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慕 上——苏味
苏味  发于:2014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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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时熟读聊斋,书中多以美狐出现,相伴书生左右。苏白羡慕书生际遇,渴盼有朝一日他亦能成为书中好命书生得遇良善狐妖,携手白头。大约太过虔诚,真于日后遇上狐妖,心中感慨之余,不免有些许遗憾——为何是只男狐狸? 谁说男狐狸便不能相伴左右携手白头,这世上偏就有一男狐,要做这倾国倾城的狐狸精,不,不用倾国倾城,只要能倾倒一人便已然足以。 心之所悦,情归何兮?有狐慕慕,在彼之身。 开始的错过,却要在以后尽数弥补回来,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类别:耽美言情 标签:小书生 大狐狸 01.初来乍到 他并不喜欢喝酒,却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宿醉状态。每每说起了,他不过是无奈一笑:“工作需要嘛。” 他是个老好人,但凡别人求他的事,他能办不能办的,都尽全力去办,拼命似的。 可他还是个抠门,舍不得花钱。钱都攒着,想着有朝一日那存折上的零能越来越多,那他就可以在某一个地方扎根落户,不用漂泊了。 但他爱买书,多贵都舍得买。要是身上只剩下十块钱了,保准的就买书去了。 他,叫苏白。以前是个自己奋斗打拼的小员工,苦了十几二十几年,舍不得吃穿的,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浑身是病的下场。如今,一睁眼,便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小书生。从出生被抛弃,然后被收养,跟着瘸子爹学了几年医,到最后,十二岁的时候,瘸子爹不在了,家里头的房子也让瘸子爹的媳妇儿给收了回去。那时候倒也不觉得啥,想着好歹有个地方住着,苦点累点的,他都能将就,不然这天大地大的,一下子都敞开给他了,他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好。只是,他那瘸子爹的媳妇儿,从他被捡进门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待见他。更何况,家里头后来又添了俩小子一个闺女,不将他赶出门已经是不错了。如今这状况,也由不得苏白他不多想。次次干活回来,饭食早就被吃光,冬里头了,也只说没有那多余的床被,让他自己个儿的想办法。再往后,孩子大了些,便同他说,家里到底是住不下了。苏白便知道了她的意思。一下子,他就成了个没处去的人,成天背着个书篓子,带着几本医书,算走算看着,具体去哪里,他也不晓得。只是安慰自己,想着,这也挺好的,这个叫梁的国家,跟中国也没什么区别,除了朝代没听说过以外,其他的地名倒是没变,该叫啥还叫啥。他自己觉得开心的不行,以前没钱,也没时间精力出来旅游,如今这,真是随便走,睡个破庙,住个山头的,也都方便着呢。他人小,身量小,胃口小,吃的不多,花钱就少。加上他实在是个会节衣缩食的主儿,还别说,真不是一个省字就能了得的。 算下来到如今,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吧,在这里,也都十四岁了。逛荡了两年,想着,就做一个徐霞客,也不错,到时候还能名垂千古。 “嘿嘿。”想到这里,苏白不由傻笑了两声。 今天住在林子边上,挨着小河,吃的是野果子,喝的是河水。有些疲乏,早早就躺下了。可枕着书篓子,却半天睡不着,不由的想起以前的事来。这还没感伤呢,就听见小动物吱吱的惨叫声,吓了他一大跳。盯着那林子深处,苏白直打哆嗦。想着,可能是有人在捕猎吧。可那叫声越来越凄凉,他心里头真是难受,怎么就想到自己家的狗狗死在车轮子下头了。 “算了算了,就去看一眼。就算遇见虎狼精怪的,也不会吃我这样的。”这么一说,他倒还真不怕了,背着个书篓子就往林子里头去了。说来,这苏白也是个傻乎乎的家伙,脑袋一根筋。以前是,现在还是。那真要是有虎狼精怪了,哪里管得着你这样还是他这样的,都当食物一口吞了呗。 还好,他也算运气,没有什么虎狼精怪,倒是有只漂亮的红狐狸后退伤的厉害,像是灼伤,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惨兮兮的。看的苏白心里头一揪一揪的。慌忙的上前几步,结果那狐狸就对着他呲牙咧嘴的。那狐狸漂亮是漂亮,但是挺大个儿的了,不是小狐狸的那种可爱,一看就是个猛兽,这么一呲牙咧嘴,吓得苏白以为它要咬他,蹬蹬往后退了几步,脚下打了个绊子,噗通一声就给跌坐在地上了。 “你,你别害怕,别害怕,我,我听见动静了,就,就过来,看看,看看。”结结巴巴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同一只狐狸在说话。苏白想到这里,不由心酸,什么世道啊。 呆坐了半天,见那狐狸不再敌视他,便大胆上前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那左后退连肉带皮的被咬下来不少呢。 “你是不是遇到老虎了啊,怎么被咬的这么厉害。”那狐狸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再没理他。 “你这样,我没法给你医,我,我,前面有河,咱们去那边吧。”说着,就要去抱狐狸。可苏白太瘦小了,这狐狸,他还真不大能抱得动。 在哪鼓了半天劲,才终于将狐狸抱在怀里,走三步喘两步的,可是没累坏他。 “老看着动物园的狐狸都小个儿的,想着不会重,怎么你那么重啊。”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可手底下倒是也没停,舀了水来给狐狸洗伤口,篓子里倒是有些草药。自己放在嘴里嚼吧嚼吧,看着差不多成了,又吐到手上捏成饼状。刚准备给狐狸上药,结果就看到狐狸一脸嫌弃的样子。苏白还不乐意呢,这白及和仙鹤草俩一块嚼了,味道真心不好。他还自己觉得恶心呢。 “这个止血快,一个凝血一个止血,再加上黄柏消消炎症,应该很快就好,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草药盖上去的时候,狐狸明显抽了一下。苏白知道那是疼的来着,下手就更加轻柔了,时不时的还吹一吹,想通过降低温度来减轻痛苦,虽然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幼稚白痴。 药草盖好,自己还特别潇洒的想学人家电视上那种照着下摆衣服刺啦一声扯一块下来给狐狸包扎呢,结果,自己倒是使了吃奶的劲的劲儿了,也没见这衣服给撕下来。小脸儿倒是憋得通红。看着狐狸认真的看着自己,苏白嘿嘿尴尬的笑了两下,脸就更红了。心里想着:这倒好,让狐狸看笑话了。 后来还是自己解了发带,一圈一圈的给狐狸缠了上去这才算完事。 “你现在这儿歇上几天,过几天再回家,不然,路上再遇到猛兽可咋办。”他倒是想得周全的很,把自己的几身儿衣服拿出来垫在地上,围了个窝出来,再把狐狸费劲儿的抱进去。苏白的衣服都是灰不溜秋的,可狐狸漂亮啊,火红火红的皮毛,溜光水滑的。往衣服堆里一卧,那真是,显得苏白的衣服更加的破烂不堪…… 唉,算了算了。 苏白就在一边,这回也不枕书篓子了,就抱着,蜷成一团,睡在一边。许是累的狠了,到头就着。 红狐狸若有似无的朝他这处瞥了一眼,也闭目养神去了。 连着三日,都是苏白将狐狸伺候的好好的。又是给摘果子吃,又是给喂水喝的。全然一副养狗的架势。他家狗狗吃狗粮,了不起了喂上两根骨头。可这狐狸是要吃鸡的啊,他到哪里去找一只鸡来啊。有水果就不错了,就这,还是自己省下来不舍得吃的呢。看着狐狸瞥了一眼那果子,便再不睁开眼看他了。他有些伤心。 “我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那,那你吃鱼不?” 也不等狐狸回答——好吧,其实狐狸回答不了——他就自己脱了鞋袜,撩起下摆,下河捞鱼去了。只可怜他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弄得浑身湿透了,就捞上来一条小鱼,还舍不得杀了。 “狐狸,你看,这鱼小,咱们放过他吧,等他长大了再说。” 见狐狸还不理他,他撅了撅嘴,又到河里去摸鱼了。最后折腾一番,还真是让他摸着了一条大鱼。抱着个鱼,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捉鱼呢。” 要说苏白,长相也就是清秀,干干净净的,不难看。掉进人堆里去,就是仔细看,也不一定能一眼就找见,何况是不仔细看,不仔细看,那就更找不见了。可苏白胜在爱笑上了。脸上有酒窝,不深不浅,一笑就露出来俩窝窝,甜得很。所以,就在红狐狸看向傻笑的苏白的时候,一瞬间,阳光正好,微风正好,竟是让狐狸有些呆愣了。 晚间的时候,苏白觉得脑袋沉沉的,就是想睡,都没顾上给狐狸喝口水,只是嘟囔了一句,便躺在地上,抱着书篓子睡过去了。 春末了,白天还暖和,到了晚上确实沁凉沁凉的,尤其还是在林间。加上白天那会下了水,湿了衣衫,这会子就着凉发烧起来了。迷迷瞪瞪的听到有动静,就看见有好几个人在自己跟前,啊不,是在狐狸跟前。吓得苏白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你,你们是谁?它,它是我的狐狸,你们不能杀的。是家养的家养的,不是野生的,不能捕杀。” 叽里咕噜说过去,没几个字是清楚的,慌张的很。眼前几个人一看就是有钱人,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也有架势的很,苏白往人家跟前一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可就这,他都荒不着急的扑过去,把狐狸抱,咳咳,揽住在怀里头,恶狠狠的等着眼前几个人。 那几人冷着脸,倒是还有一个人,笑的好看的很,苏白当时就想到了玉石,这人就想玉石。 “小公子莫要怕,我并不是来捕杀的,这,这火狐是我家中至宝,前些日子家中有些变故,丢失了他,寻了许久了,这才找到。” 苏白还是一脸戒备,心想:你说是你家至宝就是你家至宝了啊。 那人见他不撒手,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结果就看到苏白死倔死倔的眼神盯着他也是打量半晌,不由呵呵笑出声来。 “不信,你叫他一声凛,看他应不应?”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说了句:“它有名字的啊?” “哈哈,是啊,他有名字的。” 结果,苏白还真就郑重其事的跟他说话:“他们说你有名字的,你叫阿凛吗?” 那狐狸此时突然站起来,回头蹭了蹭苏白的小脸儿,然后一句话不说的就走了。那几人看到狐狸走了,也慌不迭的走跟着走。只是那如玉的人还记得身后这个小不点,不由出声道谢:“他与我们而言可是重要的很呢,多谢你这几日照看了。” 苏白被这人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红了脸说了句不客气。一抬头,结果,人都不见了。 苏白有些恍惚,看着身边这些旧衣服堆成的窝,看着吃剩下的鱼骨头,再看着空空荡荡的周围。真像是一场梦啊。 然后,便是一头栽倒在地了。 02.为人所救 小小书生,发了烧生了病,终于是一头栽倒在地,额头都磕破了。可他还真就是运气好,让大清早上山采药的药童给发现了,随手就那么给救了回去。 药童是西山道观里释慧真人座下的,倒不是什么有钱的道观,破破烂烂,看着年久失修的样子。道观平时也无人,药童都是随着真人一道在山下游历的。难得回到道观一趟,可就让苏白赶了个巧事。 苏白行了,抬眼一看,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个地方,复又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是庙里吗? “呀,你醒了啊?我去跟真人说一声。” 还没等苏白出声呢,人就又一溜烟的不见了。没过半会,一个身着道袍的白须男子便来到苏白床前。苏白傻愣愣的盯着人家看,看了看,也没啥表情,然后又看向这人身后,一看是那个药童,这才笑了出来。 “嘿嘿,还以为刚才那个药童变成这个大人了呢。”苏白心里头这么想到。瞧着傻气冒的。 “这里是西山出云观,贫道释慧,这是小徒观云。” “我叫苏白,您的道号有点像佛家的,不太像是……我不懂瞎说的,您别介意。” 那人先是探了探苏白的额头,然后又去把了把脉,说道:“你莫要拘束,我们师徒一向自由惯了,倒也不在意这些。烧退了,再养一养,身子就好了。” 结果这一待,就是数十日,倒是与观云成了好朋友。偶尔会与释慧也会聊一些医术,日子也过得快。根本没觉出什么呢,就分别在即了。 观云比苏白大得多,难得遇到投缘的,他自小跟着释慧,也没有个人陪他说话,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游历,虽说也不错,可到底孤单了许多。如今遇到这苏白,心里高兴的很。他就觉得这苏白见识也广,人也和善的很。又听他说了那日为救狐狸结果还自己感了风寒,心想说,这人还真是善良。也不知那狐狸成没成精怪,若是成了精怪,可是要对苏白不好的。 “阿苏,这西山附近的走兽可都是会成精怪的,你遇上了可千万要小心的,莫不敢再大意了。” “这……”苏白第一次听说什么精怪,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竟然这么的……恐怖…… 看着苏白一脸的苍白,观云知道他是给吓着了,又不由出声安慰:“不过,一般精怪都是好的,你别怕。就算遇到厉害的,还有我呢。我在师父那里学的都是好招呢。” 苏白听他这么说,心里头倒是有些安心,至少还认识一个能降妖除魔的人。不过,他也不能总是跟着观云吧,那不跟着观云的时候,他要怎么办? 观云听他这么说,眉头就皱了起来。是啊,他们到时候要分开的啊,这一分开,那苏白不是有危险了么。琢磨了几日,才想出个招来。 “这个,我不我不,这多奇怪啊。”苏白哆哆嗦嗦的往后躲。 “谁给你说的,这朱砂可不是普通的朱砂呢,快点过来,快点过来。”观云拿着毛笔,点着朱砂就要往苏白脸上画。两个人,你追我逃的。结果一个没注意,苏白就撞上人了。 “呵呵,怎么冒冒失失的。” 一抬头,是白须道人释慧。苏白一脸囧像,后面的观云也没好到哪里去,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师父。释慧伸手,观云便把毛笔递了过去。 “观云是好意,这可是他想出来的好法子。在眉心点一下便可,以后出门但凡有恶意的,只要接近你,你便是额头会灼烧发痛,届时,你远离那精怪远一些便可。” 道长这么权威的人都说了这话了,苏白虽有不愿,但也接受了,毕竟都是为他好。 “师父,我为阿苏点吧。”苏白闭着眼睛仰起头来,释慧也准备下笔了,观云却突然出了声。释慧看了观云一眼,却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毛笔递给观云,由他来为苏白在眉心点这一颗朱砂。 观云扶着苏白的下巴,颤颤巍巍的提笔而上,那一瞬间,苏白觉得眉心有些刺痛。 “观云,有些痛啊。” “嗯,这个就是这样。”观云心不在焉,只是盯着苏白眉心看,看了许久,释慧才出了声叫苏白过去。只见释慧食指点在苏白眉心处,一道金光闪过,苏白啊了一声。 “这,这回是真的疼啊。” “好了,以后若是有害人的物什近你身,方圆百里你便会有这种痛感,越近会越痛,所以,以后便是小心一些吧。” “哦,谢谢道长。观云,谢谢你啊。” 苏白摸了摸眉心,感觉有些凸起,就好像真的痣一样,扣一扣,微微的,带着刺痛。 观云每日里最喜欢的呃是与苏白去山上采药,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弱小的少年懂得这么多东西。有的东西可以用来入药,有些东西就可以用来做吃食。偶尔他二人会背着释慧在河里捕鱼吃。苏白烤鱼烤的好吃,关键是会用这些采来的草药。吃饱了,就往地上一趟,看着蓝天白云,好不惬意。苏白偶尔还会哼唱些曲子,有些久动听,有些久听着不着调。观云不知道苏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少年。若是娇生惯养吧,却是什么都会,可若说什么都会吧,却是实在生的娇弱了些。细白细白的,比姑娘家还秀气。 “哎,阿苏,你莫不是女扮男装吧。” “装你妹!”苏白气愤不已。 倒是观云纳闷的很,挠挠头,看着他说:“我又没有妹子,怎么装我妹?” 苏白也不愿理他,就是闭着个眼睛睡觉。观云见人不理他,不由着急,便撑起身来,非要苏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观云真看着苏白的时候,却是下不了手将人弄醒。原本就白吧,这会子额头上那如血的朱砂,衬得人更加白了,隐隐约约的,带着那种少年人的娇媚,让观云的心不由自主多跳了两下。 “这小子,平时也没多注意,怎的这会子看着这般好看呢。”观云不由在心里这般感叹。想到这里,便是凑上前去,那双唇可真水润。看着看着,观云倒是自己将手伸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怎么觉得自己的没他的软呢,待我试试看。”许是当初只觉得好奇罢了,便是伸出个手指来在苏白的唇上戳腾了两下。结果苏白不耐烦,一把将他的手给打掉。 “干嘛啊,烦人。” “我觉得我的嘴没你的嘴软。” “软有用吗?能吃能喝就行了啊,要那么软干嘛。又不是妹子。” “也是啊。”观云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的又躺了下来。 “哎,你们能成亲的么?” 观云想了想说:“能吧,没说道士不能成亲的,听师父说,以前出云观也有道士成亲的。” “那还不错。又能修炼,又不耽误个人问题。” “嘿嘿,我还没想好要找什么样的呢,不过,我觉得,不用太漂亮,能像你这样给我做好吃的就好了,不用太有才。” 苏白给了观云一个大白眼,娶媳妇的事拿来跟他比,不是有毛病么。 好半晌观云得不到答复,起身去看,就看到苏白睡着了,呼吸匀称,安宁的很。观云看了好半天都不带动弹的,越是看,越是觉得苏白好看,竟是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 “我就尝尝看,尝尝阿苏的唇是不是甜的。” 结果,这一吻还未印下去,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火狐。一下子将观云撞到一边,然后只是守着苏白,再恶狠狠的等着观云。可怜观云还没见过这么凶的狐狸呢,被猛然一撞吧,吓得半个魂都不见了。 苏白倒是睡得安稳,有了点动静干脆翻个身继续,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伸手就揽住,还蹭了两下。睡着睡着,觉得不太对劲,迷迷糊糊的睁了眼,好不容易对了焦才看清楚,竟然是自己救的那只狐狸,不由高兴的抱住。 “狐狸,狐狸,怎么是你啊。观云,就是这只狐狸,那天就是它被咬伤了,我救的就是他。” 观云不服气被一只狐狸吓了一跳,加上这会看着苏白又抱着狐狸开心的不行,心里头不舒服,就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是那只狐狸啊,说不定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别的呢。” “不会不会,就是它就是它。我很少见过这么大一只的狐狸,一眼就瞧出来了,别的狐狸没有他这么红。” 苏白也是高兴,又是抱又是亲的,不时的捏捏狐狸的耳朵,摸摸狐狸的下巴,顺顺狐狸毛。那狐狸也是惬意的很,不动不叫,任由苏白折腾。 “你的腿好了吗?看,我说的吧,那些草药止血可灵了。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啊,万一再被咬伤怎么办,你这么漂亮,万一有人捕猎把你捕走了怎么办啊。那天要找你的人是不是你家人啊,你这么走了,他们要多担心啊。巴拉巴拉巴拉。” 人啰嗦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观云不由翻了白眼:“它是一只狐狸,你跟它说这么多它能懂么。也不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可是狐狸也通人性啊,那天我给它摘果子吃,它都会表达不喜欢的。再说了,我怎么对你不好了,对你是最好的了,我啥时候为别人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了,啥时候给人做过饭了啊。不都在你这儿了么。跟只狐狸较劲,有劲没劲啊。” 被苏白这么一说,观云哪里好意思,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蹬蹬两步跑到苏白跟前,将人一搂,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哪儿能跟只狐狸较劲啊。”说着,还冲着狐狸挤眉弄眼的,明知道自己跟个动物较劲不对劲,可就是看不惯那只狐狸。总觉得哪里怪。 后来再来山上采药的时候,苏白他们都能够遇到这只狐狸,而观云则总会同这只狐狸打闹一番。一人一狐,谁都不让谁,厉害的时候,竟是都会受伤。苏白刚开始还吼叫两声,到最后就爱咋样就咋样吧。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有时候也会脱光了下水游泳。只是他发现,在他游泳的时候,这一人一狐会停下来,都是盯着他看半天。倒是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也会觉得奇怪,也不是女生,干嘛不好意思啊。 欢乐的日子过的快,有一个月了吧在这里,这不,释慧已经在赶人了。 “你这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想来也是该下山了。” 苏白听释慧这么说,仔细一想,还真是,好多天了。再想到自己在人家这儿又吃又喝的,住的倒是惬意,不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是,我也该下山去了,行程还得走完呢。” “师父,怎么这么着急啊,为什么不让阿苏多呆几日啊。”观云哪里愿意啊,他巴不得苏白日日都在这里陪着自己,一听他师父这么说,当下就着急了。 释慧看着观云,并不说话。倒是苏白懂事开了口:“我肯定要下山的啊,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有机会了咱们再聚嘛。” 观云还要说些什么,释慧却是转了身:“观云,你跟我来。”观云就是再不愿意,也不敢忤逆了师父,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释慧走了。 也不知道释慧说了什么,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苏白明显感觉观云情绪低落,可要上前去问了,观云又说没事。唉,大约是师门辛秘之类的吧。苏白这么想着。 终于是到了要走的这天,观云心里舍不得的很,拉着苏白不松手:“阿苏,我不愿你走。” 苏白回身抱了抱观云说道:“我也舍不得你。以后我来找你玩吧,你总是住这里的么。” 观云满是不舍,而苏白却是潇洒的走了,只留给观云一个背影。再次相见,不过是一年后的光景了。 03.再次相遇 离开了出云观,苏白一时还真不知道去哪里。他从未在一个地方呆的比较久,出云观算是很长一段时间了。猛然安定下来,然后再动身,多多少少有不舍得。走的时候倒是潇洒了,结果,没有带够盘缠,这会儿,只有站在人家饭馆门口发呆了。看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走向不远处买饼子的地方买了两个饼子。问店家要了口水喝了解渴,这才来了力气,往旁边一看,得,怎么还有只小猫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唉,阿喵,饼子很硬的,你要不要吃?” “喵。” 苏白哪里忍心给小猫吃这么硬的东西,就又问店家要了口水,将饼子泡了泡,然后端给小猫。 “吃吧。” 看着猫吃的欢实,苏白不由就开始给他捋毛,嘴里还嘟囔着:“阿喵,你是流浪的,还是家养的啊?”看着猫不抬头,他还继续说:“说你是流浪的吧,你长得太好看,皮毛干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的。可要说你是富贵人家养的吧,这么硬的饼子你都吃的香成这样,得有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苏白自己个儿的说的开心,也不管这猫是不是能听懂他说话。只是好几日,都带着猫坐在同一个地方,等着有人过来认领。 “有三天了吧,要是有人来找你,肯定就来了,你说是吧。” 苏白郑重其事的问,猫儿倒是还真郑重其事的答了一声喵。 “那,我要是把你抱走了,应该不是偷吧。你都没有人认领的啊。” 自说自话以后,苏白果断将猫抱了起来,走人了。一路走走停停的,倒是也快,一抬头,就看见杭州城三个字。得,这是来到天堂了。 “看,认识不?这是杭州城,可美可美了。我老早就想来了,结果都没时间也没钱。如今就不一样了,这里真好啊。” 没多少钱的苏白抱着只猫站在酒楼门口,傻愣愣的盯着人家的牌匾看。 “喵。” 怀里头的猫喵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挡着人家道儿了。 “对不起。”慌忙道歉,退到一边去。那猫已经不是小猫,可苏白似乎还是小苏白,一只猫就抱了个满怀,看上去可爱一场,尤其是这慌慌张张的模样。 “怎么不进去?” 被挡着的人嗓音低沉的很,轻声问道,这声响就像是在耳边一样,苏白一下子就红了脸。 “嗯,我就看看,就看看。”说着就准备走,也没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 倒是这人一把拉住苏白的胳膊说道:“你怀中的猫是我的呢,你照顾了这几日来,不如进去与我坐坐,也好让我酬谢与你。” 一听这话,苏白才抬起头来。结果这傻愣愣的模样是彻底取悦了这人。 火红火红的衣衫,像是结婚的喜服,张扬的很。可比这身衣服更加张扬的,是这个人的长相。只是,头上绑着的青灰色发带看着有些和他格格不入。 “好看吗?”这红衣男子带着浅笑问道。 苏白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失礼,慌忙低下头去,可到底还是让人看到他耳朵尖尖儿都羞红了。 “呵呵。”这一声笑,魅惑的很,结果苏白听到耳边,以为他笑话自己失态,脸更是红的要滴血了。 后来又想到怀中的猫是人家的,自己还抱着呢,想要给对方,可是又舍不得,又觉得,人家方才那样同自己说,是不是把自己当小偷了。于是慌忙的解释:“我那日在西山脚下的小酒馆等了三日都没有人来认领阿喵,所以,所以我以为,是没有人要它了。” “是吗?可惜那些时日我家中有些事耽搁了,不然,或许会早些遇上呢。” 苏白满脸的不舍,又将猫抱起来贴着自己的脸蹭了蹭,鼻尖对着鼻尖,就是不舍得给出去。 “阿喵,以后要乖了,再跑丢了,就没人能找得到你了,到时候还要自己饿肚子。” “喵。” “嗯,还给你。阿喵没有饿着的,我都有捉鱼给它吃。你以后要看好它了,这么漂亮的猫,如果走掉了,会被别人捡走的。” “好。”他温柔的说,手上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一把揪其猫就丢到后面仆人的怀里去了。 “喂!”苏白一脸惊慌,却是没看到红衣男子一脸不耐的神情。 “走吧,这楼里的吃食可是一绝,相请不如偶遇,就今日吧,当做报答你尽心照料这只猫。” 苏白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你对它好一些。” “它?我会的。” 最后苏白还是拗不过这红衣男子的邀请,进了这看上去就很贵的酒楼。 “你叫什么?” “嗯,啊?哦,我,我叫苏白。”小书生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酒楼,他在这个世界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不过是他们那条街上刘记的馄饨。所以,猛然一进来这里,倒是看忙了。 “你呢?”苏白完全是下意识问了一句,却是听到红衣男子身后一干人等倒吸一口冷气。苏白有些尴尬:“是,是不是,不能问你的名字?” 红衣男子嘴角一弯笑到:“火凛。你唤我一声阿凛便可。” “阿凛……”苏白还在仔细想着什么,突然就笑了,露出俩酒窝,可爱的很。 “怎么?” “啊,我突然想到之前我救过一直狐狸,它的家人找来的时候说它的名字也叫阿凛呢。啊,对不起,我不是拿你和狐狸比的,你别生气。”傻笑过后才想起来,人家这种大家公子肯定不乐意同狐狸相比较的。 火凛朗声一笑说道:“无妨,无妨,我倒是觉得好得很呢,难得你还记得那只狐狸。” 火凛平日里鲜少这样笑,但凡笑起来的时候,便是妩媚动人的模样,可也没人敢直视,那些有胆子直视火凛的人,不是被挖了眼,就是为了野兽了。他实在是貌美的有些过分,不笑已是张扬不已,如今因竟是开怀一笑,更显张扬。 苏白被他笑的怪不好意思的,只是挠挠头,又看向那只猫,眼里到底还是有不舍神色。火凛一看之下,却不由皱了眉头。 “这么喜欢这只猫啊。” “哦,是哟。阿喵长的好看,也很乖。” “呵。”火凛这一声无意义的笑,苏白没听出来什么,可身后的人却是不由的身子抖了起来。这是他们主子生气了的迹象。 “不过啊,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还是那只红色的狐狸呢。虽然感觉脾气不是太好。他们家人寻它来的时候,它都没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说道这里,苏白有些伤心,而火凛却是微微露出笑容来。身后的人又不由松了口气。 “后来我病了,也都没在顾上它。不过,后来也算是见了一面。我和好朋友在湖边玩的时候,它还出现过一次呢。” “怎么病了?”火凛心里虽然高兴,可也听到他说他病了,心里不由有些担忧,后来自己又笑话自己,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担心呢。 “啊,估计是下河的时候着凉了吧,不过后来多亏了观云,哦,就是我的好朋友,然后就在他家里住了许久。” 难怪那日他走后遍寻未果,竟是住到西山的出云观去了。 一顿饭吃下来,火凛也了解了个大概,便是将人安排住在了此处。 晚间的时候,便见一白衣男子立于火凛面前。 “啪”的一声,白衣男子便是倒在地上,自己看去,那精致白皙的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白景,好出息啊,哼,我的人你倒是也敢肖想。” “白景不敢。” 火凛笑的妖娆,可那眼中却全无笑意:“说说,他为你下河捉鱼了,嗯?啊,还与他同床共枕了。不错啊,白景,让你下山去寻人,怎么,寻到自己怀里去了?” 白景瑟缩不已,却不敢答话。 “他要亲你,你便是由着他来,别告诉本座你不知道要跳开。他的吻可甜?可香?嗯?若不是今日我寻着你们,你还打算将他带去何处?” 眼见着白景沉默不语,火凛的怒火是越来越盛,起身上前,一脚揣在白景身上,竟是半分怜惜都没有。 “白景,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却说白景,突然爬起来跪在火凛脚边哭着说:“王,王,那少年纯善可爱,与白景也有救命之恩,相伴之情,还望王能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相伴之情?”火凛抬起白景的下巴来,仔细瞧到:“莫非在你寻本座那日,便就看上他了?”原来这白景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来寻火凛的人,是那个被苏白赞如美玉一般的男人。当然,更是这与苏白相伴多日的阿喵。 “我火凛看上的人,还从未有放过这一说,白景,你若想好好的活着到你有朝一日升仙,便乖乖的躲开。若是再出现在他面前,本座想着,大约有许多人肖想你的身子,更有许多人肖想你的内丹。” 白景一听他这么说,当下就吓白了脸子,不敢在言语。 他的确喜欢那少年,不多的几月相伴,他早已心生了爱慕之情。每每与之亲昵时,他都觉得这世上再无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他原想着,便是随着这人随便去哪里都好,走得越远越好,这样,再无人能找得着他们。可低估了火凛的执念,没想着这人竟会这么快就找了来,更没想到他洞悉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苏儿,苏儿。”冰冷的地板上,白景失力躺倒其上,口中念念不忘的是那少年美好。不知哭了多久,白景也入了梦去。一眨眼,那地板之上的白衣美人竟是变成了当初苏白怀中的阿喵了。 04.泛舟同游 苏白看着对面殷勤给他布菜的火凛,心里有点怯的慌。他是知道这人感激他一路上很照顾阿喵,但,这种感激,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慎得慌。 老盯着别人看算怎么回事啊这。 “阿凛,你,你也别忙着给我夹菜了,你也吃啊。” 火凛单手撑着头,望着苏白,只是笑得开心,说:“看着你吃的香,我也就饱了。” 他这话原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让苏白一听,还以为说他吃相太难看,别人一看就饱。仔细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也没吃的很难看啊。不过后来想想,人家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出身的,自然是比自己这种乡野小子要来的斯文很多。想到这里,苏白也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了。 火凛看他这样,不由疑惑:“怎么不吃了?也没见吃多少。” 苏白尴尬一笑:“不,不了,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我,我这就要走了,能不能再看看阿喵?” 这话一出口,周围温度都降了许多,火凛身后的人都不由哆嗦了起来。 “怎么要走?” 火凛语气冷的很,连苏白也觉察出来了。原本也不知为何,苏白面对火凛的时候就总不自在了,如今,他这么一问,苏白更是瑟缩了一下。火凛瞧他模样,不由皱了眉。 “怎么突然要走?原本还想着能带你在这杭州城里多转转。”变了调子,拉着苏白的手,不由温柔说道。 苏白被人这么拉着,不由红了脸,想把手缩回来,无奈他力气小,火凛又使的是巧劲儿,竟是抽不出手来。 “我,我想着,你们有事,也,也就不打扰了。”苏白声如蚊蝇,但若说火凛听不见,实不可能。只是有时候,若是装作未听到,也有未听到的好处。比方说如今,火凛便是凑在苏白面前,问道:“方才苏儿说了什么?” 苏白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吐气如兰这四个字来,抬眼一看,火凛那张俊颜竟就在自己眼前,离得太近了,连他睫毛有几根都能数的清了。苏白那一张白净的笑脸啊,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火凛轻声笑了出来,不由就捏了捏苏白的下巴:“面皮子可真薄。” “是,是你太奇怪。” “呵,是是,是我太奇怪了。”他这话真不像是承认错误的话,倒像是为了哄着人高兴才说出的话来,宠溺的很。他这么一说,苏白更是觉得尴尬。 “你别离我太近。” 看苏白不自在的模样,火凛喜欢的很,听他这么一说,不但没离远,反而靠的更近。看着他面带红云,不由觉得惊艳的很。 “我若是离得远了,那要如何听得见你说的话呢?” 苏白不愿再与他在这上面费口舌,反正也知道说不过他,便又提到要走的事来。不过自这次,火凛并未冷了脸。 “也好,左右我也无事,但是愿意四处转转,你若是不嫌弃,可否带着我一道的游历四方?” 火凛这话说的温柔婉转,苏白心中虽然不想与他同道,可人家这话说的实在客气,他倒不好意思拒绝了。 “这,这……” 突然火凛就撇了嘴说道:“若是苏儿为难,或是不愿与我同游,只说便可,我并不是那为难人的主儿。” 苏白一听他说这话,心里还真有些难受,觉得自己也是的,不就是搭个伴么,至于这么扭捏小家子气么。当即抬了头去看火凛,准备邀他同行,可这一抬眼,就看到火凛眼中湿润,似是有些许泪光,这一下子可好,苏白立时就内疚了起来。 “那,那咱们一起吧。我,我对这些地方都还做了些研究的,我,我可以给你做向导。你,你也别难过了。” 火凛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立时就换了张笑脸来,可苏白觉得,那真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才擦了眼泪,笑着说话的。 “我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苏儿你自是忙你的,不用管我。”说完这话,火凛也不便多待,付了银子,便是上楼去了。 苏白心中一梗,看着眼前这些饭菜,实在是下咽不得了。 突然旁边就有一人说话:“苏公子,我家主人,并无恶意,他只是鲜少出门,又觉得苏公子您救过他的猫,一方面是想报答您,再一个,还是想与您做个朋友。主人难得这般任性,若是给您带来不便,还望您多多包涵。” 这人会说话的很,一番话说出来,看着是让苏白宽心呢,实则可不是这么个事。这不,苏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个,你家主人,住在哪个屋啊?” 说话这人听到苏白这么一说,不由弯了个嘴角,不过这笑来的快去的也快,竟是谁也没发现。 “二楼左转,天字号第一间儿。” 看着苏白蹬蹬蹬奔到楼上,这人不由释然一笑:“主人,属下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苏白上了楼,找着火凛的屋子,徘徊了许久,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敲门,敲了门该说些什么,可他就是觉得吧,自己刚才那么做太伤人了。 而火凛,早就听到他脚步声,等着他敲门的,谁知到这人就在外面转圈圈,等的他在屋内焦急不堪。 “这书呆子。”不由在心里啐一声。 “咚咚咚。” 一听声响,火凛就赶紧的揉搓了一下眼睛,觉得有些微疼痛,且流了泪下来,心中这才放心,然后不慌不忙的去开门了。 苏白等了半天才给开门,刚要说话,就看到火凛双眼通红。心里不由责骂自己:看吧,以前就老不会说话,现在倒好,竟然把人惹哭了。 “对不起,我方才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不会说话,老是惹别人生气。” 火凛微微一笑,这笑里头,内容多的很,可不知为何,苏白看着就觉得心酸,尤其再一听他说的那些宽慰自己的话:“哪里有生气,我喜欢苏儿还来不及的。我自是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事的,不方便带着我游玩也有自己的道理。这点我还是晓得的。” 苏白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怕我这脾气,会惹你生气。阿凛,对不起,你别生气,咱们一道游玩吧。” 火凛听他这一声阿凛叫的,简直是甜到心底去了。当即拉着苏白的手,将人带进屋子里来。 “苏儿莫要多想,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碍事,也为不能与你同游感到惋惜伤心。如今你能说这话,我哪里还会生气,便是高兴,也要高兴死了。” 苏白被他这么一说,脸又红了起来。心里也颇为高兴,为能结识这样的朋友而感到心欢喜。 “你人好,长得也好,没想到你愿意跟我一同游玩。”苏白诺诺说道。 听了这话,火凛嘴角那一抹笑,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不由拉起苏白的手说:“我是真心欢喜你这人的,所以才起了心,想要与你结交。” 苏白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今日,你想去哪里玩?” “苏儿可有好去处?” “嗯,来了杭州城,不去西湖,那就算白来了,这好天气,正好去泛舟,你觉得可好?” 苏白神采奕奕,看的火凛心中不由一动,便是凑上前去,知道看见苏白面色尴尬,这才惊醒,伸出手来,替他将头发拨弄好:“瞧瞧,方才一定是着急来着,这发都乱了。”见着苏白有些闪躲,火凛挑了挑眉,复又接着说:“就按着苏儿说的来,今日里咱们就去泛舟。” 苏白依旧是他那灰不溜秋的衣衫,不起眼的很,跟着火凛站在一处,显得他更是渺小了。火凛一身红衣,形貌俱佳,这一出门上了街道,惹得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频频侧目。这还有不知死活的男人上前来搭讪的。当然,这些苏白都没注意到,在那些个杂碎还没被苏白发现之前,就被火凛身边的人给清理了。 不过,苏白到底不是瞎子,还是能看见那些个姑娘给火凛抛媚眼儿的,心里觉得羡慕,不由便是抬头看向火凛。 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鼻子高挺,五官深刻,哪哪看着都是这么的和谐完美。整过容的也不过如此吧。苏白不由感叹,真是造物主的宠儿啊。 火凛瞧着苏白,望着自己的时候,一会摇头,一会叹气,一会又是脸红,倒是让火凛不由好笑起来。 “苏儿觉得我还入得了你的眼吗?” “啊,哈哈,嘿嘿。”苏白被这么一问,又看到对方戏谑的表情,简直是尴尬到了极点,慌忙的转了头去看远处:“你瞧,你瞧,莲花含苞,真好看。” 火凛却是不看其他,只是盯着苏白,那耳朵尖尖红的可爱,正如这池中莲花含苞。火凛不由向他靠近了些,低声说道:“是啊,这莲花含苞,确实好景色呢。” 苏白觉得火凛这话说的奇奇怪怪的,却也不知道奇怪在哪里,只是听了以后,竟是脸红心跳了,当真怪事了。再说,苏白也发现了,自从他遇到这火凛以后,便总是爱脸红。不由叹一声,红颜果然祸水么,人长得好看了,就是不得了呢。 这边厢,两人心中各有所思,那边便是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 苏白一看,竟是一个姑娘跌落湖中。只是,周围都是些呼救的,却没有一个人下水救人的。苏白瞧着这情况,哪里还能等人救,等人到了,这姑娘早就没命了。当下就没犹豫,脱了外衫,扑通一声就跳进湖里去了。速度之快,连身旁站着的火凛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苏儿!” 火凛不由厉声一叫,心早已是提到嗓子眼儿去了。 “主人莫急,属下这就下去救人。” 说话这人便是那日在楼下同苏白交谈之人,之间他青衣一闪,足尖在水面点过,便是一手提了苏白,一手提了那姑娘,蹭蹭飞身上了船。 火凛一把抱住苏白:“她是谁,也值得你为她不要命了吗?” 苏白被他这么一骂给吓着了,当即愣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火凛一见这人被自己吓着,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可又气恼他方才那做法,便是不去安慰,只是拥着他不撒手。不知为何,心中不安的很。 “我……” “这会子不想听你说什么。” 苏白一听他说这话,竟是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便任由火凛抱着他。旁边青衣男子一看,不由好笑。倒也不敢真笑出声来,只是将那落水女子抱进了船舱中去,又找了大夫来瞧她安危了。 05.初现精怪 苏白惊奇火凛为他找来衣衫竟然如此合适,不由多看了火凛两眼。可火凛心虚啊,到底没敢说自己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抱着他,然后摸出来这尺寸的。 “你先凑合穿着,若是不合身了,上了岸,再去成衣铺子选一身。” “已经很合身了,就是觉得颜色有些艳,我还没穿过这样的。” 火凛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果然是人靠衣装,这杏色的长衫倒是真配他。 “哪里就会艳,也不过是最普通的颜色款式,只是你平日里总穿一些灰不溜秋的颜色来,倒是将你埋没了。” “埋没什么?”苏白随后一句倒是并未听的太清楚,不由问了一声,火凛却是有些尴尬,他不过是想说,埋没了他这姿色。 原先只是觉得他清秀,却并没想如今这样,觉得这人这般好看,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他活了这几千年,见识过的人和妖数不胜数,什么美人没见过,就是他这样的,也是不胜枚举。可,就是这几千年的修行道行,竟然在如今栽在了这清秀小子身上。那眉心的朱砂,总是隐隐的泛着光,带着妖冶的气息,可他自己却是清爽干净的很。这二者原本就是矛盾,却是在他身上融汇的这般恰到好处。实在让人难以自持。 只是,这眉心的朱砂,却是有法术的。 “你这朱砂是谁为你点的?” 苏白听他这么问,不由下意识的的抬手摸了摸,然后说道:“你说这个啊,就是在出云观的时候,观云给我点的,后来他师父又在我眉心上戳了一下,说是能保护我。” 火凛听他提及观云,心中颇有些不愈,不由皱了眉头。又听他说这法术是释慧道人给施的,心里倒是有些替这傻小子感到高兴。 “你倒是傻人有傻福,能得释慧道人法术庇佑,也算是你造化了。” 苏白傻笑了两声,表示自己确实对这个也无甚概念。 可接着又听火凛说到:“只是,为何不是释慧道人亲自为你点朱砂?倒是让那小子占了先机。” “啊?” 火凛无奈笑笑,只是上前一步,替他整理衣衫。许是距离有些太近了,苏白竟是莫名的红了脸。 “总这么爱脸红,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火凛这么说的时候,苏白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听着的时候,却有种亲娘怕自家闺女嫁不出去的感觉,不由觉得一囧。 “我,我这是热的。” “哦,热的啊。莫不是受了凉,发烧了?”说着,便探身下去,额头碰着额头去探体温。 “是有些高热呢。”火凛说这话的时候,额头可并未离开苏白的。于是,那暧昧的气息尽数喷在苏白脸上,而唇与唇的距离也不过就是那一星半点的。 “你别离我这么近。” 火凛呵呵两声,便是退了一步。 “今日这事,下不为例。我不喜你为了别人,将自己的安慰置于不顾之地。” “这……” “这什么。你若是想救人,便是吭一声就好,这许多的人,谁不比你功夫好。” 苏白想了半会子,点了点头。也是,等自己游过去,估计人也就完了。多亏了那个青衣男子。 “今天多谢那个青衣公子了,今天要不是他,恐怕那姑娘也不会得救。” “哦?”火凛挑了眉看他:“为何要谢他,你这声谢是替谁说的?” “啊?这个,那,就算是替那姑娘说的吧。”他也没想过,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还是要谢谢人家。 “你倒是怜香惜玉,还替人家姑娘说的,你是人家姑娘家的谁啊?” 苏白小书生一个,嘴有些笨,不想火凛,嘴皮子利索,三两句就说的苏白没话了。闷不吭声的躲在一边,火凛却是瞧他模样可怜又可爱,上前便是一把搂在怀里柔声说道:“我又不是责怪你,只不过,人家清白的姑娘家,你这么贸贸然的替人家说这些话,到时候,若是他们家人认定你与那姑娘有关系,定要提亲,该如何是好?” 苏白一听他说这话,也觉得自己确实是不应该,人家女孩子最重名节,万一这…… “那,那个青衣公子救了他,是不是也要担这责任啊?” “呵,你倒是操的心多。” “如果他们两人互相喜欢也就罢了,若是不喜欢怎么得了,这不是毁了他们的幸福么。” 火凛听他这说辞,还真想骂他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可到底没舍得:“行了行了,这都不由你操心,快些躺下睡一会,发发汗。待会咱们停船靠岸了,我叫你起来。” 苏白还想要说些什么,只看到火凛袖子在自己面前飘过,他隐约闻到一阵香气,然后,就睡着了。 火凛见他睡下,弯腰低头,在他水色唇上印上一吻,便出了门去。 青衣男子便正在外候着。 “如何?” “主子,那女子是只蜘蛛,道行并不深。” 火凛皱了眉头,青衣男子抬眼看了一下,便低下头去:“那蜘蛛精说,是为了苏公子的精魂。” “精魂?可有说为何?” “不曾,她只说,受命来取苏公子精魂,其他并不知晓。甚至是谁让她来的,她都不知晓。只是一旦有命,便会在她身上施些术咒来,会令她疼痛难忍。” “哼,恐怕去精魂是假,要丹心咒术是真。” “丹心咒术?”青衣男子一听这话,猛然抬头,满眼的不置信。 “青溪,只怕我们这一路都不会太平了。” “主子放心,只管带着公子四处游玩便是。” “嗯。”火凛倒是放心青溪所言,不再计较这些,转而问向其他:“白景如何了?” “白大人那里只说求主子原谅,他再不敢抱私念,只求主子让其效力于前。” 火凛望着湖面,也不知想些什么,青溪单膝跪地,并不敢再多言。 “叫白景化为猫身来伺候吧。” “是。”青溪领命退下。 火凛却是不由微微一笑:“释慧,你这番作为,是有心为他好,还是无意让他遭罪呢?还是说,你已知晓,他便是救过我的人,便有心利用?我火凛看上的人,怎会让你们这帮牛鼻子得手偷取!” “来人。” “主子。”一处黑影飘落。 “取了那蜘蛛精的元丹。” “是。” 火凛回了屋内,看着苏白酣睡,不由几步上前去,坐在床边,只是看着,却并无其他动作。那目光灼灼,便是要将人烧出个洞来一般。 “小苏白,吃了这元丹,不但可以延年益寿,更是可以长命百岁。最重要的是,吃了这元丹,你便是堕入我族,便可永世与我相伴了。” 06.眉心朱砂 苏白噩梦连连,前世种种阴暗情绪全部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猛然惊醒,才发现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摸,竟是满面的泪水。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但是知道,那个梦特别的不好。那种感觉,他很久都不曾体会过了。 火凛一进门,就看到苏白可怜模样缩在床角处。不由眉头一皱,还从未见过这小叔声如此颓唐模样呢。他不喜欢。 “身子担保,还要去逞强做什么英雄,倒是自己个儿发起烧来了。” “啊?”苏白还没从那噩梦中醒过来,这半晌,光听见火凛说话,可却没听清火凛到底说了些什么。 “啊什么,快些过来喝药,难不成还要我亲自为你?” 苏白尴尬一笑,伸手过来接药碗,却突然被火凛闪了开来。苏白不由纳闷,看向他。火凛却是神情淡然,说道:“这药凉了,待我去重新煎来吧。” 说着也不等苏白反应,便是出去了。门外青溪守着,火凛看了一眼,将那一碗药给了青溪:“便宜你了。” 青溪吃惊不已,猛然抬头:“主子,这可是……” “行了,喝了吧,别平白浪费了这几百年的内丹修为。再让茹翠去煎一碗药,算了,你去吧,你亲自去看着,凡人如何要用的,就都加进去,别做些别的不相干的事来。” 青溪不由纳闷,这碗药可是那蜘蛛精的内丹所制,原本就是拿给里头那位服下的。可如今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突然就改了主意来,倒是便宜了他。不过,青溪也就只在心里头想想,可不敢乱做些什么事来。 “是。” “还有,把周围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都给我收拾收拾。” 青溪听了这话,实是想问一问自家主子,这次是拿这人宠着玩,还是说,要…… 苏白喝了药,便开口问道:“那位姑娘还好吧?” 火凛笑这替他抹去鼻尖的汗珠子:“她家人已经寻来将她接走了,你就莫要在担心了。不如瞧瞧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苏白探身一看,竟然是那只白色的猫,一见之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阿喵。” 猫儿听到他叫,喵了一声,便跑到苏白怀中去了。 火凛看他这般亲近白景,心中虽有不愈,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说道:“同他玩耍便可,莫要没分没寸的。”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只是苏白怀中的白猫不由哆嗦了一下。可苏白还以为火凛是怕他折腾阿喵,当下赶忙点头:“晓得晓得,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白景看向火凛,因是逆着光,也看不太清火凛的神情,只是知道,火凛是真有心想杀了他。 前天夜里,火凛赦了他的刑罚,竟让他去苏白身边。 “他身边如今突然多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本座也不能时时出现在他身边。将你放过去,你也应当守好自己的本分。” “是。” “白景。”火凛突然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白景知道,但凡火凛叫了他的名字,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这话,便是认真的了。 “苏白是本座的。”火凛看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喜欢你,可不代表什么,莫表错了心,惹了祸事上身来。你去到他身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替他挡灾挡祸。” “白景谢王开恩,只当忠心为主,不敢痴心妄想。” 白景哪里还敢想别的,如今能有命活着,还能呆在那人身边,他已然是心满意足。只是,听着这意思,像是有什么缠着了苏白,还是些不好的东西。 白景看着抱着自己的苏白,心中感慨。当日他来寻狐王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少年,还不过是个邋遢的家伙,半分都看不出他如何能让孤傲的狐王以那般姿态出现。只是觉得,是个良善的孩子,但愿这一路上不要被什么精怪所吃。 回去后的几日里,因着狐王火凛闭关,再无人提及这少年,渐渐便是淡忘了。可谁曾想过,狐王一出关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那少年安置在何处。下人们军事疑惑连连,不明白狐王所指少年是何人,心中还在想,莫不是给那恚园里添置了新的宠儿,而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下人们是一问三不知,少不了惹得狐王怒火大盛。这才叫来了白景,一问之下才晓得,狐王所指少年,便是那日救他的那个。 白景不知作何回答,原本也没有指示说是要带上那少年。再者,白景自己心里有些不舍那孩子入了这宫中做宠儿。当然,这话哪里就敢明着说出来,只能说默不作声。 因为失职,白景被罚,去了水牢。那原本是猫身,最怕水,所以,但凡他犯了错,便会被遣来这水牢受酷刑。他原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应句话,说会将人寻回来,这事便不会到这地步。可也不知为何,他开不了这口,说不出这话来,跟患了哑症似的。 他不由苦笑:我未与你结交,却因着你遭罪。他日若真是遇上了,可要好好的攀谈一番,才不枉费我这受的苦罪。 除了水牢,白景便被狐王指派,要将那少年带回来。他在西山处,几次遇见那少年,都未有出现。一是,那少年身边有出云观的人,再一个,他不清楚,若是尽了无忧宫,那少年是否还有这般笑容了。犹犹豫豫几次,便是错过将人带回来的时机。自然的,少不了一顿刑罚。然后接着便是狐王自己亲身出马。可让白景吃惊的是,那狐王也未将人带回来。只是几日后派了白景让他一猫身跟着那少年去。 按说,白景几次犯错,狐王便不该再加重用,却不知为何,寻少年这是,总还是交给他来做。待后来与苏白相熟,他才晓得,原来那呆书生喜欢小动物,而这宫里,长得不吓人的,也只有他了。 苏白待他极好,他从未遇过这样的好。同食同寝。他自己实难想象,人如何能同一只猫这般相处。日子不好过时,便是同食一张饼子,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日子久了,白景似乎早就忘记了他下山来的任务,只是这般同这少年逍遥自在,直到狐王出现。他心中惧怕不已,只想着,如今被发现,只怕是再也无法得见这少年了。 却是突然这一日,狐王将自己放出来。 “你与他相处之时,可有察觉他身边有何奇怪之事?” 奇怪的事?白景心中纳罕。琢磨了半晌才开口道:“苏,公子眉心朱砂似乎有些玄机。” “哦?” “我与公子相处这一段时日来,灵台比以往清明许多,就是打坐运功,也比往常来的快些,更别提修行之事,更是……只是……” “只是如何?” 白景皱了眉头说道:“只是,也有些动物精怪靠近公子,却是痛苦难当,似是有人绞心挖肺一般,而公子也会难受好些时日,严重时,也会昏过去。只是醒来以后,全然不记得之前所发生的事。” 火凛并不说话,白景抬头看去,只看他望向别处,似是沉思。他这般模样,白景并不敢打扰,可心中却不由担忧,难道苏白真遇到什么大事了。那眉心的朱砂被就奇怪异常。他还未同狐王说,在他二人出游时,于林中遇到一只黄鼠狼精,欲对苏白行不轨之事,却在还未近身之时,便灰飞烟灭。对于一个精怪来说,内丹被毁,最是惨烈,而那日情形,其状之惨烈,难以形容。只是,经过那件事后,苏白大病一场,许久未能起得来床。他因被火凛施了咒,并不能化作人身,于伺候苏白这件事上,多少显得有些无力。他唤来其他精怪,替他寻药治病。原本也是害怕其他精怪会有那日黄鼠狼精的遭遇,却不想,并无此发生,反而也同他一般,于修行一事上进步极快。自此,行走路上倒是多了些其他精怪出来。只是,并不是都如他们这般幸运。而也正是因此,苏白身子,倒是多半时候都是不爽利的了。 “白景。” 白景并不晓得火凛要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 “他若有危险,你能护着他,本座自是高兴。只是,你对他存了些不该存的心思来,倒是让本座难做起来。将你放在他身边吧,也让本座有些许的不安来。” 白景一听这话,心中大约明白,这是要将他放在苏白身边去了。心中激动不已,便是俯身在地:“白景绝不敢对公子存别样心思,只愿能护公子平安。” 火凛勾了唇角,笑了起来:“啧啧,后半句话,本座倒是信,只是这前半句……” 白景狠狠心来,说道:“白景愿起誓,在公子面前绝不划人形,一辈子与猫身相伴。” 精怪修行,莫不是想要修成人身,再而修仙上天。可他一千余年道行修身成人,竟然为了个凡人,便舍弃了。 火凛心中倒也吃惊不已:“倒是没料想你会如此。罢了,莫说本座为难你。你也不用起这样的重誓,他若是真有危难,你不化作人形,要如何护他周全。” 白景一听,心中高兴不已。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般机会实是难得,他不想这样错过。 白景转身离开的瞬间,听到狐王呢喃一声:“释慧。” 释慧道人他的确听过,却从未见过,也并不知火凛同释慧有何渊源。这里,这座狐山,这个无忧宫里,没人知道狐王火凛的事。但众人却明明白白的知道,狐王火凛在找人,在找相似的人。只是,与谁相似,他们便不得而知。 白景心中乞求,但愿狐王对苏白只是玩心,并无他意。莫要将人毁了,才做惋惜。 07.情之所起 火凛劝说苏白多在这杭州城里待几日,体味这江南气味。苏白原本有些不愿意,他这几日来睡不好吃不好,却也不敢让人知道。可他自己直觉是这杭州城与他犯克,连日鬼魅魍魉,让他心神不宁,他早就想离开了。但架不住火凛一番热情,与他絮叨许多,又加上舍不得怀中阿喵,苏白便只好答应下来。好一些的是,火凛租下了个小院过来,终是办理此处。 那处院子稍微偏远一些,可并不碍得景致别致优美,大有苏州园林缩小版的模样。高兴归高兴,过后,苏白也是要愁上一愁的。 这里的租金只怕不便宜。 “阿凛,这里的屋子是怎么租的?” 火凛冲他一笑:“租金倒是不贵,许是因为偏僻的缘故。” “那,我与你分些租金来。这样,大家负担也都不会太重。” 火凛本是要拒绝,结果看到苏白模样认真的在包袱里翻银两,不由笑了出来。三百年前也有一个少年,是这认真模样,说要与他分担租金。那少年与他似乎也是这般在路上认识,结交为好友,又情动深处。只是可惜…… “好,这屋子,是一月一两,你我二人,便是一人五百钱,如何?” “这么贵!”苏白瞪大了眼睛,那手里头还拿着几个铜钱,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 “这已是很便宜的了,若是别家地段好的,少说也的二三两吧。” 苏白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只用付你250钱。” “哦,为何?” “你看,我只有一人,而你们要三个人呢。大家都住的话,那怎么能只算你我两个人呢?更何况还有这只喵,他也要算上的啊,但是他跟我住,所以他的钱我出。” 苏白说的豪气的很,倒是让火凛心中憋笑不已。合着这帐还可以这么算,而且还是他苏白仗义,少算了一个人,不,一直猫的钱来。 “瞧瞧,倒是我算的有问题了。成,就按你说的来。” 说来,苏白并不是喜欢这地方,要是按着他的性子来,找个破庙都住了,何苦花这么多的钱来专门住个院子。 苏白并不知道为何要住在这里,也不知道要住几日,只是觉得,总是要同人家一道的,也不好说不住,他说要去住破庙,人家就还真能让你去住破庙去么,少不得最后人家将钱都掏了,平白的让自己占人家便宜。他苏白可不愿意,所以,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他倒是会收拾,原本看着了无生气的屋子,倒是让他瞬间收拾的像模像样的。就是茹翠说的话了,苏家公子做起活来,倒是让他这个侍女都自愧不如。她哪里知道,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苏白都是自幼就开始打理自己的生活了。只是,苏白还真是只管自己这一边的,火凛那里的,他却是一声都不过问。 按苏白的话来说,火凛自有人照顾呢,不比他周到。也不说这话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地方住,反正钱也出了,苏白就安生住下来。许久不曾动过书册也拿出来翻翻看看,还有自己的手札,也该添些新东西上去。 抱着猫咪,晒着太阳,时不时的翻几页书,慢慢的,竟是睡着了。此时,白景突然化身人形。 “竟是何方的妖精敢在这里放肆?”白景喜着白衣,眉目之间又是端的正气凛然,不像是猫妖,倒像是仙人。 “白大人赎罪,小妖不知此处时白大人守护,冒犯失礼,还望白大人赎罪。” “你倒是认识我。” 那小妖谄媚一笑,心想说,你狐山出来的,谁能不认识啊,也怪自己不小心,怎么就跑到这处来了,这下逮了个正着,还不知要如何呢,只求这位心善能放他一条生路才好。 “嘿嘿,白大人哪里话。” “你缘何会出现在此处?” “回白大人的话,小妖只是觉得此间灵气纯净清明,只是深吸几口,便觉通体轻盈。便是想要凑近来看个究竟。没曾想,竟是该死的扰了大人清净。” 白景并不说话,倒是这小妖开始哆哆嗦嗦不知所措了。 他是只鼠精,原本就怕猫,如今不但遇着猫了,还遇着个厉害的猫来。他这倒霉催的。这里原本不过是一处阴宅,一年到头,都难来一个活人,这好不容易住进人来了,就已经够他们几个乐呵许久,更别说,这人气清神明,于他们修行更是锦上添花啊。他这还没真么着呢,只不过稍有念头,便是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不由露了踪迹,让这位白大人给逮了个正着。 “白大人饶命,小妖再不敢觊觎白大人的人了,还望白大人不与小妖一般见识,饶小妖一条贱命。” 白景原本并不打算放过这鼠精,但却听他说了句白大人的人,心里不觉高兴起来,便是挥了挥手说:“不让你们打他主意,亦是为你们好,小心到时候,怎么灰飞烟灭的都还不知道。” “是是是是,小妖知错了,小妖多谢白大人点化之恩。” 白景看他伶俐,不由起了心思想让他留在苏白身边,也好照顾他则个。他如今这样,实难于苏白周全周到,又不甚相信狐王火凛是真心对待此人,便想着,若是能得一人倾心照料也是不错。 “瞧你对他并无坏心,不然,今日,不是我要你命,而是你自己要了你自己的命。” 小妖虽不明白白景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却知晓,他是无性命之忧了。便是点头称是,不敢造次。 “你可有名姓?” “小妖为下等妖,哪里会有名姓,若是起了名姓,便是要认主的。” 白景听到此处不由微微一笑:“很好,明日你便……” 并不知白景交代了那小妖什么事。火凛回来之时看到苏白于树下熟睡,旁边伴着一只白猫。火凛不由皱眉,脚步轻声,不愿吵醒榻上之人,只是将人揽进怀中后,一把用力,抱了起来,然后便是大步流星进了屋中。 白景神色落寞。你若不珍惜,为何不给想要珍惜的人机会。 火凛刚将人放在床上,苏白便是醒了。迷蒙中揉了揉眼,看清来人,不由微微一笑。 “呵呵,不小心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火凛听他这话,不由一顿,并不答话,只是问道:“渴了?喝些水?” 苏白点点头,结果杯子,咕咚咕咚将水一饮而尽。他毫无犹疑,可却正是这毫无犹疑让火凛不由心颤。 “你呀,好歹的长些心眼儿,别人递给你,你想都不想便喝进去,这万一是让人下了药呢?” 苏白一脸迷茫,哪里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加上刚睡醒,昏昏沉沉的,只当火凛在唠叨,也并不往心里去。此时夕阳西下,余辉照入,落在苏白莹白脸颊上,那一层细小绒毛都被染上金色,不由看痴了某人。 “我们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是否意味着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火凛挑了挑眉:“怎么?” 苏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不愿意总在这一个地方呆着,不是他不喜欢这里,只是觉得无意义的很。还有那好些地方没去,还有好些景色为看,成日里在这房中,总觉得没力气,又昏昏欲睡的,实在让他厌烦。再加上,说是一道游玩,可这火凛却总是一个人出去,然后再到傍晚才归。 “我想着,若是咱们不同路,不如,不如……” 火凛虽然面上带笑,可连苏白如此迟钝之人都觉察出他的不高兴来,后面的话竟死活说不出口来了。火凛将人拉近怀中说道:“我不过是忙些,有些顾不上你罢了。” 他如此举动,惹得苏白有些尴尬,不由挣脱起来,扭了两下,却不见他松手,便开了口:“阿凛,你能不能松开我,这样我不舒服。” 火凛可并未听他的话,只是哈哈笑了出来:“苏儿,你莫不是不知道,若是有人这般抱着你,便是有所图的?” 一听他说这话,苏白煞是苍白了脸子。火凛看他模样,便是不经意松开了:“瞧瞧,倒是开不得玩笑了。走吧,起来擦洗两把,带你去这街上逛逛。” 苏白并不能确定他方才所说是否只是玩笑,但心底里到底还是起了隔阂,觉得他与自己行为举止之间颇有些不妥。 瞧着苏白悄然与自己保持距离,火凛心下极为不豫:“怎的如此小家子气,你莫不是不知道,这那边地方,男人之间搂搂抱抱也不过是示好罢了,倒是真以为我图着你什么似的,世间美人多得是,便是能瞧上了你了。”说罢这话,便打了帘子抬脚出去了。苏白心知不该如此,可他幼时在村子里,也有男人过来总摸自己两把,心中对此颇为忌讳,倒还真不是嫌弃火凛。可如今自己下意识所为,只怕让火凛心中不满良多,不由懊恼自己不会做事做人,总是做这煞风景的。 再想想,自自己遇到火凛,颇受他照顾,且他对自己好的太多。想到这里,苏白竟是顾不上穿鞋,直直跑了出去,看见院中火凛落寞而立,苏白自责不已,赶忙上前拉住火凛,竟是为注意到他旁边那白衣男子对他缱绻目光。 “阿凛,对不住。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对这碰触有些心结忌讳,却是对你并无……” 火凛并不转身,只是低声说道:“你若是觉得无趣,便是分开走也无妨,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这是谁也挡不住的。” 好么,他这话说的可怜的很,委屈的很,这么一说,苏白还真是没能忍心走人,当下拉着火凛就连声赔罪。 苏白模样讨喜的很,撒娇讨饶竟是真真让人无法拒绝。那刷怪模样惹得火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才算和好。 火凛将人差去换了衣衫,这才转身问:“你是有话要说?” 此人正是被苏白忽略的白景,面带苦涩,不发一语,被问到了,也不过是摇了摇头,然后挥袖一舞,化身为白猫一只,窝在树下。 08.桃妖作怪 白景自然不敢有什么话好说,他要说的,只怕这火凛不会爱听。可是看着他一步步的引着那男孩进了这套子里来。白景有时会恨恨的想着,真到了那天,伤了这人,有你后悔的。可心中哪里舍得,真伤了苏白,只怕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他又怎么能见得苏白受伤呢。 不再做他想,看着火凛带着苏白出了门,白景神色黯然。 再说苏白与火凛二人,这傍晚时分出了门,街上才开始摆摊,正是要热闹的时候。而之前那一阵尴尬也因着这热闹早就烟消云散了。 苏白虽然去过的地方不少,可真没怎么逛过街,尤其是夜晚的街道。看着这路边卖小吃的,刷杂耍的,热闹非凡。他心中欢愉,眉眼间俱是笑意。眼眸晶亮,真是稍不注意就会看呆了去了。 一对儿兄妹卖艺的,在火凛眼中这些把戏实在不算什么,可在苏白眼里头就新鲜的很。他的日子一直都过的拘谨的很,有时更是小心翼翼。这样开心的看着别人热闹,还是头一回,加上那兄妹两人从吆喝,到耍功夫,都是赚足了人眼球的。苏白就张这个嘴,傻愣愣的看,看到最后要给钱了,大家就四散走开,原本还在外围努力踮脚才能看到的苏白这会子一下子就被人群凉出来了。 那女子眉目清秀,声音煞是动听。走到苏白跟前只说:“这位小哥,还请捧个场,我与哥哥一路卖艺过来实在不易。” 苏白上辈子加这辈子统共也没跟几个女人说过话,不是他不想,主要是一说话他就脸红结巴,弄的他尴尬的要命。那么,上次救的那女子他还没怎么见着,倒也不觉的什么,可这次的这个,长得漂亮不说,说话声音也是温柔动听。他一下子就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没太多的钱。”说这话的时候,手还赶忙的在身上找钱袋子,忙着给人家翻银钱。 那姑娘一听他这话,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哥真是善心,别家的人一听这早就四散了,你倒是个老实的。” 一听他这么调笑,苏白的脸更红了,急慌忙的低下头去,看着是在找钱,实则是羞得不敢抬头。 “行了,你也别找了,我逗你呢。也就你真心过来看这杂耍了。”苏白抬头的一瞬间,看见她的笑,虽说是笑着的,看眼底的那一抹悲凉却怎么也掩不住。苏白不由心中有些难受,又想到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时候,立时便是感同身受,将手中荷包全给了这姑娘。 “也,也没多少钱,就,就都给你吧。你们耍的真的好看。” 苏白本来也就是生的白净好看,尤其是这老实模样,竟是让人看了心里头怪痒的。姑娘被他这举动弄的也红了脸,而这悬在半空的荷包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收了。苏白不敢硬塞给这姑娘,转身去了那男子的方向,就将荷包系在了男子耍弄的那柄剑上,乍一看竟像是剑穗一般。 “估计,也就这荷包还值些银两了。你们莫嫌弃。” 男子面容干净,未留须,虽是武夫打扮,可端的却是读书人模样的儒雅。此时红了脸,也不知要说什么,但确实又不舍得那荷包。 “这,如何使得。” “哧。”火凛早在一旁看的不顺眼了,不由轻蔑一笑:“原本就是缺钱,又何必做着虚伪的样子来,凡人啊……” 他这话说的那男子和姑娘脸色俱是青白一阵,而苏白也甚为尴尬。看着那男子去解剑柄上的荷包,苏白着急伸手压住那男子的手说:“你莫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是我喜欢看你们耍的,这些资银定是要给的。你们行走江湖也是不易,若这都不收下,往下的路还要怎么走呢。” 也不等他们说些什么,苏白就慌忙拉着火凛往前走。火凛望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不由挑了挑眉,只是随着苏白拽着他不知方向的走着。等走到一条僻静小巷的时候,苏白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拉着火凛的手,不由尴尬一笑,便是要松开手。谁知道,火凛却反手握住他,将人一把拉进说道:“怎么这会子倒是反应过来了?方才瞧着你在那对兄妹面前可是大方的很呢。” 苏白被他说的脸红,不由辩驳两句:“我,我那是瞧着他们怪可怜的。” “我也怪可怜的,累了一天了,这会子陪你逛街,竟然是不给吃喝的。” “啊,这,这怎么办,我的钱全给了他们了。”苏白懊恼不已,有内疚的很,似乎是觉得饿着火凛全是他的错一般。 火凛倒是喜欢见他这模样,就又多说了一句:“那现下去要回来还来得及,正好的,你也能与那兄妹多说上两句话呢。” “哪哪能这样。你莫要胡说。” “啧啧,这会子可是不认账了,方才也不知道谁同人家姑娘家说话时那殷勤的劲儿哟。” “我,我没有对人家姑娘殷勤。”苏白急辩,却是毫无说服力,方才那番对话,搁谁谁都觉得他就是故意讨人家姑娘欢心的。 “哦?没有对人家姑娘殷勤,那就是对人家哥哥殷勤了?”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是男人,你这会就会胡说了。” 苏白被火凛逼在墙角处,左右动弹不得,且这会火凛是离他越来越近,那一呼一吸的尽数喷在自己脸上,苏白笑脸红的可爱诱人。火凛便随着自己的性子低头轻轻的在那脸蛋儿上碰了碰。许是太轻,到也没引起苏白注意。 “男人怎么了,男人也有男人的好呢。” 这话越说越离谱,苏白再不愿听他胡说,便要推开他走离,可奈何他实在身单力薄,哪能撼动这棵大树,反而让火凛占了便宜,趁着这势,将人一把搂进怀里头。 “你看,这男人抱着,也算是温香软玉呢。” “你莫说着浑话,快些放开我!”苏白这是真急了,只当火凛欺负他,不由发了火:“自我见到你,你便总要说一两句话来欺负我才甘心。” 火凛一看,哟,这真把人惹急了,眼眶里的泪珠儿都打转呢,赶紧的将人松开:“别气别气,哪里就是欺负你,是喜欢你才愿意同你玩笑的。是我做的过了,莫要生气。”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苏白有些开不起玩笑似的。想到这里,苏白一阵难过,就是因为他总是开不起玩笑才会一直都孤僻的很。这会子好不容易得了个朋友,又被说成是这样。此时他颇有些自暴自弃,便是低了头不再说话。 火凛眉间微皱,不耐烦他这拿乔的模样,可又看到这样子,又觉得心中烦闷不痛快。便是伸手捏起苏白的尖下巴来说道:“我说笑是为了哄你开心,可也是为了你好。那男子身上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是怕你同他多有接触了对你不好。” 一听他这么说,苏白不由疑惑,也顾不上火凛不安分的手指正摩挲着他的下巴,急急问道:“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火凛上来感觉,摸的更是起劲儿,看着苏白没反抗,不由更是探上那唇角,在周围打转。 “这世上,可是有些鬼怪的,缠上了凡人,吸人阳气,多得是,只怕方才那男子贪色,着了什么东西的道儿了。” “啊?” “啊什么啊,可是没瞧见他方才看你的模样,啧。”那句恨不能吃了你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怕吓着苏白了。“总之,你莫要跟我走丢了就好。到时候被什么精怪抓走,可就从里到外的将你吃个干干净净。” 听到这里,苏白不由打了个寒战。忽然想起观云还曾在他额头上点了颗朱砂,当时说的是可以辟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到这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叹了口气。 火凛将他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弯了唇角,那颗朱砂,是好也是坏,只怕这人还不知道呢,且由着事情往下走吧,反正这几千年来,过的也有些无甚趣味。 “走吧,你大方给了人家银子,自己没了钱吃饭,可要谢谢我小气,银两不离身呢。” 苏白被他说的一阵脸红,可呃不敢呛声了,到底是这人识破了那些东西,让他远离的危险。火凛一看,竟然没反驳,不由稀奇,回身看他,低着个头,一副小媳妇模样,当下在心里笑了个半死。 “若是只当个玩物,倒是真有些可惜了呢。” 他二人逛了许久,又吃了好些东西。苏白已然走不动,便坐在路边上歇着。火凛可不愿同他一般,落座于此,正要说什么,忽然于不远处瞥见一抹熟悉身影。他心中惊疑不定,当下便朝着那身影追去,连句话都未留下。 苏白这边还未反应呢,人就不见了。他心中有些不高兴,心想,这人要走好歹也说一声。可他自己却不敢妄动,想着大约是火凛遇见熟人了,来不及跟他招呼就去追人去了。他自己坐在这,天色愈见沉黑,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这位小哥,你怎么这会了还一个人在这?”苏白发呆之际,听到有人跟他招呼,一抬头,就看到了傍晚所见的那个男子。又想到了火凛说的话,当下有些害怕的朝他周围看了一看,似乎是确认是否真有什么鬼怪就在他旁边。 “我,我等人。” 那男子一笑,说道:“是白天那位公子吧。” “嗯。” “反正我无事,就陪你在这儿一起等他好了。” “不,不不用了。你自管忙你的,哪里好叫你……” 那男子也不管苏白,只是自顾自的坐在苏白旁边:“在下凤灼,还不知道小哥你的名姓呢。” “我?我,我叫苏白。” “这名字好呢,苏白。” “嗯?”凤灼叫了他一声,他就答了,看向凤灼,以为他有话要问,却不想,突然就看到对方满面的泪水,悲痛模样,让苏白心疼不已。 “你,你怎么了?” 凤灼慌忙擦了脸上泪水,说道:“我知今日那位公子定是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怕我的。” 被人说破了,苏白尴尬不已,不由瞥了脑袋去看旁的地方。 “那位公子却是说错了一点,我不是身上有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只是……我并不是人,而是一株桃树,修行千年成了妖精不过是为了报恩的。这书生原本唤作李解,我曾在渡劫时受了他恩惠才免于灰飞烟灭之灾。如今,他落了难,我便是想要报他恩惠。哪成想,我到底是来晚了,结果他已然逝去,留下一妹。念及此,我便化身为他,替他照顾他妹妹,好让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苏白并不太相信他所说,而这位唤作凤灼的男子突然幻化,不再是那儒雅清秀的李解,而变成了娇娆妩媚的男子,面带娇粉,凤眼含情,又是因着泪水打湿了面庞,竟看着他楚楚可怜。苏白一下子就心软了,不由伸出手去,替他擦去眼泪:“知道啦,你也莫要太难过,对于我们而言生死难免,只是早晚罢了。你待他这样好,相信他也会很感激你的。” 凤灼看着苏白心疼他的模样,不由心中一乐。随即更是嘤嘤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模样,一下子让苏白慌了手脚。又是掏帕子替人擦泪,又是想要说些什么来哄他开心些好。凤灼眼睛骨碌一转,说道:“他们多少人皆是觊觎我容貌美色,我心中难过。可今日看来,我原也没什么美色可言,你竟是从头至尾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苏白一听这话,当即抬了头望向凤灼,只是这人太好看了,那双眸子望着自己的时候竟是含情模样。而苏白从未被人这么看过,这样子下来,竟被看红了脸,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只是傻愣愣的,惹得凤灼当下笑了出来。 “我好看不好看?” “好看。” “比之狐王如何?” “狐王?”苏白疑惑,表示不知狐王是谁。 凤灼眉头一皱,哧了一声:“他竟然没告诉你,啧啧,可不得了呢。他如今追着他的老情人去了,哪里管的了你,你也同我一样,就这么被人给抛下了。可怜的苏白。” 说着便捧着苏白的脸,亲上那红唇。刚刚碰触到,还未进一步动作,凤灼此时觉得头疼不已,竟是要炸了一般,慌忙离开苏白,一抬头,便看到苏白眉心朱砂突然成金色放出光来,他伸手去碰,却是一怎刺痛。 “啧,释慧倒是厉害了呢。苏白,你是谁?竟有释慧的咒术护身。难怪那火凛守在你身边呢。” 凤灼长袖一挥,便是一阵桃花鱼下来,飘飘扬扬,尽数洒落在苏白身上,有些遮住了那朱砂。凤灼才觉得头痛减轻不少,可他却仍不知死活要拉住苏白。他凑近跟前,胡乱亲着苏白细白脖颈,那气息清新干净,好闻的很,闻了之后,也舒服的很,惹得凤灼不由张了嘴咬了苏白一口。苏白吃痛,当即挣扎了起来。 “乖,乖。也不知狐王有没有教会你……不如由我来,我定比那家伙温柔许多。”说罢这话,凤灼伸手便探进苏白衣衫里头。还没摸几下呢,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耗子来打他眼前飞过,他一甩手,将那耗子摔至一边,当即那耗子就现了人性。少年人模样,唇角带血,甚是狼狈。 凤灼不由冷哼:“倒是好胆。”然后又冲着黑处说道:“还不现身,真要等着我吃了这少年吗?” 此时从暗处走出来一人,不是别人,却是白景。 “放开他!” “啧啧,到底是跟了狐王的,连个猫妖都这般的嚣张。” “放开他。你同狐王之间恩怨何必牵连无辜!” “啧啧,当年的小白景如今也有这气势了,来,让我猜猜啊,莫不是你喜欢我怀里这少年?” 白景却不理会他,只是看向苏白的眼神早已泄露了他的担忧。 当他看到火凛带着满身怒火一人归来之时,心中便是咯噔了一下,本是想要去问,却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逆鳞。而就在这时,一直小鼠跑了过来,同他吱吱了两句,他当下脸色大变,匆忙赶过来看到这境况,心中疼痛难忍。那人,早已知道那人不会珍惜,却竟然还是相信他会好好待他。 或许苏白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可也仅仅只是对他而言。而苏白对这些人来说,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哼,那你是否又对狐王心存邪念?” 这一句直直戳中凤灼,他一抬手之间,便看到白景捂住心口,嘴角更是流了血出来。 凤灼低头看着已然昏睡的苏白,不由一笑:“罢了,今日遇到熟人,便是放过你,他日可就不好说是个什么境况了呢。” 一瞬间桃花雨下,凤灼早已不见。白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白身旁,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宝贝似的,舍不得搂得太紧,又舍不得放手。 “他该死,真该死,如何能这般伤你。” 那边还有一少年,正是被白景放过的鼠妖,他匍匐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快些将小公子抱离此处吧。” 白景这时回过神来,看了那鼠妖一眼:“今日多亏了你,他日必有你好处。” 鼠妖感恩戴德:“多谢白大人,多谢白大人。” 苏白许是不太舒服,哼唧了一声,白景听到这动静,便看着苏白,生怕这人出了什么毛病来,看着看着,便想到了自己方才看到凤灼对苏白做的那些事来,不由面上一热,竟是着了魔一般的低头吻了上去。 09.萌生去意 白景将人抱了回去,原本是要去知会火凛一声的,却突然想到,他能因为那个人而抛下苏白不管,自然也不会对现在的苏白上心,又何必去找不自在。当年他有多喜欢凤灼,最后还不是一样将其抛弃,继续做自己威风凛凛的狐王。 遂是,白景没有知会任何人,只将人带回了屋里。 鼠妖颇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二人,不由出声:“白大人……” 白景也并未回头,只是盯着床上熟睡的苏白。他没有能力带他走,只能看着他这样被伤害,心中无力,更是痛恨自己起来。 他守了苏白一夜,原想着火凛至少会想起来,他还忘了个人,却是第二天天亮之时,才听茹翠说火凛去外头找人了,这几日恐怕都不会回来了。白景一听这话,愣住了,后来又一想,这样也好着呢,总好过到最后将人伤的体无完肤的强。 可茹翠却是眼尖,一直盯着脸色变幻的白景看,心里大约想明白了什么,便开口到:“你我有今天,多亏了王,莫要做些背主的事来。他不过是一介小小凡人,能被王看上自是他的福分,他若珍惜也罢了,他若不珍惜,那自是怪不着别人。” 白景冷冷一笑:“这话说的真好,他自是不珍惜的主儿,也不老茹翠大人您来操心。你心中想着王也能将你做了他人的替身,也好过这般无视你,可不一定别人也如你这般。” “你!”茹翠被他说中心事,不由恼羞成怒。白景冷眼看他,不再言语,两人僵持,却听到屋里一声动静,原来是苏白醒了。 茹翠突然笑道:“你说,要是里面那凡人知道他身边的猫儿就是白大人你,这可要怎么得了啊。” 白景当下白了脸子,再看向茹翠的时候面带狠戾之色:“哼,彼此彼此,你说,若是我将这事说与王听,他还会否留你在身边?” 茹翠如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当即不动了。白景冷哼:“莫要以为谁你都可以踩上两脚,踩之前先看看自己身上的臭味是否洗干净了。” 撂下这话白景便直接进了屋子。他举止亲昵惯了,却忘了此时他并未变身为猫。遂是苏白看向他时带着惊疑与尴尬。 “您,您好。” 白景一愣,才想起来这茬,慌忙掩饰:“我家主子这几日都不在,还望苏公子多多照顾好自己,莫要在此客气。” 苏白抓了抓脑袋,觉得有些莫名:“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不是客人,我,我跟阿凛是朋友,我们合租。” “啊,这样啊。”白景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猫,我从昨天就没看到他。啊,还有啊,我昨天,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我是在等阿凛,然后又遇到一个熟人,然后……呵呵,然后就忘了。” 白景看他还傻乎乎的模样,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昨日经历了什么,也不知是该庆幸他没心没肺,还是……这样也好吧。 “我昨日出门,正巧看到你,你朋友说你大约是太累,竟睡着了,我便将你抱了回来。” “啊。”苏白一听他这么说,当下就红了脸,自己这也太丢人了吧。 他原本就长得好看,又有一颗朱砂眉心装扮,看的白景不由愣神。 “那,那个,多谢你了。” 白景不由微微一笑:“你无需同我客气,你那白猫,许是去哪里玩了,一会大约就会回来。” 苏白点点头,略带腼腆的笑实在是让白景欢喜。 “那个,你看上去同阿凛关系很好的样子,所以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嗯。”白景突然提了心到嗓子眼,害怕他问及火凛的事来。 “我看阿凛并不是很上心他的猫,所以,我想,能不能将猫送给我,或者,我可以拿什么去换也行的。我真的很喜欢那只猫,可是这里都没什么人照顾他。” 白景一怔,全然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么一件事来,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而苏白还以为他作了难,不由懊恼自己唐突:“你莫放在心上,我只是问问,等阿凛回来了,我再问问他好了。” 白景见他神色颇为失落,身体快于脑子,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肩,说道:“对主子来说,一只猫肯定是不算什么的,我去求他看看,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一听他说这话,苏白当即就咧了嘴笑了开来:“那,那太好了。” 他笑的欢畅,白景心里头也是暖和和的,说出话来便更是轻柔了:“那猫的事就不要操心了,快些起来洗漱一番,用过膳,看看今日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主子不在,我便陪着你去吧。” “啊,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随意逛逛就好。” “怎么就是麻烦,我也不曾逛过这杭州城,正好一起。” “那太好了,这次来,我提前做了功课,这里有许多小吃,正好我们一起的去逛逛。咱们就不要用早饭了,留着肚子吧。啊,我早就想试试那个菜泡饭了,看着就很好吃,还有蟹黄汤包,啊对了对了,还有那个片儿川。” “好。” “虽然都不是大酒楼里的贵菜,但是就是街道上的小吃才地道呢。” “我倒是未曾尝试过呢。” “真的啊,那正好,今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白景的心在动摇,看着这样的苏白,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就这么靠近过去,那份想要占有的欲望似乎,越来越浓烈。 这一天苏白才觉着自己找回了自己来,吃吃喝喝虽然没少花钱,但却不心疼。他不过小市民,还是喜欢这些排场小二简单的,架势一大起来,他就极为不自在。同火凛一道,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可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来。 其实原本,他还觉得自己与火凛算是朋友。可是直到昨天,他才发现,他们是搭伴儿合租罢了,哪里有什么情谊在。若是人家真有事了,也没必要同自己说一声。总之,这件事算是梗在了这里,苏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些说开了,他们各走各的,这样也不至于耽误人家的事。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小酒馆里。没什么好久,不过是酒家自己酿的果酒,带着甜酸微涩的口感。 “阿凛他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突然听苏白这么问起来,白景心里一揪,还当他是真的对火凛上了心。 “他遇见了熟人,想来不会太快回来。”听不出喜怒来,白景只是干巴巴的回答到。说完这话,抬眼看了苏白,瞧他神色有些失落,心中不由一痛:“苏,苏公子,你可是对……” 他这话还没问完,便被苏白打断:“是这样,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耗太长时间了,还有下一步路要走呢。可是看着阿凛总是很忙的样子,我想着,同你说一声,然后你再同阿凛说一声,不知道可不可以?” 白景半天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盯着苏白。少年的笑脸因为酒气而微微泛红,平日里太过苍白的脸色于这夜晚看来竟是动人。只是…… “你要走?” 苏白点点头:“嗯,你们人多,也不好安排行程。我一个人,随意惯了,也有些不愿意受拘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将阿喵带走。”说道阿喵,苏白是真舍不得,他一向喜欢这些小动物,更何况阿喵对他来说还是不一样的。他喜欢小动物,却从来不敢养,只怕它们走了死了,心里定是要难过的要死,可如今,阿喵陪他走了不少地方,突然就要被人要回去了,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更何况还看到主人对阿喵不是很好的样子,苏白突然就萌生了要就爱那个阿喵带走的念头来。 白景若有所思,沉吟半晌说道:“如若要离去,只怕少不了要同主子打声招呼,不过,那猫,或许,主子肯让给苏公子。” “真的?”苏白那瞬间就亮起来的眼眸,惹得白景不由呵呵一笑,这样的苏白,只怕他提了要求让他死他也是甘愿的。 “真的。” 10.心中所痛 苏白高兴,便不由多喝了些。喝多了,自然话多了起来。打着舌头,扯着白景的袖子,一副你要不听我说话我便哭给你看的模样,着实让白景打心眼儿里心疼。 “我以前个性就不讨人喜欢,所以在单位里头大家伙也总是瞧不起我。不过,他们瞧不起也是对的,我也没什么本事,不拖大家后腿就不错了。不过啊,我酒量好的很,所以后来,领导也挺重视我的,但凡有宴了,都叫我去挡酒的。好不容易慢慢好些了,却遇到这些事情。” 他说的落寞,白景听的难受,虽说苏白说的话他大都听不懂,可他,还是觉得心疼,便将人拉近了一些。苏白是感觉到白景想要安慰自己,心里高兴,便笑着摆了摆手:“你不要担心,这些都不算什么。嘿嘿。” 任由苏白拉扯的他衣衫不整,白景只是耐心的听他说,又耐心的扶着他,生怕他倒到地上去了。 “其实我知道,我自己啊,是个无趣的人,大多数人啊,跟我在一起待一阵子就会觉得无聊。所以,阿凛会把我忘在路上,都是,都是常理之中的。我经常会被别人给忘了。聚会的时候,领福利的时候。呵呵。”原本是调笑自己的口吻,可说道最后,苏白自己心里头也难受起来了。 白景一直听着他说,听着听着就没了动静,一低头,苏白便是乖乖的睡倒在他怀里了。这可人疼的家伙。 “我带你走,咱们一起走,我陪着你,不会忘了你,不会看不到你。”那一吻终于落在了他的唇上。泪水从白景眼眶中溢出,带着痛苦与渴望。 然而…… “啪!” 白景被一巴掌打到在地,嘴角血渍昭示着这一巴掌的力度有多大。 “好大的胆子啊,呵,白景,你如今竟是敢明着跟本座作对了。竟是想将人带走呢。那,本座到想知道,你要把人带去哪里?”火凛这话是笑着说的,可白景却清楚得很,这样的狐王,更加让人惧怕。 白景心中惧怕虽甚,却在想到苏白时觉得悲愤不已。这人衣着光鲜神态怡然,他只要求别人对他死心塌地,而他自己却是…… “既然王对苏公子无意,不如就放苏公子一条生路吧。” “啧,还真是胆子大了。本座对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不由你说了算。再者,哼,你怎么就认定他离得了本座?” 白景立时从地上爬起,匍匐在地,不停磕头:“求王放苏公子一条生路,求王放苏公子一条生路。” 火凛挑眉,起身走到白景跟前,抬了脚尖挑起白景的下巴。 “怎么?尝了他的味道无法自拔了?” “王?!”白景没想到火凛会这么想。他原以为火凛当初找苏白,不过是为了报恩,可如今他也知道,不过是因为苏白身上有释慧的味道。这也就罢了,至少,至少火凛待苏白还是好的,可如今这么说他,要让苏白情何以堪。 火凛瞧他这样,眉头不由一皱。心里不由想到,他不再这两日里,竟让白景敢这般忤逆他。再来,那苏白…… “白景,他的主意,可不是你能打的。若是你安分,本座自然不会为难与你,若是你执意,想来本座也不会介意将你元丹取出拿来送给苏儿做礼物。” 听到此话,白景脸色惨白。 “那日遇到了谁?” 白景听他这么问,不由低下头去,他并不敢说那人姓名。 “说!” 火凛是气极了,这一声吼出来,白景身子抖如筛糠。他从来都不知晓火凛怒火大盛时是如此模样。他亦不知道,为何火凛会如此怒火中烧。他许是喜欢苏白,但却只不过把苏白当做玩物罢了,可却有着极强的占有欲,不想别人觊觎他的物件。如今,他定是闻到苏白身上沾惹了其他妖精的味道,才会愤怒异常,觉得自己的东西竟然敢有人打主意。 “怎么,如今是将本座的话也不当回事了?” “白景不敢。那日,那日……”说道这里,白景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难道是要说今日若不是你将人不管不顾的丢在那里,苏白他哪会遇到那凤灼,又哪会如此。 “那日如何?” “那日,公子于那街道之处候着王时,凤灼化身过来与公子攀谈,景瞧凤灼原本并无甚过激动作,只是与苏公子颇能聊得来,不知说道哪里,凤灼突然神情伤悲,苏公子大约同情,便软了心下来,才着了凤灼的道。” 火凛一听这话,不由眉头紧皱:“他二人聊的甚欢?” 白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着了道,着了他凤灼什么道?” “凤灼他,欲要,轻薄公子。”这话甫一说毕,火凛便砸了桌上的茶盏。碎片溅起,划伤了白景的脸庞。 “几百年未见面了,一见面竟然是这境况。”火凛抬眼看了看白景,他脸上血渍甚是刺眼。火凛有些不耐,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火凛自己有些闹不清自己的心思。那日,他看到那抹身影分明是释慧,便没了命的追了过去。可几条街几条巷的都找了,却是连个影子也未曾寻到。他心中沮丧懊恼,又觉自己狼狈不堪甚为光火,便将苏白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可偏偏就让他撞见了白景同苏白说话的场面,偏生又听到了苏白诉苦的那一段。他心中突然间就不好受了起来,不安尽数涌上,如同当年释慧离开他一般。 苏白于他印象中,不过是个懵懂少年,成日里只不过惦记着玩乐罢了,哪里有甚忧愁可言。他见他统共没有几次,但每次见着都是欢喜模样,他自己欢喜,也将别人逗得欢喜。如今想来,不过是他懂事罢了,竟也从未给自己添过乱。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即使是今日他抛下他不管,他依然还是于那一处等待着他。于是,太过懂事了的人,便容易将他忽略,容易将他忘记。因着,不用费心去惦记他,也不用费心去操心他,似乎只要回过神来,他就在这里等待着他。等待……这让火凛心中一阵悸动。 “你与他最是相像,才会让我如此……” 他知道苏白身上那味道是谁的,他亦知道凤灼是为了什么。并不是因着苏白通体灵气,而是因着苏白身上,有他火凛的味道。原先那些少年,最后下场不管怎样,他都不曾挂心,可这一个,这一个毕竟是救过他性命的。对,定是因为他救过他的性命,所以才会让他如今为他分了神来。 “罢了,如今你已然破例,本座不妨为你再破一次例。你与本座有救命之恩,我便许你长生不老如何?不让你堕入妖道,只做寻常人家,若是修法得当,说不准的,你成了仙也不定呢。”说道成仙,火凛心中一痛,又改口道:“成仙便算了,成了仙,便要摒去七情六欲,就算是不老不死,那活着也无甚意思。” 可火凛却并未察觉,只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哪里有人应他,又哪里有人听他所说。真真是糊涂。 11.不如离去 苏白一觉醒来,只觉疲惫不堪。心中甚是纳闷,怎么睡了一觉竟还是这么劳累的样子。 “起了么?那便把这药喝了吧。”还在冥思苦想的苏白突然听到有人与他说话,不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去看,才发现竟是火凛端着药碗过来了。 “喝药?”苏白心想自己没病没灾的喝什么药,且是一脸拒绝模样。 “你前儿个喝了酒,又受了些风寒,这不病倒才是怪事。”火凛明明是责备,却在语气见多多少少带了些宠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尴尬,不由嘿嘿笑了两声来。后来回过神来了,突然发问:“前儿?我这睡了两天了?” 火凛瞧他那模样,不由一乐:“可不是,着实将我吓死。” 不知为何火凛说话语调颇为奇怪,惹得苏白脸上直发烧,不由的往后缩了缩。火凛自是看到了,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更上前一步,将药碗递了过去。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吓得苏白说话结巴起来:“我我我自己来。” 咕咚咕咚将药喝完,苏白被苦的五官都挤到一起去了。不过,却不得不说,这良药苦口,他这会头还真不是很疼了。既然头不疼了,那他也该说些正事来。 “我正好找你有些事,也省的我再去找你了。” “哦?” “是这样,这件事我也考虑过了,我想着,大家既然都不同路,不如,就在这杭州城分开,我往前继续走,你也好忙你的事。” 火凛哼笑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可却让苏白有些尴尬难堪。 “你看,我原本并没有想要在这杭州城住下的,而且,我一个地方从来都是逛完就走。可如今这里,我已经待了许久,该去的地方也去过了,该吃的东西也吃了,剩下的,不过是来来回回四处闲逛,一点意义也没有。再说你,结伴出游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重点是在结伴呐,你成日里有这么多事要忙,如何能够总是游玩。所以,不如……” “不如,各走各自的路,谁也不管谁,是吗?”火凛将这话接过来,面色如常,可苏白却是知道,这人生气了。他心中多有些委屈,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他原想着,也许是自己的个性问题,才会让这事走到如此尴尬地步,可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没做错。后来苏白想,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状况。明明都是叫他出来玩的,最后忽略的还是只有他。留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傻等着,没人给自己通知一声,等到自己觉得大约真的不会有人来了,他才慢慢起身回家。从以前到现在,他以为他的状况有所改变了,可如今看来,一遇到人,还是这样。 “听你这话,不跟我一道了,可是要跟那个叫凤灼的一道?” 苏白慌忙摇头,却是在张口说话的时候,被火凛制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离那人远一点,还是说,你竟是不要鬼怪妖精,偏要把自己卖了才甘心?” “他是桃妖,貌美无双,自然是将你的魂勾了去,瞧不上我等粗人了。罢了,你若是要去,便去好了。”说完这话,火凛便甩手走人。苏白面上还挂着苦笑,却是无人可见了。 听了他这话,苏白也不敢耽搁,只是起来收拾东西真打算走人。他身子没有力气,刚站起来,便是气喘吁吁,除了一身的虚汗。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阿喵,心想着,大约是回了家了,舍不得他主人吧。想到这里,他不由觉得难过:在这世上,他没有牵绊的人事物,孑然一身走走停停,看着路很长很远,其实却是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他曾想过,若是有一天,这山河被他走尽,那么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呢?他喜欢阿喵,是因为阿喵也很依赖他。难得有什么依赖自己的,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重要的,被需要的人。可如今看来,他依旧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生命好像随时都可以终止一样。 就这么着,谁也没想到,苏白竟是真的走了。一句话也未留下。 火凛当时所说,不过是认准了苏白软弱,肯定不会离开自己先走,毕竟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哪里就会抛下这一切走的干脆。更何况,他一直喜欢那只猫,如今也没见上,怎么舍得走。原也想着,他说了那话,苏白定是会追他出来,低声认错。结果,他想的太多,他而苏白却是做的太少,不,苏白可是一样都没做。 想到这里,火凛大怒,一挥袖子,桌上茶盏尽数摔到地上,破碎不堪。一旁跪在地上的白景不由笑出声来,惹得火凛更是怒上加怒:“你笑什么?” “我笑狐王你真真可悲。” “白景,如今你倒是胆子大了,莫不是这捆妖索还不够你受的?” “我白景不过是小妖一只,能活到如今,已是庆幸,又何须在意其他。我只笑狐王你自以为多么了解他,可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苏白他本性。他同我说起你来,觉你是人中龙凤,实是不明白为何你会与他结伴同游,虽是迷惑,但却觉得高兴,实在是认为狐王你这般人物能同他说话是他之幸。他自幼便是受人欺负,哪里得过一天重视,可这几日来,你为他所做,皆是让他感激不尽。他虽未说,可我却是能感到他心中高兴。只是,想来,那日之事的确伤了他心。他以为你们二人早已是朋友,却没想过,你转身离去一句话未说。他硬生生的等你到天黑间儿,却是遇到你昔日情人。他平白替你受下这恨,你却只当他是个玩物罢了。如今人走了,我却是要松口气的。” 火凛听他这么说,心中却是有些不甚舒服。他识得苏白,不过是那一次的救护。日后相处,虽觉他可爱,却当真是未诚心待过他。 “于你心中的,不过只有释慧道人一人罢了,其他的,皆是……我与他,相处那些日子来……火凛,你哪里配得他另眼相看啊。” “够了!你想死的确容易,可你也别忘了本座手段。他的事我自会思量,用不着你这猫妖来操心半分。还有,若是下次再从你口中听到那人名讳,你自知下场会如何。” 再说苏白。 背着自己的书篓子离开这座偏宅,心里到底有些舍不得。毕竟,在这里这些时日,他所接触的这些人待他都很好,而他又是走的匆忙,竟连一声道别的话也未来得及说。 他低头闷走,却是撞到别人,慌忙道声对不住,一抬头,却看到的是那日的杂耍兄妹。 “小哥闷着头走路,也不怕撞着人了。”那女子见到苏白甚为高兴,又瞧他模样呆傻,可爱的很,忍不住出言调笑。果不然,就见着苏白立时红了脸胖,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我,对不住,对不住。” “玲儿莫要顽皮。苏公子,小妹顽皮多有得罪,还望苏公子莫见怪。” 苏白一听他说话,猛然抬起头来,这才想起来,眼前之人是那个报恩的桃妖。他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便是对上那名唤玲儿的姑娘时有些心虚,便是不由的低了头,干脆谁都不看,只是低声说道:“不妨事,是我自己的错。” “哥哥怎知小哥姓苏?莫不是哥哥背着我还与小哥有何联系不成?” 也不见这位哥哥恼怒,只是,轻声训斥他这顽皮妹子:“莫要胡说。苏公子好心给了咱们银钱,为兄自然是特特的要去谢谢一番才是。” 玲儿高兴听了这话有些高兴,便是上前一步对着苏白说:“那日还要谢谢你。” 苏白脸红的要着了,慌忙回到:“不不,不用谢。” “我叫李玲,这是我哥哥,李解。” “我,我叫苏白。” 李玲歪了脑袋,看他背着书篓子,不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么?” “啊,是。我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如今在杭州城有些日子了,想着便要去往他处看看。” 一听这个,李玲却是当下就高兴了起来:“那正正好的,不如我们一道罢。我与哥哥也不过是四处行走,到处看看。这说来,也算是志同道合呢。” 苏白一听,原本是高兴的,可那喜色还未多停留半分,又蔫儿了下去:“还,还是不了。” 李玲颇有些不解,问道:“为何?” 凤灼看向苏白,瞧他神色间颇有落寞情,猜想左不过是与那狐王有关罢了。 “大约苏公子有些难处。” “不,不是。”苏白急忙否认,看着他二人望向自己时,却又不知如何解释。他只是想起了第一次与人结伴便弄出这些不快之事来,他实在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不会将这第二次也给弄毁了。 “既然不是,便勿要想其他,自是游山玩水才是正道。” 苏白抬起头来,颇为感谢凤灼为他解围,也感谢他不问原因,只说还要结伴。 “多谢,那,那日后便要叨扰了。” 12.鼠妖少年(上) 苏白难得的不问目的地,就是跟着凤灼和李玲,他二人白天卖艺,他闲时也会在一旁帮忙收收银钱,大多数时候,自己便在这一处那一处逛逛。每日回得来的便一道吃个饭食,回来的晚了,他二人也会为他留饭。此时他才觉得温馨,觉得这样的结伴而行才显得那么的有意义。 不由又想起火凛来。他早就该知道,他们俩就不是一类人,如何能够在一道里的玩耍。他苏白,不过就是个市井小民,不论今生还是前世,他都是,市侩,小气,可又难免有些虚荣。见到这样的人能够对他另眼相待,他的确很开心,虽说是因为救了他的猫才会收到这般待遇,但他依旧很高兴。从小到大,他没有被人重视过,更没有被这样的看上去就来头不小的人重视过。他不过是生活里的小角色小尘埃,不被别人忽略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如今这状况。可到底最后也不过如此。心中虽有难过,可苏白却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难过一阵子就过去了,剩下的不过是对那只阿喵的想念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这般,他才觉得是真生活,平常的吃穿用度,平常的人家生活,让他过得踏实。 可火凛却怒火中烧,人走了也就罢了,竟是连个影子都追踪不到。他眯着眼,心想:左右不过是那个桃妖施了法术,掩了苏白的气息。说道气息,火凛却突然迷茫了起来。苏白有着那人的气息,可似乎又有哪里不甚一样。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了。或许真如白景说的那般,他不过当苏白是玩物,可他也想起来白景说的另一句话,他当不起苏白的好。 苏白的好……他似是体味过的。那次受伤,也是苏白守着他,为他寻药的。可那好,他也不过体会了一次而已。而白景…… 火凛一干人等找不着苏白,却是有一人,不,应当说是有一妖物找到了苏白。这妖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替苏白挡下凤灼一掌风的鼠妖。自苏白出了那偏院,鼠妖便一直跟着苏白,虽然他明知身边有大仙在,只怕他小命会不保,可却还是大着胆子的跟了过来。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办法来与苏白相见,却总是被凤灼有意无意的的给挡了。鼠妖心中是干着急也无法,瞅着苏白单独上了街就要往跟前凑,谁知还未接近呢,便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冲的七零八落,毫无招架之力。鼠妖不由啐道:原身真是麻烦啊。 好不容易的,在这偏郊小河边遇着苏白,鼠妖眼珠子一转,嘟囔了句什么,哪里还有那鼠妖身影,有的便是一温润少年立于湖畔,神色悲伤至极,看那模样,只怕就要跳湖了。 苏白一瞅见,当下心惊,这可怎么得了,遇见什么事了,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可还没等他开口,便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跃然于湖中。苏白顾不上别的,只是别跑起来,便将外衫撤掉,等跑到湖边,连半点停留也不作,直接跃入。那少年自然就是鼠妖无疑,原本也就是等着苏白来救,可看见水底苏白那紧张神情,不知为何,起了玩心,只当与他捉迷藏呢,只在他身边打转,却施了法术让苏白看不到他,眼见着苏白跃出水面,还以为他这就放弃,鼠妖不由嗤了一声,可又见他探入水中焦急寻找,心里又有些高兴,又有些茫然,便看着苏白出了水面,又回来,再出了水面,又再回来。眼见着人体力不支,鼠妖终于发了善心,游至他身旁。感觉苏白单手穿过自己腋下,将自己紧搂住,便开始往岸上游,鼠妖忍不住睁了一咪咪的眼看向苏白。 咚咚,咚咚。 怪到白大人这般喜欢他呢。 苏白拨开少年衣衫,露出白皙胸膛,双手交叠压在少年胸口上,一下一下的,嘴里还念念有词。鼠妖被他挤压的难受,胸腔颇有些疼痛,便是刚想说醒来了算了,省的这苏白劳累,结果,先是感觉到一只稍显冰冷的手将自己的头微微太高了些,然后便是两只手都伸了过来,一只捏住鼻子,一只抬起下颚,就这么,鼠妖看着苏白俯身下来,覆上他的口。还没等苏白渡气给他,他自己先被吓了个半死的咳了出来。 这话怎么说的呢,唉。 苏白见他醒来,这才松了口气,浑身卸了力道,便跌坐在地上大喘气,半晌子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看的鼠妖心忧。 “这位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苏白一听这话,愣住了,后又面带愠色说道:“你能说出这话来,明显的是不想寻死的,那又何苦跳下去呢。” 鼠妖并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想起那戏文里头总唱些痴怨情爱的,便是回想着戏文里头的词,便对苏白说:“我本是欢馆里的一个清倌儿,为了沈郎守身如玉,以为终是可以与他长相厮守。谁知,他远离家乡,中榜做了官,回到这里,便再记不起我这人来,我几次找他,他也只借口推脱说是新官上任,多少都有些忙乱,少不得要冷落我,可日子久了,我便也觉察出来。再去找他时,看到的却是他家门口那大红的喜布,宾客如云,各个都恭贺一声新郎官新婚。却没人发现我于那角落处看着这一切。” 说到这里,苏白也明白了,这是情伤要自杀,可他总是听着哪里不太对,倒是也没多想。只是想着将这少年快些搀扶起来,怎么也得换身衣裳才是。不方便带着少年走,苏白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呆在这处别乱走,然后自己去了街里头买成衣。这一来一回的,可要了好阵子时间,就这,还是苏白急匆匆的跑去,又急匆匆的跑回来的。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逗得鼠妖想发笑,可到底忍住了,看着手中这青色长衫,不由摩挲了两下。 “别呆着了,快些换上吧,待会着凉了着。” 少年穿衣,苏白这儿则开始说教了起来:“你年纪还轻,何苦为个男人便……”说道这里,苏白终于是想到方才哪儿奇怪了,便是,少年和沈郎都是男人,都是男人这要…… 鼠妖原本听着他说话,突然没了音儿,不由纳闷,回过头来,就看见苏白傻愣愣的望着自己:“怎么?” 苏白回神,心想,自己也是,这有何少见多怪的,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不值当的为了那么一个人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你才多大,大好的年华等着你挥霍呢,如此草草的了结了,不觉得可惜吗?想开一些,天下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呢。”苏白说道这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谁而叹。 “成了,我再怎么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你自己以后好好过日子吧。”说完这话,苏白提脚就要走人。得亏鼠妖眼尖,慌忙的拉住苏白衣角,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公子,求公子收了我吧,如今我已是无家可归,您还能让我去哪里呢。” 他嘤嘤哭泣,模样甚是可怜,倒是让苏白一阵不忍,可就算再不忍,他也无能为力,他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如何还能再养活个别人。于是慌忙摇头:“不行不行,这,我不过是穷光蛋一个,哪里能够养活的了你,你跟着我,只怕……” “我知公子是嫌弃我出身不好,呵呵,也是,倒是我痴心妄想了,如此这般,公子当时又为何要救我,不如一了百了的好。” “我哪里是嫌弃你。”苏白慌忙解释,“你看看我,真正的是身无长物,如何养活得了你,但凡能够,我也不会说不要你的,毕竟……” 鼠妖一听这话,当即心里头乐开了花,就知道这人是个吃软的主儿:“我吃的少,也不要工钱,只求跟着公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若是公子不愿意,那便不要再管我死活了,就随我去吧。” 一听这话,苏白吓了个半死,合着他救了半天的人最后还是因为自己不要他而要去寻死了。加上听少年说那些可怜话,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自己当初孤单的模样来,也是抱着这样求死的心吧。 唉,算了,算了,大不了就都吃糠喝稀吧。 “你起来吧,地上凉,你,你以后跟着我,只怕少不了的要吃苦了。” 一听这话,鼠妖当即笑了出来,他幻化少年本就面容姣好,这么一笑,倒也是闪着了苏白的眼了。 “我叫苏白,你唤我阿苏就好。你叫什么?” “我叫阿吱。” “阿吱?这,挺好的。”看着他神情颇为窘迫,名唤阿吱的少年不由微微弯了嘴角。 13.鼠妖少年(下) 苏白带着阿吱去成衣铺子买了身便宜的衣裳,待他换了衣以后这才将人带回家。只是,凤灼和李玲见着了都有些不太高兴,尤其是凤灼,看向阿吱的时候,那眼色凌厉的很,只将阿吱吓得躲在苏白身后。 “李大哥,玲儿姑娘,他叫阿吱,以后便是要跟着我了。” “哼,从哪里捡回来的……人。”凤灼心中不豫的很,尤其是看着阿吱躲在苏白身后的模样。都是从狐王那里来的妖,身上带着个味道,成日里瞎晃荡,道是谁不知道他们是狐山的。 可这一次,凤灼是真真冤枉阿吱了。他不过是跟白景走的近了些,加上又与他们在那别院相处深究,多多少少的也会沾染到那些个气味来。阿吱道行虽然不低,可是在凤灼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妖罢了,哪里敢造次。见着凤灼看他模样恶狠狠的,心里不由担惊受怕,生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人,不,或许就是注意了也已经得罪了人家了。 “他,他很可怜的。”苏白看着凤灼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出口解释。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只觉得凤灼的脸色更黑了。 “他可怜?他可怜就要你来养他啊,你有钱养吗?” 苏白摇了摇头。他的确是没钱,他自己一路走来都是磕磕绊绊的。可真要说把这人就这么丢下了,万一他又去寻死,虽然不是自己的责任,可到底心里头是个事儿啊。 “总,总能赚些钱的。再说,他这么瘦小,肯定吃的也少的,是吧阿吱?” 苏白将阿吱往前推了推,阿吱才点了点头应声说是。苏白一看凤灼也不再说什么,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阿吱也是不由松了口气来,这个凤灼当真厉害,只是看他一眼,他便是吓得腿软,若是再对他施些法,只怕他这只小妖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他心思一转,说道:“公子不用为阿吱费心,我人小,吃的很少的。我还会做很多活,会尽心照顾公子的。”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揪得疼。他上一次说这话的时候,他都快记不得了。为了不被抛弃,就总吃的很少,对每一户收养过自己的人都说自己会吃很少。结果还不是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没关系的,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不用喊我公子,叫我名字就好。”苏白拉着他的手,将他扯在自己身后,然后又看向凤灼对他说道:“咱们一道走的话,阿吱这边少不得要麻烦你们的。你看你们方便吗?若是觉得多带一个人不方便的话,我们就……” 凤灼是越听越觉得不顺耳了,合着这是打算威胁他呢? “阿苏你真是的,咱们交情还不比和这个小,小孩子交情深么,怎么这会子倒是为了他说出这话来了。”李玲有些不高兴苏白为了个小孩儿同他们这么疏远,听着他的意思,倒是像要走。本来就有些讨厌阿吱的,这会更加讨厌了。 被李玲这么一说,苏白倒是憋红了脸,连忙摆手:“不,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说,说,说,阿吱这里头的钱,我,我出。玲儿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 “哼。”李玲也不再听他解释,扭头就走了,这一下子就弄的苏白下不来台。有心上前去解释,可又怕人家不听,也怕自己说不清楚,越说越糊涂。可不上前去吧…… 凤灼瞧他那呆样子,心中气恼倒是少了许多,可说起话来也冷冷淡淡的:“我们不过是怕你带了不知底细的回来会害了你,倒也没有那别的意思。虽说都不是有钱的,可多双碗筷也不值什么,哪里要的你的钱来。说了这话,只怕玲儿她要伤心许久。” “对,对不起,我,我没想那么多。这下玲儿姑娘恼了我可怎么办?” 凤灼却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只留下苏白懊恼不已。 阿吱瞧他们这样子,分明就是欺负苏白老实,可再看苏白,还是一脸对不起别人的模样,不由心下摇头,这样子,可不就招人欺负么。 “可是给公子添了麻烦了?若是,若是这样,那阿吱这就走。”说道这里,阿吱深深做了个揖,“多谢公子搭救。” 苏白起初没反应过来,还在想如何去给人家姑娘道歉,结果听到阿吱这么一说,惊了一跳,慌忙拉住他说:“哪里有什么麻烦,你千万别多想。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本来是好事的,结果却把大家都得罪了。你和我都是孤零零的,正好的在一起,也算是有个伴儿相依为命,也别叫我公子了,你若是乐意喊我声哥哥也成,叫我阿苏也成,都随你,可别再说要走的话了。” 说罢,便是拉着阿吱往自己屋里头走。阿吱缀在他身后任由他拉着自己,看着那身影,他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想法,只觉得,他若是不留下来,这人往后指不定遇上个坏心眼的可就糟了。 他随他进了屋,心里不由感叹,可再见不着比这更寒酸的了。除了一张床,竟是坐的椅子也没有。一张桌子,还是个缺了角的。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虽说不是什么好料子,可到底也是花了些钱的。想到这里,竟是不由操心起苏白是否还有钱过活了。 苏白看他盯着那桌子看了许久,心里大约是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了,不由有些尴尬:“出门在外,就想着怎么省钱怎么来。这一出原就是个废弃的园子,我同李大哥他们来到此处,少许的银两便租了下来,我没那么多钱,就租了这间,也没再添置什么。”说道这里,苏白又看向他:“只怕你以后跟着我也还是会吃许多苦的。” 阿吱摇了摇头说道:“再苦也不会比我原来更苦些,至少,公子,不,是阿苏,至少阿苏对我这般的好。” 被他这么一夸,苏白顿时就红了脸:“哪里,哪里对你……” 阿吱瞧他那模样,不由好笑,就又多说了两句:“还不好么,阿苏本来就没多少钱,还给我买了新衣裳,这不叫好叫什么?” 苏白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言语,便是替阿吱收拾起床铺来。阿吱瞧他只铺了一条被,不由纳闷:“怎么只有一条被?” “我怕你跟人睡不惯,想着,你睡床。我去李大哥那里拿两张凳子来,打个门板就是张床了。你先歇着吧,连番受了这些惊吓,瞧着脸色都不太好了。” 阿吱心里头有些酸,一把拉住苏白说:“这床宽着呢,睡得下两人,本就是阿苏你救了我该报恩的,倒是我一来成了公子主子了。可是,可是阿苏嫌弃,不愿与我同榻?” “不是不是,只怕你不习惯,我倒没什么。那,那我再去要一床被子。” 看着他出了门,阿吱心里头有些憋屈。他随时小妖,可也确实未住过这样的地方,如今连床被子还要去借,唉。要不是怕吓着他,真想施了法术来将这里变个焕然一新。 14.寻人而来 他们四人用饭的时候,苏白就总将自己的拨出去许多给阿吱,自己吃的极少。凤灼见他这样子,不由好笑,便是要将自己跟前的菜加给他,可苏白死活不要,到了结账的时候,便一定是要算清楚,自己吃了的就自己掏这份钱,认死理儿的很。有时候把凤灼气的恨不得抓着他打一顿了事。 而李玲见着他这样,则更加的不待见那阿吱了。就觉着苏白有了这阿吱,便对谁都生分了许多。每次苏白想与她打招呼,她理也不理的扭头就走人。弄的苏白不尴不尬的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 凤灼倒还好,只是不大搭理阿吱,却对苏白还是照顾有加的。 “玲儿就是那个性,定是觉得你将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不如往日那般关心她了,心里头别扭呢。” “李大哥,这,要不,我和阿吱两人就不跟你们一道走了吧,也省的给你们添了这许多的麻烦来。” 凤灼当即冷了脸说:“到底是个书呆子,还说这话,那次就因为这个阿吱你要走才惹了玲儿生气,现下又提?!咱们一道惯了,亲如家人,你倒好,处处分你我,好似我们要占了你便宜一般。” “不是不是,李大哥哪里能这么想,我绝没有这等意思的。只是觉得自己当真是无用,只会给人添烦乱。” 凤灼一听这话,不由伸手去摸了摸苏白的脑袋:“你总怕给别人添乱,却不知你这样也是将关心你的人给推远了。” 苏白只是低了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本性并不是这样,只是,自小都是养在别人家的,少不得要看脸色。他虽然呆,也不善言语,可却能混个公务员,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有眼色,也能看人脸色行事么。再加上,养父母觉得自己累赘,不论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了,哪里改得了。 “李大哥,我确实没有这些意思。只是……若是哪里有做的不对的,你就直跟我说。我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也是真心拿你当了大哥的。并不是见外,只是你与玲儿姑娘也是苦楚良多,出来卖艺挣些钱,也是不易,我又怎么能再给你们添负担。” “算了算了,看着那,那孩子也不像是有坏心的,便让他伴着你也好,省的让人操心。只是以后切莫太生分了,不然,别说玲儿生气,只怕我也不想再理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白不由的露了笑脸:“只要有李大哥这句话,那我日后定不会跟大哥客气的。” 苏白笑的欢畅,倒是让凤灼难得的看的有些呆住,不由伸出手指头去触碰那有些刺眼的朱砂。 “如若不是这朱砂,他还会注意到小小的一个你吗?” “什么?” 凤灼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将这话说出了口。他笑了笑,将这话头带了过去:“哪里有什么,方才只是觉得,这几日都未见过你的笑脸了。” 苏白羞赧,知道他所说何事:“以后再不会了,李大哥和玲儿姑娘待我比所有人都好,以后我再不会这么生分了。我这就去跟玲儿姑娘赔礼去。” 眼见着人跑开了,凤灼脸上才收了笑,冲着不远处说道:“等了你这许久才现身,还以为我下的饵不够呢。” “桃妖大人若是有心相邀,我如何会不来。” “只怕我开口相邀,你便早早就躲开了吧,呵。” 这话说罢,便见不远处一人走来,火红的长袍衣衫随风飘着,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煞有气势。 “火凛,你还是这张扬的老样子。” 原来来人正是狐王火凛。 “你也未变多少。” 他二人交谈倒是和和气气的,只是看到面上,却只是一派平静,毫无旧友重逢之情。 “我心下矛盾的很,你若是不来,我见不着你心里自然是不高兴,可却也高兴,至少明白那凡人在你心中并无甚分量;可你来了,我见着你高兴,心中却是在不高兴,说到底,这几百年来,除了释慧,只怕很少能有入你心的吧。” “你怎知道,我来就是为了他?”火凛上前一步,逼至凤灼面前。却见凤灼并不退让,只是笑而望他。 “哦?” “呵。” 火凛只是一笑,不再言语,退了一步转身便往外走。凤灼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挑了眉,便信步跟上。 “我只当你不来。” “难得你肯见我,我如何能放过这机会。” “突然出现又是为何?竟附在死人身上,带着一身的死气。” 凤灼苦笑:“我出现为何?如今一身死气又为何?难道聪明如你会不知道么?” 火凛突然站住,回身,看上凤灼,上前几步,伸手挑起凤灼下巴:“你既然早知我心所属与谁,又何苦如此。” “好,不说咱俩恩怨。那你今日又为何而来。你避我不见已有百年,如何今日会到此处?” “不是你想我来这儿?” “呵,这话说的,我的确是想,我还想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呢,可你也得愿意。”说完这话,凤灼自己心中苦涩难耐,只是低着头,好半晌,抬起头来,便看见他笑如春风。 “那凡人与你关系定是不同,不然,这许多的人来,却只有他身上沾染着你的味道。我与他一道自然有我的道理,如今看来,这宝是押对了。” “凤灼,他与我有救命之恩,自然是有些许不同,可不同之处也不过如此而已。我与你随未有情爱之情,却到底是有些……” “有的也不过是交情罢了,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也无须说的如此让人难堪。”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接开口要人了。” “要人?呵,要他?” “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我要他是为何用吧。” 凤灼却突然笑的开心:“这一点,你倒是真未变过,除了他,你对谁都是这么无情。不过,那凡人的事,我做不了主,毕竟他同我也没半分的关系,你若是想要回去了,自当是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 凤灼玉手一指,火凛便顺着那方向看去。就在不远处,那少年在同人说话,许是着急,也许是害羞,梗在那里,红着个脸,半天之间嘴巴动弹,却听不见有声响发出。 凤灼也不看那一处,只是盯着火凛,似是想要从这人神情中读出些什么来。那人容颜完美,五官深刻,只是嘴唇偏薄,也不知他到底是薄情还是痴情。可不管是薄情还是痴情,他总还是那个狐王,总还是那个人人钦慕的火凛。嘴角挂着笑,就如任何时候挂着的笑一般无样,可笑意却从未达到过眼底。或许除了那一人,谁也不会让他笑了。 再看向苏白,凤灼心中却有些动摇,不那么确定这人是否在火凛心头是不一样的了。亦或许,他也同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被这狐王看上,再被这狐王抛弃。 “你化名李解?” “怎么,可是觉得还是凤灼好听?” “呵,的确还是凤灼好听些。” 说罢这话,也不再理会凤灼,竟是径直向苏白那一处去了。 15.二人纠葛 苏白正想跟李玲道歉赔不是,只可惜他嘴拙的很,吭哧了半天也吭哧不出来一句话,倒是脸红的要滴出血了。 “你找我何事?不会就让我这么看着你吧。”李玲心里头倒是有几分高兴的,可到底拉不下面子来,又不想和他这么直愣愣的杵着,便开口先问他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硬是把苏白憋了个半死:“我,我……” 李玲瞧他那模样憨傻可爱,心中早已笑倒,可面上却带着恼怒,说道:“你要是不说话,我这就走,没的在这里惹人嫌。” 苏白手比脑子快,一看人转身要走了,便一把拉住李玲衣袖:“别别,我是,我是来道歉的。” 李玲嘴角一咧,得意的笑了。只是她背对着苏白,没叫他看到罢了。 可苏白没看到,不意味着别人也没看到。火凛行至此处,那一双利眼可就是盯着白皙的手与手里握着的拿藕色衣袖。 “倒是没瞧出来,如今这姑娘都这么厉害了。” 李玲一听这话,瞬时苍白了脸子,回头看向苏白身侧之人。见来人与自家哥哥站在一起状似亲密,只是,他身着华丽,派头也十足。自家哥哥又是如何能认得这般的人物来。 “瞧瞧,倒是耍起人来一套套的。” 李玲一个姑娘家,哪里听的了旁人这么说,当即红了眼眶。手上一使力,扯过自己的衣袖就跑了。苏白见状,不由担忧,抬脚便要去追,却被火凛一把揪住了领子。 “这是要去哪里,见了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只想着追着姑娘走,可是要叫我伤心了。”火凛说的委屈,模样也扮的委屈,看的苏白倒是颇有些愧疚,可又想着他是男人,不如女人来的那么脆弱,也不像女人需要人哄着,便急急挣脱。 “我待会再和你聊。” 凤灼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是伸了手来,将火凛拦住:“你倒是为起难这小子来了。他急着同我那妹子道歉,晚了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如何?” 凤灼但笑不语,只是手上使了力道来拉住火凛胳膊,可火凛哪会是一般人,只是轻松一挡一拨,便将凤灼推至一边,快步上前,拦腰搂住苏白,足下一点,人便不见了。凤灼看这情景,不由眉头紧皱。 再说火凛。 他原就没想着苏白能走多远,也没想着他能走多久。况且,还从未有人能逃出过他的手心来,倒是让这小子溜得快。如今看来,不但溜得快,这心也变得快的很。这么想着,心中气闷不已。可他却不曾想到,苏白对他不过是欣羡之情,就算又舍不得,那一丝丝的舍不得也不是给他的。 “这些时日不见,倒是会围着姑娘转了,当真是没瞧出来,你这老实人也有花花肠子啊。” 火凛将他带至离这小院不远的林子里,捏着苏白的手腕,将人带进自己怀里。苏白哪里被这般对待过,面红耳赤的急忙要往后退,只可惜他人小,力气也小,更何况面前之人,他非一般,哪里就由得他挣扎半分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可是要恼了?” “你不要乱说,玲儿她一个姑娘家的,你这么说对她不好……” “哟,玲儿玲儿的,这都叫上名儿来了。怎么,日久生情了?” “阿凛,你这回怎么这么奇怪,偏要针对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我前些日子惹了她不高兴,自然是要去赔哄的,哪里就惹得你如此冷嘲热讽。” 一听这话,火凛也急了:“我这大老远的寻你而来,合着还不受待见了。” “寻我?呃,是有什么事么?” 苏白这么一问,还真把火凛问着了。你说他没事吧,没事你跑来呆书生这儿干嘛的呀,可你要说有事吧,他也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让释慧上钩,来找他当饵了。 “好歹咱们还算有些交情,怎么,这一转身,就将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是,我没有……” “没有?既然没有,那为何我来了,也不见你热情一些,倒是一心的追着人家姑娘前后跑的。” “我不是同你说了么,是我做错了事,惹了人家姑娘生气了,我这是要同她赔不是去。” 火凛嘴角一弯,笑道:“我看,怕是有人喜欢上人家了吧。” 也不知是真说中了苏白心事了还是气的,苏白小脸一张,憋得是通红通红的,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全乎了。 “你,你,莫要,莫要胡说。” “哦?是我胡说了?那也成,既然不喜欢人家,那这就随我回去。” 苏白呆是呆了些,可也没听明白火凛这说的是什么,傻乎乎的抬头问了句:“为啥?” 是啊,为啥?为啥人家好好的小书生,做什么要跟你一个不相关的人回去。回去,又要回去哪里?火凛这下可是恼了。怎么着几天不见,呆书生倒是变厉害了,句句话都噎着他,哪里有以前半分温顺。可他还发不出火来,实实在在的是自己没道理在先的。愣生生的憋出一句话来,倒还真是管用呢。 “猫儿生了病,怕是想你了。” “阿喵?”苏白心里头倒是真有几分担忧了:“我走的时候便没有看到它,原来是病了,那……” 火凛不由翻了个白眼,合着他还不如那只猫妖来的重要:“大约是舍不得你走吧,出去野回来了没见了你身影,一下子便是不思饭食,看着恹恹,唉。” “一只猫儿罢了,哪里就那般严重。苏儿,玲儿她方才听到你说不喜欢她了,我可是瞧着她哭着跑开了。” “啊?!” 苏白到最后追上了李玲,也都还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这话。 看着苏白挣脱自己,火凛眯了眯眼,那一声苏儿叫的,当真是刺耳呢。 “呵,凤灼,你那妹子又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你这修行了千年,倒有个凡人的妹子了。” “你从未正眼瞧过我,又怎会了解我如何有了个凡人的妹子。”凤灼欺身上前,逼近火凛,他二人身形相差无几,只要稍稍再近一步…… “还说你对那书生没什么意思,我方才可是瞧得真切。” “啧,几百年不见,你修为见长啊,先是能隐住他的气息,如今又可以躲在我身后不被我发觉,当真如凡人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凤灼笑的妖娆:“瞧这话说的,你一心只放在那呆书生身上,自然是无力费神于我了,又哪里能觉察出我的动静儿来呢。火凛啊火凛,你说说,如今这样子,我还能信你对他无意这话么?” 凤灼说罢这话,便伸了手搂住火凛的腰,稍稍一用力,两人便紧贴在了一起,气息胶着,简直是不分你我:“还是说,你怕这戏演得不够深,更怕那书呆子离开了你,你便找不到释慧了?” 火凛听了这话,却并不看他,只是望向某一处说道:“凤灼这是何意?我与苏儿的交情,只怕深着呢,我待他啊,可是如亲弟一般呢。是吗,苏儿?” 苏白被人点了名,不尴不尬的站了出来,身后还躲着李玲。他与李玲将话说清,这才和解了,说是要回来同凤灼说一声,好让他放心,结果两人老远就看见凤灼与火凛在一道里拉拉扯扯的,怎么看着也不像是友人亲近,倒像是…… 两人大约是想到一起去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俱是红了脸低下头来,结果没成想到底还是被抓了个现行。火凛与凤灼看他二人模样,也知道他们心中想了些什么。 “怎么,方才看的时候到不知顾忌,如今叫你出来明目张胆的看,你倒是不敢看了。” 苏白被火凛说的窘的不行,只是恨不能将头低到地底下去。而李玲则是看着凤灼,喃喃的叫了声大哥。 16.真心假意 苏白初见着火凛的时候,正心焦着要去跟李玲赔不是,说到底,也没顾上收拾自己的心情,只是有些惊奇火凛怎么会在此处出现,可也没往深里头想。如今,他与他单独相处,更加之火凛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他,倒是叫他有些心虚,至于心虚什么,就连苏白自己也不太清楚。 “苏儿可当真是不念情的,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带打的。” 火凛心里头不是没有气的,可偏偏对着这可怜巴拉欲说还休的小模样,竟是生生的跑出一股子无奈无力来。见他半天不说话,火凛这才放低了身段说道:“莫不是真的嫌弃我了?” 苏白慌忙摇头,可就是不出声,看的火凛着急。 “还说不是嫌弃,这都不愿同我说话了么。” “不是的!” 看他这激动的样子,实在是让火凛好笑,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好好好,不是不是,那你倒说说是为了什么?” “我,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何会说你是来找我的。” 火凛惊奇他说这样的话,不由挑了眉,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救过阿喵才对我好的,可我那也是顺手而为的。你这样待我好,自己忙的不行,还要抽空陪着我游山玩水,我,我有些当不起。而且,而且,你也,你也不必这样。你,你让我觉得,我救阿喵,就是为了有所图。” “那你是有所图吗?” “当然不是了!”苏白急急辩解到。 火凛温柔一笑,将人拉至自己身边,两人席地而坐。火凛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就结了,你不是有所图,我也知道你对我不是有所图。我是因着喜欢你,才愿意与你结交的,若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何苦这么巴巴的跟来啊。” 火凛见他低了头不说话,不由眯了眼笑着说:“想来你也猜得到,我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的。家里头,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的,人也多,事也多,个个出身好,可惜我不过是个小妾所生,父亲倒是颇为喜欢我,可就是这喜欢,差点没将我害死。”说道这里,火凛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却突然摇了摇头,笑了笑接着说:“家大业大,难免的就有人要争权夺势。那时候,母亲就同我说,一定要出息,莫不要成了个下三等的成日让人欺负。她不许我出去玩,不许我对任何东西表露出过多的关注,她只告诉我,只有出人头地,我与她才有活路。” “我不甚喜欢那个家,好容易出门一次,便总想着能拖着不回就这么拖着。那时我遇到一个少年,他形容美好至极,我从未见过那般跳脱却又耀眼的美好。我与他攀谈,他学识广博,说的都是些我从未听过见过的东西,不觉便被他吸引。他待我也极好,就连我母亲对我恐怕也未能及他一二。只是可惜,他将我将死的心突然唤活了,却突然一声不吭的跑去修仙去了,再相遇的时候,还叫我莫要痴心妄想。呵。” 他这一声笑,笑的无奈,笑的也心酸。苏白听了,心里头不由难受,转头看向火凛,却见他望着虚无,嘴角的笑有着甜蜜与苦涩。不由得,便伸了手来,抚上火凛的手,似是安慰。火凛被他这么一拍,才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愣怔。他看着他,苏白眼仁里都是自己,那黑黑的眼仁里全是自己落寞狼狈的身影。火凛不由皱了眉头。 “我与你说这些并无他意。” “我知道,可有些事情,总是说出来才会好受很多的。我虽然不懂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是,我想我也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的吧。你既然说了你的,我便说说我的,说不定,我比你更糟糕,这样你就会好受很多。” “其实你很好了,还有父亲喜欢你,还有母亲都在为你打点。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了,自己……” 火凛对他的故事并无甚兴趣,只是苏白提了,还是这般好心的情况下,他也只是默默听着,可心里头却在想着别的事,别的人。所以苏白说的,他并没有全然听见去。 “所以,你看,其实你有比我好很多。还有你那个修仙的朋友,他只是有事要去做,肯定还记着你的,他对你那么好,哪里能说忘就忘了呢。” 听到修仙二字,火凛这才回过神来,望着他问道:“他不会忘吗?” 苏白笑着摇了摇头,肯定的说:“不会的。” 火凛叹了口气:“他或许不会吧,可我却是想要忘了他的。”说罢转头又看向苏白,“我如今遇到你,觉得你有趣,便想跟着你逛逛这山水,也好弥补幼时心中的缺憾,却没想到,你却是避我如蛇蝎。” “不是不是,真的没有。我是觉得,你好像并不耐烦我,我……” 或许苏白的确在人际交往上有着先天的敏感度,他说的不错,火凛的确对他是不耐烦,如果不是因为…… “我若是对你不耐烦,哪里会这么着就过来找你了,结果还落得个这么不待见的下场。”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不由高兴,嘿嘿两声笑着,傻乎乎的:“我真高兴你这么说,我,我一直都不太讨人喜欢的。” “我瞧着却是人见人爱呢。” 火凛说的轻佻的很,可神色间却有诚恳的不得了,弄的苏白红了一张脸,讷讷不知所言。 “谢谢你。”这是苏白说的话,火凛却不知他在谢什么,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不远处凤灼瞧着,不由笑了出来,有苦,却也带着讽刺。当初,当初,他便是这么着让自己陷进去的,如今又来骗这呆小子。看来他说的对,在他心里,除了释慧,谁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是,他突然有些心疼了,却不知道心疼的是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了。 “你们俩倒是叫人好找,快些回去吧,都等着开饭了。”凤灼收拾了神情,跨出一步来,将他二人的谈话打断。苏白倒是颇为高兴,只是火凛却在苏白看不到的地方冷了神色。 “莫要坏我事。” 凤灼读出火凛那唇语来,只是他笑笑的装作未看见,拉着苏白就急急往前走,嘴里头还叨叨着:“苏儿你可要快些,这回是玲儿亲自下厨做的吃食,你要是不给面子,可少不了又要将人得罪了。” 一听这话,苏白脚下生风一般的就跑了起来。凤灼哈哈一笑,缀在身后,与火凛并肩而行。 “怎么,哄人的话也不换一套,几百年了,你不会就用这些骗了你的后宫出来?” 火凛倒是没恼,反而笑的畅快:“凤灼啊凤灼,你觉得,我需要用骗的,嗯?”说道最后,他凑近凤灼耳边,那热气呼出,竟是熏红了凤灼的耳。 是,他火凛根本就不用骗,甚至一句话不说,只一个眼神,便能叫人为了他生为了他死。 “你瞧,我不用骗你,你一样为我动了心呢。哈哈哈哈。” 凤灼看着火凛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他在原地,落下两行清泪来。 “火凛,这世上,总得有个人能陪你玩得起才有趣,你若是指着这些小喽啰陪你,只怕有些寂寞吧。” 17.原来如此 苏白惦记着火凛同他讲的那些话,所以,自那之后,苏白对他是极好。但凡有了好吃好玩的了,便是第一个同他说,带着他去。他明白那种不受人待见,亦或者是被人抛下的感受。所以,他便将自己想要的那份关注,以自己的方式给了火凛。只不过,他却从未认真去探究一下火凛是否对此感兴趣。 可阿吱知道,阿吱知道火凛对此不但不感兴趣,还厌烦的紧。那些苏白买来的小玩意儿,送给火凛的,却都被他随手丢至一旁,有的落了灰,有的,干脆就找不到了。阿吱心疼。苏白舍不得吃穿,却总是舍得买这些小东西来逗哄他们,人人都有份,却不是人人都珍惜。李玲是喜欢苏白的,所以,只要是苏白送的,她都珍藏着;他也是喜欢苏白的,因着他从未被别人这么认真的看待过,所以,苏白送的东西,他也都珍藏着。可是,只有那两个人,一个不在乎,一个无所谓。却硬生生的把这人的好,当成了…… 阿吱明里暗里的提过,可却也不敢太直白,怕苏白伤心。只是苏白太过迟钝,说的婉转了,他也只当阿吱是心疼钱,舍不得花钱罢了,便告诉他不要紧,他能赚钱的。阿吱明白他说的赚钱是什么。 苏白替人抄书。半夜里的舍不得点蜡烛,只是借着月光,若是没了月光,这才不得不点着哪里拾来的蜡烛头子,借着摇曳的烛光抄起书来。他字写得秀气整齐,就是写得慢了些。所以,若是东西多了,少不得要熬大半宿。他以为谁都不知道。 晚上熬夜熬的狠了,白天自然死瞌睡,吃着饭都能睡着。几人便是调笑苏白,苏白也不介意,醒来了接着把饭吃完便是。完了,还要带着火凛四处游逛。阿吱看着,心中对那狐王颇有些怨憎,这般好的人,却被他这种妖怪糟蹋了。可阿吱却到底不敢说,只是后来,夜里头施了法术让苏白沉沉睡去,自己个儿的,便开替他抄书。不过,最初的时候,他也是用了法术来的,不一会的便将这些书抄校整齐,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老老实实的握了笔,一笔一划的学着苏白的字认认真真的抄了起来。 一指宽厚的书抄下来,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几文钱罢了。可自从阿吱帮忙了以后,这书自然是抄的多了起来,钱也比以前多了少许。而阿吱,也因着抄书,竟愣生生的多了份书卷气来。形貌体态,竟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些事,自然是谁都未发现,一个个的心思全是用在了别的人,别的地方上,哪里有人会管过苏白。只不过阿吱伺候的好些,看着也便没有那么疲累。李玲倒是有心想问,可看着苏白成日不是与火凛在一道里,便是晚间的窝在房中不出门。她倒是看得出来,那个红衣男子对苏白是极好,好的有些不正常,好的自家的大哥也有些不正常了。总之,李玲觉得,这几个人,除了苏白,都不正常。 “玲儿若是喜欢那小子,大可上去与他说,江湖儿女也不拘小节。” “大哥?!” “可你若只是这么盯着他,只怕要将人烧出个洞来了。” 李玲被他说的一阵脸红,低着头也不再言语。 “我倒是奇了怪了,那小子有甚好的,你竟会喜欢他?我原还想着,怎么着你喜欢的也会是那红衣裳的。” 李玲听他这么说,愣怔了片刻,随即笑出来:“火公子自然是品貌上上的人,可却实在不是良人。不若阿苏这样的,踏实,又有些傻乎乎的,倒是真的会疼人,也招人喜欢。” 凤灼一笑:“这还没怎么着呢,好话就一箩筐了。” 李玲顿时脸红了个透。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阿苏的,嫌他有些呆气,有些傻。可架不住他心地好,待人诚。” “好了好了,莫要再说了,也不嫌羞。你去找他出门玩吧,我瞧着,他倒是真挺在意你的。” 李玲刚要跑开,却停住了,回头看向凤灼说道:“大哥,别去喜欢那人,他一点都不值得。” 凤灼一愣,复又笑了笑,点了头,只是,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于这凡间一待就是数百年,期间也遇人无数,终是在这李解李玲兄妹俩身上体味到些许温情来,自然的,对他二人也就躲有关照。可李解不在了,他便全心的用在了李玲身上。如今她说喜欢苏白,他自然少不得要衡量一番,看看那呆子是否当得起这份喜欢。 只是那火凛…… 火凛若是对人好起来,那真是要将人给融化掉了,所以这世上多的是痴男怨女为他神魂颠倒。只可惜,苏呆子却没什么觉察,只是觉得有人对自己好,自己也要百般的对人家好,这才能还得清。说到底,他还是将火凛当做了高不可攀的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当,得罪了人家。火凛心中着急,若是苏白对他不放下心来,他又如何能说动这人跟着自己一直走,直到找到释慧。 而且,他隐隐觉得这几日身子有些异常,掐指一算,快是月圆之夜,怕是要恢复了原形了,不由心里头骂娘。自上一次重伤,便到如今也还未好利索了,落下这等毛病来,连他自己都想死上个七八回的。现在又见着这不开窍的,面上那点淡定怕都要维持不住了。加上苏白也的确是颇有些啰嗦,火凛便厉害了几句,甩了袖子就走人了。 苏白有些愣怔,也不知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将人得罪了,心里头颇有些沮丧,低垂着头,半晌也不曾说话,直到李玲过来叫他,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来人叫他一同去逛夜市,不由有些高兴,带着些许羞涩的点了点头,便跟着李玲出了门。这可好,叫一旁看着的火凛更是气上加气。合着是就不待见自己呢。 “两个年轻人自然说的到一起去,你倒是着急了,不是只当他是个饵么。”凤灼这话凉凉的在耳边响起,让火凛不由眯了眼。 “怎么?当不当饵的,也是我与他的事,倒劳烦了你来操心。” “今日夏至,晚上正好有集,也一道去看看吧。” 火凛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挑了眉,然后,便施施然伸了手过来。 凤灼看他这般模样,也笑了出来。扶手相携,似是这时光就如此停滞不前了一般。 他们二人,皆是执着些不该执着的。他执着他的风华绝代,他执着于释慧的随性洒脱。便是这样生生的折磨着自己个儿的,结果到最后,谁也得不到谁。 凤灼不由看向远处,苏白同李玲说些什么,两人皆是高兴的很。他不清楚,是不是凡人间的情爱要比他们简单许多。可又一想,也不是,凡人的情爱掺杂了许许多多其他的外物进来,倒是不见得多真,反而不如他们更加直接的表露本性。可到如今一看,最不干脆利索的却是他们。 “火凛,你若是找他为饵,也别把事做的太绝了些,那孩子……” “我亦是喜爱他的,不然的话,我怎么到如今还未碰过他。只是,再喜欢,也不过是喜欢个物件儿罢了,可珍惜,可珍藏,却不能珍爱。就是这么个道理。你瞧着他与那凡人姑娘家的好着呢,心中难不成想与他二人保媒?” “保媒这事可不是我做得的,得问问月老手上的红线呢。” 火凛看他笑的畅快,心里颇有些不豫,盯着前头那两个人,眸色也不由阴沉许多。 “凤灼,他不可以。” 凤灼一愣,不知为何火凛说了这话来。转头看向火凛的时候,却见他神色颇为严肃,不由心里一惊。若是平日里调笑,火凛那份纵容从来都不会让自己觉得害怕,只是越陷越深,且会真的以为火凛不过是个温柔的浪荡子,可若是火凛如现在的模样,严肃起来,生起气来,那凤灼却是极为害怕的。 “我想,你靠近他也绝不会只是因为他身上带着我的气息吧。” 凤灼勉力维持了笑容说道:“不错,是因他身上气息清净,与他相近相交,便觉灵台清明,神思沉定,于修为而言,的确大大有益。是因为此,我才近他身,想一探究竟。” “他早些时候遇到过释慧。” “什么?” “呵呵。他额上的朱砂,便是释慧为他施的咒术。那颗朱砂吸引着所有想要有所修为的妖,却领那些有邪念的妖们近不得他的身。” “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如此啊。释慧,果然……你该高兴的,火凛。他在意你,才施下这等咒术来。苏白身上气息是他种下的,你便会盯着他不放,只为了找到释慧,这样,你便不会再对其他少年人下手,少些造冤孽来。呵呵,你二人倒也真是情真意切,可惜苦了那孩子无辜了。” 火凛听他说此话,不由愣住,他从未想过这一层面。 “说来,你二人皆痴情,也对他人实在太无情,正正好的配了一对儿来。” “他如何就知道我不会再去收集些男娃儿来?” 凤灼笑他还不明白这些道理,只问了一句:“自从你知道苏白身上有释慧的气息,你可还再找过其他男娃儿吗?” 这话问下去,便如施了定身咒一般,将火凛死死钉在原地,不再动弹。 “释慧虽是修道的,却全无这慈悲之心,他如何忍心将这孩子拖了进来。” 苏白大约是看到了他们,大老远的便冲他们招了招手,凤灼也笑着回应,心里却有些心疼。那孩子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都是对他有所图的。 18.再见观云 苏白不小心让人将银子顺走了,这会子心疼的要命。只觉得这些日子来的辛苦钱全白搭了。李玲瞧他模样难过,心想:就他那些银两,估计贼偷走了还要嫌少呢,哪里就心疼成这样了。 “就是些碎银罢了,你也不要这般难过。”李玲安慰到。 可对苏白来说,这安慰听着就好似嘲讽一般。跟女娃出来逛街,自己丢了银子,这会子还让人家觉得自己没出息的很,为了一些个碎银愁苦成这等模样了。 此时火凛与凤灼也逛到此处,看到苏白面带愁容,一问之下才知是何原因。他二人也是觉得苏白实在小气不上台面,这点碎银就是追回来都还不够费事的。何况一个大男人,不至于的。 苏白明白,他们都是有钱的主儿,对于丢银子这事来说,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可对他来说却不一样。银子虽然少,但能做许多事来。他如今还要养活阿吱,随便花钱都已是不可能了,哪里还能将钱平白给丢了。他见面前三人介是一脸无大事的神情,自己也只好笑了笑,表示没事。 他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他的,平日里也常说自己小气,舍不得吃穿。可谁又愿意小气,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没钱罢了。唉,算了,原想着买了小玩意回去送给阿吱,如今,不但东西没买成,还将生活费给弄掉了。 火凛走在他身后,也不知为何,竟是瞧着那瘦小身影有些落寞单薄。平日从未见过这般的他,如今看到,倒是叫他有些许心疼。火凛快步上前,轻拍苏白肩膀说道:“不过是些碎银,莫要放在心上,今日难得大家热闹,你想吃些什么,我做东,可好?” 苏白听他这么说,微微一笑:“没事没事,今日大概吃的多了些,到这会也不太饿。”说道这里,他肚子咕噜一声,因着人多声嘈,苏白想着,并不会有人听见。只是,奈何身边这两个,可都不是凡人,怎会听不见。火凛一笑说:“我都未好好逛过这里,对这里小吃也不甚熟悉,不如你陪着我一起的,如何?” 苏白个傻蛋儿,根本没听出来火凛的意思,只当他真是游玩吃喝,便赶忙的摇了摇手说:“这里我也不甚熟悉,都是玲儿带着我走的,她知道的可多了,你们跟着她准能吃到这里特色。” 火凛一愣,凤灼却是要笑抽过去了。李玲则是狠狠剜了他一眼骂了句呆子。苏白抓了抓脑袋,也不知自己是那句话说错了,竟是惹得大家伙这般反应,不由有些尴尬,低了头去。他心中有些懊恼,又自卑的很,在这些人面前,总不能自在,总做些错事来。 “成了成了,咱们去前头看看,我瞧着竟是热闹的很呐。”凤灼将苏白揽过来,推着就往前走。苏白瘦小,被这么一揽,竟像是被抱在怀里一般。火凛瞅着他二人,不由皱了眉头。 苏白心里头有事,哪里能开怀去玩乐,便停了脚步说道:“我就不过去了,阿吱还在屋里,我回去看看他。” 身形还没动,却已然被人拉住,苏白错愕,回头看去,竟是火凛扯着他的衣领。 “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子混的比你可好多了。” 苏白伸手去扯自己的衣领,奈何敌不过火凛手劲儿大,只是他这一挣一扎的,倒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就在他二人这么纠纠缠缠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的清冷,却于话语间能听出他与苏白的熟稔来。 “还是这般粗心,阿苏,你什么时候这么舍得了,钱袋都丢了,还有心在这里玩耍?” 苏白一愣,抬眼看向对方。身上青衫,肃静的很。面容已不是当初所见那般稚嫩,可却是自己熟悉的。苏白突然大叫一声,挣脱了火凛便奔向那青衫人处,一把抱住。 “观云!” 原来此人竟是那出云观的少年道士观云。 观云笑着将苏白抱住,蹭了蹭他发顶:“还道你会忘了我呢。” “怎么会啊!” 苏白此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他来到这里,与他亲近的人不多,相处时间最长的便是这观云。带着少年时期竹马一般的情谊,玩耍相交,自是其他人无可比拟的。只可惜,再亲近的也总有分离的一日,心中明白,却难免伤感。如今于异乡处得遇故人,只怕是再高兴也没有的了,真真印证了那句话:他乡遇故知啊。 观云弯下腰来,替他将钱袋系在腰间:“财迷是一点未变,可这糊涂只怕是有增无减了。”这话说罢,直起身来,伸手,屈指,在苏白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亲昵的很。直看得旁的人刺眼。 “苏儿,不介绍介绍这位公子?” 火凛这一声苏儿叫的,亲昵的很,这一下子,便将苏白与观云之间叫出了个距离来。观云不由眯了眼看向火凛。只可惜,火凛道行太深,他观云是怎么瞧都瞧不出来个什么的。 “啊,是是,观云,这是我才认识的朋友,火凛,这位是李解大哥,这是他妹子李玲姑娘。”说罢便又转向火凛他们,“这是观云。”说完这话,再无多余介绍,只是拉着观云傻呵呵的笑着。 凤灼看着这场面,除了苏白还傻呵呵的意外,其他人都是僵着的,不由开口说:“走吧,前边有个酒楼,不如去那里坐坐。” 凤灼其实是好意,只可惜苏白是呆头鹅,一听这话,当即拒绝了:“不用不用了,观云他不喝酒。” 结果这下可好,气氛还未见缓和呢,又被苏白这句话火上浇了一把油。 “多谢几位美意,我许久未见阿苏,想与他好好聚聚,就不扫各位兴致了。”说罢,便拉着苏白朝反方向走去。 凤灼心中不由忐忑,抬眼看了火凛一眼,瞧着人也未有发怒迹象,不由放下心来,也在心中想着,大约火凛对这少年真无别的意思。 再回神的时候,火凛人早已不见了。 这时李玲才开了口说话:“大哥,我瞧着火公子着气不小,只怕是怪阿苏驳了他面子吧。” 凤灼微微一笑说道:“苏呆子,呵,倒是与他无甚干系,只怕是火凛找着他想找的人了。” “啊?” “玲儿。” “嗯,大哥,怎么了?” “千万莫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李玲并不知为何凤灼会说这样的话来,只是瞧着凤灼神色落寞悲伤,她觉得有些心痛,不由想起苏白来了。 “走吧,大哥带你再去转转。” 19.隐现相争 苏白找了家小馆子,人不多,正好的也清静。他见着观云欣喜的很,更何况还是观云将自己的钱袋给寻了回来。他左一个观云右一个观云的叫着,问东问西,事无巨细,关切之心拳拳。观云也不嫌他烦,他问什么,他答什么,耐心的很。苏白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观云,带着点忐忑,问道:“观云,我,我话多了点。” 观云摇了摇头说:“哪里话多了。你可是不知道,我在山中快要憋闷死了,都没人同我说话的,这下可是让我寻着你了,当然要听你叨叨两句。” 苏白哈哈大笑,复又后知后觉的问了句:“你是特意寻我的?” 观云点了点头:“可不是,我可是个有良心的,知道想你了就来寻你,不想有些人,一走就走的不管不顾的,竟是来了这么远的地方。” 此时的观云哪里还有方才那道骨仙风的做派,全然是早先他二人相处时的无赖状。苏白欢欢喜喜的,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观云,不然,遇着那样的观云,连他都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竟然还怪我哩?!当初是你师父说你要修行,我可是为你着想才走的远远的呢。” 观云听他说到释慧,不由挑了挑眉,神情带着一丝嘲讽,可这一丝丝的嘲讽淡的很,瞬间就消失了。 “你倒是听话的很,平时也不见你乖巧。” “你也没乖巧到哪里去,咱们彼此彼此。” 于这一世,苏白相交最深的人就是观云了。那小心翼翼,带着自卑的一颗心,突然就不见了,换上的则是这言笑晏晏,活泼跳脱的模样。 这是火凛从未见过的苏白。 火凛跟着他二人,原本是为了知晓释慧下落,却不曾想到,竟是看到苏白这等言笑晏晏的模样来。不知为何,看到他这般,火凛心中竟是有些憋闷。他知晓那孩子对他颇有些仰慕,平日里对自己亦是小心翼翼,只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要瞧不起他。遂是火凛待有些无所顾忌。可如今看来,全不是这样,那般小心翼翼的拘谨,只让他觉得高人一等,却并未有何开心快乐之事。反而是在这道人面前,没上没下,亦没有何礼法约束可言。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苏白如此真实。他心中埋怨,觉得那苏白有些不识好歹。自己如何如何放下身段来哄他开心,到头来,却不过换得苏白个虚情假意罢了。火凛认定苏白那胆怯是因着虚情假意,于是心中越发气闷难耐。可却从未想过,自己对待苏白,才是真真正正的虚情假意。 因着观云不能饮酒,遂是苏白与他只是喝了些清茶,少用了些饭食。大多数时都是在说这些日子来的奇闻趣事。不但观云听着入迷,就连一旁的火凛也听的入了迷。他与他好歹相交数十日之久,却从不知道,在这孩子身边竟是发生了如此多的有趣之事。他努力回想,也实难想的起来他们二人在一道的日子里都有过什么可值得回忆的。 观云随意想别处瞥了一眼,苏白以为他遇见什么人了,不由问道,观云却只是摇摇头,说是看错了。待到将苏白送回院子以后,观云这才冲着虚无说了句:“这位公子,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只见人影闪出,火红的衣衫绝不会叫人认错他。 “你师父可是释慧?” “正是家师,不知公子找家师有何贵干?” “你若是见着你师父了,就说……算了……可否告知你师父下落。” 观云见他欲言又止,不由疑惑。起初他以为是这人对苏白怀了什么心思,便多多少少的带了些敌意来,如今看到,这红衣男子竟是冲着自己师父来的。 “实不相瞒,家师从来行踪不定,只有他找我的份儿,哪里有我知晓他下落的时候。” 听了这话,火凛不由沉默。观云瞧他那模样,心中古怪,但却感念他照顾苏白良多,不由开口谢道:“这些时日来,还要多谢公子如此照顾阿苏。他贪玩不懂世事,有时耍起性子来,倒是要叫人头疼。我听他说起你来,也觉感激万分。” 这话火凛可不爱听,若不是看见眼前这人神色陈恳,他都要当这人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了。至于炫耀什么,无非是炫耀他与苏白关系多么的亲近罢了。他火凛虽然只是将苏白当做个饵,可却也见不得别人如此张狂。他笑的妖娆万分,好看的很,只是开口的话却不怎么讨人喜欢:“哪里,倒是要多谢你才是。” 观云不明他为何要说这话,不过心里却是能隐隐约约的觉察出来些什么。 “苏儿常常同我说起你来,说是在那出云观,多亏的你照料,他才能病好,不然啊,只怕我也没这个福气能与苏儿相交相知。” 观云奇怪他这番说辞,眼前人明明是来寻自己师父的,这如何又扯到苏白身上,再一个,他实在不喜欢这人的举止,明明是个男人,却行事张扬妖媚,实在是……他不欲再与这人交谈下去,只是行了礼,便走了。 火凛也未拦着,关键是,他这会还没反应过来。别说观云奇怪他的说辞,就是他自己,如今也奇怪了自己的说辞了。 他回到院中,看见苏白屋内烛火正旺,不由心下奇怪:不是说已经累了早歇下去了,怎么还亮着灯。还未走近,便闻到其他东西的味儿来,当即眯了眼。屋内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掌风扇倒在地。 “啧啧,好大的胆子啊。” 到底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伺候在苏白身边的鼠妖阿吱。他正抄书抄的认真,却忽然感到一盏掌风来袭,还危及做出反应,便已然倒地不起了。抬头看向来人,不由大惊,瞬间便白了脸子,慌忙爬起来匍匐跪倒,不停磕头。 “狐王饶命,狐王饶命。” 火凛挑眉:“小小鼠妖,竟是认得本座。” 这话方一说完,便听到床榻上苏白哼唧一声,似是要醒来。阿吱心下担忧,只怕他醒来看到如此场景,自己鼠妖身份便要戳穿。想到这里,阿吱不由瑟瑟发抖。火凛看着,却是微微一笑,长袖一挥,一片青雾便在苏白头顶划过,少年便又沉沉睡去。阿吱恐惧不已,实在担心狐王对苏白做了什么法,几次欲开口询问,却在对上狐王那眼神后,吓得又埋头在地。 火凛也看出他心中想法,不由好笑:“放心,本座还未有闲到去给个书生施法,还不够费事的。说说吧,如何到的他身边,又是要做些什么?” 阿吱虽然害怕,却也知道万万不能将白景大人牵扯进来,不然只怕事情更糟,便说道自己如何被苏白所救,如何想着报恩。 “想来你也无甚歹念,不然你可在他身边待不住。瞧着神形有所变化,到底是这咒术厉害,啧啧。可是吸了不少这清冽之气吧。” 阿吱却不知该不该点头,若说是,他怕这狐王当即翻脸要了他的命,若说不是,想来他也不会信。左右为难之下,便梗着脖颈不再言语。 “罢了,你也没有害他什么。”说道这里,火凛一把拎起阿吱,不知使了什么劲儿,便见这美玉少年就变成了如手掌大小的老鼠了。 “还是这般方便些,来来来,同我说说苏儿的事,如何?” 如何如何,阿吱不由翻了白眼。到了眼下这地步,还问什么如何,不过是戏弄人罢了,就如同他戏弄苏白一般。 20.两相生厌 阿吱被火凛提溜这尾巴带到院子里,刚一松手,就见阿吱打算逃,火凛冷哼一声,那黑溜溜的老鼠便生生被给定住了。 “怎么,这就想跑了?我这边话还没问完呢。” 阿吱苦闷,奈何又动弹不了,只得低了头来。 “我倒是奇了怪了,你跑什么,不过是向你问问苏儿的状况,也不是要害他,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阿吱哆哆嗦嗦,心里实有不敢,可也不敢再造次,他心中明了,若是再不识好歹,只怕今天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若是狐王能赎小妖犯上之罪,小妖定是知无不言。” 火凛不由乐了:“哟,这才几日,倒是说话也变得同他一般文绉绉的了。说罢,要是想要你的命,早就要了。” 阿吱一咬牙,便开口道:“狐王并无害阿苏之意,可却是有心利用。只是阿苏还看不出来罢了。可他心里头也清楚,狐王同凤灼大人俱是有些瞧不起他的。所以,阿苏行事时总是小心翼翼,尽量不添麻烦来。” 说道这里,火凛身形不由一顿。 阿吱接着说道:“今日他丢了钱袋,回来同小妖说起过。许是对狐王同凤灼大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却对他来说实在是如晴天霹雳。那些钱,都是他夜里抄书攒下的。挣得是辛苦钱,得来实在是不易,难免就看的重一些。也亏得最后找到了,不然还不知要难过多久。狐王您方才问小妖在作何?小妖便是在替他抄书。他夜里辛苦万分,又舍不得点蜡,小妖只怕他将自己熬坏了,便想了这个法子来。只是,抄的多了,难免会让他发现,便……” “便施了些咒术,让苏儿他看着这些书还是原来他抄的那些,实则却已是多出许多来了。”火凛接了话过来,“只是,你却未想过,你修为太低,这些法术实在是……恐是对他有害。” 阿吱突然脸色惨白:“我,我只是,想帮他,没人帮他,只有我……” 火凛却突然不知要说些什么来。他心微酸。与苏白认识至今,他从未认真对待过这少年,或许最清楚的记忆也不过是那时他救了自己的傻愣愣的善良。 火凛撇下阿吱,径直走进房中。这个被自己当饵的少年因为那青雾而熟睡着,并未有醒来的迹象。他第一次打量这少年,眉心的朱砂痣依旧是最醒目的,可此时却盖不住烛光下那苍白肌肤反射出的暖来。火凛不由伸出手来抚上那脸。 苏白眉眼淡然,并无绝色容姿,只是他生的略显苍白纤细了些,如女子一样。不过,这样的少年,别说扔在人堆里能不能找得到,即使就在这几人之间,存在感也是低的可以。常常的,便是忽略了他。他也并无甚特色,却还是能吸引了别人来,这叫火凛不由的好奇。此时此刻,火凛才想要认认真真的了解苏白,看看这少年的到底有何好的,竟让这些个人操心担忧,放在心上惦记着。 “引起我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呢,苏儿。” 的确,引起火凛的注意真不是什么好事。再怎么迟钝,苏白也觉出火凛的不对劲儿来了。他知道火凛对他是好的,可是这几日来,这些好实在是让苏白有些不自在。他若是吃鱼,火凛便替他把刺挑出来,将那鲜嫩的鱼肉放在他碗里。他若是要喝汤了,火凛便端起碗来,替他吹凉,再交到他手中。 观云瞧在眼里,不由冷哼一声。也就是他这一声冷哼,更让苏白不自在了起来。 “我,我自己来就好,你,你吃你的。” 火凛微微一笑说道:“一直以来,都说的是要报答你的,结果却总是因着些琐事耽搁了,如今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怎么能不好好的表现一番。你莫要拘束,只管放心享用就好。” 苏白脸一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觉得,若是他在拒绝下去,只怕这火凛还要说出什么让他更加不安的话来。 观云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般,扯了扯苏白衣袖说道:“阿苏,我下山来是为了去昆仑寻我师父,你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可愿意跟我一道去?” 还未等苏白回答,倒是凤灼接过话茬来:“敢问你师父是哪位?” 观云并不看凤灼,只是转头望向火凛,一字一顿的说道:“家师释慧道人。” 凤灼不由看向火凛,却只见火凛哈哈一笑,神色如常,并无失措表现,不由心下好奇,难道这火凛已然放下释慧了不成? “观云道人真真奇怪,明明是李公子在问你话,你却要向着在下来说。如此盯着在下,可是觉着在下的容貌还入得了道人你的眼?再者,要往昆仑去,不向西北去,倒是跑来这南边作甚?” 观云被他这么一问,倒是问住了。 苏白则吓了一跳,心想这火凛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尽说一些奇怪的话来,就慌忙的拉了拉观云,希望他别气急了眼。观云转头看向苏白神色担忧,原本那丝尴尬也消失殆尽,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前几日火公子向我打听师父的下落来着,我想着,他更加关心师父的下落,便同他说起来了。说道来这南边,下山寻师是不错,可正经的来找阿苏也不错,只是想着,师父那里好找,可阿苏却行踪不定,一旦有了他下落,我自然先要到这里来的。毕竟,我同阿苏交情非同一般。” 观云说的温情而暧昧,听的一干人等心思各异,只有苏白还未能抓住重点,只是歪着脑袋在想,为什么火凛想要知道观云他师父的下落。而火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少年道人摆了一道。 “我与释慧旧年有些交情在,之前听他说是释慧的徒弟,难免想要问问释慧的现况如何。”火凛说的颇有些落寞之意,听的苏白也不由的伤感起来。 苏白看向观云说道:“那不如咱们一起去昆仑看看吧。” 火凛瞧着观云,面上表现的是渴求,心里头却冷笑一声:还真怕你不带我去呢。 观云虽然气闷,却还是笑着说了声好。他实在不大喜欢这人,总觉得他对苏白有所图。可看这样子,却又不像,说若有所图,他更像是在图他师父什么。 “不了,我最近还有些事,恐是去不了了,若是你见着释慧了,替我问声好就成。” 苏白听他说有事,心里了然。当初在杭州城的时候,他也是成日在忙的,如今在这里闲了这许久了,估计早就耽误不少事情了。遂是他提出来,苏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替他问候释慧的事。 火凛见他如此乖巧听话,竟也不再多问,心里头倒是多了份欢喜来。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观云一只手抚上苏白唇角蹭了蹭。 “还跟以前一样,怎么吃的到处都是。” 21.二人对峙 这下,除了苏白和观云二人,只怕谁都看出来,不,感觉出来火凛这一身的火气了。阿吱不由瑟瑟发抖,心想这小道人当真好胆色,竟然在狐王眼皮子地下调戏人。而凤灼则是看好戏一般的看着火凛神色变化,虽觉得好笑,可心里头到底有些失落,说来说去,这人还是极为在意苏白的。只有李玲,白了一张脸来看着苏白。他不知他与那观云是何关系,但不论是何关系,如此动作委实太过亲密了些,全然不想朋友兄弟之间的情意,更像是……她不敢往下想,不由自己对自己说:那观云是道人,如何能够行这种事来,定是自己多想了。她低下头来,咬着筷子,神情似是快哭出来的一般。苏白别的没看到,可李玲的神情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心里头不由奇怪,这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想了半晌,才估计,大约是因为他想去昆仑,结果没有叫上他们兄妹二人的缘故吧。 “玲儿,你们有没有什么事,不如,一起去吧。” 李玲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见观云说道:“那昆仑不是俗地,哪里是一般人就能去的了的。” 结果李玲一听这话,又低下头去了。苏白则颇有些尴尬,不知还该说什么好了。凤灼此时笑笑说道:“一般人去不了啊,可这一般人还真不包括咱们呢。玲儿若想去,哥哥带你去。那地方,哥哥还是有几个熟人在的。去昆仑,哪里就是什么难事了。” 观云被气的不轻,这些个人老奸巨猾的,苏白是怎么同他们混到一处去的。 饭毕后,观云拉着苏白去了院子里,找了一处坐定后,这才好好教训起苏白来。 “咱们这一年有余未见,你倒是厉害的很,同这些个狡猾的人在一道。只怕人家将你卖了,你还替人家数钱呢。” 苏白好笑他这样子说道:“哪里啊,人家那是阅历丰富,哪就是狡猾了。再说了,出门在外的,若不是他们几个人,你还不定见不见的着我呢。” 观云一脸的不屑:“话还不都由你说呢。你也是的,我叫你跟我去昆仑,可没叫他们去。你倒好,净做好人。” “是不是昆仑不能随便去啊。” “你以为呢。” 苏白嘿嘿傻笑两声,就去楼观云的脖子,跟之前在出云观的时候一样。他二人亲昵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打闹玩笑都是常事。如今苏白竟也与他不生分,还如往常一般,观云自然乐得不行,哪里还再多想其他,不由伸手也将苏白搂住。一年未见,苏白个子拔高,腰肢似乎又纤细不少。观云不由捏了捏来确定,却是引得苏白哈哈笑了出来。 “你别捏我腰啊,痒得很。” 观云讪讪。苏白腰细是细了些,可却劲瘦有力,捏着竟是出奇的舒服。 “我这是看看你瘦了没!瞧着干巴瘦的,倒是挺有力的。” “这一路少不得跋山涉水的,不说吃苦受累了,出些力气来挣钱也总是得有。当然练出这一身的力气来了。” “而且,我瞧着,倒是比以前漂亮不少,哈哈哈。” “滚蛋滚蛋。” 苏白被他这么调侃,不由有些恼羞,可架不住观云笑的畅快,最后连自己也跟着笑倒在一旁。 可只有观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苏白比在出云观的时候更加的漂亮了。可要说哪里漂亮了,却也说不上来,似乎还是那个呆呆的书生,可却又不仅仅只是一个呆呆的书生。看着苏白的时候,观云的心,比以往跳的要快一些。观云想,大约不是苏白变漂亮了,而是自己的心跳的快了,才有了这等错觉。 “阿苏,你还跟我去昆仑吗?” 苏白想了想,点点头:“嗯,去。我跟他们说一声,到时候大家就分开走了。” “好。”观云听了这话,心里头高兴,便不由将苏白拉至自己怀里,抱得紧了些。 眼见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观云再没提起去昆仑的事来。苏白心中纳罕,却也不知要从何问起,不由就此作罢。他不知心中缘由,可不代表别人亦不知。要说为何会耽搁至此,也不过是因为两对头之间的事罢了。 火凛那日可是将观云同苏白作为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不由冷哼一声,原来这小小道人竟然还有这等心思呢。 “怎么是你?” 且说观云收了个条子,上书于天亮时望峰亭处相见,落款便是苏白。观云看了个仔细,的的确确是苏白字迹。便不疑有他,赶早儿的的就往望峰亭处去了。结果,一眼就看到亭中那红衣人。 “怎么?不是自己意中人,就表现出这般的失落来?” 观云心里一惊,不由呛声到:“不知你说些什么。” 火凛只是笑了笑,心想,这阿吱倒是也厉害,竟将苏白的字学了个十成十,不然,今日想叫这观云出来,只怕是难。平常法术,于观云来说,只怕一眼就能识破,还是这真真实实的东西来的更加可信一些。 “苏儿他生性乖巧呆愣,惹人喜爱,这不足为奇,只是让在下奇怪的是,你一个修道之人,如何还能对着……生了情呢?难道释慧没有教过你,若是想要修成正果,可是要断绝七情六欲的。你这般,到时只怕要走火入魔的。” 观云愣了脸说:“我与他的事,如何叫你一个外人来管,不嫌自己多事么?” 火凛挑了挑眉:“啧,外人人?好一个外人啊,难道你同苏儿就是一家子了?我倒不知道了,什么时候出云观的同一介凡人京城了一家子的了。” “就算不是,也轮不到你来管。” “瞧瞧,这可就不识好歹了。收着点你那心思吧,若是要苏儿瞧出来了,只怕……呵呵。” 听到这里,观云突然笑了出来:“你今日叫我过来便是要说这些?未免太过好心了一些。怎么我瞧着,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若真要说收心思,只怕也是要收收你的心思。别心里惦念着我师父,还要在这里祸害别的人。” 火凛听他突然提及释慧,不由一愣。观云瞧他那样子,也知道自己是说对了。 “你也别觉得奇怪我如何得知,只怪师父不小心提及你时露出的神情来。” “释慧他……” “所以说,你若是想着师父,便好好的跟着他走,莫要再打其他人的主意。至于我与苏白如何,也不是你管得着的。” 火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胆识,好胆识啊。我倒是要瞧瞧看,你与苏儿能走到哪一步去。” 说罢,便甩袖走了人。待到火凛身影出了观云视线,他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这火凛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气势,若不是自己强撑,只怕早就…… 22.欲往昆仑 火凛白天的时候只同苏白说了句家中有事便离开了,匆忙的很。倒是让苏白纳罕许久,也颇有些担心,只怕他家中事大。倒是观云,实在看不惯苏白关心那人的模样,便不由出声道:“瞧你操的这份儿闲心。那人的本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只怕也不当回事呢。” 苏白被他说的噎住,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火凛就不是个一般的人,也是让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有些讪讪:“我,我也没说他不厉害,只是,毕竟相处久了,有些情谊在,难免会担心么。” “你这情谊到真是……谁都给。算了,不说这个了,走了也好。成日里在这儿摆这个架子,恨不能天下人都去伺候他一个似的。” “你别这么说他,怪不好的。” “怎么,这都不兴说说了。” “他也没把你怎么着啊,你这么……” 苏白不过是嘟囔一句,也没真的就说给观云听,只可惜观云心里头有鬼,被他这么一说,心虚的很。他也不能跟苏白说:“还不是他觊觎你,要不是生这门子的气啊。”可这话不好说,说出来也怪的很,好像是吃味一样,没得叫人看了笑话。但观云知道,他自己还真就是吃味了,所以说,若只是看上去如吃味一般也就算了,可这真吃起来了,倒是实实在在的说不出口了,心里头憋闷着,再看到这不开窍的家伙,只恨不能拖出去打一顿算了。 “唉唉,别说这些了。你收拾收拾,咱们过些日子就去昆仑。” 苏白一听这个,来了兴致,不由开始盘算路上怎么走怎么行怎么住,听得观云一愣愣的,心想,这呆瓜,这时候倒是盘算的精明。可心底里也笑个不停,这呆子还真当自己要这么走过去呢,那这路程,还不得活活给走死啊。从这南边,一直往西北去,这走上一年也不见得走得到,更别说去上昆仑。只怕苏白当去昆仑是爬山呢,这是那么好上去的么。 “成了成了,哪里想的这么多,跟个老学究一般。我是修道的,哪里是些凡夫俗子,还要实打实的走路驾车过去么。乘风御剑懂么,这可都是真本事,带你一个小子,根本不在话下,快的话半个多月就能到。等你这盘算清楚了,只怕白了头也别想上昆仑。” 看着苏白张这个嘴傻乎乎的瞧着自己,观云心里头就乐呵,满足的很。苏白这模样实在是傻得可爱,不由就上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还在那小脸上掐了掐,别说,还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呢。 “你个傻子呆瓜。” 苏白听了这话,哪里肯放过观云,拉着他就问东问西的,还把那些自己个儿看的书都翻出来一个一个比照着,非得让观云说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嫌弃他书呆子,可却实实的喜欢他这么缠着自己,仰视着自己。观云心里头就跟塞了沾了水的棉花一般,沉甸甸的,压着实在舒坦。 观云就定定的看着苏白眼神全放在自己身上。他不由看得愣怔。苏白人是呆,可眼神却灵动有神的很,看着人的时候,水汪汪的,尽是情意。咳咳,或许不是情意,只是自己希望那里头有情意在吧。 他这边厢呆愣着,那边就有人找苏白了,说是一位姓白的公子在望峰亭等着呢。苏白一听,不由迷茫,这姓白的公子又是哪一位,他并不记得有认识什么公子。 观云看他那样子,不由嘴角抽了抽:“记不起来那就是没这回事,想的那么辛苦,真怕你把头皮都给抓下来了。” 苏白嘿嘿傻笑了两声,对捎话来的人说:“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姓白的公子。” 那人似是预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便接着说道:“那位白公子说,要是您不记得他了,就问问您,想不想一只叫阿喵的白猫?” 苏白一听这话,当即拍了大腿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这一想起来,抬脚便要跟着这捎话的人去望峰亭。观云气的一把拉住他说:“你这傻子,谁叫你都去,都不问问清楚,若是人牙子,就把你抓去卖了你都不知道!” 苏白扯了两下没扯出自己的手腕来,不由皱着个眉头:“你才傻子,哪里有人牙子知道阿喵这名字的。那是我阿凛家的猫,我帮着养了一段时间的,那位姓白的公子是阿凛的管家。” “你!”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道去。” 还没等观云答话,那捎话的人就赶紧的插了嘴过来:“白公子交代了,只叫您一个人去。” 观云一听这话,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看看看看,这还没歹心呢,要是没歹心,作甚不叫人跟着,作甚只叫你一个人去。那就是看准了你傻你呆你好骗,这还保不准怎么将你就拐跑了呢。” 捎话的人听了这话也不气恼,只是说:“这位小道人莫要气恼,白公子说了,有一物需亲自交给苏公子,只但交代妥当了,便将人亲自送回来,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观云却嗤了一声:“话还不是都由你说。” 苏白知道这观云就要服软的了,忙的走进一步拉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呢,你放心吧,我呆是呆了些,可不傻的。你不是会法术么,若是不放心我,就在我身上施个法术,若是我有事了,你就能知道,这不就好了。” 观云被他说的心里头高兴,可又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就不由的嘟囔了几句:“看费得这劲吧,也就是你,放别的人身上,爱咋咋地去。” “观云道人起初那道骨仙风都是装的吧,这会子说的这话,瞧瞧,全露馅了。” 观云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倒是会揶揄人了。成了成了,快去吧,晚了只怕你回来天都要黑了。” 苏白不再做停留,跟着那捎话的人就去了望峰亭。远远就看到一人白衣飘飘,若是不注意只怕都要升仙去了。 “白,白公子?” 苏白不甚确定的叫了一声,见着那人回了头,这才放下一颗忐忑的心来。说实话,刚那会到也没觉得有啥害怕的,可被观云那家伙三吓唬两不吓唬的,竟让他也生了忐忑出来。如今见着是熟人,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出来。 23.有狐出现 “苏……苏公子,许久不见了。”白景看着苏白,总有些恍惚。似乎昨日才见过,又似乎有许多年已经不见了一般。那句苏儿差点就出了口,可到底忍住了,叫了声苏公子,言语间落寞之意竟是连苏白都听了出来。 只是,苏白却会错意了:“是不是阿凛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了?” 瞧瞧,他只以为火凛家里头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来,却全然没想到这白景对他的思念。也难怪,毕竟与苏白相处时日最多的,是猫妖阿喵,而不是如今的白景白公子。 “不,并无什么大事。只是家中人人都有事在身,无暇顾及他……” 说着,白景便闪了身,身后那石桌上卧着火红的一团。苏白定睛一看,竟是只狐狸! “狐狸?!” 白景见着苏白面露惊奇与欣喜,不由好笑:“是,是狐狸,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他了。” 苏白这才想起来,那时他救的狐狸正是这个人认领走了的,原来,这只漂亮的狐狸竟是火凛他们家的。苏白哈哈一笑,在心里头也不由骂自己一句呆瓜了。 “我记得的,他不爱吃我抓的鱼。” “呵呵。是,哪里有狐狸喜欢吃鱼的呢。只有猫儿才爱吃鱼。” 说道这儿,苏白一愣,复又是想起什么来着,赶紧的问道:“对了,阿喵还好么。我碰见阿凛的时候,他说阿喵不吃不喝,现在好些了么?” 白景一听,不由愣住,旋即便露出温柔一笑:“多谢你惦记了,他若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害得什么病也都好了。” 苏白被他说的脸红,不由呵呵两声:“阿喵有些认人,可它是我见过的最乖巧的猫了。它不太爱吃草鱼,估计是嫌刺多,清蒸的最好了。啊,对了,有时候它也吃些硬饼子的。爱吃枣子。别给它喝粥,它一口都不喝的。” 白景就这么笑着看着苏白,恨不能将人看到自己心里头去。见着他这么挂念着自己,白景便不由上前一步想要拉他入怀,可那左脚刚迈出,便停住了。 心口绞痛,疼痛难忍。是那咒术。白景回头,看了看还卧在那处的火狐,不由惨笑。是了,他又凭什么将人拉至自己怀中,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能守得住苏白呢。 “今日叫苏公子来是有事相托。你也瞧着了,这火狐是家中至宝,只是如今无暇顾及他,便将他送过来,托付于你,毕竟,你曾对他有恩,而他,又记着你的好。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合适了。”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有些犯难。他是要与观云去昆仑的,也不在这里长待。若是带着这火狐,那就得等他们都忙完了将狐狸接走才行,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忙完呢?看着火凛走时那匆忙的样子,怎么也不想一时半会就能完事的。唉。 “那,你们大约什么时候能忙完?” 白景摇摇头:“还不甚清楚。” 苏白有些尴尬,也不知接下来这话要怎么开口,支支吾吾的,让白景也不由有些担忧。 “可是有什么难处?” “啊,是,是有些。我,我这几日就要离开这儿了。若是,若是我带着它,那,那到时候你们忙完了,它要如何回去?” 白景微微弯了唇角,心想这孩子倒还真是想得多:“你莫要担心,这火狐通灵性的。待到我们事毕,他自然会自己回到家中去的。” “啊?这样,这样啊。” 傻模傻样的,惹得白景心动,再不顾其他,上前将苏白揽在怀中。那心中剧痛,也不知是咒术使然,还是别的什么。还未及苏白反应过来,便见着白景匆匆离去。苏白茫茫然望向那背影,只来得及说了句再见。 而白景,在转身的那一瞬,捂上胸口,嘴角溢出一丝血渍出来。 苏白看着白景仓皇离开,只当他确实有急事,便是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他心中颇有些担忧,可就在转头那一瞬,看到这只火红火红的狐狸的时候,不由有些犯难。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也不知道观云会不会生气。 他上前一步,想要将狐狸抱起来,奈何他人小力薄,狐狸又稍稍嫌大了些,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贪玩搂住毛绒玩偶不撒手的模样。 “书上的狐狸好像都没有你这么大个儿的。” 苏白原本想着找个绳子拴着狐狸,这样不至于走丢,可又觉着这狐狸着实的威风凛凛,他瞥过来那一眼,直看得苏白心虚。苏白心里头怪憋屈的,这么大个儿的家伙,说撂给他就撂给他了,而且看着怪凶的,一点也不是他救下那只狐狸时的模样。 “那,那咱们回去吧。” 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苏白自己倒先脸红了,不由骂自己没出息,连只狐狸都搞不定。可看着狐狸突然起身跃下石桌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苏白不由笑了。他倒是忘了,这狐狸是有灵性的,能听得懂他的话。 “狐狸,你这几日得跟着我了,你家主人有事情要忙去,顾不上你,所以你要牢牢跟着我,知道不?” 苏白一边说一边走,也不嫌自己啰嗦,更不管那狐狸是不是有在听听没听懂。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看着观云等在那儿,也不知为何,苏白潜意识里觉得观云看到狐狸会生气。果不然,观云看到火狐的时候,脸都变绿了。 “合着你出门一趟还捡只狐狸回来?” 苏白嘿嘿笑了两声,连忙上前去拉他衣袖说道:“不是的,他家主人家里头有些事忙,就把他寄放在我这里照看着。你不记得他了啊,在西山的时候,你俩常一块玩的。” 听他这么说观云差点没气的一口老血吐出来。那叫玩儿么?那时候,一人一狐为了苏白掐架,合着如今在他眼里看来都是在玩呢。 观云狠狠白了苏白一眼说道:“看了这许多的书你还能不知道这狐狸最容易是精怪了,那些个狐狸精,哪个不是吸人阳气的。都是妖孽,妖孽!” 苏白歪了脑袋想了半天,然后蹲下来,便伸手去探狐狸下半身,可怜狐狸压根儿就没想到苏白还有这么一招,傻愣愣的被人摸了一把,然后听见对方说:“是只公狐狸,就不能是狐狸精了吧。” 火狐本来就是如火红色,如今被他这么一摸,就差成了真的火了。观云也被他这举动气个半死,怎么也没想到这堵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人竟然跑去摸人家,咳咳,是去摸狐狸的下头。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成了精的哪还分什么男女!” “可狐狸精不都是女的么。”苏白被观云敲了脑门,不由有些委屈,心里头想的全是自己看的志怪小说,里头的狐狸精可个个都是女的,真没见过男狐狸精。他这么说有错么。 “好好好,且不论他是公是母。你说,我们这要去昆仑了,带着个狐狸算怎么回事?你看看他,这么大个儿,我把他往哪儿放?” 苏白看了眼狐狸,瞧见那狐狸模样可怜的很,像是被抛弃了一般,而且还低低的呜咽着,心里头那个不忍心啊,便开口说道:“不然,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不去?!”这下观云可真是气得跳脚了,“我费这半天劲……我这好心的让你跟我去昆仑,你就为了只狐狸说不去就不去了?你可知去那昆仑有多难?还是你以为,谁都能去哪里的?” 24.鼠妖现形 为着这一只狐狸,观云同苏白生了一整天的气了,任苏白怎么好话说尽也不管用。其实观云也不忍心苏白这么伏低做小的,可一想着,苏白竟然为了只狐狸这么作践自己,心里头就火大,就更加不愿意跟他说话了。 苏白不是个善言辞的人,所以就算知道观云同他生气不想理他,可他也还是不知该如何哄人,也总是哄不对人,本来还没那么生气的,结果就让苏白三两句说的火更大了。再加上苏白一觉得委屈就跑去搂着那只大狐狸,这让观云看了更是气得要升天了。 “行了行了,瞧你那委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观云终是败下阵来,上前一步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离那狐狸远了些,“把它带上吧,再不让你带着,只怕你还真能为了只狐狸跟我绝交呢。” 苏白嘿嘿笑了两声,嘴角的那笑还没收起来呢,就又想到了个问题:就算是没有大狐狸,也还有阿吱呢,他总不可能撂下阿吱不管,只顾自己跑去昆仑逛吧。 观云瞧他神色突然有变,心里头突突的,心想该不会又有什么事了吧。 “那阿吱怎么办?” 这下子观云真是要气死了。 “你干脆把全家子都带上好了。他不过是……” “哟,这热闹的。怎么,现在就计划上了?你们打算怎么个走法啊?”观云那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来人打断。这妖妖娆娆的声音除了凤灼不做他想。 苏白有几日没见过他们兄妹俩了,如今这么一见,欣喜异常,不由上前一步说道:“还不知道呢,你们怎么去?” 凤灼见他这模样,心中也不由一乐,再看向观云时,更是乐得咧了嘴:“想来观云道人肯定是有妙法带你去的。至于我们,悠悠荡荡这么晃去也不错。” 苏白一听,心里头也觉得这法子挺好的,这样沿途风景也能看个够,反正他们也不着急。可对于观云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是要寻师父的,哪里容得了在路上耽搁。想到这里,苏白望向观云,正要说些什么,可看着观云那皱眉的神情,不由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倒是观云此时开了口:“那正好的,让那个什么阿吱就跟着李公子他们就好,反正你们还是要在昆仑会合。” 凤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可苏白就觉得观云这话说的有些无礼,自己家的人,怎么还托付给别人照看着。尤其是看到凤灼的笑,直让苏白尴尬到死。 “李大哥,他是说笑的,你莫听他胡说。” 凤灼看了一眼观云,便转头看向苏白说道:“就是他当真也无妨,一个人是带,两个人也无妨。只是,若是我帮了这忙,可就得让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苏白还没说什么,倒是观云皱了眉头来。凤灼一看不由觉得好笑,心里头想的却是,到底是个少年人,经不起别人撩拨,三言两语的便让人看透了底细。 “阿苏的家仆自然由他自己来带,也不劳烦李公子了,只怕您这份儿人情他还不起。”说罢这话,便将苏白拉走了。 凤灼哼笑了一声,回过身来叫李玲,却见李玲哭丧着脸,心里大约明白是为了什么,便开口说道:“他若是也钟情于你,我这做哥哥的怎么都要促成你二人,只是,若他无意,你也趁早的死了心来,省的最后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李玲黯然:“哥哥也莫觉得我傻,只是,我先动了情,不管他有意与否,这伤也定是会伤着的。” 凤灼叹了口气:“你若执意,哥哥也有的是办法。” 李玲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再怎么不懂事,也还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哥哥疼我,可这件事上,我也有我的主意。” “那小子瘦瘦小小的,哪里担得起我们玲儿的好。” 李玲强颜,心下苦涩难耐。如今说这些话,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她不愿勉强苏白,也不愿大哥替他操心,只能说日后要为自己找一佳偶,定比苏白要强上百倍千倍去。凤灼虽说活了千年,却哪里懂得这凡人情感起伏,只当她说的是真的,也不再纠结这事。 再说苏白。 他怕耽误观云的事,便想着,还是不要跟着去好了,毕竟,自己不过是为了好奇,而观云却是有正事的。结果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观云便不乐意了。偏巧这时候阿吱过来叫人吃饭用茶,观云心中的火一下子就点着了。心想着,就是这妖里妖气的,才将苏白勾了走,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连他这最亲近的都要舍弃不管了。想到这里,观云一抬手,衣袖一挥,一股子气流便冲着阿吱过去。阿吱哪里反应的过来,只听见惨叫一声,人便不见了。 苏白瞪大了眼睛,失了话语,愣怔怔的瞧着原地,少年不见了,却只剩下一身灰衣堆在地上。 “观云!你将阿吱怎么了?!” 观云从未听苏白厉声说过话,更不要说这还是对着自己,心里对阿吱怨恨便更是深了。他上前一步,揪住苏白衣领,将人拉至那堆衣服跟前。 苏白踉跄跟上,却不知观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只是待到他反应过来时,才看到观云已将那灰衣挑起,显现的则是一只小小的灰老鼠。 苏白不可置信,扭了头看向观云。瞧见他这模样,观云心中实在解气,心想,让你总拿他当个宝,如今看到他原身了,看看以后可怎么个办法。 “你,你,你将他变成,变成老鼠了?!” 观云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我?!我将他变成老鼠?!哼,天大的笑话!我若是真想将他变做什么,只会将他变成个死物!那是他原身。不过是只鼠妖,竟是如此嚣张。” 说道这里,观云用脚尖踢了踢阿吱,只听见阿吱惨叫一声,听的苏白心里头一颤。 “你别……” “你这烂好心可得要收收了,一只鼠妖也值当你这么心疼?平日里还不知他如何祸害了你。” 苏白上前一步,弯腰将阿吱捧起来放在手心说道:“阿吱对我很好的,没见着他害我。” 观云哈一声笑道:“等你见着他害你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观云要去将阿吱夺过来,苏白侧了身子闪开了,观云便是怒目,苏白却只是背过身去将阿吱护于掌心,说道:“阿吱一直照顾我起居,哪里就曾害过我,就,就算他是只妖,也,也是只好妖。” “你!” “既然人有好有坏,那,那妖肯定也有好有坏,阿吱不是坏妖。他若是对我有歹心,那,那怎么我眉心的朱砂没有反应,怎么我也不会觉得眉心有烧灼之痛。这眉心的朱砂还是你给点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观云还从不知道苏白一张嘴皮子这么厉害,说的他是哑口无言啊。原本盘算着让苏白见着这鼠妖原身,好吓一吓他,让他知道身边的也不尽然都是人,还有那妖怪想要害人命的。结果倒好,不但没吓到人,反而将人更推向这妖精了。 如今,观云心里头是有苦说不出。苏白身边那只狐狸,也瞧不出个什么来,可他却总觉得那狐狸实在不简单。现如今,有多出个鼠妖来,成日里藏在苏白领口处,详尽一切好处,合着自己为了他好,到最后竟还要看一只老鼠的脸色行事了。 更可气的是,那鼠妖一见观云就死命往苏白怀里钻,害得苏白总觉得是观云要对阿吱不利。观云心中直骂这鼠妖心计了得啊,竟是会挑拨他与苏白的关系了。如今看下来,那只狐狸不算什么,真正要防的是这鼠妖才是。 25.后会有期 苏白来不及同凤灼和李玲道声别就被观云拉走了。不因其他,只因观云听到李玲说要同苏白表明心意。这下可是将观云下了个半死,慌忙回了屋里,一把拉住苏白,便叫人走。可他要是不将清楚缘何会走的这般匆忙,苏白岂会平白跟他走了。观云心里头有些着急,只盼着赶紧将人弄走,结果这苏白就是个犟脾气,书呆子倔起来,比常人更加能惹人生气。 “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我还会害你不成么。” 苏白纳闷他如此行径,不由开口:“天底下最不能害我的就是你了,这我还是晓得的。只是你这突然要走,也不跟人家打声招呼,先不说这礼义德行问题,但就是他这神情,也只能让人担心是不是你家里头发生了什么大事来了。 “是不是你师父怎么了?” “啊?” “若是着急的事,咱们就快些走吧,别耽搁了。” 观云一听他说这话,忙不迭的点头,生怕点头点的迟了这人要反悔。 “可总得同李大哥他们说一声吧。” “哎呀,哪里就有这么絮叨,留书一封便可。这大半夜的,难不成你还要吵醒了他们。快些去收拾,把你那老鼠狐狸的都赶紧的叫起来吧。” 苏白看他确实着急,再一个,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是点了点头回身过去收拾东西去了。 观云不由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松气的一瞬,却不由愣怔住了。缘何他要这么紧张那苏白与那女子见面。明知大苏白这小子是个不开窍的,根本不会懂得那女子的情意,却依旧是害怕。可要说害怕,又为何会害怕?他也说不准,只是,他不喜苏白待见别人,不喜苏白将那份关心分成几份来给了那些不不相干的人。 从出生到如今,他都在那出云观里,不曾与什么人打过交道,也不曾对谁这么好过。猛然间就来了这么个呆书生,他的喜,他的忧,似乎隐隐约约的都在影响着自己。或许,师父当时将苏白送下山去就是为了这个。那时师父找自己说过什么来着?啊,说这是自己的执念,若是修行之人有了执念,总是容易入了魔,趁了妖魔的道。可他并不觉得苏白是什么妖魔,他只是觉得同苏白在一道的时候开心的很。而他,再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像是个人了。 “师父,我不想修行了。其实,做个人也是好的,平平常常的喜怒哀乐,也让人动容。总好过这日后越来越无感情了要好上许多。” 也或许正是这句话,让他师父下定了决心的送苏白离开。 “你放心,为师并不会将他怎样,你若是放心不下,待为师为他施了法术来护着他,这样你便可以安心在这观中修行,待你他日大成了你再去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时他也觉得这话说的在理。可如今看来,哪里还能等的到他大成,真等到那一天了,只怕这小子也让别人给勾搭跑了。 “你倒是催我催的急,结果自己却在这里发起呆来。” 苏白埋怨了几句,这才让观云那回忆中醒来。抬头看向苏白,昏黄烛光略微有些暗,将人映照的颇有些不真实。那眉那眼都带着微微的不易觉察的情意出来,看的他心里头突突的跳着。突然,他一步上前,将人狠狠搂在怀里。原来,师父早就看出自己的心思了,这才将人撵走,原来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这是害了什么病了,竟只以为自己只不过将苏白当做兄弟来。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怕的不是那女子对苏白的情意,他怕的是,苏白对那情意动了心来而将自己抛却。 想到这里,观云却只是笑了笑,可若是仔细看去,那笑里,竟是隐隐的含着一丝煞气。 苏白被他这举动吓得愣住,好半晌回过神来,便挣扎起来,观云也不再拘着他,顺势松了手来,改将人拉着。苏白虽然奇怪他这举动,可也未挣脱,只因他握着自己的手实在是有些抖,苏白只以为他是担心的,便回握住,说道:“你莫要这么担心,你师父那么厉害,总是会化险为夷的。” 观云低头看着苏白,慢慢笑了出来:“还是你最解我心忧。” 说罢这话,便见观云身后那把剑自行飞升了起来。这剑通身漆黑,原本也不是个起眼儿的,苏白从未注意到过,可如今见着它自己个儿的飞了起来,还长大了不少,顿时愣住了。观云瞧他那模样,不由笑说:“莫露出那神情来,没得叫人笑话你没见过世面。先将你那狐狸抱过来吧。” 这话说毕,苏白便要去抱狐狸,只见狐狸竟是一脸不屑的自己跳了上去。看的苏白更是一愣愣的。这怎么瞧着大家伙都看不上自己这没见过世面的?倒是阿吱,在苏白怀里吱吱叫了两声,似是安慰一般。苏白低头看他,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心里却想着是,那狐狸在原先家中只怕是宝贝的很,哪里会瞧得上自己这啥都没有的穷书生,只怕他同自己一道的这几天了早就厌烦不已了。 “这狐狸到还真是不客气!”观云狠狠白了一眼那狐狸,然后便伸出手来将苏白一把拉上这剑身来。 “你若是扶不稳,便搂着我的腰。” 话虽这么说,可苏白哪里好意思,当下红了脸子,心里暗自庆幸,得亏是晚上,也看不见啥。可他大约不清楚这修道之人,耳目清明过人,哪里是这黑夜阻挡的了的。遂是观云瞧他这样,心中甜蜜,只觉得他可爱万分。当然,如果那只狐狸和老鼠不都挤到苏白怀中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是观云实在小看了这世上妖精的厉害。他们这一举一动,早已落入那凤灼之眼。他不过是试探那小道人一把,结果却诈出这如此让人满意的结果来。今日那道人没能觉察到他,可是那只火狐,却是实实在在的看了自己一眼。 凤灼不由乐得弯了嘴角:这世上能有几只狐狸可与那火凛想媲美?而那只狐狸…… “火凛,咱们便这么玩下去,想来日后这几百上千年的也不会太过孤单无聊了。如今,我只要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凤灼只是一挥手,便见什么东西灰烬般散去。却原来,是那苏白留下的书信。那上头所写不过是些歉意与愧疚。可大约只有他一句话他说对了。 “苏白,后会有期。” 26.突生变故 人总说世事无常,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今日里计划着明日如何,到了明日却发现,这计划确确实实赶不上变化快。 这不,苏白一行人,还未行至昆仑,便在路过蜀中时,竟是从剑上跌落了下来。跌落的那一瞬间,苏白想的却是,凭自己一己之力,大约还能护住这狐狸和阿吱来。心中执念大约略深,倒地的时候,还真是将这一狐一鼠护着好好的。只是,记忆中一闪而过观云的影子。他担忧观云安危,却只见有一黑袍人走至观云身边将观云抱起。苏白拼尽全力伸出手去,却实在难抵那将他拉向沉睡的力量,只是叫了一声观云,便就这么昏死过去了。 苏白猛然惊醒,喘着粗气,眼睛瞪着,好半晌才想起来看看自己身处何处。一张桌一把椅,屋中陈设略显寒酸,这却不是关键。关键是,苏白记忆里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屋子。 听到有人说话,苏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望向门口的时候,许是逆着光的缘故,怎么也看不太清楚这人的面容。 “这地方勉强先住着,待到我法力……”说道这里,那人顿了顿,在看向苏白时,不由面露忧虑来:“如何?可是还觉着头晕?” 苏白此时满腹疑虑:这人是谁?缘何对自己如此关心? “你是……谁?” 这话一问出口,就似是给对方施了定身咒一般。 “我,是谁?你……” 苏白伸出手来,揉了揉脑袋,面有痛苦之色,似是在努力回想这人是谁。这人一见之下,竟是不由有些心疼,上前几步,将手上的药碗放在一旁,拉着苏白便把他将怀里带。只是可惜,苏白心中对他稍有戒心,哪里肯这么任他作为,便是不轻不重的挣扎起来。这下可是惹恼了这要搂着他的人来。 “你还别扭什么,咱们二人可是亲密无间,也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失忆也就罢了,怎么还打算吃完不认账啊。” 他这话说的露骨,惹得苏白羞愤不已,心想,这哪里来的男子,竟是说出这等话来,那原本苍白的脸,如今也染上一层红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你这人,怎么,怎么能说这话来。” 男子瞧他这反应新鲜,不由弯了唇角,问道:“这话?这话是什么话?” “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也不见就是出来个什么,倒是急的人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一般:“你,你我皆是男子,如何,如何能行夫妻之实?!你,你莫要讹我。” “哈哈哈,我讹你呢?我讹你什么你倒是说说。你是有我长得好啊,还是有钱啊,也值得我讹你。” 苏白原本就体虚,如今又被他这般说辞气的不轻,当下就要晕过去一般,男子见状,便死死搂住,也不知做了些什么,竟是觉得有了力气好受许多。 “瞧,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好受些了?” 还未等苏白说些什么,这男子自顾自的又开始说道:“咱们二人相识的时候也是这般呢,你因着难受昏倒,我机缘巧合路过。后来,你也如这般头疼不已,可只要我抱着,你便说舒服了。还死死缠着我,不让我走。正所谓日久生情,那日你喝了许多酒来,见了我便……后来就……” 苏白这时候都要羞的都要烧着了:“你,你,你莫胡说,我,我并不喝酒,如何,如何能,能……” “能什么?” “酒后乱性!”这话被激出来的,喊的大声的很,连这男子都被吓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便是难忍笑意,朗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确实不怎么喝酒,可你我二人之间,也的确有了夫妻之实,你那时也说要好好对我。你平日上山采些药草来去镇上换银钱,那日隐约是要下雨,我不让你去,偏生你不听,倔的很,结果去了山上,竟是大半日也不见回来,我便寻了过去,这才发现你竟是从山上跌了下来。到如今,已经有四日之久了,这才见着你醒了,可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苏白瞧他说的真,心里头也开始打鼓,难道自己个儿的真同这男子有了夫妻之实了? “那,那,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 “咳咳咳咳咳。” 这下子换这男子被实打实的呛住了。 “是,是你明媒正娶。只可惜你个穷书生拿不出个什么来,便说用这抵了聘礼,而我也正好瞧着欢喜,便收了下来,嫁了你。” 苏白顺着他的手看去,却只见他发顶那青色的发带。 “瞧见没?夫君,娘子我名讳火凛,你一向叫我阿凛的,这下,可别忘了,不然做了那负心人,可要叫人戳着脊梁骨了。” 原来,此人正是火凛。 那一日情形,实难叫他忘记。他因着是不能化形,法力也受了限制。从跌落那一刻起,他不是没想过要将这小子当了垫背的,可他这念头只是一闪,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苏白一把搂在怀里,连同那只鼠妖一起,护着好好的。只是,到底是没了护力,到底还是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他醒来是便看到苏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吓了一跳,慌忙走过去,伸手探了他气息,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已经化人形了。观云早已不见,受伤最轻的便是那鼠妖,只见他手捧着竹筒快步走来,见自己已然醒了,不由一顿,却是连一句话也未说,径直走到苏白跟前,将人扶起来喂他喝水。 火凛不由挑眉,心想这鼠妖当真是胆大,见着自己还能这般无视。 “你若想他死,便这么喂他喝下去。”火凛这一出声,却是让阿吱听了手。像是成心的不让阿吱好过一般,他接着说道:“这点道行还真敢替他施为,也不知你是喜欢他呢,还是恨他。” 27.事出有因 “道行不行,偏还要来逞强,也不知你是喜欢他呢还是恨他。” 阿吱被火凛这一顿呛,脸色煞白,拿着竹筒的手也抖个不停。心里对火凛虽是一千一万个的厌恶,却是对他的话不敢不信的。如今这也不能,那也不可,他顿时两难,便是只能够紧紧抱着苏白,望他身上这温度不要再低下去了。 “把人给我。”火凛见他二人这模样,心有不豫,便开了口。可谁知那阿吱一听他这话,下意识将人抱得更紧,竟是还躲了一下。火凛一下火大了起来:“给我!” “若不是,若不是要护着你,他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阿吱吼完这话,便是哭了出来。火凛听了也是一怔,他心知是苏白是护着他们才出的事,却不明白这鼠妖为何会说是因为护着他才受伤的。 “把话说清楚。” 火凛见他闭紧了嘴,不再言语,一个闪身便到了他跟前,掐着他的脖子说:“你要是想活着见到他醒来,便给我把话说清楚!” 阿吱满面泪水,心里头心疼苏白,也不想让这人白白的占了苏白的好来,便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那日我们跌落下来不就,便有一黑袍男子踏云而来,行至小道人处是便是停了下来,看不出他是何方神圣,只知他的确是法术高深。后来,他又望见了你,便是过来挑着你脖颈处揪了起来。阿苏他,此时稍有清醒,便是拼了全力扑上前去狠狠咬住那人小腿,想来那人是没料到这凡人竟然是还是醒着的,竟然还能近身攻击他。任由那人如何踢打,阿苏就是不松口。”说道这里,阿吱哽咽,下面的话实在难讲出来,那场面,他并不想再回忆起来,可却…… “那人伸手成爪就要想阿苏天灵盖拍去,如果,当时不是小道人突然醒来,只怕……虽说他罢了手,却始终捉着你不放,阿苏那时已然昏迷,却还记得要将你救出来。他缠的的太紧,而那人却似乎是顾忌苏白什么似的,甩手将你扔下来,但却也对阿苏施了咒术,阿苏便是昏迷过去,于今日,已经有七日之久了,却始终不见阿苏醒来。眼看着……你却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你这般品性,怎么当得起他的好来!” “我当不起么……” “你甚为狐王,却并不懂这人世常情,只是一味追逐着你心中所想,全然不顾及旁人感受。你化身人形的时候,他哪里有怠慢过你,他待你如挚友,你却只当他是玩物,说抛下就抛下,你可曾见过他的伤心失落来。后来你为狐身,他一样对你照顾有加,你又可曾记到心里头过?” 火凛听他吼完,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垂下双手,静静看着他怀中那沉睡的少年。 “他待你,待凤大人,都是掏心掏肺,你们却……他只是呆,却并不傻,知道你们瞧不起他,可他还是一样的对你们好。对他好的人,你却不让他们的对他好。你们修仙千年,自然比我们高贵出许多了,自然也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不过都是些蝼蚁罢了,能供你们消遣都是荣幸。” “你若无心,便松了手,别来招惹他。难道要他爱上你,为你生为你死,你才觉得有趣么,才觉得甘心么?” 火凛听到这里,眯了眼,开口说道:“把人给我!” “不,不会给你。” “呵呵,小小妖畜,还有这胆识。你以为我同你废话这许久是奈何不了你还是怎的?” 阿吱一听,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他知道这火凛本事,也知道他耐心同自己周旋大约也是看在苏白的面子上,可叫他将怀中之人叫出,却实在是不甘心。 “你若不想他死,就将人交给我。至于你说的那些要死要活的,也得等这人能活过来才好说。” 终于,阿吱还是松了手,眼睁睁看着苏白被火凛抱走,自己却实在是无能无力。 “你不用跟上了,寻一处僻静之地好好养伤,也好好修为。”说道这里火凛一顿,“他日有成,再来找苏儿吧。” 于是,火凛带着苏白,进了这山中,因为法力有限,只得幻化出如此破败的屋舍出来。 火凛替他瞧过以后,心中不由忧虑更甚。除了鼠妖所说的那黑袍男人所施禁锢咒术以外,只怕伤苏白最深的还是这丹心咒术。他隐约记起白景同他说过的,只要有妖带着歹意近了苏白的身,这妖必定也要受不小的伤害来,如今想来,那日那黑袍男人是顾忌这丹心咒术。可白景也说过,这咒术用过之后对苏白伤害也是极大,轻则晕倒,重则却是要昏迷上许久。体乏无力是一则,再一个,人的精神会越来越弱,到最后,似是一切都不属于苏白,只留下个躯壳而已。 想到这里,火凛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这咒术,他只是听说过,却没想着,伤害如此之大。 同这咒术之伤来说,身上那些淤青则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火凛瞧着有些碍眼。他如今也知晓了,这些伤,是护着他才有的。心里头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觉得自己竟能被人这般的护着,并不觉得被轻看了。他能力超凡,鲜少有对手,总是他护着别人,却难有别人护着他。那些妖,那些人,都是为了寻求他的庇护而来,都是有所求的,却突然有这么一个人,竟是不知死活的要护着自己。 “你这小子,难怪白景他喜欢你。快些醒来吧。” 只是,领火凛没想到的,苏白醒来倒是醒来了,却没了以往的记忆。不记得他,不记得凤灼李玲,不记得鼠妖阿吱,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挚友观云。他只记得自己被养母赶出家门,独自上路,只记得自己是要游历四方的。火凛不知道,他忘掉的这些,对于苏白来说是属于好的一部分,还是说,如阿吱所言,是那些他心中伤心的一部分。他……希望,不,他什么都不希望了,就这样吧。突然就想这么样的相处着,直到,他找到…… 28.山中时日(一) 苏白虽然听他相公相公的叫着别扭,可也觉得,到底是娶了人家的,还让人家一个大美人住如此寒酸的地方。他心里头思虑多,想着这火凛定是个富家公子,竟是被自己……结果跟着自己倒这穷乡僻壤里来讨生活。他这么一想,心中愧疚更甚,对火凛便是更好了。 别家娘子都要会洗衣做饭的,可苏白却实在舍不得。瞧着那人十指如玉,哪里是像会做这些活计的人。苏白身体好了以后,平日这些活全是他一人干了,一点也不让火凛插手,将火凛服侍的妥妥帖帖的。 这些倒都是苏白心甘情愿做的,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到了晚间,实在有些难熬。家里头就只有一张床,他二人就得挤在那床上。原本是两床被,两人各睡各的,可火凛却同他说:“你睡相不好,晚上总是将我踢到床下去。”这话一说,可不得了,苏白立马愧疚的不行,便是说要火凛睡在里头,自己睡外头。 可火凛哪里愿意这事,就直说:“那,你自己再滚到床下去,到叫人笑话我这做娘子的竟然这么不守妇德,竟然敢欺负相公。” 这话管用的很,苏白就怕这个。许是书看的多了,人也就极为在乎这些说道来。 “那,那你说,怎么办?” 瞧着苏白那快哭了的模样,火凛好笑之余也不由恼火,心想:怎么,这多少妖精都想跟本座睡呢,合着要这人跟自己睡就这么委屈了。 “我身量长,睡的时候抱着你,这样,你也不容易踢腾,我也不会掉下去,如何?” 这话一出,苏白就涨红了一张脸来,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开口:“这,这不合适,圣贤云:男,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哈哈,夫君可是忘了,我虽是嫁给你的,却到底还是个男子呢。” “啊,这……”苏白傻在哪里,不知该说什么,这男人和男人,书上也没说过要如何啊。 火凛心知他转不过弯儿来,只将他往别的上带:“莫不是夫君不信我是个男的?那,你摸摸看。”说罢,便将苏白的手一把拉过来放在自己下身处。 苏白就跟被烧着了手一样,吓得就往回缩,可他那点小劲儿,哪里敌得过火凛,三两下挣扎的,倒是将火凛的火给勾了出来。眼见着自己手下那物竟是颤颤巍巍的站立了起来。苏白脸色是一会红一会白的,可是精彩的很。 火凛自己也没想到是这般境况。原本不过是想小开个玩笑,却是没想到竟是如此……这才真叫做玩火自焚呢。 “这可怎么办啊,夫君。”火凛哑着嗓子看向苏白,眼角眉梢的俱是春情,带着勾人的眼神,看的苏白傻呆呆的。火凛幽幽一笑,将人拉近了一步说道:“你说要如何啊,夫君?” 他问的勾人,苏白却实在是再难抬头看他。原本只是红了脸,这一低头看去,却是连耳尖儿脖颈都红了个透。好半晌的才听得苏白轻声说道:“书,书上,有,有说……” “说什么?” “说,说,男子,男子,若是,若是你那样了,便,便是以指代劳,弄,弄拂尘,便,便可。” 火凛这可算明白了,他这是要自己弄手活儿呢,说的竟是这般文雅。虽说自己起了火,可也不忘逗弄苏白一番:“瞧着你成日里只看些之乎者也,怪老实的,没成想,你还看些这个?” 苏白听了却是慌忙要摆手,结果忘了自己手还被压在某一处上,这一蹭,只觉那处似乎更大了些。 “不,不是的,是,是之前去了,去了书局,结果,结果那老板说有好书,我,我瞧着扉页精致,又以诗句开篇,我,我就以为……结果,结果……” “结果你不还是看了下去?” “没没。”苏白着急解释,生怕火凛误会了一般。 此时,火凛也不再说些闲话来,只是将人紧紧抱着:“苏儿,你可会?” 感觉怀中之人似乎将头低了下去,大约了解,这书呆子是不会的了。结果,却没想到,苏白竟是颤巍巍的撩开他下摆,探手进了他亵裤里,轻轻握住那物,便动了起来。 苏白手微微有些凉意,贴近那热源,却是让人不由喟叹一声。虽说苏白总做些粗活来,却不见那手有多粗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软与细致,加之那生涩的动作,竟是让火凛心头不由一动。 “苏儿,你,你真是要人命了。” 火凛嫌不够,便握住苏白的手,加快了速度。只是,也不知是妖怪的持久力过久,还是他许久没找人泄过火,总之,苏白不知过了多久了,手腕子都快断了,才感觉手背上的灼热来。 此间,苏白一直低着脑袋,也不言语,只是那露出的皮肤上的红色,泄露他。火凛突然低了头,亲吻那脖颈。原本只是轻轻一吻,却不想苏白气息太好。那细细碎碎的吻,便变成了霸道的吻。看着那处的吻痕,火凛突然觉得满足异常。 他与释慧是真真不同。幼年时与释慧胡闹时,却都是释慧带着他的,如今…… 想到这里,火凛一个激灵,双手扶着苏白的肩,将人稍稍推开。大约苏白不知他为何有如此举动,不由抬头望向他,眼中疑惑清清楚楚的透漏给火凛。 “方才是我,是我的错,你莫放在心上。” 苏白虽不明白他为何道歉,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火凛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再次打量苏白,看到他面带潮红,不由问了句:“夫君,可要妾身帮忙?” 苏白慌忙摇头,就要逃走,可却被火凛一把抓住,二话不说也向他下身探去,只是,那里平平静静的,乖巧的,如同苏白本人。这下火凛可是不愿意了,原本那丝愧疚早就无了踪影。心里全是:这人竟然对自己没反应?! 本来么,苏白并不是此道中人,也对火凛的情意没到那份儿上。遂是,实难让他对着一个男人有什么欲念。其实,对于被他一碰就有了反应的火凛,他才是不解。不知道为何有男人会对男人有想法。书上有云阴阳相调,可到了他这里,全然不是了。这,倒叫苏白着实有些不明白了。 火凛见他眼神清明,又瞧着他眉心的朱砂,那点念头便被这么个掐灭了。松了手,苏白便跟个兔子似的逃出门去了。 29.山中时日(二) 苏白这一逃出去就是整整一天,火凛却无心去找他,皆因此时的他已然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对着少年,对释慧是何感情了。 这几百年来,他都生活在对释慧的追逐中,似乎,也因为此而让这漫长岁月显得不那么无聊。他得不到释慧,便寻一些与他相似的人来。那些少年,年龄同他与释慧相识时的一般大。他们要么眼睛像释慧,要么身姿神韵像。然后这个叫苏白的少年,他最像释慧,却也是最不像的一个。他带着释慧独特的气息,却连释慧的半分都不及。他灵动不见,呆气到不少。 或许对他特别是因着他救过自己一命吧。 再见到苏白时,却见他一人拖着个大物件儿过来。火凛走进一看,竟是一张木床。不由挑了眉。此时便听到苏白说:“我,这,这山中竹子多。” 火凛不由好奇他这竹子是真么砍的,便问:“你还有这力气呢?” 苏白一听这话就窘红了一张脸,慌忙说道:“不,不是我,是,是在山上碰见个砍柴的青年人,他,他帮我的。” 也不知为何,火凛听了这话,心里头不甚舒服:“啧啧,这人这么好,合着是帮了你一天?” “是,是挺好的,要不是他帮忙,只怕我今天还弄不好呢。本,本来想请他来做客的,可,可他说……” “说什么?” “说,说下次吧。” “下次?你可记着他的名字了?” 一听火凛这么问,苏白哎呀了一声,伸手就打了打自己的脑袋:“瞧我,我,我忘了问了。” “哼。” 苏白还沉浸在懊悔当中呢,就见到火凛气呼呼的走了。这人怎么就生气了,这是,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么?可他仔细想了半晌也没想到自己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了。上前走了两步,却有停住,心想,还是不要去了好,原本就是自己不会说话惹了人生气,这会去,只怕更是气上加气。遂是想到这里,便停了脚步,转身去了灶房。 火凛这边回到屋里头就闷着声,心里头懊恼自己总是被这呆子气个半死,却又不知为何自己会被气成这样。到如今,他自己也都无法说服自己对这呆子没什么了。 唉。指望着呆子来哄人还不如指望着他改吃素呢。 心里叹了口气,火凛提了步子去看苏白。满院子的没见着人,倒是闻到了香味。看着灶房那里冒着炊烟,火凛几步走了过去,却并未出声打扰他。 苏白在忙,忙着生火,忙着洗菜切菜,忙着杀鸡,忙着看看灶台上的东西。偶尔尝尝饭菜咸淡倒是把自己舌头烫着了。山中泉水大约有些凉,洗过菜的手有些红。切了辣椒的手又去揉了眼睛,瞧瞧,这会就流了眼泪出来。都眯着眼了,还去蒸锅里拿碗! 看到这儿,火凛吓了个半死,冲上去,就将人拦住,然后顺手一扫,那锅里头的碗就已经到了案上了。 “那碗烫的很,你就敢这么上手端,再烫着了怎么办?” 苏白没想到火凛这会会来,加上他又帮自己拿了碗出来,到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他会烫着自己,赶忙的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我不怕烫的,倒是你,哪里做过这个,烫着没有?疼不疼啊?” 眼睛给辣的眼泪汪汪的,还要操心着别人,火凛瞬间就软了心,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傻子。” 苏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只当他是因为方才的事生气,后来想着,都是自己笨嘴拙舌的,不会哄人,反要人家来哄自己。想到这里,便伸了手轻轻环住火凛说道:“你莫要生气了,我,我做了你爱吃的,一会就好,你先回屋去,这里烟熏火燎的。” 火凛并不松手,只是听他说到为自己做了些好吃的来,心中惊奇,也欢喜:“你就知道我爱吃什么?” “哦,你平日里挺挑食的,多半食物都不吃,这,看着看着就记住了。” “那就一直记着,好好的给我记着,哪天忘了,我就休了你。” 说罢这话,火凛轻轻咬住了苏白的耳垂,惹得苏白打了个哆嗦。火凛轻笑,这敏感的小东西。 这顿饭火凛吃的格外的香。这三个月来,在这山里头,过的是逍遥自在,甚至是忘乎所以,似乎每日混吃等死才是正经事一般。加上对他是言听计从,你说渴了,他立马给倒了水过来,不烫不凉正正好,你说热了,他扑棱扑棱的给扇着扇子,自己都瞌睡成什么了,手上都不带停的。 说句良心话,苏白对他那是真真的好,好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苏白。他原想着,这孩子如此善良老实,别不再将他当玩物一般逗弄,好好的送下山去,过那凡人该过的日子。可当他看到苏白同那砍柴的青年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行,哪里能将这样的苏白便宜了他人。可苏白,苏白对谁都好,猫猫狗狗的,花花草草,死物活物的,对着这些都是好的。火凛就想,这苏白对自己的好,也不是特别的,就是见着人了,都对人家好。 他心里头不舒服,便想着拉人过来教育教育。 “你是不是最怕我不高兴?” 苏白一听,慌不迭的点了点头。 这表现,还可以。火凛微微一笑,表示满意。 “我不喜欢你对我以外的人好。” “啊?” “对谁都好,倒是显着这好多不值钱的。” 苏白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头有那么一丢丢的难过,不由开口想解释:“可,可他们对我也很好。” “他们?”好么,合着还不止那一个人呢。“都还有谁,谁对你好,谁对你有我对你这么好?” “他他们也没有没有你对我这么好。”说道这里苏白不由脸红,可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什么。“你,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过来帮忙修过屋顶,给重新砌了灶台,平日里也帮忙担水过来。” 一听这话,火凛就不高兴了,这可倒好,他不在的这日子里,这些个人都跑到家里头来了。 “你自己做不了啊,招了这么人来家里头,图热闹呢啊。” 火凛这话说的有些重,砸在苏白耳边,跟响雷一样,惊得脸色都白了。 “呆也就算了,好歹的别傻乎乎的就成,瞧不出那些个人对你有所图么,你当人人跟你一样,别人对你一分好,你就恨不能的掏心挖肺去了。” 这话虽然说的难听,可苏白知道这是为了他好,便开口认错:“是我不好,以后不把人往家里头带了。” 火凛看了他一眼,便进了屋子里去。 他心中也是火大焦急,结果这苏白又撞到这堂口上的,这不找骂么。又加上火凛心中焦急的正是释慧,也就活该苏白这般了。 他下山一趟才探听到释慧受伤了,却不知人在哪里,被谁所伤,伤的严重不严重。心烦,无奈,焦急,全聚一块了。而往日里苏白的好,早就被他扔到别处去了。 30.所救之人 苏白知道,其实火凛是瞧不上自己的。对自己好的时候,那确实是好,可对自己不好的时候,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只是这让苏白多少有些伤心。或许真的是他自己太笨了,才总是惹的火凛不高兴。他兀自想了许多了,依旧是想不太明白。他原想着书上能有答案,只是可惜,书中也不过多是些男女之情,至于这男人和男人,实在让苏白头疼。 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的就走到后山,结果脚下没留神,被狠狠的绊了一跤,一下子磕到在地。山上的路多不平坦,这下一磕,下巴就落了个大口子来,血汩汩往外冒,看着怕人的很。苏白扯过自己的袖子捂住下巴,傻愣愣的坐在那里,也不敢动弹,生怕在一动弹了血流的更多。 他心里头本来就有委屈,这会还被石头欺负,加上这伤实在是疼的厉害,眼泪哗哗的就留下来了。苏白哭起来,从来不出声,就是流眼泪,还是那种要憋着,却实在是憋不住落下来的样子,看的人更加心疼。只是,他这心疼人的模样却没被任何人看见,遂是,也只能自己个儿躲在这里默默伤心。 苏白哭了会,便回头看看那石头,心想,打不过火凛,找个石头出出气也是好的。结果这一回头,就又把苏白吓得坐到地上去了。那哪里是块石头,分明是个人,是个死人。苏白起身就要走,结果却听到一丝动静。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头不由有些害怕。可刚迈了脚步,就又听到有声响。这下他确定,不是鬼怪而是那个地上躺着的人发出来的。他暗骂自己胆小,怪不得别人看不上,窝窝囊囊的。心想这回他要是救了个人回去,说不定火凛会觉得自己除了洗衣做饭,还是有些别的本事的。 想到这里,便几步上前去,将那人翻了个身,一看,竟是个白须长者,瞧瞧这,真是差点造孽了。他探手去把脉,又查看了伤势,甚至还有些急救的措施。做到这些以后,苏白愣住了,他不记得自己会这些,可他却做的如此的熟练。苏白刚想顺着这思路想下去,却一阵头痛。也是这痛提醒了自己,要快些将人背下山去。 苏白连拖带拽的,可是不容易将人带到山下,自己家中。走到门口,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确定火凛会不会因为他带个人回家而生气,早先那个想要让火凛看看自己本事的想法也被这害怕给消灭了。他徘徊了一下,便还是开口叫了一声:“阿凛。” 火凛听到苏白叫他,这才想起来,这人有一天都没见着了。出了门就看见苏白一身狼狈,胸前衣襟上尽是血渍,不由吓了一跳,刚要问怎么回事,便见到苏白肩上那人。火凛脸色大变,冲上前去,一把将人夺了过来,抱在怀里。苏白被他这举动给弄懵了,不知是自己做错了还是怎么的,而且他也没看到过火凛这么狠戾,这么,这么温柔的一面。 “你衣襟上的血渍是谁的?”火凛声音低沉,带着颤抖和克制,连苏白这闷头家伙都听出来了。只是,苏白以为火凛这些颤抖和克制是因为自己受伤了,心里头不由一阵欢喜,便开口说道是自己磕绊了一跤。可惜他话还未说完,只是说道自己这二字的时候,火凛便带着人进屋了。留下苏白一人在屋外,不知作何反应 “去烧些水来。” 屋内人喊了一声,苏白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同他说话呢,便赶紧的去灶房烧水,心中想着大约是要给那人处理伤势了。除了烧水,苏白将家中的汗巾全部上锅蒸了一遍,又把平时火凛备下的酒水也都拿了出来。他平时喜欢采药,家里晒的药,也无论好坏的都拿出来,看着煎了副药来,虽说不是什么良药,可是却是与人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这些都做得妥妥当当的,一趟趟就端着进了主屋。 火凛见他如此之慢,不由皱眉:“怎么这么慢?” 苏白嗫嗫声说:“生火生了半会。” 火凛再不说话,只是拿了那汗巾替床上的长者擦拭,神情谨慎,动作轻柔,所有一切都昭示着床上这人对火凛来说是不一般的。苏白在想,或许这长者是火凛的亲戚。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了。只是,在苏白看清楚床上的人以后,这念头就这么一闪而过了。 哪里还是什么白须长者,明明就是温文尔雅的美青年啊。美的温柔含蓄,美的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罪过。而苏白再望向火凛的时候,看着他痴迷的眼神,看着他手上温柔的抚摸。苏白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人,是火凛喜欢的。 “拿酒做什么?”火凛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看着旁边出现的一碗酒,心里头越发火大。这人笨也就算了,这时候拿个酒碗过来,难不成还要喝酒庆贺一下么。 “我,我怕他有什么外伤,要,要处理一下,这酒烧了以后,对伤口最是好,不容易发炎。”说着苏白手上也不敢停,忙拿出火折子点着那酒碗,就见蓝色的火焰雨碗中跳跃,妖冶异常。 “这边有,有干净的汗巾,拿来沾一下酒,擦在伤口上,可能,可能会有些疼。” 火凛这才知道自己有些错过于他,顿了顿,说了句多谢。苏白听了只是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没事。都是为了病人好。” 苏白看火凛也不再同自己说话,便识趣的离开。他也不敢走太远,怕里头需要人手。他将灶房的小炉子搬出来,就坐在主屋窗户下,给里头的人煎药。 这头顾着药,灶房里头熬着粥。剁了些菜叶子进去,放了些盐巴,想着,不管是谁,吃这粥最是好了。中途苏白将药送了进去,看见火凛就那么直直望着床上躺着的人,那份神态,那还那氛围,竟是任谁也插不上话,挤不进去的。苏白把药碗放下便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把粥送过去,看见那药碗虽然挪动了,药却并没有喝。 火凛这会才终是瞧见苏白,看他望着药碗,便开口说到:“药不对症,只怕对他损伤更大。” 苏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将两碗粥放到桌上说:“这是菜粥,里头有盐巴,吃一些,身上有力气。” 也不等火凛回答,便将药碗端了出去。捧着碗坐在灶房里头,苏白就开始发呆,也不知什么时候了,醒了过来,看着手里还捧着药碗呢,便抬手准备倒掉。最后想着,怪舍不得的,这些药虽然不值钱,但也是好药。想到这里,便也不顾这药都凉透了,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反正我也受伤了,喝了正好。” 或许是这药太凉了,一碗喝下去以后,苏白觉得心都是凉的了。 31.回到西山 接下来,连着几日,苏白都仔细的伺候着他们二人的起居。他太敢进那屋子去,人家也没叫自己。自己就睡在灶房里头。伤口没处理好,一直发炎,这些日子还有些流脓,带着股子难闻的味道。那人醒了,能坐起来吃喝了,火凛松了口气,苏白也松了口气。心想,再不好,可真要把自己劳死。有了这喘息的空当儿,他这才开始为自己处理这伤,烧了些酒来,就着脸盆里的水面看着自己,然后再一点点的擦掉脓包。疼,那真叫个疼。要把这脓包弄破了,让肉重新长起来。 家里没了柴火,没了水,没了药草,苏白还得上山去忙活这些。他同火凛交代一声,说是饭食药草都备好了,他去山上一趟,半天就回来。 “不用了,他在这儿养不好病,我打算带他回去。” “回去?”回去哪里?会那个男人的家吗?“那,那行,大概去几日啊?” “你随我一道回去,毕竟……” 没人征求苏白的意见,他就这么被带走了。 苏州西山。 这个地方似乎来过。这是苏白见到这里的第一个反应。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反应,只是,当他想要再往深里头想一下的时候,眉心就会特别的疼,像是有锥子在凿着自己一样。 看着眼前这景色,苏白早将那些想法抛却。这美如仙境的地方,是谁的家?是火凛的,还是那个人的?那些树木花草,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有这些五彩湖水,水面袅袅白烟,正好笼罩这一切。 “王。” 看见有人突然过来,苏白这才从美景中回过神来。他看的不真切,也不知这人是谁,但他叫了谁一声王呢。 “安置一下。” 说完这话,火凛便抱着人飞了过去。是,是飞了过去。苏白这下看的真切了。火凛怎么会飞呢? “得罪了。” 那来迎接他们的人此时走到苏白跟前,二话不说,一把将苏白拦腰抱起,也是如方才火凛一般蹭的就飞了过去。苏白吓得半死,紧紧闭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人一不小心便将自己掉了下去。他紧靠着这人胸怀,听着他胸腔震动,不由纳罕,抬起头来,便看到这人竟是在笑。 “你不用害怕,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苏白被他说中心中所想,不有些尴尬,别过头去,可到底是红了的耳朵出卖了他。这抱着他的人更是笑的欢畅了。他心想,初见着看着挺冷的一个人,怎么这会瞧着倒是有些,有些轻浮起来。 待到那人将自己放下,苏白这才谢过,慌不迭的想要去追火凛,抬了步子,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周围都是花草树木,雕梁画栋。精致的如同书中所描述的神仙洞府。那些花草,那些壁画,似乎都是活的,都能够动,似乎见着他这个生人都有些好奇,都在往自己跟前凑。这吓得苏白蹬蹬往后连退了几步,一下子便退到那人怀里去了。 “你莫怕他们,他们是喜欢你才想着多看两眼。” “他,他们真,真是活的?!”苏白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那人笑了笑说道:“可不都是活的么。你要待他们好一些,平时走路了仔细着脚下,踩着他们,撞着他们,他们也是会疼的。” “啊啊,好。” 苏白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进到神仙洞府了,这里头的可全都是神仙啊。这么一想,不由就又看向带着他的这人,问道:“你也是神仙吗?” “这儿的啊,可全都是神仙呢,你要当心,别得罪他们。” 苏白一听他这话,连连称是,也不敢再多造次。只是跟着这人往前走,也不知他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你先在这一处住下吧。” 说罢这话,那人转身就要走,结果苏白下意识的就拉住他:“那,那,阿凛住在哪儿,我怎么找他?” 这人挑了挑眉,他原以为这凡人不过是王带回来的又一个宠侍,看这样子,只怕,有些不太一样:“若是王要寻你,便会差人过来的。” 苏白哦了一声:“好,我知道了,今日谢谢你了。我叫苏白,你,你叫什么?” “我可没有什么名字。” “啊,那,那我有事,要怎么找到你。” 他没回答,转身就走了。 苏白进了屋子,不由有些愣怔。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屋子。这被面这么棉,这么暖。他不太敢凑上去扑到在被子上。他浑身有些脏兮兮的,下巴上的伤还有些脓水。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苏白,你瞧瞧你那狼狈劲儿,哪里就能招人喜欢。苏白坐在凳子上,没再去看那床被褥,只是盯着窗外看。天慢慢变黑,没有人来招呼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就他自己一个人。 坐了许久,他起身,掀开帘子,往外走去。来时没仔细看,倒是在这晚上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个院子,好像住的也不止自己一个人,可似乎大家也都不怎么来往,他住进来这一天里头,连个声音都没有。他有些害怕。 他什么都没有,没本事,也没胆识。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而他不过是个凡人。在这深夜里,那些无助和恐惧全部涌向了苏白,一下将他击倒。他匆忙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再也没出来。似乎没有人知道,有个小少年住了进来,所以,竟然连送吃的的人也没有。苏白就躺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白景听到火凛回来,除了带回了那人,还带回了个眉心有朱砂的少年来。他猛然跃起,抓着那人就问,这少年在哪里。可这些个下人们,也不过是听说罢了,谁有胆子去问这事呢。白景一处处的找,最后猛然想起来,如果苏白被带来了,那只会被安排在那个院子里头。他心中着急,步下生风,待冲过去的时候,门却始终打不开。他一脚将们踹开,这才看见那地上躺着的少年人来。 “苏儿……苏,苏儿!” 他这边动静极大,于是整个院子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见着是白景,也都噤了声,缩回脑袋,紧闭门窗。 “苏儿,苏儿,醒醒,快些醒醒。” 苏白躺在白景怀里,听着有人叫自己,心想着,大约是来送饭了吧。便使劲儿的睁了眼,却依稀看见一片白色来。他所有的力气只汇聚成了一个字:“饿。” 白景一听他说话,当下高兴的掉了眼泪下来:“好好,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做些吃食来。” 他一把将人抱起放到床上,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人。下巴那一处的伤口,让白景心里头揪作一团。他抬手上去,轻轻覆盖着,之间一片白光后,那伤口竟是不见了。 “怎么伤的,嗯?这伤口,有好些天了吧,他都没瞧见么,嗯?”白景心疼的要命,只是他这问话,却不见有人答,不过是他自说自话罢了。 “你消失了这么久,音信全无。怎么就突然跟着他又回来了?怎么瘦成这样呢?不是说跟观云去昆仑么?凤灼他们都到了,却还没瞧见你们。” “苏儿,我不想放开你怎么办。那一日我将他交给你,你可知,就是那一转身要了我多少力气和决心。可我后悔了,再见到你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把你给他,他从不珍惜你。如今,如今好了。他找到他想要的了,就再也不会霸着你不放了。” 32.再遇白景 苏白一觉醒来,突然觉得自己生了些力气,不由抬了抬胳膊腿看看,伸手摸上自己下巴的时候,发现那惹人的疼痛不在了,不由纳闷,心想,自己莫不是吃了仙丹了,竟是好的这样快,连个痕迹都没有。 “醒了?那正好的,将这碗汤药趁热喝下去。原本想给你寻些丹药的,可狐一那里说你是凡人,太虚了些,吃了只怕会要命,我也不敢拿过来了,倒是狐一厉害,弄了凡人的药方子过来给你。难得见他好心肠。” 白景自顾自说了许多,可苏白就是傻愣愣的望着他,一脸的迷茫。心想这人对自己真是好,可就不知道这人是谁? “我,我,你是哪位神仙?是你照顾我的吗?” 原本还高兴着的白景,听了他说这话,当下脸色一变,惨白如灰。他将手中药碗搁置一旁,上前就探他脉象虚实。可却什么也探不出来。 “你,你不认识我了?” “啊,阿凛一定是没同你说过,我从山上跌下来,摔了脑子,许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不记得所有,还是只不记得……” “我只记得我被养母赶出村子来,后来的,再就不记得了。阿凛说,他也是被家里头赶出来的,所以就不,就不太提起这些事来。你,你们都是他的家人啊。” 白景闭了闭眼,等那眩晕过去,稳住了心神才说道:“不是家人,不过是仆从罢了。” 苏白感叹,这火凛家里头定是很有钱的,连个仆人都这么好看。后来一想,不对,他们都是神仙,神仙自然是美貌的。 “那你,你知不知道阿凛在哪里啊,我来了这里后,就再没见过他。” 白景并不答话,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他转了身,将碗端了过来:“快些先喝药,药凉了就不好了。” 苏白倒是也听话,端起碗了咕咚咕咚就喝尽了。只是药苦的很,喝完了便是紧皱眉头。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人在嘴里放了个话梅。 “含着,一会就好了。” 苏白只觉得这白景温柔,待自己极好。心里头想着要谢谢人家,却又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可都这半天了,话也说了有一会了,自己还不知道人家名字,怪难为情的,也不知该不该问了。 白景瞧出他模样纠结,不由微微一能勾起笑,心想这孩子还是这么的可爱,便将人揽进怀里来说道:“我叫白景。” 苏白被他这样子吓到,慌忙要从怀里头挣脱开来,白景只当他是害羞,也不再强求,只是当他听到苏白跟他说他已经成亲了,白景生生捏碎了那只药碗。 “呀,你的手。”碎片划伤了白景的手,还滴着血,苏白别他这一动作,惊出一身冷汗来。随即才反应过来,赶紧将自己的手帕逃出来给他止血。 “你,你这,怎么好端端的碗就碎了,这手上……” 白景见他为自己包扎的模样认真的让人心动,不由开口问:“你,你娘子这次可有随你一道来这儿?” “啊,就是他带我过来的,说是要给那个人看病。” 白景一听他这话,不由觉得奇怪,合着怎么都不像是他想的这样:“她带你过来?还有那个人,是哪个?” 苏白一看他这样子估计他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成婚了,便开口解释:“估计是阿凛离家太久,也没有跟你们联系,我跟阿凛已经成亲了。” “你?跟,跟他?成亲?”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这话白景不敢说出来,却在心里头不由大喊。狐王,除了那人,他不会与任何人成亲的。 “这是他跟你说的?” “嗯。”苏白点了点头,看着白景的手包好了,接着说道:“你最好再去瞧瞧,我,我也不太会弄这伤口,只怕再化脓了着。”他自己的伤口就是化了脓的,长都长不好,结果到了人家这里,竟然是一下自己就好了。 “你因为跟他成亲了,所以,所以,不能让我像方才那样抱着?” “也,也不是,只是阿凛他不喜欢我对别人好,也不喜欢别人对我好,不然他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白景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怒火是越烧越旺。他拾掇好苏白睡下,自己就在一旁看着,心里却琢磨起了其他事来。他不能让苏白在这西山待着,今天是不闻不问,明天又会怎样,如果不是他寻见了他,那苏白岂不是会活活饿死。 苏白见天的好起来,身子骨也不再那么弱,竟是白景将人调理好了。少年圆润起来,倒有些稚气可爱,加上苏白有些傻愣愣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白景跟他说,没事了可以出了这屋子院子去看看,周围都是些好风好景的,同别人说上一两句话也不打紧,只要自己开心就成。只是,白景嘱咐他尽量不要同院子里的那些少年说话,至于为何,他并没有告知苏白,苏白虽然好奇,可也不敢多问,毕竟是仙家之地,恐是问多了会招来祸事。 他问起火凛来,白景只跟他说在忙,他也就不再多言。心里头却是清楚的,只怕忙的也是那个人的事。但心里头有些憋屈,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相公,就算是移情别恋,也该是说清楚说明白,该休妻还是该休夫,这都是得走这个过程的。 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来,他最近给自己找了活干。去灶房当厨子。 他如今才知道,不是别人不给送吃的过来,是这些人,并不记得,凡人也是要吃东西的。听说院子里也有几个凡人少年,曾被活活饿死了。这下子可将苏白吓得不轻,便央了白景替他寻个地方,让他能够做饭。白景乐得他来求自己,当下就应了,给他在小院子的偏处寻了地方来,又找了几个下等的妖来帮手,这才算是齐活了。 食材也都是苏白要什么,白景从外头带回来。第一次做了饭食,给院子里的几个少年送过去,却是没人敢吃,苏白心里难过之余,也有些纳闷,怎么不敢吃呢,这挺好吃的啊。后来有一个蓝衣少年豁然开了门,大声说道:“怕什么,这么活着窝窝囊囊的,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说罢这话,端起饭碗来呼噜呼噜的吃起来,那盘子里的菜也被他夹的到处都是,吃相真真是粗鲁,可与他那文气的外表一丁点的都不相配。 “你这小公子,还真是会做饭,我许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了。成了,我也觉得满足了,这就回去躺着等死了。” 说罢,便砰地一声关了门去。 苏白看着桌上那空空的碗盘,低声说了句:“你咋把我的也给吃了呢。” 33.蓝衣少年 那蓝衣公子真是回去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等着死呢。可左等右等的也不见着疼啊难受啊,倒是感觉似乎是吃多了有些积食。打了个嗝,好了许多,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早上是被一阵踢里哐啷的声响给弄醒了,心里头想着说,怎么着阴曹地府的还这么热闹,有人敲锣打鼓,这是要迎接新鬼了么。猛然睁开眼来,好家伙,这光亮可是有些刺眼啊。这阴曹地府的,怎么还有光亮呢。他也顾不上整理自己仪容,跻了鞋就往门口走,一看门,就看着昨日送饭的那少年在晾晒衣物呢。再看他脚下散落的铜盆和刚刚洗过的衣裳,还有那慌忙蹲在地上扶住盆子不让它在响的模样,他这算明白了,合着不是阴曹地府敲锣打鼓的欢迎他呢,是这家伙笨手笨脚的将铜盆打翻了。 “我说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他这一开腔,其他屋子里的少年也都露了头出来,瞧景儿呢。 “我,我,对不住对不住,手上一软,就……把你们都吵醒了吧。对不住,对不住啊。”苏白脸红红的,一个劲儿的道歉,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来。倒是看的蓝衣少年不由愧疚,心想,我也没欺负你,至于么。但也架不住这人可爱,总想着要欺负那么一两下来。 “成了成了,别管他是对得住还是对不住了,我饿了,昨儿个的吃食还有没?” 苏白一听,心里头高兴,心想这人是喜欢昨天的饭菜了,慌忙开口:“昨天的没了,早上不能吃那么油腻的,我熬了粥,也不知你们吃素吃肉,就都做了素菜粥,有咸有甜,自己搁料就成。” 蓝衣少年一听,不由挑眉,不由打量起苏白来。要说好看吧,也还真不如院子里的这些个,顶多是清秀有余,但算不上貌美,眉心那点朱砂倒是挺招人的。再瞧他这样子,也没个什么架子,也不见什么气势,加上会做饭,真怕是这林屋洞里招来的厨子。 “你叫什么名儿啊?” “我叫苏白,你叫我阿苏就好,大家都这么叫……”这话没说完,苏白就顿住了,他忘了,有谁喜欢叫他阿苏的。 “发什么呆呢,我名字你记住了没?” 苏白回过神来,看向蓝衣少年,摇了摇头,结果就看到蓝衣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呆子,我叫乔岱,这下再忘了我可就要好啊好哦收拾你了。” “乔岱,乔岱,嗯,我记下了。” 乔岱看他那认真模样,实在是被逗笑了,忍不住又说了句:“真是呆样子。” 他又冲着其他几个屋子里的人说:“成了,都出来吧,畏畏缩缩的,到显得咱们多小家子气呢。” 待到苏白将粥都端上来,一看,好么,这园子里至少得有五六个人了吧。 “这是咱们园子的人,名字让他们自己跟你说,其他的先别管了,我老远就闻着香味了,快些让我瞧瞧,什么粥这么香。你不是只做了这么些吧,这人还多着呢,哪里够吃。” “还有,还有呢,我端不过来,我这就去再拿些。” 见着他们都开始吃了,苏白这才又将方才掉在地上的衣服拿去重新洗。乔岱见他这样,不由有些纳闷,开口问道:“怎么自己洗?伺候你的人呢?” “啊?他们也忙着呢,再再说,这衣裳不见水,就那么用法术一变就成,总觉得,总觉得洗不干净。” “皂角哪里来的?” 被问道这个,苏白倒是高兴的很,立马咧了嘴笑着说:“我去后院的时候,看到一个皂角树,上面皂角可多了。本来是想摘下来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了?” 乔岱不甚在意的说道:“那书妖同你说话了?” “啊?你怎么知道?” “嗤,想也是。土包子。” 本来还笑着的苏白一听他这么说,当即尴尬万分,那笑容也收的不自然,僵在了嘴角。 乔岱见他没了动静,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可是道歉,他拉不下这脸来,便也不再说话。 苏白瞧着大家也不甚搭理他,便也知趣的走开去洗自己的衣服去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洗衣裳呢?我听着你给其他公子做饭食了?” 苏白听到声,就回头,一看,是白景,不由高兴:“你怎么这会来了?不忙吗?” “忙过去这阵子了。不是让你不要搭理那些人的么。” 苏白抓了抓头,满手的皂角也都染在了头发上,有些湿漉漉的。他神情有些躲闪,像是个做错了事被大人发现了的孩子一般:“我,我听说他们,他们有饿死的,就,想着,反正,反正一个两个的也都是吃,那,那就一起好了。不过他们都不太说话,只是出来吃个饭,然后又回屋去了。” 白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倒不是怕别的,只是怕你会吃亏。” 苏白拉下白景的手,笑着同他说:“我知道你对我好的,我记下你说的话,不让自己吃亏。” 白景虽是笑着,心里头却疼的很。话总是这么说,却似乎吃亏的也终是苏白。 “你吃了没?” “没有呢。” “那正好的,灶上还有饭呢,咱俩一块去吃吧。” “好。” 白景也不嫌苏白手是湿的,就这么任由他拉着去了后灶。 这是白景第一次进这灶房。什么都归置的整整齐齐,碗盘都是按着大小个儿的摞好,筷子也规规整整的放在篓子里,案板竖立着,刀具也都摆放在一边。锅里头那还冒着热气,远远就闻着淡淡的香气来。 “闻着可真香。” 苏白被他这么一说,面带得色:“那是自然,我做得饭食最是好吃了。” “你倒是不客气。” “快些坐下吧。” 苏白盛好了粥,又放了些小菜。大清早的吃些这个最是清淡合胃口了。 白景舍不得说话,舍不得这时间就这么溜走,只是这样静静的,吃着东西,安安宁宁,仿佛岁月便就是这样了。 吃过了饭,苏白让白景在这儿先呆一会,他去将院子里那些公子的碗筷都收回来。 “怎么不让下人们去干。”两三趟的跑下来,才将碗筷都收拾到这儿来,白景有些心疼,便问道。 “他们也有许多活要做的,反正我成日里也是闲着,做做这些事也好。你别闲着,过来帮忙啊。” 他如今同白景熟稔,便胆子放开了些,总是让白景做这做那,倒是使唤的顺溜。白景也不恼,反而欢喜的很,觉得苏白这是同自己亲近了。这才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他二人洗着碗筷,苏白自己个的在说着一天发生的事,絮絮叨叨的。 后院那颗树会说话啦,花花草草的对着他笑啊,还让他采也菜回来做粥啦,房子里的书会发脾气闹别扭不让他看啦什么的。白景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惯了的地方,见惯了的事情,其实竟然是这么的有趣。 “那本西山志怪小说就是不让我看,他说是因为昨天我看书的时候没有第一个挑着他。我还当人会闹别扭呢,怎么连书也会,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哄下他来呢。” “啊,还有啊,那茶壶,他不让我泡花茶,他说花儿和茶吵架呢,不想听他们啰嗦嫌烦,结果我刚倒进去的水,他就给我全部又倒出来了。给我气的。” “哎呀,碗哪里能这么洗,稍微有些劲儿,这粥粘在上面可不好洗呢。” 苏白瞧白景只顾着听自己说话,倒是碗盘也洗的不干净,就将他们从白景手上夺了过来。白景也不说啥,只是又拿了只碗过来,学着苏白的样子洗起来。 连这碗盘也都这么喜欢苏白,火凛,你何其忍心啊。 34.朱砂之伤 白景每次来这儿,苏白势必都要问起火凛如何,他只说忙,却什么具体的也不跟苏白提。一个是,没法提,他难道要说火凛跟着他朝思暮想的释慧正亲亲我我呢?再一个,他不想提。他不想苏白提到火凛,他自己也不想说火凛的事。可每次他说完火凛正在忙的时候,都能看到苏白那失落的神情,落寞的实在让人心疼。 “苏儿,你还有我呢,我会好好待你的。” 苏白却是浅浅一笑:“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你我是朋友,我同他却是夫妻,就算你待我再好,还是不一样的。” 白景心中一痛,只想要将人摇醒,想对他说,我待你才不是什么朋友,我待你是爱,是情,是欲,是想拥有在怀,是想好好相守一生。可到底,他不能说,他,不能说。 “你也别太担心我。我知道阿凛喜欢的是那个人。我见过的,他找的好看,火凛看他跟看我都不是一样的。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我问他没别的意思,就想着说,我也不阻着他跟那人在一起。我休书都写好的,想着亲自交给他,跟他说清楚,也好叫他不用对我太愧疚。” 白景看着那张休书,尽数都写的是火凛的好,自己的坏,只怕将火凛的名声毁了似的。 “你……” “我这么呆在这儿,也见不着他,也不知道该做些啥来,还不如下山去。虽然是个穷书生,可到底还能养活自己的。我就是放心不下他,觉得,看他一眼了,我走也走的没啥牵挂……唔。” 白景再也听不下去了,欺身上前,狠狠吻住那总说些让人心疼的话的嘴。他肖想,他渴望,如今,他终是忍不住吻了上去,那么不管不顾歇斯底里。 “阿苏,你碎玉请吃茶呢,你去……” 乔岱掀了帘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似是吓傻了一般,定在那里。虽然心中明知道要转身,要逃走,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苏白也被白景吓着了,呜呜了几声也不见人放开他,只是着急,再看到乔岱时,便像是见着了救命恩人一般的,不由伸出手来想要求救。只是,此时的乔岱反应过来了,只说了句:“怎么不在呢?”然后就走了。 白景的吻似乎慢慢变了味道,不再是那蛮横了。轻轻柔柔的吻着,就好像苏白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怕一使劲儿就碎了。只是他呢喃着,带着痛苦的颤抖:“苏儿,你别想着他,他不值得,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嗯?” 苏白突然心软了,放弃了挣扎,任他这么抱着,吻着。原来人对人好,都是有所图的。白景对他好,也是图他……不,不是的,白景待他是真的好,什么都没图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又能图什么呢。 “白景,你,你先放开我。” 白景停了下来,却并没有放开他,只是将他紧紧搂住。 “我,我从未想过你,你对我……且不说这个。我还,还成了家的,我不能够。” 白景哈哈一笑,苦涩的很,听的苏白想哭。 “成家?你成的是哪门子的家,嗯?你待他千好万好,可他待你呢?你就是要作践自己,你就是要心疼死我才好。走。” “去,去哪儿?” “去看看你的家室,去看看你的阿凛。” 苏白心有恐慌,觉得,如果他这一去看,只怕这心伤是真的再难好了。 可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难受却并没有出现。许是那两人太般配了,自己连嫉妒没资格嫉妒吧。 “他成日就是忙着这些。那人叫释慧,是火凛的爱人。你院子里住的那些少年,都是这释慧的替身,包括你。他并不爱你,也并未跟你成亲,都是哄你的话。你……” 苏白嘿嘿一笑说了声知道了。 “回去吧,我还得给他们做饭呢。白景,谢谢你。只是,只是,我暂时还接受不了你。” 后来几日,白景每每出现都不让苏白看到自己,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瞧着他。他怕他伤心,可却在他面上一丁点儿的伤心都没有。 乔岱看他这几日笑多了些,总觉得诡异,想着怕是跟白大人有关,心里头着实为他担心,寻了个时候将他拉到一边,劈头就骂:“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你是狐王的人,怎么能跟……这要是被发现了,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他声音压得低,却压不住那火气。苏白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你是不是嫌我多管闲事了?我告诉你,这要放到别人那儿,爱咋咋地去。” “我,我知道,谢谢你。我不会同他们有瓜葛的。” 说完这话,苏白便直直的躺倒在地了。 这有七日了吧,七日,苏白都不曾醒来,白景焦急,可却并不知他如何会晕倒,问了几遍那名唤乔岱的少年,却也问不出来什么。 只是,突然的,火凛竟然来到这院子里了。 “果真是晕过去了,有几日了?” 白景死死抿住嘴,不开口,倒是一旁伺候的小妖一看这架势不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话:“有七日了。” “为何不早些报上来?” “这……”小妖答不上来,他总不能说是白大人下了令不让说出去的么。 “我不让他们说的,想着王和,和公子两人难得相处,无关的人,无关的事,还是莫要打扰的王的好。” 火凛听他说这话,不由笑了出来:“怎么,替他抱不平呢?” 白景低着头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苏白。 “行了行了,做出那番模样来他也看不到。我今日来,正好可以将这痛症解除。” “如何解?”下意识的,白景就问出了口。 “去了那朱砂便可。” 这话一出,白景当即就白了脸,颤颤巍巍的指着火凛说:“他待你这么好,你何其忍心啊。为他去痛症是小,只怕,还是为了那人吧,哈哈,可怜他……” 这话没说出来,他突然不想让火凛知道苏白有多好,不想让这个人知道,苏白到底有多好。他俯下身来,在苏白耳旁轻轻的说道:“你忍着些,会有些痛苦,可只要去了这朱砂,就同那人再也没关系了。” 那焦灼的皮肉的味道,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这些都刺痛着白景,他多想让火凛住手,别在折磨着孩子了,可他却又想要得到他,完完整整的,跟这些人再无瓜葛的他。 火凛看着少年因痛苦扭曲了的面庞,喉咙已经发不出声响来,却因为疼痛,还下意识的嘤嘤出声,听的人心里头难受。他跟自己说,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好,他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35.释慧解惑 一觉醒来,苏白眉心的朱砂痣就这么没了。只是,那里却留下了个不大不小的疤来,看着倒也像是颗痣。苏白望着脸盆里那映出的倒影来,不觉用手摸了摸。 “怎么就没了呢?” 他原是自言自语来着,却正巧的让站在门口的白景听了个正着,心中不觉一痛,打了帘子就进屋,瞧着苏白面上除了苍白倒也没其他神色,不由放心,却也不放心了。 “没了正好,人家说着眉心长朱砂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愣,满是认真的问道:“还有这讲究呢?” 白景突然就被这认真给逗乐了:“可不是。好了,莫要再照了,再照水里头也开不出花儿来,快些过来将药吃了。” 苏白被他说的一阵脸红,低着头蹭着步子过去,结果药碗,二话不说,仰头就喝。白景还怕他嫌苦呢,结果见着这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衣袖下准备的酿青梅也不知该不该拿出来。他这厢还纠结着,就见着苏白转脸就将药全吐了。白景吓了一跳,慌忙将人揽进怀里,替他顺背。 “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白摇头,这会他难受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心知白景这么抱着他实在是不合适,可却是没一丁点的力气推开,只觉得靠着个人,头也没那么疼了。他不答话,也不愿走动,两人就这么站着。白景刚想将人扶到床边去,苏白便手上使劲儿扯着他的袖子,然后便摇摇头。 “不愿意动弹?” 苏白点头。 白景便不再说话,只是将姿势换了下,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更舒服些。 “眉心的这颗痣是,是阿凛给去的吧。”苏白问出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声音木木的,心里头也是木木的。可听在白景耳朵里,却只剩下满心的伤痛了。 “嗯,你身体不好也是因为这颗痣,他便想着给你去了。虽说是有些疼,但到底对你是好的。” 苏白笑了笑,说:“我知道的,其实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你……” “只是这份好,是抽空给的。” “……” “白景。” “嗯?” “你的好,我也当不起的。” 苏白这一头疼,倒是清醒了些。谁对他好,他都明白。这好,好几分,诚几分,稍稍用心去想一下,并不难得出答案来。只是苏白一向是得过且过,觉得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心满意足了。别人可心的对自己好,自己又哪能不拿出这十分意来。他知道白景对他有意,他也知道,这意也会害了白景。那日乔岱同他说的话他都记下来,虽说乔岱是为了苏白才说出这些话来的,可苏白也明白,这份情谊对白景来说,也是威胁。 “我晓得了。” 白景说完这话,再没了下文。他衣袖轻甩,苏白便睡了过去。将人安置好,自己出了屋子,却哪里也没去,只是坐在台阶口上发呆。 乔岱出了门来,看见那素来清冷高洁的白大人竟落魄狼狈如此,不由心里暗暗吃惊。后来想着,大约是同苏白有关,心中有些忐忑,莫不是自己当日那番话起了作用,苏白便将话挑明了说,这才伤了白景的心了。如今瞧着这样的白景,只怕这事…… 他看着白景如此,心中莫名有些心痛,觉得自己与他都是这可怜人,心有所属,可奈何心中所属却另有他处念想。最是这痴情误人。乔岱摇了摇头,便转身进了屋。原本打算上前安慰些言语的也就作罢了。安慰又如何,这事,哪里是能安慰的了的。只是可怜人惜可怜人罢了,谁也不比谁强。 再说火凛。 怀中之人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想来同去了苏白眉心朱砂有关,心中对自己说道,果真是去对了。可不知为何,那日苏白那痛苦模样与他脑海之中翻滚,竟是有些折磨之意。他再如何同自己说这样做不仅仅只是为了释慧,也是为了苏白自己好。去了这朱砂,便省得让那些精怪在近身作恶。 释慧瞧着火凛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便开口问道:“你去了那孩子的朱砂,可有去瞧过他状况?” 火凛这才回过神来,听他问道苏白,心里一个咯噔,竟是有些心虚:“他少年人,身子骨正是强壮,去了颗痣罢了,哪里就这般娇气。” 释慧摇头,似是有些无奈:“你莫要告诉我你真当那是颗痣。” 火凛半晌不语。 释慧说道:“你该去看看他,这一路上来,如若不是他照拂……更何况,我这一命还是他救回来的。” 火凛抬头望向释慧,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释慧疑惑,可那眼神里却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更让释慧心惊。 “当初为何会挑上这么个书生施下这丹心咒术?又为何要施下这丹心咒术?” 释慧苦笑,想着,果真,这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问出口的亦还是要问出口来。可他这话问出口了,自己却不知要如何来回答。他总不能说当年他一心修道,只为了能成仙,却是让火凛牺牲了许多,如今所成,不是全部,也有一多半是靠着火凛修为而来。他为他付出良多,他却为他所做甚少。留给火凛的也不过是那折磨人的念想。 火凛有心修仙,则必会历经天劫。原本西山火狐,自古便为妖,哪里敢妄想成仙。若不是火凛心中要与自己比肩而立,只怕也不会动了这修仙念头。可既然有了这念头,也付诸于行动之中,他便是要想了法子来帮他渡劫。只是左思右想,却不得其解。然而他算得火凛竟是渡了劫,心中蹊跷。这天劫,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如何就能够渡的这般容易。可当观云将苏白救回来时,他才知道,原来,竟是这一世双魂之人替火凛挡了天劫,这才引得苏白昏迷不醒,只是人人都道苏白是风寒罢了。他摆阵卜卦,却算不出苏白命格来,只是知道这人魂魄非常人,心里便有了计较。 释慧心中高兴,不由感叹:“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是有这一世双魂之人,还竟这般巧合的让自己遇到。” 他将丹心咒术施于苏白。他身怀双魂,自然与普通凡人有些许差别,只是没想到,这咒术施为,竟是会引来其他精怪觊觎。若是有些精怪痴心妄想,真有所贪图,这咒术便是会施为到精怪身上,轻则修为尽失,重则灰飞烟灭。只是,就算是苏白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哪里能够承受得住如此咒术,于是,但凡施为,必定会对身子有所损伤。 但这些,都不是释慧所要。释慧要的,便是这凡人逆天的施为。他有如此能力,定会助火凛成功渡劫。以火凛修为,若是能够渡过这六九天劫,便可同自已一般,成就真仙之位,傲游人间地府。 他所思所想所做,却是不知如何告知于火凛。只是笑道:“我与他施为,是为了你。不知这般回答,你可满意?” 火凛微微一笑,低下头去亲吻释慧发顶,却并不言语。 “我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当年我有负于你,如今我必当为你倾尽所有。” “你这话说的实难叫我信服,尽然是为了我,如何要躲着我,一二百年也就罢了,这成百上千年的躲着也是为了我不成?” 释慧轻笑:“看着是长大了,却依旧是当年那只小狐。怎得也不只别人用心良苦。你要修仙,你要与我比肩,但你可曾知道,有我在,你必定做不到这一切。” “我修仙的确是为你,可你既然心中有我,又为何要去修仙,不如就留在这西山,我们做一对眷侣不好么?偏生要我如此辛苦追逐着你你才甘心。” “你是妖,寿命百年千年,我是人,如何能够与你永世相伴?不修仙,要作何?” “我也说过,你若真与我一道,我便喂了你吃元丹,一样的长命百岁,与我永世相伴。” 释慧突然从他怀中起来,端端望向火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为何当初你不愿将那蜘蛛精的元丹喂于那少年吃?” 火凛突然失语。 “因为你知道,若是凡人吃了这元丹,便会堕入这畜生道,便是会成妖,便是会人不人鬼不鬼。你对我爱意深重,可我却难对那样的自己……” “我知晓了,竟是我不懂事,几千年了,依旧还要你为我操心至此。” “凛如何说的这种见外的话来,你为了我逆天,我为了你……这又算的些什么。你若是觉得我今日说的合你心,你便再听我一句,去看看那少年,瞧瞧他。只怕他如今生出要走的心来。” 火凛皱眉:“要走?那不正好,你如今回到我身边来,还要他作甚,就是满院子的人,也都遣了下山去,一个不留。” “你若想成仙,便得有他助你。” 火凛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看向释慧,满是不置信。 “是不是瞧着那少年模样瘦弱,哪里能助的了你成仙?你莫要好奇什么,只是记住,我定不会害你。我说他能,他便能。等你渡了六九天劫,便同我一般了。” “六九天劫?呵。释慧,你小巧我了,费了这么大阵仗,我自然不可能只要渡这六九天劫。既然你说他能助我,那不如就助我过了这九九无归灭魂大天劫吧。” “你?!” “三界六道任我逍遥,岂不自在?” 说完这话,火凛便出了门去,向着那院子走去,去看看能助自己渡过天劫的少年。 36.念起书生 火凛挑开帘子,满以为苏白就乖乖的呆着呢,却是连半个人影子都未见着。屋中收拾的极为整洁,如同在山中那小屋一般。被子规规矩矩的叠好放在床头,茶盏规规矩矩的收在桌上,旁边还摆放着几本书。火凛走过去,拿起来翻看了一两眼,也无非是些志怪小说。只是他有些奇怪,以为这小书生大约每天念的都是之乎者也,竟是没想到,他还会看这些个不入流的书来。 他想到他们二人相处的时日来,虽说是普普通通并无出彩,却也过的安心。似乎总是觉得,日子就这般过下去也是不错的。可毕竟,他不是他要等的良人。如果说,他先遇到的少年是……算了算了,哪里有这如果来,这些个如果,也不过是为自己找了个念想和借口罢了。 出门转了一圈,见着这院子打理的甚好,不由挑了眉。他并不曾来过这里,为数不多的一次,也不过是苏白昏迷的时候,只是那时匆匆忙忙,也顾不上看看这里。如今看来,倒是个好地方,幽静的很,连花花草草的也比别处的更加清幽许多来。 “你莫要放这个,我不吃这个。” “哪里能不吃,这生姜对人最是好了,少吃一些,也吃不出味道来的。” “你也是,吃肉就吃肉,做什么要放些生姜进去讨人嫌。” “生姜去腥的。” 火凛听着后院处,有两人说话,其中那温润清脆的声音便是苏白的。动作快于思维,哪里及想,抬脚便往那处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竟是已经站在那二人不远处了。 他见着苏白依旧是那身灰衫子,弓着个腰,也不知忙碌些什么,只是侧脸的时候,隐约能瞧着那弯着的嘴角。他原本就声音清脆动听,加之说话温柔,对着另一蓝衫少年时,又是如此言笑晏晏,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上回那菜粥好喝,什么时候闲来了,再做一次。” “啊,那,那些花儿说是最近都不让采野菜了,所以,一直也都没法做。我原想下山去赶趟集的,只是……” 蓝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乔岱。他瞧着苏白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晓他是什么打算,于是开口说道:“我们住在这里,哪里能够随意下山。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有便吃,没有,其他也好着。你做的吃食是再可口也没有的了。” 苏白听了他夸奖,不由有些脸红,却也难道的调侃他说:“你竟是会夸我两句来。” 乔岱也被他说的有些羞恼,便狠狠剜了他一眼:“越发的爱耍嘴皮子了。” 他二人有说有笑,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竟是有人。 两人是不是拉扯一下,笑声铃铛一般的,煞是好听。只是,原本跟着摇曳微笑的花草此时却僵住了,皆因感受到了火凛身上的怒气。 “身子可是好些了?怎么还站在风口上,劳累这些个玩意儿?” 突然听到这声音,二人皆是吓了一大跳,待到回身看去,竟是火凛。苏白倒还好,白了脸子而已,可乔岱却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了。 “王。” 火凛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乔岱,只是看着苏白,等着他叫自己一声。等了半天,苏白还是僵着,火凛皱了眉头,不由上前了两步,可却让人没想到的是,苏白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这下可是惹怒了火凛。好么,合着对着别人就有说有笑,对着自己,竟是避如蛇蝎了。 “怎么了?几日不见倒是生分了许多。” “阿,阿凛。” 听他唤了自己名字,火凛这才露了笑脸出来。他上前一步探,弯了身去看看那锅里头煮的什么,闻了闻味道,复又转向苏白,问道:“做的什么,如此的香。” “是,是普通的炖肉。” “正好的,我也还未吃,咱们一道享用了,莫要辜负这美味。” 苏白心里头却打起鼓来,心想着,莫不是那人又对火凛不好了,他才会过来找自己。可他也不好问,这边还跪着一个乔岱。那颤颤巍巍的身子,看的苏白有些心疼。下意识的,他就要上前去扶,结果却被火凛扯着衣袖。 “作甚么?” “小乔,小乔还跪着。” 火凛看了一眼,说了声起吧,乔岱才起得身来。苏白是想扶,却奈何火凛紧紧扯着自己衣袖不得脱身。 “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盛些白饭来。” 乔岱与火凛两人坐在石桌跟前,相顾无言。不,只是乔岱不敢说话罢了。他已有许多时日没见到过火凛了,时间长的他都快记不清了。只是,心中那仰慕渴盼与害怕的感觉却一丁点也没被这时间所吞噬,依旧是如此的清晰。而火凛则不过是望着不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白端着饭碗出来,就瞧着他二人一个低着头,像是地上有金子似的,一个望着远方,快赶上望夫石了。一蓝一红,煞是好玩,便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乐,火凛和乔岱才似醒了过来一般,齐齐望向他。结果,倒是将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来。 “我,我,快些吃饭吧。” 火凛大约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是许久没逗弄他了,瞧着他窘迫害羞的模样,便开口说道:“夫君竟是只让人吃白饭的啊。” 苏白愣住,复又红了脸,斜眼瞥见乔岱眼中的惊讶与伤痛,心里不由愧疚。他早就知道这院子里住的少年们是什么人了,也知道了乔岱是如何的喜欢火凛。如今火凛对他好了起来,倒是要伤着乔岱的心来。遂是,不答话,转了身。火凛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若是平时,他虽害羞,可至少也会腼腆一笑,今天这状况,着实是没想着。 火凛见他衬了块布巾便将那一大砂锅的炖肉端了过来,估计是太烫,放下锅子,双手便是捏了自己个儿的耳垂。不知为何,火凛看着他这般动作,竟是有些愣怔。那耳垂小小的,却甚为圆润,如珍珠一般,被他这般揉捏,竟是红了起来,看着,竟比锅里的肉还要美味几分。 他心中有所想,动作便起来了。上前一步,将苏白的手拉了过来:“可是烫着了?” 苏白还未来得及答话,便看着乔岱起了身说了句身子不适,便似逃走一般,仓皇里去。 “小乔……” 37.心生怜惜 “叫他作甚?正好的,这些吃食就全归我了。” 苏白看他这架势,就跟多少年都没吃过饭似的,不由好笑:“你哪里缺这一顿饭。我本来是做给小乔吃的,他太瘦。” 火凛心里窝火,面上却笑着说:“他太瘦?这话你可说不得。” 苏白不由纳闷:“如何说不得?” “你瘦的柴禾棍似的,倒是还有脸说人家呢。瞧着身上都没剩几两肉了。”说这话,火凛伸手便在苏白腰上掐了一把。苏白怕痒,哈哈笑了出来,便使劲儿躲着,却被火凛一把拉进怀里来,将人紧紧圈着。 狠狠吸了两口气,苏白身上那干净的气息依旧存在,似乎与那朱砂之伤全无半点关系。 “这些日子来,对不住。” 苏白身子一僵,知道他说什么,便也不再言语,任由他抱着。 “对不住,对不住。” 他喃喃自语一般,苏白伸了手抱住他的头,轻轻抚摸,说道:“没事的,各人心中都有各人的念想,你既然已经寻着了,自当珍惜才是,哪里有对不起我。咱们吃饭吧,吃了这顿饭,我也正好的有事要同你说的。” 这顿饭吃得心里头堵得慌。这是火凛此时的感受,从未有过的感受。他饿了,想吃饭,吃了,却咽不下去。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句有事要说。要说什么?呵,无外乎是要走。可是,这少年如何舍得自己呢?没人能舍得自己,连释慧这样的人都舍不得自己,他如何能舍得。 苏白收拾起碗筷来,在那一处洗涮碗筷,背影看着孤单,却也安宁的很。火凛看着看着,便入了迷。待到苏白都到跟前了,都还没反应过来。 “咱们去屋里说吧。” “啊?” 苏白笑了笑,可那眼角处却有苦涩的纹路:“我有样东西给你。” 一进屋,苏白也不说别的,只是去到自己的枕头下那处一封信来交给火凛。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说的那成亲的话,也是为了打趣的。可,可我还是觉得,这事说了出来,便是要当真的,就写了这个来。” 火凛看着那信,心里是五味杂陈。 “这是要休了我呢。” “我都写清楚了,都是我的错,这样他也不会嫌弃你了。你们两个在一处最是般配了,这一院子的公子们都及不上那人半分。若是,若是真的定下心来了,就将这些人遣回去吧。” “你呢?” “我?我也就下山去了,寻些营生做,养活自己应当是没问题的。”苏白浅浅的笑着,似乎对未来生活已经有了什么憧憬。可是这笑,在火凛看来,却是如此的刺眼。 “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了,总不能老是这样吧,你看看小乔他们也是可怜,被困在这里,却也得不到……”说道这儿,苏白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得不到什么呢?想要什么呢?唉。 “你觉得在这儿是被困着了?” 苏白笑着摇摇头说:“我倒还好,有些事做。他们却整日只是闷在屋里头,连出来都不曾出来。” 火凛听他这么说,脸色倒是好了些,若是他说他也觉得被困着了,那他…… “苏儿,你为我考虑良多,我却为你所做甚少,我心中……” “哪里有,你待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待我这么好过,我很是感激。” 我待他好过么?火凛心里头这么想着。不,他没有待他好过,从头到尾,不过是消遣,哪怕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他又要来利用他来。 “苏儿,我心里头难受。” 火凛此刻不知要说什么,心中思量良久,却说出这一句话来,见着苏白紧张,也不知为何,心里头畅快了许多。 “是,是不是,他,他待你不好?” 这是苏白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让火凛心里头难受的事,这话问出口了,才反应过来是有多么的不妥。他抬眼看看火凛,见他神色痛苦,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他一定是嫌你跟我在一道的了。你快去,快去把这休书拿给他看,他就知道了。都是我,我,我强了你,才有了后来这荒唐事。” 火凛并不吭声,只是幽幽的望着苏白。苏白被他看的颇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自己那么说了。后来想了想,大约是火凛想让自己亲自同那人说一声。于是他心中暗下决心,想着在临走之前,将这事处理好了。他蹭了几步到火凛跟前,原想伸手拍拍他,安慰一下,手举起来了,却又放下了。如今他和火凛再无瓜葛,哪里能够做这逾矩的事来,这不是更要惹得那人不高兴了么。于是,那上前的一两步,便又退了回去。 火凛将他这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舒服,同时也纳闷的很。 “你这是作何?” 苏白慌忙解释:“你我现在不能,不能这般随意,毕竟,毕竟,你,你和他,嗯,我们这样便算是于礼不合了。”苏白说道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火凛不痛快,一把拽住苏白胳膊,将人拉进,鼻子贴着鼻子,苏白面容上再细微的东西,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我只说收下了休书,可还未说同意你这般做呢。这么急着同我撇清,我倒是想问问是为何了。” 苏白有些委屈,他不知道火凛为何突然生气起来,他也不知道火凛为何要这样问他。他明明都说过了,是为了他和那个人。他不想回答,便默不作声。这样的苏白,火凛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是我错了,竟不识你待我好心。你原谅我,莫要离开林屋洞,莫要离开西山。不然你走了,他再要欺负我,我都不知该找谁去了。” “你切莫多想,他心中爱慕你深重,我能看的出来的。” 火凛听了这话,皱了眉头,看出来,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见过他与我在一道的了?” 苏白心里想,估计是火凛怕他知道了心里头难受,才一直瞒着。如今他看到了,倒像是做贼了一般,心虚的很:“嗯,那次无意中见到。他看你的神色,同你看他一样。你是一定不舍得欺负他的,那他,也定不会欺负你的。” 火凛听他这么说,不由一笑:“你倒是瞧的仔细。”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望向苏白,似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开口继续说道:“苏儿,我可以讲其他人遣下山去,但我舍不得你。我并不想你走,若是你也走了,只怕真没人再照看我了。” 苏白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何火凛会说这样的话来。在他看来,火凛已然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而照看他,只怕那个人会做的比谁都好。 “我……” “我会好好待你。” 苏白犹豫了。他印象中,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人说,苏白,我会好好待你。他就像是这世间的过客,别人见着他了,点头笑过,或是怒目厉言,但没人记在心上,转个身,便将他忘了,于是他继续前行,漫无目的。如今,他竟然遇上这么一个人,与他成了亲,呵,虽说,并不是真的,却也是将他放在心上了。 “阿凛,等到哪天,你不耐烦了,就先要告诉我,那时候我就走了。” 38.话于苏白 火凛将那封休书收了,可苏白却依旧没走,留在了这林屋洞。乔岱有些许日子没出过门了,每次苏白送吃食过去,也不见他出来,只是差了小厮过来,取了便折回去。白景也再没来过,似乎是因着那一日苏白说了拒绝的话来,将人伤着了。苏白坐在湖边,细细的想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的作为,觉得如此陌生。 “你可知此山唤作何名?” 苏白正在想事,听到有人说话,唬了一跳,身子一歪,险些掉到一边去,却幸亏的有这说话之人搀扶,才不至于狼狈跌倒。慌忙道谢之后,抬头一看,原来是竟是那个叫释慧的人。 “这里唤作思夫山。”释慧并在意苏白的诧异,只是继续说道:“于更古时,有一女子夫君来此处采药,却一采经年,不见复返,女子思夫,便来到此山,日日呼唤,最终相思成疾,于此处灰飞烟灭,遂是后来人唤这座山为思夫山。” 说道这里,释慧望向苏白,问道:“你可是也于此处思念着谁?” 苏白对于释慧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略微有些吃惊,后来一想,便知晓是火凛告诉他的。心中怅然,却也释怀。他知道释慧来此目的,也知道释慧为何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印证苏白有否对火凛起了念想。苏白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并不知此处有这等典故,只是觉得这里幽静,又有鸟鸣虫叫,花草清幽,心里宁静,便发起呆来。” 或许释慧并不怎么信苏白所言,但却也不再纠结于此,只是寻了一处石头,撩起长衫下摆,施施然坐下。 “我听凛说,你不记事了。” “啊,是。” “过来坐吧,你若是站着,倒是叫人不知如何言语了。”释慧瞧他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模样,不由笑言。苏白愣怔一下,也学着释慧模样坐了下来。 “不记事好啊,过往的烦恼忧愁一并忘了再重新开始,倒是要叫人欣羡不已。” 苏白听了此话,不置可否。 “我与凛幼年相识。少年人,于这天地间洒洒脱脱,相识相知。我与他结伴,游历许多地方。于最初时觉着他是个顽童,到后来,体味到他情深,均是让人难以自拔。只是可惜,他有九命,算作不死之身,而我却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能伴他生生世世。后来,只要一想到,日后,他会与另外的人相伴游玩,我心中怅惘失措,心痛不已,更多的却是嫉妒。那嫉妒之心犹如魔鬼,竟是要将我吞噬一般。” 说道这里,释慧停了下来,似是那往日情绪依旧让他不安至此。苏白也并不打断他言语,只是静静听着。 “机缘巧合,我得遇上清派真人青眼,收作徒弟。在那之前,我有心想要修真,便读了许多书来,知道天有玉清,太清,上清三境。那时我想,若是能修道所成,归入玉清,心中便是满足,若再入太清,已是大幸,谁知,我命却好,竟是直入上清。道教之人皆知那《上清大洞真经》,若是能诵读万遍,即可修成仙家。我若修成,必能与天地齐寿,与凛永世常伴。只是,年少不知情深之伤,以为续命千年,便是对他好。遂是狠心离他万里之远,跟随真人修仙。他以为我将他抛弃,苦苦追逐,却哪知我心中苦涩,不能与他相见。我只能一遍遍同自己说道,若是能得道,不止我一人得益,更是为了与他一起。只是他竟不理解,于千年之中搜寻那些与我相似的少年人来。” “我有所成后,亦不敢来寻他,收了徒弟,与西山出云观处修炼,也是为了离他近些,只盼着他莫要再这般下去,亦是为了让他能顺利渡劫。谁知,到底应了天劫,差点伤了姓名。那时却是你救了他。”说道这里,释慧看向苏白,只见苏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释慧微微一笑,接着说:“恐怕你连这也不记得了。” “我……” “后来凛为了报恩,才与你接近,并无其他意思。” “我,知道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其中原委,只是,你病倒于山中,被我那徒弟所救。我与你诊脉,却发现,你并不是风寒或其他,而是因以凡人之身替……挡了天劫。我细细查去,才知道,那人竟是凛,你竟是为他挡去了天劫。我与你施为,在你眉心种下丹心咒术,一则是守护他,而来,与你也无害,替你挡去了不少祸事。这些想来你也是记不起来了。” “是。”苏白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记不起来便罢了。如今你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他也将你放在心上,偶尔也会与我说起你来,我虽知道他对你无意,可到底有些担心。后来,他为表心,想将你也送下山去的,我却是觉得不妥,他不能做着寡情的事来。” 苏白微微弯了嘴角,若是不仔细看去,谁也不会发现,嘴角弯着,眼角却尽是苦涩:“我晓得的。您也莫要多心,我已同阿凛将话说开,我们之间断然不会再有什么。” 释慧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将那封休书已拿与我看过。但你也要明了,有些事,不是说清道明便可的。心中不念,于行动处才不会有所作为,才不会有所念想。” “我……我同他说过,要下山去,只是……” “他不让,有他的原因。许是怕伤着你,他不未与你挑明,如今,这恶人我来做,同你说清楚,也好过你云里雾里。你于他有益,能帮他渡劫,助他成仙。这便是留你的原因。我不强求你,他亦不会强求你,但也好歹请你想想,他如何对你好。” 苏白沉默许久,久到释慧以为他睡着了,方要唤他,才听到他说:“等他渡了劫,成了仙,我再走。这些时日,我定不与他相见,还请您放下心来。” 释慧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待到苏白回神,才发现,释慧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此时已是傍晚,些许凉风吹过,竟是觉得寒的很。苏白躺倒在地,任由那风吹过,任由身旁花草喃喃细语。 “我原以为我于世间,不过是无用之人,没想到,竟是有这等大用处呢。” 说毕,眼角那泪便溢了出来,晶莹剔透,落入花草之间,竟是令此间植物皆是伤心黯然了。 39.故人寻来 却说苏白一直躺倒傍晚太阳落山。地上泛起阵阵潮气,也将苏白冻了个透。他心里难受,便是再没有心思看顾自己起身下山,就是愿意这么躺着,似乎是要躺倒天荒地老一般。 “阿苏。” 苏白隐隐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四顾望去,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天渐渐黑了下来,他心中不由有些害怕。 “阿苏。” 苏白立时起身,朝着不知什么方向出声:“你是谁?” “我在你脚下,你莫要踩着我了。” 这声音突然变大,苏白吓了一跳,顿时蹬蹬往后退了两步,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灰鼠。 “是,是你在说话?” “是我,阿苏不记得我了么?” 那灰鼠说话间,便幻化成一少年模样。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火凛遣去养伤的鼠妖阿吱。当初便是不愿离苏白半步,却奈何自己的确需要养伤,便顺了火凛的意。可到底舍不得苏白,便在这西山附近寻了一处山洞,疗伤数月之久。他只知道苏白被火凛带走,却不知火凛将他带去了哪里。不得已,他便想着先来这西山,想着,苏白他们怎么都还要回到这里来的。不说别的,但就火凛,他还是要来此处养伤的。可来了西山,却也是枉然,他道行太浅,只能在西山周围晃悠,却实实在在的进不了那林屋洞。阿吱心中焦灼,打听不到苏白是否已经来到西山,亦或是去往别处。每日里,除了修炼,便是出去打听。这以来而去的,竟是同此处的花草树木结缘。 那些花草倒是通晓人情,怜惜他,便是藉由林屋洞内的仙花仙草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一些消息来。他这才知道苏白原来已经来到西山,只是竟被安排在了别处,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住在一道。 他知晓这林屋洞中的小妖们皆是喜欢这温和又呆愣的少年,也知晓他能做些好吃的来喂饱院子里的那些什么公子们。可他却不知晓,苏白竟然是不记得事了。如今看到苏白茫然望着自己的模样,阿吱只觉得自己要痛死过去了。 “阿苏怎么不记得我了呢?” 苏白听他说话语气亲昵,想来可能是以前认识,不由放下担心,说道:“我,我上山采药,摔坏了脑子,不记得事了。你我以前,以前是不是关系要好?” 阿吱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说道:“是啊,是你救了我一命,见着我可怜,便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待我如亲弟。”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啊了一声,心想,他二人关系竟然是这么的好。可自己却将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不由有些羞愧。 “你一定寻的我辛苦。” 阿吱见他自责模样,心里头觉得有些开心,知道他就算忘了自己,一样的还是将自己很是放在心上。他拉住苏白衣袖说道:“若不是这些花花草草捎了口信给我,我只怕是真难找得到你了。” 走的近了才看到苏白脸上还有泪痕,阿吱心里一痛,却不并不知道有谁能让苏白伤心成这样。心里还在想,难不成是在担心那观云道人。可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不甚有可能。苏白失忆,哪里还会记得有观云道人的存在。 “阿苏为何落泪?”阿吱抬手擦去苏白脸上泪痕。晚风将苏白的小脸吹的冰凉,连带着那泪都是冷的透彻。 苏白见他这样,慌忙抬起袖子来在脸上一抹,说道:“哪里是哭了,方才风大,迷了眼睛,揉了半天了也还是不舒服,这才留下泪来,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阿吱明知他在说谎,却不忍心拆穿,只当他真是让风迷了眼来。 “啊,说了这半会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你都唤我阿吱的。” “阿吱?这,挺好的。” 一听他这话,阿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还真是,即使不记事了,可这反应倒是没变,同当初一模一样。” 苏白嘿嘿笑了两声,不由有些脸红。 “那,阿吱,你如今有去处吗?” 阿吱摇摇头说:“我从来都没有去处,一直是跟着你的。” 苏白听到这里,却皱了眉头,问道:“一直?可阿凛说遇见我时是一个人,那,那我定然早早就与你分开了,这是……” 阿吱心中啐骂一声火凛,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解释:“你也见着,我是鼠妖,总有些时候需要修炼,那时正巧我受了伤,你便允了我说来西山修炼疗伤。我原打算养好了伤便来找你,最后竟是连你踪影也找不见了。” 苏白一听他这么解释,放下心来,心想,大约果真是这样。又听他说后来寻他不见踪影,估摸着大约那段时间正是自己与火凛从那破屋处搬至西山的时候。 “啊,我在山里头救了个人,是,是火凛的熟人,他觉得那一处不好养伤,便将人带回西山了。还好你找到了我。那,你如今跟我回林屋洞去,还是说另有打算。” 阿吱猜到他所说的人大约就是那释慧,又听他说道自己去留,便也不再纠结火凛释慧的事,慌忙的说道自己:“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不去别的地方。” 苏白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好,只是,我过的并不如你想的自在,只怕你跟着我也是要吃苦的。” “你原先也问过这话,我也说过,只要跟着你便好,如今你再问,我也还是说,只要跟着你便好。” 苏白难得露出笑容来,拉着阿吱便说:“我会待你好的。” 苏白将人带到西山入界口,结果阿吱却被挡在外头,死活进不来。苏白心里头着急,可也找不着别的什么人来帮忙。看着阿吱被这结界弄的痛苦,也是心疼的很。便将阿吱拦在怀里,不让他太过痛苦。 “那,那咱们就在这儿候着吧,若是他们不见了能找来是最好的了。” 待到夜深,也不见有人寻来。苏白冻得瑟瑟发抖,阿吱望去,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不由担心。他原想将苏白搂进怀里,至少自己还有些法力,只可惜,来到这西山入界口,却是一点也使不出来,只能任由苏白将自己拦在怀中好好看顾着。 “我,我平时,平时不太出来,所以,所以,估计是大家伙,以为,以为我在,我在屋里头,看,看书呢。等,等到,明早明早上,白景,白景来看我,那,那时就,就能发现我,我不在了。” 阿吱紧紧搂住苏白说道:“嗯,好,等到明早上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他俩就这般相拥而眠,直到第二天早上火凛发现苏白不见了,这才出山来寻。 40.心生嫉妒 早上来看苏白的不是白景,而是火凛。他赶了个大清早的就是想来吃一吃苏白做的早膳,结果一进院子,就没有闻到苏白的气息,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是不是自己疏忽了什么,结果推了门,进去一看,那被子是叠的整整齐齐,杯盏茶具一概未动,这分明就是昨晚人不在! 他心中气愤不已,心想这人竟是背着他跑去了哪里!可就在这气愤之余,心中却也被恐慌占据了不少。那种恐慌,让他莫名的难受,可他却并不知在恐慌些什么。 慌忙的招来人去找,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是出了这西山入界口了。都寻了大半天了,才想起说是去外头看看。结果这刚一出去,就见着苏白与那消失了有些时日的鼠妖抱在了一起。心里头火大的很。好么,这一晚上不见,就跑出来私会男人了。 其他几人见着火凛火气大盛,心想,这下子这位公子可是要糟糕了。可谁知道,火凛虽然气恼的很,却也只是快步上前,一把将人从鼠妖怀里抱起来。 火凛从来都不知道,苏白是这般的轻,轻到似乎一阵风就将人吹走了。他身子冰凉,火凛便将他紧紧的抱进怀里,一只手伸向别处,便见着有人递过来一见火红的披风来。他将披风盖在苏白身上,仔仔细细的。但凡是长了眼睛的,只怕都能看的出来,在家的王对这少年时如何的在心上心。 “一个个的,自家的主子不见了,竟然都不知道,要你们这些个到底有什么用!!” 火凛发了火来,尽管是压低着声音,却已经能感受到那气势来,跟着来的几个仆从皆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言语。许是动静有些大,苏白动弹了一下,睫毛轻颤,看着这就要醒了。火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里不住心疼。脸色这么苍白,嘴唇都冻紫了。 苏白听着周围突然有了动静,半晌的就挣扎着要醒来,心想,一定是白景照过来。便不由的叫了一声:“白景。” 这下可好,火凛一听这个,竟然心里头酸溜溜的。 “我可不是白景,夫君可要瞧自己了。” 一听这话,苏白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再一瞅,自己竟然被人当做孩子一般的抱在怀里,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半句话也说不利索。火凛原本是气的,可看了他这样子,只觉得可爱,哪里还舍得生气。 “怎么出来了不跟人说一声?” 苏白原本想说,释慧知道他出来,却突然住了嘴,想着,哪里能说这样的话来,释慧都同他说的那般清楚了,他要是再这么说,就是挑拨人家两个的关系。 “难得出来一次,就忘了同别人说了。” 火凛却是瞧出了苏白那一瞬的犹豫,心里断定他是说了谎的,可却不知道他为何说谎。是为了这鼠妖,还是为了那白景?但不管是为了谁,他心里不舒服,的的确确的不舒服。 “啊,对了,那个,阿吱。”他想去看看阿吱,结果火凛却不松手,他呆在人家怀里,倒是动弹不得了。苏白不由尴尬,扭了头对着火凛时说道:“你,你放我下来。” “我为何要放你下来?” “我,我,我一个男人,哪里要人这般抱着。” 火凛听了这个,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毛头小子就长成男人了。” 火凛依旧不放他下来,但却知晓他意图,便转了身,带他看向阿吱那一处,只见这有人也将阿吱抱了起来。 “放心吧,他与你也算是亲厚,自然不会落下他。难得他还能再找过来,以后留在你身边,也好伺候你。” 苏白心里头自然不会让阿吱干着伺候人的事,但他如今也学会了,好些事情不能放到面上来说的清楚明白,只能心里头知道就好。于是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什么。 一行人回了林屋洞去,一路上,火凛都抱着苏白,没让他下地,还时不时的替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偶尔出言逗哄几句,也能将尴尬害羞的苏白逗乐了。众人这算是明白了,这位公子可不同其他的。不能说能重要过那人了,但至少,也是别个少年公子不能比的。原本之前怠慢疏忽,只怕苏白心中记恨他们做事不妥办事不利,心中忐忑的很,也想着,若是苏白翻起旧账来了,可该如何是好。按着狐王的性子,只怕要了他们的命都算是轻饶了他们了。 几人抬眼看了看苏白,瞧着那少年憨态萌生,神情清澈朴实,看着便不是那种刻薄之人。只能心里头乞求,望着主人心里头也如面上的一般就好了。 火凛一路抱着苏白,不少下人和妖精们也都是看的愣怔:可还真没见过狐王这么宝贝过谁呢。苏白却是被瞧得有些害臊,只是挣扎着要下地。 “你再乱动,我便将披风从你身上拿下来,让他们看个够。到时候,让这些个花草妖精将这事传遍整个西山。” 这话可是厉害了,苏白听着便立时不动弹,僵在那里,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可是瞧得火凛好笑,心想着,以后就拿这个来唬他,倒也好玩。 火凛抱着苏白,觉得满足,却在一抬头间,就看着院子里站着的释慧。火凛不由停了脚步,看着释慧那面色平静的模样,他心中一慌,可却并未将苏白放下来。倒是苏白,感觉到火凛停下脚步不再动弹,也不再逗弄他,不由奇怪,扭了头一看,竟是昨日那个同他说话的人。 明明那人没说什么,明明那人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可苏白突然心虚了。他昨日承诺那人的不再对火凛有什么念想,不再引火凛对自己上心,可今天这事…… 苏白扯了扯火凛的衫子:“阿凛,你放我下来吧。” 火凛看了苏白一眼,将人放下来。苏白心里有些许失落,遂是站稳后,便向火凛身后走去。谁知,火凛却一把拉住苏白,牢牢将苏白拉至自己胸前。 “这才将你寻回来,你要去哪儿?” 苏白被他问的愣怔,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可低头瞧着火凛拉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悸动。 “你若是再跑了,倒是叫有些人说我对你不上心了。” 苏白有些纳闷,难道有人还说过火凛,歪了脑袋去看火凛,却只见到火凛死死的盯着前方,顺着那视线看过去,正是释慧。 而释慧在听到火凛说的这话,也是白了脸。 苏白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炮灰,他的存在,是火凛拿来刺激释慧的。 想到这里,苏白惨然一笑,低下了头去。 41.三人挑明 阿吱早就醒了过来,可进了这西山,他一个小妖自然是不敢造次。但见着苏白被人这般欺负,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有心要上前去将苏白拉过来,奈何自己被这个人揪住衣领,是半分都动弹不得。 他这下也明白过来那些花草同他说话时的闪烁,原来是因为这般,原来是因为苏白也不过是众多公子中的一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一样会被狐王所忘记,所抛弃。 “阿苏,莫要难过,不值当的。” 苏白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惊,私下看去,可是却没见着其他人有反应,但他确实是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了。 “是我,阿苏。他们都听不到我说的话,你放心。你莫要难过,他原本也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他也配不上你的好。既然他要做戏,你就同他做戏好了。” 苏白听他这么一说,放下心的同时,更是觉得心中一暖,为着他看出自己的难过来,也为着他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便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阿吱看见他点头,不由笑了:“阿苏,现如今我找到了你,就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这一瞬,苏白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轻微挣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火凛这时被惊动,看向他。苏白壮了胆子说道:“阿凛,你将其他人都先遣下去,我,我有话同你,和这位公子说。” 火凛不知他要说什么,就连释慧也是颇有些奇怪的看向苏白,心想着这懦弱的少年今日竟然是长了胆子了。 “都下去吧。” 火凛发了话,自然不敢不听,众人皆是下去。可阿吱却不干了,叫嚷了几声说是要同苏白在一道。苏白走到阿吱跟前,拉着他的手同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的。” 阿吱只是恳求的望着他,心里却同他说道:“莫要做傻事,一切都有我呢,我一直陪着你。” 苏白听到,重重的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火凛走去。不知为何,阿吱觉得那背影竟是有些决绝。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释慧这才张口问道:“你要同我们说些什么。” 苏白抿了抿嘴,也不是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张口:“释慧公子,阿凛他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阿凛,再没有人能比释慧公子更加的喜欢你了。所以,莫再将无辜的人卷进来了。” 火凛难以置信苏白能讲出这话来,死死的瞪着苏白。 “你瞧,这一院子的公子们,哪个不是你二人的牺牲品。他们为了你们的喜怒哀乐而受到牵连来到这里,过着如金丝雀一般的日子,不,或许都不是金丝雀,只不过是只闲来都去的小鸟,被人抓了过来关在笼子里。” “苏儿?” “我原来不明白,如今也都想明白了。阿凛,你并不喜欢我们这些人,只是,你不那么确定释慧公子是否喜欢你,是否将你放在心上,所以,你需要我们来确定他对你的心。” “可如今你也看到了,释慧公子是在意你的。你这般做法,伤了我们不要紧,可却是实实在在的伤了自己的心上人,这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有什么话,你们二人就说清道明,莫要彼此猜心。常言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既然你们彼此都寻着了彼此,就不要再兜这些个圈子来了。人生苦短,莫要耽搁了。” 说罢这话,苏白微微一笑,笑的释怀,笑的也是这样的风轻云淡。可不知为什么,火凛突然间心慌了。这心慌,就如同今早上发现苏白不见了一般。他心中有个想法,如果现在苏白转身离开,那便是真的要离开了。 他一把拉住苏白:“你不能走。” 苏白点点头,说道:“我不会走。”不会走,待到帮火凛渡了劫以后,他才会离开,他答应过释慧,定要守诺。他也要报恩,毕竟火凛待他这么好,这恩情也是要还的。 可火凛并不知苏白心中事如此想的,他只是听着苏白说不会走,便安了心,便松了口气来。 “释慧公子你也莫要多心,我并无其他想法。阿凛也不会对我有其他想法。阿凛需要我帮他渡劫,我便留下来帮他这个忙。他待我这般好,这个忙我还是帮得的。” 说罢这话,又转向火凛:“阿凛,你我今日也把话挑明了讲吧。你的忙,我自然会帮。阿凛,我,当你是朋友。你,你往后,也莫要再,再做些其他事来,让释慧公子误会了。” 火凛瞪圆了眼睛看着苏白。一则,他没有想到苏白竟是知道渡劫的事;二则,他没想到的是,苏白竟然明明白白的就要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你再说一遍。” 火凛这话说的平静的很,可就连苏白这般迟钝的人也知道火凛生气了,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火凛会生气。他明明讲话说的很清楚,明明替他为释慧解释了清楚,好觉释慧不要误会,如今看到,倒是自己说错了话。 释慧目光一闪,便开了口:“凛,既然苏公子讲话说开了,那以后,便不要再做些多余的事来。你我二人好好相处,也好不辜负苏公子这一番成全。” 可火凛却全然不理会释慧所讲,他满脑子都是苏白那句话,什么就当他是朋友,什么叫往后莫做其他事来让释慧误会。他看向苏白,怒火中烧,竟是不由向前一步要将人捉住。苏白下意识退了一步,这下子更是火上浇了油,若不是释慧将人拉住,只怕火凛当场便要将苏白捉着回去绑起来了。 释慧见火凛这模样,心中不快,又有些不安。他只觉得,火凛对这苏白不单单只是好玩了,甚至不单单只是好,恐怕还生出些别的什么来。他瞧着苏白那低头模样,眯了眼来,心中想道,只怕他是低估了这少年心机了。 这一次,苏白与他二人算是不欢而散。小院重归宁静,只不过,不同的是,苏白如今有了阿吱作伴,倒是生出了相依为命的感觉来。苏白听了阿吱讲了他们之间的牵绊,又讲了些如何寻他的事来,只觉得,阿吱如此可怜,又是这么辛苦,待他更是比以往更加的好了。 只是,阿吱并不敢同他讲一些以前的事来。只因,火凛那日之后来找过来。 阿吱回想其那日情景,不由打了个寒战。 “你若是敢同他讲起半句以前的事来,本座自有手段来整治你。” 见着阿吱要说些什么,火凛却是打断了他:“你不怕死,不怕灰飞烟灭,可你莫忘了,苏儿还在本座这里,你要做什么,自然要思量思量。” 阿吱实在觉得难过,便开口说话:“狐王陛下这又是要作何,明明不喜欢他,明明已经得到自己所想,偏要困着阿苏,是瞧着他还不够可怜么?” “怎么,连你也觉着,本座疼他,是害了他,是对他不好?” 阿吱却不再说什么,而火凛竟也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经这一事,阿吱明白,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苏白的命还在别人手里攥着。想到这里,再看看远处正在晒被褥的苏白。阿吱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叫苏白再受人欺负。 42.假做真时 苏白不知道,自己明明是好心将这一院子的公子们解救了出去,如今来,竟是惹得他们如此怨恨自己。 “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心眼儿竟是如此的多。你可是觉得,将我们赶下山去,便可以得到狐王青睐吗?” “哼,就凭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姿色如何。” “这话说的,就算他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又如何,狐王心中有的是谁,这不是明摆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将我们赶下山去,于你又有何益处?” 苏白急忙的摇头解释,却是没有人信。阿吱开口便骂:“你们这些个蠢货,如此的不识好歹。阿苏他要了狐王一句话将你们送下山去,不过是为了你们能好好过日子,总好过在这里虚度年华,如今倒是好,得了便宜竟还卖乖吗?” “哈哈,笑话,谁稀罕他的好。自以为是的很。你怎知我们在此处就是虚度年华?我们于此处待着,就算没有狐王宠爱,可在这里,所有一切该有的都有。你如今叫我们下山去,可有想过,我们在此处生活了许多年了,再下山去,又能做些什么?” “我们早已被养的如同家雀一般,你叫我们下山,无异于叫我们去死。”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只不过觉得,这些少年人在这里,成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无半分快乐,亦没有什么交流。这样的日子,要如何过。可如今被他们这般说来,自己竟是要断了人家生路一般。 “苏白,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乔岱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苏白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小乔,我并没有……” “狐王待你自然是好的,你一句话,便让他遣了我们下山去。这也得亏你心善,若是你要叫我们死,岂不是我们连今日都活不过去了。” 苏白被乔岱这话一刺,身子摇晃了一下,若不是阿吱扶着他,只怕他会倒了下来。苏白还想解释,却见着乔岱带着人都走了。只是隐隐听见一句还不快些收拾去。 “阿吱,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不过是好意。我没想过……” 阿吱揽着他,不停的说着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怀中之人依旧是瑟瑟发抖,不停的说着什么。 苏白原本还想为了这些人再去找一次火凛,可他却不知要怎么开这个口。当初是他要求的,如今哪里有叫人再将话收回去的道理。想到这里,苏白不由叹了口气。 “阿苏莫要叹气了。” 苏白回头,看着是阿吱来了,不由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阿苏常来这思夫山么?” “也不是很常来。” 阿吱坐在苏白旁边,望着苏白。这人侧面所显现出的柔和,带着一股子劲道,似乎能将任何一切的人事物都揉进这劲道里去。 “这里的风比其他的地方要柔和许多,就连花草就要和蔼许多。” “倒是没觉得。” “你来这里没几日,等往后了,就会觉出一处与一处的不同来。这座山因为有座湖环绕,所以很少人过来,嫌麻烦。其实,但凡绕上一圈,便能看到这里有座木桥。不过,想来,大家也都没我这么闲,能看得到这个。” “是啊,有些东西,不用心看,是真看不到他的好的。” “我在想,如果我不同阿凛说那些话,不让他们下山去,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呆在这个地方,然后也能找到一座这样的思夫山,也能这样惬意的无忧的生活下去?” 苏白不等阿吱回话,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是我自以为是了,罔顾了他们的想法。自己觉得这里是牢笼,便认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还以为是为了他们好,为他们做了件好事,结果到头来。拿着自己的好,去害了别人。” “那你呢,你觉得,这里于你来说,是牢笼,还是……” 苏白沉默了半晌,然后悠然说道:“我留下来,是自愿的,帮着他渡劫,然后,就该走了。总归不是我要待的地方,也就说不上是牢笼还是福地。” 阿吱看向苏白,想看看苏白那眼中是否有不舍与伤悲,只是,看过去,那黑色的漩涡中,有的不过是云淡风轻。他有些心慌,觉得这样的苏白不再是个书呆子,而是个,而是个得道成仙要飞升的仙。他下意识的去抓苏白的衣袖,却换来苏白纳闷的眼神。 “你还有我。” 苏白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这一片天。 阿吱学着他的模样,躺倒在地。到最后,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阿吱醒醒。” 阿吱被摇醒,睁了眼一看,竟然是天黑了。 “竟是都天黑了,你也不早些叫醒,这下他们怕是要着急了。” “阿吱。” “怎么了?” “你听。” 苏白声音轻柔的很,似乎是怕吵醒了什么一般。阿吱突然就静下心来。 有虫鸣,鸟叫,还有些微的哔啵声,阿吱一愣,不知道那声响是什么,侧了头去看苏白,之间苏白此时也转了头看向他,就突然那么一笑,灿烂的这满天星空也比不了。 “花开了。” 那一瞬,阿吱觉得,开了的不只有花,似乎心里也有些什么都开了。 看着苏白起身,阿吱也跟着起来,放眼望去,竟是满眼的昙花。阿吱从未见过如此盛景,不由的长大了嘴。再去看苏白,也只见他眼中尽是兴奋与沉醉。那沉醉,让人痴迷,说不定这漫山的昙花也是因为这沉醉而开的如此艳盛。 “好多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的昙花一起开。” “说老实话,我也没见过。不过,你不叫醒我该不是就为了等这一刻吧。” 苏白并不答话,可阿吱似乎不死心,便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她们会今夜开放?” 苏白狡黠一笑:“她们告诉我了啊。” 阿吱也被他这模样逗乐,不由哈哈笑了两声,见着苏白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便不由在自主的也学他说了声嘘。结果,也不知是阿吱的动作太过傻气了还是如何,竟是惹得苏白自己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个地方是属于我的,这里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我觉得,很开心。” 这一夜,漫山都是苏白的欢笑声。 只不过,苏白却是不知道,他身边的阿吱,并不是那个鼠妖阿吱。 43.真假参半 苏白一觉醒来,发现院子里竟然有些公子还在。他难得的有些好奇。不是说都遣下山去了么? “听说是狐王开恩了,他们谁愿意走的都不拦着,要是愿意留在这儿的,也都锦衣玉食伺候着。” 阿吱似是看出他脸上的疑惑,竟是好意的替他解释。苏白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后来又慢慢笑了出来。 “这样最周到了。” 阿吱见他终是见了笑颜,不由了弯了嘴角:“可是见着笑脸了,这都几日了,也没见着你开心过。” 苏白歪着脑袋看向阿吱说道:“有的,那日我们去思夫山的时候,我最开心了。” 阿吱听他说了这话,不由一愣,脸色稍变。 “是啊,那一日最是快乐了。”阿吱背过身去,不让苏白看见他神色惶然的模样,只是手上还忙着不停:“赶紧来吃些东西吧,早上到现在了。虽说我手艺没你好,可还凑合着能吃。” “哪里就是凑合,我觉得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你快坐下吧,别忙活了。” 苏白拉了阿吱一把,这才将人拉至自己身边。拿了筷子就要动作,结果却见帘子一动,来了一个人。 “小,小乔?” 来人竟是是乔岱。 “怎么?见着我还留在这,觉得有些吃惊?” “是,是有些吃惊。” “可是没如了你的意。” “乔公子,话可不兴这么说的。” 阿吱不待见这乔岱,有觉得苏白对着乔岱太过客气,都让人骑到头上来了。心里头是一千一万个的恼怒,张口便顶了他一句。 “这就不爱听了?你要将我们赶下山的时候,说的那话,比不比这个好听到哪里去。” “阿苏他哪里有说什么,不过都是为你们好,却是你们一个个的,锦衣玉食被养刁了,舍不下这富贵,不愿下山去。如今到反过来说别人的不是。” “是我们贪富贵?!” 乔岱被他这话气的个半死。 “你只以为你是为了别人好,可你想过没有,这别人里头还有对……还有一份痴情在,还有一份恋恋不舍在?” “哈,原来如此。说白了不过是你心悦狐王罢了。倒是说得好听。只可惜,你若是吃味耍泼,那就找错了人了。你当我们阿苏同你们这班人一样,会被狐王迷惑吗?” “你!” “阿苏喜欢的人,不知比他要强上多少。” “哦?我怎么不知道苏儿喜欢上什么人,竟是比本座要强上许多来。不如说来听听。” 这边厢事情还没了呢,谁知到火凛竟然过来了。撩了帘子,就见着一身火红。二话不说,谁也不看,只是径直走到苏白身旁,落座。见着苏白傻愣愣的望着他,不由一笑,也拉着人坐下。 “今日谁做的早膳,看着倒挺精致。” “是,是阿吱。” “瞧着可没你做的好。” “啊,啊?” “傻愣着作甚么,赶紧过来,我也没吃呢,便想着过来向你讨些吃食,没成想,还真让我遇着了。” 苏白不知他这时候来是真的就为了吃顿早饭,还是有别的意思。他心中猜测半晌,也不得结果,便只好沉默不语。火凛瞧他那样子,不由心里一滞。 “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都好着呢。阿,阿凛。” “嗯?” “让,让他们都过来吃吧。” 火凛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原来那乔岱一直就这么看着火凛,而阿吱则是瞧着苏白,心里头颇有些不甘的模样。 “那就都过来吧,添双碗筷的事。” 乔岱得了这令,忙不迭的坐了过来,只是,心中既是欢喜,也有些酸涩。欢喜的是,他竟有机会同狐王同桌用膳,酸涩的是,这样的机会,竟然是别人施舍而来的。 “既然都坐着了,也别拘束。” “是。” “那,苏儿,咱们来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可好?” 苏白一愣,仔细向火凛看去,以为他在同自己玩笑。可是这么看下,那神情可不像是在同他玩耍。苏白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我并不记得有喜欢的人了。即使有,大约也忘记了。” 火凛一听这话,心里头不舒服的很。这是怎么个意思,那不忘记,就是有了。竟还真有了喜欢的人了他! “好,不记得就罢了。” 苏白听到他这么说,倒是不由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送完全呢,就听见火凛接着说道:“这阿吱总是记事的,就问问他如何?” 阿吱只怪自己多嘴,说了这话来,如今狐王问自己,自己却实在不好答话。说没有,岂不是让那姓乔的笑话,可要说有吧,这,如何能够说得清楚这谁是谁。 火凛瞧着这鼠妖也低了头不说话,不由冷哼一声。筷子落桌,啪嗒一声,清脆的很,竟是将几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若是不记得了,我就得好好想想。瞧我这记性,可是想起来了,苏儿曾经最喜欢一只猫呢。” 说道这里,苏白自然是没什么感觉,只是阿吱竟然吓白了一张脸。 他可是知道这火凛说的是谁。 “白猫?”苏白不记得了,甚至都不曾见过。整个西山他都没见过有猫在。 “可不是么。若是苏儿不信我说的话,大可问问阿吱,他总是知道那只白猫的吧。” 苏白望向阿吱的时候,见着阿吱脸色苍白如纸。心里头大约明白,这事估计也同阿吱有什么关系。遂是,他竟然破天荒的看出其中蹊跷来,并不再多问,只是低下头去。他不忍心见着阿吱仓皇失措的样子,便是在桌子底下伸了手过去拉住阿吱。阿吱抬头,看着苏白。 “阿吱,快些吃吧,你做了这大半天的饭,自己倒不见吃多少。” 火凛又怎能没瞧见他二人这动作,心里更是郁闷不已。他见着苏白对阿吱好,也不接他的话,心里头想的便是,莫不是苏白喜欢的人其实是阿吱?他又一扭头,看见一旁的乔岱,不由微微一笑。伸了筷子,夹了菜给他。乔岱见着,简直是受宠若惊,就差匍匐到底千恩万谢了。 看着乔岱那模样,火凛有些失落。似是别人对自己都是狗熊见了蜂蜜一般的往上扑,可这苏白,他从来没有摸透过。原以为不过是个呆书生,可日子久了又觉得,似乎这呆书生也不是那么的呆愣。相反的,他懂事的很,懂事到,让人觉得心疼。 想到这里,火凛一把拉起苏白。吓得其他二人半晌不敢动弹,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无力哪还寻得见苏白和火凛。 阿吱心里头其实明白,如今火凛定是对苏白动了情,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可他就是见不惯他这么欺负苏白,所以说,虽然他是最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那一个,却也一句话都不说。他倒是要看看,到最后,他将苏白伤透了,又该如何收场。 只是妖怪当惯了,却不知道,这么着报复别人,却也让另一个人伤心。 他转身同乔岱说:“瞧见没有,并不是阿苏他缠着狐王,相反的,却是狐王非要惹的阿苏注意才可。但凡你那眼睛不是出气用的,便擦亮了看清楚,以后莫要再来生事。阿苏他心善,处处帮着你,你还以为是他软弱,任由你欺负。” 阿吱一肚子火就这么发在乔岱身上,乔岱惨然一笑。 “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向着他。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妨给你说个事。那白猫,我知道是谁,不就是白景白大人么,他可是为了苏白,受尽痛苦,如今,只怕是如同废人一个了。你说,若是我说给苏白听,他又是什么反应?” “你!” “我什么?你们做事不仁,哪里还想指望我待你们有义吗?” 44.真作假时 苏白被火凛拉去思夫山。将人拉出来了,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当时不过是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想苏白看着别人对别人好。如今这人在这儿了,他自己反倒是哑巴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桥?” 苏白吃惊他竟然能够找到这里来。他心中有些失落,并不为火凛找来这里而觉得有半分的开心。他只觉得,原本属于他的一个地方,如今也被这个人知道了,自己就是想去个没他的地方,也不行了。 “我是这西山的王,如何会不知道这一处地方?” 苏白呵呵一笑,便不再言语。他都忘了,这里每一个地方都是别人的,就算他找到这一处人迹罕见,可那又怎样,这个人,对这里不比他熟悉。他若是想来,你苏白还真就没地方去了。 火凛大约也是瞧出来苏白有些怏怏的,便不由的将人拉进怀里来想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他。可这好话还没说出口来呢,这怀里的人可就开始死命的挣扎了。火凛原想着,定是苏白害羞才做了这挣扎来,权当他是玩耍。可最后才发现,这苏白,竟是当真的要挣脱自己。这一下子可好了,火凛那心头火蹭的一下就着了。 “你这是要作甚么?!” “你,你快些放开我。”苏白又羞又恼,只怕被别人看到自己同火凛拉拉扯扯的。 “你我二人关系亲密,怎么,还不兴搂搂抱抱了?” 苏白被他这么一说,脸变得通红。他反抗不得,情急之下,便吼了出来:“你我早就没关系了。” “没关系?” 火凛面色突然放的平静,可苏白听了这话却浑身颤抖。他知道火凛生气了,且这气还不小。 “你再同我说一遍,你说你跟我早就没关系了?”许是觉察出苏白怕他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放轻了声音,柔的不能再柔。可是对苏白来说,这样的话依旧是如此的让人觉得胆战。 “你,你我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你哄我说我们成亲了,我原就觉得男子与男子之间成亲颇为荒唐,如今看来,也是玩耍而已。可我也认真对待了,也写了休书与你,你,你这般,这般的话,又要将释慧公子置于何地呢?” 火凛没想到苏白真是硬气的说出了这话来。那一句句的没关系,一句句的荒唐,一句句的玩耍,说的他心里头要滴血一般的。尤其是在说道释慧的时候,火凛只能愣怔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一句话也都反驳不了。他知道这书生甚少发脾气,也知道这书上嘴皮子不那么利索,可是,若是这书生说的在理了,那真是要把人说死。火凛心里头就想,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你先别说释慧那里,你但说你自己,对我可有喜爱之情?” 苏白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看着脚尖。火凛便扯了他头发一下,苏白吃痛,抬了头,眼里尽是埋怨,倒是看的火凛有些愣怔。 “快说,不说就还扯你。” 苏白心中觉得这人当真是幼稚,哪里非要逼人说这话的。可架不住头发被他扯的痛,便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何要执着于这个?不管我喜欢你与否,你喜欢的都是释慧。我于你而言,不过是尘埃一粒,又做不得数,算不得分量。” “你这是埋怨我么?” 苏白摇头,说道:“埋不埋怨的,也都不说这话了。你若是觉得我说的话还在理,你就当个真。好好待释慧公子,也莫要去招惹旁的人来。我知道,天底下难有你这样的好人了。所以,我也知道,我在你眼里算得是什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只是,我光明白这一点,便难过的不行,何况那喜爱你的人,若是知道,他们在你心中不占分毫,他们该当是如何的难过伤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既然得到了,便要好好的珍惜。莫要再来拿我玩笑,也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来。” 不知为何,火凛心里头慌乱的很。他怕苏白说这样的话,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怕。他只知道,似乎苏白的存在,不仅仅只是供他耍玩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替他挡去天劫的。他比他想象的要重要许多。 “也不知道你的劫数什么时候来呢。” 苏白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让火凛听了个正着。他轻扶苏白双肩,慢慢弯了身子,凑到他跟前说道:“你这般说辞,竟像是盼着我遇劫似的。” 果不然的,就看见苏白慌忙摆手连说不是不是。火凛看着他焦急辩解的模样,不由笑了。原来,他喜欢看他为自己焦急的神情。他也想让苏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而非他人身上。似乎到了这里,他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火凛就那么轻轻的吻了苏白,说道:“苏儿,我不想让你走。” 苏白的脸被烧的红透了,低着头,任由火凛将他揽进怀里。这一次,他没有挣扎,只是,他心中却是明白火凛这话的意思。 “我知道,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渡劫。在那之前,我不会离开。” 火凛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苦涩,可也再没说什么,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苏白,似乎就是这般便能天荒地老一样。 从这思夫山回去以后,苏白就再没来过这里。他只是觉得,走到哪里都逃不开的话,那便哪里都不要去了。 苏白还是住在那个院子里,但其他的公子们已经不在此处了,听说是换了个地方住。一下子,院子空了出来,苏白望着这一处,心里也空荡荡的。 “阿苏在想些什么?” 苏白闻声回过神来,看见是阿吱,不由笑了笑说:“也没想什么,只是看着这院子有些荒凉,跟自己的心一样。我总觉得我好想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事。” 阿吱一惊:“莫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 “没,只是觉得应该有什么事事不能够忘的。” “定是你看着院子空了,便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想找些事做。明日我去寻些书来,替你解解闷。” 苏白笑着点头,过了好半天了,才突然问了一句:“好些日子没见过白景了。” “白大人?大约是忙吧,听说也都不在这西山,应当是出去了。” “啊,是这样啊。” 说罢,苏白又望向远处,开始发呆。身影落寞孤单,看的阿吱只觉得鼻头发酸。这事是怎么弄的。他原想护着苏白,可如今又要替那狐王欺瞒苏白。虽说都是为了他好,却…… “阿苏,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想想我们以后要何去何从。若是从这西山出去了,是该往南下,还是要北上。” 似乎说道这个,才有了盼头,苏白一下就来了精神,拉着阿吱说了起来。阿吱心中却想的是,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也是好的。只可惜,一辈子时间太长,变数太多。 45.假亦当真 苏白到底是知道了白景受伤的事,只不过,这事不是别人告诉他的,是他自己无意间听到的。 妖精和花草们在说白大人的事,苏白就听见了,还听的一清二楚。说的就是白景被下了咒,不能动情,动情了就会死人。苏白听着觉得玄乎的很。总觉得这桥段是那里听到过的,脑子里有印象,可是却一丁点儿的都想不起来。 “他怎么会被人施了咒术呢?” “他听到了怎么办,忘了他会听到的呀。” 花花草草们一个个的都惊慌失措。他们忘了,这是这里唯一一个凡人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而且这事,原本是不能够让苏白知道的。 苏白原本的担心也被这些花草们的表现给减弱了不少。平时也没觉得他们竟然这么的可爱。 “我和白景认识的,他怎么了?这些日子从来都没出现过,也没人同我说起他的状况来。” 苏白蹲在地上,跟着几束兰花说话,样子看着傻乎乎的,其他的花朵妖精觉得他这样让人想发笑,可有觉得不忍心笑,那人脸上的担忧写的明明白白的。 “我们也不能说的啊。”其中一束兰花有些为难的说道。 “是谁不让你们告诉我的么?” “没有谁不告诉你,不过都是为了你好。” 听到身后有人回答,苏白猛然回身。 “小乔?” “白大人每次看过你后,便会心口痛苦难当,厉害的时候,也会呕血。起初我只是担心,便私下里跟去看了看。后来,若不是你要将我们遣走,我也还能照看他几天。呵。” 来人正是乔岱。 苏白看着他,他也就直直看着苏白,毫不回避,可说出的话来,却让苏白心惊。 “他如今到底是如何了,我也不得而知,毕竟,我们的地位不如往日了。成了,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若是说能去看他的,也只有你了。” 苏白微微低了头,好半天才听到他说:“他住在哪里?” 乔岱终于是笑了。 要找到白景,并不是件难事。凭着苏白如今在西山的名声,想要打听到白景的住处,可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和苏白想象中的一般模样,白景这里素净的很。而此时,这个素净的人,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白景?” 苏白声音轻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可就是这样,床上的那个人,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的扭了头过来。 “苏,苏公子?”即使这样,那样的一声苏儿也忍住了不叫出,只是喊一句苏公子。 苏白听到他叫自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你怎么样?我,我不知道你病了,我,我是刚听到院子里的花草在说……”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怎么都没人在这边照顾你。” 白景却并不说话,只是望着苏白,微微笑着。苏白被他看的莫名,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转身去倒水。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是连个热水都没有。 苏白皱眉:“你先等会,我去烧些热水来。” 见着苏白匆忙出去,白景下意识的伸了手就去拉,结果,也不够是看着他撩了帘子消失了。白景一手捂住胸口,大口的喘着气。 “胸口疼吗?” 苏白一进门就看到白景捂着胸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里的热水,就奔了过去。他面带忧色,那关心也真切的很,直看的白景愣怔。 也许苏白为某人担心过,可却从未为白景留出半分来。如今,似乎他也享受到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他,如此的,欣喜若狂。 而苏白,见他半天都不说话,当他真的是难受的厉害了。他将白景的手腕拉过来,轻轻搭脉。 “我,平时看的书比较杂,也会看些医书。”说道这里,苏白收了手回来,却在还未撤离之前便被白景握住了。 “你一向博学,只怕你说的看些医书也是要比旁的人来的厉害许多。” 苏白被他夸的有些脸红,手也被他握着,抽不回来。 “我,我不过是,是比别人多看了些书,却是没有那么厉害的。我瞧着这里没人照顾,不如,不如我过来吧。总归我那里也没事可做,过来这边,也能照看住你,也不会麻烦别人。” 白景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你是说……” “别的我不在行,照顾人也还是可以的。我以前在敬老院做过……” 说到这儿,苏白停住了,他哪里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这些词,这些话,就这么出来了。 “苏,苏公子?” 苏白回过神来:“我都是直呼你名字,你还要叫我公子。” 白景轻笑说道:“是了,倒是我见外了。那,我唤你一声苏儿可好?” “我,我烧了水过来。” “苏儿。” “什么?” “我,从未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在意。” 苏白微微一笑,心里头有些涩,说道:“我也没有过。我虽然不记得事了,可是我一直都知道的,我没被人在意过。我一个人长大,好像活的也很辛苦的样子。”说道这里,苏白自顾自的出神。 在苏白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遂是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别人不高兴,给别人带来麻烦。印象中,他记着自己活得苦累,少有开心的时候。难得开心了,似乎还是因为有钱。可他想不出来,以他这样的情形看,到什么时候才是会有钱的。 白景拉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的笑着说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似乎总是容易走神。我扶你,先喝些水。你都吃什么药,我去煎来给你。” 白景摇摇头:“你别忙了,坐这儿歇会吧。阿吱人呢?没陪着你?” “阿吱有时候需要去修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睡一会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好。” “哪儿不舒服了要跟我说。” “好。” “那快睡吧。” “好。” 苏白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怎么光说好呢,要睡觉的人还不闭着眼睛。” 白景突然想哭。他看着这样的苏白,他笑的时候,你觉得这天下间所有事物都这般美好,他皱眉了,你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挖空了。他珍惜他,可惜他不知道。对于白景来说,他宁愿相信苏白是因为失忆才会对狐王钟情。或许这样,苏白才不会被伤的太深。 “苏儿。” “嗯?” “为何要为狐王渡劫呢,他待你,并不好。” 原本还带着笑的苏白,听了这话,却突然僵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至少他是我知道的人里,待我好的。” “可他不过是有心要你帮他渡劫啊。” 此时苏白却笑了:“白景,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没人会想到他,就算只是找人帮忙,也没人会想到他的。至少阿凛他让我觉得,我还不是那么的可悲。” 46.以命换诺 白景喜欢看着苏白忙前忙后的样子,看着他对自己嘘寒问暖。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孤岛上的两个幼童,茫然失措,四处寻找着依靠,却终于发现,原来,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彼此。他珍惜这时光,尽管知道,这样的日子并不会长久。可他在尽力,尽力让这一切都能够维持住。 他知道,火凛是有些在意苏白的,不然,不会给他下了这咒术来。可他也知道,这样的在意,还不是喜爱,不能够给苏白保障。他如今能做的,是希望,若是有朝一日,苏白不得不去面对一切的时候,能够想起来,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在意他,心疼他,爱慕他的;是希望,自己的这份爱慕与关怀,能够使他不被火凛伤的太重。 “苏儿以后想做些什么?” “我啊?” 白景笑着点点头。 苏白停了手上的活,然后坐到白景身旁:“《游记志怪》里头写到过,西边有昆仑山,山中四季如春,山顶终年积雪。书里还说了,那儿有神仙。我想去那里看看。” “真个是个书呆子,书里这么写,你也就信了。” “就算不是也无妨,我就是想去看看。东边还有岱山,三神山之一,那里的宫阙是黄金白银堆积而成,所结果实食之,皆可长生不老。” 苏白说的认真,又是一脸的向往,模样憨态可爱,白景伸出手来,摸了摸他头顶,问道:“苏儿想要长生不老吗?” 苏白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要什么长生不老,人活一世太不容易,看尽天下美景,尝遍人生百味即可,若是有些事做不完,留下了遗 憾,也是美好所在,即使是死了,也对这世上有所眷恋,带着眷恋走,才不会觉得人生无聊。”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说辞,不过,听你这般说来,若真是长生不老了,倒是要让人头疼不已呢。” “可不是么,我只觉得书中的故事好看,却也会想,那些人那么想要长生,却是为何?若是已然阅尽人生百态,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景望着苏白,轻轻的说:“若是,为了所爱之人,舍不得离开半分,受不了生死,可不就是想要长生不老么。” 苏白的手轻轻搭在白景手背之上说道:“若是两人相爱,那便生同衾死同穴,这便是人生美事了。” 白景呆呆的望着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不由出神。苏白说的对,人生美事不外乎于此。他能想的如此明白,又如何会让自己跳不出这圈子来。倒是自己,困于自己心中,不愿走出来。 “是美事,再美不过了。” “等此间事了,我便要去寻自己的美事去了。白景,你,我,还有阿吱,我们在这世上,都是这般的孤苦无依,所以才会聚在一起,相守相爱。你们为我好,我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并不会为了一个人,将自己全部赔上。人总要往前走,会遇到一些人,也会离开一些人,会开心,也会难过,但凡事都莫要太过在意。都会过去的,你我,都会过得去这个坎儿。” 白景听到这里,倒是笑了开来:“话说的是句句在理,只是啊,却带着些禅味来,你这是要打算出家了么?” 苏白原本淡漠的心也被白景一句话搅得,竟是显得自己矫情了。 “你看看你,原本我是要好好说我的打算的,被你这一插嘴,倒是笑话起我来了。不说了不说了,我扶你进屋吧。” 白景点了点头,任由苏白架起自己往屋中走去。苏白还是带着那股子清气,让人闻了心神俱是爽利。白景在想,大约苏白这浑身的灵气与那朱砂并无半分关系,只是因为苏白内心无暇,心思单纯,加上他自己悟道似乎颇深,才会有了如今这样亦仙亦凡的气息来。 “我去叫阿吱过来,咱们今天包饺子吃。这西山无四季之分,人都过糊涂了。只怕你们这里的人不知道,冬至的时候是要过节吃饺子的。” “饺子?我倒是有在山下见过。冬至吃饺子,可是有什么讲究?” “我记得老人常说,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 “这我倒是从未听过。” “等一会了,你帮忙包了饺子,我再同你说着里面的故事。” 苏白调皮一笑,转身就出去叫阿吱去了。白景靠着床棱子,面上的笑意怎么也褪不下去,那丝丝的幸福之感,只让刚进门的人看了刺眼。 “瞧着身子倒是一日好过一日了,苏儿这医术,不做个神医,倒是糟蹋了。” 那丝笑容还来不及收住,僵在脸上。白景看着眼前的来人,心中泛起一丝恐惧来。 “王。” “莫作礼了,再要是损了身子,倒是要叫苏儿白做活了。” 这人是谁,只怕再明显不过了。带着些许怒意,些许醋意,来到这个地方,看着床榻上坐着的这只妖,带着满足的笑容。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原本这一切应该是他的才对。 “方才就听着苏儿是要做什么吃食来,正好的,我也无事,就过来凑凑热闹。” 白景低下头去,心中挣扎许久,终是将话说出了口:“王,你待苏儿到底是何意?” 火凛一怔,他从未想过白景会这么问他。 “若说你待他无意,可你却见不得他对别人好,但要说你待他有意,呵。他是呆愣愣的,却不是傻子,许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心如明镜,却依旧还能为你考虑。不为别的,只因你待他好。” 白景惨然一笑接着说:“我们这些个妖,从最低等的爬到如今,心坚如石,都不能够做到豁达释然,总觉这世间亏欠自己良多。人伤我半分,我必还之十分,其实,那并不是你我心坚如石,而是你我,心如琉璃,一碰就碎,所以,才要将这颗心保护的严严实实。可他不一样,他外表柔弱呆愣,心却如金,经得起锻炼,即使那火要将人烧为灰烬,他的那颗心啊,却依旧是亮着的。我同他说,你待他好是为了他能够替你渡劫。你猜他如何同我说的?” 火凛并不接话,只是看着白景。白景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望向窗外,半晌回过头来才说:“他说,你让他觉得,他不是那么的无用,那么的可悲。这样好的人,你如何,如何忍心去伤害他。” “你是这西山的王,是火狐一族的王,你飞升指日可待,你也要同释慧去做那神仙伴侣去了。可你们二人,却不给人留一条活路来。都是要将人逼至绝处才要甘心。” “你让他帮你渡劫也好,怎样也好,王,我以我这一命换你一句承诺可好,莫要招惹他。难道非要将他变作你以往的宠侍那般你才甘心么?” 火凛并未答话,或许不是不答,只是,还未来得及张口,苏白便已经进了屋子里来了。 47.两两相会 苏白没想到,不过是转身去叫个人来而已,怎么一回来,倒是多了一个人来了。结果看清楚来人以后,苏白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阿凛。这一声,叫的有些迟疑,火凛听着不大喜欢。皱了眉头看着他,也不发一语。倒是看的苏白心里头发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里又惹着这人了。 “你,你过来看白景啊。” 他这话问的原本就不合适,好似火凛是客,来他家里头看自家的人一般。火凛心里头恼怒的很,可却不显在面上,只是笑着说道:“怎么,我看不得吗?” 苏白赶紧的摇头,便不再多说,只是缩在一旁,看着有些可怜的模样。火凛心中又好气又无奈,怎么这人是骂不得的说不得。 “我寻你几次你都不在,可不就得到这里来逮人了么。” 苏白一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慌忙就问:“是有什么事吗?”说道这里,他突然顿住,脸色煞白,也不顾一开始的怯懦,一把拉住火凛的袖子急慌慌的问道:“是,是天劫来了吗?” 火凛顿觉好笑,这呆子:“那天劫何时来,哪里是可以预计到的,倒是叫你这么一说,轻巧的很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苏白松了口气,他只怕自己给人家耽误事了。 可火凛不这么想,只当他是关心自己,心里也觉得一阵暖意,看着苏白的时候就更是顺眼了。只是可惜,苏白在听到火凛说天劫还未到,便松了神情,径直朝白景处走去。火凛不由错愕,竟是愣怔怔的看着苏白与自己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心中猛然一揪,难受极了。 苏白扶着白景来到桌旁,将人安置好,又替白景整了整衣衫,然后将桌上的茶盏递到白景手上,看着白景喝了口水,才露出笑脸来。 “要多喝些水。” 苏白常这么同白景说。遂是,阿吱习惯了,白景习惯了,苏白更是习惯了。这自然的呀,让火凛恨的牙根儿痒痒。 “怎么只给一人奉茶,另一人却是不管的么。” 苏白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去拿另一只茶盏过来为火凛斟茶,他将茶盏端着,并未递到火凛手上,只是规规矩矩的将茶盏放在火凛面前,便不再动弹。 火凛这气的啊,那真是…… 苏白似乎这时候才看出来火凛生气了,可却实在不知道为何他会生气,方才不是好好的么。他心有余悸,便怯生生的开口问道:“阿凛,我们,我们今日包饺子吃,你,你要不要留下同我们一起?” 火凛原本是该高兴的,苏白至少还记得邀请他,可这一个“我们”实在是刺耳的很,但他却又不能说舍呢么,唉,憋屈。 “好,我还未尝过呢。” 苏白不由浅浅一笑:“那正好的了,我让阿吱把释慧公子也叫来吧。” 说完,还不等火凛反应呢,苏白就让阿吱去叫人了。 阿吱心里头倒是乐意的,把那个释慧叫过来,省的这狐王总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他不待见狐王对苏白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这态度太伤人。苏白那么好,就算他是狐王,也是配不上的。如今看来,他倒是觉得白大人才应该同苏白在一道的。 “我当你是问我呢,合着就是告诉我一声,自己却做了主了。” 苏白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做的过了些,不由开口解释:“我想着,你同释慧公子总是形影不离的,你若在这里,他必然也要在这里的,我并无其他意思,是不是我做了些多余的事来?” 他最后一句问的并不是火凛。 “没事没事,你说的对着呢,他二人原本就是伴侣,理应在一起的。倒是你,竟然想得这般周到。” 看着苏白仓惶转头,无助的望着自己,白景便开了口安慰他。他这话,说是安慰,不过是说给火凛听罢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许高兴的,或许火凛在苏白心头占了那最重要的位置,可却也是伤他最深的,能在这仓惶时刻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白景觉得,或许,那重要的位置,也有自己一席之地。 苏白脸色虽然苍白,听了这话,却是也安心的笑了笑,又冲着火凛点了点头,意思是白景说的对着呢,他就是这般想的。 火凛心里头那个气闷,见他二人默契如此,只想上前去将他们拉开,将苏白带的远远的地方去。这想法刚一生出来,火凛便愣住了,还未待他细想,这释慧就进了门来了。 “我方才还说要来寻你,却不想竟是苏公子身边的下人跑过来叫我了。” 火凛还未答话,却听见苏白声音微弱的辩驳到:“阿吱不是下人。” 释慧一愣,不由看向苏白,只见他低着头,闷不吭声的样子,若不是方才听得真切,真还以为是哪只鬼魂于他耳旁嘀咕了一句呢。 阿吱听的心里微微一暖,也不多言,只是走到苏白身后,扯了扯苏白衣袖,又同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苏白也是低眉侧头,同他一笑。 只是他二人神情火凛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竟是惹得火凛会心一笑。苏白这等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当初他救自己时那傻样子了。 而释慧看见火凛竟是嘴角微翘,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去,便也见到苏白那笑脸的模样,目光一顿,咳了一声:“不知苏公子叫我来有何贵干?” 苏白听到自己名字,便抬头看去,见着是释慧问话,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今日冬至,我同阿吱白景要做些饺子来吃,正好阿凛过来了,他要差人去叫释慧公子您,我看阿吱闲着,便叫他去了。” 火凛瞪大了眼睛望着苏白,真真是没想到,这平日里的老实人,说起瞎话来倒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白景瞧着这一切,只觉得那释慧鄙陋不堪,哪里及得上苏白半分。 “不是说要做饺子,怎么倒是在这里聊起天来了。”白景这话一说,苏白才反应过来,慌忙扯着阿吱去了外头灶房忙活去了。只留下一屋子三个人,不尴不尬的杵在那里。 48.事端渐起 苏白原本是打算他与阿吱白景一道包饺子的,可如今来了人,他倒不好这么做了,只是拉着阿吱在灶房里忙活。阿吱见他不发一语,心里有些忐忑,觉得这样的苏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是让人不安的很。 “也不知狐王来这小院是何意?平日里也不见过来。” 苏白摇摇头,他也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火凛过来是要做何。自从那日将话说开了以后,他就很少再见火凛。也因着火凛冷落的缘故,苏白在那院子里的日子也不甚好过,渐渐的,如同当初那些人一样,被遗忘。 这些阿吱都看在眼里,苏白有落寞有伤心,却从不放在人前,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便常常发呆。 “阿吱,我打算要去昆仑的,你去吗?” 苏白是背对着阿吱说这话的,遂是没看到阿吱脸色苍白的模样,亦没有看到已经进了这灶房的红衣男子那满是惊讶和怒气的脸色。 “你想起来了?要去找他?” 苏白狠狠的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却烫伤了自己的手指。 “阿苏!”就在阿吱快步上前要看看伤势如何的时候,却见红衣男子一个闪身便将苏白的手执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白却没对他这关切露出欣喜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句“想起来,去找他”。 “阿凛,我应该想起什么,我是要打算去找谁的?” “没有的,阿苏,狐王以为你是想起以前的事来了,我同你说过的,那时我因为受伤离开了,你便要来找我的,结果谁丞相,竟是出了这档子事来。” 火凛吃惊阿吱竟会说这样的话来哄苏白,但不可否认,他倒是极为同意这做法。不能让苏白想起以前的事来,是目前他们所能达成的的一直的意见。 苏白心里疑惑,却也不再多问。低了头去,将自己手抽回来。 火凛皱了眉头:“苏儿,你这是……” “你们先过去吧,我这把饺子下了锅,一会就能吃了。” 火凛知道他如今不怎么愿意同自己说话,心里极为不舒服,可却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这呆子不理人了,真是要将人憋死。又不敢同他生气,也不敢就这么放任不管。原本就被气着了的火凛有意冷落了苏白几日,作的就是让苏白自己回头的打算,结果呢,苏白倒是没有回头,人家同这白景好好的在一道有说有笑的,倒是自己,一副可怜相跑了过来,却生生的不遭待见。 “那我先同阿吱出去,你自己小心些,莫要再烫伤了。” 苏白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了身去忙活去了。 而火凛同阿吱出了这门,却是没有往其他地方去。 “他今日如何想起来要去昆仑了?” “他不是今日想起来要去昆仑,他不过是在为日后做打算。” 阿吱低着头说,火凛也看不透他神情,也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思。但火凛知道,苏白在为自己以后离开西山做打算。他不愿意留下,亦或是说,他不是不愿意留下,而是不愿为火凛和释慧添麻烦。 火凛心中顿生波澜。 “狐王,放过阿苏吧,他,不该是你同释慧公子之间……” “这是先不提,莫要让他下山,莫要让他知道观云的事,如果可以,莫要让他想起任何之前的事情来。” 火凛不容阿吱将话说完,径直打断,只是提到观云时,阿吱不由一愣。他不清楚此时火凛突然提到观云又是何意,只是看着火凛神色严肃,心里明白,这事只怕是厉害。再一个,阿吱相信,火凛再如何,也不会做些害苏白的事来。 “好。” 苏白端了饺子进来,却见着他四人神色皆是不好,不由一怔,心想,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来,惹得这几人皆是不高兴了。 “侯的长了些,饿了吧。赶紧趁热吃。” 白景先是反应过来,起了身,将苏白拉至自己身旁坐下:“原本该是过去帮忙的,结果尽让你一个人忙活了。” 苏白却是一笑,低着头凑过去轻轻问到:“他们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景摇摇头,说了句没事。苏白信他,也就不再多问。只是,他二人行止亲密,却是刺痛了另一人的眼。 这顿饭到底是没吃好,因为释慧一句吃不下,便不欢而散了。眼见着释慧起身离席,却不见火凛去追,苏白不由着急,便推了他一把说道:“阿凛,赶紧去将人哄一哄。” 火凛并不动作,只是看着苏白。眉心上那疤痕一直未消,也消不掉。那是丹心咒术留下的。苏白不会知道,这个修道的释慧竟会将这样一个狠戾的咒术施在自己身上。可是火凛知道,他知道这咒术是为了谁。他原本是高兴的,释慧在意他,才会去伤害了别人。可如今,这个被伤害的人屡屡关心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心中事何想法了。他只知道,他心疼。 “阿凛,你同释慧公子解释解释,我只要帮你渡了劫就会再,与你与他都不会再有瓜葛,千万莫让我挑拨了你们。” 火凛听到这里却是摇了摇头。 “我与他之间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是你的错。苏儿,不要总是将别人的错拿来担在自己身上。” 苏白听了这话,低下头去。火凛却是伸出手来,轻轻挑起苏白的下巴,那一瞬间,火凛的心猛然一跳。他俯身,轻吻苏白。 “别下山。” 当下,苏白的脸就烧红了,他四下望去,却发现屋里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转过头来想同火凛说什么,结果,连火凛的人也不见了,只留下苏白一人立在那里,傻乎乎的。 别下山。为何让他别下山。是因为挽留,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今日他同阿吱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那观云是谁?为何不让他知晓观云的事情。 他听到他同阿吱说的话,以他的本事,他还做不到被他二人发现不了。所以,谁帮了他?谁想让他知道火凛同阿吱的那番对话。苏白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人。 49.心中计较 “倒是没想过你会找过来。” “我想,既然释慧公子能让我知道,必定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原来于这思夫山站着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释慧同苏白。 那日苏白听到火凛跟阿吱说的话之后,便心中藏了事,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情不大对劲。先不说自己的事如何,就说,他自己是如何能够听到火凛他们说的话而不被发现的? 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而且,也只有这个人会去做这样的事。 “今日,但凡你问的,只要我能解答,便都会给你答案。” “观云是谁?” 苏白问的直接,释慧倒是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会找上你来。” 苏白淡淡一笑:“这都不重要,您能来找我,自然是因为我对你,对,对阿凛有了威胁了。” “呵,你倒是清明。” “还烦请释慧公子为我解惑。” 释慧并未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苏白。这少年,他初认识的时候,是在西山出云观,那时候的苏白,是个无忧少年人,心底纯善,与观云两人相处甚好。可他发觉,这苏白竟是对观云影响颇深,那时候,他有意无意的便想要观云离开这苏白。毕竟,再怎么说,观云都是自己的爱徒,而这苏白,则有可能便是观云的劫数。后来替苏白诊治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竟是两世之魂。从那时起,他便想到,这个少年,有可能助火凛成仙。 丹心咒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承受的,他施咒时,已然做好了打算,若是这人就此灰飞烟灭,他便会同观云说苏白不告而别远游去了,也正好断了观云的念想。不过,令他吃惊的是,这少年人竟是好生生的活着,且是还同火凛遇到了一起去了。不过释慧自己从来没想过,火凛有一天会对…… 释慧想到这里,微微一笑。 如今的苏白,懦弱胆小,更是容易委屈求全。他如何不能利用这一点来达到目的? “观云是我的爱徒,他于一年前在西山处捡到你,那时你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观云便一直照看你。后来你于出云观待了几月有余,与观云感情甚好。观云对你有情分在,却是难以表达,而你那时……说是不愿在这里待着,要出去闯荡闯荡,观云虽然不舍,却也由得你走了。一年后,我于昆仑处参加除魔大会,却没想,半道上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等我醒来之时,便看到的是你们了。” 苏白听到这里,心中纳闷。这释慧的说辞处处都是漏洞,可你又找不出漏洞在哪里,只觉得,他说的,也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你失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妨猜上一猜。我原是叫观云下了山直接去昆仑找我的,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他人。能让他连师父都不顾的,这世上,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说道这里,释慧望向苏白,“就是你,苏白。所以,以我之断,他定是去找你了。且还是要打算将你也带上昆仑,同他一道吸收日月精华。只是可惜……” “那,敢问释慧公子,阿凛他们说不让我下山,不让我知道观云,又是为何?” 释慧望向远处,有些怅惘,最后,悠悠说道:“观云,入魔了。” 苏白愣住。 释慧回身看向他说道:“苏白,他为你入魔,你如何能不去救他?” 苏白低着头,轻声问:“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是假?” “呵,到底是个书生。你若是不信我所说,不如回去问问你那阿吱,看看他是不是知道的比我更多。” 说道这里,苏白心里头五味杂陈。是的,别人不知道,阿吱还能不知道么。 “那,为何阿凛和阿吱他们不要我下山,不要我去记起观云的事?” 听到这句,释慧身形一僵,脸色煞白。他改如何回答苏白,如何同他说,不过是火凛动了念想,有了心思了,遂是有了不舍得。而这也正是他急于将人遣下山去的原因。 不能将苏白怎样,但却可以让苏白怎样。 “有这闲心问些无关紧要的,不如想想要如何去救观云。”说罢这话,释慧甩了衣袖便离开了。 苏白微微一笑,心里头骂自己傻。释慧这般做,他不是早就知道?缘何还要多次一问,到显得自己傻气了。 这一夜,苏白就在这思夫山上,吹了一整夜的风,哪里都没去。 等到阿吱寻来的时候,就见着苏白于那处直直站着,似乎是要成了雕像一般。他几步上前,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怀中之人冻得瑟瑟发抖,面上却是笑的开心。他心疼不由,正要开口责怪他不好好看顾自己。却听到他说:“阿吱,我要下山去了。” “什么?!” 阿吱因为吃惊,不由收紧臂力,将苏白紧紧搂住。苏白有些吃痛,皱了眉头,却并未吭声。只是继续说道:“我要下山去救一个人。” “你……是不是……你若是下山去了,谁来帮狐王渡劫?” 苏白惨然一笑:“我想,阿凛并不需要我渡劫,他需要的,那个人能守在他身边。渡劫,他本就没心去做什么神仙。他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同释慧公子在一道的。如今如愿了,哪里还会在意是妖是仙。” 阿吱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我想,我不过是……是个饵罢了。” 苏白说的平静,可阿吱听的却心酸。 “他,没将你当饵。他是个糊涂蛋,哪里知道你的好。可,可你也得给他个机会让他知道你的好不是?不然白白让他欺负了这么久。” 苏白被他逗乐,说道:“说的哪里的话。阿凛是个好人,待我好,不管出于什么心待我好,但……很少有人对我这般好的。我都记着呢。就算是他有所……可人不都这样么,有些人求你,便对你好,不求你,便不对你好。可有些人,他求不求你都不会对你好。这么比较下来,阿凛他算是好人。” “他有实惠公子照应,渡劫之事,不会有问题。可我倒有些放心不下你和白景。你好好照顾白景。我去求阿凛将他的咒术解了。” 阿吱吃惊:“你如何知道……” “总是会知道的,白景是好人,不应该得到这样的遭遇。” “好人好人,都是好人,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是坏人么?!” 苏白没想到阿吱发了这么大的火,愣怔了许久,才笑着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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