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陡然被人夸了,对象还是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看了看刘恒的高大的声音,挑了挑眉头,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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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逛了一圈,如刘恒所说王殷成穿什么都好看,于是最后一件衣服都没买,两人从四楼直接坐电梯下来。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王殷成抬步就要出去,被人拽住,转头,刘恒道:“豆沙在楼下玩儿。”
王殷成心里一颤,退回来,跟着刘恒下去了负一层。
他刚刚听刘恒说豆沙也要买衣服,但又没见到孩子,只看到刘恒一个人出现,还以为小豆沙的衣服已经买好了,孩子已经回家了,没想到刘恒会把孩子留在负一层玩儿。
王殷成下意识回头:“谁在带小孩儿?”
刘恒:“没人。”
王殷成:“你把他一个人放在楼下?”你是亲爹么?
刘恒看他:“他是男孩子,没必要整天看着。”
“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人渣都有,拐卖小孩儿都是集团作业!他不乱跑,但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王殷成几乎脱口而出,怒瞪着刘恒,就好像刘恒是后爹一样。
刘恒没出声,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他其实想说楼下是有人照看的,小崽子智商高得很,他不骗别人就好事了,被人拐了,拐他的那个人估计得哭死。
电梯下到负一层,两人走出来,王殷成瞪了刘恒一眼,接着调转视线在人群中下意识搜寻。
“在哪儿?”负一层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儿在玩儿,分好几个区,每个区的游戏都不一样,人头攒动,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一个小孩子并不容易。
刘恒没出声,也看着人群,王殷成侧头看见刘恒搜寻的眼神,差点就要骂脏话。这真的是亲爹么!!??
“那里!”刘恒抬了抬下巴,抬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23.
那里是用网球网隔成的一个区域,地板漆成淡绿色的篮球场形式,一边挂着好几个矮矮的小篮筐,供小孩儿扔篮球玩儿,一边摆着一排排的三层矮架,矮架上摆着橡皮泥、折纸、手工刀等用具,边上摆了好几张小桌子小椅子。两个游乐区被划分到一个范围,中间用网子隔开。
豆沙就坐在游乐区的一张小椅子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小夹克衫,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捣鼓着什么东西。
刘恒和王殷成远远看了,刘恒淡淡道:“你去吧。”
王殷成侧头看他,刘恒抬步走开,没有朝豆沙的方向过去。
王殷成握了握手,心里突然砰砰跳着,游乐场玩的孩子还是挺多的,大人带着小孩儿,吵杂一片,然而这一刻王殷成远远看着球网后面的小脑袋瓜子,那些声音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周围的视野都是模糊的,唯有那颗小脑袋万分清晰。
王殷成抬步朝那个游乐区走过去,能够明显听到耳膜的震动,心都是“嘭嘭嘭”的,这一刻哪里还关注得到其他,衣服头发鞋子怎么样他全都不记得了,心里只有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王殷成走到那个游乐区,不少孩子在那里玩折纸、捏橡皮泥、做沙画,但基本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儿在那里玩儿,小孩儿坐在椅子上,大人或者蹲着或者也坐着,或者干脆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陪着玩儿,只有豆沙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张长桌的角落里,对面的位子是空的,旁边一个大人背对着豆沙和一个小女孩在玩折纸。
豆沙穿着一件蓝色小夹克,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自己,低头捣鼓着什么,王殷成看不见,但就这么瞧一眼,心里一颤,眼睛就红了。
小孩儿没人陪着,就这么一个人玩儿……放在人堆里没人注意到,然而和周围的热闹一比,那个小身影就显得尤为孤单。
王殷成眼眶肿胀,鼻子就好像被什么堵了,难受得慌。他转身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收敛起情绪,朝小孩儿走过去。
王殷成站到豆沙身后,伸长脖子一看,发现小孩儿正在摆弄一张沙画,彩色的细砂、胶水摆放在一边,撕下的贴纸扔得到处都是,桌子上还有不少混杂的细砂,小孩子刚好粘完一处的彩色细砂,慢慢把画纸拿起来,放在一个杂物盘上方,接着松开一只手,慢慢把画儿上多余的细砂倒掉,边倒边抖抖手,格外认真小心,倒完了还把画放到嘴边吹了吹。
王殷成看得出神,眼睛都挪不开,他看到豆沙对面有一个空位子,便走了过去,慢慢在豆沙面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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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买完衣服,刘恒带他去楼下负一层玩儿,要是平常那么吵吵闹闹的地方他肯定不去的,他是另可一个人在家玩他的战斗飞行磨具,都不高兴站在人堆里跟个傻子一样。
换句话说,小孩儿喜新厌旧,这地方玩多了就不高兴来了,反正负一楼没有他不会玩儿的东西。
但今天豆沙默不作声跟着就下来了,他心里有想法,琢摩着衣服也买了,是不是应该做一份小礼物?刘继那个小毛团说只要每次他做什么送给他妈妈,他妈妈都会抱着他狠狠的亲一通,豆沙没做过什么手工送给长辈大人,甚至都没有做过什么小玩意儿送给刘恒。
豆沙心里想象了一下,如果他做一个沙画给那个人,他会抱着自己亲么?豆沙想不出来。
豆沙做沙画的时候把刘恒赶走了,他皱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道:“你上去转一会儿,我自己玩!”
刘恒看着小崽子,“你确定?”
豆沙不耐烦:“你走开啦!”才不要给别人看,他会不好意思的。
刘恒一走,豆沙就去挑沙画的样式,他看了看,在两个沙画之间犹豫不决,一张是大海里游着各种颜色的小彩鱼,一张是大海豚带着小海豚在海里游来游去。豆沙两个都喜欢,但看了看,还是把海豚的那个图放了回去,他想那张画会不会太明显了呢?!
豆沙开始做沙画,把图纸抽出来,撕掉上面白色的塑料纸,然后在一个区域里粘上胶水再慢慢倒上彩色的细砂,他没有按照样板画儿上的颜色跟着涂,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在涂,什么样子的鱼是什么颜色,大海、小岛、椰子树……一个一个涂过来。
小孩儿做得格外认真,动作细致,粉嫩嫩的小爪子拿着画纸,嘟着小嘴吹掉粘上的多余细砂,因为胶水和沙子粘性的关系,豆沙手上脸上脖子上衣服上都沾上了彩色的细砂。
才做了一半就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旁边有小女孩儿看到了,指着他的画,大声问她妈妈:“妈妈你看,他涂错了,大海应该是深蓝色的,不是淡蓝色的!海草是绿的,不是金色的!”
豆沙抬眸,冷冷瞧了那孩子一眼。
周围很吵杂,小孩儿大人跑来跑去,豆沙低头涂着,偶尔皱个小眉头,样子格外认真帅气。
所以当对面位子被人坐了的时候,豆沙都没怎么在意,垂着的睫毛一闪一闪,小花猫漂亮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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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豆沙撕开一张塑料纸的时候余光才注意到对面坐了个人,他还以为是刘恒回来了,小眉头一皱,“不是让你不要在这里……的……”脖子一抬,一眼和对面的人视线撞上。
脑子里心心念念周末就能见到的眉眼此刻就在眼前,就在对面,豆沙张着小嘴巴诧异瞪着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伸长胳膊用双臂挡住桌子前的那张沙画——提前看到了怎么还能算礼物!?
豆沙双臂挡在桌子前,又警惕又害羞地看着王殷成,脖子和脸慢慢就红了,脸颊憋成血红血红的。他张了张嘴巴,扭捏着,小声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王殷成鼻子一酸,小孩儿羞怯的模样让他心软又心颤,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要说点什么,只能顺着豆沙的话道:“我来买东西,刚好遇到你爸爸。”
豆沙默默在心里冲刘恒翻了个白眼,他真心觉得他爸是在拖他后腿,为什么就不帮他保密呢?
但豆沙心里万分雀跃,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就坐在对面,离得那么近,能看到眼睛鼻子,不是后脑勺,还能说话。
小崽子趴在那里抬眸看着王殷成,嘴巴慢慢嘟起来,脸颊通红,茶金色和王殷成相似的双眸水汪汪的,眨了眨眼睛,慢慢睫毛上就沾了点水渍。
王殷成心都化开了,他想豆沙一定知道他是谁了,肯定知道的,他起身默然将孩子抱起来抱在怀里,接着在矮凳上坐下。
豆沙沾着彩色细砂的小手紧紧捏着拳头,头埋在王殷成胸口,憋着股子劲儿没让自己大声嚎出来,眼泪续在眼眶子里,嗓子又堵又疼,鼻涕开始往外流,小身子抖着肩膀颤着。
豆沙是随了王殷成的,性格内敛,想哭却憋着,其实难受得要死。
王殷成把小孩儿抱在怀里,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劲儿,松了觉得孩子不在手上,紧了又怕孩子难受,他能感觉到小孩儿趴在他胸口默默抽泣,埋着头不想让人看见哭的样子,王殷成眼睛很快就红了,但他是大人,公共场合还能克制自己。
他抱着孩子,看见面前桌子上刚刚豆沙挡住的沙画,淡蓝色海水,彩色的小鱼,金色的水草还有橘黄色的太阳。
他心中突然就暖了,觉得值了,这么多年都值了。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如今就在自己手里,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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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远远看着,看见小崽子被王殷成抱在怀里,看不清表情,远远的却也能感受到那么不一般的心动。
他觉得周围气压很低,呼吸不畅,有什么堵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心里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化了。
他掏出一根烟,刚打算点上火,才注意到这里是禁烟区,他拿开嘴里的烟,一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父子俩。
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天以来的心悸不安烦躁还有突来的喜悦是为何了。
就好像,一辈子都在等这一刻。
等到了,就觉得心安了,知道自己其实最想要什么又想抓住什么……
24.
豆沙最后还是哭了,只是没哭出声,抓着王殷成胸口的衬衫口袋,脸埋在他胸口狂掉眼泪,眼泪鼻涕还有口水蹭的王殷成胸口都湿了。
父子俩抱在一起,豆沙哭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才停住,肩膀缩了缩,情绪平稳了就开始不好意思了,他想他自己怎么能哭呢?多难为情啊!
豆沙动了动脏兮兮的猫爪子,抓着王殷成胸口的衣服又擦了擦口水和鼻涕,脸埋在胸襟前用力蹭了蹭,才抬起脖子,亮着一对雾蒙蒙的眼珠子可怜巴巴看着王殷成:“我饿了。”
王殷成憋着一口气,眼珠子还是红的,见孩子不哭了,抬头要东西吃,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豆沙想了想,一字一顿:“我要吃爆炒腰花。”
王殷成摸着豆沙头顶软乎乎的头发,忍不住扯嘴角,这孩子喜欢吃的东西还真的蛮特别的:“好。”
他哪里知道,豆沙那是想赶紧离开这里啊。
小崽子性格从来都是冷的脾气从小就硬,被刘恒胖揍都没有哭过,要哭也是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摸摸掉猫泪,现在好了,他不但哭了,还是在人如此多的公共场合,周围全是大人小孩儿。他刚刚似乎还听到旁边的小女孩儿奶声奶气说:“妈妈,那个哥哥哭了哎~~!”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豆沙傲娇的想,心里哼哼着。
豆沙被王殷成抱在怀里,姿势有点不太舒服,动了一下腿,王殷成把小孩儿放到自己膝盖上坐着,豆沙转头看了看桌上自己做的东西,刚刚不觉得,现在这么一看怎么觉得这么丑啊!?
豆沙皱了皱眉:“不要了。”
王殷成知道豆沙说的是他刚刚做的那个沙画,“怎么就不要了?”
豆沙吸了吸鼻子,“不好看。”
王殷成没带过孩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小孩儿自己做了个东西最后评价说不好看该怎么办,却听到身后有人道:“嗯,是挺丑的。”
王殷成转头,刘恒正站在他们身后低头看着他们。
豆沙冲自己老爸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是啊,又不是做给你的!
王殷成把豆沙抱起来,刘恒越过他,弯腰拿了一个袋子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进去,起身后看着王殷成:“你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王殷成一愣,看了看豆沙,小孩儿露着无辜的眼神小屁股扭了扭,王殷成道:“没事我抱着吧。”
刘恒看了看王殷成,接着用警告的眼神看小崽子——自己下来走!豆沙回视他,喉咙里哼了一声,抬手圈住王殷成的脖子全当自己没看见。
王殷成抱着豆沙,刘恒拎着东西在后面走着,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拎的东西,无声笑了下——这还真像是一家三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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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电梯上去,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里点了菜,王殷成特意点了爆炒腰花,上菜的时候还把菜专门挪到了豆沙面前。
王殷成和豆沙并排坐着,刘恒坐在王殷成对面,边喝着茶水边看王殷成把爆炒腰花推到豆沙面前,小崽子眉头立刻跳了跳。
刘恒喝水,茶杯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三人开动吃饭,王殷成基本没怎么吃,光顾着豆沙,给孩子舀汤布菜,觉得腰花的味道重了,还在清水里面过了过,才放到豆沙碗里。豆沙拿着筷子挑菜吃,每样菜都吃,唯独腰花吃得不怎么多。
王殷成还以为孩子胃口不好,或者自己懒得拿筷子吃饭了,便亲自拿勺子和筷子喂豆沙。
筷子伸到嘴边的时候,豆沙就垂着眸子吃一口,慢慢咀嚼了咽下去,只是当王殷成喂豆沙腰花的时候,小崽子咀嚼了两口,抬眸看刘恒,刘恒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来,眼神一凝,意思是自己看着办。
豆沙一开始还吃了几口腰花,后面干脆不吃了,每次都皱着眉头躲开王殷成的筷子,王殷成道:“不喜欢?味道不好?”
豆沙嘟着嘴巴,茶金色的眸子可怜巴巴看着王殷成:“真难吃。”
王殷成赶紧把筷子放下来,打算换个菜。
刘恒一开始还赏心悦目,觉得亲妈喂儿子的场景是多么祥和而美好,慢慢到后面就完全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了。豆沙是不喜欢腰花的,一直都不爱吃,说那菜有一股骚味,难吃死了。
不知道豆沙刚刚和王殷成说了什么,王殷成还把菜送到豆沙面前,豆沙求救的目光看刘恒,刘恒不动声色也不管,心里想到四个大字——自掘坟墓。
“你别管他,他自己能吃。”刘恒终于道。
王殷成看了看豆沙面前的碗,觉得吃得也挺多的了,应该够了。
这是王殷成第一次喂豆沙吃饭,紧张得后背手心都是汗,自己完全没心思吃饭。他忍不住侧头看豆沙,看小孩儿软趴趴的头发,和自己六分相似的眉眼,软乎乎的脸蛋,粉嘟嘟的嘴巴,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十个月怀胎生下的胎儿,如今已经六岁了,还坐在自己旁边吃饭。
刘恒把王殷成的神色和关切都看在眼里,他在对面仔细瞧着,余光都看着,就是想确认王殷成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对孩子的关心也不是假的。看到最后他忍不住心想,应该没有错,不是装的,如果真是装的,奥斯卡不颁给他真是淹没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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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之后豆沙就困了,王殷成抱着豆沙等电梯,豆沙小脑袋搁在王殷成肩膀上面,鼻息喷在他脖子上,痒痒的。
王殷成心也是痒痒的。
三人下了电梯之后,刘恒去拿车,王殷成就站在留下等,把小孩儿抱在怀里。
刘恒把车开过来,王殷成抱着豆沙坐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车子驶离。
王殷成突然想到什么,低声对刘恒:“你直接回去,到了之后我打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