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重生黑圣母受 人至贱则无敌,我从来没见过宋沉墨这么贱的人。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重生 阴差阳错 01. 我已经盯了他很久。 宋沉墨,一个‘暗恋’明奕的傻逼。 此人于2008年与富家子明奕一同入学,暗恋对方三年,再明恋对方四年有余。 而后为救明奕自愿为其丢掉性命。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心里遗憾的想还好此人生前不曾看见明奕那双看见他尸体时露出厌恶与不屑的模样。 我拿起一叠冥币,递给身后一直跟随在我身后的黑白无常,随后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不错。 我是一抹集天地怨气于一身的凶煞游魂。 连地府阎王也奈何不了我。 投不了胎,于是我回到现世,找寻我想要收集的活人怨气。 而宋沉墨,则是我此行的唯一目标。 何等怨气最为浓烈?便是那原本无比圣母善良之人被人丢弃欺瞒甚至故意杀害后,爆发出来的绝美憎恶。 宋沉墨。 我低低念着这个名字,冷冷地看着此人与明奕欢快地交谈。 此人生性开朗无忧,家境还算宽裕,读书虽然不行,但朋友不少。 看似智商情商与寻常男生无异,谁想一遇到明奕便跟个…… 脑子被狗啃过的绝种傻逼一样。 高中时期暗恋明奕三年,自己却不知道早在第一年就被对方识破心思。 虽恶心的不行,可明奕从小所受教育便不同于常人,如若是平常,也就疏远此人了事。 奈何高二那年明家发生大事,他父亲得罪高官,被人陷害投入监狱,母亲早亡。 家中资产都被冻结,又人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明奕便抓住了身边唯一的稻草。 不错,明奕一开始便打着利用宋沉墨真心的念头,在他家蹭吃蹭住顺利读完高三,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入离现在的S省十分遥远的首都B市。 明奕的成绩可以取得A大的奖学金与学费全免,因此宋沉墨的利用价值正式告罄。 再者,对方正是打着宋沉墨成绩不行,考不到他那学校,顺势可以摆脱。 但明奕不曾想此人简直就是一牛皮糖,居然考了B市的三流学校,一路从S省追到了首都B市。 哼。 我讥讽一声,看着宋沉墨对明奕真挚地说道:“明奕,我喜欢你。” 明奕眉头微皱,浑身肌肉紧绷,却强制让自己没有翻脸走人。 “不不,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宋沉墨道:“你不是怀疑为何你父亲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为何我会……挺身而出吗?就只是因为这个,我不需要你接受!只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善意,接受我的帮助。” 而后,我看见明奕的嘴边诞生了一抹微微讥诮的冷笑。 “好啊,宋沉墨。”明奕微笑道:“我其实也关注你很久了,要不,我们交往看看?” 我扶额,因为宋沉墨那傻逼的表情傻得简直不忍直视。 宋沉墨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双眼发亮地盯着明奕道:“你……这是同意了?” 不待明奕回答,宋沉墨却后退一步,垂眸道:“明奕,我真的不是在以恩情来要挟你的意思!” 明奕眯起眼,我知道这是他内心极度不耐的表现。 “我的意思是……!”宋沉墨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我不希望我们的交往是随便玩玩、随便试试!我希望我的真心能换得另一颗真心!” 他眼神里有一种令人觉得严肃又认真的光彩:“如果你同意了,那就意味着,我宋沉墨这辈子就只跟你明奕一个人谈恋爱!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明奕微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应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宋沉墨,我也不想随便。”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宋沉墨那傻逼欢快地拉起明奕的手,丝毫没发觉明奕的隐忍与恶心。 宋沉墨啊宋沉墨,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他人待你一分,你便以十分还之? 何况,那明奕本就是城府极深,心肠冷硬之人。 你所说的‘真心’,如今在这现实之中男女之间尚且少见,何况两个可笑之极的男人! 宋沉墨,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傻逼,傻逼中的战斗基! 02. 次奥。 我再也忍受不了,用掌心火点燃一张冥纸,于黑夜之中现身。 看着宋沉墨笑眯眯地拿伞正准备去接明奕,他绝壁想象不到——10分钟后他把手中的唯一一把伞给了明奕跟一个女生,而后自己一个人淋着雨回来。 然后发烧,错过期中考试。 “嘭——” 正着急着去接人的宋沉墨与我撞了一个满怀。 “对不起!”明明是我故意撞的他,宋沉墨却满怀歉意地开口:“你没有怎样吧?” 一个心地善良,而且把周围所有人都想象成跟他一样善良的…… 该死的、愚蠢的、圣母!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而后发现宋圣母的必杀技‘圣母の微笑’失去效用。 他担忧地看着我,伸出蠢笨的爪子试图将我拉起:“很痛吗?” “你是要去找明奕吧?”我冷冷地看着宋沉墨:“他正在勾搭一班的学委呢,你还去吗?” “……?……”宋沉墨歪了歪头,反应迟缓了几秒,而后笑道:“不会的。” “哈!”我冷笑出声,盯着他不怀好意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得了吧,明奕耍着你玩呢小朋友,倘若你直接进一班教室,不敲门,说不定能看见他们接吻的美好画面。” 宋沉墨愣了愣,紧张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能请你不要说出去吗?” 我嗤笑一声:“你以为是谁告诉我的?你心目中的好明奕啊……恐怕打算等一毕业就甩掉你这碍事的包袱!” 宋沉墨的脸色一白。 有戏! 我暗暗地想着。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明奕,他父亲即便犯了罪,也与他无关。”宋沉墨的脸色微沉,而后郑重地对我说:“我相信他,他说不是随便试试,就一定不是。因为他是明奕。” 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仰天长啸! 好特么一个宋圣母! 我说怎噩梦如此轻易的给了我一个投胎的机会,看来阎王爷果然好手段。 宋圣母,给跪了成不! 等等! 我转念一想,拉住正准备走的宋沉墨,沉声道:“如果我说,我能知晓你的未来……乃至你的一生呢?” 宋沉墨止步,而后皱眉变成惊吓。 手中的掌心火一燃,我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变成透明状。 “你……”宋沉墨惊得脸色惨白,手中的伞径直掉落在地。 “你是鬼!” 我暗爽,得意地手指一点,那雨伞便立即悬空而起,刚好停在宋沉墨的头顶不落。 “你到底是……” “我是连阎王爷都不肯收的怨灵,但跟你有着很深的渊源。”我冷笑:“所以我拿到了判官的生死簿,你想不想知道你跟明奕有何结果?” 宋沉墨张了张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喂!宋圣母,这特么不是重点啊卧槽! “我不想知道。”宋圣母微笑着握住伞柄,“看小说时我就不喜欢被人剧透,自己的人生也是一样。不论你说的是否是真的,但我知道你是个好鬼。谢谢你。” 我一愣,宋沉墨的眼眸十分清澈,其实纵观他的一生,即便是到死,他也…… “你与明奕不会有好结果。”我沉声道:“现在你停下还来得及。” 宋沉墨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人都是有心的,即便我获得他真心的几率只有1%,我也愿意用尽一生去尝试。况且,我信他。” “……” 我看着宋沉墨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闪闪发亮的几个大字—— 【圣母呕吧 KO怨念偶吧,怨灵偶吧完败!】 次奥!小贱人大圣母!我赌你看到那两个人打啵的场景会不会跪下来求我到底该怎么做! 然而,老纸再一次失算了。 上辈子宋沉墨是因为敲了门而后打断了两人的苟且,而这一回我本以为暗示对方别敲门就行了,奈何那渣攻办事效率太特么快,在我与宋沉墨拉拉扯扯的时候,明奕已经办完事,极度不爽的等宋圣母来接他回家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我去年买了个饼!我去年买了个笔!戳死你这个傻逼、圣母、大贱人宋沉墨! 即便几率只有1%的几率,你特么以为是买彩票? 还是你觉得自己是爱迪生,百分之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 老纸发毒誓你瓜娃子没特么看最后一句—— 而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 明奕的心中连1%的地位都没给你留过,你用生命去爱他,只有死! 可老纸要借你活着的怨恨去投胎! 老纸要投胎! 次奥! 圣母是怨灵的天敌,甜腻腻的(特奶奶的)绝逼是! 03. 这之后,宋沉墨的心情好得眼看就要破表。 而明影帝依旧是那副样子。只不过最近少有与宋沉墨敷衍,尽是宋圣母唱一人独角戏。 我烦躁地看着宋圣母为明奕准备的爱心鸡汤,突然间想起来他们好像快要模拟考了! 而模拟考试是在五月。 等等——五月! 零八年五月十二日!S省那此大地震! 我的心脏咚咚的跳起来,如果可以!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救很多人? 老子不是被圣母传染,而是那样功过相抵,说不定阎王会愿意让我投胎? 我沉吟片刻,趁着明奕锁上门温书的时机,在宋沉墨跟前现了身。 他这些日子已经习惯我的突然出现,无奈地看着我道:“这次你又要说明奕什么坏话” 我摇头,“不是,是关于&!¥#@@#¥” “你说什么”宋圣母疑惑地看着我。 尼玛! 阎王这货当初为了怕我出去为害四方,便给我在头上设了个类似于紧箍咒的东西,没想到特么还是多功能的!居然让老子静音! 我心下一急,转手抓过一支笔想要写。可明明看上去是新买的笔却,却写不出任何字来。 “咦,这笔没坏啊?”宋沉墨拿过笔,在白纸上随手写了明奕两字。 好吧,我想,也许是阎王不准我改变大局。 我冷哼。 “可你为何要一直在我面前诋毁明奕”宋沉墨道:“你们之间有误会,我叫他出来你们好好谈一下,把误会解除了大家都好……” “不行!”我厉声道:“绝对不可以!见到他的话,我会魂飞魄散的……!” =口=!!! 然而天杀的不知道怎地!明弈那龟孙下一秒便走出房门,径直走过我与宋圣母之间,而后去了厕所。 “魂飞……魄散”宋沉墨无语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收回一直落在厕所大门的怨毒视线。 “等一下!”宋沉墨睁大了眼。“为什么明奕他看不见你” 我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说呢” 宋圣母果断上钩,自己脑补道:“原来你见人之前要先点燃冥纸!” 是这样不错。 我勾了勾唇角,只不过对他明奕,上天下地,一人例外。 那日。 我竭力给出我能力范围内的提示,奈何宋圣母以及其他人跟瞎了似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而后我找到宋圣母,叮嘱他今天下午一定要来花园。 上辈子也就是因为明奕去了花园。而他跟随了,才逃过一劫。 这学校当时倒塌了,造成不少伤亡。 阳气多的地方会使我窒息,因此我在花园等了又等,时间快到了却仍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次嗷啊! 我汗顿如雨下。 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们还在教室? 这坑爹吧!!!难不成我拦了宋大圣母的伞,他阿母的就这么整老子??!! 竟敢掰!弯!剧!情?! 卧槽他丫个胸!宋圣母你千万挺住!你死了我就不能投胎了! 剧情君!你一定要坚挺得宁折勿弯啊! 我四处在一片废墟之中寻找着宋圣母,灵体不停地在废墟中钻来钻去,但被我救上来的人都没有我最想找到的…… 然而下一秒,老子看见宋圣母的样子忍不住想自戳双目! “尼玛的宋圣母!!!” 老纸仰头一嗷:“你特么真是爱得深沉!玛丽隔壁啊!” 宋沉墨他以一种只有母亲保护孩子的姿势,将明奕死死护在身下。而自己身上是不知多重的天花板! 我看见他的头颅上流出暗红色的血液,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即便这两人所处的位置是教室的角落,有三角形的柱子作为支撑,生还的几率应该比较大。 可他万一要是死了…… 我甩了甩头,用念力撑起重重叠叠压在一起碍眼的承重墙,先将宋圣母甩了出去。 而后,我走到还有意识的明奕面前,看着他为宋沉墨莫名失踪而惊惶不已的时候,我咧嘴开笑。 怕死是吧?如果那些事情没有宋大圣母替你背黑锅,你特么的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倘若我投胎的机会没了,那麻烦影帝大人你,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几日后。 我没想到宋沉墨命这么大,只断了三根肋骨外加脑震荡。正如我也没想到打了石膏的明奕会跟失了魂似的一直在医院守着宋沉墨。 我眯着眼,看到了不断安慰他的校长大人,顿时了悟。 明影帝果真是吃演员这口饭的! “明奕……”宋沉墨转醒,惨白着一张脸,捂住自己的伤口,第一句话便给了明大影帝。 明奕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死死地握住宋沉墨的手。 于是宋圣母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为了你死了也值得’的圣母之光。 看得我一阵恶心。 然反观明奕,我却惊异地看见对方握住宋沉墨的手,竟然无声的哭了! 明大影帝的眼泪!看着一旁越加慈祥的校长大人,我禁不住啧啧嘴。 特么这眼泪掉得跟林黛玉有得一拼! 真想一腿踹走宋沉墨宋圣母,替他好好‘疼爱’明奕大影帝。 我不把他的小菊花操到血流如注,他就不会知道花儿特么为啥这摸红! 我阴测测地盯着明奕冷笑,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收了眼泪,有些莫名的向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04. 我正想再靠近一些,却突然觉察到自己的多功能紧箍咒带电似的一刺,接着我整个灵体就从现世回到了冥府。 “哪个不长眼的货色,竟敢在关键时刻召唤本大爷!”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是上天下地三界之中煞气最重而且还保持理智的灵体,在冥府惟有一人能让我忌惮。 冥王,也就是阎王,冥意。 仿佛冥冥天意。 他有着一张令我万分憎恶的脸。他跟明奕很相像,但我知道他与明奕并非一人。 冥意的眼睛很凌厉,就像一把手术刀一样,似乎可以剖析他所见之人的所有隐匿的情感。 而且冥意的性格外露,执掌冥府的第一人根本不需要多余的算计与心机。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完美的计谋也无用。 所以他不会是明奕。 “关键时刻?”冥意双目如X光射线,来回对我上下扫描了一遍,而后嗤笑道:“你可千万别阳痿了,我可不负责。” “谁特么要你负责,你想负责我也对你硬不起来……次、嗷嗷!” 冥意转了转他戴在拇指上的翠绿大扳指,荣幸在老纸脑壳上安家的多功能紧箍咒立刻发出一种类似微电流的东西,电得老纸通体发麻发痛,浑身哆嗦。 “真他奶奶的爽……嘶!” 其实这句话翻译过来便是——老纸问候你一户口本儿冥意! 冥意走下他王八之气湿足的座榻,带着扳指的那只手用力抬起我的头,冰凉而且质地又诡异的粗糙的扳指隔得老纸下巴痛。 操蛋肯定破皮了!!这渣渣!! 鬼难道就没一点鬼权吗!!负分!差评!爆掉你服务器啊信不信! 冥意靠近我的脸侧,仔细端详,说话时冰冷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脖颈一带,使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样宋沉墨不好策反吧。何不留在冥府早做打算,免得自己白费力气。” 我翻了个白眼:“冥王大大,你怎么翻身又COS起妓院老鸨了?专挑唆人卖身,最近冥府就那么缺人手吗我这种残次品你也能瞧上……” “闭嘴。”冥意脸色有些难看,他使劲捏住我的下巴:“你的嘴巴真的该好好洗洗了。” “╮(╯X╰)╭”我的表情一定是(故作)惊恐的。 顺带脑补一发——倘若这是言情小说,冥意大大肯定会用自己的口水给我洗洗嘴巴! 所以还好。 冥意放开我,随即道:“你是在怨恨我不能渡你成人,对吗?” “╮(╯X╰)╭”没那打算你说个JB! “我并非不能渡你,”冥意闭上眼,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只是我想留下你。不去投胎,免了轮回之苦,不好吗” “除却投胎重入轮回,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我勾起嘴角,看着冥意那有九分相似明奕的脸,露出一个自觉十分邪恶血腥的笑容来。 “冥意,你若真想帮我,便早早将我封印,或者彻底碾碎我的本体,让我魂飞魄散。” 冥意瞳孔一缩,带着扳指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你若做不到,也会有人会替你下手。”我转过视线,冷冷地道:“倘若我再无法获得宋沉墨的怨憎,我迟早有一日……会彻底泯灭良知,化作食人厉鬼!到时,可不好收场啊……” 我知道冥意也许跟宋沉墨与明奕之间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所以他才想对我进行补偿。 可我的一天无法得到宋沉墨的怨憎,我就觉得一天比一天‘活’的更窒息。 我憎恨。 倘若不是存在过去的记忆与理智,我早就被这份怨憎之力操控,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直到我的怨恨平息,亦或者…… 直到魂灭,直到身死。 轮回之苦?活下去?成为万人敬仰的至高存在? 不,我压根不在意那些玩意儿。 憎恨就是我唯一存在的动力与证明。 “你……!罢了。”冥意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道:“这次叫你过来只是给你提个醒,别妄动历史。” 我不屑道:“难道我改变宋沉墨的命运,就不是改变历史?” 冥意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俄而才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冥府隶属天界。” 次嗷! 冲天的怨愤之气糊了冥王一脸,我狰狞地朝他一笑,而后果断点燃十张冥纸下界。 冥意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我逐渐淡化的灵体,微微抬起了右手。 仿佛想要触碰着什么。 最后,我看见他双唇微张,看那口型,说的好像是三个字—— 『宋沉墨。』 05. 我现身之际,宋沉墨居然一个人在家啃英语。 麻蛋!老子绝逼眼花了!英语对宋沉墨而言就跟一火星语一样,七窍通了六窍。 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他如今这么努力,那明奕绝逼是已经确定被保送了C大了。 他绝对想不到明奕会为了躲开自己而参加高考,还上了A大。 再努力,依照宋圣母的智商,最多也只能上三流学校。 怒其不争,真特么的怒其不争啊! 用手中的掌心火点燃一张冥纸,宋沉墨立刻看见了我。 “是你啊!”他温润的眼里含着笑意:“许久不见,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说也觉得奇怪,我虽然朋友很多,但是最让我感觉亲切的只有你。” 招牌圣母式感化。 我瘪了瘪嘴,目光再次落到他手里的英语课本,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如果宋沉墨跟上辈子一样为了明奕而死了,那我就真的没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了。 心里有一把灼热焦急的火燃烧着,我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还跟个傻逼样的喜欢明奕?” 宋沉墨一愣,想是没料到我这次竟然一上来便如此说话。 “明奕他妈的真的是在玩你!” 我阴郁地看着他,牙齿用力咬住嘴唇,想要抑制住愈见狂暴的心魂。 “你住口!”宋沉墨居然爆发了:“我不许任何人诋毁我与他之间的感情!” 终于是忍耐不了了,我走上前去大力的将他推倒在地,死死的抓住他的头往地上撞。 “你是不是那么贱!人摆明了不想搭理你还偏要往上凑!” 从他清澈的瞳孔里我看见自己血红得如地狱中出逃的恶魔一般,可怖又可悲。 宋沉墨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我的眼眸里蕴含着愤怒与悲伤。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为何要这么做。但是你不会了解我,不会了解我对他的真心……!” “真心你妈!别人中二期热血,你中二期就是个被啃了脑细胞的傻逼!” “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与明奕的事情!我真是受够你了!”宋沉墨怒吼,随即又安静下来,他不安地看着我,身体在不断地颤抖。 我逐渐的松开他的头发,随即徐徐露出一个森冷阴沉地笑。 缓缓地将手不断下移,我看着他愈见惊恐的脸,道:“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我是最有资格插手你们之间那下三滥的破事的人。” “不,你没有……”宋沉墨反驳。 “我怎么没资格管你的事了!!!!” 我大力抓住他的脖颈,表面上鲜血淋漓惨白空洞的脸开始复原,逐步显露出我真正的样子。 宋沉墨的表情从惊恐到惊讶到惊惶,最后驻留成了呆滞。 他看见一张除却沧桑与惨白,近乎完全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六年后的你,就是如今的我!你说……”我声撕力竭地扣住宋沉墨的脖颈怒吼:“你说我能不能管!” 宋沉墨惊骇地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语气颤抖地说:“不,不可能的!为什么……” 俄而,宋沉墨才稍微镇静下来,低声问道:“明奕呢?他有没有怎么样?” 宋沉墨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依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将来会害死自己的人。 为了一个……将自己陷入到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徘徊于阴阳界无法超升的罪魁祸首! 我捂住脸,低低地笑了。 “宋沉墨,倘若你有胆听我说完,或者说完后你依然能毫无芥蒂的喜欢对方,我便在你眼前消失,再不过问你的事情!” 我十分清楚六年前自己的弱点。虽然从小在一个十分温暖的家庭长大,有着跟圣母一样傻逼的良善本性,但却极度缺乏安全感。 因为太过在意明奕,因为明奕太过优秀。 口头上说着相信,但其实心里极度悲观。 从一开始,宋沉墨就清楚这场恋爱,只有一人认真。 并非自欺欺人,只是在宋沉墨的心里,认为人心都是向善的,明奕所处的环境让他无法轻易相信别人,也无法爱上别人。 宋沉墨觉得要是自己将真心以及所有的弱点都交于对方手心,那明奕便会相信他,从而他们会真正的相爱。 可怕的舔鸩蛋蠢。 真不敢相信,我活着的时候竟然如此蠢笨。 我将掌心火移到宋沉墨的手心,“你接下来看到的,便是你执着明奕的后果。” 我不愿意承认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是曾经的我。 那些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过去,太过不堪。 ——虽然如此很怂显得灰常低龄,但窝还是要表示,以下为‘我’的回忆章—— 高考当日。 宋沉墨踏入考场的前一刻,收到一条内容为‘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的短信。 而后宋沉墨握笔的手一直抖到了高考结束。 他不知道这是明奕为了防止自己万一真有超水平发挥的可能性,从而想出的阴损杀招。 万幸,或许也该说一声不幸。 他的心理素质过硬,依然考了相对他而言正常发挥的分数。 而后他得知明奕去了A大的消息,便自作主张,填了最靠近A大学校的一所三流学校。 他装作没有看到那条短信的样子,提出想来A大见明奕一面,被拒。 一连被拒绝三次。 万幸宋沉墨也没有贱到要跪下来求对方操自己的程度,只是最后一次将明奕约出来,问他究竟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不愿相信明奕的拒绝是出于本意,而是另有苦衷。 06. 就在A大烟波湖畔,宋沉墨揉了揉等得快要僵掉的双腿,等了三个小时,总算是将明奕等来了。 明奕点了一根烟,脸上的漠然与冷意十分明显。 宋沉墨怔然地看了明奕半晌,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并不是傻子,在与明奕交往的过程中,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这叫什么交往? 就像是最普通的房东与房客一样的关系。 “给我一个解释吧。”宋沉墨轻声道。 明奕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手一松便将手中的烟扔掉,而后用脚碾了碾。 “我以前告诉过你,人,都是无利而不往的。所有的行动与付出其实都是等价交换。”明奕声音冷静,毫无波动地说:“就像我想要你给我提供暂时住所,而你想要我的真心。” “……”宋沉墨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我给不起你所谓的真心,”明奕淡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上去,表情有些微妙的讽刺:“我一直在观察你,虽然你竭力掩饰,试图带给我你所谓的那些无用的‘温暖’……但是我一直对你冷淡漠视,眼睁睁地看你便陷入不安的泥淖之中。” “分明责任在我,你却自欺欺人的将责任归结到你自己的身上。”明奕‘哈’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宋沉墨,我跟你所择的道路完全不一样,我知道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而且像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宋沉墨的身体微微一颤。 明奕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宋沉墨的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将他人的快乐当做自己的幸福。即使这快乐是建立在你之前的痛苦与不安之上。宋沉墨,你也太傻、太天真了点。” “可那是我自愿!”宋沉墨将那只作乱的手牢牢扣住,眼眶染上微微的红意:“你不是无利不起早吗?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对你好,你只需要接受便好,为何要拒绝?还是你有什么苦衷……” “宋沉墨,”明奕眯起眼,突然打断他道:“你这样头脑简单毫无心眼的人,若是被人利用只有一个连尸体残渣都被吞噬得分毫不剩的下场!你已经对我没有了丝毫的利用价值,你若是还要脸,就快滚!” 感觉到自己的眼里已经不争气的蓄满了某种该死的液体,宋沉墨狠狠地咬牙,看着明奕道:“我宋沉墨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大志向,若是没有遇到你,我大概也就浑天度日罢了!可是自从我遇见你,我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倾尽一切都想要实现愿望!” 宋沉墨闭上眼,不去看明奕可能露出的鄙夷目光。 “我拼命拾起原本不屑一顾的书本,是想从中找到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想要成为一个强者……”宋沉墨哽咽了一下,继续道:“究其源头,那都只是因为我的愿望是——能永远站在你身边!” “我不在乎你是怎么看我,我只希望我能对你有所帮助!我希望你能够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宋沉墨死死地握住对方的手腕,最后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我想要陪伴着你,不论以什么关系什么身份。我想要一直看着你,帮助你,你明白吗……明奕!” 不是他想不明白智商捉基,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圣母得令人发指。 只是在宋沉墨的心里,爱就是等于宽容忍耐与自我牺牲的。 他明明只是想说几个字,却不知道怎么的大脑混沌之下口不择言的蹦出一串思维混乱的语句。 他明明只是想对占据他心脏的那个人说—— 我爱你啊,明奕。 你明白吗? “宋沉墨……”冰冷而嘲讽的声音使得宋沉墨的心一下子跌入深渊。 然而一只手突然抚上宋沉墨的后脑勺,随即宋沉墨感觉自己的唇上被一种冰冷柔软的物什一触即离。 他听见明奕低沉迷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沉墨,我奉劝你,你若是不想死……在我还没改主意之前,快点逃开吧。” 『快逃吧,宋沉墨。』 『在一切未脱离掌控之前。』 07. 这之后,宋沉墨再也没有联系过明奕。 直到半年后,宋沉墨认识了一个人。 这是一切灾难的序幕。而源头却早在宋沉墨爱上明奕那刻起便早已种下。 对方也是一个男人,是宋沉墨学校外聘的特约教授。 据说此人在金融领域很有一套自己的手段与人脉。 但此人对宋沉墨一见钟情。 表白,被宋沉墨果断婉拒。 然第三天,宋沉墨被下药送上了此人的床。 幸亏对方是真心喜欢而非是想亵玩宋沉墨,选择送他去了医院没动他分毫。 然这番侮辱宋沉墨的举动却完全将此人激怒,最后查出的罪魁祸首直指明奕。 宋沉墨恳求对方不要报复,他想亲自问一问是不是明奕做的。 宋沉墨不相信明奕是这样的人,不相信明奕会用这种手段来对待一个深爱他的人。 然当宋沉墨赶往与明奕约好的地方,迎接他的只有用力的一闷棍。 待他睁开眼,入目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用地狱修罗场一类词形容再贴切不过。 阴暗潮湿的废弃工厂,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环境,以及四周有无数干涸暗红的血迹。 之后。 绳索,殴打,以及遍体鳞伤后的盐水的侵蚀。 身体已经麻木得无法感知痛觉。 宋沉墨听不见对方向他说快叫你那教授情人来救你之类的话。 他只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现下却让他无比心寒绝望的声音说:“我警告过你了,别怪我。” 而后在明奕的示意下,他被人斩断了一根手指。 “装在盒子里,送过去。我一定要拿下那块地!” 宋沉墨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啪嗒——’一声,仿佛重物坠地,有什么珍贵的事物被摔了个粉碎,再也无法复原了。 好痛…… 他好痛…… 快要……痛得死了!!! 谁来帮他解脱? 嘭—— 隐隐约约间,有人大力踹开了工厂的大门。 而后是一片枪弹打斗混杂的声音。 “沉墨!” 是教授的声音。 宋沉墨想笑,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此人,反而还有些许的反感。 寻常人若是受到他人的追求,总归是心里隐有得意的。 但他不。 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害怕因为他人的追求而使得明奕受到伤害,哪怕是心理上的不舒服。 伤害了他爱的人,就是他的敌人。 所以,宋沉墨一直都是以这种心态来看教授的。 而现在,他觉得非常歉疚。 “放下枪!明奕!那块地我给你便是!” 宋沉墨勉强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看着用枪顶着自己太阳穴的明奕,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无比讽刺的微笑。 他将所有的弱点与秘密都在明奕面前公开,希望让对方放下心防,从而接纳自己。 即便不接受,即便不领情…… 宋沉墨也完全想不到明奕会反手插了自己一刀。 深可见骨的一刀。 这就是…… 我一直爱着的人。 明奕…… 明奕!!!!! 宋沉墨目眦尽裂地盯着明奕,丝毫不害怕对方开枪。 他的双眼通红,浑身是血。与被包围的明奕一比,才更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狼狈之人。 然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了教授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阻击手。 楼上。 宋沉墨徐徐地笑了,看着被教授的谈判而吸引所有注意力的明奕,不引注意的缓缓挪动了一步。 宋沉墨怔怔地看着瞄准于明奕额头上的红点,而后一个上前,用力的将对方推开。 子弹瞬间擦过明奕的胳膊,却穿透了他的心脏。 “沉墨!!” 周围的混乱再也感受不到,宋沉墨在陷入无尽黑暗之际,唯一以极快的速度浮现于心的唯有两字—— 他恨。 08. “到此为止。” 我熄灭了手中的掌心火,双手‘啪’的拍了一声。 “现在你还能告诉我,你依然可以毫无芥蒂的爱着明奕吗?” 宋沉墨的瞳孔有些放大,找不到什么焦距。 他茫然地看着我,一双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臂。 “我不可能会恨他的,你不可能是我……”宋沉墨呼吸急促,牙齿咬住嘴唇。“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你又是怎么可以做到变成鬼来找到我的?我们……应该不在一个世界吧?” 宋沉墨终于缓了过来,清澈的眼眸看着我严肃地道:“我不是你,因为你的世界里没有人告诉你未来的一切,所以即便我以后的未来将要重新走上你的道路,但自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经被你更改了。” “你想说什么?”我冷笑:“还打算去找明奕?” 宋沉墨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判定一个人有罪。” 我摇了摇头:“宋沉墨,我只是想让你清楚明奕此人的本性。即便这次有我的参与使得局面有所改动,但,都是殊途同归罢了。” “抱歉。” 宋沉墨突然开口说。 我愣了愣,眯起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把你当成知己,但没想到你真的最知‘己’。我之前为了你的出现,去翻阅过一些古籍。”宋沉墨指了指我的装扮,道:“鬼混之中,以厉鬼为凶。厉鬼之中,以血衣为煞。而束缚住你脖颈与双腿的黑色铁链,叫做‘阎王锁’!” 无法投胎、无法消弭一身戾气怨憎。无法自如操控鬼魂之力。 更为可怕的是,每到七月七鬼节,这阎王锁便会复活所佩之魂体的肉身,再让肉身一点点的被冥河里的无尽怨灵一口一口地吞噬殆尽。 千刀万剐也过犹不及。 那可是身犯重罪的鬼魂所能得到的最严厉的惩罚。 我勾了勾唇角:“不错,看来你还没傻彻底。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不是想防备你!现在更是……我怎么可能防备我自己!”宋沉墨握紧拳头,低声道:“如果没有你,我的确可能再走一遍你的道路……” 我扬了扬眉,算他有自知之明。 “我只是想知道,你死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沉墨咬牙道:“你了解我,但我同样也了解我自己! 他看着我,目光之中有些痛苦与不可置信:“那么深重的罪孽与浓厚的血腥……即便对明奕再失望再怎么憎恨,我也不可能成为如今的你!” “帮我……?” 我几不可遏地笑出了声。 宋沉墨,倘若你真想帮我,就快点憎恨明奕吧! 我阴暗地想。 我想,几乎所有人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想过类似的几个问题—— 人死了会是什么感觉?还会不会说话? 会不会有思维有痛觉?灵魂的归处究竟在何方 人死了会是什么感觉还会不会说话会不会有思维有痛觉 灵魂的归处究竟在何方 以上全是放屁,当年我踏入冥界的时候,注视着那条无比灰暗且诡异的漂浮于半空中的暗红色长河,大脑全然空白无法思考。 只有一个疑惑,我是谁 在我的周围有着无数跟我一样表情麻木,不断机械地朝前行走的鬼魂。 他们步伐迟缓,双眼混沌,只是都执着地看着前方,那尽头处竖立着一块巨大的深黑色的石碑。 那石碑之上似经历了千万年的风沙侵蚀,表面已经变得斑驳不堪,却依旧无法掩盖那石碑之上印刻着的无比苍凉劲道的两个大字—— 忘川! 我正待朝前走,却被身后的一股力道拉住。 “此人便是那锲子。” 我虽能听见他们说话,看见他们的样子,但是大脑却只是机械的接受,而给不了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做出反应的欲望。 开口的鬼差混身漆黑一片,惟有脸上的面具是白色的。 而他身侧站着另外一个一身白衣,但带着黑色面具的鬼差。 “他死时心有所怨,且怨憎之力太强。放任让他这么去投胎,只会打乱轮回道,到时现实又将会腥风血雨。”白衣鬼差道:“带他去枉死城,关一百年,待怨气泯灭再安排。” “可是他毕竟是因为……” “没有可是,此人命该如此。冥王殿下不会因为一介凡人而枉顾天条。” 我感觉到一条冰冷的锁链套住了我的头颅,随即将我拉向另一个方向。 “奇怪,”黑衣鬼差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被这索魂链扣住命魂,他怎么看上去跟感觉不到痛一样?而且……” 黑衣鬼差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心有怨恨的厉灵之魂会非常排斥靠近枉死城,他丝毫反应也无,会不会他的恨已经泯灭了?” “不可能。”白衣鬼差冷冷地说,反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古朴简单的铜镜。 “菩提镜!”黑衣鬼差一惊,顿时崇拜地看着白衣鬼差。 一道澄黄的光亮照射进我的双眼,我直直地看着那镜子,思维停滞,没有丝毫动作。 白衣鬼差皱眉,随即将镜子扔到黑衣鬼差的怀里,道:“他的命魂已经被强烈的怨憎染成黑紫色,冥府从来不曾见过有这种色泽的命魂!我去冥王殿下告知,必须将他束缚在枉死城最底层!否则一旦他的怨憎之力爆发,冥界恐怕有难!” “这么严重?”黑衣鬼差绕着我来回走了一圈:道“不愧是锲子!” 枉死城。 冲天的哀怨憎怒等一切决绝到极限的情绪笼罩于枉死城的上空,我茫然的抬头看着暗红色的天空,心里依旧空洞无比。 我不知道时间究竟流逝了多久,我只知道我依然没有想起我究竟是谁。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很多。 直到那天。 黑衣鬼差押送了一个人进了枉死城的最底层。 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我有了邻居。 那人的样子十分惨烈,四肢接断,胸口位置还破了一个大洞。 而我只是少了一根食指以及心脏部位被开了一枪,想来是比他幸运的。 “哈哈哈……一群天帝的走狗!冥界之主也不过如此!” 那人放声大笑,表情狰狞可怖。 黑衣鬼差没理对方,于对方的命魂之上烙下九重封印,而后离去。 “……” 我闭上眼,没有搭理对方的打算。 然而对方的精神却很好。 “喂,那边那个,你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09. 他懒懒地问:“爱、恨、嗔、痴、怨憎会?还是你纯粹得罪了冥王陛下?” 我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然后看见那人的脸陡然变色。 “你……你是……沉墨!” 我微微睁大了眼,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是凡人,不该放你投胎吗?”那人眼眶通红,怒道了极点:“冥意!!!你竟然……好得很,真真是好得很啊!!” 察觉到我自己的心脏突然紧缩,使得呼吸窒息。 我努力地张开了嘴,艰难地问道:“你、你……是谁?” 恍如百年间不曾说过话了一样。 那人突然安静了下来,目光柔和而温暖的凝视我。 我心下一涩,突然觉得这个人的脸有几分熟悉。 “我叫封天涯,曾经是教过你读书的教授,沉墨。” 封天涯? 教授? 封天涯。 教授。 我在心里缓慢揣度这两个称呼,大脑腾地一刺! “啊——!!” 凄厉的惨叫声自我的口中爆发,我捂住自己的头,嘭得一声倒在一旁。 “沉墨?宋沉墨你怎么了?”封天涯在一旁干着急。 俄而,他突然沉寂下来。 我并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头,只是他用自己的魂力镇压住我痛得快要自我了断的行动。 “沉墨,我要救你出去。” “只是,以我现在的能力,我没有办法让你去忘川重入轮回。” “可是我能毁坏这枉死城,”封天涯看着我,坚定地看着我道:“我手中有一物,名唤轮回镜,你可以借助它返回现世,倘若能消除你身上的戾气,你便可以重新为人!” 说完,封天涯毫不犹豫地闭上眼,口中念着一串我完全听不懂的咒语。 紧接着,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魂体逐渐黯淡,而后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铜镜子从他的心脏处滚落而出。 “走吧,你是自由的……” 他的魂体变得无比透明,最后一瞬,竟是与那烟花炸开一样,瞬间化作无数细小而晶莹的飞尘! 那些飞尘瞬间沁入这巨大的枉死城的牢笼之中,随即耳畔传来一阵阵轰鸣之声,那些牢而不破的束缚,今朝尽数跟随封天涯灵魂的粉碎而化作了灰烬! “不……” 我喃喃地开口,脸庞被不自知地眼泪完全打湿。 “不!!!!” 捡起那枚铜镜,我麻木地走出了枉死城。 撕裂一般的痛楚在心头炸开,我仰起头,以一种分外尖锐惨绝的声音呐喊: “为什么!!!我是谁!!!宋沉墨是谁!是谁!!!!!!” 枉死城破,那些纷纷被束缚着的怨灵纷纷脱逃而出,然待他们踏出那枉死城的界限,却被一股诡异的澄黄光束所照耀,随即魂飞魄散。 唯一剩得的一股或灰黑色,或而紫红色等各种色泽不一的怨憎之力,统统被那枚铜镜吸收殆尽。 枉死城内,已无生魂。 然,异象再起!枉死城内充斥地无边滔天的怨恨憎恶太过庞大,那枚将之凝聚的轮回镜似乎无法承受一般,于镜面上绽开了一丝裂痕。最后随着‘呯——’的一声脆响,那枚铜镜竟然被这澎湃的黑暗结晶毁成两半! 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凝结着无尽怨憎之力,尽数打入了我的心脏。 而后,我的眼界尽是一片血红。 世界已被血腥所淹没。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冥界抹杀了多少灵魂。 甚至那些低等的鬼差也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内。 只是等我有了意识的时候,双手已经有了洗不净的鲜血。 一柄泛着凛凛冷意的长剑穿透了我的琵琶骨的位置,然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 然让我感觉到诧异的是,执着长剑的人身上的杀气在我说话的那一刻消弭殆尽了。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冷厉无情的眼。 那双眼眸的主人微微眯起眼,目光牢牢地锁在我的脸上。 “白无道,他是何人?” 白衣鬼差朝着那人躬了躬身,道:“殿下,他便是那锲子。” 那人冰冷地扫了白衣鬼差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落在我被长剑穿透的琵琶骨上。 “名字。”他冷冷吐出两字。 白无道脸色一变,努力使自己变得镇静:“他叫宋沉墨。” “原来如此。” 那人施力,将长剑从我的伤处抽离。 我看着他握住那柄带着我鲜血的长剑,莫名地开始颤抖起来。 这场景、这个人、这些血!! 我目眦尽裂的看着那人无比熟悉的脸庞,大脑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完全的清醒了! 连同那些不堪的过往、令人作恶的记忆!! 双目所见尽是一片血腥! 伴随着无边的憎恨与怨愤,我直直地朝对方冲了过去。 “明奕!!!”我怒吼道:“我要你死!!!!” 10. “你还好吗” 宋沉墨担忧地看着我。“如果你不想说那段过去也没关系,”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相信我自己。” 我拭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强忍着因为使用掌心火过度而带来的痛苦。 “宋沉墨,我早已不是你!”我咬牙道:“我最讨厌你这种相信所有人的圣母样!简直愚蠢至极!” “是吗?”宋沉墨看着我道:“既然这么讨厌我,你何必要来劝阻我不能和明奕在一起?难道不是怕我走上你的老路吗?” “因为你如果跟明奕在一起了,我便会魂魄散!你懂了吗!”我恶狠狠地道:“我可是完完全全的为了我自己!” 虽然有些夸张,但这也是事实。如果宋沉墨再一次死在明奕手里,我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宋沉墨身体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恶劣地对他说:“我的记忆你应该看得很清楚才对,我之所以会变成厉鬼,究其本源,便是因为我恨明奕。” “我恨不得将他抽皮挖骨,大卸八块。吸尽其血,嗜尽其肉。因憎恨过于深重而无法投胎。” “只有你对明奕的爱变成彻底的憎恨,我的怨气才能消散,才能转世轮回。” “宋沉墨,”我挑眉看着他道:“你会为了明奕而害我魂飞魄破吗” “我……” 宋沉墨握紧了拳,艰难地认真地开口:“我不会再找他了。” 他红着眼看着我:“如果你说,明奕会害死我。我想我依然会努力试试看,即便赔上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可是我不知道你……! “你是我的朋友!”宋沉墨温暖的眼眸里有着坚韧的波光流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明奕与我害死!即便牺牲我……我个人的感情!” 我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也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原来的宋沉墨,将爱情看得神圣无比,而且又有着悲观的牺牲精神。会因为‘友人的性命’而放弃他的爱情非常可能。 他决计不能容忍自己的爱情是通过踏着别人的鲜血与尸体而得到圆满的。 何况,明奕根本不爱宋沉墨。一点都不。 所以,放弃明奕这件事唯一能受到伤害的,只有宋沉墨自己。 他其实一直明白,只是希望有一天对方能够看到他的付出,从而被打动。 然而现实永远给人以遗憾与残酷。 以及,之后不容忽视的蜕变与成长。 而今天倒是我来到现世以来,第一次感到由衷的喜悦。 在我的努力之下,宋沉墨这货的脑容量总算是由原来的99%明奕中心,转换为50%的自己。 只是我担心这次的磁盘清理能有多少天的有效期,毕竟那名为明奕的木马病毒是具有可怕的反弹与繁殖能力! 不过不到最后,我是不会把大招——格式化放出来的。 虽然那样能彻底根除明奕病毒,但却是连同杀菌卫道士白细胞的我也一并除去,未免太不合算。 “等等!”我拉住宋沉墨:“你高考想报什么学校?” 宋沉墨一愣:“我不知道……” “H大吧。”我道。 “可是,”宋沉墨瞪大了眼:“这所学校不就是当年你读的那所?你不是希望我远离明奕吗?” “H大有我的恩人,我想请你帮我报恩。”我郑重地对他道:“况且,我并不是希望你一定要远离明奕。” 我盯着宋沉墨,徐徐露出一个自认阴冷森然的笑容:“而是希望你憎恨他!” 时光是不是如梭我不知道,只是高考很快便过去了。 因为我断绝了宋沉墨一切可以与明奕联系的方式,所以高考宋沉墨发挥得比上辈子的我要好。 ╮(╯▽╰)╭不过智商是硬伤,他也没比我多考几分便是了。 倒是可以选一个比较好的专业。 我眼睛一亮——在我还是宋沉墨的时候,教授作为特聘讲师,其实主要是讲金融的,但是也因为个人爱好吧,他也去带过市场营销专业老师的课。 我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他的。 我仔细想了想,教授说过他在做风投的时候曾经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过分的信任了Z国的顶四大顶级会计师事务所中的勤德。 勤德于2011年开始对香港龙科公司对外出具的报表签署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教授所在的风投仔细参考了勤德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将当期的所有流动资产变现,投入到了龙科公司。 然而月末后一个晴天霹雳——勤德出具的审计报告掺假,龙科公司早已资不抵债,处于濒临破产边缘! 教授所在的风投因此遭受了严重的亏损。 我想,我可以借助宋沉墨的手,帮教授弥补一直以来他对此事的耿耿于怀。 11. “这可是高考后来之不易的暑假啊……” 宋沉墨欲哭无泪地看着我,“而你竟然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帝都找你的恩人,老实说,我挺不乐意的。” “怕什么。”我道:“又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我。” 宋沉墨难得地斜了我一眼:“你能算人么?” 你能算人么? 能算人么? 算人么? 人么? 么? ? 卧槽!=口=!! 我真没想到宋圣母也会有毒舌的时候!所谓的泥人也会有血性吗口胡! 还是说,真正下决心放弃了明奕,也一并将他心中的抑郁与悲伤丢弃……妈蛋但是别连同着温柔与节操,也一并甩到下水道去换成了吐槽跟毒舌啊! 自己毒舌自己的滋味可不好受。 这让我想起在冥府时黑有偿与白无道之间的斗嘴与调笑。 回到现世之前,我能稍微一改当初的阴沉森冷,不至于一出场便把宋沉墨给吓死,他们二人有很大功劳。 嗯……好吧,其实也该把冥王殿下算上去。 2010年6月30日,我与宋沉墨初临帝都。 毕竟时隔一被纸这么长的距离,我的记忆有些模糊,拉住宋沉墨买了一份地图,就急匆匆地想往教授的风投公司赶。 “你不会就这么准备让我去吧!”宋沉墨瞪大了眼:“我说,毕竟现在对方根本不认识我,所以说他为何要相信我呢?” 我一眯眼,将地铁上正在放映的招聘广告指给他看。 “你滴,给老纸上!” 宋沉墨扭头,看着循环滚动播放着的天亚风投的广告,一时间脸色全无。 “我说……做了那么多年的鬼,是不是连你的脑回路也开始跟人不一样了?!” 宋沉墨开始在脑内掀桌。 “我只是一个颤抖的凡人!好吗!” 我冷笑一声,将之前的斜眼还给他:“那好,我们马上回去,你给我去对付明奕,最好让他快点下狠手把你打残,然后你一怨恨,我就可以马上甩包袱走人拜拜再见各找各妈老死不相往来!” “咳,”宋沉墨移开视线:“还是让我再琢磨琢磨招聘信息吧……” 风亚公司设立于B市偏南城区的三环内。 总得来说,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新生公司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也非常昂贵的地段。 宋沉墨还没走到风亚的门口,就跟个乡巴佬似的被商业街繁华忙碌的气息所震慑住了。 我用力推搡着他朝前走,终于将他推进了风亚的大门。 宋沉墨想往刚前台走,我眯了眯眼,意外地看到宋沉墨身后的一人,便突然出声:“站住!” 宋沉墨转过身来,却与身后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啊……”宋沉墨顿时被来人手上的一杯滚烫的咖啡泼了一身。 “对不起。”宋沉墨习惯性的先开口,即便被烫得有些难以忍受。 “抱歉。”而同时,低沉悦耳的男声在宋沉墨耳边响起:“请你跟我去更衣室吧,我去帮你取新的员工制服来。” 我扬起一抹笑,对宋沉墨说:“抓住他!” 宋沉墨张了张口,随即左手拉住对方的衣袖:“等等!” 对方皱了皱眉,狐疑地看了宋沉墨一眼。 宋沉墨立即放开对方,咬了咬呀:“我并不是这里的员工,这次是为了一个人,而特地来找风亚的投资顾问总监封天涯的!” 对方扬了扬眉,含笑打量了宋沉墨窘迫的样子几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就是封天涯,请跟我来吧。”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封天涯在他的办公室落座,朝着宋沉墨问道。 “我叫宋沉墨。” “嗯,沉墨,请问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_=||| 好吧,其实一开始我对封天涯无好感就是因为此人的语气太过轻挑,跟一见个美人就能发情的花花公子似的。一听他这种隐隐有调情迹象的语气,我就知道他绝壁在脑补之后要怎么约宋沉墨吃饭。 啧,不过最没资格说封天涯不是的人就是我了,实验证明我的眼光实在太差。 宋沉墨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暗示我要怎么开口。 “封天涯,拒绝掉龙科公司的投资申请,勤德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报告掺假不可信。” 宋沉墨眼皮一跳,仍是硬着头皮对对着封天涯复述了一遍。 封天涯眼神一凝,严肃地看着宋沉墨,仿佛已经看透了什么,道:“是有人叫你特地来此告诉我的吧?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你传递消息?”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直直地看着封天涯,对宋沉墨一字一句地道:“是谁已经不重要,只是封天涯你是一个难得的仁商,对方受过你的恩惠,所以得知了一些可靠的消息。” 宋沉墨再次转述。 封天涯眯起眼,他在怀疑。 “抱歉,沉墨。”封天涯道:“除非给出绝对性的证据,不然我无法取消风亚已经启动立案的计划。可是我希望能在下班后与你详细商谈,在隔壁街的中餐馆怎样?” 我被狠狠地噎住了。 妈蛋封天涯你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死基佬!你一遇到宋沉墨满脑子就只剩下‘勾搭’两字了吗! 次嗷,一不小心把自己骂进去了。 “宋沉墨,你这么给他说好了。”我面目狰狞的盯着封天涯对此事毫无所动的态度,嘴边扬起一抹诡异而扭曲地笑意:“你告诉他,如果实在不信,就去查一查对方的财务总监与勤德负责人之间的关系就好了。 我冷笑:“如同当初他查出自己与封家没有血缘关系一样。” 12. 等彻底离开B市已经是七月三日。 封天涯因为证实了我所说的确有其事,及时避免了风亚的一次巨大损失,因此对宋沉墨十分感谢借机请客三天,陪着宋沉墨吃遍B市所有地道美食。 虽然,我有心里清楚这货除了感谢之外还想与宋沉墨有些什么别的发展。 等到踏上离开的火车,我与宋沉墨齐齐舒了一口气。 我不清楚为何封天涯会有救我出枉死城的能力,但是为什么他有那个能力救我,却跟普通人一样无法看见我? 以及,即便封天涯按照‘命运’的安排,虽然提前见到宋沉墨,但依然喜欢上他。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隐隐脱离轨迹的感觉。 这真的是我以前呆过的世界,亦或者,他们还是之前的人吗? 而这份质疑,在我与宋沉墨回到S省之时,扩散到了最大。 到了发布高考成绩的时候,我跟着宋沉墨去取他的成绩单。 然后,遇上了本不该在此的明奕。 他们是在学校门口遇到的。 宋沉墨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朝他走来的明奕。 因为我告诉过他,明奕为了摆脱他,不声不响的去了B市不说,而且高考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宋沉墨,一心想要摆脱宋沉墨。 可为什么……! 我用手指死死嵌入自己的手心。 为什么明奕会出现在这里! 是他忘记拿录取通知书了?还是落下了重要物品没有带走? 还是…… 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 明奕一步一步地朝宋沉墨走来,最终停到了宋沉墨的面前。 “宋沉墨。” 宋沉墨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垂眸避过了与明奕对视。 我努力抑制住胸腔内那股暴虐得几欲喷薄而出的憎怨之气,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 浓郁的血腥味与疼痛感终于使我清醒了一点。 “宋沉墨,”明奕沉默了片刻,看着宋沉墨道:“你最近在躲着我,是吗?” 宋沉墨抬起头,红着眼瞪视对方:“明奕,你什么意思?你在质问我……?” “你在躲着我。”明奕冷冷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会忘了我们还在交往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想要朝明奕扑上去的举动,连连后退数步,才站定静观其变。 不应该是这样。 我眯起眼观察明奕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明奕怎么可能会为了宋沉墨而专程回来!我宁愿相信是老子的眼睛得了老花! 那!不!可!能! “是你先打算着利用完我就马上摆脱,然后自己走掉吧!B市A大,多好的学校啊明奕!”宋沉墨忍无可忍地拔高音量:“如果你给不起我真心,当初就别欺骗我!即使不答应我交往,我也可以照样帮助你!明奕……” 宋沉墨眼眶通红,嘴唇颤了颤,而后低声道:“我看不起这样的你,明奕,我非常、非常的后悔……” 明奕的脸陡然一沉,薄唇一抿,吐出两字:“后悔?” 他上前几步,用力一把拉住宋沉墨的手臂。 “你干什么!” “跟我走。”明奕沉声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直到将他拉至学校的一条幽谧无人的小径,明奕才松开手。 “明奕,我们都毕业了,还需要你如此躲躲藏藏吗?”宋沉墨难以掩饰眼中些许的悲伤以及自嘲。 他一直爱着这个人,甚至在那个鬼魂的前几次告诫之下,仍是想选择相信对方,即便结果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没有关系! 可是这个人是怎么回馈自己的? 明奕害怕他们的感情曝光、害怕自己的纠缠…… 不不不,宋沉墨看着明奕,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他又自作多情了,对方从来没有喜欢上他,又何来辜负一说? 可是明奕,是谁当初明明说好,会对这份感情会认真的?是谁说,与他一样,对待感情不会随便的! 只是一句话而已,只是一句说了之后便被对方抛之脑后的话,唯有宋沉墨这个傻子听进了心里,并且在日后一直牢记着这句话,即便感觉到对方没有投入几分感情,却依旧选择相信。 “明奕,我宋沉墨是个宇宙无敌超级第一大傻逼,所以活该被你利用对吗?” 13. 宋沉墨僵硬的看着明奕叹了一口气,随即落到他脸侧的手。 冰冷的手摩挲着宋沉墨的侧脸,明奕眼眸黯淡,低哑着声音道:“说实话,宋沉墨,你对我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 他撤回自己的手,仿佛也跟着将宋沉墨脸颊上的温度也带走了。 “你说我利用你,无非便是利用跟你交往,从而得到一个临时住所。”明奕淡淡地看着宋沉墨侧过身去妄图不看他的动作,继续道:“可是你真的认为,我明奕会懦弱到连一个住所与学费都无法自我承担的地步吗?宋沉墨,你真的就这点眼光、会喜欢上一个利用爱情的人吗?” “是啊,我就是没什么眼光……”宋沉墨自嘲道:“比瞎子还不如。” “我知道你一直期望我能回应你,但是就是这个是我最难以做到的事情。”明奕道:“在我能想办法足够强大,救出父亲之前,我倘若一不小心,便会身死。那时所有的承诺都是虚无,不如不说。可是……” 明奕张了张口,看着宋沉墨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渴望。 “可是宋沉墨,你是唯一一个在我陷入泥淖之际一把将我拉出来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能独自扛起所有的事情,我希望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爱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一直陪伴着我。” 第一次,那双一直以淡漠冰冷的态度看着宋沉墨为他做尽一切的眼眸,突然见泛起一丝温柔的暖光。 明奕凝视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宋沉墨,将右手伸到宋沉墨跟前,轻声道。 “沉墨,你能给我一个好好照顾你的机会吗?” 宋沉墨浑身在轻微的颤抖,我看着他死命攥紧自己的拳头,从自己的唇缝之间蹦出一个字: “不。” 他艰难地说。 明奕伸出的手尴尬的停留在了空中。 宋沉墨闭上了眼,低声道:“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明奕艰涩地问道。 “明奕,我努力过了,可你对我从头到尾就没有产生过爱情。”宋沉墨呼出一口气,想要使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得更加顺畅:“既然我连利用价值也没有,我们也没有在一起的意义了。” 宋沉墨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地看着明奕道:“我总算是明白了,你选择的道路举步维艰,而我也无法给予你什么有力的帮助,只会成为你的包袱,到了那时……” 『我怕是只能落得跟我那怨灵朋友一模一样的下场。』 宋沉墨顿了顿,继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明奕,能陪伴你的人该是对你最有帮助的人……才对。” 抿了抿唇,而后嘴角竭力弯起一抹清浅的微笑。 宋沉墨凝视着眼前他一直爱恋着的人,一字一句道:“明奕,你自由了。” 然而,一股大力将宋沉墨猛地推到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之上。 宋沉墨惊恐地看见明奕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怒火与妒意。 “宋沉墨,你有胆甩我,便把你新勾搭上的入幕之宾的名字也一并告知我?”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叠照片,甩到宋沉墨的脸上。 赫然便是前几日封天涯与宋沉墨在一起吃遍B市的照片! “不错嘛,B市的风亚风投投资总监……”自明奕的喉咙里发出一种阴森冷厉地笑,他用左手扣住宋沉墨的脖颈,越收越紧仿佛想要将之掐死:“宋沉墨,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宋沉墨惊恐地看着突然变脸的明奕,扭动着想要摆脱对方的束缚,奈何对方的力量太大。 呼吸越来越困难,宋沉墨却突兀地停下挣扎,只是悲哀绝望的看着面色狰狞的明奕。 即便是一句敷衍的话,他宋沉墨也相信了。 可是明奕,就因为一些照片你问也不问,就想置我于死地……? 宋沉墨弯了弯唇角,两行泪无法忍耐的滑落,滴在了明奕扣住他脖颈的手上。 明奕一愣,看着宋沉墨的眼泪,颤抖地松开了手。 “啊——!!” 然下一秒,宋沉墨惊恐地看见明奕痛喊一声,便被身后突然飞来的板砖拍晕在地。 我嘴里叼着一根草,冷冷地看着痛晕过去的明奕,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上,然后下移,瞄准对方的关键部位用力的踩了几脚。 “玛丽隔壁的,敢在老纸眼皮子底下动老纸的人,踩断你的小叽叽!打你回你阿母的娘胎回炉重做你信!不!信!凸=皿=凸” 14. “你……他……!”宋沉墨语无伦次地看着我:“怎么办!” “怎么拌?”我高贵冷艳地瞄了他一眼:“凉拌!炒鸡蛋!” “我先把他抬去医务室!” 我翻了个白眼,道:“宋沉墨,我看你这个样子,他要是再多说一句甜言蜜语,你是不是就把持不住、投入他爱的怀抱了?” “不,”宋沉墨苦笑道:“我总算是……你知道吗?我这颗心直至今日总算是彻彻底底得冷却了。非常……感谢你让我看清楚明奕。” “普大喜奔!”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我这样告诉你好了,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拍到那些照片吗?那绝对不是因为他其实一直深爱着你爱你爱得想监视你,而是他的监视对象是封天涯。” “他为什么要监视封天涯?”宋沉墨一愣。 “因为风亚公司的老总参与了陷害他老爹的事情。”我冷哼:“而风亚最得力的干将便是封天涯……该死!” 我恼怒地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 宋沉墨惊惶的看着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忘记了他一直监视封天涯,那个节骨眼上根本不该让你去找他!”我握紧拳,“这下,明奕有很大可能会利用封天涯对你的好感,而胁迫他做些什么事情!” 宋沉墨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想将我托付给封天涯?” 我一愣,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想将我托付给封天涯!对吧!”宋沉墨脑补道:“可是我不爱他。这对我对他都非常不公平,你不能这么自私。” “嗤,你特么倒是无私,你无私到了不该无私的人身上,就是愚蠢!就是犯贱!”我冷冷地看着宋沉墨道:“如果你做不到憎恨,那么,最少给我忘了明奕。” 宋沉墨红着眼,吼道:“可我做不到!” “……” “抱歉……”宋沉墨情绪不稳地道:“我放弃他了,不爱他了,但是我……” 他伸出手来,抓住我冰凉渗人的手:“但是我现在非常痛苦,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爱上别人了,别把我托付给别人了,这不公平,就让我一个人吧,我可以的,拜托了。” 我甩开宋圣母的手,僵硬地道:“我知道了。” “这不科学……” 我浑身僵硬的坐在在黑暗的医务室里喃喃自语。 明明我感觉到了宋圣母在冲我吼‘我做不到’的那一刻对明奕有了深刻的怨恨,为什么,缠绕在我身上的无尽怨气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难道让宋沉墨对明奕由爱生恨,成功远离明奕而后活下来,竟然不是我心中怨气的化解方法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我用力的将长而尖利的指甲扣入手掌里,麻木地看见自掌心中渗出的暗黑而肮脏的血液。 这样也无法化解我的怨憎,难道是要我杀死明奕,才能让我去投胎吗? 我混乱的想着。 人杀死人可以有成千上万种方法。 而我作为厉鬼,杀死眼前陷入昏睡的明奕更是分外简单不过。 微微眯起眼,我努力抑制住内心嗜血的冲动,冷冷的注视着这个该死一百遍的男人。 毫无疑问,即便再过一百年,即便我的记忆已经完全剥离,理智全无,仅凭本能,我也无比憎恨眼前这个男人。 他毁了我周围的一切,毁了我一生,还毁了我作为鬼混的自由。 若不是怕再度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增加怨恨而不得超脱…… 我早将他千刀万剐。 倘若杀掉明奕,就可以让我解脱…… 我冰得渗人的手伸向明奕的脖子,在触及对方温暖的活人体温之时竟然不可抑制的微微一颤! 即便无法让我解除怨恨、成功入新轮回,我也无法抵御可以将明奕杀死的诱惑! 要是下地狱的话,你明奕也该下来陪我才是! 即便永生永世不得超脱,我宋沉墨也想先杀死你痛快痛快! 我恶意地笑着,眼中的狰狞之意几欲化作实质的血腥红焰,用双手缓缓扣住明奕的脖子,随即——狠狠地往下掐了下去! “啊……!” 然而,一声凄厉的惨叫自我的口中爆发,一阵淡金色的光芒自明奕身上渗出,我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用力一震,瞬间手骨被折断了。 勉力扶住床起身,我恶狠狠地盯着床上的人皱了皱眉,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冷静而睿智的厉眼。 他不是明奕。 我冷冷地与他对视几秒,随即一同打破沉默。 “冥意。” “宋沉墨。” 15. 冥意拉开医务室的被子,皱眉看着我:“我入世的力量有些无法自控,手骨错位了?” 他向我伸手,我寒毛一竖,戒备的盯着他。 咯吱—— 冥意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掰。 “我次嗷你一八辈儿祖宗冥意!!!”我飞快抽回手,龇牙咧嘴地叫嚷道。 “帮你接好了。”冥意松开我的手,又极其无礼貌的揉了揉我头顶上的鸟窝。 老纸特么跟你不熟啊不熟! 我知道作为冥界之主,冥意有时候会借用凡人之躯,下界走访一番。 但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用明奕的身体,就十分可疑…… 我眯起眼,小心的打量起冥意的神色。 在冥府的时候,冥意就对我诸多限制,而且极力劝说我留在冥府,不要选择轮回。 说来他与明奕的名字诡异的重音,而且我在冥府等待近百年,从无见过明奕投胎转世。 我的确怀疑过冥意与明奕的关系。 但就我从黑有偿那套出的话里得知,冥意在三百年前为了守护三界而以一人之力杀死当时的上古兽魂,那兽魂虽灭,但冥意也受了巨大的创伤,三魂七魄都快散了个干净,最后还是他老爹天帝亲自出关,才护得他一丝命魂不散。 随后,这百年来,冥意都在不停的寻找自己失落的魂魄,在最后一百年前终于将魂魄集齐,而后就是长久的闭关,以保障魂魄顺利融合。 而在他闭关期间,正是我与明奕相遇的时刻,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会是明奕。 且,我之所以能如此的确定,并不是因为黑有偿的话。 而是我心里的无尽怨憎。 明奕不论是整容了,还是被毁容了,总之,即便是他化成了灰烬!我凭借着对他本能般的怨恨,也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 可是,这些年我一直疑惑的是,冥意为什么总是若有若无的帮助我。 虽然,是他自己理解的帮助——留在冥府,不受轮回之苦。 他不明白只要我一直记着明奕一天,我就一直身处无尽的地狱深渊之中无法超脱。 “冥意,麻烦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想做什么!”我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为什么一直阻拦我投胎?如若你今日不老实交代了……” 我的手再度靠近他的脖子:“我就是魂飞魄散也要杀了明奕!” 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将我妄图掐死明奕的双爪抓住,握在手心里。 我心肝儿一抖,怎么都觉得这气氛有点诡异…… 卧槽不会这冥意被教授附体了吧?哎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杰克苏的体质昂昂昂? “你应该向黑有偿打听过吧,关于我与那上古兽魂一战。”冥意轻笑,无视我想努力挣脱他束缚的举动,仍是牢牢地单手扣住我的双爪,不得超脱。 我眯起眼,放弃了挣扎:“果然祸害遗千年,听说那上古兽魂的原身乃烛龙神,你靠一人之力怕是代价不小……” 故意狠戳冥意的痛楚,我继续道:“当时你散了几魂来着?” “我与烛龙之魂打斗过程中散了三魂六魄,而其中一魄是直接粉碎为灰烬了的。”冥意面色平静,只是抓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点。 绝逼是在恶意报复!这个无耻的!奸诈的!面瘫脸! “七魄名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而我那完全失去的一魄便是非毒之魄。”冥意顿了顿,“以人间界的解释,那非毒便是——爱。”(注:摘自百科七魄) 原谅我见识短只见过性无能还没见过一个爱无能而且还是活的!╮(╯▽╰)╭ 冥意厉眼一扫,瞬间秒懂我又在脑补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道:“凡人尚可缺乏其一,但若是为神,更需要大量魂力掌管冥界,倘若七魄之中缺少一魄,无法稳固命魂,也迟早得魂飞魄散。” “凡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道:“这与你一直阻拦我投胎有什么联系?” 冥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他的双眼恍如黑色漩涡,稍微不注意便会一个不留神的陷入那深邃幽暗的眼潭之中。 然陷入之人千千万万,却永远也不会包括我在内。 我眯起眼,一手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道: “说!” 冥意闭上眼,隔了不知多久,寂静的医务室才重新响起他空旷高远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飘渺又太过淡漠,听上去仿佛说话之人近在耳边又远如天涯。 只是他说的那一句话进入到我的耳内,就像是一枚炸弹,轰然在我耳畔炸开—— 他说: “天帝下界为我寻得两人之非毒,其中一位……便是明奕。” 16. “什么……意思。” 我茫然的看着他,然内心却隐约的有一种莫名的悲切感。 多年以前,在我还是宋沉墨的时候,我在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明奕,你费尽心力妄图与天争与地斗,怎奈何那操控这天地万物芸芸众生的一双手? 你以我的生命为质,最后换得的不过是一个惨淡收场,我宋沉墨未免死得太过不划算、太过可笑…… 冥意用自己的双手将我抓住他衣领的双手轻轻地覆盖了上去,如同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太过厉害,根本不需要我说什么,就已经知道我的思想。 甚至,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本心。 “然后呢?”我艰难地开口:“你夺走了明奕的那缕非毒之魄?” 冥意眼眸一黯,继而道:“原本另一人的命魂与我更像符合,但那人是名女子,又是个痴情人,我夺取她的非毒会对她以及周遭人的命盘造成非常巨大影响,而且非毒过于强大,也会影响混乱我的心性与记忆。” 他微微侧过脸,避开与我的目光直接相触: “所以我选择了非毒的魄力非常微弱的明奕。” “所以,你扭转了封天涯给你的轮回盘后所看到的,是一个拥有完整魂魄的明奕,他虽然执着于复仇,以及心性黑暗,但是……” 冥意顿了顿:“宋沉墨的确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所以明奕那个时候得知了宋沉墨的‘出轨’,才没有一怒之下杀死对方。 他没有缺少非毒之魄,他其实也爱着宋沉墨。 只是这份爱比起其他,实在是太过势单力薄,弱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弱小得明奕依然选择在可利用到宋沉墨的时候无视那份爱。 “呵呵……”我捂住脸低笑:“原来如此,原来他杀死我是因为缺乏一缕那该死的魂魄……” 感觉到覆盖在我手背之上的手微微一颤,我冷冷地看向冥意,讥笑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会释怀吗?” 冥意皱眉,转头与我的目光对视。 “宋沉墨,”冥意自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我听见他声色沉静地开口:“我取得明奕之魄,却没有来得及排除掉他的记忆,真是我冥意此生最大的失策。” 什么意思?这话题转的? 俄而冥意却突然笑了,笑容有些无奈与讥诮。 “我冥意活了近万年的岁月,竟然不知道还可以有这样的人——他连手都没有让你牵过,你当初是怎么做到这么死心塌地的追随他的?” “闭嘴!”我甩开他的手,脸面紧绷,估计尽是一片铁青之色。 冥意继续道:“其实这都是因为我夺了他非毒之魄的缘故。” “我叫你闭嘴!!”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眼里蕴着一抹幽深晦涩的黯淡光线。 恍如平静的表面下已经翻江倒海,无法自控。 他竟然在后悔?他后悔什么? “其实你该恨的人是我。” 他轻声道,看着我的眼里尽是一片坦然与认真。 “你如果要复仇,对象不应该是他,而是我。” +_+ 我觉得我一定是眼花了要不就是没睡醒。 冥意是因为得到明奕的记忆,转而学习到了宋圣母的绝技——圣母の光环么?? 我被气得顿时笑出了声。 “冥意,”我愤怒地说:你要学宋圣母那傻逼把罪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告诉你好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明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奕那个人就算是在意宋沉墨,甚至喜欢宋沉墨、爱上宋沉墨!也绝对比不过他的事业!他的仇恨!如果可以交换,他一样会没有丝毫犹豫!“ “与你夺没夺走他的什么非毒之魄,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龇牙咧嘴地冲他说道。 “……” 我冷静下来,眉头紧皱:“话又说回来,难怪我最近觉得明奕有点怪异,原来是没有缺乏那劳什子非毒的缘故。不过你放心,我们走着瞧,明奕绝对会再利用宋来对付封天涯!” “他不会动手的。”冥意再度蹂躏我头顶的杂草,道:“会杀死你是因为他缺失的非毒,而这一次,他不会对如今的宋沉墨下手,我们来赌一赌如何?” “绝逼会动手!赌就赌!”我一口应下,然后苦着脸道:“哎不过我两袖清风,没啥赌资啊……” 冥意嘴角微扬,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具有一种力量,一种能将我的整个灵魂都穿透的强大力量。 我听见他认真地道: “就拿你的自由来赌。” 17. 双拳紧握,我放声大笑,整个医务室都回荡着我猖狂而肆意的笑声。 好不容易控制住我内心激荡的情绪,我朝着冥意扬了扬眉,道: “那么,不好意思冥意,我赢定了。” 我心情畅快地退开医务室的大门,对着刚刚赶来宋沉墨扯开嘴巴就是一笑,吓得他把刚刚拿来的碘酒洒了一地。 我依稀记得,明奕与封天涯最大的争端便是源于争夺B市东区的一块黄金地皮。 那是宋沉墨大一的学期末左右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一段期间,我还能为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些准备…… 之前我让宋沉墨选择了金融专业,而分配下来他所在的班级正好就在封天涯那班。 很好。 我冷笑。 我也完全没有料到,之前不小心接触封天涯从而惹怒明奕,正好可以促使明奕为了利益而冲宋沉墨下手。 这样的话,我的自由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只是,在明奕下手的时候,我要如何护得宋圣母那厮的周全,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我怕他会像当年的我一样愚蠢,自己主动堵枪子儿。 而且明奕与从前不一样,天知道他会用什么新招数。 这都是需要我慎密去考量的。 九月,新生入学。 宋沉墨跨入新校园的脚步却是一顿。 “怎么办?”他无奈的微微偏过头,低声对我说。 我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哟嚯!站在校门口那散发着强烈荷尔蒙气息、又微笑的注视着宋沉墨的男人,不是封天涯那货又是谁! 啧啧啧,我瘪瘪嘴,突然想到一定要想办法挖出当年封天涯究竟是如何凭借一凡人之躯,拿到轮回镜,又是得罪了何人,最后四肢都被砍断,扔进枉死城的。 我真心希望他不是为了宋沉墨。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宋沉墨。 我也已经不再是宋沉墨了,而万幸的是…… 我抬起头,安静地注视着宋沉墨一脸纠结地应付封天涯滔滔不绝的搭话。 还好,我还能有机会,保护好当初那个还没有丧失天真,以及用生命去爱一个人的那个宋沉墨。 是了,我突然记起来,对明奕,我曾经有多么奢望对方,能够保护好我那天真的愿望。 一直陪伴他,只是一直陪伴着他。 奈何被他亲手毁了。连灰都不曾剩。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允许一个以绝对的真心来爱恋人,相信以心换心绝对存在,相信着人性的傻逼圣母存在着的话…… 如果那双操控着天地万物芸芸众生的造物之手,认定这种天性纯良,完全不会恶意去揣度别人,即便被欺骗也本能的认为是自己有过的人是不该存在、早该被淘汰的事物的话…… 那么,我就舍弃我所有的本心、扔掉我全部的纯善,哪怕成为一个比明奕还要龌龊肮脏的存在,我也想要用舍弃我本心的昂贵代价,获得千倍万倍力量! 而后,当我再次遇到类似宋沉墨这种傻逼的时候,我能用这力量,保护好他的天真单蠢。 让他一直以我深恶痛绝的圣母性格,一直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这是我,除却将明奕千刀万剐、投胎转世忘记一切之外,唯一所渴望的。 “宋沉墨。” 被点到名的宋沉墨麻木地站起来,这已经是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末了,而他已经被担任他们金融老师的封天涯抽起来回答问题的次数不下十次! 我怜悯地看着宋沉墨,发现他总是温润柔和的面目隐有扭曲。 封天涯教学的时候却无比严肃,第一次宋沉墨答不上来时,被对方讥讽得个狗血淋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货老被宋圣母拒绝,而故意挑刺。 “请你计算出在拿破仑的玫瑰花案中,1797年的3路易到了1984年折合成法郎的金额。” 我用一种目送的眼光看着宋沉墨无比悲壮的走上了讲台,拿着粉笔迟迟无法下手。 刁难!绝逼是故意刁难! 然本来抱着双臂站在讲台一侧的封天涯似乎在看到宋沉墨僵硬的背影时,意识到不能将追求对象欺负得太狠了,便靠近他轻声提醒道:“复利公式。” 宋圣母一愣,而后马上忘记对方之前的刻意刁难,感激的冲封天涯笑了笑,而后飞快地写了起来。 封天涯被那抹笑容刺激得一呆,而后掩饰性地咳嗽几声,走下讲台看其他学生写的情况。 我则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封天涯。 此人曾经作为封家小公子,必然已是阅尽千帆,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宋沉墨这种……跟白开水一样的人。 或者说,现在的我,已经不能理解、无法相信这世上还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封天涯为我而死,可是……为什么? 我当初……又是如何喜欢上明奕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连同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心情、这种记忆,一并忘却了。 “我非常感谢您的错爱,”宋沉墨在封天涯又一次邀请他去吃饭的时候,开门见山地说:“只是我目前没有心力去想这些,而且您并非我所喜欢的类型。很抱歉。” 我哀嚎了一声,宋圣母跟在明奕身边这么久,也不知道学习明奕如何去利用他人的好感而为自己谋利的绝技吗 这封天涯万一要是心灰意冷了转移目标,我拿什么引诱明奕去伤害宋沉墨 还是说,我应该将我的计划告诉宋沉墨,让他帮助我获得自由 可我太了解宋圣母了,让他带有目的地去接近,去欺骗一个人的感情,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即便他为了我而同意,也绝对做不来。 还是算了。 “你……”封天涯并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尴尬与恼怒,只是双眼含满关切地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宋沉墨道:“没有关系啊沉墨,做不了恋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你这样的状态让我放心不下。” 封天涯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来,继而道:“走吧,我们去吃点清淡的东西,你有任何苦恼都可以向我倾诉,我发誓我会认真听你所说的每一句,然后给出我最诚恳的建议。” 封天涯有着成年人的包容与洞察力,以及那份宋沉墨在明奕身上永远也找不到的真诚。 甚至于,那句做不成恋人就让我做朋友,会认真倾听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与宋沉墨当初那个愿望何其相似! 想要陪伴你,只是陪伴着你而已! 宋沉墨,这个人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竟然诡异的与你有共鸣…… 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你真的不会有一丝动容、对这个男人产生丝毫好感吗? 然而我看见宋沉墨垂眸,阻挡住通过眼睛传达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对不起。”宋沉墨说,“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没有丝毫的必要。” 我暗暗摇了摇头,宋圣母说的很勉强,他需要倾诉,但是他只是不想欠封天涯而已。 宋沉墨最后低声说:“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就先回寝室了。” 封天涯望着宋沉墨抗拒的话语,不禁苦笑:“好吧,沉墨,抱歉让你为难了。” 不,不是为难。 我看着宋沉墨独自离开的背影,低声说道:“他只是看见你的真诚,便会想起自己那颗被践踏的真心。他只是不希望你的真心被浪费、被不珍惜。” “他只是觉得,”我轻嘲一声,继而道:“自己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明奕,虽说已经放弃,但一时半刻还无法收回,他觉得自己无法回应你的真心,不愿意你的真心被践踏。哪怕,只是可能。” 宋沉墨,就是这么固执而认真的对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以他自己认定的最好的方式。 哪怕自己吃亏,哪怕自己独自忍耐这苦痛。 “封天涯……我希望你别放弃他,即便这也许对你非常的……不公平。” 我看着封天涯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宋沉墨远去的背景,神情沮丧。 这使得我一惊——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他看不见我,自然也听不到我所说的话。 18. 是夜。 自从宋沉墨搬进大学寝室之后,因为我不能长久的驻留在阳气太盛的地方,所以通常都会一个人在漆黑一片的校园里游荡。 夜半三更,小径上的路灯因为我的到来而忽明忽灭,产生出了一种令人听后可以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诡异电流声。 这让我想起以前我看过的一部恐怖片——《山村老尸》。 那种凉到骨子里的阴冷感,真的是…… “宋沉墨。” 一只冰冷干枯的手突然搭上了我的肩膀,随即背后传来一个老年女人沙而低哑的声音。 我后背一凉,瞬间尖叫出声:“鬼啊!!!!!!!!!!!╮>口<╭ ╮>口<╭ ╮>口<╭” “怕什么,你本来就是鬼,还是拥有无尽怨憎的凶煞厉鬼。”老年女人说道。 对哦,我立刻停止想要扭头就跑的念头,我自己都是鬼还怕她个鸟……等等! 我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老女人,喝道:“你怎么可以看得到我?” 那老女人的脸上皱着无数褶子,褶子之上还有这不少或黑或红的老年斑,在路灯的一明一灭之下,看上去非常诡异可怖。 然而,这老女人竟然有着一双非常冷静清明、睿智又锐利的眼。 非常之违和。 俄而,我恍然,指着老女人的脸颤悠悠地说道:“冥冥……冥意!竟然是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口=!!” 冥意皱了皱眉,伸出一双属于老年人沧桑而褶皱的手,看了看而后道:“我每次下界不可能用同一具身体,这一次……” 他顿了顿,我依稀听见了隐约的磨牙声:“是黑有偿办事不利。” 我点了点头,而后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冥意目光一厉,警告我道:“轮回镜的效力快要被你耗尽了。” 我眯起眼,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呢?” 冥意伸手扣住我的下巴,用一种气势迫人的危险语气冲我轻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轮回镜的力量耗尽你会怎样吧?” 我嗤笑一声,打掉他的手道:“不外乎便是被那无尽戾气所控制,吞噬理智、丧失命魂,直至一个厉害的神替天行道,将我的神魂彻底碾碎为止,我说的没错吧?” “宋沉墨,”冥意的语气却突然变得平静:“你竟然如此不惜命!” “冥意,你觉得我如今这个样子……”我笑了笑,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能算是活着吗?” “……” 冥意突然后退一步,我莫名地看着他,阴影笼罩在冥意现在附身的脸上,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告诉我,”冥意声色沙哑地开口:“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你会陷入如今这种执念缠身、怨憎束缚的境况,全是因为你死前憎恨着明奕的缘故?” 我一愣,随即一付‘你智商真心捉基’的表情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呢?哦对了,其实比起憎恨,我觉得换一个词——恶心,比较恰当。我只是想快点忘掉这该死的一切。” “我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一丁点脑细胞了,即便是憎恨,我也觉得累。”我摇了摇头:“冥意,你可不可以说句实话——为什么你身为冥界之主,明明可以帮助我洗净一身戾气,却执意要一直扣留我在冥府,不让我去投胎?” “扣留……?”冥意猛地抬起头看着我,那目光太过凌厉,看得我不自觉心生畏惧。 “宋沉墨,你就一直这么看我的吗?我扣留你,束缚你,甚至——连你的自由也想要夺走的无耻之徒?” 我张了张口,想到他的确在冥府时提供我不少便利好处,可是这并不是我最想要的。 我想要的唯有忘记一切,重入轮回,再当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何况…… “我们之间的赌约,是以我的自由为战利品吧?”我道:“冥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为什么执意要我留在冥府?” 冥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抹僵硬的冷笑:“不说拉倒。” “我用的是明奕的非毒之魄。” 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冥意却开口了:“你只知道掌管着这天下芸芸众生的是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但是,我们却依然要受制于天地自然的法则。” “倘若神的行为有违法则,便是逆天。逆天,则诛神。” 冥意深深地凝视我一眼,而后垂眸道:“宋沉墨,倘若我利用了明奕之魄,又再度介入到与他命盘相关之人的生死的话,便是逆天。” “宋沉墨,我自觉利用了明奕之魄,才害得你如今之境,虽然你不认为如此。”冥意道:“我有心补偿你,如果你愿意留在冥府,我尚可有方法混淆法则,一抗那天罚之威。” “倘若你选择轮回……”冥意握紧双拳,“那轮回道表面上虽从属冥界管辖,但却早在诸神诞生始便存在,是绝对的法则。如果你的憎恨无法消除,便永远无法轮回。” “如果我要包庇你进入轮回……” 我心里咯噔一下,怔然地看着冥意面无表情的脸。 “我考虑过亲自将你送入轮回,可是宋沉墨。”冥意仰头,叹息着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微笑:“我冥意的性命,虽靠着明奕的一魄得救,但永远不可能属于明奕,也不可能属于你。” 他伸出左手,细细打量着这副躯体手心里的脉络纹路。 “甚至,不曾属于我自己。” “我冥意的性命……”他明明是一字一句轻声的说着,却给人以一种即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无法动摇他心中信仰的错觉。 “我冥意的性命,自诞生起,便一直属于这天下、这苍生!” 路边的灯光像是突然被什么一刺,齐刷刷的维持在了被点亮的状态。 被冥意所附的那个躯体的脸上所有蕴藏的表情,也缓缓点亮在我的眼里。 老实说,我完全被冥意的样子所震慑住了,你永远也无法形容那种灵魂都战栗起来的诡异的震撼。 所有的思维都成了一片空白。 就好像宋沉墨对我愤怒地吼:你没有资格评判我与明奕之间的事情。 就好像宋沉墨红着眼睛说:但是我忘不了他。 也类似封天涯曾经对我说:宋沉墨你一定要自由。 不,逻辑完全混乱了,我的意思是……此刻冥意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可能是他身为冥王所该、可能流露出的啊…… 冥意不是从来都是威武霸气,目空一切,冷冽淡漠的炒鸡大BOSS一类的存在吗? 为什么。 我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出如此刻骨的悲伤与痛苦。 仿佛这悲痛快要将他整个人击垮一般,只剩得一份躯壳,徒劳的站在这里。 只是因为这天、这地,需要他站在这里。 作为冥界之主,主宰着天下苍生的性命归属,他又是牺牲了什么,来换取如今的成就的? 而这个位置,当真就是他自己乐意站上去的吗? 我无法得知,也不愿再去揣度冥意的心思。 倘若他是以牺牲自己的本心为代价,一直以来苦苦忍耐着,守护着这天下芸芸众生的轮回路的话—— 那么冥意,真的是一个值得我真心敬佩的,真正的强者。 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要求他让他为了我放弃性命,送我进入轮回。 我没有资格。 19. “宋沉墨,你知道我为何敢与你下那赌注吗?” 我一愣:“你是认为明奕因为丢失非毒之魄才会杀死我,所以这次没有丢失非毒的明奕不会杀死如今的这个宋沉墨,然后你可以趁机剥夺我的自由——然后我便可以永生永世‘活’下去。冥意,你是这个意思吧。” 我无奈地看着冥意恢复面无表情的的脸,又道:“我非常感谢你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只为护得我魂魄得保,可是冥意,我最后一次告诉你……” “只要我的记忆里有着‘明奕’二字,我心里的怨憎便永远无法止息。” 我静静地看着他道:“如果要我这样‘活着’,比魂飞魄散,更加不堪不如。” 冥意伸出手,食指点中我的眉心—— 他在读取我的记忆。 不知道怎的,我第一次没有反抗他。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冥意皱了皱眉:“你之前以为,只要现世中的那个宋沉墨憎恨了明奕,你的怨恨便可得以消弭,对否?” 我的呼吸顿时凝滞了。 是的,这是我之前所理解的,解开我的怨憎最好的办法。 可,明明宋沉墨在之前有过对明奕强烈的憎恨,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宋沉墨内心所有的情绪波动,没可能会感觉错误。 所以,为什么我…… 锐利的眼一直凝视着我,似乎妄图看穿我内心的真情实感。 俄而,冥意收回了视线,严肃地对我说:“宋沉墨,眼下对你的现状,我只有一种猜测。” “你被那轮回镜中的无尽怨憎混乱了部分心智,因此你无法看清楚你的本心……” 冥意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眸里闪动着十分复杂难辨的情感。 “有无可能,你的本心憎恨着的,根本不是明奕?” “宋沉墨,有无可能,你一开始便恨错了人……” 我呆了呆,而后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冥意:“你是在说什么傻话?恨错了人?除了明奕,我还能憎恨谁?” 冥意抿了抿唇,黑潭般深邃的眼看着我,仿佛在无声地说: 『我。』 冥意一直觉得造成我的死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可我不那么认为,他夺走明奕的非毒说实话,最多起到了一个间接作用。 没有冥意,我或许不会死亡没错。 但明奕的本质摆在那里,某一天我一定会心死,一定会憎恨。 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迟早的事。 原来怎么爱的,都数以万计的成倍的回馈给了恨。 这都是因为明奕。 不可能是因为别人。 “冥意,你这是哪儿来的神思维?=口=|||黑有偿传授给你的吗?” 我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大杀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我笑得眼泪都酷爱出来了。 冥意黑着脸,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zhuangbility样维持着他苦逼的自尊。 ╮(╯▽╰)╭冰山脸就是天生的该被人调戏的嘛。 “……”冥意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个具现化的‘井’字,我原本以为他会生气,不料他闷了一会儿,只憋出一句:“快天亮了。” “哦。”我有点儿失望。 “我走了,宋沉墨。”冥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好自为之。” 我的时间不多了。 砸吧砸吧了嘴,我随手翻转这已经由冥意花了大力气,帮我修好过一次的轮回镜,无意识的想着这个严重的问题。 轮回镜一旦再次碎裂,我便会真正变为那无意识无思维的怨毒恶灵,大开杀戒危害四方。 而时至今日,身上的怨憎之气竟然没有丝毫化解消弭的迹象。 啧啧啧,我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如此,我决定即便最后依然找不到化解之法,而后我面临命魂消散的那一刻,我便把明奕的命收割过来。 死,也要拉住他。 我轻轻地笑起来。 20. 决意已下,我便真正闲了下来,每天无所事事的到处漂泊闲逛,掌心火一灭,宋沉墨也无法看见我。 虽然看不见我有些焦急,但令人头大的课业与封天涯一齐压了上来,宋沉墨也手忙脚乱,无暇顾及其它。 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一个时时刻刻监视封天涯的人,快要被他所见的每一幕刺激得扭曲疯狂。 那天是宋沉墨的生日。 刚刚话别了同学,宋沉墨喝了点小酒,头晕目眩地朝着回校的路上慢慢走着。 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尾随了他一路。 直到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宋沉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但已经晚了,他的意识已经被对方涂了药物的手帕熏得陷入了迷离之境。 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被对方困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子里,窗户与门都被封锁的死死的,而中了药的宋沉墨手臂酸软,也没有丝毫的力气。 大声喊叫,也无人应答。 “小怨,你在哪?”宋沉墨恐惧地低声叫道:“别吓我了,快出来吧,这种时候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 这种恶心的绰号是怎么回事…… 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无动于衷。 他好像忘记了我曾对他说过,接近他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够轮回转世。 宋沉墨,你何时才能学会不那么轻信人心? 我依稀记得,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宋沉墨,都非常的惧怕黑暗。 只是如今的我舍弃了身为宋沉墨的资格,已然习惯与黑暗血腥打交道。 “嘭——” 大门猛地被人撞开,宋沉墨惊恐地看见几个黑衣人将一名双手被缚的人扔了进来。 而后,他们又将大门彻底的锁死了。 “啊……”那人在地上不断的磨蹭呻吟着,黑暗的室内充盈着此人的喘息之声。 宋沉墨却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道:“教授,是你吗?你受伤了吗?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 “沉墨……?你……怎么在这里……!该死!”封天涯咬牙切齿地狠狠用头撞了一下地面。 “教授!”宋沉墨终于触到封天涯的手腕,那上面缠绕着一圈粗糙的绳子。 于是宋沉墨慌忙去解。 “住手,该死!不要给我解开!”封天涯的声音几乎变了调,里面夹杂着隐忍的痛苦与愤怒。 “教授?”然而宋沉墨已经将绳子松开了。“你怎么……你的身体好烫!” 然宋沉墨只觉得一阵灼热的风袭到了他的面前,那粗重而滚烫的气息几乎零距离的接触到了他的面颊。 随即他寒毛一竖,于一片黑暗中,隐约地看见了眼前极度接近自己的人,变得赤红可怖的双眼。 宋沉墨完全被吓住了。 被那双赤红可怖的眼睛的主人猛地推倒在地,宋沉墨的后脑撞到了一旁的落地镜,然对方全无所觉,只是粗暴地用上半身死死地压制住他。 肌肤被不光滑的地面摩擦得生疼,夹杂着后脑被撞的痛楚,宋沉墨禁不住痛呼一声。 而后压制住他的封天涯动作一顿,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那一道呼痛声仿佛有回音一般回荡在封天涯的心间,而后被无限制的放大扩大。 就像是被开水烫到了一样,封天涯踉跄着起身,跑到了屋子里的另外一角。 黑暗的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剩得封天涯沉重的呼吸声。 俄而,宋沉墨忍不住开口“教授,你究竟……究竟怎么了” 打死宋圣母这种纯情得令人发指的傻蛋,他也不会猜到那是强烈春OVO药的反应。 我在考虑着,如果封天涯真的忍受不了药性而对宋沉墨出手——那么,他便再没有放弃宋沉墨的理由。 而宋圣母知道这背后主谋,一定会憎恨明奕,原谅封天涯。 让宋圣母这个包袱甩给封天涯的同时,我也可以再试一次,宋圣母的憎恨对我究竟有无效果。 我冷漠而麻木地想着。 “我被下了药。”封天涯喘息着说:“沉墨,你离我远点。” 我看见宋沉墨的身体微微一颤。 很好。我冷笑。 终于有点危机意识了。 封天涯的呼吸越加混乱混浊,汗水随着身体的温度不断升高淋漓而下。 他的手完全无法自控的伸进自己的裤子里,徒劳的抚慰。 他在挣扎,即便在黑暗里我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他的自制力的确强于常人,只不过…… 这次明奕下的药似乎过于强烈,而且,这间屋子的门窗锁得太死,封天涯无法像上次一样破门而出。 这已是极限了。 我勾了勾唇角,看着封天涯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急步走向呆立在另一角落的宋沉墨。 人类本身便是一种屈从于本能、因利而聚的动物。 封天涯,你灵魂里无比渴望着宋沉墨,你的身体、你的内心都叫嚣着要快点得到他。 更何况,那药性以摧枯拉朽之势,在焚烧着你的理智。 而如今你怎么可能在这比起我所见的还要更强的药效、更加封闭的环境之下,如同当年一样,简单的克服药性、违背你的本能? 21. 宋沉墨眼睁睁地看着封天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被迷药迷了的身体酸软而无力,几乎不能做任何有力的反抗。 封天涯呼吸絮乱,身体滚烫,双眼更是不复从来的温润如水,看着宋沉墨的眼眸如今只剩得浓重的欲念。 而后,封天涯将宋沉墨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双臂收紧,勒得宋沉墨几乎难以呼吸。 “宋沉墨……” 封天涯喃喃道,神智时明时灭。 “宋沉墨……” 他灼热的唇几乎要贴到宋沉墨冰冷的脸颊上。 宋沉墨则是惊恐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封天涯竟慢慢松开了宋沉墨,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而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怎么可能,他要……他要做什么!!!! 身体猛地一颤,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看见封天涯竟是摸索着回到了他被扔进屋时的位置,而一旁立着屋子里唯一一面落地镜。 封天涯闭上眼,咬紧因为抵抗药效而不停颤栗的牙关,对着那面镜子狠狠地用头撞了过去。“嘭——” 玻璃碎裂的声音顿时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同时打破的,还有我对世事对人心一如既往的淡漠与嘲讽。 我读出了封天涯脸上此刻释然而宽慰的表情—— 倘若理智战胜不了欲望的本能的话,那就让这欲望连同理智一起破灭好了。 我完全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封天涯你竟然……你就这么喜欢宋沉墨 只要是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你宁愿是违背本能抗拒本性伤害你自己!!也不愿意听到宋沉墨一声恐惧的呼痛声吗 嘀嗒、嘀嗒。 是鲜血低落的声音。 一种眩晕感袭击了我的意识。 近百年来我的双手早已沁染无数鲜血,然而惟有这一次令我无比恐惧。 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只是我不想看见封天涯的血。 他绝对不能再一次的死在我眼前。 绝对不能。 我捂住眼,突然间笑出了声。 封天涯,你在封家锻炼出的杀伐决断与阴谋阳谋,在遇到宋沉墨的那刻都尽数喂了狗是吗!! 宋沉墨的心情宋沉墨的想法,竟然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你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取舍! 我阴郁地看着封天涯的身体缓缓软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之上,心里默默地吐槽—— 封天涯,我不得不说,如今你特么的跟宋圣母果真是绝配! “教授……?”宋沉墨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随即一股血腥味在黑暗封闭的屋子里快速弥散开来。 宋沉墨跌跌撞撞地上前,触及到封天涯滚烫灼热的身体,以及顺着脑门而下,沾了满脸的鲜血。 “封天涯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宋沉墨慌乱至极,语气之中带了不自觉的哭腔。 我扯了扯嘴角,立即将掌心火点亮,燃烧了一张冥纸便在宋沉墨眼前现了身。 医院。 封天涯的头上缠着几圈白色的纱布,看上去分外可笑。 “感觉怎么样”宋沉墨将床柜旁的花束换成新的,而后侧身看着封天涯,轻声问道“想要吃点粥吗?我去买。” 封天涯拉住宋沉墨的手臂,“不用了,我没伤得多严重。沉墨,你不必觉得歉疚,该歉疚的是我,如果我的抑制力再薄弱一点……我完全不敢去想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封天涯顿了顿,而后牵起一抹十分苦涩牵强的笑容来:“说来可笑,我活了快要三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让我这么的……恐惧。” “沉墨,我害怕因为我能力不足,致使你受到一些无妄之灾。”封天涯握紧双拳,缓缓道:“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想,我也觉得难以忍受。” “封天涯我不是女人!”宋沉墨忍无可忍,“你脑袋缝了八针!八针啊封天涯!要不要我给你镜子给你看一看你头上惨不忍睹的样子!这次是我大意了,被人从背后袭击。但我希望你记住,我是个男人,我也有战斗力!” 封天涯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点点头,道:“是,沉墨说的对。我应该多相信你一点。” 宋沉墨看着他微笑着的脸,眼神一黯。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躲开直视对方的视线,低声道“我还有课,下午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好。” 待宋圣母关门离开,我看见封天涯脸上维持着温柔如水的神情一敛,面色陡然暗沉了下来。 他隐忍着巨大的怒意,手指用力地在手机上拨了一个号码,声音冷硬的吐出三个字: “给我——查!” 22. 宋沉墨坐公交赶到学校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 我跟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踩着他的影子玩儿。 不想他突然间停了下来,我一脚踩空,眉头一皱正待吐槽,却见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凝滞,面色苍白。 我了然的抬起头一看,果不其然——站在校门口COS电线杆子的赫然便是明奕明大影帝! 哎等等,我猛然想起我给宋沉墨看过我的记忆,眼下想必他已十分清楚,此事是明奕所为! 然而我并不清楚明奕此刻究竟想做什么,因为上辈子,直到封天涯查出此事是明奕主使之前,他从来没有在我跟前露过面。 明奕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沉墨,隔了很久,才脚步微动。 宋沉墨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要逃跑。 “站住。”明奕冷冷地道:“宋沉墨,封天涯可将你伺候得好” 宋沉墨瞪大眼,不可思议地转身对着明奕道:“明奕,我从来不知道……你是怎么变得这么无耻的!” 我看见宋圣母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握紧了拳,才抑制住了因为极度的愤怒而致使的全身颤抖。 我微微眯起眼。 “你不是早打算跟了他”明奕冷嘲:“这不是正合你意吗宋沉墨” 宋沉墨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红了,他对着明奕凄然一笑,双眸之中的光彩全部被黯淡覆盖。 “明奕……”宋沉墨声音沙哑地低声说道:“我把我此生最珍贵的爱情给你,就活该被你如此糟践,是吗” 不容明奕再说什么,宋沉墨猛地提高声量,双眸之中的黯然被愤怒之火烧尽。 “我宋沉墨爱你助你,一心一意想陪伴的只有你!而你呢?明奕!” 宋沉墨咬了咬牙,“一开始无视我,利用我,不信任我!现在竟然为了你的事业陷害我!明奕啊……” 宋沉墨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息自己胸腔里充斥着的愤懑怒火。 “我原以为是你受到的伤害致使你不能轻易相信人心,可是明奕……我几乎都将心捧到手心里递给你了,我所有的弱点你都掌控在手里了,为什么,你依然不肯信我!” 明奕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宋沉墨的眼挣扎了几秒,而后又将话吞回了肚里。 宋沉墨见此,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你这么糟践我……” 喂喂,宋圣母!上辈子也是他欠我好吗!我忍不住插嘴道。 明奕的喉咙一滚,看着宋沉墨的眼里有痛苦挣扎的光一闪而逝。 “不是我,”明奕沉声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来争夺那块地,宋沉墨。” 明奕顿了顿,“你没有受到伤害,真是太好了。” “你不知情” 宋沉墨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过的男人,突然间觉得他竟然看上去无比陌生。 他的面部肌肉是如此的僵硬虚假,眼神飘忽而无力。 宋沉墨突然非常想笑。 他神色冷漠地对明奕大影帝道:“明奕,你何必如此,自我下决心收回对你的爱的那刻起,我的心、我的双眼,便再也不会受你这种拙劣演技的欺骗了。” 而此刻,我期待已久的事物终于出现了—— 我看见宋沉墨的双眼浮现出几分清晰而浓烈的憎恨。 “你或许犹豫过,也的确觉得有几分歉疚,可是明奕,”宋沉墨指着明奕地心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敢说你毫不知情”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宋沉墨呼吸絮乱地急促低喘了几下。 而后他闭上眼,不去看被拆穿后,此刻明奕脸上的表情。 明奕亲手毁了宋沉墨内心的那份自认为还算干净、执着的爱。 亲手毁去宋沉墨对明奕这个人……所有的执念与渴望。 宋沉墨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来。 “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明奕你好样的!”宋沉墨哈哈大笑,“我宋沉墨……” 宋沉墨眼眶通红,他低笑着,借此掩饰住自己已经有些哽咽的声音: “我宋沉墨,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爱上你!”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许久,当我愿以为明奕会愤怒的驳斥宋圣母之时,却看见他握紧了拳,神色痛苦的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与宋沉墨同时身体一僵。 即便是上辈子,我为了明奕而死,也没有换来他一句真心实意的歉意。 这个人从来都是顾忌面子得要死,他欠别人理所应当别人欠他千刀万剐的那种。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日他会向着谁道歉。更无法想象他其实也会喜欢上谁。 即便他的喜欢永远排在他的事业与复仇之后,但我今日竟然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太过可笑——他竟然也是喜欢宋沉墨的。 冥意没有骗我。 可我觉得万分嘲讽,你明奕竟然为了巩固实力加速复仇,而亲手将自己生命中唯一一抹光,送到了对头的床上! 何其的可悲! 而于宋沉墨而言,明奕又是何等的……可恨! “算了吧,明奕。”宋沉墨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受不起你的道歉,只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卷进你的麻烦之中了。” 宋沉墨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明奕,轻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明奕。” 明奕的目光腾然一厉,仿佛被逼到尽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就这样吧。”宋沉墨叹了一口气,看也没有看明奕一眼,就从他左侧径直走进了学校。 我扭过头,看着明奕微微颤抖的孤寂身影,缓缓勾起一抹快意的冷笑。 明奕,你活该尝试这世界上仅存着的一个唯一爱你至深的人,将你抛弃的绝佳滋味! 然而还不够啊…… 我眯起眼,当初的宋沉墨比你痛一千一万倍,你如今所感受到的,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我将掌心火一灭,没有跟着宋沉墨进入学校,而是掉头跟着明奕。 既然我已经再一次确定了,宋沉墨对明奕的怨恨对于减轻我的无尽怨憎一点用处也没有,那么…… 看着缓慢地沿着小路离开的明奕,我徐徐露出了一个自觉森冷阴沉的笑容。 我一定要明奕尝尝当初那种心脏都快要被捏成碎末一般的痛苦滋味。 我一定要明奕死,一定要! 23. 我一路尾随明奕到了本市具有明珠之称的明贸大厦。 明奕面如寒霜的踏进电梯,按下了最顶层的按钮。 电梯门开,明奕大步流星的踏入最左侧的办公室。 “陈震!” 明奕一掌拍向室内唯一一张红色木桌,对着坐在电脑椅上的男人怒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背对着明奕的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来:“明奕,你的性子还需磨练,别总是这么冲的跟长辈说话。” 明奕没有理会,只是死死地看着眼前一副打太极似的中年男子。 “好吧,我先给你认错。这次的行动的确违背了你的意志。但是,封天涯这步已经踏出了便无法收手。” 中年男人徐徐地为明奕倒了一杯茶,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些嘲讽与凌厉。 “而且明奕,你的人不也在监视着我这里的动向?若不是你有所犹豫,我怎么会轻易得手” 明奕浑身一僵。 中年男子收回了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又恢复了惯常的慈祥长辈的姿态。 “明奕,你可是个做大事的人。那些对你所走道路无帮助的障碍,还是尽早铲除的好。” “陈震,你最好不要忘记我手中握着的是什么……”明奕猛然抬起头,声色沙哑地对中年男子道:“我不是你的棋子,不要试图掌控我!” 中年男子眯起眼,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狗咬狗 我啧啧地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暗暗摇头。 即便明奕赢了封天涯,他也绝逼斗不过这种千年道行的老狐狸。 何况,明奕也没有那个命去赢了封天涯! 我伸出形状狰狞扭曲的双手,那尖锐的指甲如同野兽之爪,其上散发的浓厚血腥令我有些许的兴奋。 而此刻明奕又与那名叫陈震的男子说了几句,便一齐走了出来,进入电梯按下了底楼的层数。 呵呵呵呵……! 我站在电梯门外舔了舔手心之中早已干涸的血液,双眼之中的憎恨几欲化作实质性的利剑,朝着明奕激射而出! 我看着明奕阴云密布的侧脸,而后阴测测地一笑,凝结着滔天杀意的掌风一聚,便朝着明奕一掌挥了过去! 然而不幸的是那电梯门竟在此时合上!本可致明奕于死地的一击却陡然落空,砰地一声打在了冰冷坚硬的电梯门上。 又幸运的是,那电梯似乎承受不了我的一掌,在下滑了三层后彻底的罢工了,将那俩人都困在了电梯之中。 呵呵呵…… 我低沉而诡异的捂住嘴笑起来。 明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然而正待我想穿过电梯门来个瓮中捉鳖之时,一只手竟然悄无声息的自我身后而来,用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扭头,目呲尽裂地瞪视束缚住我的黑衣男子,声音阴沉得犹如被枉死城束缚千万年刚刚刑满、被释放的怨憎之躯。 “冥意,不要阻止我!!” “宋沉墨!”冥意的语气之中难得的透露出几分焦躁,“你若是选择杀死明奕、选择以这种方法来消除你心里的怨憎,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怨憎不但不会消除,而且会立即将你的命魂吞噬!你命魂一散,便再也不可能投胎!” 我无所谓的对着他笑了笑,另一只手掌风一聚,便狠狠朝着他打了过去。 冥意松开手,躲开我攻击的同时又换了一只手抓住我。 “你不能杀死明奕!你会真正消失的!你明白后果吗宋沉墨!!” 我哈哈大笑,讥诮万分地看着冥意道:“你认为我现在还在乎这些吗?” 心中的暴虐一天多过一天,倘若要我一直忍受着无尽怨憎的侵蚀,不如死了。 如今我唯一渴望的一件事,不是投胎,而是—— 杀了明奕!我只想杀死他! “你不在乎?”冥意低声重复了一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俄而,他束缚住我的手更加用力,自他的掌心之中散发出深蓝色的幽深光泽。 他竟然胆敢在凡间使用冥王之力!这个人究竟是…… 扣住我魂体的冥王之力使得我的心口阵阵发疼,顿时我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你是可以不在乎……”冥意似乎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我自嘲地一笑。 他虽然笑着,但那深邃幽黑的眼眸却蕴藏着一种极其浓厚的色彩。 是现在的我永远也读不出的色彩。 我听见他握紧了我的手,用一种低沉而无比执拗地声音说: “可是,宋沉墨,我在乎!” 24. 老实说,冥意说了什么,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只不过他说了那句话之后,我竟然感到自己的怨恨有一丝消减的迹象。 就连宋沉墨的怨恨也没有消减半分我的无尽怨憎,不可能冥意的一句话便这么灵验。 我眯起眼,一把勒住冥意的衣领,问道:“你做了什么” 冥意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半晌,就要我快耐不住再次试图聚力甩开他时,他才道:“宋沉墨,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不就是那个赌约……可是冥意,我以为自从他默认了让人伤害宋沉墨的那刻起,就已经等于对宋沉墨下手了。那赌约我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冥意摇了摇头:“这并非他本意,宋沉墨,我相信明奕绝不会对宋沉墨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他不会切断宋沉墨的手指,更不会杀死他。” 我深深皱起眉,“那又与我何干?我不想陪你赌了,放手。” 冥意那双黑潭般幽深又纯粹的眼眸投印出我的倒影,俄而闪过一丝清晰而隐忍的巨大痛苦。 他的双唇微张,十分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不能……放!” 在那一瞬我竟发觉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整个人更像是被水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尽是冷汗。 “冥意,你怎么……”我惊讶于他实力的大降,一会儿才恍然。 我记得他告诉过我,他不能插手与非毒之魄重要相关之人的命盘与关键抉择。 若是插手,便是逆天改命。 “你若是不想死就放手吧!”我复杂地看着冥意,“好好做你的冥王不乐意?偏偏要管那么多。” 我知道他对我有所歉疚,可现在看来,即便是歉疚他也做的…… 太过了。 我不知道冥意这番作为是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 就如同当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宋沉墨究竟是想从明奕身上获得什么。 然而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默默地将手收得更紧了。 “宋沉墨,我有办法化解你的怨恨。” “哦是吗” 扬了扬眉,我道:“可是冥意,我已经不想再欠你了。” 我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我只想杀了明奕,比任何事都要想。” 冥意目光一厉,刚想要驳斥我,却不想他突然浑身一颤,面色腾然扭曲,而后一股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那股一直桎梏着我的冥王之力陡然消散殆尽。 “反嗜”我喃喃道,不可思议地看着因为脱力而缓缓倚靠着我倒下的冥意。 我拍了拍他的脸,无语地看着他苍白的脸道:“喂,你不会是想牺牲你自己救我吧?拜托你可是冥王啊!怎么可以如此圣母而不负责任!” 我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低声道:“不过没关系,等我杀了明奕,你我都不会被这该死的记忆所束缚了。” 明奕与陈震待电梯修好后神情自若的走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电梯故障而已。 我死死地看着明奕,嘴角缓缓上扬。 陈震走到一辆黑色商务车的面前,拉开车门,示意明奕先进去再说话。 明奕眯了眯眼,双拳握紧,一言不发地钻进车内。 我没有动,但周身的怨憎之气更加汹涌!在他们所在的车子启动的那一瞬间,那无尽的怨憎竟然立即化作了实质般的黑色厉烟!无比汹涌的汇聚成一只黑色而扭曲奔腾的手,飞快地朝着那辆车抓了上去! 而后随着商务车的启动,我便随着那黑色纽带的拉扯而跟着飞速的移动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车停了下来。 这真的是……应了那句话——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我低低地笑出声来,目呲尽裂地看着黑色商务车所停下来的地方。 因为这里,恰恰是我当年无比凄惨又无比傻逼的死去的那个废弃仓库。 明奕,看来,上天是注定好了,要你我依然在此做出一个了结。 我捂住脸,放声大笑,那声音听得连我都觉得有几分凄厉可怖! 就像是一个被怨气永生永世纠缠、不得超脱的厉鬼。 可我……只要杀死了明奕,只要杀死你!我便可以再不用感受这痛苦! 明奕!!! 我抬起手,偶然间接住了自眼眶里掉落的红色液体。 那些泪,尽是无比憎恨的血泪! 25. 明奕与陈震下了车,一前一后的走入了光线昏暗的破旧仓库之中。 估计是年代久远,又加上这地势低矮,一下雨便非常容易受潮的缘故,这里总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发霉的气味以及潮湿不洁的感觉。 “陈震,”明奕皱起眉头,不耐地看着对方道:“为什么我们要与封天涯约在这种地方?而且,我不认为他会傻到孤身前来与我们谈判。” “谈判?明奕小子,你果然还是太嫩了……” 陈震掏出打火机,打了几下才将火打燃,而后将嘴里叼着的烟凑了上去。 “我根本没想过跟封天涯谈判,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 陈震微微放松,深深地吸了一口眼,转身看着明奕道:“他可是封家名义上的小公子,封家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陈震将那口吸进肺部里的烟缓缓地吐了出来,摇头笑道:“那封家之所以这般辉煌,那是因为他原来可是走的黑路子,而后封堂随了改革开放的号召,半路洗白来的。” 明奕一愣,猛然抬头看向陈震:“那么,你将地方设到这里是为了……” 陈震颔首,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明奕道:“明奕,我希望你能为了我们的目标,再‘借’你那曾经的小情人一用。” 明奕一震,随即咬牙道:“不行!” 陈震无视他的拒绝,只是道:“封天涯在那种情况下,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动宋沉墨,这便意味着宋沉墨是他的一个最为致命的弱点。” 陈震抖了抖烟蒂,轻笑着说:“明奕,你要看清楚现实,一个在大街上随处可寻的男人,能敌得过你的仇恨以及你的将来吗?” 明奕握紧了拳,全身僵硬,面无表情地道:“你答应过我的,陈震。别忘了我手中的东西,我不想威胁你,你也……别拿他来威胁我!” 眯起眼,陈震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劝诱道:“明奕,我们并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拿他来威吓封天涯罢了。” 明奕紧握地手微微有些颤抖,似是心潮涌动,正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然在一旁观戏的我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当初明奕正是受了此人的挑唆,而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只不过…… 我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两人。 我不会再给明奕任何可能伤害到宋沉墨的机会了。 浓郁的怨憎之气自我的掌心喷薄而出,径直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黑色锁链,而后朝着那若无所觉的两人激射而去! “呃……啊!!!” 明奕与陈震同时痛喊出声,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无形的可怕事物正在狠狠勒住他们的脖子。 因为兴奋,我浑身开始微微颤栗起来,嘴里不断地流泻出阴森诡异地笑声。 我将双手越收越紧,万分愉悦地看着那两人手上的青筋暴起、面颊通红,双眼几近于凸出眼眶的美好模样。 “呵呵呵……” 我越发的用力收紧手中的由无尽怨憎形成的黑色锁链,根本没有停下来慢慢折磨他们的意思。 我只想快点取得明奕的性命,再束缚他的灵魂! 让他跟着我一起魂飞魄散。 至于陈震,我只能说他是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附赠品。 一股厚重浓郁的血腥味自我的身边蔓延开来,我知道那是这无尽怨憎吞噬我内心仅存的理智的前兆。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在我还没扣住明奕的命魂之前,就完全失去的思维能力! 那就等于我无法再捏碎明奕的命魂。 “呵呵呵……哈哈哈!!” 我仰起头,用力地将双手合十,将那黑色锁链绷到最紧、最极限。几欲要将那两人的脖颈拉断。 最后一次施力,我勾了勾唇角,想要完成最后对这二人生命的狩猎!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窜进我本是早已血红一片的视野里!我猛地一惊,随即便被那抹白色的影子撞倒在地。 施此等猎取人阳寿的手法过于血腥凶狠,唯一的缺陷便是这其中不得有任何事物打断。 而唯一能够在此时打断我的,只有眼前这位…… 本该与我有着同样的命运、同样的身体却不同的灵魂、同样的名字的…… 感觉自己的眼眶内不断地渗出血红色的液体,以及身体里消失的力量,我怒火滔天地看着眼前死死扣住我那黑色锁链的人,道: “宋沉墨!!你这个该死的贱货!!你都做了什么!!!” 26. “你不能杀了明奕!” 宋沉墨用力拉住那黑色的锁链,全然不顾那些冲天而凌厉的实体化了的黑色怨气不断腐蚀着他握住锁链的手掌。 “你心软了,是不是!”我冷笑,而后恶狠狠地盯住宋沉墨那被怨憎之力腐蚀得血流不止的手掌,高声喝道:“宋沉墨我告诉你,明奕当初就是在这里杀死我的,他这次也想杀了你!你若是还想要命!就给我立马松手!不然的话……” 我双手微微张开,盯着宋沉墨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我连你一起杀!” 然而宋沉墨依然用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眸看着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都知道了,”宋沉墨顿了顿,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所有? 我突然想起昏迷了的冥意,难道…… “我打断你,并不是为了明奕,而是为你。”宋沉墨道:“小怨,你所遭遇的事情,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听一个叫白无道的人说了。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因为杀死明奕而无法轮回、而导致最终就这样的魂飞魄散。躺若阻止你的人只有我的话,那么即便是死了。我也……” 他看着我,神奇无比坚持倔强,丝毫不肯将手中的锁链松懈半分。 “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对我来说会很好吗?我已经不再想转世投胎,现在我只想杀了他!”我厉声道:“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愿望了,宋沉墨你敢阻止我试试!” 那怨憎之力感应到了我内心汹涌的情绪,顿时犹如得到肥料一般,瞬间力量暴涨!将唯一的阻拦者的手掌肉吞噬了个大半! 我看见宋沉墨身体如被电一般先是剧烈地颤抖,而后变得僵硬。两只手被伤得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然而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握紧锁链的姿势。 他只是坚决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仿佛想要用生命去扞卫着什么一样。 我瞳孔一缩,面对信任之人的伤害,宋沉墨从来都是选择正面迎上,而不是选择聪明的去规避。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伤害我那么想要珍惜的自己。 那个我永远也不可能找回的自己。 这真的非我本意。 “小怨,”宋沉墨因为不断失血而面色惨白,他看着我,竭力地说:“地府的那个……阎王要我转告你,你一开始变选错了消减憎恨的方法。” “憎恨唯有用爱消弭,化解之法从来都不是用自己的双手去杀死憎恨之人。” 宋沉墨看着我的眼里有些悲伤:“何况……小怨,时至今日,你仍旧看不清,你心底里真正憎恨的人,并非明奕吗” 并非明奕……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说出和冥意一模一样的话…… 我最憎恨的,竟然不是明奕? 我茫然地看着宋沉墨,手上的力道稍微有些松懈,那两人便立即倒在地上,捂住脖子、身体蜷缩成一团狂咳不止。 不是明奕,还能是谁? 我不恨明奕,还能憎恨谁!! “我如今有如此下场,罪魁祸首是谁!!”我声嘶力竭地吼道:“不是明奕,还能有谁!!” “你告诉我……”声音便得沙哑干涩,看着宋沉墨,我桀桀地笑开了。 “你告诉我,造成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衰样的!这罪魁祸首,不是明奕……还能是……谁!” 宋沉墨看着我的样子,眼眶猛然红了。 他哽咽了一声,清澈的双眸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蕴着浓而刻骨的悲哀。 我看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开口道: “是我。” 宋沉墨闭上眼,一串血红的眼泪顺着脸颊划过。 “你一直都弄错了你真正憎恨的对象……虽然你也的确憎恨明奕,可是。” 宋沉墨苦笑了一下,而后继续道: “你疑惑为什么,我明明憎恨了明奕,自己身上的怨憎之气却丝毫没有减轻,那是因为——你心底里一直憎恨着的人……是我啊!是我宋沉墨!你明白吗!” 27. 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我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沉墨,“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憎恨你……我怎么会憎恨我自己?我明明……他们究竟给你说了什么!” 然而,随着宋沉墨握住黑色锁链的手不断地渗出鲜血,看着他越见苍白的脸色,我竟然感觉到那无尽怨憎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不可能…… 一定是冥意做了什么,我不可能憎恨宋沉墨!我明明…… “他们没有这么跟我说,可是,小怨,我也是你,没有被怨恨蒙蔽的我,自然最清楚了解我自己!” “你憎恨着明奕,可究其源头,这一切灾难的源头,不如说是宋沉墨自己不长眼,太过轻信人。” 宋沉墨睁开眼,双目之中竟然染上几分血色。 “倘若宋沉墨不滥好人、不对明奕太过宽容、不那么……自欺欺人……” 宋沉墨捂住眼,呜咽了一声。 “是决计不会有当初那种下场的!”宋沉墨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也自然不会有如今的你的存在,追本溯源,你应该憎恨的,只有宋沉墨一人!” “倘若我与你一样这就么死了,我首先想到了绝对不会是去憎恨明奕,而是……” “而是深深地后悔,以及憎恨我自己。” 宋沉墨的声音太过刺耳,进入到我的耳膜之中竟然使得我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我明明想要反驳,却在心底里本能的已经承认了。 他说的是对的。 我一直最为憎恨的,是我自己。 我踉跄着后退,浑身的黑色怨憎之力竟然散去大半。 而我束缚我百年的怨憎之力,竟然松动地更厉害了。 我心下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宋沉墨—— 宋沉墨的血流得太多了,不能这样下去。 他会死,我不能,我不能……!! 可是我竟然无法动弹。 我竟然是真真切切地在憎恨着我自己当初的天真单蠢与圣母的本质。 最对不起我的人,不是明奕,竟然是我自己。 宋沉墨要是死了,我便能自由? 我的心脏微微停滞,颤抖着握紧了双拳。 不。 我不能。 这里的宋沉墨是无辜的。 这一世已经改变,他没有毫无底线的伤害自己。 他……不是我。 宋沉墨仿佛看出我在想些什么,看着我的眼眸里有一种温润柔和的光芒。 我看见他对着我轻轻笑了起来,说:“小怨,你的憎恨唯有以爱来消弭,不论这爱是爱情、亲情、还是友谊,只要这是真切希望你好起来的真情……” “我很感谢你,让我看清楚明奕,也在我脆弱、危险的时候一直默默地陪伴着我。” “我希望你能幸福,就像你希望我幸福一样。”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仿佛都变成一个泛着柔光的弯月。 我怔怔地看着宋沉墨,大脑已经迟钝得完全不能理解他想要做什么。 他拾起那掉落在地的黑色锁链,在我僵硬得完全无法动弹之际,竟将那锁链触到他的心口!而那无尽怨憎所化的黑色锁链,一接触到我本心内的憎恨之源,居然在那一刻化作锋利而尖锐的长刃,一把贯穿了宋沉墨的胸口! 啪嗒…… 一直禁锢着我的无尽怨气一点点地离开了我的命魂,随着宋沉墨缓缓倒下的身体而大半飞快地钻进了他的心口。 “不……” 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液体坠落道手上。 然那本代表着血腥与憎恨的血泪,如今却渐渐恢复成了透明而晶莹的光泽。 “宋沉墨……!!” “该死!”我咬牙:“既然如此,这与我上辈子又有何区别!!宋沉墨你这个……大傻逼!!!” 我用手抓住不断流逝的怨憎之力,根本无法想象会有那么一刻,当它离开我身体的时候我却那么的不情愿与不甘心。 我憎恨着宋沉墨不错,可是我从没有想过拿他的性命来换取自由。 这样算什么? 如果因为他的死而使得我得到自由与重生,也未免太过不堪。 与我的美学没有半点相符。 我一点点地挪动脚步,硬生生地将那飞快流逝的怨憎之力拉到明奕身边。 宋沉墨不能死。 我必须将怨憎之力留住。 那么…… 我伸出双手,尖锐而锋利的指甲即便再阴暗处也闪现着隐隐血腥凶煞的光泽。 那么,我便杀了除却宋沉墨,我最为憎恨之人,以自己的灵魂为献祭,彻底送给那无尽怨憎! 我就不相信,它会弃我而再选择宋沉墨! “呲——!” 是锐物刺入活人身体的声音。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奕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胸口被无形的事物划开一道口子,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鲜血开始肆意地流淌。 我眯起眼,将他所有的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恐惧、无措、苍白、颤抖,以及绝望…… 我看着他缓缓偏过头,看着宋沉墨倒下的那个方向,颤抖着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的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抹绝佳嘲讽的弧度。 明奕,你与宋沉墨之间,可不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便可以抹灭的事情。 也许宋沉墨会在某天接受你的道歉,可我…… 永远不会。 感觉到因为明奕的大量失血,而又倒转逆流而回到我身体里的无尽怨憎,我极力忍耐住暴虐得想撕碎一切的疯狂念头,眼神冰冷的注视着在我跟前的这个男人。 这一句对不起也太他妈搞笑,如果不是我,我相信宋沉墨绝逼会再死一次。 明奕,你上一世因为失去非毒之魄,从没有跟我说过一次抱歉。 而这一次你十分稀奇的说过两次。 但是,依然显得如此的廉价!以及可耻! 不过。 我转念一想,微微一笑,张口吐出四字: “我原谅你。” 虽知道他听不见,我仍是直直地看着他,轻声地说了这一句。 而后,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一厉,瞬间便用我锋锐如利刃般的指甲穿透他的胸腔,用力地扣住了他的心脏! “把你的命陪给我,我便原谅你好了,明奕!” 尖锐锋利的指甲扣住明奕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唇角边勾起的幅度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笑得连我自己都感觉已经将嘴拉扯到了一个极限。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明奕!” 『噗——』 将十指完全嵌入到了明奕的心脏之中,感觉到那种心脏被捏爆的一瞬间,所爆发出的优美动人的声音,我全身颤抖,徐徐地自脸上绽开一抹自觉前所未有的狰狞笑容,而后放声开始大笑。 缠绕住宋沉墨的最后一点怨憎之气也完全从他身上脱离开来,尽数萦绕在我魂体周围,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态势,摧毁着我灵台深处仅存的理智。 “呵呵呵呵……” 我闭上眼,感觉着不断从眼、耳、口、鼻四处溢出的血腥气十足的液体,心里却无比的平静。 终于可以结束了,这该死而不堪的一切。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后睁开眼,伸出手,点燃我手心的掌心火,将明奕的命魂拉取出来,而后慢慢用掌心火点燃。 那命魂不断地在挣扎、不断地在用灵魂凄厉的哀嚎,然我熟视无睹,只是静静地看着它慢慢燃烧。 待明奕的命魂燃烧殆尽,便是那无尽怨憎夺得我命魂之时。 我的目光略过明奕的尸体,看到不远处昏迷过去了的宋沉墨,以及向着这边焦急赶来的封天涯的身影。 宋沉墨,希望这一次,你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珍惜该珍惜的,把握好眼前的,属于你的幸福。再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了。 我安静的闭上眼,等待着那一切被终结之后的无尽黑暗。 与永恒的安宁。 28. 『天道命诫,幽冥不灭。』 这个世界为何会诞生?她刚刚诞生的第一秒会是什么? 『一镇往生,轮回爱憎。』 于一片虚无之中,你听到了一些声响。 那声音飘渺而神圣,你猜这会不会是有人在轻声吟唱着那曲生命献祭的终极礼赞? 『迷途不返,舍命魂断!』 『驱怨固魄,唯献阎罗!』 不知何时,在这狭小阴暗的仓库里,竟突然间起了风。 那股风带着些温暖而柔和的气息,轻轻地包围在我的周围,竟奇异的将那妄图吞噬我命魂的无尽怨憎一一消灭待尽了。 微微灼热而轻柔的气息靠近,我试图烧尽明奕命魂的手被扣住,而后一股浩瀚的冥王之力将我凶悍的掌心火熄灭了。 “明奕已死,放过你手中这一缕命魂,也就是放过你自己。” 我睁开了眼。 冥意的脸近在眼前,眼眸里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轻松。 然而我却被他惊得大骇! 他竟是以本体下界,而且竟以我从未见过的形态——解开了所有天帝为阎罗所专设的封印,浑身被幽蓝的火焰所覆盖! 他竟然胆敢枉故那天之意志,以逆天之法替我驱逐那无尽怨憎!妄图改命! 我试图挣扎,却被冥意早早预见到,束缚了个结实。 张口就想骂人,但是我嘴巴动了半天,却发觉我完全发不了声。 我怒瞪他。 这个人难道疯了不成! 为我改命便是违背天道,他是在找死!! 他死了不要紧,不惜命的死了也罢,可他是轮回道的守护神,怎么能选择这样的死去! 冥意!你脑子里是进了翔吗!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冥意凝视着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替我擦去眼角残留的血泪,仿佛读懂了我眼神里的质问,回答道: “我已找到能接手冥界事务的人,宋沉墨,这不算渎职。”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即便如此,老子也不特么乐意! 我张开大嘴无声地COS咆哮马,心想这冥意的脑子绝逼是被屎糊住了。 即便你再怎么觉得亏欠我!怎么也到不了以命偿还的地步吧! 更何况你不会像凡人那般有轮回路可走,你若是死了,便是真正的消亡! 这世上再不会有你冥意的一魂一魄! 即便是你那天帝老子,也不可能有与天道抗衡的力量救得了你……!!! =口=||| 卧槽——这货!!!! 我瞪大眼,看着冥意的脸缓缓地靠近,最后微微倾斜,在我的唇上烙下一个温柔而灼热的吻。 直到我感觉到属于嘴唇的独有柔软而烫人心田的特殊触感,我才知道原来眼前所见真的……并非是……幻觉!! 然而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冥意已经飞速的撤离,他扣住我的灵体,往我的命魂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 该死……! 我被动地接受这股力量,感觉到它在我的命魂里慢慢的充盈起来,逐步地驱逐我灵体的每一点血腥之气。 而后,我看见仓库周围本来昏暗的光线,如今变得更加黑暗更加可怖起来。 冥意做这等逆天之事,一定会…… 还未等我脑补完,只见冥意突然侧过身去,身形一晃,一阵猛咳之后便自口中开始不断溢出鲜血来。 为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那个吻如果就是回答的话,如果我自恋地将之解读为冥意一直喜欢着我的话…… 但是,为什么!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何况,是喜欢,就一定要为此付出这么严重的代价吗? “本来,我以为明奕的非毒之魄太过微弱,便没有再劳烦天帝,接收了明奕的记忆。” “他对宋沉墨的爱的确非常微弱,几乎弱得对我完全无法察觉,可我不是明奕……” “我一开始错就错在不该好奇,留意到了明奕记忆中的宋沉墨。他的确是个傻子,我也有些动容,因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献祭一般的感情。虽然动容,但我也仅仅只是动容而已,毕竟世上有更多不公平之事。” 我惊恐地看着冥意的身体泛起了淡淡地红光,而后他身上白色的衣裳被身体各处不断渗出的血雾染成了红衣。 但冥意似乎毫无所觉毫无所惧一般,只是看着我,自他那变得苍白而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 “可不曾想在地府遇见了你,那个时候……” 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吧。” 冥意低笑一声,将手放在心口位置,而后拿出一枚颜色透明而泛着微微暖光的晶莹碎片,而后贴在我的眉心,道: “明奕的非毒,如今总算是到了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宋沉墨,不要再怨恨了,你如今……” 冥意眼眸闪烁着璀璨的光,似乎前所未有的感到由衷的快乐一般。 “真正的自由了。” 29. 我睁大了眼,却被那枚碎片所散发出的微弱柔和暖意所震慑,许久都不能作出什么有效的反应。 嗒啦…… 不是属于那枉死城中的无尽怨憎,而是一直深深驻扎于我心头的对我所遭遇的一切的苦恨,都随着眼前这个一直温柔凝视着我的男人的动作而化作灰烬。 我是真正的,自由了…… 可是。 我怔怔地看着冥意越见透明的身躯,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可是这代价却是,宋沉墨的受伤昏迷,以及冥意……冥意的性命吗!! 我狠狠地咬住嘴唇,看着冥意的眼睛里有莫名的潮意。 我不知道天罚是什么,也不知道冥意如此平静的表情下隐忍着怎样巨大的痛楚。 他的血以一种可怕的形势在流淌着,仿佛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粒毛孔都在不断的渗血。 我还听到了不断有骨头错位的咯吱声。 然而冥意依旧以天崩地裂也浑然不惧的冷静态势,站立着温柔地凝视着我。 老天。 我无法克制地嘴唇微微哆嗦起来。 为何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场景异常的熟悉? 一如宁愿自伤也要守护宋沉墨的封天涯,一如宁愿被欺骗至身死也要相信对方的宋沉墨。 冥意目光之中所蕴含的情感,在此刻竟然令我觉得无比熟悉! 一如那…… 我呼吸一窒,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了些许的画面快速的从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多年以前,在我还是宋沉墨的时候,在我一心想要默默守护着明奕的时候,从一旁的镜面之中所反射出的,自己的目光。 不是喜欢,不是想与自己看重的人想在一起的极度的渴望。 而是单纯的希望对方能够幸福。 默默地看着对方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是一种傻逼而安静的守护意志,是一种天真单蠢至极的、但却无人能质疑其真实性的…… 该死的、纯粹的—— 爱…… 心脏仿佛完全罢工了一般,我随手将之前想要烧尽的命魂一扔,看着冥意越来越苍白透明的身躯,颤抖着踏上前去,想要拉住他。 可是。 冥意后退一步,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宁静而深邃地看着我,跟我说了最后两个字: “再见。” 而后嘭得一声,一抹淡淡地蓝色火焰闪烁着幽冥之光,自他的心口燃起,一直覆盖到了他的周身! 一种可怕的滋滋的腐蚀声在我耳畔想起,我死死地看着冥意的躯体在被那火焰附着之后,竟在瞬间烧为了灰烬! 我完全的呆滞了。 他不是神吗?为何连丝毫反抗天的能力都没有……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睁大了眼,我感觉泪水无法自控的汹涌的夺眶而出。 冥意,你怎么能在帮助消除我手上所有人的鲜血之后,唯独留下你一人的鲜血与性命? 你怎么敢!! 随后赶来的白无道死死地束缚住我想要去触碰那幽蓝火焰的身体,劝我快去轮回道投胎转世。 我收起了所有的悲伤,面目大约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好。 冥意,我绝对会将你忘记,活得逍遥快活、自由自在。 我……如你所愿。 30. 不知不觉间,距小怨与明奕的离去已经过了五年。 宋沉墨叹了口气,抱着书走进了教室。 “今天不用翻书,我们来讨论关于费洛伊德的X理论的合理性。” 由于在校期间表现优秀,又在某人的极力举荐下,宋沉墨留校当起了心理学老师。 窗外日光正好,照进教室里,往阳台上的各色花盆投下一片剪影。 让学生们分成五人一组讨论,宋沉墨便站在讲台一侧,静静地等待着学生们讨论的结果。 他微微偏过头去,看了眼阳台上摆放着的新鲜花束,却意外的看见了窗外一张微笑着的脸。 宋沉墨的眼腾然睁得老圆,而后又放松下来,回了对方一个恬静淡然的浅笑。 下课铃打响,宋沉墨抱着书刚走出教室,本来略急促的步伐却渐渐缓了下来,最后停步,看着站在他眼前表面淡定实则焦躁不安的男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宋沉墨并不能很好的辨识人心与看穿人的本性,可是每当面对朝着他快步走来的男人,他却总是能非常清晰的看穿他所有的情绪。 封天涯走近他,低声恳求到:“沉墨,今天报纸上的事情,你听我解释!” 说着便紧张得想来抓他的衣袖。 宋沉墨竭力忍住笑意,板着脸一把拍开封天涯的手。 “这里是学校。” 封天涯面色一僵,随即道:“那我等你上完课再来接你。” “已经上完了,”宋沉墨面无表情的说,“走吧。” 进了门,宋沉墨倒了一杯水,也不说话,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你知道的,沉墨,西瓜日报上的消息一向扯淡,跟本没有根据。再说了,我怎么会需要与那种歪瓜裂枣订婚!” 宋沉墨紧紧抓住水杯,低着头。封天涯只能隐约看见他的面色涨得通红。 以为对方心情更恶劣了,封天涯一急,就想从裤兜里掏出准备了很久的东西直接飞去LA领个证把人套牢,却不想下一秒宋沉墨噗地笑了个前俯后仰。 于是封天涯傻眼了。 而后又开始惊恐起来,宋沉墨一点也不为他订婚的事情吃醋,他如果求婚绝逼会被拒绝! 虽然他们都交往两年了…… 宋沉墨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着封天涯如临大敌的沉重表情,又在瞬间就理解到了封天涯在脑补什么。 于是他更加乐不可支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封天涯可以这么可爱。 看着封天涯越来越凝重的脸,宋沉墨收了恶作剧的心思,轻轻地伸出双臂,环住封天涯的腰,道: “我相信你。” 封天涯再次傻眼。 宋沉墨道“我记得我们交往的时候,我与你有过约定——为了‘公平’,你付出几分,我便回馈你几分。合则来不合则散。” 宋沉墨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环住封天涯腰的双臂缓缓收紧。 “可是我后来很快就后悔了。” 封天涯听罢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如同快要被凌迟一般难看又僵硬。 “我不该用这种卑劣的说辞来为自己留后路。”宋沉墨轻声道:“我也不该这么晚才爱上你。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带给我这么安心与温暖的感觉,而你带给我的这些,我无法不……” “我无法不心动。” 宋沉墨抬起头,近距离的看着封天涯的眼眸,认真地说: “封天涯,抱歉,我欠了你那么多年的一句‘我爱你。’希望还不算太迟。”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宋沉墨被满心喜悦压在沙发上胡乱亲吻了一通。 宋沉墨苦着脸默默在心里吐槽这绝逼是封天涯吻技最烂的一次! 他居然被对方糊了满下巴的口水! “宝贝,”封天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完全冲昏了头脑,立刻从兜里掏出一银色的小盒子,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认真地道:“我们这就去LA结婚!” 这次轮到宋沉墨傻眼了。 “不,不行……!”宋沉墨窘迫地推开封天涯道:“最近我们班有个学生因为失恋而割腕自杀了,我是他们班的心理学老师,这个时候需要密切去关心那个孩子!不能出国去……还有结婚什么的!” 翌日。 宋沉墨推开病房的门,换下了昨日的栀子花,侧头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的沉默,轻声道:“既然醒了,又何必再装睡?难道就这么不想看见老师我吗” 那名叫沉默的小青年在被子里翻滚了一圈,而后睁眼就给了宋沉墨一个炒鸡大白眼,语气懒洋洋地道:“谁特么装睡了没听过闭目养神啊!老古板!” 一点也不像刚刚自杀的人。 宋沉墨皱着眉头想。 他还记得在过去这个孩子又羞涩又寡言,如今死过一次却气质大变,变得又顽劣又毒舌,他几乎以为沉默不是沉默,反而……与五年前他那莫名失踪了的怨灵朋友有诡异的相似重叠感。 宋沉墨又忍不住仔细端详着沉默,虽然小青年面色苍白双眼通红,但一双眼里满满承载得是活力与生机。 与记忆之中,那双被仇恨浸透的眼睛完全不同。 宋沉墨眼神一黯。 “不过我也不是不想见到你,说实话你长得还挺符合我的审美,”沉默咂巴咂巴了几下嘴。“可你的那张嘴跟唐僧似的,你也别怪我老给你打负分。” 宋沉墨复杂地看了他几眼,而后道:“你真的不会再为雷靖寻死了” 沉默抽搐着嘴角,炸毛道:“都说了老子不认识神马狗屁雷靖!昨日生昨日死,我失忆了您就别再烦我了,大不了我向您保证,绝逼不自杀也绝逼不报社!成不?” 于是乎,在沉默半交涉半威胁抗议之下,宋沉墨无奈地退了出去。 沉默冷哼一声,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才猛掀开被子跳下床,径直推开门,穿着病号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刚进入初夏的早晨还有一些凉爽,沉默蹿出医院,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外加一双凉拖,就这么大刺刺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上,有一瞬间的眩晕感。 他并没有失忆,自他苏醒的那一刻起,这具身体的记忆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的大脑里。 可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沉默。 原来的沉默太软弱太无趣,几乎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标准软蛋。 可是他自己的本能却是——具有攻击性、防备性、以及对周围人本能的仇视的。 摇了摇头,他告诉自己现在就是沉默,要尽早适应周遭的一切。 他扯了扯僵硬嘴角,试图拉起一个记忆中属于沉默的标准微笑,吊儿郎当无所畏惧地踏出了第一步。 31. 闵意最近常常做着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身处于无边的黑色深渊之中,漫长的岁月唯有他一人常久的镇守在此处。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极度缺乏自主意识。 只知道自己在那梦里叫作冥意,而冥意此人的最大的存在意义便是镇守轮回道。 然而,当冥界每过百年便会盛开的洁白的沙鸢花再一次绽开之际,一个似龙似蛟的凶兽打破了轮回道的平静。 闵意梦见他被那凶兽撕碎了身体。 而后他睁开了眼,大汗淋漓。 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八点有一次例行会议,他该起了。 “这次的事情,就交给风亚风投。” 一锤定音之后,闵意准备起身,却猛地眼前一黑,他不禁又跌回座位上。 “老大你没事吧”一旁有人关切道。 “没事,”闵意揉了揉眉心,“可能最近有些累,方案没出来之前也时常惦记。” “那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老大你也别太操心了,把余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我们可以的!” 闵意点了点头,起身去了休息室准备补眠。 在闭上眼、思绪完全陷入黑暗之前,闵意的脑海中滑过一双充斥着仇恨与决绝的明亮异常的眼眸。 而后,他又看到了头顶那仿佛万年不变的银色长河。 他看见一个白衣人飘荡过来,对他微微一躬身,道:“冥王殿下,黑有偿没料到那守在锲子身边的凡人因为悲伤过度,八字过轻,从而被发现。” “嗯。”闵意听见自己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白衣人见此有些焦急:“当时他本想径直将锲子的魂体直接收入轮回镜,却不想一时轻敌之下竟被那凡人抢夺轮回镜!他已经打算为丢失轮回镜负起全责,望冥王殿下开恩……” “白无道,”闵意无意识般听见自己淡淡地开口:“你们一直隐瞒我为我寻找非毒之魄,如今出了事你知道来找我而不是找天帝了?” 闵意看见自己愤怒地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石桌,声音无比冰冷森寒:“我冥意的性命,究竟是牺牲了多少个凡人做了‘锲子’!” “只有一个!”白无道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沙哑:“殿下,只有一个人!” “一个……?”那个自己冷笑了一声,而后勾起嘴角:“如果你们不肯说,那我得去会一会那个‘封天涯’。” …… 闵意随着自己的步伐,在一间阴森冰冷的牢房门前停了下来。 “白无道,开门。” 里面的设施非常简陋,进去几乎是一眼就望到了底。 一个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男人沉默的坐在角落里,直到闵意走到他跟前,才懒懒地抬起了头。 而后对方瞳孔一缩,瞬间握紧了拳头,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明奕!!你怎么……你该死!!!” 对方怒吼道,双目之中的赤红怒意若是化成实质,定是能将周围焚烧个一干二净的。 “我不是明奕,我是掌管冥界之人,你可以叫我冥王。” 闵意扯出一抹冷笑:“凡人,你私自盗取‘轮回镜’,本是重罪,若你识相早将之交出,本座可饶你不死。” 然那名叫封天涯的狼狈男子只是微微眯起眼,质问道:“你们想将宋沉墨如何处置?” 闵意感觉到自己皱紧了眉头:“谁是宋沉墨?” 封天涯侧过头,猛然看见一旁的白无道,立即咬牙,指着冥王的鼻子道:“滚!我就算是灰飞烟灭,也不会将轮回镜交予你来对付沉墨!” …… “宋沉墨……” 闵意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名字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他看着自己转动了一圈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苍翠欲滴的扳指,而后伸出手,往自己的眉心一点。 瞬时,一枚带着透明而温暖的光芒的细小碎片自他的胸口跃出,一直漂浮移动到他的眉心处,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片温暖的光芒包围了他。 他读取了那枚碎片里的记忆。 碎片里唯有一个男孩的存在,他拥有着十分温暖而柔和的眼神,仿佛能包容一切。 闵意内心微动,他听见男孩总是在认认真真地对一个人说着话,为他做着一切他自己能做的事。 『我希望我的真心能换得另一颗真心!』 『如果你同意了,那就意味着,我宋沉墨这辈子就只跟你明奕一个人谈恋爱!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他看见宋沉墨隐忍的表情,看见那个叫明奕的人总是漠视与利用那个孩子的感情。 宋沉墨总是微笑。哪怕明奕无法承受失去一切的滋味而沮丧、而迁怒于他。 可是宋沉墨说: 『没关系的,明奕。 你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信任与安全感没有关系,只是明奕,请你相信我。 我宋沉墨,在明奕需要的时候,一定一定,会陪伴在你身边。』 『请你像我相信你一样的,相信我!』 闵意听见自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 而后,冥界震动。 闵意察觉自己身体一震,然后拍案而起。 “冥王殿下……” “白无道,报方位!”自己打断白衣人的行礼,喝问道。 那白衣人颤抖了一下,而后道:“枉死城!” ‘自己’眯起眼,语气危险地看着白无道,“又是黑有偿负责的区域……” “不,殿下,此次不怪黑有偿,”白衣人闭了闭眼,似乎很不情愿地道:“而是那锲子,宋沉墨!” “白无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单凭黑有偿这次,他难逃一死!”闵意冷冷地看着白衣人:“说——你与天帝,究竟在隐瞒着我什么!” 那白衣人哆嗦了一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看着他道: “天帝算出,您此次大劫之后又会再临一个大劫!而那弥补您非毒之魄的凡人的所爱之人,那名无辜的锲子……” “便是您可能遭致死劫的祸患!” 闵意看见,那日的冥界的天空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呈现出一片晦涩暗红的诡异色彩。 仿佛代表着枉死城内滔天的怨憎之气被尽数解放而出的凶煞与不吉。 “殿下!” 闵意微微眯起眼,将一直佩戴在腰侧的寒光剑抽了出来。 而不远处,一道红色的影子凝聚着冲天怨气、疯狂而肆意的抓住灵体与鬼差打杀。 不。 闵意清晰的看到,虽然那抹红影身上凝结的怨气是他前所未有的强大,可是…… 闵意握剑的手松了松。 但是这个人,竟然没有完全的被那滔天的怨憎之气所控制! 他并没有将周围的灵体与鬼差完全杀死,而是每当自己的杀招快要抹杀掉他们之前,又不可思议地、仿佛本能般的绕开了对那些灵体与鬼差的致命一击…… 这个人…… 竟然能在那无边的怨憎之力下保持一丝自己的神智! 这是连一些神祗都无法做到的…… 不是此人心智过坚,拥有坚定信仰。就是此人本心的纯善,连那枉死城的无尽怨憎也无法动摇! 可不论如何说…… 闵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再次微微动了动,仿佛有一粒细小的石子投入那浩瀚而平静的湖面,引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或许他人都仅仅只是看见了此人对周遭无比圣母善良的一面,或者是温柔柔软的一面。 可站在此处,闵意非常清楚的看见了,这个人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 认定了一条路便走到死也不回头,无人无任何一事能够扭转改变其本心。 这无尽怨憎,也分毫奈何不了、吞噬不了他的本心。 这个人的心性之坚之强,是连无尽怨憎都无法动摇的存在。 这个人……就是那…… 锲子。 他所面临的最大死劫。 他冥意守护轮回道,为天下苍生做了无数贡献,却唯一…… 对不起的人。 宋沉墨。 闵意微微闭上了眼,嘴角却扬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 如果可以,他多想在一切未开始之前…… 这之后,他以自身全部的力量将宋沉墨禁锢于冥界。 天帝要杀宋沉墨,而宋沉墨的内心因为封天涯的死这个诱因而产生巨大的怨憎,他想要摆脱这一身的怨憎之气去投胎,却不想其实枉死城的怨憎之气奈何不了他。 真正致使他无法轮回转世的,是宋沉墨自己。 是他自己的本心在憎恨着自己,可是宋沉墨无法察觉,闵意就算告知,他也不会去信。 闵意看着逐渐改变为毒舌又张扬的宋沉墨,渐渐笑了起来。 至始至终,他都没让那无尽怨憎有一丝可渗透他本心的机会。 宋沉墨的憎恨,永远是他自己的。 闵意喉咙滚动了一下,闭上了眼。 他突然非常非常的渴望,看见宋沉墨褪去了仇恨的眼眸,以及那张扬着微笑着的脸。 他真的非常的想看到。 32.完结 闵意猛的清醒过来。 浮生若梦。 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那蝴蝶自作多情的梦了庄周。 …… 沉默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 他一身病号服,又头顶着一丛杂草,街上的人们都纷纷朝他默默送上注目礼。 为啥?以为这货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呗。 沉默正准备走向街边的躺椅上坐一会儿休息片刻,却突然有一片阴影笼罩在他头顶。 沉默不耐地眯起眼。 来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身材结实颜很正,一脸高深莫测zhuangbility样的看着沉默。 沉默扯了扯嘴角,眼神挑衅地朝着对方来回打量,而后道:“你是不是跟盖中盖高钙片打广告的那个?” 来人一怔,随即皱了皱眉,道:“沉默,你搞什么名堂!” 随即就想来拉他。 沉默啪地扇开那人的手,讥讽道:“你特么是得了巨人症吧?我理解你,可你也别眼红我这样的正常人,我怕怕~” 那人的脸色腾然转黑:“沉默,是你自己要死要活的缠着我!这下在宋老师面前装失忆?别让我看不起你!”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人渣雷靖,怪球不得老子那么看你不顺眼。” 沉默冷笑:“就算老子求你,再看不起我一点吧!酷爱从我眼前消失吧!我以后会给你好评哟亲!” 他伸出手,戳着对方的肌肉道:“摸、摸、打!” 雷靖被气得瞬间头顶生烟,扭头便走。 而同一时刻,闵意刚好从街边停好车,走了下来。 …… 你可曾有过某种类似于预感一般的短暂思绪。 在那人潮涌动的大街之上,你茫然无措地站在人海中央,大脑一片空白。 只是有个声音在喊着: 你不能走。 走了,就便错过了。 而错过,就是一辈子彻彻底底地错过。 再没有机会去弥补。 闵意的腿僵住了,在他看见沉默的眼眸的那一刻。 他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本能的想去接近他、走近他…… 拥抱他。 于是他做了。 …… 沉默悠哉地坐在木椅上,吊儿郎当地晃荡着一只腿。 而后他突然间心脏有了莫名的停滞—— 他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正在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地走近。 明明是嘈杂无比的街市,却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只余了这清晰而缓慢地脚步声回荡在他心间。 沉默猛然抬起了头。 …… 闵意在沉默跟前站定。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闵意抿了抿唇,声色沙哑地道:“你先说吧。” 沉默轻笑,微微眯起了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想问……” 他的眼睛漫起一片血色,仿佛是憎恨,又仿佛是别的什么。 “你,是不是叫冥意?冥冥天意的冥意?” 闵意凝视着沉默的眼睛,思绪一阵恍惚。 他仿佛听见了一个人用愤怒与悲伤的语气质问道: “你怎么能够在帮我洗净手上所有的鲜血与憎恨之后,唯独留下你一个人的鲜血与性命!” “冥意!你怎么敢!!!” 而后鬼使神差般的,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么,”沉默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挥出一拳,砸在闵意的眼眶上:“你去死吧!” 闵意没有呼痛,只是默默地忍受住了这一拳。 他只是,轻轻地将对方拥入了怀中。 “对不起。” 感受到对方身体微微地颤抖,他最后说。 “我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了。” “我发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