜美的鱼汤,然后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 他无视重宵那灼热的视线,径自将那碗汤递到阿金面前,“喝点吧,帮助身体恢复。” 阿金不懂他的殷勤到底是为何,但见他和门主在一起,也就对他放下心来,他伸手接过,却听得一声不满的冷哼,他下意识的转手将那碗汤恭敬递到那面色不悦的人面前,“门主请用。” 重宵本来不屑,但见叶离一脸的懊恼,忍不住就将碗接过,然后当着他面一口一口的将他精心炖煮的鱼汤饮了涓滴不剩。 叶离接过空碗洗净后又盛了一碗端过来,正要递给阿金,却被重宵挡住。 难道他还要?叶离看了看阿金,只见他一脸的漠然,只好将碗递给重宵。 重宵却没接,只道,“自己喝。” “哈?”叶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道还要本座喂你?”重宵挑眉。 “可是……”叶离反应过来却不动,只端着汤为难的看着阿金。 重宵一手夺过那碗汤,然后递到他唇边,不容置疑道,“喝。” 叶离无奈想要接回来自己动口,却被他躲开,又固执的送到他唇边,“再不喝,他也没得喝!” 叶离囧囧的在阿金意味不明的探究视线下,勉强喝掉那碗汤。 重宵满意的将碗丢还给他,起身道,“赶紧用完好上路。” 叶离闻言赶紧将那最后一碗汤盛给阿金。 阿金用完后,三人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目的地,重生门。 第三十一章 这日,三人踏入了江陵境内,傍晚时候他们寻了间客栈停车落脚。 重宵只要了两间上房,叶离扶着阿金准备抬脚迈进隔壁房间时,却被他大手一伸给捞了回来。 叶离抗议道,“阿金还病着,需要人照顾。” “他有手有脚。”抗议明显无效。 叶离不解的抬头瞪他,“你们不是兄弟么?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冷淡?” 重宵咳了一声,摸了摸眉毛,道:“重生门的人都是本座的弟兄。” 兄弟和弟兄虽然只是调了个个,意义却是天差地别,叶离皱眉,“难道你们不是亲兄弟?” “本座有说本座同他是亲兄弟吗?”重宵趁机否认个干脆。 原来一直是他自己在误解吗?不过就算是他误解,也都是眼前这人故意误导的吧!叶离不满的瞪着他。 重宵被他水润有神的大眼瞪得心中春波荡漾,涟漪四起,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看来此人对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他眼神一凝,长臂伸出将那人猛得揽入怀中。 叶离鼻子撞在他坚实的胸前,忍不住一阵发酸,眼睛也跟着泛起雾气,他想推开他的钳制,奈何丝毫也使不上力气,他急道,“放开我。” 重宵环着他的手臂稍稍松了松力道,却仍是不放手,他一手抬起他的头面对着自己,幽幽道,“不放又如何?” 为何他总是这么三番两次的逗弄自己?难道他真的对他心怀不轨了吗?叶离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一片慌乱,可他并不是同性恋啊!虽然他也不讨厌他,但…… “唔——” 叶离粉嫩的红唇蓦地被另一双柔软的唇瓣给霸道的堵上。 他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带着一丝丝甜意,滋味竟比想象中要好上数倍。重宵含着他的嫩唇慢慢地吮吻厮磨着,一点一点的品尝着那让人迷醉的气息。 他的初吻啊!叶离瞪着眼睛哀叹!推拒的一双手被那人牢牢的困在怀里,头也被那人托着不得动弹。他的唇好热好烫,直烫得他心肝一颤一颤的,他的鼻息也越来越急促,他的呼吸间满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又有些熟悉的味道。 重宵愈吻愈上瘾,忍不住伸舌想要撬开他的牙关。 “不——”叶离下意识的张嘴抗拒。 重宵趋势而入,柔韧的舌尖在他温暖的口腔里一阵天翻地覆的翻搅。 “嗯——”从未尝过亲吻滋味的叶离此刻脑子已被他吻得乱成了一锅浆糊,身子不由得绵软了下来。 重宵托着他的手,不自觉的就移到了他的胸前,下意识的去拉扯他的衣衫,大手慢慢摸向他白皙细腻的身子。 当那灼热的温度贴上他的身体,叶离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眸吓得一下子又睁开,他脑子瞬间清醒了些,惊得慌忙用力一推,没想到竟然推开了。 重宵一时情迷放松了钳制,竟然让他得了空,他危险的双眸倏地眯起,不悦得看着面前不停喘息的人。 叶离被他盯得一哆嗦,忍不住战战兢兢慌乱道,“我……我要去茅房。” 重宵眉毛抖了两抖,一把将他揽回,恨恨道,“等会再去!” “不……不行。”叶离突然脑抽道,“我怕我放屁!” 重宵忍不住想起那个让他难忘的夜晚,他嘴角抽了抽,不甘心的放开了他。 叶离攥紧胸前的衣领,赶紧一溜烟夺门而去。 重宵抚着唇,看着那笨家伙逃也似的离开,无奈的扯起嘴角摇了摇头。 叶离一路竟跑出了客栈,他并不是真的要去茅房,那不过是他胡乱想出的借口。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越来越长。 他捂着嘴,无目的闷头走着,脑子早已乱成一团麻,他需要冷静,需要清醒。可是他的初吻竟然就这样被那人夺走了!更郁闷的是……他竟然觉得他的吻不讨厌啊不讨厌!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又是怎么回事?阿金不记得他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还记得他的门主却不记得他,难道是选择性失忆吗?他看他像看陌生人似的眼神还真是让人受伤又郁卒。 唉…… 叶离叹息一声回神,抬头看看,竟然走到了一家药铺前。阿金的内伤有重宵帮忙治疗应该是没事了,不过因为赶路,外伤一直没好好料理,还是给他抓点药吧!虽然他不记得了他,但他却不能视他无睹啊!他抬脚踏进药铺。 药铺就一个伙计站在柜台前捣药,见他进来,忙迎了出来,“客人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抓点治外伤的药。”叶离道。 “那请问客人伤到哪了?”伙计又问。 叶离摆手,“不是我,是我朋友受了很重的外伤。” “好嘞,客人您先坐会儿,小的这就帮您配点儿活血化淤,消炎止痛的药!”伙计说完就回到柜台拉个各种药箱找药配药。 片刻后,小二就拎着几包抓好的药过来,“客官,您的药!” 叶离刚伸手要接,突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没银子啊!他窘了个窘,尴尬抱歉道,“我出门急忘了带钱,你等我回去取了银子再来拿药。” 小二瞧他也不像是来捣乱的,也不介意,“没事儿,您快去快回,小的等着您就是。” 叶离感激道:“谢谢,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他转身急急出了药铺,却在门口不小心撞上来人,他急忙道歉。 那人皱着眉掸了掸被撞的胳膊,正要进门,眼角却瞟见那个撞他的人有点眼熟。 “站住!”那人突然拦住叶离的去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是你!” “你是?”叶离觉得眼前这人有点儿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药铺里又走出一个人。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相貌更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风流。他持着把玉骨折扇,轻轻展开,道:“岳瓴,怎么回事?” 那人赶紧道,“公子,此人正是之前在云来客栈的跑堂小二。” “喔?”那白衣俏公子收起折扇也把叶离打量了下,微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他!” 叶离对这个白衣人还是有些印象的,他道,“你是那个住店的客人?” 白衣俏公子正是水镜谷的谷主白回浪,他皱着眉道,“你怎么会在此地?” 那被撞之人,也就是水镜谷的二管事岳瓴,他赶紧道,“公子,此人身份有异,他如今在这里,只怕附近会有重生门的人。” 叶离闻言这才想起之前在云来客栈目睹的那场风波,眼前这两人好像和重生门有恩怨呐,这下糟糕了! 白回浪点点头,“万灵山一约,重宵竟未露面,实在可疑。” “楚清岚交不出岳峰,还打伤了窦勇,此人既然和重生门有牵连,不如就胁了他去,逼他们交人。”岳瓴道。 叶离听到此就心知不妙,他拔腿就想逃。 “休要走!”岳瓴闪电般出手将叶离反剪擒住,“快说,重生门的人是不是也在这里!” 想到还受着伤的阿金,叶离无视被扭痛的胳膊,咬牙摇头道,“不在。” “这么说,你果然和重生门的人有关系!”岳瓴厉声道。 好吧,掉进他的语言陷井里了,叶离苦着脸道,“你们想怎么样?” “重宵在哪?”白回浪突然问道。 叶离想到那个夺走他初吻的人,面色一热,郁郁道,“我不知道。” 岳瓴看着白回浪道:“公子,此地看来不安全,窦勇如今又身受重伤,不如我们先将此人带回谷里再作打算。” 白回浪沉吟一声,“如此也好。” 岳瓴顺手点了叶离哑穴,然后打个了口哨,紧接着就有人从隔壁胡同牵过来一辆华丽大马车。 白回浪率先跳上了马车,然后又见一名青衣卫扶着重伤的窦勇从药铺出来,那人直接将人扶了上去。 岳瓴扭着叶离也跟着进了马车,他冷声对叶离道:“你若识相点儿就好生呆着,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拿你换一个人,但你若敢打半点歪心思,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一切安置妥当,青衣卫挥鞭赶着马车快速驶离此地。 叶离虽然并不想跟他们走,但奈何自己细胳膊细腿根本无力同眼前这群武林高手对抗,如今他也心知躲不过,只能乖乖的窝在马车角落里。 马车甚是宽敞,车内布置的极为华丽雅致,车顶镶着数只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车壁按了厚厚的软棉毡靠起来舒适不硌人,且壁下掏了数个暗格,里面能放各种物什,车底还铺着由数张白狐皮拼接而成的华丽垫子。 如果眼前不是有着三个对他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叶离说不定会很享受即将要在这辆豪华马车里的展开的旅程,但他此刻却只有心事满重重。 如今他就这样被这些人给活活捉住了,等到重宵发现他不见了,该是如何反应?他们会不会来救他?这水镜谷的人又要拿他去换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三十二章 水镜谷,岐黄术; 欺扁鹊,赛华佗; 药神仙,毒阎罗。 水镜谷既不沾黑也不淌白,在江湖中也是一个神秘且独特的存在,它本以岐黄之术起家,后闻名于世。但百年来却鲜少涉步江湖,纵然医毒高超,却也从不害人亦不救人,谷里众弟子只潜心研毒制药,但求有朝一日能够研练出那让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之丹。它隐于江南一带的崇山峻岭之中,百来年竟无一人能觅其踪迹所在。 其实江湖人有所不知的是,江南一带所有凡与药毒挂勾的产业皆都属于水镜谷的名下。毕竟有那么多的弟子要养活,百年来又怎么能没有一点儿生财之道呢!所以,江南也可以说是水镜谷的地盘。 苏州,百味楼。 来到百味楼,自然要尝遍那美名远扬的百道名菜。 此时雅间的桌子上虽然没有百道,却也早已摆满了十数道色香味聚全的佳肴。 白回浪是个极其讲究之人,吃穿用度无一不求精。奔波了数日,终于抵达了江南这座后花园,他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只见他伸箸优雅的夹起一片看起来软糯香甜的桂花糖藕,但他却不是自己享用,而是转腕送到旁边一个看起来俊秀斯文的短发青年碗中。 青年精神似乎不佳,满桌的美味也丝毫提不起他的胃口,他看着碗中那片诱人的糖藕,皱了皱眉头却没动筷。 窦勇是个直肠子爆脾气,见状呼得站起身,怒道,“我家公子亲自给你夹菜,你竟敢不吃?信不信老子揍得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吃了!”他嚷嚷的中气十足,毕竟身边都是精通医理的人,他的伤早已好了个七七八八。 叶离抬起头,淡定的瞟了他一眼,又淡定收回视线,他的哑穴早在出了江陵就被解开了,但他却甩也不想甩他。 此人的性子,他一路上早就领教过了,也就是个有口无牙的纸老虎,何况还是个被自家公子管得妥妥的纸老虎。张牙舞爪的时候是挺吓人,但只要被他家公子轻轻那么一瞪,他那钢牙铁爪也只能郁闷的挠挠自己而已。 只可惜这一路上都被他们看得紧紧的,让他找不到一丝逃脱的机会。 白回浪轻轻敲了敲桌面,窦勇撇撇嘴只得郁闷的坐下。 “你就学不乖。”岳瓴笑着也夹了块儿糖藕放进窦勇碗中,“你若什么时候知道斯文这两个字怎么写了,公子定会把这整盘的桂花藕都赏了你。” 窦勇夹起藕块塞进嘴里,不满的小声嘀咕道,“说得好像我吃那小子醋似的。” 你可不就是在吃醋么,一桌子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 白回浪也不理他,只侧脸对叶离道,“消息我已派人送去了重生门,只要那重宵愿意换人,我也不会为难你,你且放宽心的好。” 叶离闻言也不语,只是拿起筷子默默的扒饭。 白回浪勾唇一笑,此人性子又乖又倔,到是挺逗趣,若不是因为和重生门有些牵联,他到不介意同他交个朋友。 此时,正是用餐的高峰时段,百味楼里人声鼎沸,客人来往不绝,生意异常火爆。 隔壁雅间里的一段谈话也不禁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们听说没有?最近那个重生门真是风波不断啊!” “你是说王府的那个通缉告示?” “我看这次重生门可有得受了,那门主竟然敢掳走王爷新娶的王妃,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听说王爷新娶的王妃正是北方赫赫有名的沈家堡堡主之女啊!” “可不就是嘛!前日不是听说那沈家堡大公子都找上门去讨人了么!” “重生门这次可得罪了不少势力,听说之前在玉华庄赏宝大会上遇害的那个侍郎大人的死因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是啊!这重生门一向神神秘秘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一下子就闹的惊天动地!” “嘿嘿……这次可有得好戏可看了。” 叶离不会功夫,自然没有白回浪等人听得一清二楚,但好歹也听到了个中关键,他大惊之下竟连筷子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王府竟然下了通缉令!那重宵和阿金会不会有事?沈大哥竟然也找上重生门去了,这下真的麻烦了,误会竟是越闹越大,重宵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到重生门,万一他们碰面后打起来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比较厉害,这万一要是受了伤该如何是好? “你们说什么?!重生门抓了谁?”突然隔壁的门似乎被人给大力踹了开,然后就听得一个娇俏的女声急急问道。 叶离听闻此声又是一惊,忽的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时也忘了自己人质的身份,急急就往门外去。 窦勇见状起身要拦,却被白回浪给抬手制止了,他示意岳瓴跟去。 “秋月?”叶离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不确定的问道。 那女子闻言转身,见到来人后又是惊又是喜,扑过来就亲热的叫道,“阿离哥哥!” 叶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同样是惊喜异常,连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一直听说江南好玩儿,就一路策马到了这里。” 沈秋月羞愧道,“我本来想玩两天就去京城找你的,可是没想到却遇上了一堆麻烦,后来幸亏遇上了韩公子才得以脱困,本打算赶紧赶去京城找你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你!” “那你没事吧?”叶离拉着她紧张的上看下看。 “我没事。”沈秋月见他一脸的担心,不禁心中更是愧疚。她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忙又问道:“阿离哥哥没事吧?刚才听他们说……”她突然发现门外那个留着撇小胡子的人一直在旁边闲闲的看着他们,不禁就断了话头。 岳瓴见她看过来,有礼的一笑,然后走上前道,“此处人杂,二位不妨回屋再叙。” 看来是和阿离哥哥一起的,沈秋月也没多想拉过一个店小二低声交待了两句,这才跟他们回到雅间。 一番介绍后,彼此都对对方的身份感到十分意外。 水镜谷众人奇怪的是,既然传言说重生门掳了眼前这位沈小姐,那么这沈小姐此时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传言有误?而他们手里的人质叶离,为何又与这沈家小姐这般亲近呢? 沈秋月奇怪的则是,如果重生门的人当真掳走了王妃,那王妃应该是假扮她的阿离哥哥才对,而阿离哥哥却又为什么会和水镜谷的人在一块儿呢?之前听闻水镜谷与重生门不和,莫非是他们救了被劫的阿离哥哥? 叶离却在见到沈秋月的惊喜心情慢慢平息后,立即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水镜谷的人会不会因此把秋月也一并胁持了?他心中太惊,差点就脱口而出让沈秋月快逃。 他努力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然后尽量用平静语气的对沈秋月道:“沈小姐出来这么久了,我想沈堡主肯定是非常担心的,我看你如今还是赶紧回沈家堡去吧!” 沈秋月闻言眉头一皱,她是个聪慧的女子,阿离哥哥突然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明显是想和她撇开关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她眼睛扫向水镜谷众人,莫非跟眼前这些人有关? 叶离见她皱眉不吱声,怕她不明白,赶紧又道:“外面现在传言你被重生门的门主给掳走了,你若再不回去,这中间的误会怕是影响会更大的!” 沈秋月再笨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大哥找上重生门她也很担心,但她也不能就弃他于不顾啊,只可惜她功夫浅薄,水镜谷的这些人怎么看也都是个中高手,而且他们人多势众,如今她自己逃都是个问题,又如何能救得了阿离哥哥呢?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迹,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青衣卫在白回浪的示意下,伸手打开门。 门后站着一个气宇轩昂,剑眉星目携着剑的青年。 他抬眼扫清屋里的人后,一张英挺的俊脸顿时化为惊讶,“白回浪?” 白回浪见到此人也是一脸的意外,他喃喃道:“韩赫?” 那被叫做韩赫的青年面色骤然一沉,他几番忍住想要拔剑的冲动,若不是小二提醒他沈小姐在此,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他将视线移到沈秋月身上,冷着声问道:“沈姑娘竟然与水镜谷的人相熟?” 沈秋月见到他先是一喜,后又是更担心,因为眼前就算加上韩公子也不一定能救了阿离哥哥,反而还有可能连累于他。可如今见他们竟然互叫了名姓,敢情是相识之人,这又是个什么状况?此时又听到他这样问自己,沈秋月一时急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人见她不语,深深皱起了眉头,尔后冷声道,“既如此,在下就此告辞!”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白回浪突然起身道。 韩赫顿步,却不回头,只嘲讽道,“白公子还有何指教!” 白回浪叹了口气道,“你且留下,我还有话同你说。” “我与你无话可说!”韩赫冷冷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韩叔当年去世的真相?” 白回浪道。 韩赫霍然转身,看着他一脸的愤恨,“真相?你还想编什么谎来蒙骗我?” 一旁的岳瓴忙道:“人多嘴杂,韩公子不如进来说话。” 韩赫虽然不愿,但见那沈小姐一脸哀求似的看着他,他思量了又思量,最终也只好冷着脸皱着眉头挪进了屋里。 青衣卫闪身出去,关上了门。 第三十三章 白回浪没想到竟然会再遇上韩赫,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当初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误会,导致他俩决裂,他叛谷离去后,伺机在武当掌门的寿宴上设计了他,也才让他和重生门有了如今的恩怨。而他自己也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对他下了追杀令,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他们彼此的自以为是。 两人无声对视了半晌。 白回浪到底心有愧疚,虽然是上一代意外事故,但到底是自己父亲研制出来的毒药间接害死了那个疼爱自己的韩叔叔,也就是韩赫的父亲。 “你所谓的真相呢?”韩赫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冷声道。 白回浪收起折扇正要回答。 此时叶离心念一转打断道:“贵谷的辛秘似乎不便有外人倾听,不如我同沈姑娘暂且回避一下。” 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能寻到机会让秋月赶紧离开这里。 沈秋月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忙附和道,“阿离哥哥说得对,这种场合我们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白回浪闻言回头,他淡淡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两人都被他这眼看得是心虚万分,仿佛自己的用意被他察觉看破一般。 不想白回浪却道,“也好,那我们便换个地方再作细谈。” 叶离本来还以为不是他和那个韩公子换地方,就是让他和沈秋月换个地方,结果没想到却是一行所有人统统换了个地方。 此计落空,他们只能跟着水镜谷众人一起去了一处叫做药园的庄子。 白回浪进了庄子也不管他们,只领着黑着一张脸的韩赫谈话去了。 岳瓴客气的将叶离和沈秋月领到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安排妥当后也离开了,只是却派了几个青衣卫守在院子的四周。 终于能够单独说话了,叶离正要开口,沈秋月却先急急打断道:“阿离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被重生门的人捉了么?怎么又会同水镜谷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被他们挟持了?” 叶离叹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他们捉了我只是想和重生门换一个人,到是也不曾为难我。”这些日子水镜谷的人除了把他看得紧外,还真没把他怎么样,他此时反而更担心沈秋月,他忧心道,“如今竟然连累你也被关在这里,那沈大哥那边又要怎么办才好?” “阿离哥哥说的什么话,我心知你有难又如何能弃你不顾呢?”沈秋月转眼又郁郁道,“只恨我平日没能好好习武,如今竟不能救你脱困。” “我不要紧,他们也说了只要换了人就会放我走的。”叶离道。 沈秋月不解,“他们为什么要拿你来换人?阿离哥哥是同重生门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认识了阿金和重宵,阿金还可以说是朋友关系,那么重宵呢?那人为什么要用那种暧昧的态度对待自己?那个吻究竟算什么?玩笑吗?那这玩笑也未免开得太过了吧!还是他真的看起来很好欺负? 唉,一想起那两个人,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心忧,阿金伤也不知道好没好,重宵如今又被王府通缉,从之前听到的那些对话来看,如今的重生门正是多事之秋,他身为一门之主怕是要承担莫大的压力吧! 具体的也不好细说,叶离想了想只对沈秋月道:“当初进了王府,是重生门的门主将我救了出来,不然咱们这李代桃僵的事恐怕早就穿帮了。” 一提起这事儿,沈秋月就忍不住吐舌头,归要究底,这档子事也都是因为她的任性给闹出来的,如今眼见越闹越大,她不禁也担起心来。老爹那方面还好糊弄过去,可王府这边就不好交待了,这下还真的麻烦大了! “这么说来竟是重生门的门主帮了我们!”沈秋月还来不及庆幸,猛然又想起一事,惊道:“那些人不是说大哥已经找上重生门了吗!这下可遭了!” 叶离也正为这事担心不已,他皱眉道,“水镜谷的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而你又是沈家堡的人,他们应当不会为难你,回头你找个机会赶紧告辞离开这里。” “你也是我沈家堡堂堂二公子啊!”沈秋月不满道,“难道阿离哥哥没有告诉他们吗?” 他就是不想连累沈家堡也牵扯进来啊!叶离有些头疼的看着沈秋月,只好转移话题道,“之前那个韩公子是不是与你认识?” “他帮过我许多,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沈秋月这才忆起韩赫,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认识水镜谷的人?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真是越来越乱了!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赶紧去找大哥,将这些误会解开才好!”叶离道。 “可是阿离哥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沈秋月有些为难道。 “你也看到了,他们并不曾为难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通知大哥让他和莫要和重生门起了冲突才好!”叶离道。 沈秋月虽然江湖经验不多,但对于重生门的名号也是耳闻不少,如果当真因为这个误会而挑起沈家堡与重生门的恩怨,那就真的大大不妙了,她当下也不好再反驳。 此事宜早不宜迟,叶离和沈秋月正商量着要如何脱身时,那个韩公子却找上了门来。 三人打过招呼后,沈秋月首先问道,“韩公子似乎与水镜谷颇有渊缘?” 韩赫略一沉吟道,“在下本是水镜谷弟子。” 听他此言,叶离和沈秋月心中俱是一惊,竟然是一家人! 韩赫此前已从白回浪口水获悉父亲当年的死亡真相,如今与水镜谷的心结已解,也就不再避讳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眼前的一些情况,白回浪也俱都告知了他,只不过当初他被水镜谷追杀时,又蒙重生门副门主楚青岚相救,如此一来,这件事他还真是不好参与。而且说到底害两方势力如今闹成这样的始作俑者也是他,虽然白回浪因为上一代的恩怨也不好再去责怪他,但他也心里的愧疚却不是那么轻易就除去的,如今也只能先将沈小姐送回去再作打算。 韩赫道:“叶公子的事情在下已有所闻,只是此事关系着某人的安危,在下也不好插手,如今我只能先将沈小家安全送回沈家堡,至于叶公子……” 叶离听他说能送沈秋月先离开,心中已是大喜,他急忙道,“我没事的,还望韩公子能够安全将秋月早日送回。” “这是自然。”韩赫道,“只请叶公子暂且在此地委屈些时日。” “为什么?”沈秋月不满,“阿离哥哥又不是重生门的人,为什么非要拿他来换人呢?万一重生门的人不来呢?” 韩赫对此事个中关联也知之不祥,却也不好相问,一时也被沈秋月的话堵得无语。 叶离却怕事情拖久了再生变故,当下就催促着沈秋月离开。 沈秋月无法,又因心系大哥安危,最好也只好含泪同韩赫先行离去。 目送沈秋月离去,叶离心中总算落下一块儿大石。 只是沈秋月临走时的那句话却让他心中戚戚,他的确不是重生门的人,如果重生门抓住的人真的很重要的话,那么重宵是否会真的拿人来换他呢? 江陵,重生门分堂。 事实上,自从叶离失踪后,重宵的脾气就一直处于狂风暴雨的状态,一众下属们都被他的怒气压得恨不得将头埋进十八层的地底下。 “继续给本座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本座找出来!” “是!” “滚!” 于是一众下属急急吼吼的又滚去找人了。 重宵怒气冲天,一掌拍向身侧的座塌扶手,然后只听“轰”的一声,上好紫檀雕花的座榻已成了碎渣渣。 他揉着额角,一阵阵的头痛。 那个笨家伙上个茅房都能给他上丢,若不是收到水镜谷的消息,他当初为了找他差点就将整个江陵给掀翻了。 如今水镜谷要求他拿岳峰去换人,可岳峰自从失踪后就一直都下落不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岳峰的失踪定然与那门内叛贼有关,那人既与王府有勾结,那么岳峰极有可能是被王府的人给藏了起来,这样看来王府的目的不但是要挑起重生门与水镜谷的矛盾,如果他交不出岳峰,那么白回浪也断不会将千回露的解药给他! 想对付他么,哼—— 重宵嘴角冷冷的挑起,可笑他们又怎会知晓,他早已服了那个笨家伙意外得来的百转丹,不只将毒解了且还功力大增,因祸得福! 一起到那个笨蛋现在还在水镜谷的手中,他心中的怒气又开始中蹭蹭的往外蹿!那些个废物们找个人到现在都还找不到,难道他水镜谷的人还能飞天遁地了不成! “门主!有消息了!”一个下属急急敲门进来禀道。 重宵精神一振,豁然转身道:“说!” “据属下查探,水镜谷一行人等在江南苏州一处名为药园的庄子内停留。” “那个笨……咳,那个叶公子可在其中!”重宵皱了皱道。 “在。” “好!”重宵大喜,“继续给本座盯紧了,没本座的吩咐,不得妄自行动!” “是!” 那属下踌躇了下又道,“副门主那边……” “让他莫与那沈秋雨为难便是。”重宵眼神闪过一丝寒意,又冷声道,“如今王府有意挑起武林纷争,吩咐下去,让所有人行事都低调谨慎些!” “是!”那人领命退下。 重宵拧眉松了口气。 江南么,好地方。 笨蛋家伙,等本座找到你,看本座如何教训你! 第三十四章 夜色深沉,凉风阵阵,云雾遮挡住明月,院子里四下静悄悄一片。 叶离躺在床上煎锅贴似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事实上自从被水镜谷的人胁持后他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 穿越到这个年代也有些日子了,他虽然还没有习惯这种风云变幻的江湖生活,但已经很少再去回忆从前了,如果命里注定他下半辈子要在这个年代渡过的话,那么他也只能接受了。 他本是个心中无物的人,性子淡然且随意,只想安稳平凡过一生而已。本来只想安分做个跑堂店小二,谁又能料到他竟然会遇上这诸般的辗转周折呢!明明这中间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是他却总被无端端的卷了进来,真真着实让人郁闷到无言。 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只要别人不触及他的底限,他对周遭一切也只是听之任之,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实在躲避不过,才会硬着头皮上而已。毕竟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自己心里总是有数的。 如今看来,太过随遇而安有时候也不是个好习惯!这打仗若是不冲锋陷阵,就算躺着早晚也是要中枪的。已身中数枪的他终于有些觉悟,看来不能再总是这么的坐以待毙了,他要反抗,他要找回自己的场子! 于是他悄悄爬下床,然后轻轻拉开房门,小心的猫到院落里。 也许是因为他不会功夫,又或许是这一路上他比较配合,所以水镜谷的人对他的看管松懈了不少,只在院落的拱门处安排了两个守夜的青衣卫。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叶离心知在有武功的人面前,一定得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他贴着墙根看着那两个在大半夜还精神抖擞站得笔直的守卫,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将他们给引开。 啊!有了!这种时候电视剧还真是个好东西啊!早知道当初就该多看点狗血雷人的八点档! 他小心在地上捡起一枚石子,然后朝着守卫们的反方向使劲扔了过去。 守卫听见异响果然追过去查看。 叶离心中一喜,但是……为毛另一个仍然杵在那跟个标枪似的动也不动哇! 他灵机一动,赶紧又拾起一枚石子,朝着与刚才那枚相反的方向又使劲投了出去。 那守卫犹豫了下,还是追了过去。 等的就是这时候,叶离心中叫了声耶,赶紧踮着脚尖趁机溜了出去。 七转八转,没想到竟然真的逃出了房间,叶离心中狂喜连连,赶紧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出庄园的路。 左拐是假山,右拐是流水,再拐是长廊……长廊过后他再右拐啊再左拐……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我了个去,出路到底在哪啊??? 叶离此时终于醒悟,一个没有方向感的人是多么的让人想吐槽啊! 他抹去额上的汗水,这样是不行的,再乱闯下去迟早也会被人发现,不过他也好生奇怪,为什么他走了这么久竟然没遇上一个守卫呢? 他喘着气稍微冷静了下,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正被云雾笼罩,以致周围一片阴森森,怎么看也是个出逃的好日子。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定了定神,他开始留意走过的路线。 莫说,傻人就是有傻福,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院墙,叶离不禁感叹自己这辈子得亏没做什么坏事,关键时候老天爷总还是厚待他的! 叶离也不傻,别处没守卫,这种正门肯定是少不了的,他便顺着墙根直猫到个偏僻角落才停下,瞄了瞄院墙高度,还是在能够克服的范围之类。 他寻摸了两块垫脚石,踩上后,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跳扒上了院墙顶,又费尽千辛万苦在胳膊腿都要抽筋了的情况下,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爬上了院墙。 心中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不过他也心知不到最后一刻是不能松懈的,他蹲在院墙上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一鼓作气跳下院墙。 黑幕下斜刺里突然窜出个人影,也往院墙这边跳了上来,看到另一个猫在墙上的身影,他低声喝道,“谁!” 变故陡生,叶离心下一惊,脑中一炸,身子一抖,“啊呀——”一声又摔回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院落里。 他这声惊叫,成功的划破了黑暗的夜空,守夜的青衣卫迅速持着火把围了过来。 而那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见到那些守卫却丝毫不闪不避,反而大大方方的跳下了院墙。 青衣卫拔出兵器,本欲呼喝盘问,但借着火光看清那个黑衣人的面孔后,声音立即转为恭敬的道,“大管事!” 那黑衣人却指着趴在地上,摔得半天缓不过来的人冷声道,“此人行为鬼祟,先将他拿下!” “是!”青衣卫应声,将摔伤了腿的叶离给揪了起来。 黑衣人领头,一行人回了正厅。 白回浪等人听到消息后忙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赶了过来。 见到那个失踪多日的人,众人心中皆是大喜,但转眼瞧见青衣卫手中痛得快要昏过去的叶离时,又俱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白回浪道。 黑衣人正是失踪多日不见的水镜谷大管事岳峰,他与二管事岳瓴乃是同胞双生兄弟,两人的的长像极为相似,只是他少了岳瓴那两撇小胡子。 岳峰望了眼青衣卫手中的人道,“我在院墙上发现了此人……” “这家伙竟然想逃跑?”窦勇急吼吼的道。 叶离此时只觉得左腿像是摔断掉了,痛得他冷汗直冒竟是话也说不出口,怕一出口就是那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好男儿当是流血不流泪,他可不愿在这些人面前丢人。 岳瓴则摸了摸胡子,奇怪道,“此人不会武功,难道竟懂奇门阵法?” 药园之所以没安排那么多守卫,就是因为四周布了他亲设的阵法,虽说比不上那玉华庄的半莲阵,但困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可眼前这个半点武功都不懂的人竟然能破了阵法还差点逃出园子去,若不是他通晓奇门暗阵,那就是他瞎猫撞上死耗子。 事实上叶离还真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谁他萌人总是有那么点萌运呢。 白回浪瞧出叶离情况不太妙,只让青衣卫先带人回去治疗。 等人走后,他才望向岳峰,却见他看着叶离的背影状似沉思。 “怎么回事?”白回浪道。 岳峰回神,“此人看着有些面熟。” “你见过他?”白回浪道。 岳峰似想起什么,却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 “什么是他不是他的!”窦勇一旁急道,“你失踪了这么久,公子和我们都担心死了,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难道重生门的人当真放了你?” 岳峰皱眉,当初被重宵抓住后,他就一直被关了起来,后来突然又被人拍晕也不知是想将他送往什么地方,幸在自己留了心眼,不动声色的暗中冲开了穴道,才得以拼杀逃了出去。本想早日回谷,奈何自己也身受重创,且重生门的人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追捕,他只好躲起来先将伤养好些了,才小心赶回江南一带,有消息说他们在此落脚,他这又连夜赶了过来。 他简而言之的将此番遭遇讲与众人听。 窦勇听罢,哈哈笑道,“大管事就是好本事,竟然自己就脱离了魔掌,这下我看他重宵还怎么逞能,如今他身中千回露已有两个多月了,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躲着不敢见人,恐怕是过得水深火热痛苦不堪吧!哈哈……” 岳峰道:“重宵没有拿到解药,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重生门四面楚歌,各方势力都在打他们的主意,而重宵又身中剧毒,估计也是疲于应付。”岳瓴道。 “正是!”窦勇高兴道,“何况如今我们手里还捏着他们的人,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动!” 白回浪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只摇着扇子不做声 。 水镜谷行事一向低调且从不插手江湖中事,若不是之前韩赫因误会让自己同重生门的副门主楚青岚有了纠葛,他断也不会随便就拿千回露去毒人,只是没想到中毒的却是门主重宵。两方势力本无瓜葛,却因此事而纷争不断,其实这也并非他之所愿。 如今岳峰已安然回来,那叶离这人质便也不再需要,且瞧他与那沈家小姐关系非比寻常,怕是其中又有什么牵联。这人还真是个迷一般的人物,既查不出出身,却又看似与多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他是不是应该就此放了他,然后领着大家打道回谷呢? 可是一想到楚青岚那厮,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晚他所受的屈辱,虽然这件事也并不全是他的错,但…… 白回浪唰的收起玉骨折扇,面色一片铁青。 其余众人见状皆是一愣,这又是怎么了? 岳瓴试探道,“公子是不同意属下们的意见么?” 白回浪刚才分神,这会缓缓了面色,道:“什么意见?” “就是关于放不放叶离之事……”岳瓴道。 白回浪闻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既然岳峰回来了,那么他何不拿叶离换另一个人呢?虽然此举可能有些幼稚,毕竟他叶离与重生到底是何关系他们也不清楚,万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那么他这个想法断然是要落空的。不过既然人在他手中,那么他又何妨一试呢! 哼! 楚青岚! 本公子有朝一日定要将之前所受之屈辱加倍奉还于你! 第三十五章 翌日。 天气晴好,鸟啼虫鸣,满院飘着淡淡的药香。 怎么看也都是一个阳光灿烂,让人心情饱满的大好日子。 可惜,叶离只能躺在床上瞪着床顶,手指无意识的画着圈圈,也不知道心里是在诅咒谁。 “唉……” 他蓦地重重叹息一声,停止画圈圈的动作,然后龇牙咧嘴的小心翻了翻身。 这人要倒霉,怎么都倒霉,喝个凉水也能把牙给塞咯!你说他运气怎么就能这么背咧?明明马上就能跳墙逃走,怎么就大半夜也能冒出个人把他给逮回来?难道这就是江湖的特色?半夜飞墙入宅什么的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昨晚那个黑衣人,他还真是有些面熟啊!难道又是在哪见过的人么? 在这园子也待了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重生门的消息,不然昨夜他也不会冒险逃走了,这下不但没走掉还将自己一条腿给弄折了,现在就算是放他走他也走不了了。 只是这重宵这么久都不来救他,是被别的事给绊住了呢?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救自己? 他越想越沮丧。 也对,他跟重生门本也毫无关系,而阿金又突然失忆不记得自己,自然不会来关心他的死活。至于重宵……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想必他也不会冒险来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只是……当初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呢? 叶离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事隔这么久,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他那灼热的烫得他心底都发颤的温度。 这是他的玩笑吗?当权者不是都爱找些刺激玩乐么!他既是一门之主,又生得如此俊美夺人,应该有不少红颜美眷吧!就算他真的对男人有兴趣,那么他若想要,也不一定非他不可啊!何况他又不爱男人,虽然这辈子还没尝过恋爱的滋味,但他好歹也有过暗恋的感觉啊!那种淡淡的甜蜜和悸动,那可都是对着女孩子才有的嘛! 虽然那人的吻让他感觉不讨厌,但彼此到底都是男人啊,这男人和男人…… 就算他不排斥别人,但若是要换上自己,怎么想他都…… 他都像是躺下的那个啊!!! 这么凶残的真相他不接受啊不接受,虽然这么想有点灭自己志气,但如果对象是重宵这种霸气凌人的人,那这种结果简直就是毫无悬念和嘛!何况他根本不想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他只想找个好姑娘安分过完这一生。 如此一来,他还是离那人远远的好,免得自己成为他的盘中餐,下酒菜! 看来,重宵不来救他还是有好处的,等他腿养好了,还是自己再想办法离开吧,何况他背后怎么说还有个沈家堡靠着,水镜谷的人想必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那么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养伤啊养伤! 午时,来送餐的青衣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之前还每顿饭只戳两粒米便丢筷子的人,今儿个竟然塞了满满两大碗,他这是饿久了反弹的么? 叶离也不理会他讶异的眼神,直又喝了碗煲得火候十足的骨头汤才算作罢。 他挥挥手,那愣怔的青衣卫才省过来,收拾好东西后退了去。 叶离揉着饱涨的肚子,靠在床边盯着那条暂时罢工的左腿,盘算着到底要几日才能恢复行走。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洒了进来,落在床前的玉石屏风上,光辉熠熠,闪得叶离一阵眼晕,昨晚折腾得他够呛,这会儿又刚吃完午饭,他不禁就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听到一些嘈杂声响,紧跟着他耳边就响个炸雷般的声音,“快给老子起来!” 叶离揉揉还有些模糊的眼睛,不满皱眉看着那个吵醒他好梦的人,道:“干嘛?” “你说干什么?”窦勇火大道,“重宵那小子来了,你快跟我出去!” 一听到重宵的名字,叶离还有些迟钝的大脑总算清醒过来,“他真的来了?” “老子骗你做什么?快给老子起来!”窦勇一脸的不耐烦。公子也真是的,不让他冲上去揍那傲慢无礼的重宵两拳,反而要他来这请人,真娘的憋气! 叶离此时既高兴又忧愁的心情也不比他好哪去,可他的腿伤了要怎么走,“你能帮我找根拐杖来么?” “老子这会儿上哪给你找拐杖去!”窦勇见他磨蹭,火气蹭蹭的往外冒,却又不能真把他怎么样,他瞧着那人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道,“跟个娘儿们似的麻烦!” 不等叶离抗议他的话,窦勇突然就将他抄起来抱着往外走。 叶离躺在这个莽汉怀中,一阵的急羞脸臊,虽说这是个最直接的办法,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能让他这样抱着就出门呢!他抱人的是无所谓,他这被抱的面子还往哪搁啊! 窦勇才不管他那些心思,只抱着人就直往正院里去。 药园,正院里。 白回浪等人俱都全身戒备的看着那盘算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只见那人一身玄色暗纹绣金宽袍,一头及肩青丝随意的披散着却型而不乱。他身量高大挺拔,面容也是少有的俊美英气,且只随意往那一站,就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他周身上下那一股子不下于王者的迫人霸气。 “本座的人呢?”重宵单手负在身后淡淡的道。他另一只手端在胸前,而手中则摩挲着一只精致的紫玉佩。 白回浪没料想重宵竟会亲自为了那人寻上门来,只不过他竟敢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还单枪匹马的前来,难道他的武学修为真的到了已臻化境有恃无恐的地步? “看来这位叶公子与阁下还真的是关系匪浅呐!竟然能劳您尊驾亲自前来。只不过……”白回浪敲打扇子的动作一顿,挑眉道,“阁下今日却是独自来此,这是何意?” 重宵一开始就发现了站在白回浪身边的大管事岳峰,他心中暗暗皱了下眉,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让人看不出半点痕迹。 他闲闲的道:“本座当初不过就是想请大管事在本座门下喝喝茶,赏赏花而已,却不料又被他人趁机掳了去,对于这件事本座也很是遗憾,”他淡淡的睨了岳峰一眼,又道:“如今大管事既然已平安无事,那么白谷主你是不是该放了本座的人呢!” 喝茶?还赏花?喝血茶?赏血花么? 岳峰和岳瓴闻言都气得暗自咬了咬牙。 “放人当然可以。”白回浪只轻笑道:“关键是阁下打算拿谁同本公子换呢?” 重宵显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挑了挑眉道:“这件事本座做为他的兄弟也是乐见其成,只是不知道白谷主这是想嫁呢还是想娶呢?” 白回浪闻言当下就变了脸色,他这话明显是知道了什么,可恨那楚青岚竟然将此事到处宣扬坏他名誉!他发誓定要将那人擒来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重宵见他面色难看至极就知抓住了他的痛脚。他们这件秘事也是当初他追问了楚青岚许久,他才不得不告知他的。所以他虽然替他中了剧毒,但一想到此事的起因,他还是比较同情白回浪的,到底是个男人,任谁遇上这等事,都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吧! 只不过同情归同情,那笨蛋眼下还在他的手中,如今他没了岳峰这个筹码,只能拿此事来压他,虽然此计有失磊落,但事急从权,他心下思量,面上邪气一笑道,“不管白谷主是娶还是嫁,本座都万分期待。” “你……”这件事本来就是白回浪心中一根刺,他却一再的去挑拨,他此时早已气得是灵魂激荡,佛也光火。 岳氏兄弟闻言互视了一眼,他们也对当初白回浪突然就迁怒于重生门感到万分奇怪,但他们家公子却怎么也不肯道出其中缘由,眼下这重宵竟轻易就挑起公子的怒气,想必其中定有隐情,只是他们却一直不敢去深究。 白回浪握着折扇的手紧了又紧,眼看那上好雕镂玉扇骨就要被他握断时,他的手终于又松了松,他暗自深吸了口气却还是咬着牙道:“阁下如此顽笑,就不怕这辈子都拿不到千回露的解药么?” 哼,他就不信他能解了他水镜谷的独门毒药,这解药百转丹一共也才研制了两颗,他的那颗俨然已经泡汤化水,而韩赫的那颗虽然也失了踪迹,但就岳峰所言他重生门亦是没有得到。如今只要静待十个月后,任他重宵再怎生厉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功力尽失直至痛苦死去,届时看他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重宵闻言却不惊也不恼,只假意皱了皱眉道:“本座差点还忘了本座身中剧毒这桩事,这么一来,白谷主你这嫁妆岂不是得再加上一样?” 白回浪料不到他竟然如此不受要挟,反而还一再拿话压回自己,只气得理智什么的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去,恨恨道:“阁下既然好本事,那就让本公子今日见识一番开开眼界吧!” 重宵要的就是他动手,只要他动手,那么擒了他换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请。”他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笑道。 第三十六章 白回浪怒视重宵,两人之间一阵波涛汹涌,眼见着就要打起来。 岳氏兄弟立在一旁也并不阻拦,一来重宵身中剧毒处于下风,二来他们对白回浪的身手也是颇有自信,何况他还踩在他们的地盘上,旁边还有他们虎视在侧,怎么看胜算也是都被他们牢牢握着的。 “请吧!”重宵见他不动又道。 白回浪心忖此人如今落入这般境地竟然还一派的云淡风轻,傲气凛然,果然是不负传言中的盛名。但是不管他身中剧毒还有恃无恐的缘由是什么,他此番断也不能示弱掉了他水镜谷的面子。 他唰的展开折扇,手腕一翻,起势就要攻去。 “公子且慢,让老子先来会会这厮!”一声雷公般的怒吼声老远传来。 众人皆侧目望去,只见那受伤的叶离正万分别扭的被窦勇那八尺大个熊抱着,三两步跑了过来。 窦勇近前二话不说就将叶离丢给大管事岳峰,又从身后抽出他那把寒光摄人的虎头宝刀,哇哇叫着就冲重宵而去。 重宵眼见着那多日不见的笨蛋竟被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给抱了出来,一股恼意早就直窜上了心头,又见那愣子不知好歹的竟冲自己砍将过来,当下哪还能给他好果子吃,不揍得他哭爹叫娘简直难以平息他此刻心中的那股子怒火! “放我下来!”叶离从窦勇怀中又落入岳峰怀中,心中也是异常光火。 岳峰闻言不动,却是盯着他的脸皱起了眉头,须臾,他突然道,“你是那个新娘子?” 白回浪同岳瓴本来正担心的看着窦勇被重宵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思量着要不要上前帮手,闻听此言又不禁都奇怪的转头看向着岳峰和他怀中的叶离。 什么新娘子? 叶离闻言则是一愣,不禁瞄向此人脸面,这么一看还真是眼熟啊! “你是女人?”岳峰皱眉。他之前逃离那些人手中后重伤昏倒路旁,正是眼前这人将他救起医治的,只不过此人当时明明是一身大红嫁衣正待出嫁,怎的如今竟然落到他们手里?还换成了这副短发男装的模样? “女的?”白回浪和岳瓴闻言差点又惊掉下巴。 我去,老子不发威,你们都当老子是娘儿们?! 叶离终于怒了!大吼一声,“放我下来!” 没料想此人竟是救自己性命的人,岳峰皱着眉头将他小心放下地,可他一条腿还伤着他也不敢全然松开,只单手扶着他一只胳膊让他借力站好。 只不过叶离却愣是不顾那条疼的钻心刺骨的伤腿,满头冷汗的愤然挥开他的手。 只见他唰得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来一片光洁却平坦的单薄胸脯,怒控道,“看清楚没有!老子是爷们,纯爷们!老子不说话你们当老子好欺负,老子没脾气你们当老子是娘儿们,老子到底哪里像女人了?”连日来受得窝囊气忍不住都在此刻爆发,他愤然道:“难道沉默也是罪?” 他父母走得早,上学,工作时都没少受人排挤欺负,不是不反抗,他只是很清楚反抗的结果是什么,所以他大多时候选择沉默,选择顺势而为,只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生活。可是老天却又把他安排到了这个年代,他本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却发现这里的生活环境更为残酷和血腥,而这些都不是他这种苍白无力的人所能驾驭的,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选择识时务,随遇而安。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总是被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恩怨中,他可以配合,可以妥协,但也不能因此就被他们总娘啊娘的以为!他也有他的尊严!他是个男人,只不过是个有些沉默的男人,为毛不管曾经的还是现在的一个二个的都拿他当娘儿们似的看待?那那些翘着兰花指的叫毛啊?娘娘吗?他真心个去! 他一通脾气发得爽快,其他众人却都被他的举动和言辞惊得是目瞪口呆! 重宵一巴掌将那没有眼力见儿还兀自上窜下跳找不痛快的窦勇给拍趴在地上,转而目光灼灼却面色深沉的盯着那个发着脾气的笨蛋家伙。 “咳。”白回浪首先回神,摇了摇扇子道,“是男人。” “嗯。”岳瓴摸着两撇小胡子点点头附和道,“的确是男人。” “那之前花轿上的那位小姐是……”岳峰疑惑,难道那个是他胞妹,不然两人怎会长得如此相像! “那是老子假扮的!”叶离侧头怒瞪他! 他发现他的脑子只在关键时候才起作用,平时却总是一团浆糊似的,这会儿他总算是想起此人是谁了,不就是之前代沈秋月出嫁的路上被他救起的那个黑衣人么! “原来如此。”岳峰恍然,他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自信的,看来此人还真是救他的那个人。 白回浪和岳瓴则盯着叶离的脸,皱眉想像他穿上嫁衣的样子! 唔……应该挺漂亮吧!谁让他长得那么…… 咳……两人互视一眼,心有灵犀般的点点头,那个字果然还是不要在此时说出来的好。 “笨蛋!”重宵一声厉喝成功拉回所有人的视线。 叶离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本来还傲然挺立的单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点儿怕他,也不知是因为关于他的那些江湖传言听多了,还是源于他身上的那股迫人的气势,害得他在他面前总是低声下气的不敢违抗,而刚才的冲天气焰霎时也被他这俩儿字给浇了个熄火。 一旁的岳峰见他身形不稳,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重宵黑着一张俊脸见他双手还扒着自己衣襟,忍不住冷声道,“赶紧给本座将衣衫拉好,娘不娘的只有本座说了才算!”他又轻飘飘扫了水镜谷众人一眼,“谁要再敢说你娘,本座就先打得他们变娘娘!” 叶离闻言赶紧扯好衣襟,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窘迫,他刚才也就凭着心中那股怨气支撑着,这会儿那股子邪火慢慢消散,腿上的剧痛就开始越来越明显,额上的冷汗也开始如雨般直往外冒,面色也禁不住痛苦难抑起来。 我了个去,看来发飙也是要挑个好时机的! 重宵此时也发现他身形不对,眼神倏然凝起,“你的腿怎么了?” 水镜谷众人闻言面色都有些不自在,岳峰之前已同他们提过当初也是因被人救起才得以续命脱身,刚才从他二人那三言两语的对话中以及此刻岳峰对叶离的态度,他们也就明白了这此中的缘故,只是此事太过巧合得让他们也是措手不及,一时都有些讪然。 叶离是个喜欢息事宁人的人,而且他们这些人中间又牵扯多方势力,他自然不希望事情越闹越大越闹越僵,只咬着牙闷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怎么摔的?”重宵不笨,自然将水镜谷众人的面色收入眼底,可他却不是那么好说话之人,当然不会轻易就此放过。 叶离抖着唇很想回答他,但他这会儿真的疼得要两眼发黑,浑身发凉! 岳峰见他情况不太好,皱眉道:“我先送他回房。” 他说完就想拦腰抱人回内宅。 重宵则眼神一寒,哪能让自己眼中再揉一次沙子。他身影倏然一动,在水镜谷众人还未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掌挥开了岳峰,将那一脸痛苦的人儿轻轻拢回自己怀中。 “你怎么样?”重宵见他满头大汗,沉声道。 “……疼……”叶离吃力咬住牙关,才没让那钻心的痛苦呻吟出声。 重宵眉头拧起,探手轻轻摸了摸他受伤的左腿,果然是骨折了,但看起来明显是没有得到精心的治疗! 他抱起人,霍然转身就要走。 水镜谷众人对他这跟在自家后花园似的态度颇是恼火,但看着他怀中那一脸痛苦的叶离又都不好发作。 白回浪皱了下眉,出声阻拦道,“叶公子如今腿受重创,阁下不如将他交给我们好好治疗一番。” “你以为本座会信你的话?”重宵冷声道。好好的话治疗还会让他如今痛成现在这样子? 岳峰皱眉只对他怀中的人道:“在下也是适才才得知叶公子你竟然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还望叶公子能够多多包涵,希望能让在下帮你看看伤势!” 救命恩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重宵敛眉抬眼扫了水镜谷众人一眼,却见他们面色不似作伪。他收回视线又见叶离竟痛得面色越来越苍白,心下略一思量后,他抱着叶离脚跟一转,冷声道,“带路。” 水镜谷医毒双绝,他心中亦清楚的很,若是不想叶离多多受苦,交给他们治疗也是最好不过的。何况如今有他在他身边,晾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水镜谷众人也没想到本来应该是一场紧张而危险的对峙,如今却是这般收场,一个个只能摇着头无语的跟着那好似主人般的霸道之人后头,往内宅去了。 秋风乍起,打着旋儿的携着两片落叶飘过。 宽敞的院中,霎时只剩一个鼻青脸肿的莽汉可怜巴巴的趴在那,无人问津! 第三十七章 所谓因果因果,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所以多做点儿好事总没错! 叶离之前好心救了水镜谷的大管事岳峰,水镜谷一众人等本还想拿他与重生门做些交易,如今也只能弃了这个念头用心帮他治疗受伤骨折的腿。 而那不速之客重宵,此时正顶着一张寒霜罩面的俊脸,视线凌厉而冰冷的注视着床前那治疗和被治疗的人。 白回浪则摩挲着手中的玉扇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此人刚才与窦勇动武中,身形凌厉飘逸的丝毫让人看不出是身中剧毒的样子,难道他当初没有中毒?又或者是毒药已解?还是这其中还有着别的什么原因? 重宵虽然眼睛盯着床塌上,但余光一直注意着身侧人的举动,毕竟此地是他们的地盘,而水镜谷又擅毒和药,他纵然武艺超凡,却也奈何不了他们的长项,何况身边还有个受了伤的笨蛋,如今也只能处处留意谨慎为上。 片刻后,岳峰处理好叶离的伤势起身。 “怎么样?”重宵眼里的寒意收了收,从刚才那人的治疗过程中他已看出他的尽心。 “折掉的腿骨已接好,在下帮叶公子上了本谷最好的疗伤药,只要这些天不再乱动,七日后便可痊愈安好。” 岳峰虽然对这个当初拿住自己的人没有好感,但这种时候也不好与他计较。 “如此便好。”重宵冷笑一声,转向白回浪道,“既然他是你家大管事的救命恩人,那么你们此番可还要拿他来同本座周旋么?” 他们又不是手断狠辣吃人不吐骨头的黑道中人,自然不会挟救命恩人来做交易! 白回浪今日也没料想竟是这个结果,自己之前的打得响亮的如意算盘如今也只能落空,他心中郁郁,面上却也只能微笑道,“叶公子既是本谷的恩人那么本公子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他,事实上这些日子来本公子对叶公子的为人也颇为欣赏,如此一来索性交个朋友岂不是美事一桩。” 叶离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总之是各种滋味都有,当初救人也只是举手之劳,要说真格的还是人家那个随行大夫的功劳,不过如今能有这番结果也总算是件幸事。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只不过还不等他点头答应,却又被那霸道之人给截了话去。 “想和本座的人交朋友?”重宵挑了挑眉道,“你这是在和本座套交情么?” 白回浪闻言竟然也不反驳,只淡淡道,“其实本公子与阁下这之间种种的恩怨,相信其中缘由阁下心中亦是有数,本公子也不是那好勇斗狠之人,并不想挑起两方势力的斗争,如今也只不过是希望阁下的副门主能出面与本公子有个了断而已。” 这楚青岚与白回浪之间的恩怨,重宵自然十分清楚,同样身为男人他的确没理由去怪罪他的这番作为,若换作是他,怕是下手比他还要凶残毒辣。但身为兄弟他断也不能就将楚青岚这么轻易交于他处置。 他敛了下眉道,“你的话本座会带给他,随便你们自己怎么个了断法,他要如何选择本座定也不会干涉,但本座只请你们记住一点。”重宵眼皮轻抬淡淡扫了水镜谷众人一眼,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他,不但是重生门的副门主,更是本座的兄弟。” “如此甚好。”白回浪轻摇玉扇道:“只要这件事了清,至于阁下口中的千回露解药,本公子也自当双手奉上。” 重宵闻言只扯了下嘴角,然后瞄了床塌上的叶离一眼,“他的伤果真七日后就能康复?” 岳峰道:“不错。”他的医术虽然还及不上他们家公子超凡,但至少还从来没有被人置疑过。 “好。”重宵走到床塌边伸手就要揽人,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在此地多留。 “且慢。”白回浪突然道。 重宵闻言回身皱眉看他,“何事?” 白回浪只对岳峰道,“将玉凝膏给我。” 岳峰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骨瓷细瓶递给他。 白回浪拿过玉凝膏在手中转了圈,然后也来到床塌前,他微笑着对叶离道,“这是本谷秘制的伤药,效果很好,你每天睡前在伤处均匀的涂抹一遍直至吸收,这样既止疼且对伤势愈合也是有诸多好处的。” 叶离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接过。 虽说他是被这白公子捉了来,但这些期间他对自己也的确是礼遇有加,不曾半点为难,如今看他与重宵也貌似解除了什么误会,那么他这一遭也不算白走,虽说伤了一条腿,不过若能免除两大势力的厮杀,那么他也算是他功德一件,这样一想还真不算坏。 他笑着的对白回浪道,“谢谢!” 白回浪点点头微笑着让开路。 重宵弯腰抱起他,不再理会水镜谷众人,身形潇洒的径自出了门。 白回浪缓缓展开折扇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脸上蓦地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岳瓴摸着小胡子道:“公子,您真就这般与他轻易化了干戈?” “咱们不过是研毒制药的生意人,何必与人结怨给自己找麻烦。”白回浪摇着扇子出门,悠闲道,“你们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将那另一颗百转丹给本公子早日寻回来才是。” 岳氏兄弟对视一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也不知道当初莫名其妙就与人家结了怨的到底是哪尊大神! “对了。”岳瓴动了动鼻子,对着岳峰那张仿佛如同照镜子般脸道,“你刚才有没有嗅到七日化功散的味道?” 岳峰点了点了头。 “唉!”岳瓴摇了摇头跟着甩袖子出门,“公子到底还是公子。” 所谓七日化功散,它发作前需要七日,发作时长同样也是七日,这七日内一身功力貌似全部被化去,实则只是被抑制住了,只待七日后方会自行解除。 重宵抱着人走到正院时,那莽汉窦勇正吃力的抓着武器爬起来,只不过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让人见了着实吓人。 叶离瞧着他的脸,心中一阵紧张,若是哪天他不小心得罪了眼前这人,他是不是也会把自己揍得连亲娘都不认识了! 窦勇眯缝着肿胀的双睛,看着两人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忍不住提起大刀又往重宵背后招呼过去。 重宵听到破风声,只扯了扯嘴角,竟是头也不回,依然稳步走出药园。 眼见刀锋离他背后只有寸尺距离,他双肩微微一动。 “啊——”一声痛嚎。 “膨——”重物坠地声。 叶离听到那声惨嚎,忍不住从重宵胳膊外探出半颗脑袋向后看去。 只见窦勇那莽汉又五体投地的重回了大地的怀抱,趴在地上四肢直抽抽~~~ 唉,这下他那张五花八门的脸估计不只娘都认不出,怕是连爹也认不出了! 叶离小心翼翼的缩回脑袋,乖乖窝在那人怀里,不敢再有半句埋怨。 他那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重宵的法眼,他扯扯嘴角故意掂了掂胳膊,笑道,“爷们,要不要下来自己走?” 叶离本来都要忘了之前那档子尴尬糗事儿,这会儿又被这人提起还拿来取笑,忍不住就犯了牛脾气,他扭着身子道,“放我下来!” 重宵闻言却邪气一笑,突然抬腕将他往空中轻轻那么一抛。 “啊——”叶离尖叫一声就直冲云霄而去。 “唧唧——”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从他眼前欢快的飞过。 重宵负手悠闲走了两步,在他身形一滞开始下坠时,他脚尖轻轻点地,跃至半空才将那吓得心惊肉跳的笨蛋又给轻轻接住,揽回胸前。 叶离受此一遭,双手骇得紧紧攥着那人胸前衣襟,死也不敢再撒手。 重宵感受着他因受惊而急速跳动的心脏,嘴角翘起一边,淡淡道,“这是对你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三番两次的给本座走丢。” 走丢又不是他愿意的,他明明知道他也是被迫的,干嘛还这么恶劣的折腾他啊!叶离心中憋气,忍不住就胆肥的吼了回去,“我是受害者好不好!” 重宵眼见他那双亮晶晶的双眼开始闪烁着愤怒的小火苗,蓦地就冲他那怒张的小嘴狠狠啄了一口。 叶离双目倏地圆睁,呆呆的看着他抬起头后邪气的舔了舔唇,对他一笑,“果然是爷们的味道!” 叶离抖着唇,红着脸,又是惊怒又是羞愤,一时气得也不知道是该掐死他还是该咬死他。当然前提也得是人家乖乖让他掐让他咬才行。 重宵逗弄够了也就不再去撩拨他,他腿上还有伤,他略一思量后便弃了马,江南既是水乡那么他们便走水路好了,正好也欣赏下沿途秀丽的风景。 重宵虽为一门之主,但却常常喜欢独自行动,他生性肆意洒脱,最烦那些繁文缛节,铺张排场,行事一向低调而随心。 他在备了些干粮后便抱着人在江边租了条乌篷小船,船家等他们上船后便撑了篙杆缓缓将船驶入那烟波浩渺绵延至天际的漪漪江面。 第三十八章 夕阳西下,大雁南飞。 浩瀚的江面上只有一叶乌篷小船缓缓向前行驶着。 江风徐徐吹来,撩起那船头之人衣衫翻飞不歇,他双手负在身后面向那波光粼粼的江面,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叶离靠着船壁,坐在铺了厚厚棉被的船舱中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发怔。 他们这一次选了水路顺着江河朝蜀地而去,辗转几天大多时候都窝在这条小船里,只偶尔才靠岸歇脚补给。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他的那条伤腿已经慢慢痊愈,走路也不再是问题,只是还不能行走过久,看来这水镜谷的医术还真不是吹的。 突然,那船头之人蓦地回首看向舱内。 叶离呆滞的双眼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回身撩起袍子踏入舱内。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空间里一下子多了个人,愈发显得狭窄起来。 叶离想起这几日里来每晚皆是同此人共枕而眠,面色不禁就有些紧绷。虽然这些天他到也挺规矩的没有三番两次的取笑逗弄自己,但毕竟还是有前科在案的,面对着他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和紧张。 这个年代里,一坨鸟屎砸下来,打中的都可能是个扛刀提剑的江湖人,像他这种大风一吹就能滚出好几里地的人,如何能与他们抗争!何况眼前这人还是这江湖人中的顶尖江湖人,他俩儿若要是对上的话,那么他胜算的机率完全连根毛重都没有。 重宵见他瑟缩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却又不想真的惹恼他,虽然他恼火炸毛的样子也挺好玩的,但他如今毕竟还是个伤者,怎么着也还是等他伤完全愈合后再说。 他盘膝坐好,又将叶离那条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腿移到自己腿上,然后径自探手从叶离怀中摸出那瓶玉凝膏倒出一些在掌中,小心贴上他的伤处轻轻按揉起来。 叶离皱着眉头,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细心的重复着这几日的动作。 若是没有之前那个突兀的吻,而他对自己再正经些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把他当做是很好的朋友来看待,可是他却总是在做出一些让人尴尬难堪的事后,又对自己如此细心的维护和照顾。 他更想不到的是他当初竟然就真的单枪匹马的来救他,若不是自己和那大管事岳峰还有那么一档子牵扯,那么他若想从水镜谷的人手中救回他,定是免不了要周折一番吧!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之中到底谁悬谁殊,但一想到他的目的竟是为了自己,他的心中就不可抑制的涌起如浪潮般的感动。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人如此这般的在意过他。 只是,他对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呢? 他明明就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明明就一无所有一清二白,明明……明明就只是一个男人…… 重宵帮他上好药,一抬头却见他正双眼迷蒙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发怔。 他不禁翘起嘴角,将一张俊脸凑近他的,魅惑道,“本座的脸是不是很好看?” 叶离猛然回神,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吓得赶紧头往后仰。 重宵眼神一眯,抬手就往他的脑后垫去。 叶离那即将撞上船板的脑袋只撞在了他温热的手心里。 “笨蛋!”重宵忍不住道,“刚好了腿,又想伤着脑袋?还闲自己不够笨么?” “我哪里笨了!”叶离直觉抗议道。 “嘴笨!”重宵道。 “我……”叶离看着他有些不明意味的笑容,声音一滞,辩解道,“我只是不屑与人争论。” “笨蛋,嘴可不只是用来争论的。”重宵置于他脑后的手猛得往回一拉,又让他白皙的脸庞贴向自己,他声音转沉,喃喃吐着气道,“而且有些事不需要争论,只需要回应就好。” 眼见着那人霸道的唇舌又要欺上来,叶离一颗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 “啊——” 突然一声惨叫蓦然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暧昧的气氛,尔后又是“扑通——”一声重物坠入江中的声音。 是船家! 叶离本来快要化为浆糊的脑子骤然被这声惨叫给惊醒。 重宵反应自是比他快,早起松开他箭步踏出了船舱。 夕阳此时已完全没入那无边的江际,天色也拉开了暗沉的帷幕。 重宵负手立在船头,眼神凌厉的盯着那些不速之客,却是一言不发。 叶离也察觉出一瞬间就紧张起来的气氛,忙扶着船壁探出头去。 只见本来宽阔无物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多出来数条扁舟,而那每条扁舟上都站了好几个黑衣覆面手持武器的人。 怎么这么倒霉又遇上了刺客?!叶离看着那排整齐划一的黑衣人,头皮不禁又是一紧,这江湖除了打就是杀,就再没点新鲜的了么? 事实上那些黑衣人即将出口的话也的确没什么新鲜。 “重宵!实相的就交出冰龙!” 又是为了这什么冰龙的,之前同阿金一起遇到的那批黑衣人也是在找什么冰龙,难道他们都是一路人吗? 叶离皱着眉头,脑子此时却是转得飞快。 重宵闻言只冷冰冰道,“想要本座的东西就得凭自己的本事来拿。” 其中一个黑衣人嘿嘿笑道,“你如今身中剧毒却身怀冰龙的消息早已武林皆知,就算今日我等不来取,他日定也会有别人来夺。” 冰龙竟然在他手中?可他的毒不是解了么?叶离抬头瞅着那人英挺的侧颜脑中冒出一堆的问号。 重宵冷笑道,“够胆的就来取,本座随时欢迎!” “那千回露的毒性水镜谷主早已说得明白,如今你中毒已久,若是再妄自运功的话难道你就不怕早日归西么!”黑衣人又道。 “归西么?”重宵慢慢扯起嘴角,“好归宿!今日就让本座送你们一程如何?” 那黑衣人闻言咬牙道,“你若不交那也就休怪我等刀下无情了!” “难道交了你们就会刀下留情么?”叶离扒着船沿冲那群人喊道。他再傻的人都不会信,何况是重宵呢! 重宵皱眉看了眼那个突然就胆肥了的笨蛋,平时躲都躲不及,这会儿怎么就敢中气十足的同人叫板呢? 叶离则是喊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则才竟然脱口而出了,莫不是因为有此人在身边,所以他就长了些气焰? “你又是何人?”黑衣人收到消息时就知道重宵身边还跟着个人,但却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看你归西的人!”叶离道。 重宵本来正要开口让他安分躲回舱里,却不料听到这么一句让他都差点笑场的话。 “说得好!”重宵弯着眼睛看他一眼,赞了一声。 一群黑衣人闻言,却被他们二人气得是牙痒手也痒,也不再多说废话,当下就有几个心急的挥着兵器,轻功一展,点着水就杀了过来。 重宵见状赶紧让叶离趴回船舱莫要出来,可是当他回头准备迎敌之际,突然却发现自身内力全无,丹田竟是一片虚空!!! 重宵心中大惊,还未及思考,迎面几把兵器已携着刚劲的内力直逼他周身多处大穴而来。 他眉头深深皱起,闪电般从怀中摸出一物,此物乃是他师父亲传,据说是前朝有名的铸剑师恨水的袖手之作,也是极少有人见过它的真容。 此物状为水态龙形乃是由纯黑色金钢石打磨而成,那龙尾处有处隐藏机关,只要启动,前端龙口便会唰得吐出由千年寒铁打造宽一寸八分,长三尺六寸薄如蝉翼的龙纹剑身。 此物一出,刹气逼人,若是再经由内力一催更是冰霜笼罩寒入骨髓,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 重宵此刻虽然失了内力但一身功夫还在,且又有神器在手一时也让那些个黑衣人寻不到破绽。 江面上没有着力点,那群黑衣人乘着小舟慢慢逞包围之势渐渐逼近他们这条乌篷小船。 刚才那几名攻来的黑衣人一击不成,又都反身倒掠回去,其中一人站定后哈哈大笑道,“重宵你果然是中了剧毒,出手竟也不敢动用一丝内力,你这次还不在劫难逃!” “逃?”重宵冷笑道,“本座可从来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他眼神一暗,戾气闪现,“不如今日就用你等的鲜血来写给本座看如何?” “重宵!你莫神气!我等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说话的黑衣人手势一起,又有几个黑衣人腾空逼了过来。 一时间,杀机咄咄。 重宵此刻丝毫不敢再大意,他手握兵刃势如游龙,挡去一波又一波的致命攻击。 小小的乌篷船经由此番打斗,早已如风中残叶般剧烈的东摇西晃着。 叶离早跌趴在软棉的舱底,刚才黑衣人的话他亦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也惊道,重宵不是已经吃了自己那颗解药的么,难道是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尽?如此一来的话,他们现在岂不危险了?! 他正紧张着,一抬眼便瞧见重宵胳膊恰被一把剑给刺伤,血珠飞溅! 情况似乎不妙!叶离不是第一次见他受伤,但这次却是更加的惊心动魄! 他也是男人,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那也还是个男人,他不能总是躲在他的背后求平安,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心知此次劫难凶险,平时浆糊一样的脑袋此刻也急速的运转着,船舱越晃越凶,里面的物什乱七八遭的滚得到处都是。 船夫的那几瓶名叫烧刀子的烈酒也“骨碌碌”滚到了叶离跟前,这酒当初还被重宵逼迫着他喝了两口,说是去寒,结果却把他呛得胃里像是火烧一般,他差点就把江里的水都灌进胃里去,这才慢慢浇去那种火燎似的感觉。 望着那几瓶烈酒,叶离脑中一闪。 啊!有了! 第三十九章 夜色渐沉,原本风景无限的江面上却是杀气腾腾,血光不时乍现。 船外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也许是那些黑衣人的对象只是重宵,又或是重宵谨慎的挡去了那些觊觎的目光,因此一时呆在船舱里忙碌的叶离还未受到波及。 叶离此刻无比庆幸他那个年代竟然有人发明了电视机这种神奇的电子产物,而这东西又会总在关键时刻给他莫大的灵感,若是这次能够成功脱险,他定要用泥捏个电视机早晚三柱香给供起来! 片刻后,叶离兴奋的探身欲出船舱,而他怀中则抱着几颗由那几坛子烧刀子自制而成的无敌霹雳酒精弹。 “小心!”重宵眼见一柄飞刀直冲探出头的叶离飞过来,也顾不得自己空门大开反手就将那柄飞刀挡落,而他的肩头也因此挨了一剑,霎时血染衣襟。 那些黑衣人似乎也发现了叶离这个破绽,其中一人转而一刀就将乌篷船的篷子给掀翻了,乌篷船立时成了秃顶船。叶离这白净斯文的后生,当下也成了那些人手上兵器积极招呼的对象。 重宵毕竟失了内力,空有一身武功也敌不过这些人的轮番抢攻,他身上已受了好几处创伤,眼下叶离又曝露出来愈发的让他分了心,纵然手持神器也渐渐感到吃力。 那些黑衣人占了上风,攻势到变得不急不缓起来,仿佛势在必得,“重宵,你今日在劫难逃,不如痛快将冰龙交出来,我等说不定还能给你个痛快!” 重宵此时虽行动有些吃力却依然傲气横生道,“本座从来只让会他人痛快!” “就凭你?!”黑衣人这会儿闻言也不恼,只冷笑道,“你身边这人竟然不懂武功就让我先送他归西吧!”黑衣人话音一落便拔地而起,一柄普通的长剑闪着寒光直冲叶离当胸袭来。 重宵此时正被其他黑衣人缠住,闻言心中一紧,怒气立时窜起心头,手下招式愈发得狠辣无情了。他反手一剑削去背后之人袭来的臂膀,转手又挑落另一人手中的兵器,这才得空抽身抢去帮叶离挡开那凌厉的一剑。 其实他心中知晓那黑衣人这一剑不过就是为了引他上钩好卖出破绽,所以当另一柄长剑蓦地刺中他胸口时,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反而勾起唇角笑得邪魅阴寒,他抬手一剑划破那刺中他的黑衣人的喉咙,另一只手拔出那柄长剑并挽了朵剑花,寒声道,“想伤他,且先过了本座这一关!” 叶离此时心头震颤,他看着那毅然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涌起的阵阵波动不只是感动,甚至还有着其它一些让他此时也来不及分辨的感情。 他竟然不顾自身的安危还如此的护着他!他在他眼里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他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的青睐?他自己都受了那么多的伤,难道都不要紧的吗?刚才那一剑正中胸口,会不会有危险? 不行,他不能再躲下去,眼下的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怕是他们今日都要沉尸这江下了。 叶离当下拔开火折子点燃一颗不知道效果如何的酒精弹,转手就朝离他们最近的那条小舟上砸了过去。 “当——”一黑衣人见有火球投来,挥刀想挡,却不想撞击之下火球反而突然炸了开来,立时就有几个没防备的人中招。 没想到效果竟如此的好,叶离心中大喜,赶紧又点着一颗投向另一条敌船,只不过这次那帮人都瞧出不妙,只摇舟避了开去并不接茬。 叶离眼见那颗酒精弹就这么“扑通——”一声掉入水中,心中扼腕哀叹,难道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竟也派不上用场了么? “我来!”重宵瞧出门道,赶紧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噼里啪啦”就连点着三颗酒精弹,他一出手当是不同凡响,黑衣人避无可避又不敢伸手去拦,只展了轻功统统跳离脚下踩着的扁舟,一叶叶扁舟“啪”得被轰炸,火势瞬间呼呼窜起,那些人没了落脚点一个个扑通扑通都掉入水中,竟然还有几个不会水的直呛嚎着喊救命。 叶离见状,心中忍不住直叫好! “会撑船么?”重宵突然侧头对他低声道。 “……不会。”叶离苦着脸摇头,他还真是百无一用么? 重宵皱了皱眉,将船上掉落的一把大刀挑起来塞到他手中,“不会也得划!” 叶离也知此时是事无可避,于是也不废话当下抓着刀跪在船边就开始拼命的划着水,所幸船竟然真的向前移动了。 “休想逃!”黑衣人见状恼怒的提剑杀了过来。 重宵冷笑一声,点燃最后两颗酒精弹例不虚发的将其它的扁舟也给炸了个火冒三丈,只见又一群黑衣人扑通落下水去。他这才淡定的挥起兵刃去挡那来人的攻击。 那黑衣人眼见此次完美的计划就要泡汤,心中怒火高涨,此一击竟是卯足了功力,但那重宵竟是不闪避还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招。 当那条秃了顶的小船被借着他这股内力像只离弦的箭越来越远时,他这才番然醒悟,可惜已为时晚矣,他一腔怒火只能落入江中被慢慢浇了个透心凉。 重宵立在船尾看着小船快速驶离那些人的范围,原本傲然挺立的身体不禁晃了晃,他将手中兵刃收回怀中,尔后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肩头蓦地一颤竟闷声就吐出一口血来。 叶离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状忙丢了手中的刀过去将他有些不稳的身子扶着坐回船舱,又见他一身血腥,心里不禁涌上阵阵慌乱,“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重宵喘着气轻摇了摇头,“现在危险还没远离,难保他们不会追上来,你赶紧将船找个隐秘的地方停下。” 叶离见他面色难看,心里一阵阵的担忧,却也心知他说得不错,只能放开他转身又去拼命的划水驶离此地。 重宵又吐出一口淤血,然后从怀中摸出颗丹丸吞下,他顺了顺气,抬眼见那笨家伙正满头大汗的忙碌着,忍不住扯开嘴角露出抹安心的笑容,尔后闭眼缓缓倒向船舱。 叶离见他昏倒先是一惊,后探他鼻息还算平稳,吊着的一颗心却并没有放松,他身上多处受伤,若不急时救治,光流血也要流死了! 他当下也不敢再磨蹭,卯足了全身的劲只想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靠岸。直至月上中天,他才借着月光在两岸皆是崇山峻岭的边上寻到个合适的地点停了船。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先将重宵给拖扶上岸,又在船舱里收罗了一些吃的还有剩下的一小半坛子酒,然后才淌水将小船推进江心任它随波逐流而去。 看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叶离早累的脱力的胳膊腿又是一阵抽抽。可他却也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他将那些干粮用布包好背在身上,然后才咬牙扶起那个高大的身体,千辛万苦的一点点往山中挪去。 丛林甚密,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的遮住了本就朦胧的月色,叶离扶着人完全是摸着黑在前进,中间还被狠狠绊了一跤,他也顾得自己有可能摔得青肿的脸只赶紧将那重伤之人先扶起,尔后就走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可惜他此次的运气却不算好,走了许久也不见什么山洞破茅屋之类的能让他们栖身的场所。也许是黑暗中呆久了,慢慢他也能看清点东西,最后总算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下找着个尚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将重宵小心翼翼的扶到里面,又放下一身沉重的东西后就开始不停的大喘气,之前一直憋着的一股气劲在这会儿总算是松懈下来,此时他只觉得胳膊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酸软的都像是没了骨头般,特别是那条之前还受了伤的腿,虽然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经此一遭后这会儿只痛得让他想咬碎自己的牙,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也亏他凭着股倔劲竟然能支撑到这一步才放松。 稍微缓了缓劲后,他才发现自己下半身的衣服还是湿哒哒的,深山中夜深露重,他冷得一阵战栗,赶紧寻了些枯枝烂柴来升火。火光渐亮,寒气霎时去了不少,他这才拖着伤腿挪到重宵身边小心检查他的伤势。 他轻轻揭下他的衣衫,只见那原本强健的古铜色肌肤上好几处剑伤刀伤,最严重的当属他左胸上的那一剑,他当时也没看清那一剑刺的是深是浅,不过好在现在所有的伤口都已经不再流血了。现下也没有水源,叶离只拿过那半坛子烈酒,从怀中摸出条雪白的帕子沾了些酒后便轻轻帮他清理着伤口,好在酒也能消毒又能防止伤口感染。 许是感觉到疼,重宵英气的眉毛不禁深深拧起,叶离似感同身受般眉头皱得竟比那人还要深沉,而下手却是更轻更柔了。 清理完伤口后,叶离又摸出自己怀中的那瓶玉凝膏,也不知道此药对他的伤势有没有用,不过总归是伤药估且试一试吧,现在这种时候他也根本找不来任何人来帮他治疗,而且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遇上那帮坏人,如今只能先躲在这里过一晚再说。 上完药后,叶离自己也累得着实够呛,他又添了些柴火后,才挨着重宵靠着岩壁慢慢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这一觉睡得深沉,直至辰时,叶离方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怀中幽幽醒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尚还迷糊的脑袋微微动了动。 “醒了?”一个低沉性感的声音在他的头顶温柔响起。 叶离靠在那人的怀中,仰头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呢喃道,“你……” 那人无奈的勾起嘴角,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又将本座名字忘了么?” “重宵。”叶离轻轻道出他的名字,证明自己这次没有犯傻。 “本座该夸你么?”他曲起的手指,指背轻柔的抚了下他白皙脸颊,微笑道。 “你的伤……”叶离大脑慢慢清醒,忙挣扎着起身,“你的伤怎么样了?” “唔——”他的动作不小心蹭到了他胸前的伤口处,重宵忍不住闷哼一声。 “啊!对不起!”叶离一时手足无措,担心道,“你没事吧?” “有事。”重宵捂着伤口直皱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逗他。 “那要怎么办?”叶离见他面色痛苦,急得也不知如何是好。 重宵忽尔抬眸盯着他,目光灼灼的道,“有一种办法或许能够减轻本座的痛苦。” “什么办法?”叶离这笨蛋果断上钩。 重宵背靠着岩壁,冲面前呆呆的人勾勾手指,一本正轻的道,“过来。” 叶离不疑有他,蹲着身子挨近他。 重宵不等他反应,已手快的将他揽趴在自己的胸前。 “你……”叶离猝不及防一眼就撞进他那深邃魅惑的眼眸中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就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两人瞬间四目相对,鼻子几乎挨着鼻子,略显急促的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重宵此时也不顾自己的正隐隐作痛的伤口,只一手揽着他,一手轻轻贴上他的胸口,感受到那剧烈的跳动后,他弯着嘴角缓缓的轻声道,“你的心为何跳得如此急?” “我……”叶离心中慌乱一片,想挣扎离开又担心再次弄痛他。本就不甚灵光的脑袋又被他搅成了一锅浆糊,他此刻情绪纷乱如麻紧张害怕的同时甚至还有些连自己都为之惊讶的隐隐期待。 重宵眼见怀中人为他心跳慌乱,忍不住就软了心,柔了情,他拿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笨蛋……”叹息一声后他竟轻轻的放开了他。 叶离料不到他竟这般轻易就放过了他,只红着脸揉了揉酥麻的鼻尖,结巴道,“我……我去找些水来。” 重宵笑着看他落荒而逃似的背影,交待道,“林中危险,别跑太远。” 他不是不肖想他那柔软的温度,只是此刻时机不对,他怕自己一沾上就舍不得停下,眼下危机随时都有可能找上他们,他还是随时保持冷静的头脑才好。 叶离心中慌乱也没看路,跑出些距离后才慢慢冷静下来。他刚才的悸动是怎么回事?心中那份隐隐的期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他这么逗弄两次他就真的沦陷了?他还想结婚,还想生子,还想安稳一生啊!而他却是处于江湖中心地带的人物,生活在危机重重的世界里,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他皱着眉低头,可人这一世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呢?而这个男人却对自己如此的以命相待,这会儿细细想来,与他在一起的日子里虽然时不时的被他捉弄着,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在不动声色的关照着自己,这份关怀又怎能让他不动容,又怎能让他不在意?只是这男男之情却从来不曾是他考虑的范围啊! 可如今……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淙淙的水流声,叶离回神寻着声音就走了过去,拨开挡路的树枝灌木丛后,只见眼前赫然是一个不大的水池,池面上一片雾气氤氲好似仙踪境地般,他满心欢喜的走过去伸手探入池中,好家伙竟是一处温泉来着。那池子旁边还有一条蜿蜒的溪流,看样子应是从山上顺势而下的。听说温泉对伤势也是相当有助益的,这下算是找巧了。 叶离一路做了记号,又慢慢好不容易寻了回去。 重宵正闭目养神,听见他回来,紧皱着的眉总算是松了松。 “我寻到处温泉池子,我们不如去那休息吧!”叶离欣喜的道。 见他不反对,他才过去整理好东西又去扶人。 重宵见他走路腿还有些不利索,眉头不禁又拧了起来,这一遭他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他不动声色的接过他手中的包裹。 “我来吧。”他还受着重伤怎么能让他再负重呢,叶离伸手欲拿回包裹。 “这点东西还能难倒本座么?”重宵挑眉道,“你只扶着本座就行了。” 叶离动动嘴也不好再说什么,扶了他寻着记号又找了回去。 温泉池子不算大,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已是相当宽敞了。 叶离放好东西,却见那人仍是站着不动,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见那人抬起双臂对他道,“过来帮本座宽衣。” 叶离一张脸忍不住又囧了起来,这人的伤势还不到需要别人动手帮忙脱衣服的地步吧!不过他也只能在心底叹口气,乖乖的走过开始解他的腰带。 “这是什么?”叶离从他腰间摸出一个装有东西的锦袋,还有一支黑色龙形材质特别的东西。 重宵接过那支剑柄,淡淡道,“此物便是冰龙。” “冰龙?”叶离闻言不禁目瞪口呆,这看似手柄一样的东东就是那些江湖中人不惜丢掉性命也想要抢来夺去的宝物? 重宵看他那呆愣样儿,忍不住好笑的将东西又随便扔回他手中,“好生收着。” 叶离拿着东西看了看,黑晶晶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而且还有一股子阴寒之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连同那锦囊小心收好。 衣服脱到直剩下衬裤,叶离便收了手,小心将他扶下水让他靠在池边休息。 伺候好他后,他才跑到一边的溪流处洗漱好,然后又升火烤了些干粮。 这次叶离拿着烤过的馒头,不用他说就自己掰成一块块喂他。 重宵自然乐得愿意,十分配合的张嘴,闭嘴,咀嚼。 等叶离自己也吃过后,重宵招呼他也下水泡泡他那条伤腿。 叶离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抵不过那温泉的诱惑,只除了外衫后着着里衣和衬裤就慢慢没入池中。 重宵却面色不善的看着那个离他远远的笨蛋,“本座还吃了你不成,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不过去不行么?”叶离小声嘀咕。 “你不过来,本座还不能过去么?”重宵不悦道。 叶离瘪了瘪嘴,只好一步步不甚情愿的慢慢的挪到他身边,却在快要靠近的时候脚底又是一滑。 重宵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投怀送抱’,扶着他并打趣道,“刚才还不愿意过来,这会儿又迫不急待了么?” 叶离红着脸小心站好,池水不深,直起身来也才刚及腰部而已。池面上蒸气缭绕,水温有些烫,不过在这种深秋,这温度适应后还是刚刚好的。 重宵看着那人白皙的身子在那湿透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甚是撩人,眼神不禁暗了暗,下腹也开始有些异动。何时他的自制力竟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叶离却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到底是有多诱人,只红着一张脸准备摸到那人的旁边靠着。 重宵暗自深吸了口气,对他道,“过来帮本座擦身。” 叶离见他前胸后背的确沾有不少血污,便伸手从那堆衣服里摸出那条帕子小心的帮他擦洗起来。他动作轻柔小心,尽量避开他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一想到这些伤口多数是因为他才不小心挨的,深深的愧疚便似浪潮般一波接一波的袭向他的心头。 重宵心中想的却是当初在玉华庄帮他洗身的情形,如今风水轮流转换他帮自己洗浴,此番境地又何曾是他当初就能预知的呢!命运有时候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自己潇洒了近三十载,见过多少英雄豪杰,美貌佳人,却又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遭一日竟会栽在这么一个可爱的笨家伙手中! 叶离忙得满头大汗,前胸后背总算被他清理完毕,如今只剩下这下半身了,看着他黑色的绸裤在水中若隐若现,叶离略一思量就决定忽略这让人尴尬的地方。 重宵见他准备收手,不禁挑了挑眉,想当初他可是有始有终的,虽然最终也没帮他洗到最后,不过那也是他自己不愿意的,如今他怎么能给他半途而废呢? “下身呢?”他淡淡道。 “这……”叶离抓着湿帕子,万分为难的看着他那脸不满的俊脸。 “继续。”他命令道。 唉,算了,谁让他现在是伤患呢!叶离暗自叹气,别过头小心帮他脱掉衬裤。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池水呈乳白色不算太清澈,否则这池下的风景还真是让他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他扭着头皱着眉,那抓着帕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向他身下探去。 呃…… 当他的手探到那个火热的物体后,他同为男人当然知道那是何物,只见他的白皙的一张俊脸瞬间就涨得通红,愈发显得艳丽诱人了。 他这是……他这是…… 第四十一章 重宵故意撩拨那笨蛋来帮自己净身,一为逗弄顽笑,二来也想试探一下自己的自制力到底退步到何种境地。 可是当这笨蛋的手探向自己的男性向征时,他的心就像是被羽毛扫到般,呼吸蓦地就重了,自制力什么的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原本闭着的双眸也忍不住缓缓张开,他垂着眼看着眼前那满面通红却不知所措的笨家伙。 他果然成了他最大的破绽! 重宵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心中暗叹,他抬手将那害臊的笨蛋轻轻拉向自己。 温热的泉水如丝缎般紧紧的环绕交缠着两人,水波起起伏伏温柔的撩拨着彼此的悸动的心房。 叶离侧身被他揽靠在肩头,紧张的头也不敢抬,眼眸一垂只看见他胸前的伤口被泉水不小心浇了几次,隐隐有些泛白。 他不自觉的就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那道约摸一寸长的剑伤,“疼么?”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歉疚和担忧。 重宵轻轻握住胸前那只骨节纤长的手,缓缓抬起。 叶离视线随着被握住的手上移,直落在他略有些苍白的俊颜上。 重宵将他的手指凑近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淡淡笑道,“不疼。” 叶离脸上又是一烫,不禁缩了缩手,可惜却抽不回来。 重宵又凑近他,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后,附在他耳边沉着声音幽幽道,“帮本座一个忙如何?” 叶离早被他一连窜的挑逗弄得是面红耳赤,此刻又听他如此说正想询问呢,那本被他握着的右手却突然被他牵着缓缓往水下探去。 当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轻轻覆上那处坚挺炙热时,叶离直觉就想逃开,奈何他的腰身却被他受伤的右臂紧紧箍着。 他的挣扎只让他的手臂收的更紧,因此也让那臂上的伤口继尔崩裂出血。 叶离顿时被那抹鲜红给震住,他心中各种挣扎,却在对上那人坚定中透着抹柔情的双眸后,最终无奈妥协。 重宵见他停止挣扎咬了唇不自在的别开头后,这才勾起唇角握着他的手慢慢的动作起来。 水波荡漾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喘息声,叶离只觉得那只手的动作越来越急,掌中的温度也越来越热。 重宵敛着眉感受着那少有的快乐。此时除了身体的畅快他的心中亦是腾升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愉悦,他不禁扭过那笨蛋的脑袋,对着那被他咬得殷红的唇就狠狠的就吻了下去。 “唔——” 第二次被吻,叶离还是很不习惯,但这次他却没有怎么挣扎,只是呆呆的承受着他激烈的索取。 吻,愈来愈烈,彼此间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 蓦地,叶离感觉腰间的强壮手臂倏然一紧,那人灼热的唇舌突然就撤离了他的口中,只将他紧紧的按在他那坚实的胸膛上,他的头却埋入他的肩窝闷声喘息着。 终于……结束了吗?叶离愣愣的想。 重宵慢慢平复激荡的心情,又侧头吻了吻怀中人细腻的脖颈,感觉到他微微的瑟缩,他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他温暖的肩窝。 叶离终于抽回自己的烫得吓人的手,可腰身却仍被他紧紧的搂着,他只好结巴道,“放……放开我。” “放开可以。”重宵低声笑道,“放开之前先让本座回报于你。” 叶离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挡却仍是没有他的手快,他只觉得他那宽大的手掌灵巧的探入自己衬裤里,握住他的脆弱后便轻柔的撩拨起来。 “呃……”叶离只觉得一阵酥麻欲醉的感觉袭向全身,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不……不要……”他仅有的一点理智微弱的抗议着。 “真的不要么?”重宵吻着他的粉嫩的耳垂坏笑道。 叶离长这么大何曾受过此等磨人的逗弄,渐渐就被他那只灵活的手掌给带入了极乐之地。 重宵勾着唇看着眼前人迷乱的沉溺在自己怀中,心中不禁又是一荡,他皱眉敛了敛神,好不容易才压制住那又有些不安分的蠢动,此人果真是他的克星呐! 叶离原本是个清心少欲的人,哪禁得起他这般肆意的撩拨,很快他便低吟一声释放出来。 重宵揽着他软绵的身子,伸手拨了拨他粘在脸上的发丝,戏谑道,“本座的侍候可还受用?” 叶离只抬手捂住一张红得吓人的脸,半天不敢应声。等到心情平复手脚回力后,他才匆匆推开他起身上岸。 重宵身心愉悦也就随他去了,只闭了眼靠在池边养神。 叶离抱着衣服躲到他视线不及的地方后,才将一身湿哒哒的里衣衬裤除去,然后换上干爽的外衫。 整理衣襟的时候他摸到颈中那枚火红色只有拇指大小的漂亮凤形玉佩,此物乃是当日玉华庄庄主的爱子华小宝所赠。他当日离去的那般突然,也不知道那小宝发现他不见时有没有受惊吓着。如今他离开玉华庄已有很长一段时日,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是不是早已将他忘了呢?只希望他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叶离淡笑着将东西又塞回衣襟,然后将湿衣服晾在那些树枝上。 回到池边后他努力忽略刚才的旖旎事件,力持镇定的问着那池中人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重宵闻言也不睁眼,淡淡道,“待天色暗些便走。” 叶离‘喔’一声便不再作声,静静坐在一边等着天黑。 待到夜色来袭时,他穿回已经晾干的衣衫,重宵也从池中起身上岸。他又帮他的伤口上了些药,两人整理妥当后趁着天还没黑透慢慢摸出这座密林。 路上重宵见叶离走的磕磕绊绊,忍不住就牵过他的手,叶离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出了林后,重宵摸出一支响箭射入空中,随即空中就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此处乃是蜀地范围,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几条竹筏就被人撑着朝他们这个方向寻了过来。 重宵打了个呼哨,竹筏立即靠了过来。 “门主!”筏上那些统一红底黑襟的卫士见了人齐声尊呼道。 重宵应声,扶着叶离上了竹筏。 一群人又顺水而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叶离都打起瞌睡睡了一觉又醒来的时候,他们总算在一处码头一样守卫森严的地方上了岸。 叶离踏上木板桥后引颈望去,只觉得此处的景色仿佛入了画一般。 眼前山连着山,水接着水,那众山环绕中一座最为巍峨的险峰突兀的切入天际,直取天边明月。而山顶至山下蜿蜿蜒蜒一路灯火荧荧,远远望去,仿若就是那神话中的天宫幻境一般,美得让人不舍移目赞叹连连。 “怎么样?”重宵见身边人一副看呆了眼的模样,微微笑道,“这万灵山的景致可还入得了你的双眼?” “太壮观了!”叶离两眼发直的感叹道。 “走吧,这里离山顶可还有段距离。”重宵说着牵了他的手便走。 “要去山顶吗?”叶离一惊,他现在腿还隐隐作痛着,要怎么在这大半夜去爬那么高的山呢! “别担心。”重宵似乎感应到他的心事般,“咱们坐吊索上去。” 所谓吊索就是从山顶直牵入山下的铁索,铁索上吊着一张安全且结实的藤椅。 那藤椅空间不大,重宵坐上后便没有什么空余的位置,叶离本想安份的等着坐下一趟的,却被重宵长臂一伸给揽坐到了他腿上。旁边还整齐的站了一堆重生门手下,叶离不禁又红了脸,不过好在这会夜里谁也看不见。 等他们坐稳后,便有两个手下摇动铁索的滚轴,叶离只觉得身子晃了晃,双手不自觉扶上身下人的肩膀。 “莫怕。”重宵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叶离只觉得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恐高的他只能乖乖的坐在那人腿上不敢再乱动一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落地面摔个血肉模糊。 楚青岚老早就等在山顶的飞云坪,眼见着重宵抱着一人踏上平地后,他打趣道,“终于抱得美人归啦?” “嘘——”重宵示意他小声,又望了望怀中睡得正香的人。 楚青岚愣了一下才回神,“这是演的哪一出?” “情不知所起。”重宵毫不在意的搂着人往回走。 楚青岚闻言脚下差点没打滑,这还是他们那个不懂情为何物的冷酷门主么? 从飞云坪回到九霄殿后,重宵先撇了楚青岚将叶离小心的塞回卧寝的大床上,替他宽了衣掖好被角后才离开。 再出来时,他原本还有丝柔情的俊脸瞬间转寒。 楚青岚见状,原本还想调笑两句的话语不禁也全部收回,只皱眉道,“你遇袭的事我今早才收到消息,这次和上次袭击你的人是一路么?” 重宵皱眉摇头。 “江湖现在传你内力尽失,你不是已经服了解药么?还是传言有误?”楚青岚道。 重宵面色一寒,“水镜谷果然也不是善茬!” “白回浪又给你下毒了?”楚青岚闻言心中一惊,“快让我瞧瞧!” 重宵皱着眉头伸出手让他探脉。 “七日化功散?”楚青岚意外骇道,“你竟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是白回浪伤的你?不对……”他复又摇头道,“七日化功散没有那么快发作。” “何意?”重宵道。 楚青岚道,“这七日化功散并不是毒药,只是封你七天的内力罢了。” “七天?”重宵皱眉,他从水镜谷出来至今又何止七天? “对,不过此药的药性也要七天后才发作。”楚青岚解释道,“只是这白回浪为何要对你下这种玩笑似的东西?” 重宵不禁想起当初拿言语刺激白回浪的事,感情他是为了此事报复他么? 第四十二章 重宵内力暂时被封又受了颇重的内外伤,楚青岚当下也不敢大意先运功帮他治疗后又小心将他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给上了药包扎好。 “你胸前这一剑若是再刺进半寸你就危险了!”楚青岚一边摇头一边心惊,当时的他可是内力尽失要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 重宵闻言着扯着嘴角面露寒意,这一剑他是必然要讨回来的,他们应该庆幸刺中的是他而不是那个笨蛋,否则……不过一想到那人此刻正安然的睡在自己的卧房中,他面上的寒意不禁就消退了几分。 “沈秋雨回去了?”他忽尔问道。 “我还要问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青岚皱眉道,“沈秋雨起先跑来向我讨他小妹沈秋月,后来那沈秋月却自己寻了来,可他们匆匆离去没多久后又返回来跟我讨他沈家堡二公子!这叶离何时又成了他沈放的义子?” 重宵皱眉,这沈家堡雄踞北方家大业大势也大,何故突然就对那迷糊的笨蛋如此亲近呢?他不答反问道,“沈家兄妹还没走么?” 楚青岚道:“沈秋雨听闻你从水镜谷将人带走后,就坚持要在这里等你回来要人。” 想同他要人?重宵冷笑道,“他们人在何地?” “山脚下。”楚青岚道。 重宵本想说不必管他们的,但转尔又想到某个笨蛋后,改口道,“明日请他们上山吧。” 楚青岚不解,“你辛苦找到的人就这么让他们带走么?” “本座何时说要放人了?”重宵挑眉道,“不过是让他们见个面打个招呼罢了。” 楚青岚笑道,“你对那位叶公子如此上心,到底盘算着什么呢?” “我盘算什么不要紧,”重宵望着他挑眉道,“关键是那白回浪到底盘算着什么?” 楚青岚皱眉,“什么意思?” 重宵道,“那白回浪愿意停止与本座较劲,不过却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楚青岚道。 “他要你和他单独了断。”重宵意味深长道。 “单独?”楚青岚眉头一跳道。 重宵摸摸下巴笑道,“莫非他是想要报复回来么?” “呃……”楚青岚眼角不禁抽了抽。 “这样也好,公平且合理。”重宵道。 楚青岚面色黑了黑,“你要不要这么幸灾乐祸?” 重宵道,“我明明是乐见其成。” “……”楚青岚一想起当初那件事,这会儿啥心情也没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如今重生门都成了朝廷和武林关注的对象了。” “他们无非也就是觊觎冰龙火凤背后隐藏的宝藏而已,那赵帛借机想挑拨武林争斗自己却妄想坐收渔翁之力。”重宵冷哼道,“本座又岂会让他称心!” “赵帛是个有野心的人,好在那皇帝不也傻,不然朝廷若真想要对付重生门的话那我们可就真的头疼了。”楚青岚道。 重宵道:“当今武林就是一盘散沙,只要朝廷不干涉此事,谁又能奈何得了本座!且就算它朝廷当真也来掺一脚,本座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万事还是小心的好。”楚青岚道,“你此去京城可有探得火凤线索?” 重宵抚了抚额,摇头。 “此事我会再加紧查探!”楚青岚道,“你如今还是先好生调养好身体再说。” 楚青岚离去后重宵又独自坐了会儿才起身甩袖回房。 见到那笨蛋安心的睡颜,他那层罩了寒霜的心瞬间便融化些许。他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方躺下搂着他渐渐睡去。 清晨。 叶离醒后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那偌大却布置的简洁大气的房间发怔。 重宵推门进来就见到他这副睡眼迷蒙的呆样,他走到床前笑道,“睡好了么?要不要再睡会儿?” 叶离揉着脑袋,喃喃道,“不用了。” “腿可还疼?”重宵道。 叶下意识的点头,想明白了又赶紧摇头。 “疼就是疼,本座面前还逞什么强?”重宵不悦,“过来让本座瞧瞧。” “……不用了。”叶离现在最怕他的温柔,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沦陷了! 重宵也不再废话,直接动手抓人。 叶离见他魔爪伸向他,弃了被子就往宽大的床的另一头爬。 重宵翘着唇手快的抓住他那条没受伤的右腿,然后硬将那想要躲开的人给拖了回来。 “还敢躲了?”重宵捞起他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大手紧接着就“啪”的落在他屁股上,“再敢躲本座,本座就打得你屁股开花。” 屁股上那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叶离一阵无语,他这是在调戏他么? “不逃就不逃,你快放开我!”他挣扎道。 “真不逃了?”重宵质疑道。 “……不逃了。”关键是逃也逃不掉啊!叶离无奈。 重宵笑着将他翻身扶着坐起。 叶离对这侧坐在他腿上的姿势感到万分头疼,他又不是女人,干嘛总是像抱女人一样的对他?“放我下来。” “本座腿上还不如床上舒服么?”重宵逗他,“想下来就先亲本座一下。” 叶离不可置信的瞪他,这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啊! 重宵坦然的瞪了回去,一脸他爱亲不亲的样子。 怎么着都是他占便宜,叶离甚是无语,奈何形势比人强,他只能飞快的在那人脸上亲了一下,“好了,快放开我。” 重宵心中得意,面上却仍一本正经的逗着他,“本座有那么好糊弄么?” “你只说亲一下的!”又没说亲哪里,叶离也不笨。 重宵被堵了回去,却仍是厚着脸皮道,“不亲嘴就不放。” “你……”叶离气闷,这人怎的还如此赖皮! “本座有的是时间。”重宵笑得不怀好意的道,“或者你再陪本座睡个回笼觉?” 叶离只好在他得意的目光下凑近他,然后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下,蜻蜓点水般。 重宵却在他唇要离开的刹那又霸道的给截住,尔后又是一通让人气喘心跳的甜蜜深吻。 就在叶离觉得自己快要融化窒息的时候,重宵总算喘着粗气放开了他。 “你……”他怎么如此无赖?叶离恼火的瞪着那人满足的样子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重宵又舔了下他的唇道,“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跟个不讲理的人你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叶离只能无奈道,“那你放开我!” 重宵这次依言放开他,然后又不顾他的意愿私自掀起他的裤子帮他检查伤腿。见他腿略有些肿时,他不禁就皱了眉,“回头让青岚给你配些药来。” “白公子给的药还没擦完。”他不想麻烦别人。 重宵一听到那姓白的就想起他又给自己下药的事,他不悦道,“不许用他的药!” 这又闹哪一出?叶离不解,却也没敢问,只不在意的撇撇嘴。 重宵想起那一早就上了山的兄妹还焦急的等在前殿时,这才对他道,“去梳洗吧!一会儿吃完早饭陪本座去前殿会客。” “会什么客?”叶离问道。 “沈家兄妹。”重宵道。 “沈家兄妹?”叶离随即反应过来,喜道,“是大哥和秋月来了么?” 重宵顿觉他脸上那股喜悦之情有些碍眼,只淡淡的应了声。 叶离也不理他那莫名又拉下来的脸是为何,只欢快的跑去洗漱了。 梳洗完毕后他就迫不急待的想要去见人,却被重宵硬拉着吃了早饭。他腿还肿着,重宵本来想要抱他过去的,却被他以死要挟给躲了过去。重宵只好改抱为扶,掺着他去了前殿。 沈家兄妹一早就收到楚青岚的消息,说是叶离已回重生门让他们前来相见。两人担着的心稍稍放了放便急急忙忙的赶来山顶的九霄殿。 楚青岚亲自接待了他们,却又对他们说叶离还在休息,让他们稍后片刻。 两兄妹苦等半天,这会儿只见叶离和那重生门门主重宵亲亲密密的相携走了进来,两人相视一眼后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叶离哪晓得这中间的曲折,见到沈家两兄妹后开心的不可言表,他激动的推开扶着他的重宵,瘸着一条腿走到二人面前,激动道,“大哥,秋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沈秋雨微笑道,“我们刚来不久。” 沈秋月却担心的叫道,“阿离哥哥你的腿是怎么了?” 叶离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没事就好。”沈秋雨转尔对立在一旁的重宵道,“在下这里多谢阁下当日出手救我二弟脱困,也谢谢重生门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照顾。” 重宵扯着嘴角没什么笑意的道,“你不必谢本座,要谢也得他自己谢,这个你替不了,而且本座救他也与你沈家堡没什么干系。” 叶离听他如此说,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 沈秋雨闻言却皱起眉头,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傲,“不管怎么说阿离他如今也是我沈家堡的人,我身为他大哥理当代他表示一下,无关其它。” “沈家堡的人?”重宵冷笑道,“本座尚未同意,他只能本座的人!” 叶离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我又没卖给你。” 重宵不悦的将他给拉回身边,瞪着他道,“你这么想卖,回头将本座准备的卖身契给签了,省得在外面乱认亲戚!” “你竟然真的准备了?”叶离大惊之下的瞪着他。 他怎么可能去准备那玩意儿,重宵面不改色道,“你一再提醒本座,本座想不准备都难。” 谁提醒他了?他明明是向他抗议自己是个自由身不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他这么随便的买来卖去而已,他怎么能如此扭曲他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沈家兄妹无语的看着那兀自斗嘴几乎都将他们遗忘的两人。 沈秋雨则心下暗忖,这叶离之前同重生门的人一起参加玉华庄的赏宝会,他本来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重生门门人,可是他自己又亲口说他和重生门没什么关系,可如今他却与这重生门神秘莫测的门主这般亲近,这……其中究竟又有何隐情呢? 沈秋雨看着重宵对叶离明显是猫逗老鼠般的捉弄着,忍不住打断他们道,“如今阿离已平安,那么我们也不好再打扰阁下,还请阁下让在下这就带二弟回沈家堡。” “是啊,阿离哥哥。”沈秋月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爹可担心坏了,你赶紧和我们回去吧!” 叶离想起那个慈爱的豪爽老人,心中忍不住升起挂念之情,可是……他偷偷瞄了瞄重宵那闻言瞬间黑了的面色不禁又为难起来,他会放自己离开么? 当然不会放你离开!重宵瞪了叶离一眼,转头对那沈家兄妹道,“沈放想见人可以让他来重生门见,至于放人……他本就是我重生门的人本座为何要放他离开?” 果然!叶离苦着脸抱怨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呢!” “不讲理又怎样?”重宵挑眉看他,一脸的唯我独尊。 “你不能这么霸道!”叶离不满。 “本座还有更霸道的!”重宵道。 “那你想怎么样?”叶离道。 重宵突然邪笑着勾唇对他道,“你想离开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座有一个条件。” 叶离心中一惊,他能有什么好主意?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陷阱里跳,“什么条件?” 重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还在那两兄妹看不到的角度趁机轻轻咬了他耳朵一下。 叶离听到他的那个条件后脸‘轰’得就烧了起来,且又被占了便宜,更是心中着恼却又不好当那兄妹二人的面发作,只能默不吭声的腹诽那个坏蛋。 “阿离哥哥?是什么条件?”沈秋月急道,莫非是要钱么?一点小钱他们沈家堡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叶离瞄了那焦急的兄妹二人一眼,却是皱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这种条件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重宵见他那羞恼不已的样子霎是诱人,忍不住就想现在抱他回去好好研究下他条件的内容。 沈秋雨见叶离一脸为难的样子,只对重宵道,“阁下有什么条件可以同在下商量,只要条件合适,在下定当竭力达成。” 重宵摇着头道,“这个条件非他本人不可,只要他点头答应,本座自然会放他几天空。” 沈秋雨闻言皱眉,才几天空而已么?可是又会是什么条件让叶离这般为难呢?“阿离,若有困难的话就对我们讲,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帮忙?这种事要怎么帮忙?难道你们还要帮那霸道的家伙按住他的手脚么?叶离心中郁闷不已却又不能对他们直说,这混蛋竟然提出这么……这么无赖的条件,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他离开重生门而已。 重宵道:“他既然不答应,那么你们二位还是请回吧。” “阿离哥哥!”沈秋月叫道,“你真不愿跟我们回去吗?” “我……”叶离为难道,“我不是不愿,可是我……”我怎么能答应他那样的条件啊! “那你干嘛不答应他的条件?”沈秋月大方道,“他要多少钱我们给他就是了,你不要为难!” “钱?”重宵冷笑道,“你沈家堡纵然财大气粗,但本座又岂会拿这俗物来要挟于人?” 沈秋雨挡住欲发火的沈秋月道,“阁下既然不为财,那为何不放了我家二弟呢?” 重宵道:“腿长在他的身上,本座何曾禁锢了他?” 他的脾气叶离多少也见识了也深知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若不愿意放他走那便是谁说也没用的,他再懊恼也是无法,如今也只能暂时留下再作打算,只是却不能因此让沈家的人同重生门闹僵,心中有了主意后他便对那兄妹二人道,“大哥,秋月,我现在腿伤还未痊愈,就算此刻回去路上也不太方便,不如你们且先回去,等我养好伤后我再回去看看爹。” 沈秋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秋雨打断,他亦心知今日是带不走人了,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这里好好修养,等你伤好后给我们来个消息,我派人来此接你就是了。” “谢谢大哥。”叶离感动的道。 沈秋雨又对重宵道,“那在下二弟就有劳阁下照应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告知家父,如此便不打扰了,在下同家妹就此别过。” 他说完就拉着尚不甘心的沈秋月匆匆离去。 叶离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下一片黯然。 “看什么看!”重宵不悦道,“再看本座也不会放你走。” 叶离闻言怒瞪他一眼,气得转过身不想理他。这个混蛋竟拿那种事来要挟他,他就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重宵轻笑一声,突然上前将那气呼呼的笨蛋给横着抱起。 “干嘛又抱我?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叶离严重抗议着。 “等你走到天还不得黑了?”重宵道。 “去哪?你想干什么?”叶离心中警铃大作,蓦地双手护胸,想想又不对,应该护住屁股才是,于是他右手护胸,左手护住腾空的屁股,戒备的盯着那不怀好意的人。 重宵被他那呆样给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故意道,“先带你去签了卖身契,然后咱们再来研究研究刚才本座所提出那个条件。” 什么?难道他此次真就再劫难逃要被逼卖身于他了吗?而且不光卖身还要卖掉屁股?不要啊!怎么可以这样呢?大哥,秋月,你们不要走,你们快回来,我死也要跟你们回去啊!叶离苦着脸心中哀嚎不已。 重宵则心情愉悦的将人直接抱到了楚青岚的院落里。 楚青岚帮叶离诊视了一番后,安慰他道,“放心好了,腿骨已经愈合,就是还有些肿,消了便好,我去给你配点消肿的药。” “药还有。”叶离不想麻烦他。 “什么药?”楚青岚道。 “白公子给我的治伤药。”叶离说着从怀中掏出那瓶疗效不错的玉凝膏来。 楚青岚刚要伸手接,突然抽了抽鼻子,“七日化功散?” “不是啊?”叶离奇怪道,“这药好像叫玉什么膏的。” 楚青岚掏出方帕子才小心接过那瓶子,他打开瓶塞嗅了嗅,“的确是上好的疗伤药,不过……”他又嗅了嗅瓶身道,“这瓶身上曾被人抹上了七日化功散。” “果然如此。”重宵冷笑道。回来的路上叶离的伤腿一直是他帮忙上的药。 “七日化功散是什么东西?”叶离疑惑,听名字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心,这药对普通人是无效的。”楚青岚将那瓶身上的残药抹净后又递还给叶离道,“此物是难得的圣品,你且收着吧。” 重宵不悦道,“干嘛还要留着?你不能自己再配些药给他用么?” 楚青岚叹道,“水镜谷药毒双绝,我纵然配出来,效果也及不上这玉凝膏好,还是你想让他的腿再多疼上几日?” 叶离见重宵难得无言,心中忍不住有些乐。 重宵见他那要笑不笑的样儿,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头发,“被人伤了腿还傻乐个什么?” 叶离‘唉呀’叫了声疼。 重宵立马松手,还帮他揉了揉被扯的地方。 楚青岚看得是心中讶异万分,这堂堂重生门门主这次莫非真的就栽了?而且还是栽在个男人手里?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等他回过神时重宵已抱了人要走。他赶紧道,“你的伤今天还没上药呢!” “药呢?”重宵抱着人回身。 楚青岚赶紧从桌上翻出瓶精心调配的伤药。 重宵示意叶离接过。 叶离乖乖接了。 重宵二话不说抱着人就走了。 楚青岚愣愣的看着那异常和谐的两人,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重宵一路将人又抱回自己卧房。 叶离坐在床上,见他要帮自己脱鞋,赶紧伸手拦住,“我自己来就好。” 重宵瞥他一眼道,“不要剥夺本座的乐趣。” 他的乐趣就是帮人脱鞋么?叶离囧了个囧。 “你是第一个让本座觉得乐趣无穷的人。”重宵一语又将他的囧变成了窘。 重宵帮他脱完鞋,自己也坐在床边,然后将他的伤腿放在自己腿上,“药给我。” 叶离将玉凝膏递给他,他其实想自己来就好,但他也知道抗议无用,只能任他折腾去了。 重宵帮他上药已是驾轻就熟了,只是等药全部揉至吸收后,他的手却顺着那条白净的腿不规不距的慢慢上移起来。 叶离一惊,慌忙就抽回腿。 因为他这条腿伤着,重宵也不敢硬拽,由着他收回后却不满的瞪着他。 “你……”叶离见他那暗沉的双眸又开始打歪主意时,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手却按到楚青岚给他的那罐伤药。他急中生智道,“我帮你上药。”重宵想想两人目前都是一身的伤也就只好作罢。此事不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磨圆他。 “来吧。”他扭过头去 。 叶离松口气,爬过去帮他宽了上衣,然后小心的换药换绷带。 第四十四章 叶离帮重宵换好药后,重宵就被手下叫走了。 晌午的时候也没见到他人,叶离独自用过午饭。 因顾虑着腿上还有伤,他也不好出门闲逛,只闲得躺在床上打滚。 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他突然想起了阿金。 之前在船上他问了重宵很多次关于阿金的消息,可惜只要他一提起那人重宵就万分不悦甩也不甩他,不过他最后还是告知他阿金伤已痊愈,至于去了哪里他就是不肯再说。 如今他也来到了重生门,或许可以向别人打听一下阿金的消息,也不知道阿金的失忆症好没好,有没有记起他这个人。等过两天腿好些了,他就可以亲自去找人了! 现在也算是难得脱离那些腥风血雨,叶离心情轻松不少,忍不住又从床这头滚向床那头,自己终于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啊! “咚——”有什么东西被他的脚不小心给踹下了床。 叶离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向,趴在床边一看,原来是重宵的那个锦袋,他伸手将东西都捡了起来。 也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太闲,反正他就将那锦袋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好东西。 银票,碎银,丹药,竟然还有一对漂亮的紫玉双龙佩! 不对,这对玉佩好像在哪儿见过! 啊!他想起来了,这不是正他和阿金在玉华庄的赏宝大会上见到的那一对么?怎么竟会在他手里?难道是阿金买来给他的? 双龙佩?阿金和重宵? 呃……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嘛!哈哈! 他不能被重宵这混蛋逗两次就影响了三观! 再说了,双龙佩又不是龙凤佩,明明是代表男人之间的友情么!之前那解说人不是也说了么,是前朝太子送给那当朝的年轻将军的。 呃…… 太子和将军? 我去!叶离突然发现他的三观正在慢慢扭曲啊!这男人和男人在他脑中竟然也纯洁不起来了!一切都是重宵那厮的错!竟然把他往这种深沟里带啊! 叶离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玉佩有些烫手,他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又给收进锦袋,然后塞到床头的软枕下。 谁知手突然又碰到个寒气侵人的东西,他捞出来一看,原来正是那把江湖人抢破头都想要得到的冰龙啊! 叶离拿着这冰寒之物忍不住想,若换作是夏天的话,这东西活脱脱就是一天然空调啊!难怪那些人都要争来抢去了! 不过这东西打磨得到挺精致,外观颇像一条水龙,看起来蛮沉拿起来到还好,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叶离把玩着东西上下其手的研究着,左手不经意的在那龙尾处按了下。 “唰——”龙口突然吐出寒气凌人的剑刃来! 叶离惊得双手一抖,冰龙剑“哐啷”一声就被他抛落到床下。 不会摔坏吧!叶离回过神,又赶紧趴床边去捡。 因动作幅度过大,脖子中挂着的玉佩都禁不住滑出衣襟垂了出来。 “咦?” 叶离的视线不经意从凤形玉佩中穿过,落到那正下方的冰龙剑身上,然后就发现那剑身上的图案似乎有些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叶离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拿起玉佩放在自己眼前又眯起另一只眼透过这火红色的玉佩去打量那冰龙剑身。 “我去——” 那剑身上的图案竟然真的在移动诶!他拿开玉佩再看剑身时,又明明什么也没变,他复又将玉佩移到眼前看去,等到那些移动停止后,似乎形成了一幅类似地形图一样的图案来!这又是什么东西?藏宝图么? 正待他要仔细研究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似男似女介于中性的声音。 叶离心里一慌,赶紧将玉佩塞回衣服里,又伸手捞起冰龙,在那龙尾处又捣鼓了一阵,那剑身终于又‘唰’得收了回去。 叶离松口气,赶紧又将东西塞了回枕下。 “人呢?”只听那怪怪的声音在外面问道。 “水公子,门主应该在前殿呢!”侍卫答道。 “谁要找他了!”那声音不耐烦道,“小爷我刚回来就听说他带回个美人藏在卧房里,小爷我是特地来瞧美人的!” “不是美人……” “不是美人难不成还是男人?” 真的是男人啊!那侍卫还来不及说,那水公子已经撇了他闯进门去。 “……真是个男人!”那闯进门来的美貌公子在见到床上那明显是张男人的脸后,一脸诧异的道。 “你是?”叶离瞧着那擅自入内的漂亮男人好奇问道。 “爷叫照水,你是谁?”那美貌公子走上前来细细打量着叶离道。 “我叫叶离,你好。”叶离觉得自己现在坐在床上的姿势不太礼貌,起身就想下床。 “别起了,听说你腿受伤了,你还是坐着吧!”那美貌公子挺大方的道。 “见笑了!”叶离惭愧道。 “哈哈……”那公子竟然咧着嘴道,“小爷见了你还真的就想笑了!” “为什么?”他长得很好笑吗?叶离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虽说是坐着的,衣服也挺整齐的啊! “没想那万年不识情之滋味的家伙竟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带回来你这么个美……美男回来!哈哈……” “呃……”叶离一脸的瀑布汗,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和他只是……只是朋友。”他和重宵好歹共患难过,说是朋友也不为过吧! “朋友?”照水明显不信道,“睡一张床的朋友么?” “……”他的清白啊!叶离这下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都怪那重宵为毛不给他找间客房啊!重生门这么大他不信连间客房都没有! 照水见叶离一副窘样儿,忍不住就想笑,他突然瞅了下窗外又压低声音道,“咳,爷问你哈,那家伙真把你给……给那啥了么?” “没有,当然没有!”叶离赶紧义正言辞的表明自己的清白,“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没有么?”难道青岚骗他的?照水皱起眉又道,“那他亲过你没有?” “呃……”叶离想起重宵那几次霸道的索吻,底气一下子全没了。 天啊!他果然已经不清不白了么? “哈哈……原来如此。”他那副为难的模样,照水哪能瞧不明白。“想不到那家伙竟然来真的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叶离闻言直恨不得钻到床下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有意思么?”重宵突然从外面走进房里,见到那美貌公子后,挑眉道,“你一回来便来此欺负本座的人,当真是闲得很啊!” “哟!”照水毫不畏惧的挑眉回去道,“怎么就成你的人啦?”他又冲叶离眨个眼道,“我可是问清楚人家了,人家说你们只是朋友而已喔!” “朋友?”重宵闻言两只锐利的双眸中蹭得就蹿起两簇小火苗,直盯得叶离头快埋进被子里去了。 “哈哈,朋友……”照水拍拍重宵的肩膀凉凉道,“你的路还漫长的很呐!” “漫长?!”重宵咬牙道,“信不信本座让你酒田的那些酒明天全部用来庆祝本座今夜的雄风啊!” 我去!叶离忍不住就想上去撕那人没遮没拦的嘴,他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啊! 照水却急道,“不许你打我酒的主意!” “反正你这么闲,那就再去酿啊!”重宵睨着他闲闲道。 “你……”照水恼火,凤眸一闪,突然转而又笑着对叶离道,“小爷我支持你,你定要将你们的朋友之路坚持到底喔!” “伍照水!”重宵怒了。 “小爷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连名带姓的叫我!”伍照水也怒了! 原来这美貌的公子姓伍啊!伍照水,我照水,我去……怎么感觉挺自恋的!难怪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了,可他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呐!叶离心中暗忖道。 “不想本座连名带姓的叫,那就不要来找本座的麻烦!”重宵盛气凌人道。 伍照水一双妩媚的凤眼斜斜的瞪了回去,“谁爱来找你的麻烦,小爷我是来和叶子联络感情的!” “他只需要本座的感情,你的感情且留着酿酒吧!”重宵道。 “好,有本事你这辈子再也别尝我一滴酒!”伍照水火大道。 重宵闻言却淡定的瞄了叶离一眼,道:“他的口水可比你的酒美味多了!” “噗——”叶离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了出来,可惜事实上却只能喷出一些口水而已。 我去啊!他当他是透明的么?他怎么从来就没发现他还有这么无耻不知羞的一面呢!这还是那个冷面霸道的家伙么?怎么这会看起来这么像个流氓无赖呢? 重宵见状仍淡定的对叶离,“不要浪费本座的佳酿!” “噗——”这次换伍照水喷了! 叶离也是一脸要岔气的表情。 “小爷不行了!”伍照水摇着头捂着胸口,“小爷我甘败下风!”他又指着重宵看着叶离道,“这家伙脸皮太厚了!” 叶离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嗯?”重宵哼道。 叶离苦哈哈的只好又摇摇头。 伍照水翻个白眼,“叶子你太没骨气了!” 叶离委屈的眨眨眼,骨气这会儿不管用,为了贞操他宁愿让骨气放会儿假! “唉。”伍照水叹气道,“看来小爷我也帮不了你了!小爷我告退。” 重宵一脸算你识相的看着他出门。 只是伍照水临出门前又回头对叶离奸笑道,“叶子,回头将你美味的口水让小爷我也尝尝,小爷我好研究研究酿些美酒发财去!” “伍照水!”重宵又怒了。 可惜那爆脾气的美貌公子早溜得不见人影了,只留下一连串得意的哈哈大笑声。 叶离则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