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RPG 下——青轩书生
青轩书生  发于:2014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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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vel 90:相认

 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小道士居然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走神,邑修澜眯起眼盯着他,明显有些被激怒了。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在这个胆大包天的俘虏身上用点手段。 之前他还在怀疑自己的玉佩究竟是丢在了上善观还是被人偷走,如今听到他漏洞百出的辩驳,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玉佩就是被这人盗走无疑。由此可见,这个小道士绝对不是一般人,竟能在被他抓住的同时偷走他身上的东西,有这种本事的人,绝非寻常。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气没将已有抗体的叶阳驰冻醒,倒是吓了他旁边的小五。少年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急忙瞪着叶阳驰插话道: “蠢蛋!你要是真拿了剑主的东西,还不快点交出来?!想找死么?!” 闻言,叶阳驰霍然清醒,干巴巴的道:“什、什么东西?!” 邑修澜此时的神情简直可以用“阴鸷”来形容,他冷漠的双眼死死盯着叶阳驰故作无辜的神态,一字一顿道:“玉佩!” “……”叶阳驰咽了口唾沫,这厮果然是冲着玉佩来的!尽管早就猜到,叶阳驰仍觉有些失望:啧,果然不是为了他才闯上善观的! 但叶阳驰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并没将玉佩带在身上,反而藏在了房中。之前又出了他被叶阳御风抓包之事,说不准这会儿已经被人搜去了……看邑修澜的神色,若是他这个时候没将玉佩拿出来,没准他真的会痛下杀手也说不定——他可还记得之前在后山禁地里这人毫不眨眼的对他用刑呢! 想到这里,叶阳驰决定还是坦白从宽好些:“好吧,其实……” 他正要将玉佩的下落说出来,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几声规律的敲门声,跟着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了进来:“剑主,属下有事求见。” 邑修澜皱了皱眉,瞥了叶阳驰一眼,似乎笃定了他不会逃走,松开扯着他衣襟的手,随意弹了弹翻折的衣袖转过身:“进。” 他话音刚落,门就再度被人推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叶阳驰悄悄松了口气,抬眼一看,随即睁大了眼:“三、三嫂?” 他此言一出,原本回过头的邑修澜猛地转回来瞪向他:“你叫他什么?” “呃……” “你叫他‘三嫂’?” 不顾屋中另外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神色,邑修澜死死盯着叶阳驰的双眼,用几乎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我那块玉?” 他突如其来的冲动一开始确实吓了叶阳驰一跳,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紧张之余心中跟着泛起无与伦比的欣喜:机会! 看着邑修澜紧张的神情,他不由得握紧拳,道: “我姓叶阳——” “砰——” 几乎是在他说出“叶阳”两字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耳边风声呼啸——竟是邑修澜一拳捶在了他耳边的墙壁上! “剑主!” “剑主您……” 极为突然的举动不仅吓到了叶阳驰,连旁边另外两个人也下意识上前两步。邑修澜却头也不回吼了句: “都出去!” “可是……” “出去!” 他语气中极力压制的冷意很容易便能听出来,那两人犹豫了一下,但听到邑修澜毫无转圜余地的语气,还是转身推门出去了。小五在关门时还向着叶阳驰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可惜后者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邑修澜身上,根本没看到。 “你说,你姓叶阳?” 听到关门声后,邑修澜才再度开口,压抑了重重感情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喜怒。叶阳驰有些拿不准这人现在的反应,但他虽然有些二,却并不笨,邑修澜这些反应无一不证明,他还是记得叶阳驰的! 这样一想,之前那点吓出来的惊意瞬间就被抛之脑后,叶阳驰动了动手臂,本想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无奈仍被五花大绑,任何举动都做不出来,只能尴尬的咧开嘴:“虽然我现在变了个样子,又隔了这么多年才出现,但——我确实是叶阳驰没错。” 这句话一说出,叶阳驰便敏锐的察觉到邑修澜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青年死死盯着叶阳驰的双眼,似乎想要找到他说谎的痕迹。然而叶阳驰此时已经破罐子破摔——或者说,他已经因确定了对方不曾忘记自己而彻底坦然,眼中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含了终于坦白的笑意与释然回望着他。 “证据……” 终于,邑修澜再度开口,声音却莫名有些嘶哑。叶阳驰勾起嘴角,眼中笑意更深:“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房门外,因为在那里探头探脑被你抓了个正着;我曾跟你一起下山去庆山镇,因为一个包子还在胸口烫了个红印;我曾在你被送去后山禁地关禁闭的时候多次偷溜上山,并且跟你坦诚了我不是叶阳御风而叫叶阳驰,在那里我们还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崩;我曾跟你一起逃出上善观,还在蓝山集落了脚,化名易迟和秀兰,而后又遇见三哥三嫂……”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因为面前的青年忽然扑了上来,双手绕过他和身后的床柱死死搂住了他,狠狠地将他按在怀中,更将头嵌入他的颈窝,温热的吐息扑在敏感的肌肤上,他甚至感觉到身前的青年在微微发抖: “真的是你?你……还在?!” “……嗯,我还在。”叶阳驰释然的垂下双肩,尽力放松下来,有些郁卒于不能反抱住他,只能微微笑着轻吐出一口横亘在胸口数日的浊气,感叹道,“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青年不语,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不动。叶阳驰感觉到箍住自己的力量一再加大,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被揉到一起,感动之余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一时有点走神。 但只是片刻他便反应过来,艰难的用脸颊蹭了蹭对方毛茸茸的耳际:“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我可没∫M的癖好啊!” “……”邑修澜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开他,叶阳驰眼尖的发现对方眼圈竟有点红。见状他心里跟着也有些酸涩起来,后知后觉感到鼻头阵阵发酸,急忙移开视线盯着旁边,轻咳了一声。 邑修澜也根本不看他的脸,刀削斧凿的侧脸微微有些泛红。他迈步走到叶阳驰身侧,凑过去艰难地去解他身后的绳结。 叶阳驰扭头看着他有些笨拙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运气于指,伸手一划绳子就断了呢!”小说电视中不是经常会有这种场景么? 邑修澜生疏的拆着手中的绳结,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回答:“这绳子绞了钢丝。” “呃……” 这么怕他逃脱么?叶阳驰有点囧,在感觉到身上的绳子松动之后就要转身一起弄,但他才一动,邑修澜便伸手按住了他:“别动。” “一起解能快点。”叶阳驰算是见识了绑住自己的绳结有多复杂了,一步一扣,简直跟渔网差不多! “不必!”然而邑修澜丝毫不领情,也不让他转身,只是默默在他身后一个一个解开,不时让他抬手扭头。叶阳驰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自己操作,顺口调侃道: “你们这绳结的打法可真够复杂的,恐怕不管是谁被绑上了都逃不掉。不过这解法实在太复杂了,莫非等你们审完之后,还得一个一个帮忙松绑?” 邑修澜扯出一节绳头,闻言面无表情道:“不用。” “咦?” 邑修澜却不回答了,只是继续沉默的抽着绳头。叶阳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忽然理解过来:“哦!我忘了你现在的身份,邪派的话,没用的俘虏是不是就直接解决掉了?” 他这话只是顺口一问,毕竟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谁知他此言一出,邑修澜却忽然僵住,而后从旁一把抱住他,也不顾绳子解了一半,就这样再度将他扣在怀里:“你不会死的!” 这是在——后怕么? 从对方的语气和动作中解读出那么点内涵,叶阳驰一时间竟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更多一些:明明该后怕的应该是他吧!毕竟差点被咔嚓掉的是他而不是邑修澜。然而莫名的,从见到邑修澜开始他却一点担心都没有,明明之前还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来着。 所以,还是因为在发自内心的信任他吧! 叶阳驰试探着抽出手臂,因为绳结已经解开了大半,是以这次很轻松就抽出手来。他就着被抱住的别扭姿势拍拍对方的后背:“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挂掉的!你看,之前我被你抓住,不是依旧轻易逃脱了吗?而且还趁乱弄了点意外收获——咳,其实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忘了我呢!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眼下这种特殊情况,甚至还担心你都不记得我了。” 他本想安慰一下面前的青年,说到后来,却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了。之前的提心吊胆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幸好对方并没有忘却他,而“三嫂”的出现更是恰到好处的成为了他们相认的切入点。 Level 91:扑倒 叶阳驰觉得,自己这次能够如此顺利的与邑修澜相认,甚至不用多费口舌解释自己眼下的情况,已经是十分幸运了,因此差点被杀掉之类的事情,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比起他之前所设想的情况,眼下这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么? 然而他不提之前那晚还好,这一提反而让邑修澜瞬间回想起自己之前在后山禁地逼供他的场景,身体顿时一僵,随即便反应过来,伸手去拉他手腕,皱眉道:“你的伤——” “呃,没事没事!”叶阳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腕,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小伤而已,只是有点酸麻,倒是不疼——唔,你不是给我下了生死符么?解药呢?” “生死符?” “就是你之前说下在我身上的……嗯,我随口起的名字。”顺手剽窃了一下金大侠的设定【注一】,叶阳驰有些罪过的在心中暗暗合了合掌。至于开口就要解药什么的,他倒是毫无压力——自从知道面前的人不曾忘记他,先前两人培养出的亲昵感便再度找了回来。甚至因为久别重逢,平添了几分失而复得的珍惜。 至于疏离感,一开始见面,见到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邑修澜时或许会有,但他毕竟不是真的过了六年没见到这个人,对他来说,仅仅才过去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再加上对方此时毫不保留的欣喜与亲近,已足以抵消掉了。 听他提起解药,邑修澜也反应过来这件事,面色顿时一变:“解药——我没带在身上。” 叶阳驰闻言一呆:“不是吧?你之前不是说四十五天给我一次解药?难道是诓我的?!” “不是。”邑修澜急忙回答,而后抿起唇,皱眉道:“我每隔四十五天左右都会去上善观,这个不假。” “四十五天?”叶阳驰原本就好奇黑衣人为何要每隔四十五天便来上善观一趟,如今知道黑衣人是邑修澜,又知晓他不曾忘记自己,两者一联系,一个堪称荒谬的猜想顿时浮现在脑海中: “你——难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找、找叶阳御风?” 邑修澜道:“不是找他,是找你。” 心中的猜想如此轻易就被证实,饶是叶阳驰脸皮够厚也瞬间爆红了脸色:“你、你……找了我六年?!” “没有。”邑修澜太过诚实的回答瞬间让叶阳驰有种自作多情的尴尬,他有些无措的动了动,正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后者却已伸手慢慢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我刚去邪剑派离不开。能离开之后就经常过来了,不到六年。” “……”叶阳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和六年有什么区别呢?他想起之前见到邑修澜轻车熟路的来回通行藏书阁的密道,还有之前在与叶阳御风对战时近乎莫名其妙的失望语气,忽然便全都明白过来。 邑修澜一直看着他的神色,见他有些怔怔然的动了动嘴唇,不由得勾起一缕笑意。他继续解开了剩下的绳结,慢慢的道:“我去了邪剑派六年,就六年没见到你。这些年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叶阳御风,从那个很早以前就发现的密道。幸亏那个一直都在,不曾被人发现。” 叶阳驰看着他将自己身上解下来的绳子随手丢到一边,仍有些茫茫然的样子:“所以你去密道中只是为了看看叶阳御风是不是我?” 邑修澜拉着他走了两步坐在床上:“嗯。我算过你每次出现的时间,从我清醒过来后就一直计算着,大约到了你会出现的日子,我就来这里看看,可是每次都失望。” 他说的很简单,叶阳驰却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几乎已经要烧起来了,连带着眼圈也有些红。他飞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现下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对,他本来就是在做梦,可是在这个梦境的世界中,他却是第一次有这种不真实的感受。 ——这块木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煽情?简直让他有些难以自已……以前不是明明木讷的可以么?!现在这种语气,却好像显得他很重要似的!这种感觉…… 然而邑修澜却似乎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多么煽情,的确,他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毫不打折扣的事实,甚至用词都朴实的很,一点修辞都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不错过他脸上丝毫神色,慢慢将封存在心中许久的话道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又变成了现下这副模样,但是你能再度出现,对我来说就是好的。曾经有一度,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存在,所谓‘叶阳驰’这个人,也是我在灰心失望之余幻想出来的存在,作为心中情感的寄托。” 听到他这句话,叶阳驰忙伸手拉住他,道:“你、你——” 邑修澜反手握着他的手掌,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是事实——很多证据都证明你我之间相处过的那些事情都不存在,好像除了我自己,一切都是错的!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你也发现了这件事?”这才是叶阳驰想说的话,从邑修澜所言的字里行间中可以看出,他和他遇见了相似的情况,“我这次清醒过来之后也打听过,我发现就像是我根本不存在一样,不仅以前的经历大变,甚至我直接换了个身体,重新来过——没有人记得叶阳驰的存在,我之前甚至担心,连你都不记得了!” “你也是?”邑修澜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他坐直身体:“我之前明明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你是在河中……可是等我清醒过来,我已经出现在邪剑派了,并且林二和刘三一口咬定他们从找到我时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有你的存在!” 林二和刘三,不用说明,叶阳驰也猜到了他指的就是“三哥”和“三嫂”两人。但这不是重点,话说到这里,两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彼此将对方所知和自己调查到的合计一下,确定这个世界除了他们两个人,竟是没有一个人或者事情能够证明叶阳驰曾经存在过的! 这个结论让邑修澜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叶阳驰却多少能够接受。毕竟他是知晓这里只是游戏世界的。很显然,因为上一次梦境中的失误,让他们弄死了重要配角“叶阳御风”,以至于让这个世界彻底复位成了正常的路线。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无论是他还是邑修澜都没有忘记彼此,他们仍保有对彼此的记忆。 这一点让叶阳驰极为庆幸,无论个中原因有多曲折,至少他们之间的回忆并没有消失。他看着邑修澜纠结的神色,不由得清了清嗓音: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犹豫的开了口,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邑修澜顿时反应过来,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你知道?” “嗯。”叶阳驰点点头,犹豫不决道,“你不觉得我的来历很奇怪么?其实我想,我会在‘死掉’后六年重生,大概也跟这件事有关。不过——我不确定这件事该不该告诉你。” “?”邑修澜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叶阳驰定了定神,下定决心这次要将自己的来历彻底说出来,谁知他才一张口,邑修澜却忽然扑上来一把搂住他,“闭嘴!不要说!” 他们两个人本来都坐在床上,邑修澜这一扑,两人重心不稳,他直接被对方压倒在了床上!两道身影交叠,此情此景原本应该极为暧昧,但是邑修澜惊慌的神色却将这点暧昧的场景彻底破坏殆尽。叶阳驰不由得眨眨眼:“怎么了?” 邑修澜紧张的搂着叶阳驰,温热的体温仍不能让他心安下来:就在刚刚叶阳驰张口的时候,眼前青年的身形突然有些模糊起来,身体更是变得透明,甚至能够透过他看到他身后的床柱! 这一幕简直让他惊悚之极,因此下意识便将他搂在怀中。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让邑修澜焦躁之极,不由得更加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低下头看向怀中之人。 “你……不要说!” 许是因为话头打断,怀中的青年已经重新凝实,然而刚才那一幕却已经牢牢印在他的脑海中,即便此时彼此身体紧密相贴也无法驱散。邑修澜隐约察觉到,也许刚才这一幕跟叶阳驰想要说的话息息相关。尽管这个推测十分荒谬,但他却不愿冒失去这人的风险,哪怕只是猜想也不可以! 想着这些,他不由得越发收紧了怀抱。看着青年懵懂的眼神,脑海中的紧张瞬间化为另一种莫可言状的情绪,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低下了头—— 叶阳驰正被他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那人为何突然扑过来,又阻止他说出真相。正要张口询问,冷不防身上的青年忽然压了下来,唇上一热,已被牢牢堵住。 Level 92:定情 这是一个快的让人措手不及的亲吻。 几乎还没等叶阳驰反应过来,邑修澜已先一步直起上身,唇上的碰触结束了,他甚至连双眼都没来得及闭上——当然,那种情况下,因为震惊他也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些,圆睁的双眼清楚见到身上之人目光闪烁,双眼中弥漫着很明显的惊愕。 得!这一下,两个人脑海中都一片空白,之前想说的话彻底记不起来了,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各自都顶了一张红透了的面皮。 直到邑修澜神色不太自然的撇过头,叶阳驰才感觉到静止了许久的时间重新开始走动,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倒也没娘们似的捂住嘴娇羞扭捏一下,反倒是伸手向上,直接触及邑修澜撇向他这边的脸颊,一掐—— “!!”脸上一痛,邑修澜瞬间转过头,急忙扯下在自己脸上“作恶”的罪魁祸首,莫名其妙道:“作甚?!” “你……不是找人假扮的吧?”叶阳驰搓了搓手指,刚才指下的触感并不像是假的,也没捏下来什么假皮一类的物事。但——邑修澜怎么可能作出刚刚那种举动? 不,不对,确切地说,从刚刚相认开始,他们两个人的气氛就有点太柔和了。只不过自己一开始神经过于大条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邑修澜在对待他的时候会不会太和颜悦色了点?而且这人如今话也多了不少,跟以前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差太多了! 他可还记得当初慕容莎评价邑修澜的时候曾说过,这人就是因为少言寡语,才会在观中被人排挤。 不是他有受虐的M倾向,实在是因为过去他和邑修澜相处的时候,这人可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纵容他——既然那张脸不是假的,莫非眼前这人中邪了? ——平白撩拨的他心口怦怦直跳! 邑修澜被他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有心解释,偏偏当着这个人的面似乎又变回了过去拙于言辞的模样:越想要说,就越说不出口,只能专注的看着他,寄希望于这人能自己弄懂。 可惜这个时候叶阳驰的脑袋里偏偏转不过这个弯来了,没谈过恋爱又处在暗恋地位的人,情商显然高不到哪儿去,在他眼中,邑修澜仍是那副沉静的模样,以及雷打不动的木头脸。想到对方扑过来之前所说的话,叶阳驰不禁吞吞吐吐道: “你、你……就算嫌我啰嗦,也不用……这种方法吧?” “……”邑修澜一时无语,他要是嫌他啰嗦,当年怎么可能忍受那么久没直接堵上他的嘴?!不过被叶阳驰这么一打岔,他倒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多年身处上位的自信来,轻咳了一声,干脆单刀直入: “以后和我一起罢!” 叶阳驰仿佛没听懂他的这句话一般,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瞪着他。 邑修澜到底没干过告白的活计,从他能多年里默默守着慕容莎就能看出来,这人本质上就是个闷骚,还是葫芦皮极厚的闷法。是以此时看见叶阳驰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他顿时闭上嘴不愿再说了。 但叶阳驰到底不是真傻的,邑修澜这一沉默,他反倒反应过来了!巨大的欣喜瞬间袭上心头,又带了些不可置信和自我怀疑,他霍地坐起身,动作之大,甚至将邑修澜都掀的后仰了一下。他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伸手扯住对方的手臂,连声询问道: “你说什么?在一起?是我想得那个在一起吗?” 邑修澜挑起眉,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便只是勾起嘴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得不到确切的回答,叶阳驰越发焦躁,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话已至此,干脆破釜沉舟: “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要是、要是你说的是那个‘在一起’的话……” 这般笨拙又全不顾后果的告白,和邑修澜先前那句简直异曲同工。可惜身在其中的两人都没发现自己拙劣的表现,一个紧张得到纾解,另一个却是惊喜之余紧张,彼此都有些忐忑。然而此时两两相对,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似乎这一眼望去,所有一切就都得到解答了。 最终不知道谁先开始,一个人伸手摸上对方被掐出红印的脸颊,另一个人干脆勾着他后颈,两双唇自然而然便贴合到了一起,两个人一样都生涩的可以。彼此间互相试探着啃咬,舔舐,乃至逐渐由表及里侵略到内部,浑浑噩噩之间,仿佛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 ——是的,他确实是在做梦没错。 叶阳驰这样想着,顺从的任由对方重新将他压在了床板上。他觉得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从钦佩开始,到发现自己动心;所爱的人另有所爱,暗恋的不明,乃至失去的痛楚。如今,失而复得的喜悦突如其来,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 淡定到思索的能力都没有了有木有! 直到被侵入的疼痛感真实传来,叶阳驰才从所谓的“梦境学说”中清醒过来,神智彻底归位。身下的痛楚清晰明确的提醒着他稀里糊涂将自己交付出去的事实,甚至连上下位都没来得及争一下,主动权就在失神中易主了! “我……靠!”木已成舟,凿子都已经起楔进来,总不能这个时候商议什么上下位的问题吧!叶阳驰低咒一声,忍着疼痛颤巍巍的伸手去扯身上之人的头发——衣服早就褪干净了——“尼玛,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邑修澜此时早已满头大汗,因为叶阳驰身体条件反射性的紧绷,他也难受的很。更何况之前为了交融的顺利,他也算耐着性子做了半天前戏,早就忍耐到了临界点。此时听见叶阳驰口中冒出的询问,他却根本没精力理会其中的含义,权当是和之前一样的哼唧了,是以他只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放松!” 突然被拍了两下,加上耳边的命令,叶阳驰竟真的配合着放松下来。但随着凿子顺势楔的更深,他瞬间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黑了:“放、松、你、妹!”一字一顿,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句邑修澜听清了,但却没听懂,竟还颇为认真的回了句:“我没有妹。”说着又将叶阳驰的脸颊搬过来,低头吻上他的唇,暗哑的嗓音半是命令半是要求道,“专心。” “……”我了个擦,这是这种时候该有的对话么?叶阳驰深刻感觉到了捂脸的冲动,尤其是在身体里的硬物仍蠢蠢欲动、面前的青年也忍耐的满头大汗的情况下。他任由邑修澜笨拙的吻了几下,终于从唇齿间发出一声喟叹,抬臂搂住他的颈项回吻过去—— 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但——做都做了,还是先享受完(……)之后再说其他吧! 可悲的男人本色! ——好吧,其实叶阳驰确实没办法否认,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心中欣喜的情绪还是远高于后悔的。不管方式如何,眼前这人如今也算是被他吃干抹净了吧! 至少也是榨干净了! 事实证明,经验这玩意儿某些时候确实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的。虽然两人有了个柔情款款的开始,但事实上这一场互相吃干抹净的“角斗”时间并不是太长。叶阳驰固然是个只有理论没有实战的雏,邑修澜可圈可点的表现中也处处透着生涩,所以两个快枪手谁都不用笑话谁,交枪之后就搂在一起平复剧烈的呼吸了。 虽说过程有那么点不尽如人意,但是那种“终于得到”的满足感足以弥补了。是以搂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点心满意足,只不过,各自仍有些不满。 “……你……” “你……” 几乎是同时起了话头,两人对视一眼,邑修澜率先闭嘴,示意叶阳驰先说。 叶阳驰也不客气,他暗吸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是那么在意:“你业务好像很熟练啊!”刚才他之所以那么轻易就交付了主动权,至少得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人照顾的他很舒适,手法到位,拿捏精准,让他来不急做出反应。 虽说事后算账有那么点不地道,但是叶阳驰是真的很在意——好吧!其实他也能理解,六年不见,他在邪剑派又是那么个身份,不可能没有过什么经验。可是一想到自己才几天不见,就错失了这人六年时光,更让觊觎许久的肥肉被别人先咬了一口,他都觉得心中很不痛快! 不想这人张口最先问出的竟是这件事,邑修澜不由一怔,而后便轻笑出声。叶阳驰被他笑得火大,越发觉得自己被吃的莫名其妙,正待眯起眼细问,前者已撇开头轻声道: “总是有书看的。” “……”叶阳驰忽然觉得,经历过天朝鸡威洗礼的自己弱爆了!三次元输给了二次元有木有! Level 93:后账 无论叶阳驰心中有多不甘,木已成舟,他就算想后悔也后悔不了了。之前因为莫须有的事情一时冲动问出声,此时他反倒越发懊恼起来,不由得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左顾右盼道: “那个……你怎么突然……”转念却又想到是自己先明确告白的,询问的话在舌尖打了几个圈,就是问不出口——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赧然”或是羞涩,而是因为担忧。叶阳驰算是重头到尾见证过邑修澜对慕容莎有多在乎,可是时隔不久(?),这人却对他说出了想在一起的话,还表现出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在乎态度,这让他难免猜疑。 但叶阳驰毕竟不是个玲珑心窍一根心思能转十七八个弯的人物,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另有所爱么?现下——又是什么意思?我不想跟你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你给我个准话儿,说了我就信!” 闻言,邑修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你都信?” 叶阳驰一本正经的点头。 “那么,你又何必多问?” “……”叶阳驰深觉自己之前的拐弯抹角就是个错误。他伸手抹了把脸,正色道:“我要你一句准话,是想给自己安心。老实说,咱们两个人之间——有点太快了,我有点适应不来。” 岂止是太快了,简直就是飞速!前几天还模棱两可的态度呢,他都摆出那么明显的诱惑姿势了,这人愣是一点反应都不给他——见甩脱追兵的那几次演戏;而先前他多次替这人着想,他倒好,全心全意向着他的那个小师妹——见破穹剑事件……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现如今,他们两个实质上又等于六年未见,结果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滚了床单,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你情我愿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有那么点不太对劲吧? 再说,之前他“喜欢“的告白,也还没得到正面答案呢! 邑修澜毕竟是个极聪明的人物,他看着叶阳驰故作无事人般的神色,转念一想就领会到了他心中所思,微微一怔后,便再度伸手扳着叶阳驰的脸颊让他双眼对上自己——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确切地说,是很喜欢叶阳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那好,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六年前就开始了。”只不过当初未能明晓,直到失去才理解过来。 对于叶阳驰来说,他们之间的分别不过是睁眼后再度闭眼的功夫罢了,时间太短,变数仓促,但是邑修澜却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失去的痛楚。当年河中那场意外,他原本想要借机逃脱的计谋到最后却变成了亲手害死‘叶阳驰’不说,醒来后更是要日复一日面对着所有人都不记得叶阳驰的怪异现实,仿佛一夜之间,叶阳驰的存在被这个世界彻底否定,或者所有人都联起手来,编织出一张绵密的网,将两人之间的世界彻底隔开。 但也正是这次失去,让邑修澜彻底意识到,叶阳驰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远超他先前所想。不再是相看两厌的师兄弟,也不是可有可无的陌路人——或许,从他当初见到叶阳驰拿出那袋包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就已经发生变化了。 这些话,邑修澜说不出,也不知该如何说,他只能专注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以眼中坚定地目光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之前那段时间的相处毕竟不是平白度过的,两个人虽然始终没什么默契,但是双眼相望的时候,却又能清楚看到对方心中所想——一如先前自然而然便滚了床单那般。但不管如何,叶阳驰听懂了他之前那句话,也看懂了对方眼中此时的情感,那双望过来的眸子中没有一丝虚假,暂时来说,这样已经够了。 于是他毫不吝啬的露出一道喜悦的笑来,伸出手回抱面前之人,感受着掌下紧贴的肌理,顺手抚摸两下,心满意足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大方点,不计较你之前那些事情了!” 邑修澜顿时失笑,昂起头将下巴放在对方发顶,微微合上了眼,平复因为食髓知味还有些躁动的身体。 叶阳驰也在平复呼吸,一阵颠鸾倒凤之后,此时静谧片刻,先前的想法就再度浮现在了脑海中。他并没亲眼见到自己变得透明的情形,也毫无察觉,是以耳鬓厮磨了片刻,就打算旧事重提: “对了!之前我说的那件事——” “别说!” 他才一开口,就感觉拥抱着的身体微微一僵,随之而来的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一而再再而三被封口,叶阳驰不禁皱起眉,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悦: “你急什么?我只是想……”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邑修澜飞快的表明了立场。 叶阳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坐起身,顾不得上半身光裸的状态,居高临下的瞪着对方:“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真一点都不好奇?” 邑修澜也在看他,不是盯着他双眼,而是上下梭巡,确定他没再出现突然消失的清醒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叶阳驰问他是不是好奇,好奇当然是有的,而且不是一点半点。他心中有无数疑问,邑修澜又何尝不是?事实上,他心中的疑问比起叶阳驰还要多得多,叶阳驰好歹还有游戏这个外挂在,很多事情连蒙带猜也能想出个大概,但邑修澜却是彻底被蒙在鼓里,唯一能问的人也因为先前突然变成透明之事让他心有余悸。 他不像叶阳驰,经历过现代那些奇思妙想的轰炸,对异常事物接受能力也强,之前那种玄幻般的情形真有点吓到他这个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了。邑修澜甚至联想到,莫非叶阳驰其实是什么山野精怪,之前附身在叶阳御风的身上,现在又换了一具身体?而之前的透明化,也许正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才会有之前那种情形发生? ——不得不说,这个猜想虽然不是事实,但究其本质,和真相其实没什么差别。 然而这些毕竟只是邑修澜的猜想,事实如何无从证实,可有一点邑修澜能够确定,身上的这个人就算真是什么山野精怪,只怕也不是什么脑子灵光的家伙,不然此时又何必如此急吼吼的要跟他说什么“事实?” ——我不问你现在究竟为何变成了这样,只要你不会随意离开或者消失,其他的,我宁可不知道。 这就是邑修澜此时心中最真切也最直接的想法。 可惜叶阳驰完全不了解邑修澜的苦心,他固然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事情有些微妙难以解说,但邑修澜此时摆出一副什么都不问的样子又让他有些微妙的不满起来: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并非叶阳驰斤斤计较小家子气,实在是求了许久的东西忽然到手,而且还表现出买一送十的架势,这么大的馅饼不管砸到谁头上恐怕都会一阵头晕,并理所当然的产生怀疑——人之常态莫过于此,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担心再度失去。 或者,我们也可以通俗的理解为——犯贱。 邑修澜毕竟已经在邪剑派历练了六年,又站在如今这个位置,对于人心多少有些理解了,是以见到叶阳驰此时的态度,讶然之后总算能够理解一二。他想了想,也跟着坐起身,正色道: “刚刚——你要说的时候,身体忽然变得透明了。” “透明?” “嗯。” 叶阳驰眨了眨眼,抬起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试探着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他就亲眼见到了何谓“透明化”,急忙咽下了剩下的语句,而邑修澜也一把抓握住了他的手,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他,丝毫不肯稍松。 “……果然会透明啊!”叶阳驰有些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了:想必之前自己打算向邑修澜坦白时也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难怪刺激的对方忽然狼变——若他没猜错,如果他真的将自己的来历如实相告,那么很有可能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是个虚拟的世界,不是现实——叶阳驰再度领会到了这一事实,面色顿时越发难看起来。 之前的暗恋也就罢了,如今,他是在和一个虚拟的人物谈恋爱,发生了关系,还打算一起走下去——这种架构在虚拟世界中的恋情,真的能够继续么? 忽然握住他的手又紧了紧,简直有些疼痛了,叶阳驰蓦然回过神来,未等开口,邑修澜已伸出另一只手勾着他的下颌凑过去,贴上他的唇便是一个深吻。唇舌交叠,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口中,而后被厮磨,搅碎,连带着那点莫名的隔阂一起吞入腹中消失不见。 末了,邑修澜才结束这个吻,抵着他的额头道: “就这样罢!我信你便是。” 被那样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前所未有的温情脉脉,叶阳驰不禁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 “那、咱们、咱们再来一次吧!” Level 94:主动 这句话有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邑修澜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而叶阳驰则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去你妹的再来一次啊啊啊啊!弄得他好像多饥渴似的!虽、虽然的确是挺舒服没错,但他真不是打算再度被压啊有木有! 慌乱之下他急忙摆手补救:“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重来一次——呃,也不是,是我……”上你一次成不成? 可惜后半句已经被堵住说不出来了。 耳边只听那人道了句“如君所愿”,而后双手已再度被制住,年轻劲瘦的躯体压下来,轻易便止住了他的挣扎。唇上被来回厮磨,有过一次实战经验的青年这一次动作显然熟练了不少,籍着两人全裸的光景,轻而易举便挑起身下之人的热情,手指更是精准的调弄着他先前发现的敏感点。 手法生涩……待提高。吻技……唔,有点迷糊,还算不错……学习速度……绝佳。 脑海中断断续续闪过一些荒唐的念头,叶阳驰有些七荤八素的下了评语。他现在颇有些后悔刚刚不经大脑说出来的那句话,直接惹得对方狼变。想反抗,却又哪里舍得?再思及两人先前那场妖精打架,不由得有些走神。 某人不专心的态度很快被邑修澜察觉到,后者顿时好气又好笑,又有点懊恼:难道自己刚才表现的真的太差劲了,才会让他如此分心? 如此一想,越发有些不满起来,他眯起眼,猎豹一般梭巡着身下之人此时的情态,目光扫过酡红的脸颊、突起的喉结旁先前烙下的印记、以及依旧不着寸缕、修长有力的身躯,瞳孔一暗,抬手便覆上对方胸口。 那副居高临下的情态,看起来像极了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正思索着要如何对爪下的猎物下口。叶阳驰双眼迷蒙的望过去,不知怎的便不忿起来:凭什么第一次你在上面,第二次还是你在上面?! 这样一想,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念头便蠢蠢欲动起来:明明是他先动的心,也是他先采取的主动,被这人掌握主动权一次已经不错了,同是男人,这种时候,也该让他看看自己的手段才是! 带着奋起的念头,叶阳驰深吸口气,手上用力,趁着对方一时松懈忽然将他掀倒,而后毫不客气的抬腿一跨,整个人坐上去,两个人的姿势顿时倒了个。 他忽然作出这番动作,邑修澜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压制住,他却不急,只是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嘴角勾起,仿佛在问他意欲何为。 叶阳驰当然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顿时得意的嘿嘿一笑:“有来有往才公平不是么?刚才一直是你伺候我,现在也该轮到我让你享受享受了。” “哦——”邑修澜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面上神色不动,但也不挣动了,反倒放松身体躺在床上,双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认命等他下一步动作了。 见邑修澜如此配合,叶阳驰并未察觉不对,心中倒是更加得意:果然我还是有些手段的么!就说三次元那么真实的教育片怎么可能输给低等级的纸质教材?之前是小爷一时大意,现在才是动真格的! 他在心中回想了一下过去曾因好奇观摩过的教育片,面色微红,一咬牙,俯身学着记忆中的片段,轻轻的舔吻其颈项。 “唔……”邑修澜双目轻闭,脖颈后仰,麦色的皮肤泛起轻微的桃红色。配上他本就俊美非常的脸庞,眼前的景象越发活色生香,让人目眩。叶阳驰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唇顺势来到微微滚动的喉节处,轻轻噬咬,流连不去。 论起理论知识,他确实比邑修澜要多,可惜实际操作的时候就差了点,来回吻了片刻,动作幅度却始终有些放不开,总觉得差上那么一点。 好在双方都是雏,又是心爱之人在怀,身体还是很给面子的做出了反应。二人的体温迅速彪升,邑修澜难耐的扭动,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到底有些受不住这种隔靴搔痒般的撩拨,干脆伸手拉扯了一下对方的肩窝,示意他向上一些。 叶阳驰会意,凑过去亲吻对方的唇。邑修澜满意的哼了一声,任由叶阳驰主导这个吻,然后慢慢加深,不着痕迹的抬手按住对方肩背,唇划过他的脸颊,向下啃咬脖颈,一路舔咬。不像之前细碎如落羽,而像——噬咬? 叶阳驰试着下个定义,然而脑海中被撩拨的一片混沌,根本想不出多少有意义的词来。他伸手松松扯着对方的头发,又觉不够,干脆扯住床单握紧拳头,腰身跟着弓起,整个上半身向下压,形成了一个很是优美的弧度。锁骨被咬了一口,有点痛,他试着推了推对方,得到一声含混的嘟哝,碰触自己的动作却愈发撩人起来: 眼前俊美的脸庞有着奇异的锐利与索求,别有几分诱惑意味。叶阳驰知道邑修澜是在故意撩拨自己,否则不会将爱抚的动作做得这么煽情。他有些无措,还有些想反击,于是放在他后背的手干脆一路向下,触摸上对方的脊背,学着鸡威中的动作一节一节按下去。 手指的动作有力,但还生涩——这种事情仅靠模仿而来的经验多少还是勉强。然而对现在的邑修澜来说,足够了。他微微仰起头,手指勾过叶阳驰的发髻,顺手抽下摇摇欲坠的发簪,将他的发彻底打乱垂落。 他还记得叶阳驰最习惯做的动作,他在无措或者尴尬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伸手挠挠头发,看起来又呆又好笑。虽然如今换了个模样,但神态却没有丝毫变化,六年的分别,没在这人的性格之中留下任何印记。 心忍不住一阵急跳,且感到全身阵阵燥热。叶阳驰惊讶着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动作蛊惑了心神,他难耐的呻吟了一声,收回一只手要去接那根簪子。邑修澜却像早料到他的举动,抬了抬手却不给他,反而顺手放在一边,转而叼住主动伸来的手指。 对着叶阳驰暧昧的眨了眨眼,邑修澜薄唇一抿舌尖一点,咬着他的手指缓缓吸吮,不疾不徐的吞吃向下。酥麻从指尖电流一般窜入胸口,继而冲向脑海,叶阳驰有些难耐的蹙起了眉。 “松、松口!” “呵,受不住了?”邑修澜有些恶质的调笑,素来情绪寡淡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这木头竟也有这样一面?叶阳驰微微一怔,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再度压在了下方。 唇舌仍不餍足的彼此噬咬交缠着,比之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显示着邑修澜已被叶阳驰先前的举动撩拨出了火气。而这一次,他显然不会轻易妥协了,不但牢牢压制住他的双手,甚至还将腿切入叶阳驰的双腿之间,阻止他并拢。 骤然失去主动权,叶阳驰有一瞬间清醒,但很快就被对方的动作撩拨的体软,到头来只能妥协的回应起来: 算了!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吧!反正——也不是很难受就是了。早点做完早点休息,明儿还有其他事要解决呢! 这样一想,叶阳驰干脆放开了动作,单手搂住他的颈项,激烈的回应,胸腔内的空气被慢慢掠夺而去。他的另一只手扣住邑修澜的腰,手掌无意识的一点一点探索起来。 抚摸到肩胛下方时,忽然感觉到邑修澜用力吮了自己一下,下身跟着震动,切入他双腿之间的那条腿也跟着向上一抬,在双腿内侧好一阵摩擦——他心中一动,试着向下抚摸,侧过脸去学着他的动作吮吻对方颈窝。 “……驰……”邑修澜急喘了一声,说不清是愉悦还是难受,“在点火?” “也许……”叶阳驰听到自己的话语有些凌乱,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正要再说,却被邑修澜一把抓住手腕向上,顺着他的动作咬上自己颈项——他忍不住倒抽口气,觉得适才还算平和的韵律忽然加快了—— 听到叶阳驰有些难耐的深吸气,邑修澜眯起眼,唇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莫名的——邪恶:“怎么?才开始而已啊——”说着俯下身,炙热的吻沿着胸口的线条以极其煽情的频率向下,舔舐,轻啮,刻意调情的撩拨。 叶阳驰“嘶”的一声仰起头,被一波又一波吮咬激的低喘。他忍耐的闭上眼,下一刻又觉徒劳而睁开,单手扣在他肩头,鼻翼嗡动,全身都已灼热: ——这、这厮真的是刚才那个邑修澜么?真的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人?怎么好像突然被附身一般,性格大变不说,还、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调情?! 他勉强抬头看着那个正在自己身上点火的人,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然凌乱。他急急的喘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便是一僵—— 手指!那根手指——尼玛做过一次就如此轻车熟路了么?!尤其——那里面还有刚才那次的东西,他们谁都没来得及清理,这下彻底便宜这货了! Level 95:掠夺 心中正自转着堪称“囧囧有神”的想法,叶阳驰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闷笑:“怎么?” 扣在肩膀的手用力一握,叶阳驰瞪过去一眼:“你——唔嗯……”连连深吸两口气,他猛地探起身,被桎梏住的手腕按着被褥,空闲的手扳着他的肩用力,低头在他肩头一咬: “我是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贴着他的耳朵说完这句话,叶阳驰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到一定程度了,所幸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到。 “放心。”邑修澜的双眼中透出沉沉笑意,一面试着安抚有点炸毛的青年,“我没那么不知分寸……”说着空闲的另一只手摩挲向下,探入裤中,忽然捉住: “唔嗯……” 叶阳驰猛地仰起头,手上一软跌回床铺。优美的颈项与白皙却结实的胸膛挣出完美的弧度,让邑修澜受不住诱惑的俯身去咬他的喉结。 利齿磨合着颈上敏感的肌肤,有种被猛兽吞吃的错觉。叶阳驰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引得那人伸舌来舔。湿软滑腻的触感引起阵阵颤栗,喉间发出愉悦的轻吟。 他微微眯眼向下,正好邑修澜望过来,这个角度看去,那双素来漠然的凤眼中前所未有的愉悦光芒一览无余,还带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柔情;身下被握住的那处正传来阵阵快意,感觉得到主宰一切的那只手邪恶的下滑,向上,来回套弄,灵活的手指还不时挑动脆弱的部分。他闭着眼感受情人煽情的碰触,深吸口气,跟着伸手向下—— 眼睁睁看着叶阳驰伸手到自己腰间,邑修澜危险的眯起眼,配合着缓下手上的动作,情欲弥漫的眼中泛起期待。感觉到那只手在自己腰间犹豫了一瞬,他眼神黯下,声音暗哑: “驰,别勉强……!” 叶阳驰抬眼看他,嘴角含笑:“勉强?” 接着便探入,精准的一把握住! ——开哪门子的国际玩笑!叶阳驰腹诽,他宅了这么多年,没恋爱过不错,但五指姑娘的运动频率绝对不比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像禁欲系的家伙少! 得意洋洋的想到此,叶阳驰还不怕死的抬起头,挑衅的瞪了他一眼。 “唔!” 邑修澜低吟了一声,说不上是惊讶多些还是愉悦多些。叶阳驰的动作的确灵巧,用的力气不大不小,初时还有点犹豫的滞涩,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开始灵活的撩拨缠斗,五打一玩儿的毫无压力——他低喘两口气,听到叶阳驰靠近自己,同样声音不稳: “怎么样?不赖……吧?” 不赖? 岂止是不赖? 邑修澜深吸一口气,一瞬间惊讶过后,随即便想到叶阳驰身为“精怪”的身份,便不再讶异,专心享受心爱之人的安抚,只是另一只手的动作却仍隐秘的进行着,不快,却勾人。 然而一上一下的姿势多少有些难受,更何况是左右开弓的邑修澜。两人自然而然的微微侧过身,换成相对而躺的姿势。维持着双手的动作,邑修澜凑过去激烈的吻着面前的青年,悄悄送入了第二根手指。 冷不防碰触到某处突起,只见叶阳驰忽然闷哼一声,和第一次匆匆结束完全不同的体验,从下向上瞬间涌入脑海的快感让叶阳驰一瞬间失神,乍然受到刺激,握着邑修澜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唔!” “唔嗯……” 若说叶阳驰是舒爽,邑修澜的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任是谁脆弱的地方被用力握了一下感受恐怕都不会好。双眼一眯正待开口,却正对上叶阳驰有些歉意与尴尬的目光: “呃……我不是……”那种地方被用力捏了一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叶阳驰偷眼向下望了望,两人贴的太近,视野都被遮住了,但从手感上来判断,似乎——并未萎掉…… 阿弥陀佛,还好还好! 他的小动作邑修澜自然都看在眼里,顿时好气又好笑,被对方直勾勾的盯着,又柔又捏的摸索,那处的闷痛瞬间就不那么重要了,反倒越发精神。瞧见叶阳驰从尴尬变得惊慌的眼,他不再忍耐,第三根手指也跟着探了进去,精准的擦过先前发现的妙处。 “你……唔,趁人之危!” 刚刚试过的那种感觉再度传来,叶阳驰倒抽一口气,耳闻对方轻笑一声,动了一阵,莫可言状的快感之中逐渐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空虚。 “舒服么?” 耳边传来对方愉悦的询问,叶阳驰缓缓睁眼,眼中仍有些迷茫。 “不继续?” “怎么可能?” 回应他的不仅是肯定的答复,还有前方堪称温柔的照拂。不得不说,叶阳驰对邑修澜之前的评价极为精准,这人学习的速度果然绝佳。 “嗯……”任由愉悦的呻吟从口而出,叶阳驰半梦半醒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被邑修澜压在了身下。下身紧密相贴,那处早已充血挺立,以不规则的频率来回磨蹭。他曲起一条腿勾在青年劲瘦的腰间,任由他沉入自己,手来回摩挲着对方脊背。 置于后庭的手指尽数抽出,跟着传来不算陌生的碰触,叶阳驰下意识缩了缩,胸膛难耐的弓起。邑修澜察觉到了,安抚的摩挲他的腰: “放心。我不会弄痛你。” 叶阳驰“唔”了一声,他倒不是怕痛,毕竟刚刚已经做过一次,只不过荷枪实弹的体验毕竟也只有过那一次,下意识有所心怯。 邑修澜看出他的想法,伸手取过一旁的枕头垫在他腰下。青年迷迷糊糊的看他一眼,配合着放松自己,任由他缓缓侵入。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并不急于深入,仍在一点一点试探着身下之人的容忍度。 第一次开始的迷迷糊糊,结束的更是稀里糊涂,两个生手只顾紧张,根本没注意过细节。此时有了余韵观察,叶阳驰才发觉,这是一种多么——磨人的体验。 被侵入与被包裹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结为一体的感觉却是相似的。那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明明是两个个体,却能够借由这种方式合二为一。 叶阳驰低低的喘息,伸臂盖住自己的眼,感觉到依旧陌生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分开心门的封锁深入,温和却坚定地不容拒绝。 异物刺激让叶阳驰下意识弓起身,手掌按着对方同样弓起的肩背,忽然便想到了之前上网时看到的一句古诗: “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邑修澜:“……” 虽然不知道青年突然犯抽冒出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并非毫无益处的:至少这一分心,叶阳驰原本紧绷的身体下意识放松了不少。他趁机更深的探入几分,哑声道: “痛的话,说一声。” “唔——” 叶阳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连连吸气。他这会儿也没“念诗”的念头了,伸手勾过邑修澜,凑上去吻他,有些杂乱,更多的却是肯定。 ——躬行就躬行,反正只要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我想要你,我确定。” 亲吻之间,这样一句话自然的说了出来:他想要这个人,很久以前就想要了,虽然方式不太一样,但并不能阻止他想要与之合为一体的期望,以及想要让这人身上沾满属于自己的味道、彻底烙印上自己的痕迹的念头。 “阿驰……” 邑修澜呻吟了一声,真的放松后就再难强迫自己温柔。他强迫自己慢些,再慢些,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平添一丝狂野魅惑。叶阳驰微眯着眼,入目所见是邑修澜从没有过的神态,他扣紧对方肩膀,配合着他用力—— “唔嗯!” “哈啊……” 凌乱的呼吸遮掩不住结为一体的快意,邑修澜深吸口气,按着上回的记忆浅浅抽插。他发现自己心中有一头猛兽,平时不曾察觉,此时此刻却在叫嚣着想要破笼而出,一反过去的作风将这人吞吃入腹,用最直接的方式掠夺并合为一体。 然而——不行,这样不行! 他凝视着身下的青年,对方正大口呼吸着,显然对于这种近乎于温吞的动作都有些难以适应。男子和男子之间毕竟没有男女结合容易,需要的适应时间更长,也注定了必须要有更大的耐心。 耐心,邑修澜以前从来不缺,然而他现在却发现,再多忍耐一刻都是折磨。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不断滴落,甚至有的流经睫毛,一眨眼间溅在身下青年的肌肤上。映着先前烙下的玫红,撩人至极—— 真的、真的好想不管不顾吃下去…… 邑修澜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息,想要用轻松的口吻安抚身下人,但是自己都听得出那种濒临崩溃的暗哑。 “怎么办,我……” 叶阳驰模模糊糊听到他的声音,却没听清,勉强抬起头时,正对上那人因为火焰烧灼而显得异常艳丽的脸庞,以及那双带着噬人渴望的眼。 “你在……犹豫什么?” 半晌,叶阳驰微微舒了口气,看着上方那人的面色,问出这样一句话。 Level 96:玉佩 邑修澜下意识微怔,似乎根本没理会过来对方所言何意。但接下来叶阳驰却用实际行动解答了——他抬起双臂牢牢扣住身上之人:“再忍的话,我要反攻咯!” 话音未落,那人忽然加快频率,瞬间掀起狂潮! “哈啊……阿澜——阿澜——”叶阳驰呼喊着恋人的名字,觉得自己正在被剧烈摩擦产生的烈火焚化。扣住对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用力,于惊涛骇浪中试着去配合不很熟悉的节奏,激烈且狂野! 宛如惊涛中的小舟,狂风里的修竹,杂乱肆意! 然而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手忙脚乱,也没有了重重疑虑你猜我猜,有的只是情深交融,如太极两仪,元转合一! 被激烈顶撞弄得呼吸杂乱,语音也尽数破碎成碎片,身上之人仿佛出笼猛兽,再无丝毫忍耐之意,甚至对他一声声“慢点”置若罔闻,只是全心全意掠夺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叶阳驰被这种暴风骤雨一般的掠夺弄得呼吸凌乱,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放出了什么应付不了的野兽,并且,对方已经失控了。 一时间床帐内溢满两人激烈的喘息,情欲交融,动作愈发迅速。仿佛溺水之人,任由情欲上涌,直至没顶—— 事实证明,这一次,叶阳驰彻底打错了算盘。不是很难受倒是真的,但是跟上一次比起来,时间差不是一般二般多有木有!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夜,等他们真正睡下去,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等到真正云歇雨住合上眼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的叶阳驰愤愤然咬着旁边之人的手臂,有气无力的啃了个印子权作发泄,郁卒的想着: 尼玛!前后相差也太大了吧!纵欲是魔鬼,下一次果断要提前打好商量再说! 虽然过程有那么一点点不尽如人意,但总体来说还是对得起“酣畅淋漓”这四个字的。等第二天一早叶阳驰醒来时,外面阳光已经十分灿烂了。 习武之人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到了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动作很轻,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叶阳驰掀开眼皮儿瞥了瞥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瞧见一道身影坐在床尾,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地头察看。 他打了个呵欠,用手揉揉险些睁不开的眼睛,又顺势抹了把脸,这才再度望过去,对上了邑修澜那双专注望过来的眸子。 “醒了?” “唔……什么时辰了?” “未时初。” “未……”叶阳驰迷迷糊糊在脑海中换算了一下,随即惊得一骨碌坐起身,“下午了?!啧……”后半句却是因为身体后知后觉的酸痛而下意识栽回床铺所发出的。 邑修澜好笑的看着青年翻壳乌龟般动作僵硬的抽动着手脚,眼中柔色一闪而过:“饿?” “当然啊!都睡过两顿饭了。”叶阳驰摸了摸肚子,他这一摸顺手的很,刚才的动作让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褥掀到大腿那里,露出平坦结实的小腹,因为空腹两顿的缘故已经明显凹下来了。 谁知邑修澜那厮竟也跟着伸出手摸了一把,手指还有意无意划过肚脐,不等后者炸毛,便一本正经的点头:“是瘪了。” “……”看着那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叶阳驰实在是觉得牙痒的很,真想上去啃他一口,看那木头脸是不是能啃下一层树皮来! 可惜对方没给他机会,摸完之后就收手站起身出了门,不久便提了个食盒进来:“我早叫下面的人备了饭菜,还热着。”说着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从中一样样端出碗盘摆上。叶阳驰是真饿了,见状忙抓过丢在一旁的中衣穿上,下地走过去,捞起筷子便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邑修澜见他吃的香甜,便也坐在旁边给自己盛了一晚饭。他之前舍不得就此下楼,虽然醒得早,午饭也没吃,这会儿两人一起,你争我抢之下,几盘菜很快就见了底。 叶阳驰吃饭之余顺便观察了一下对方筷子常去的路线,看了几眼便有些诧异:邑修澜常用的口味,似乎和易澜有些类似? 之前曾在脑海中快速闪过的念头再度浮现,叶阳驰一边扒饭一边想:莫非邑修澜真的是易澜的前世?这两个人相像的太多,如果游戏制作人仅仅是拿易澜作为模型,连这种游戏中不可能体现的细节都照顾到,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么真实的世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个虚拟网游而已。 当然,这些他都只是猜测罢了,叶阳驰还没傻到直接开口去问邑修澜,至少看邑修澜面对自己这张脸时的反应,他肯定是不知道现实中那些事情的。至于易澜——等明天清醒了,不妨去试探一下。 不是也就罢了,若真是他——叶阳驰沉默了片刻,暗暗将脑海中的念头压在了最深处。 见叶阳驰吃了一半就叼着筷子走神,邑修澜摇摇头,抬手夹了块藕合递过去:“快些吃。” 叶阳驰清醒过来,压下那些念头,夹起藕合咬了一口:“急什么?不知道细嚼慢咽才助消化么!” “晚上就走,总要准备一下。”他们现在落脚在庆山镇中,距离上善观不远不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晚上赶路比较方便。 “这么急?”叶阳驰诧道,“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找玉佩么?找到了?” 邑修澜吞下口中的食物,闻言抬眼看他:“不用找了。” “啊?” 邑修澜慢慢的道:“你在就好。” 此言一出,叶阳驰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火烧火燎一片燎原:尼玛顶着这么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情话很犯规好不好?! 他抬起左手用手腕揉了揉脸,似乎想要藉此揉掉脸上的热度,一面左顾右盼道:“哦……那……对了,那块玉佩我还奇怪呢,你是怎么给修补的完好如初的?” 他这句纯属于没话找话,谁知才说出口,旁边那人忽然沉默起来,片刻后才道:“没修。” “?”叶阳驰奇怪的看他。 邑修澜重复了一遍:“没修。”他说着放下筷子,望着青年的目光有些微妙的闪烁,“你送我那块,我当年醒来之后就没找到。后来便学着做了一块,可惜仍不是当初那个。” “……”叶阳驰张口结舌的回望着他,这种睹物思人的事情——果然是邑修澜这种闷骚男一贯的作风。那位江湖闻名(?)的小李飞刀李寻欢不是也总做这种事么?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一个现实版! 邑修澜能将他当初送出去的那块玉佩雕刻的如此相似,显然当年是真的有仔细观察过。若不是真的上了心,谁会如此观察一件坏掉的礼物?直到此时,叶阳驰才算是真真正正相信了邑修澜对他的用心,绝对不比自己待他来的少。 这种感情——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么? 邑修澜有些吃不消叶阳驰这种直勾勾的目光,便干脆低了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他却不知道,此时自己对着叶阳驰的那副耳廓已经悄悄红了起来,看的后者差点没伸出狼爪子摸上一摸。 不过叶阳驰和他半斤八两,两人五十步笑百步,各自顶着差点冒蒸汽的脸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而后便收拾干净商议回去邪剑派的事宜了。 按照原本的打算,邑修澜并不担心叶阳驰还想回去上善观,毕竟他如今已经不是叶阳御风,也曾表达过自己想要跟着他一起走的意愿。然而事到临头,他却忽然改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上善观一趟。 “何必非要回去?”见叶阳驰如此坚持,邑修澜皱皱眉,并不理解。 叶阳驰围在屋中团团转:“不行,我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 “你那块玉佩!”叶阳驰兴冲冲的道,“虽然不是我送你的那块,但却是你自己雕刻的喂!就这样扔在那里太可惜了!”一想到自己居然没随身佩戴而是丢在了“宿舍”中,叶阳驰就有挠墙的冲动:多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啊!怎么就留在那里了呢?天知道这会儿会不会已经被叶阳御风他们给搜去了! 许是他的态度太坚持,邑修澜到底还是同意下来,后退一步道:“罢了!我和你同去。” 叶阳驰瞥了他一眼,摆摆手:“不用,你去还得隐藏,我多少方便点,放心,傍晚之前我肯定能赶回来!” 他并没对邑修澜说出自己昨天在密道外被叶阳御风抓住的事情,反正他们两个不管谁去都得隐藏行踪,一个人反倒比两个人目标小些。 邑修澜也未坚持,只是点点头,默许了他自己离开的事情,想了想又嘱咐道:“药房的徐孟子可以信任,若有万一,就去他那里躲躲。” 显然徐孟子就是邪剑派安插在上善观的内应之一,叶阳驰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收拾了一下后,便动身离开了此处。边走还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暗忖道:也没小说中写的那么邪乎么!什么车撵过骨头都被拆了之类的,顶多就是酸了点而已,啧,果然艺术都是夸大其词的! Level 97:偶遇 出了房门后,叶阳驰才发现,原来他们此时依旧是在庆山镇中。作为上善观方圆百里内最近的聚居地,邑修澜等人选在这里落脚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望了望某个方向:这个时候慕容莎大概已经在那边开起了她的小酒馆吧!若是剧情依旧,谭笑大概已经死了——这场悲剧,多半已因为他意外缺失的六年而照常上演,再继续下去,就都是他熟悉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不得不解开的死结。叶阳驰眯着眼回想之前在游戏中看到的CG,从目前的情形上来看,江离辟和慧真子还没来得及见到他们这位师姑,邑修澜也还没来得及打碎谭笑的排位以至于从债主变成了欠债的——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和她见面!于公于私都不成! 打定了主意,叶阳驰便不再看那边,认准方向去了上善观。 以叶阳驰如今的身份,想要和以前一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上善观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经过之前那么一闹,无论是他还是邑修澜又都全身而退,叶阳御风恐怕就差没气歪鼻子了,这会儿肯定到处悬赏他们两个呢! 不过叶阳驰并不担心这一点,上善观这种地方的设计本身就是个BUG,占地广阔但弟子却不多,防人之心不深也没什么机关陷阱。且不说当年完全不熟悉地形的谭笑都能多次闯入其中私会佳人,就算是邑修澜这么多年在叶阳御风眼皮子底下来来去去不也都没被人发现么? 可悲的白道习性! 所以叶阳驰潜入的很顺利,凭借自己对地形的了解,以及得自叶阳御风的那一身功夫,很快便摸回了自己房间。 这会儿才是下午未时末,上善观中弟子正在各自练功,叶阳驰悄悄潜入隔壁阿戊的房间里,观察了片刻,发现自己的房间确实已经被封死了,门口还有两个弟子守卫着。 不过这些难不住叶阳驰,他观察一阵后,确定周围除了自己只有这两个人,就找准机会打晕了他们,而后飞快潜入自己房中,从柜子下面的缝隙中找出了那块玉佩。 幸亏之前他藏得比较隐秘!叶阳驰匆匆扫了眼房中的情形,不禁暗自庆幸:屋内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被收走了,显然叶阳御风确实派人来搜索过。拍拍怀中的硬物,叶阳驰得意一笑,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形,而后便堂而皇之的逃之夭夭。 无惊无险出了上善观,叶阳驰兴冲冲从小道下了山,走到之前小五偷袭他的地方时还特地绕过去看了一眼:那家伙当初无声无息便冲出来偷袭了他,这一点一直让叶阳驰有些耿耿于怀:怎么说他现在大小也有些武艺膀身,那么容易被放倒,实在是太弱了点! ——暴发户的口吻不过如此。 在原地郁卒了片刻,正要离开,叶阳驰忽然看到山下有两个人正向着这边走来,其中一人身上穿的正是上善观内门弟子的服装。见状叶阳驰急忙闪躲在旁,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近,悄然屏住呼吸。 随着那两人走近这边,谈话声也逐渐听得清楚了: “……前面就是我的师门所在了!看到没?”一道还算稳重的声音响起,他手中遥指前方树木中露出的建筑一角,语气中含着满满的自豪之意。 “那里就是啊!”另一道声音较为跳脱,其中不乏惊讶。 “嗯,等下我便禀明师父,请他收你入门,以后你我还能一同习武。” “那敢情好!” 两人一路说笑路过叶阳驰躲藏之处,向着山门那边走去。叶阳驰皱起眉看着他们路过,瞬间理解过来:尼玛活生生的游戏主角有木有! 见他二人路过,叶阳驰顿时有些蠢蠢欲动的眯起眼:要不要干脆在这里解决了他们两个,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中,叶阳驰顿时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有那个心,但却没那个胆,杀人越货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不过——也不一定非要杀人不是么? 脑筋转了个弯,叶阳驰顿时勾起嘴角,趁着那两个人刚刚走过去,背对着他且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忽然冲出去抬手便点上他二人的穴道! 江离辟此时还只是个寻常渔家少年,尽管内力深厚武功却是平平,很容易就被放倒了。倒是身穿道袍的慧真子反应过来,下意识还击。可惜他的武功路数都是昔年叶阳御风所授,叶阳驰对付起来很是顺手,小道士只来得及在仓促之间问一句:“何方鼠辈!”而后就被一记手刀砍倒在地。 “呼!” 解决完两个人后,叶阳驰志得意满的甩了甩手:“难怪一个个都喜欢用手刀砍人,是挺痛快的,就是——反震力真特么疼啊!” 毫无羞耻的“以大欺小”一雪前耻后,叶阳驰顿时犯了难:这么两个人他要怎么拖走?试着拉扯衣领拖了几步,麻布和地面沙砾摩擦的沙沙声很是刺耳,显然衣物都划破了—— “……”叶阳驰松开手,无奈的挠了挠头发:总不能就这么一路拖着走吧?只怕没等到地方,这俩人的衣服就都成破布装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折腾了这么一遭,已是黄昏时分了。他答允过邑修澜会在傍晚赶回去,势必不能继续在这儿耗着。为今之计,只能舍一个留一个了! 考虑至此,叶阳驰便将慧真子拖进了林中,而后背起江离辟便悄然离开了此处。 “剑主,您还要继续等?” 黄昏时分,邑修澜坐在客栈的雅间内,面前摆了饭菜,小五和林二则坐在旁边,桌面上摆了收拾好的包裹,显然万事俱备,随时准备跑路了。 邑修澜却是不急不忙的坐在那里,端着杯茶,只是不时望一眼门外方向。听到林二的询问后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见他如此,林二不禁皱起眉:“剑主,他可是正道中人,你不担心他泄露你我的行踪?” 比起他,小五反倒淡定许多:“怕什么?那小子我看邪的很,一点都不像正道中人,而且你对他没信心,对剑主还没信心么?” 林二抬眼瞪过去,实在是无法苟同小五这种毫无依凭的逻辑:“剑主和他毕竟是对立的立场,而且他来历不明……” “哎哎,是我带回来的,不算来历不明!”小五弱弱的反驳,想想又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什么路数,反正你我防着点就是。” 林二皱起眉,正要继续,邑修澜忽然道:“回来了。” 此言一出,三个人六只眼睛瞬间都聚集在了雅间门口,只见叶阳驰从门外迈步进来,见到他们时还大大方方招了招手:“嗨!” 林二,小五:“……” 邑修澜毫不在意的抬头:“过来。” 叶阳驰嘿嘿一笑,却没过去,而是道:“阿澜,来帮我个忙。” “修澜。” “?”叶阳驰不知道邑修澜犯了哪门子神经,不来帮忙,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脸颊顿时爆红:“什、什么啊!”何必这种时候——大庭广众之下纠结这种事情?! 可惜那人仿佛完全没意会到他的想法,径自重复:“叫我修澜。” 叶阳驰憋红了脸瞪着他,似乎打算用眼光逼他吞下之前那两句犯神经的话。可惜比起“瞪眼”,邑修澜的木头脸显然更胜一筹,叶阳驰瞪了片刻就败下阵来,暗忖:这人该不会因为这么个称呼想到慕容莎了吧?似乎也只有他们二人这么称呼他来着…… 这样一想,顿时有些不甘心,叶阳驰吞了口口水,以通红的耳根对着他,破罐子破摔的嗫嚅道: “阿……修、修澜——啊呸!我还阿斯兰呢!”鬼使神差般溜了一句叶阳驰就暴走了,他一阵风跑到邑修澜旁边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我了个擦,你就这么想当‘秀兰’啊!不管,阿澜就阿澜,我管你想到谁呢!反正从今天起这里只有我这么叫!”等回头离开庆山镇,他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人有机会再去见到慕容莎! 邑修澜因为他忽然爆发挑了挑眉,倒也并不惊讶,只是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他拉扯着自己领子的手,而后伸手拉下包在掌中,全不顾身旁两人不敢置信瞠大双目的神色,微笑道:“随你,吃饭。” 他此言一出,配上这幅鲜少外露的温和神情,林二和小五顿时有种雷劈了的感觉:这种反应,这种神情——他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位不苟言笑冷漠非常的剑主吗?!还是说,这个上善观的小道士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让剑主如此迁就他?! 立时,他二人看向叶阳驰的神色就变了, 这正是邑修澜想要的效果,他不想再看见有人质疑叶阳驰,此举不仅表明了态度,还间接替他立了威。比起强制性的口头命令,让手下人亲眼确认了叶阳驰对他的重要性更有效果,只有让他们意识到叶阳驰对他而言的重要性,该怎么做那些人自然就知晓了。 Level 98:阴错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叶阳驰完全不知,只是莫名其妙看了那人片刻,狐疑中已被邑修澜拉到桌边。 屁股刚挨上椅子,忽地又想起之前之事,他蓦地站起身反拉着邑修澜向门口走去:“被你一打岔正事都忘了!来这边,帮我个忙!” 邑修澜也没问,只是示意另外二人在此稍候,自己便跟着叶阳驰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门,不待邑修澜询问,叶阳驰就滔滔不绝的解释道:“我刚刚从上善观回来,惹了点小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吧!” 说完自己却先挠了挠头:他这话俨然一副外出惹事回来等家长擦屁股的小屁孩般,真是——不经大脑的可以。偷眼看向邑修澜,后者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出的话,顿时松了口气,更坚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叶阳驰想了一路,他在想以后到底该怎么办。阻止了慧真子带江离辟去上善观,就意味着命运被他彻底改变了。他在赌,赌这个世界对他的限制仅仅是不能说出自己的来历,对于他的行为却不会干涉。 事实证明,他大概赌对了。 叶阳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非毫无把握,事实上以前在他不知道存在限制的时候就没少做过改变命运的事情,所以多半不会发生自己突然消失之类的情况。是以他干脆一不做而不休,做个恶人将江离辟掳劫过来,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样的话,后来的事情就等于有了个全新的开始,他也就不必总要提心吊胆跟在后面忧虑这个忧虑那个了! 在这一点上,亡羊补牢永远比不上釜底抽薪来的痛快。 不过他虽然抓了江离辟,却不能就这样将他丢在一边,万一他醒过来了,又要去上善观怎么办?所以叶阳驰将他带到了这里,顺手找了个柴垛一藏,然后将邑修澜叫出来,打算将后续交给他去做。 当然,这一切他已经想到了很合适的托词: “我在回来的路上意外被这个青年发现了,为了以防万一将他打晕带了回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顺手藏在前面。咱们合计一下,要怎么处理合适?” 邑修澜有些诧异的扬起一边眉毛,并未细问具体过程,只道:“人在哪儿?” “前面不远。”叶阳驰想了想,到底狠不下心直接解决掉一条人命,再者,天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主角就这样被他咔嚓掉了,会不会导致当初叶阳御风那样的回档情形?所以江离辟的命必须要保住,但保住之后如何处理,就得看邑修澜的手段了。 听出他语气之中并无杀意,邑修澜虽不知叶阳驰心中的小九九,大致也猜出他不想下狠手,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叶阳驰两人马上就要到江离辟的藏身之处时,斜次里忽然冲出一道身影,横冲直撞,正撞在邑修澜身上。后者反射性伸手一捞,硬生生让那人转了半个圈子立在原地。几乎是同时,这人跑来的方向传来厉声尖叫: “抓住他!他是贼!” 说话间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冲了过来,按住那人劈头盖脸便是两拳:“臭小子,叫你吃白食~!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 先前那人吓得蜷成一团连连讨饶,伙计也不好一直下重手,揍了两下就扯着那人领子转过身,陪笑对邑驰二人点点头道:“真是多谢两位了!这人刚刚在我家店里吃白食,吃饱了抹抹嘴皮子就跑,若不是两位援手,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他呢!” 叶阳驰看那伙计跑了一头的汗,先前捶那两拳也有气无力的样子,笑道:“客气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说着指指旁边那人,“你自便,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哈!” 那伙计闻言却不干,一手扯着那吃白食的货一手拦住两人,陪笑道:“两位,哎,两位大侠啊!你们可是帮了小人大忙,要是老板娘知道我就这么让恩人离开,回头非得发火不可!两位恩人要是不忙,不妨去小店坐坐?” 叶阳驰现在一听“老板娘”三字就头大,连忙拒绝:“不必不必!我们是真有要事,这不正急着走么!” 那伙计却很坚持,苦口婆心的劝说,热情好客的很。邑修澜在旁听的不耐,当那伙计不存在,拉着叶阳驰绕了两步便欲离开。 却在此时,那边又传来一道清丽婉转的嗓音:“小虎子,叫你抓个贼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这声音瞬间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叶阳驰也转头望去,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心中顿时连珠价叫苦:尼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眼前款款而来的这位,不是慕容莎又是谁?!! 很显然,慕容莎也看到了他们,目光扫过他后,落在邑修澜的侧脸上,当即便定住了。邑修澜却压根就没注意他那边,脚步都没停,径自拉着叶阳驰继续走人,叶阳驰乐得如此,更不会提醒,乖觉的跟在邑修澜后面加快脚步就要溜走。 可惜慕容莎显然不会让他们走的这么轻易,短短一怔后便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几步:“阿——两位且慢!”说话间竟已到了他们身后,显然焦急之下直接使出了轻身功夫,甚至伸手直接拍向邑修澜的肩膀! 邑修澜此时神功大成,早非昔年那个手脚僵硬的废物,对方的手未等拍上他肩,已被他轻描淡写让开。他不耐转身,正要开口,却在看清来者长相时瞬间哑了声。 “……”叶阳驰更郁卒:得!这么一闹,真就彻底王见王了!孽缘啊孽缘! “阿澜……居然是你!”许久后,慕容莎才涩声开口。 “好久不见。”邑修澜望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神色已不复当年娇俏,装束也平常的很,远没有当年夺人眼球的艳丽。但是那张脸他却不会错认,即便化了妆也依旧能够认出来。 两人说出的对白瞬间令叶阳驰心中警铃大作: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慕容莎眨了眨眼,目光闪烁,似乎想起旧事。她似乎有些无措的伸手将耳鬓碎发勾到耳后,道:“来我家坐坐?” “……好。” 从始至终,这两个人的谈话就将叶阳驰彻底忽略掉了,此情此景,看起来与当年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当初还活泼大方的慕容莎尚且会拉着他这个大师兄说上几句,现在却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叶阳驰觉得自己心里开始泛酸了。当然不是酸慕容莎的忽视,而是酸邑修澜的反应。 ——初恋情人见面,旧情复燃神马的,小说中各种套路不要太狗血有木有! 随着慕容莎走向熟悉的小酒馆,叶阳驰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半途离开的方法,只能悻悻然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这次好歹自己还跟在旁边,出什么事了也能见机行事。 偷眼看向旁边,那两人心中所想却是不为外人所知。而且他们与他不同,这两个人是实实在在经历过那些变故的,人生阅历足够丰富,自控能力也很强,想要不被旁人发现自己在想什么轻而易举。 除了刚见面那两句话,这一路他们谁都没开口,两个人都有心避人口舌,或许也有几分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而表面上游离于外的叶阳驰,目光却始终盯着他们,以便稍有异象随机应变。 至于之前的伙计以及被抓到的“贼”,则是真正的路人甲,早就先一步去往官府了。 就这样一路气氛诡异的直走到慕容莎的小酒馆内,慕容莎径自将他们带去雅间内,吩咐其他人不得打扰后,便各自坐下,望着邑修澜开口道: “你……这些年来还好吗?” 邑修澜道:“无所谓好不好,倒是你,这次若不是路过这里,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竟隐居在此。” “……”想起来了!尼玛难怪听得耳熟啊!这不就是那个CG中两人的对白么?尽管时间环境都不对,但是万一这俩人真按照游戏中对白来走戏怎么办?!叶阳驰大惊,急忙开口打算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轻咳一声道:“等、等等!你们认识?不给我介绍一下?!!” 他此言一出,慕容莎不觉如何,邑修澜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异色一闪而过。叶阳驰当没看见,殷切的目光望着慕容莎:木头不开口,这姑娘总会自我介绍吧! 果然之前的师兄妹不是白做的,慕容莎望向他,眉眼中不掩诧异:“阿澜,这位是?” “我娘子。”邑修澜言简意赅的回答。 “你——”叶阳驰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一般。若是他刚才喝了茶,估计这会儿早就喷那木头满脸了,“你胡扯什么!!谁是你娘子!” 邑修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顺手一拉,让他重新坐在自己身边,从善如流的改口:“我相公。” “……”叶阳驰像不认识一般瞪着那人的厚脸皮——这话他都能说出来?!还这般面不改色——喵的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他偷眼向旁一看,慕容莎都傻了,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这下可真合了她那无缘的道号:徐莎子。 Level 99:阳差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片刻,有些呆滞的老板娘终于从刚才那几句突兀的对话中反应过来,似乎是觉得邑修澜在向她这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开玩笑,不禁莞尔:“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得风趣了许多。” 邑修澜淡定的接受了她的称赞,对于她的定论不承认也不否认。至于叶阳驰那张大红脸,被另外两个人反射性无视了。 说开了此事,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大半,慕容莎笑盈盈的再度看向叶阳驰,“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和阿澜算是青梅竹马的故交,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叶阳驰。”叶阳驰挺直了腰板回答,莫名有种正接受盘问的诡异感。 听到这个名字,慕容莎怔了怔,她毕竟也是熟悉叶阳御风的故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邑修澜,眼中分明写着“不解释解释?”的意味——若这个青年真的和叶阳御风有关系,之后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就得掂量掂量了。 邑修澜道:“与他无关。” “哦。”慕容莎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这个解释,想了想,道,“那日……你离开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后来你消失无踪,我还道此生没机会说出来了,今日能再见到你,于愿足矣。” 她所指为何,在场三人均心知肚明。邑修澜沉默了一下,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你越是如此,越让我无地自容。”慕容莎的笑意中添了几分黯然。那日的事情,她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毕竟爱人和朋友之间,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可是做出了对不起朋友的事情,更直接导致了后面那样的结果,这一点让她耿耿于怀许久。 邑修澜垂下眼,不予作答。这种时候他无法违心说毫不在意,就算说了,只怕也没人相信。不过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其实对于当年的事情,他已经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了。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有身边这人陪着他度过了那段时日。每每想到这一点,他便庆幸自己如今已经抓住了另一份幸福,而没有执着于过去。 所以,刚才他才会大方且言简意赅的说出他二人的关系,旁人相信与否无所谓,但他却是不吝于诉诸与外人知晓的。 叶阳驰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此时正打起精神听着两人的对话,生怕一个意外话题就转到惊悚的地方去,是以片刻不敢放松。他这副双眼圆睁的模样,配上如今那张略显生嫩的脸颊,怎么看怎么有些说不出的好笑意味,仿佛护食的松鼠般小心谨慎。 他不加掩饰的神情自然也落入另外两人眼中,邑修澜淡定如初,慕容莎心里却有些嘀咕:这人看来很在乎阿澜,看自己的神色也不是那么友善,好像、好像防贼一般!该不会——她狐疑的看看邑修澜,之前这人那两句话,真的不是玩笑么?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素来很精准,在察言观色上也有其独到之处,至少此刻,慕容莎已经开始怀疑了。 她之前固然以为邑修澜是在开玩笑,是因为她自觉很了解自己这个青梅竹马,她不是不知道邑修澜过去对她的心思,只是她始终将他当作兄弟好友,并没有心动的感觉,也就始终含糊相待。但是单从这点上来看,邑修澜的喜好与常人并无不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选择男子做伴侣的人。 她之前就仔细观察过叶阳驰,自然也看得出这人绝非女扮男装。虽然面相青涩了点,可是声音低沉,喉结突出,五官轮廓俱都是男子的俊美线条。所以她才会断言邑修澜是在说笑。可如今看叶阳驰的反应,慕容莎又有些狐疑起来。 这样一想,难免便有些失神,邑修澜和她有一句没一句搭了会儿话,就发现她心不在焉之余目光总会悄然飘向叶阳驰那边,不禁皱皱眉,心下有些不悦。 他想到自己离开上善观时慕容莎与谭笑之间的关系,如今慕容莎又做妇人装扮,多半已经成婚,如今却又盯着其他人看的出神,不由得轻咳一声:“怎么不见谭笑?” 此话一出,正被慕容莎盯得莫名其妙的叶阳驰瞬间反应过来:危险话题! 他急忙大声清了清嗓音,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老板娘,客人上门,您也不招待杯茶水么?” 这话因仓促说的很不客气,但也将两人的注意力从先前的话题上拉了过来。慕容莎回过神,不由笑道:“看我!见了故人一时欣喜,竟忘了待客之道!”说着急忙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打开门,招呼伙计上茶备菜。她动作急促,仔细看时分明有种正躲避着什么的感觉。 见状,邑修澜又扬起眉,转头瞥向叶阳驰,后者端着脸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是微微侧过头,满脸无辜的对上他。 “吃醋?” 忽然,邑修澜嘴角一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询问。 “……”你才吃错!你全家都吃醋!叶阳驰嘴角抽搐,这人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上面去的?!不过——他确实吃醋没错。叶阳驰眯起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又怎么样?你咬我?” 邑修澜轩眉一扬,眼中危险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不等叶阳驰反应过来,他忽地倾身凑上,张口在他颈项处飞快地咬了一下,还伸舌舔了舔,然后无事人一般恢复到先前端坐的姿势。 于是慕容莎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邑修澜不变的神色,以及叶阳驰与之相反的惊慌,还有反常地伸手捂在颈项上的动作。 “怎么了?” “……”叶阳驰斜了故作正经的某人一眼,没好气的道,“蚊子咬了,没事。” 慕容莎:“……” 不久伙计端茶送上来,期间再没起过什么奇怪的话题。慕容莎本就不愿谈论谭笑的事情,之前因着叶阳驰的话头借坡下驴,这会儿自然不会再提起;而邑修澜,或许是考虑到先前叶阳驰“吃醋”的反应,竟也没再多言,话题顿时安全了许多。 如是又聊了一阵,邑修澜见过故人,叙旧完毕便站起身告辞,毕竟还有人在客栈中等着他们。慕容莎开口挽留未果,也知道邑修澜如今身份不同不便留下,于是站起来送客。 此时天色已黑,算来约是酉时末了。街上来往行人已少,三人才走到酒馆门口,就看到一人摇摇晃晃满脸茫然的走过来,看到他们时双眼一亮,走过来开口问道:“呃……几位,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看到那人,叶阳驰瞬间想到之前他们出来的目的,顿时暗呼“糟糕!”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抓到的江离辟! 先前遇见慕容莎,他满心只想着要扰乱剧情进度,却忘了这小子还在那边!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这小子身上的穴道竟然自发解开不说,还好巧不巧的走到了这里! 真是失算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当时江离辟上来就被他放倒了,并没看到他的长相,叶阳驰强作镇定站在旁边,心中飞快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耳闻江离辟询问出声,目光顿时落在慕容莎身上:这两个人因为他的干预提前相遇了,会不会产生出什么其他的后果? 好在此时的江离辟对慕容莎来说只是个寻常的过路人,她并未另眼相待,随口便道:“这里是庆山镇,少年,你不是本地人?” 江离辟苦着脸道:“小子确实不是本地人,之前赶路的时候被人偷袭,也不知怎么醒来后就出现在了这里——几位,请问一下,这里距离上善观有多远?” “上善观”三字一出,在场另外三人倒有两个变了面色:邑修澜冷声道:“你是上善观弟子?!” “呃,不算是。”江离辟毕竟不是叶阳驰这种神经大条的存在,他敏锐的察觉到面前这几位对上善观的态度不那么友好,不禁含糊的换了个模棱两可的词语。他倒也不算说谎,虽然慧真子之前说过要引荐他入门,但他毕竟还不算上善观弟子,学的也都是一些粗浅功夫罢了,连观中外门弟子都不如。 闻言,慕容莎和邑修澜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谁都不愿与上善观扯上关系,这少年不管是不是上善观的弟子,都少打交道为好。于是慕容莎和颜悦色道:“少年,你从这里出门,顺着城外的山向上爬,很快就能找到上善观了。” “哦哦,多谢!”江离辟大喜,顺着慕容莎所指的方向望了眼,随即犹豫道:“但——从这里到上善观要走很久吧?” “以你的脚程而言,半日可到。” 此言一出,江离辟顿时苦了脸:“半日?可是这会儿天都黑了,我娘亲说过,赶夜路爬山很不安全——唔,几位,能不能请你们行行好,让我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Level 100:奇招 结果江离辟就这样借宿在了慕容莎的小酒馆中——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叶阳驰怎么可能放任慕容莎和江离辟这两个危险分子独处?还是借宿在小酒馆这么危险的原因,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之前所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所以这是坚决要阻止的! “这不方便吧!”显然慕容莎也不太赞成这个提议,不等叶阳驰开口阻拦已先一步拒绝,她毕竟也算是叛逃出上善观的弟子,虽然性质和邑修澜不同,叶阳御风也随时欢迎她回去,但是对她来说,能不跟过去的事情扯上关系就最好不要,“我这里只是个寻常酒馆,并不提供住宿,我记得不远处有客栈,少侠何妨去那里暂歇一夜?” 江离辟大概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提议太过冒昧,神色很有些尴尬与踯躅,半晌后才结结巴巴道:“其实……其实不是我不想去找客栈……我、我之前跟同伴走散了,银两都在他身上……”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顿时面面相觑: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少侠此时囊中羞涩,怪不得要求包养——啊不,是求收留了! 这下慕容莎有些犹豫了,女性特有的柔和性子让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将伙计住的休息间让出来借他休息一晚。可是自身的警惕性却又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这一收留带来的很可能是更多麻烦。 于是,求助的目光理所当然转向了邑修澜:“阿澜,你看……” 邑修澜皱皱眉,他性子凉薄,本就没什么同情心,更何况是上善观的弟子,忍饥挨饿还是露宿街头和他有什么相干?正待拒绝,叶阳驰忽然望向他道: “对了,你们之前的房间退了吗?” “你们?”邑修澜诧异的扬起眉,对于“你们”这个词莫名觉得不太顺耳。 “呃,好吧!是咱们之前住的房间,我是说……”叶阳驰想到的是现代的那些房间收费制度,通常都是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换算成这个时代就是午时才收房。如果他们的房间没退,让江离辟去住上一夜也无可厚非。 这当然不是因为叶阳驰恻隐之心发作,而是因为他在慎重考虑,将主角放在自己身边后半夜偷袭的可能性——反正之前他也是打算带邑修澜去瞧瞧江离辟的,顺便讨论一下如何处理俘虏,如今对方出逃之后又自己撞了上来,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我还真是邪恶啊!嘿嘿! 摸着下巴给自己的打算下了定论,叶阳驰下定决心要做个拐卖人口的怪蜀黍了,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阻止眼前的少年去上善观,剩下的一切好说。 邑修澜毕竟和叶阳驰相处过许久,一见他目光闪烁,便知晓他另有打算,顺势道:“尚未退,怎么?” “那不如让这位小兄弟去跟咱们挤一晚上吧!这位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江离辟当然没意见,有的住就不错了,当下没口称赞连连道谢。又道:“在下姓江,江离辟,不知几位恩人如何称呼?” 叶阳驰好笑的琢磨着“恩人”二字,面上仍旧一派随和的自我介绍:“我姓——叶,他姓易,你随意称呼就是。” 江离辟从善如流的称呼他们为“易兄、叶兄”,至于慕容莎,压根就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江离辟也不好贸贸然询问,便只能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好在叶阳驰颇为兴味的陪着他搭了半天话,最后更是拍胸脯保证让他好生休息一晚明日方便上路,让江离辟越发感激。 看着他二人一问一答聊得颇为热乎,邑修澜虽心有疑问,可他并不会就此拆穿对方,所以任由叶阳驰盖棺定论,转头看向慕容莎:“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 慕容莎点点头,对此时的她而言,江离辟的出现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插曲,邑修澜的离开才是正事:“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我这里坐坐吧!” “一定。” 告别的话出门前就说过,此时再度打过招呼,邑驰二人便带着江离辟转身向着客栈那边走去。 离开了慕容莎的视线,三人便一路沉默的回去了客栈。回到之前的雅间中,林二和小五仍尽职的守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就都站了起来: “主、主上您回来了?” 邑修澜轻轻点头:“今晚不走了。” 林二和小五对视一眼,心中虽然诧异,却还是俯首听命。倒是跟在后面的江离辟闻言有些讪讪然:“呃,易兄,是我耽误了你们的行程吧?” “一夜,无妨。” 话虽如此说,江离辟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邑修澜素来说一不二,其他几人又为他马首是瞻,他喃喃几句就被小五带去了他的房间,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等到他们两个人离去,邑修澜又吩咐小二换掉满桌残羹冷炙,这才坐在桌旁看向叶阳驰:“说罢!” 叶阳驰嘿嘿笑着挠了挠头,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怪异无比,只是事实不能和盘托出,只好有选择性的说:“我之前拉你出去帮我,其实就跟那少年有关。” “哦?”邑修澜扬起眉,他之前在向慕容莎道别的时候就有意提醒叶阳驰还有事情未作。但看着青年一径要求直接回客栈,便顺了他的意思,谁知道路上捡到的少年竟然就是他之前要找的? “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叶阳驰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在从上善观回来的路上,正巧撞见了这个少年和另外一个人。” “谁?” 叶阳驰道:“慧真子。你还记得么?那个小乞丐……” 邑修澜当然记得,那小鬼和叶阳驰结缘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也是他亲眼看着叶阳驰将那小鬼收做徒弟的。不过——“他现在不可能认识你。” “那当然!他只认识他师父一个,我早就不是了。”这话叶阳驰说的并无多少怅然,毕竟在他看来,慧真子也只是个和他交集比较多的NC罢了,而且还是后期可能参与围殴邑修澜的反派(?),当初那点细微的好感也早就消失殆尽了。不过这个时候倒是不妨用他来做做文章,“他现在是上善观的大弟子,又看到了我,所以我逼不得已动手将他和江离辟都打晕了。” 邑修澜神色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哦?那慧真子呢?” 叶阳驰挠了挠头发:“我留在那边山路旁的树林里了。两个人我根本拖不动,所以只带了江离辟一个人回来。不过我确定他没看到我的长相,不然之前也不会是那么一个反应。”这话必须放在前面,否则难保邑修澜不会觉得直接斩草除根更干脆点。 邑修澜看着他比手画脚的解释,从中梳理着对方的中心思想:“你待如何?” 叶阳驰苦恼的道:“这正是我犹豫的啊!杀人我下不了手,但是就这样放他回上善观我还觉得可惜,所以才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不过我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他竟然就自行冲破被制的穴道逃出来了,早知道当时点他穴的时候就该更用力一点!” 他注意的是自己的力道问题,邑修澜却和他的想法却截然不同:“你是说,一个时辰他就逃出来了?” 叶阳驰点点头:“算算时间差不多就一个时辰,只会少不会多。怎么?” 邑修澜闻言,危险的眯起眼看向江离辟离去的方向:“照这样说来,那个少年只怕不简单。” 他会这样想并非无的放矢,叶阳驰本身实力不差,毕竟继承于叶阳御风,除了运用不太熟练其他都差不了。可是那少年竟然一个时辰之内就自行解了穴道,至少证明他身怀武功,而且不差。 他将自己这份推论说出后,叶阳驰也是一怔,随即点头:“这倒是。”他并非单纯赞同邑修澜的结论,而是因为他知晓事实:江离辟确实身怀《醒神录》的内力,所以说他不简单也是理所应当。 “我当时听到了一段他们的谈话,这个叫做江离辟的青年似乎还没来得及拜入上善观,而是慧真子在路上结交的朋友,而且从他刚才的表现上来看,他似乎也还没去过上善观,不然不会连怎么去都不清楚。” 邑修澜听他如此头头是道的分析,皱皱眉:“想这么多作甚?觉得麻烦,杀之便是!”在他看来,叶阳驰所在乎的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简而言之,颇有些自找麻烦的意味。 ——我了个擦!能杀我还找你! 叶阳驰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急忙阻止:“别!这样太容易引起麻烦了,而且他背后有什么势力我们还不清楚。所以我想啊,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调查一下这个少年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看看如何应对更加合适?” Level 101:试探 看着青年侃侃而谈的模样,邑修澜眉峰微动,敏锐的察觉到这样的叶阳驰和平素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但——同样很吸引人。 所以他并没用理所当然的理由打消掉他的积极性,而是点了点头,侧头看向旁边存在感稀薄的林二:“去调查一下那少年的来历,切忌打草惊蛇!” “知道了。”林二低头应声,而后转身出了包厢的门。叶阳驰看着两人的举动大喜,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江离辟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他这个办法虽然想的仓促,却也算是一举数得:一来打消邑修澜对江离辟的杀意,防止重要NC立刻挂掉的悲剧;二来邑修澜让人去调查江离辟,多半能够查明少年来自于蓝山集,至少冲着他们曾在蓝山集住过的交情,对于少年总会有点好感;三来他们在调查的过程中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够发现江家的来历,最好查出江家才是真正的醒神录偷窃者,这样彻底绕开了慕容莎,也就能够防止两人再度上演恩断义绝的情节,就算以后蓝山集的惨案发生,邑修澜在和江离辟动手的时候,也不至于顾虑重重失手被杀。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略掉了? 邑修澜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旁的人动作慢了下来。他诧异的转过头,就看到叶阳驰满脸纠结的站在那里,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显然正因为什么而烦恼。 “怎么?”他停下脚步低声询问。 叶阳驰纠结的望着邑修澜,犹豫片刻才问道:“你们……我是说,你是怎么成为邪剑派的剑主的?” 这些问题因为之前他知晓剧情走向,所以并没寻问,但此刻叶阳驰忽然发现,自己理所当然的盘算之余,忽略了正常的时间线走向:邑修澜当上剑主,是因为老剑主石戮尘挂掉。但石戮尘是怎么挂掉的?按照影子阳光的说法,他根本就是和蓝山集中江家的人火拼时重伤,邑修澜这个剑主弟子才临危授命成为了新任剑主! 果然,邑修澜的回答和他所知并无差别:“前任剑主重伤,是以将位置传给了我。” “多长时间了?!”叶阳驰追问。 邑修澜看看他,微一思索:“不过十日。” “……”我了个擦,这位即位不到十天——不对,是才即位就到处乱跑了么!也不怕下面的人动乱篡位什么的! 不过这样一来时间就对上了,他刚醒来的时候就曾想过,这个时候江家乃至整个蓝山集都已经被屠戮过一圈,那么就算邑修澜现在去调查的话,看到的也只会是废墟吧! “那……你知不知道石戮尘是怎么死掉的?” “为人所伤。” “什么人?” 这个还真问住了邑修澜,他根本不知道杀死石戮尘的是什么人,因为石戮尘出去的仓促,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当是只来得及将剑主之位传给他就死掉了。具体情形他询问了和石戮尘一同出去的人,只知道他这次出门是因为调查到阴风派《醒神录》的下落,才匆忙赶出去,谁知道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其实若是有心邑修澜还是能够调查清楚的,但他刚刚即位不久,下面的人并不安分,而能够跟石戮尘出门的又多是邪剑派中比较有地位的存在,对于邑修澜这个横插一杠才来不久的后生小辈更没什么敬意,当然不会将秘辛和盘托出。 而后他成为剑主才过几天,又传来正道人士集会上善观商讨如何对付他的消息。这个时间恰巧是以往叶阳驰会出现的时间段,邑修澜无奈之下,才只得亲自带了几个人出来打探消息,顺便寻个机会立威。 也正是因此,他才再度遇见叶阳驰,也才有了之后这些事情。 当然这些详细的细节他没说出,一来他本就不善于解释,二来事情也还没水落石出,多说无益,于是他只能含糊道:“约是仇家,具体尚未调查明确。” ——尚未明确?尚未明确以后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你也不知道反驳?! 叶阳驰听到这个答案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瞪着眼上下打量邑修澜:明明现在看来是个很腹黑的货,行为举止也不笨,之前还说杀人就杀人,十足反派BOSS的派头,怎么到了生死关头,这货反而装起圣母来了?! 看着青年脸上神色变幻,邑修澜越发莫名。他二人此时还站在包间外的走廊上,来往行人看到他们都会诧异的瞥上一眼,而后撇撇嘴走开,似乎对他二人挡路的举动很是鄙夷。 不耐于那些窥视的目光,邑修澜干脆伸手拉着叶阳驰走向房间那边:“有事回去说。” 回去还怎么说?!江离辟就在隔壁——叶阳驰正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剩下的那些也不是现在能够说清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如今江离辟已在手中,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可以从长计议,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离开庆山镇,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他不再多言,任由邑修澜将他带回房间,路过林二和小五的房门外时,还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说话声,想来那两个人正在试探着江离辟的来历。 两人回到房间后不久,小五便过来敲响了房门——他从江离辟那里套了不少话出来,那张看起来很正太的脸忽悠起人来毫无压力,江离辟又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主角,不久自己的来历就被套了个底儿掉。 “这么说来,他是来自蓝山集的一户普通渔家,因为救了上善观的慧真子,所以才生出了去上善观拜师习武的心思?” 听完小五的解释,邑修澜简单做了归纳。不过——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厚的内力?显然这件事还另有蹊跷。 “但是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有意隐藏。”小五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神情仍是一贯的散漫,只不过当着邑修澜这个剑主的面多少收敛了点,“如果他真的是有心隐藏,那这少年的伪装能力就太可怕了——我并不觉得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能有这么深的城府。” 以小五表现在外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如此老成,叶阳驰觉得很是不惯,忍不住道:“小五,貌似江离辟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吧?”之前少年一脸天真坐在他下方打招呼的第一印象太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一直以为小五不过十六七岁。但现在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唉呀!”小五状似害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笑的很有些赧然与自得,“我当然和他一样大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叶阳驰觉得,他若是不解释的话,也许还更可信一点,现在这副装嫩的模样摆出来,反倒更可疑了。 “三十四。” 忽然邑修澜眼皮儿一掀,报个了数字出来,小五顿时一僵,哭丧着脸道:“剑主!!” “三、三十四?!”叶阳驰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小五,“骗人的吧?!”明明是一张如此年轻的脸啊!说是二十多岁都嫌大,居然都已经三十多了?! 天山童姥爷!! 顿时叶阳驰看着小五的面色变了,很有几分研究与敬佩的意味。邑修澜皱皱眉,轻咳一声,将歪出去的楼强行正了回来:“你确定那少年所言俱是真的?” 小五懊恼的扯了扯自己的脸皮:“当然是真的!不信等林二回来你问他,我们两个一起问的——剑主,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能力么?” 邑修澜淡淡的道:“至少你们在这之前并没给过我什么证明。” “……”小五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他和林二刘三等人都是一开始就跟在邑修澜身边的,对这位年轻的剑主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相处起来也比较随意——前提是邑修澜没有明显发怒的倾向。 “总之,仔细盯着他,若是有什么异动便先发制人。”确定没有其他情报后,邑修澜作了总结,转头看向叶阳驰,“这样如何?” 叶阳驰当然没有意见,事情基本上按照他之前所想发展了,对于这个结果,他很是满意。倒是小五看到邑修澜如此在意叶阳驰的意见,心中不禁一个激灵,偷眼看了看叶阳驰人畜无害的模样,道:“剑主,还有一事。” “说。” “今天白天上善观已经派人下来了,咱们今晚若是不走,明天恐有麻烦。”小五对于邑修澜忽然改变计划还是颇有微词的,尤其是知道邑修澜改变主意多半和叶阳驰有关,虽然他对于这个上善观的弟子在剑主心中的地位早有准备,可是看到他一句话就让剑主改变了主意,身为下属的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太妥当。 他的这点小心思,邑修澜当然看得清楚,他眉一抬,定定地看了小五一眼,后者忽然一个激灵,抿了抿唇,垂下头道:“好的,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我会吩咐林二多加小心的!” Level 102:成长 说完这些,邑修澜就让小五离开了。但他人虽离去,之前所说的话却并未避着叶阳驰,后者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待小五离去后,叶阳驰不禁皱起眉来,他望向邑修澜:“小五说的你之前怎么没讲?” 邑修澜神色自若的坐在那里:“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他并不觉得这些事情值得反复强调。 “都已经被人找上门了,怎么能算是无关紧要呢!”叶阳驰对这人不知该说是淡定还是神经大条的反应实在是无语得很,他与邑修澜隔桌相对,此时站起身来,双手支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了不少,“至少若是是先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贸贸然让你们留下来再住一晚!” 上善观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在庆山镇停留的时间越长,变数也就越多,他实在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让邑修澜冒险。 “我们。” “??”叶阳驰被他突然冒出的词语噎了一下,就见邑修澜一本正经的抬头看他:“要走也是我们一起,不是‘你们’。” “……”这种事情……叶阳驰无力的叹了口气,之前邑修澜就曾纠正过一次,虽然听起来心情会很爽不错,但他毕竟只是顺口罢了,这个时候又是在谈正事,有没有必要来回强调啊! 但邑修澜却很在乎这件事,一直盯着他改口才罢休,叶阳驰无奈的扯回了原定话题:“总之,我们现在就走吧!多呆一分钟就多一点危险,早走早安心!”说着就伸手去拎桌面上原本就已收拾好的包裹。 “不急!”见他如此急吼吼说做就做的样子,邑修澜眼中不禁带了点笑意,他伸手按住叶阳驰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就这样走,他怎么办?”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江离辟,邑修澜看的通透,叶阳驰之前的意思显然不是单纯“帮”了这少年,给他留个住宿的地方便罢,必然还有其他想法。若是他们按照原定计划离开,势必和叶阳驰之前的想法相悖,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叶阳驰想都不想的回答:“打包带走就是!”反正人现在已经在手里,弄晕了带着一起,到时候大不了就说他们被仇家追杀,为了防止殃及无辜才带上他一起。以后的事情,另作盘算不迟。 邑修澜虽然不太明白所谓“打包”是个什么概念,但听得懂“带走”,眼中顿时含了笑意。但他按在叶阳驰手背上的手却未离开,而是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不急。” “还不急?你——唉!”叶阳驰真被他这种慢吞吞的说话方式打败了,无奈爪子还被按着,只好在旁坐下来。耳闻邑修澜道:“你还记得六年前咱们躲藏上善观追杀时的情形么?” “当然记得!”而且记忆犹新,毕竟对他来说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同样都是被上善观追杀,这次和上一次其实差不多。 “那你应该还记得,咱们遇见刘三林二之后是怎么躲开那些人的吧?” 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体验,叶阳驰一点就透,恍然大悟道:“是了!多两个人!不对——”转念一想,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上一次上善观追杀他们,是因为知晓他们就两个人,所以两变四的时候才能蒙混过关。可是这次邑修澜的身份却不同之前,他身为邪剑派的剑主,亲自出现在敌对势力的地盘上,怎么看也不可能单枪匹马,身边跟了几个人可都是未知之数! 邑修澜看着叶阳驰变幻的神色,知道他想通了其中关窍之一,却还没想到正点上,便好心的予以解答:“其实人数变化还在其次,主要是这一次我们算是帮了江离辟,并且去而复返,如此故布疑阵一番,在旁人看来,可疑之处自然便少了许多。” 毕竟是一派之主,邑修澜尽管在乎叶阳驰,却也不会作出类似于“冲冠一怒为红颜”之类不经大脑的举动,他要走要留,必然是想过其中细节,并确定有所把握才会定计。再者,他多次往来上善观与邪剑派之间而不被发现,必然也是因为有过布置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轻易便答应叶阳驰改变计划留下来,并无丝毫担忧之色。 不得不说,这六年的生活对邑修澜的改变是巨大的,叶阳驰没能参与其中,但也能感到如今的青年和当初死气沉沉的“徐痴子”之间的差别。那种运筹帷幄的自信与决断,无一不证明着他已经成长为让人仰视的存在。而这种气质,正是最初让叶阳驰目眩沉迷的根由。 相比之下,叶阳驰虽然并非固步自封,但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毕竟还少。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最初是在父母的庇荫之下,而后如其他孩子一样在学校这个象牙塔中一活十几年,等到步入社会,也没打过几个滚就成了御宅一族,社会经验少得可怜,所知道的那些,大半都来源于书本电视。 叶阳驰不是笨蛋,但过少的经历注定了他不可能现在就成长到邑修澜那个地步,书本不同于现实,那些小说中现实世界不得志的主角穿越了就大开金手指,事事顺心玩转异世的情形毕竟只是小说,一个普通人无论在哪里,因为本质的缘故也很难立刻发光发亮。更何况就算在梦境世界中,叶阳驰也始终抱持着“这里是梦境”的想法,依赖着早已知晓后续发展的“外挂”去生活,做起事情难免瞻前顾后,捉襟见肘。若说“六年前”他还能仗着这些以及小聪明玩转上善观,到了如今,面对成长起来的邑修澜,两人高下立断! 可是叶阳驰有一点却是旁人无法企及的:他对于邑修澜的在乎,远高于其他人,甚至可以说,他还会眷恋这个世界,心心念念想要回来,完全是因为邑修澜的存在。仅仅这一点,足以吸引邑修澜为之注目,而后越陷越深——因为温情是他这个兴趣匮乏的人唯一需要的存在,这种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才是造就他们如今心心相印的本源。 所以此刻听着邑修澜有条不紊的叙说,叶阳驰在沉默之余,并未立即点头赞同,而是静静的思索片刻,才道:“但你之前还是决定离开不是么?” 邑修澜扬起眉。 叶阳驰凝视着他的双眼,坚定且执着:“既然之前决定离开,证明不管如今你做了多少准备,离开才是最有效也最安全的一条路。之前是我在做决定的时候太过仓促了,不管我之前所想如何,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离开吧!” 看着青年坚定的神色,邑修澜一时语塞。的确,无论他做了多少准备,风险还是存在的,越早离开此地越好,这才是上策。更何况邪剑派那边还是一盘散沙,随时都有可能出新的问题……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比较之下,他更好奇叶阳驰坚持做这些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此刻叶阳驰主动提出,性质又不同了。邑修澜凝视着青年认真的神色片刻,忽然倾身在他唇上贴了贴,很浅,却精准,一击即退,仿佛清风拂过,半点痕迹都没留下:“也罢,那就先回去好了。” 叶阳驰愣了愣,下一刻耳根子瞬间爆红,他嗫嚅了片刻才道:“不要突然搞偷袭,好歹给点心理准备么……” 说完自己都有点囧,莫非他还期望邑修澜向那些所谓的英国绅士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彬彬有礼的报备一下?比如“我可以吻你么?”之类的话题,实在是囧到无下限了! 好在邑修澜的脑回路和他不在一条线上,对叶阳驰偶尔抽风的言语早有免疫力,对此权作未闻,径自无事人般望向隔壁:“至于——打包?” 话题回到正常范围里,叶阳驰瞬间恢复正常,他神秘一笑,用大拇指比了比隔壁:“我去去就来。” 于是乎,江离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度被人工放倒,抗麻袋一般被丢上了小五的马背。 “为什么这家伙要放在我的马背上!” 连夜出了城,直到四处无人,小五终于将自己的不满发泄了出来,他望了眼邑修澜和叶阳驰那边,转头怒瞪另一人:“剑主和小道士同骑也就算了,凭什么林二你自己一个人逍遥?!” 林二优哉游哉的牵着马缰,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挑起:“就凭我这身衣服。”他说着指了指自身,他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女装,配上他堪称坚毅的面部线条,这幅画面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惊悚。 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小五气的差点没直接武力反抗。偏偏此时叶阳驰忽然插了一句:“咦?难道不是因为小五的身量最小吗?” 叶阳驰可以对天发誓,他这句话绝对说的无比真心,可惜在场无人领情,林二瞬间喷笑,就连邑修澜都挑眉看了他一眼。至于小五,对上这位实在是敢怒不敢言,牙疼般咬着后槽牙一路郁卒的回了邪剑派。 Level 103:巧言 单从过去石戮尘三番两次跑来挑战清秋子这点上来看,邪剑派距离上善观其实并不算远,这也是邑修澜能够在六年中时常过来溜一圈的缘故。是以一行四人加上一个打包携带的江离辟连夜赶路,第二天晚上就到了邪剑派的势力范围。 这是叶阳驰第一次踏足邪派的地盘,说没有好奇是假的。现代那些YY小说中关于邪派的描述千奇百怪,不说成名大家诸如金老对明教或是黑木崖的描写,单是网络上的那些描述就足以令人心驰神往。 现实并没让叶阳驰失望,邪剑派无论地域还是规模都不比上善观小。另外其门众弟子之多也是上善观难以望其项背的。邑修澜才出现,就有下层弟子前来迎接了。 这一路上众人并非闷头赶路,在邑修澜的授意下,林二和小五或多或少给他普及了一下邪剑派的情况。作为江湖上唯二强横的黑道势力,邪剑派自然有其严格划分,剑主作为一派之主,自然拥有无上的权利,从其往下分别是左右长老,五行护卫,八部天龙。其中八部天龙也分别司掌工、农、户、商、刑、刃、御、暗八部弟子,构成了整个邪剑派主体部分。 其中全部势力直接被剑主掌握不提,往下左长老监管工、农,右掌老监管户、刑,五行护卫中李一监管刃部,林二监管御部,刘三监管商部,章四和小五监管暗部同时对剑主直接负责。 单是这些划分就足够叶阳驰头晕目眩一阵子了。从名字上来分辨,大致也能猜出各部所负责的内容,划分的如此细致,肯定需要庞大的人力支持,由此可见邪剑派规模之广。难怪江湖六大势力中邪派虽然只占其二,却能与四大势力分庭抗礼,由此可见其强横之处了。 此时来接他们的就是林二所监管的御部,作为门派防御的中坚力量,其耳目众多,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消息。邑修澜吩咐御部让其他弟子各自在原岗位待命,自己则带着另外几人直接回到了门派之中。 剑主外出回归,各种杂务自然纷至沓来,众人草草吃过晚饭,邑修澜命人将江离辟带到客房就匆匆去了议事厅。叶阳驰自觉不方便探听人家内部的事情,并未跟去,而是自觉请林二带他去了客房,谁知才安顿下来没多久,邑修澜便气势汹汹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将他连人带少得可怜的行李拎出了门。 “干、干嘛?”突然被拉出门,叶阳驰不禁吃了一惊,“你事情忙完了?” 邑修澜抿着唇:“谁让你住这儿的?”这话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叶阳驰一怔过后不禁好笑:这厮不知为何,从这次重逢过后,占有欲直线上升。 “不住这里,我住哪儿?”他故意反问了一句,叶阳驰坚决不承认,他其实挺想看看那张木头脸变色的样子。 然而这种期待十次有九次都会落空,邑修澜根本没回答他,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带到了另外一处院子,进了主卧,然后将他那个小包裹扔在了桌面上:“住这儿。” 话音未落,还没等回头,邑修澜忽然觉得身后之人扑了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腰,凑在他耳边咬着他耳廓低笑,也不说话,只有闷闷的声响和着灼热的呼吸扑在耳边。 邑修澜维持着这个姿势僵了一下,对于青年突如其来的亲昵有点手足无措——尽管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过了,可是这种现代人的奔放,他一个原装的古人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片刻后他才侧过身:“……怎么?” 叶阳驰低低的笑:“你的事情忙完了?” “尚未。” “啧,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蓝颜祸水的意味。”叶阳驰说着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出用这种亲昵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感觉,“去忙吧!我又不是菟丝花,没必要攀附着你生存,现在帮不了你也就算了,总不能还要拖后腿吧?” “你没拖后腿。”邑修澜对他这个说法十分不赞同。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叶阳驰含笑反问,目光溜过对方反抱过来的手臂,别告诉他这人只是想抱抱了事! “……”邑修澜还真就只是想抱抱他,可是对方目光这样似笑非笑的瞥过来,平素单纯含笑的眼中凭添几分异样的气息,他只觉身体一热,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可惜点火之人并没打算任由他继续烧下去,学着这人之前在客栈的偷袭路数贴了贴他的唇就挣开了他的怀抱:“好啦!去忙吧!我一个人又没事,正好可以研究一下邪派的布置,这里我还完全陌生呢!” 他说着便要转身出门,打算去之前的客房看看仍旧昏迷不醒的江离辟,谁知才走几步,身后之人忽然一把揽住他,一股大力袭来,叶阳驰身不由主贴上了房门,只听嘎吱几声,房门晃动,却没被撞开——原来之前邑修澜顺手便将之拴上了。 但是这种细节此时已经无人注意,叶阳驰维持着前胸大半贴在门板上的姿势,脸却已被那人硬扳着转过去,唇已被牢牢封死,火热的噬咬舔舐。他只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这个姿势憋死,急忙用手肘向后推了推忽然精虫上脑的家伙:“难、难受……” 下一刻,身体已经被扳正回来,形成背靠门板的姿势,饱经折磨的门板再度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可惜热吻之中的两个人谁都无暇注意。 于是大火撩天,不管当事人之前意欲何为,此时这把烧起来的火已经无人能够阻止了。 第二天一早,叶阳驰揉了揉酸疼的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总觉得这次比上次要累?果然赶路透支了体力么? 摇摇头将疑问抛之脑后,叶阳驰吃过早饭后,才将昨晚的打算付诸行动——去看看仍人事不知的可怜主角。当初叶阳驰示意林二从背后用迷药放倒了江离辟,路上又不间断给他服药,是以少年镇日里昏昏沉沉,躺在客房中老实得很。 解药林二早就给过叶阳驰,邑修澜早就说过,江离辟的事情他全权负责,他不会插手。所以此时叶阳驰才单独将解药塞到江离辟口中,坐在旁边等待对方醒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江离辟眼皮儿动了动,终于清醒过来。叶阳驰好整以暇的看着青年从迷茫变得惊骇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才道:“你醒了?” 江离辟很快认出了叶阳驰,却不认得自己所在的房间,他愣了一会儿才揉着胀痛的额头:“这是哪儿?” “邪剑派。”叶阳驰并不打算隐瞒对方,毕竟按照《醒神》中正剧的走向上来看,江离辟这厮对于江湖了解的很少,所谓正邪之争恐怕他根本就不了解,也未必知晓邪剑派和上善观的宿怨。 果然,江离辟只是眨了眨眼,仍是那副迷茫的样子。叶阳驰在心中满意的笑了笑,摆出一副愧疚的神色,将打了很久的腹稿拿出来:“十分抱歉,未经你允许就将你带了出来,我们当时忽然遇见了仇家,殃及到你,事急从权之下才不得不将你带到了此处。” “哦……”江离辟似懂非懂的点头,他之前昏迷的莫名其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听到叶阳驰的解答,注意力自然而然被吸引到了“仇家”二字上:“什么仇家?” 叶阳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之前在庆山镇其实是躲避仇家来着,遇见你纯属意外。起初剑主并不想带你回来,但我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我们的处境还算安全,所以就……但没想到仇家动作那么快,我们才回到客栈没多久,他们就找了过来,还放迷药偷袭。那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将你这个无辜的路人单独留下,那些人穷凶极恶,将你留在那里,实在是没办法保证安全。” 江离辟闻言大惊:“原来如此!多谢几位又救了我!”渔家少年此时仍很单纯,想到当时自己昏迷前闻到的那股甜香味,对于叶阳驰的话已信了大半。 叶阳驰暗中比了个“V”字,面上仍做大义凛然状:“话不能这么说!若非我的疏忽,也不会害你背井离乡跟我们到此,唉,少侠不怪罪我我已经很庆幸了!” “哪里的话!”江离辟急忙站起身:“其实我也不算背井离乡,这次出门我就是想要学习武艺闯荡江湖来着!这种经历我以前根本没有,唉!可惜我这一路昏昏沉沉,这么大的事情却完全不知!”言下之意大有未能亲眼见到热闹的遗憾。 听他此言,叶阳驰顺势便道:“少侠是想学武?哦,我记得了,你之前说过,你好像是上善观的弟子?”说着面上带出些犹豫与惋惜的神色。 江离辟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其实我也就是学了个皮毛,还没拜师呢!”说着想到慧真子,也不知道他刚刚认识的这个朋友如今怎样了? Level 104:劝服 惠真子现在如何,叶阳驰当然无从知晓,听到江离辟不自觉喃喃说出口的话也只能挑挑眉,对于自己横插一杠拆散了这对好基友的行为默默愧疚两秒钟后,他才试探着道:“江少侠很想见你那个朋友?” “一直都没消息,当然免不了惦记。”江离辟理所当然的回答,但不等叶阳驰开口调解,他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过我现在也不亏,若不是这番意外,恐怕还不能遇上你们呢,更别说这种千里逃生的经历!等忙完这边的事情,再去找他也不急。” 闻言,叶阳驰不由得暗自吐槽:千里逃生神马的,这货到底脑补出些什么东西啊!不过既然都将人带出来了,叶阳驰怎么可能再允许他就此离开?就算要走,也要等段时间,木已成舟再说其他。 ——哼哼,到时候你二人正邪相对,就算是旧友重逢,隔着彼此间的身份,也不可能像过去那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了! 没错,叶阳驰此时打的主意,正是想让江离辟留在邪剑派。这并非他的妄想,而是相对来说成功的可能性较大的办法。江离辟此时尚不知正邪相对,在他此时还算单纯的想法中,“学武”而后步入“江湖”,才是让他背井离乡外出游历的原因。所以不管是上善观还是邪剑派,只要能够让他学会”高深”武功,就足以让他留下来了。 这样一来,江离辟就算是被放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可以让邑修澜收他为徒亲自教导——主角么,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江离辟再和惠真子相遇,没了游戏同习武游历的经历,两个人想必也就亲近不到哪儿去了,这样一来,所谓上善观和邪剑派的宿怨,当然也就轮不到江离辟来解决。 而且这样做的话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原剧情中江离辟能够将灭门血仇算到邑修澜头上,而没有仔细调查,自然也有他们本就是敌对身份的缘故。如今这一点不复存在,就算以后江离辟发现了灭门惨案,怀疑到邑修澜头上时,也会因为师徒之恩仔细调查,如此一来,结果如何,可就两说了。 ——哼哼!当初论坛上那帮家伙不是叫嚣过什么:师债徒偿么?若是邑修澜变成了江离辟的师父,看他还如何“师债徒偿”! 他的这些心思,正在被算计的江离辟当然无从得知,只是看到对面这人说着说着就有些走神,不禁诧异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恩人?恩人?叶公子?!” 你才姓叶! 耳边忽然响起的称呼让叶阳驰差点反射性吐槽,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这次可怪不得别人,是他自己当时为了隐瞒身份报了假姓。念及此,叶阳驰变了一半的脸色生生扭转过来,脸上跟着露出个尴尬的笑:“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没事没事,是我冒昧了!”江离辟连忙摆手,心中纳罕:这位叶公子似乎和初见时有些不太一样…… 当然是不一样的,初次见面摆出来的王八之气和如今刻意结交的本色演出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不过对江离辟来说,显然还是后者更加容易亲近,心中自然而然也就放下几分敬畏:“对了,叶公子,你这次来找我……” 叶阳驰打断了他的话:“别叫我叶公子了,江少侠,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像你道歉来着。” 江离辟诧异的望着他:“道歉?这、这从何说起啊?!” 叶阳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其实之前在庆山镇的客栈中时,我和阿澜——唔,也就是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另外一个人,为了防止仇家发觉,所以对外用的是化名。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叶阳驰,复姓叶阳,单名驰,另外一个人叫做邑修澜,他是邪剑派的新任剑主。” “剑主?”显然江离辟这个江湖菜鸟不太理解所谓“剑主”是个什么概念,有些诧异的反问。叶阳驰也是一知半解,干脆笼统的道:“就是一派之主的意思。” “哦……”江离辟明显露出惊叹的神情,一派之主是个什么概念他还是知道的,这可是他离开蓝山集之后遇上的最大一号江湖人物,作为江湖菜鸟中的一员,他着实有点被镇住了的感觉,这幅模样让叶阳驰多少找回了一点优越感:尼玛这才是古人正常的反应么! 当然劝服还是要继续的:“之前事急从权,有所隐瞒,还请见谅哈!” 江离辟反应过来,忙到:“哪里哪里!我明白,我都明白。”他说着双眼简直要亮起来,邑修澜的身份着实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一想到前人所谓的“奇遇”竟成了真,他就兴奋的口干舌燥:江湖,武功,种种他所向往的此刻离得如此近,简直垂手可得,这种突如其来的境遇怎能让他不兴奋? 叶阳驰一直悄悄注意着他的反应,此时见到他面上神色,心中暗喜:有门!他之前已经在心中推演了许久今日要说的话和要做到的事情,一蹴而就显然是不现实的,为了不引人疑窦,劝服的过程还需循循善诱才是,今天只需要引起少年的兴趣和向往即可。 此时顺利达到目的,叶阳驰见好就收,并未直接提出要收他入门墙的建议,而是站起身来:“多谢江少侠理解,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做东,带你四处走走,看看我邪剑派的风景如何?”他毫不客气的直接以邪剑派中人的身份自居,至于派中其他人承认与否,谁在乎?! “太好了!呃……我是说……”江离辟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但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露出讪讪然的神情。叶阳驰也不在意,只是示意他与自己一同出门,并开口喊来守候多时的小五——叶阳驰自己也是个外来户,对邪剑派的熟悉程度和江离辟半斤八两,带路什么的当然轮不到他,真正出力的还是早就得到邑修澜吩咐的小五。 小五是先早已和叶阳驰通过气,此时自然收起了几分脱线天真的伪装,中规中矩的作出一副引路童子的模样,带领两人开始了邪剑派一日游。 负责解说的也是小五,而且解说的很是详细——主要还是为了让叶阳驰更加熟悉邪剑派的一切。这一路走来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剑主对于叶阳驰的看重,此时再不敢轻视面前这个上善观的小道士。这倒是正中叶阳驰的下怀:他当然不是在乎自己被人尊重,而是小五的这番做派,能够更加让江离辟见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对于说服他也更加有效。 只是有一点,让叶阳驰彻底失算了:昨晚一夜荒唐,早晨起来走了那么几步路还不觉如何,如今这样围着邪剑派踩点,随着摩擦增多,那里的反应自然越发鲜明。叶阳驰暗暗咬牙:这种微妙的胀痛感,还有难以言喻的异物感……原来是需要长途跋涉才会凸显出来的啊!!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因为昨晚那禽兽失控了——尼玛不是初夜就能可劲儿折腾是么! 坑爹了不是! 与他相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江离辟则是完全兴奋,无论是美轮美奂的派中建筑,还是武场上正在习武的弟子们都深深吸引着他,这一圈走下来,他不但没有丝毫疲累的感觉,情绪反而越发高涨。叶阳驰注意到他晶亮的双眼,心中也是暗喜:成了! 只要他对这里有兴趣,无论是自己开口劝服,还是他主动提出想要拜师,事情都是十拿九稳的了。 邪剑派占地虽广,有江离辟这个“外人”在,小五也不可能什么机要之处都带他去,所以到了中午,该走的地方就都走过了。趁此机会,叶阳驰忙不迭地提出去吃午饭,江离辟有些恋恋不舍,但他是有分寸的人,并未得寸进尺,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倒是小五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眼中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叶阳驰权作未见,自从他知道了小五的真实年龄后,无论“少年”怎样卖萌,他都能熟视无睹。开玩笑,三十多岁的家伙,阅历肯定比他多得多,这种老狐狸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好,他想看,就让他看个过瘾好了! 此时邑修澜依旧囿于繁杂的派中事物抽不开身,午饭自然也就只有叶阳驰和江离辟两个人。小五吩咐厨房准备的待客菜色都是些寻常饭菜,并不特别丰盛,喂饱三个男人倒是绰绰有余。 等用过饭后,叶阳驰才一站起身脸色就僵了僵:没休息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休息过,酸胀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钟,到底身体的不适压倒一切,当下推说下午有事,让小五自行带着江离辟四处走走,然后便匆匆离席而去。 他却不知,就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江离辟望着他一阵欲言又止。但犹豫片刻,还是没将心中想要说的话说出口,只是眉宇间浮现出些许懊恼来。这一幕小五却是原原本本看在眼里,心中沉吟:看来那小道士想做的事情就快成功了啊! Level 105:筹谋 到了晚上,叶阳驰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告知给了邑修澜,当然他隐瞒下了江离辟身怀《醒神录》内力的事情以及其他不宜提起的“现实牌先知”,只说少年根骨绝佳,为人坦荡,是个可造之才,收入门下于己无害。邑修澜虽然不知道叶阳驰在打什么注意,但收个弟子而已,他倒并不在乎。至于江离辟的奇特内力,他会另外派人查询,此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不过他的想法有一点和叶阳驰不同:他并不打算主动提出收江离辟为徒,而是打算让青年自行提出:轻易得到手的东西不会让人珍惜,还有可能疑神疑鬼,不如反客为主,让对方来求他更加稳妥。 这并不是一件难做到的事情,邑修澜看人很准,在两人共同的算计下,江离辟没过两天就吞吞吐吐的表达了想要拜在邪剑派门下习武的意愿。某种程度上来说,少年简直可以算作一个武痴,邑驰二人拿来算计他的事情可谓是正好掻在了他的痒处,就如《笑傲江湖》中向问天引诱梅庄四位庄主的手段一般,饵下的好,鱼儿自然容易上钩。所以叶阳驰的计谋成功,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于是,在江离辟到了邪剑派的第五天,邑修澜正式将江离辟收做弟子,《醒神》主角的命运也彻底扭转出原着的路线。 ——只不过,命运真的是如此轻易就能扭转的吗? 将邑修澜和江离辟绑在同一条船上后,叶阳驰也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事,原本悬在头顶上的利刃似乎也跟着消失无踪。 和江离辟不同,他如今的身份是邪剑派的客卿,类似于“供奉”的存在,平日里依托于邪剑派生存,但派中若有要事也需义不容辞的完成。这个职位倒是很适合他,至少可以正大光明与邑修澜来往,客卿和剑主之间常做交流并不是什么鲜见的事情——当然,为了得到这个职位,他可是正大光明挑战了一把五行护卫,点到为止的情况下,也算互有输赢。 ——当然,为了能够灵活运用叶阳御风留给他的那身功夫,叶阳驰着实抓住邑修澜做了一番特训。当然我们都知晓,骡子牵到罗马还是骡子,短时间的突击中能达到互有胜负,叶阳驰已经很满足了。 如今身在邪剑派的日子比起上善观要清闲许多,不像身为叶阳御风时满身事物缠身,也不是这次刚刚醒来时作为路人甲那般任人驱策提心吊胆,加上他和邑修澜刚刚修成正果,正是情到浓时,尽管邑修澜仍有许多要忙的事情,但叶阳驰作为客卿,也能帮他做不少事情。邪剑派正处于新旧势力交替的阶段,不过在五行护卫的辅佐下,加上叶阳驰从电视小说中信手拈来的各种歪点子,倒也有惊无险的完成了权利更迭。 如此伉俪联手,日复一日,二人情意甚笃。 除此之外,每日看着江离辟孜孜不倦的向邑修澜请教武学,叶阳驰同样觉得心情格外舒畅:这对师徒从初时的陌生到如今交情渐厚,已经越发默契,叶阳驰看在眼中,时常忍不住弹冠相庆——啊呸!是暗爽在心才对。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就算将来江离辟发现了自家的惨案,应该也不会再发展到之前那个地步了吧! 然而有句老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事先计算的再好,有些事情终究不是想当然便能如此的。 如此又是匆匆几日过去,这天一早叶阳驰起来后,洗脸时看水盆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忽然便想起一事。他掐指算了算,这一次他清醒之后,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半月余。按照一贯的经验,似乎近日里他就会在现实世界中清醒了。 但这次不同以往,过去他就算清醒回到现实世界中,也还有个叶阳御风的壳子在这个世界运行,虽然诸多麻烦,却仍有迹可寻。可这一次他却是拥有了自己的壳子,醒来之后会怎么样?是这个身体消失,还是留下一个空壳子植物人一般躺在那里? 于是等指点江离辟晨练归来的邑修澜推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阳驰少有的沉思模样。 “怎么?” 他走到青年身边,伸手捞过架子上的布巾浸入水盆中,微侧了头询问。 叶阳驰如梦初醒,他浅浅出了口气,向旁让了两步空出位置让邑修澜洗脸,一面道:“我刚刚在算时间。” “时间?”邑修澜捞出布巾擦了把脸随口反问,但下一颗刻便想到了叶阳驰口中所谓的“时间”所指为何,急忙转头看他,“你是说——” “大概到时间了。” 邑修澜当然了解叶阳驰这匪夷所思的“作息时间”,之前甚至一直精准的计算着。然而这次时隔六年的重逢太过惊喜,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又经历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加上这段时间派中繁忙,一时间竟忘记了这回事。 如今听到叶阳驰提起,前几日溢满心腔的满足瞬间就蒸发了大半,邑修澜当下也顾不得洗脸了,转过身一把抱住对方:“你又要消失了?!”语气中俱是不容忽视的惊慌。 叶阳驰因为他鲜少外露的惊慌语气心口紧了紧,不由得抿起唇,强行压下泛上心头的酸涩及感动,道:“这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是不可抗力。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大概也就是这几天无疑了。阿澜,你别着急,就算我离开,也肯定会回来。”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对方箍住自己的手臂安抚,无奈后者根本不买帐,丝毫松懈的意思都没有。但叶阳驰又何尝想要离开?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放在现代还属于蜜月期,想必任何一对情侣都不会希望这种时候突然分离。可是清醒沉睡乃是人的生理习性,醒时尚且能够控制,睡着之后不想清醒实在是太过困难。是以他的特殊经历注定了他们两个人免不了分别重聚。 于是叶阳驰只能强行镇定心神,道:“你先别急,听我说,我离开是必然的,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回来。不过在我离开期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因为就算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沉睡’后我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他这番话太过于含糊,邑修澜听的云里雾里,不由得皱起眉来:“什么意思?” 叶阳驰想了想,道:“简而言之,如果我突然消失,你千万别担心,要相信过段时间我肯定会再度出现。”他说到“突然消失”四个字时,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子抱着他的力道更加用力,简直要将他生生挤入体内一般。他不适的清咳一声,强忍住疼痛续道,“如果我并没有消失,而是突然一睡不醒,无论我的身体发生什么变化,你都别在意,只要保住我的身体不让他消失就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邑修澜哑着嗓音说道,有意无意的打断了叶阳驰的嘱咐。叶阳驰吞了口口水,他自己也觉得刚才的殷殷叮嘱听起来很有鬼片的味道,可是这是他唯二能够想出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也要说清楚,不然到时候他醒过来后,这个世界中一无所知的邑修澜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是以他只能停顿了一会儿,才道: “总之,我一定会回来,相信我,我舍不得你。” 原以为说出来会让自己鸡皮疙瘩直冒的肉麻话此刻却是发自肺腑,近乎于起誓,叶阳驰不仅想要安慰自己的男人,也想要安慰自己。尽管过于虚幻,他还是想要在这个世界中陪伴这个人过一辈子。哪怕这一辈子比现实世界要快许多,哪怕很快他就只能抱着记忆独自回忆这段神奇的恋情,他也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是这些邑修澜是无从知晓的,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叶阳驰会再度消失这件事。初闻时的惊骇此时已经在叶阳驰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中略微平复下来,邑修澜轻轻吐出胸腔淤积的浊气,道:“我可以等,但是你必须回来,你的承诺我记得。” 听出他松了口,叶阳驰不禁松了口气,郑重道:“放心!这次又不是之前那样面临生死关头,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我肯定会回来,我发誓。” 于是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后续的应对方案,这件事情就算是这样议定了。然而这毕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等到他们从房间中走出来后,各自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尤其是邑修澜,原本就是个木头脸,如今更是从里到外散发着寒气,让不知情的旁人见到,还以为邑修澜终于肃清了派中内乱,王霸之气彻底显露了呢! 然而,这次的事情却并没像他们预先所想的那样。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叶阳驰每天早晨清醒过来,都发现自己依旧生活在梦境世界中,身边的人也还是邑修澜。至于他们预想中的“消失”,始终都没有发生。 如此日复一日,一直到了三个月后,叶阳驰仍未有离开迹象,反倒是另外一件事,在两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了…… Level 106:变数 “你说什么?” 邑修澜利落地收剑入鞘,皱起眉转头望向身后的江离辟。这天一早他二人一如既往晨练,入秋后连着请了几天,今日一早却是个阴天,虽未下雨,天空中堆积的雨云也已蔽日,不复平日清爽。 刚刚他照例检视了一下弟子的习武进度,不得不说,江离辟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徒弟,敏而好学,根骨极佳,且因为自身内力深厚的缘故,学起武来事半功倍——当然这最后一点江离辟本身是不清楚的,邑修澜发现这一点后,出于某些不便言明的关系也并未告知于他。 原本一切都无异常,但两人考教完毕收势之后,江离辟忽然提出,想要离开一阵子。 “师父,实不相瞒,弟子之前曾说过这次乃是离乡求学。这次算来已经离开家乡近五个月了,如今拜在师父门下,总要回去向家人汇报一声。” “唔。”邑修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江离辟提出的请求并不过分,游子返乡本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他曾答允过叶阳驰,凡是关于江离辟的事情都不瞒他,所以他沉吟片刻,道:“你才入门三月余,此时离派过于仓促,待我回去与叶阳客卿商议,明日给你答复。” 江离辟点头:“如此,有劳师父!”他说着看看天色,又笑道,“不过看起来这几日天色不好,或许弟子要过两日,待气候放晴才能离开也说不定。” 邑修澜摆了摆手,不再多言,他抬眼看看天色,命他继续修炼半个小时基本功,自己则转身回了剑主所住的破穹苑。 此时距离他收下他江离辟这个弟子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过得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太过于平静。自从他收服派中守旧势力,成功打压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后,他的威信已经达到一定程度,至少表面上暂时没人公开反对他的决策了,包括他与新任客卿“往来过密”亦无人异议。 但平静的日子不代表没有异常,至少有一点,就让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自从三个月之前他与叶阳驰二人未雨绸缪路一番应对后者消失的计策后,他们所预想的分离根本就没发生。两人从最初忐忑不安的等待,到一月后的狐疑,如今已经彻底淡定,甚至叶阳驰还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过,也许他能够永远留下来了也说不定。 然而邑修澜毕竟知他甚深,他能感觉到青年虽然表面上淡定了,然而心中始终有着不安,似乎比起之前的别离,没能如约消失更让他忐忑。尤其是——他曾不止一次见到过青年用纠结的目光盯着他看,可是无论他如何询问,对方能做的只是摇头,逼的急了,也只得三个字: 不能说。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一个字的差别所代表的含义天差地远。邑修澜大概猜得到,这个话题应该和他之前莫名变得透明有关,说不得,一旦说了,也许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邑修澜也就不再问,两人过得一日算一日,这个话题没人提起,渐渐也就压在了各自心底,仿佛就此消失了。 此时邑修澜回到房中,进了内室就看到叶阳驰一身中衣歪坐在床上,头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青年显然才睡醒不久,双眼犹有些惺忪,正斜倚着枕头半坐,一条手臂搭在枕头上,另一手按着放在膝头的一本书,慢条斯理的拈开一页。 “才醒?” 闻言,叶阳驰似笑非笑的瞥过去一眼,随口打了个呵欠:“嗯啊!今日阴天,不想起。”本来么!阴天下雨就是拿来睡觉的,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即便是换了个世界仍有其威力。 他看了看刚刚走进来的邑修澜,后者身上依旧是干爽的,显然外面还没下雨,不过按照窗外的光线来判断,想必也快了:“今早晨练提前结束了?” “嗯。”邑修澜走到床边坐下来,瞥了眼对方放在膝上的书本,顺口问道,“什么书?为何不点灯?”外面阴暗,屋中光线更加黯淡,这个角度他甚至看不到书上写着什么。 然而听到他的疑问,叶阳驰却忽然笑了,他歪了歪头:“我刚刚顺手摸出来的,你问我是什么书,我还想问你呢!”说着用两指拎起那本书在邑修澜面前晃了晃,嘴一撇,“我说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禽兽,原来早就找好教材自学了啊!”一想到自己刚刚的意外发现,叶阳驰就觉得自己的脸皮都绷起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邑修澜这个木头男,本质原来是个闷骚啊闷骚!他居然在床底下私藏这种好货! 果然不管什么男人,床底下都有个神秘空间么! 他这一亮相,邑修澜自然看清了叶阳驰手中那本书的本来面目,饶是他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此刻也有些不自在。但这么多年的阅历不是白得的,当下他便清咳一声,无事人般道:“我之前不是说过,看书学的?” 他这么一说,叶阳驰也想起他们两个在庆山镇客栈中的“第一次”,那场悲催的二次元输给三次元的“较量”,忍不住伸手扶额:“好吧,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说着撇过脸以眼睨他,不自在的道,“你也是,这种好货居然藏起来吃独食——不成,我没收了!等我研究一下也好以牙还牙。” 听着青年近乎于嗫嚅的话语,邑修澜眼中顿时闪过一缕异色,继而迅雷不及掩耳般出手夺回了那本书,抬手便塞入怀中,正色道:“不成,我要还回去。” “还?”突然被人抢走了“战利品”,叶阳驰大为恼火,瞪着他气鼓鼓到道,“还毛?这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邑修澜面不改色的栽赃,“李一的。” “李一”两个字一冒出,叶阳驰的脸色顿时变了:原因无他,五行护卫之中,他最打怵的就是这个排行老大的李一,那种严肃古板的类型远非他这种段数所能挑战,反倒他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没少被那位严谨的老大哥数落,是以如非必要,叶阳驰一点都不想招惹那位。 然而对于邑修澜说这本书是李一那里弄来的,叶阳驰同样抱持怀疑态度。原因无他,他实在无法想象李一那种人会私藏龙阳秘籍,这简直比邑修澜是个热情如火的好好先生还要让人无法置信。所以他眯起眼怀疑的盯着邑修澜,无奈木头脸防御太高,彻底无视了他的眼刀攻击,平静的一潭死水,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 “不管了,反正你现在还没还回去,给我看看!”叶阳驰说完厚着脸皮饿虎扑食,一举压倒邑修澜便是一番上下其手。邑修澜任由他东摸西找,只牢牢按住胸口不让他得逞。两人你来我往闹成一团,最终邑修澜被撩拨的火气上涌,干脆翻身武力镇压,一番可疑的声响后才算消停下来。 气喘吁吁之余,叶阳驰仍不放弃窥视对方结实的胸膛,手指蠢蠢欲动的想要上去撩拨几下。邑修澜看的好笑,干脆横过去一眼:“皮痒?我不介意擦枪走火。”这才彻底镇压了蠢蠢欲动的家伙,止住了这场胡闹。 “对了,有正事要说。”等到两人终于平息下来,邑修澜才提起之前江离辟意欲离开的事情。如此这般说完,叶阳驰顿时皱起眉,一骨碌爬起身:“他要离开?!” 邑修澜点头。 “这下麻烦大了!”叶阳驰喃喃道,看着邑修澜无事人般的神色,叶阳驰实在有些牙痒痒:典型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想了想,还是道,“你之前有没有派人去蓝山集看看?” 邑修澜诧异:“去那里?你是说查看一下江离辟先前所言是否属实么?” “当然——嗯,对,就是这样。你没查?”叶阳驰本想说“当然不是”,但转念一想,他总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江家发生的惨案,只能顺水推舟。 邑修澜狐疑的看来他一眼,摇头:“我信你。”之前既然是叶阳驰一力做保,让他收下江离辟做弟子,邑修澜当然不会多想。后来事实也证明江离辟对于邪剑派并无异心,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现在看叶阳驰的态度——似乎是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步骤? 果然,听到他的答案后,叶阳驰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脑门,低咒一声:“我的脑袋不灵光,你怎么也跟着我犯二!这么重要的事情……唉!不行,要是这就让那小子去了,万一他走回老路怎么办?!” 说着青年胡乱蹬上鞋子,下地团团转了几圈,邑修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围着桌子一阵乱转,而后忽然一把拍上桌面:“不行!阿澜,你先劝住他,尽量别让他现在就走!在这之前你想办法派人去蓝山集一趟,务必先看看那边如何!” Level 107:两难 叶阳驰无法正大光明的说出蓝山集的惨案,也无法说出江离辟这次离开的话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原本寄希望于邑修澜能够谨慎行事,收下弟子之后顺便查查他身后的势力,谁知道邑修澜因为太信任他,压根就没去多做调查,这木头又是个只做不说的性子,叶阳驰早已习惯,并未放在心上。而他先前囿于自己常驻梦境不复醒之事,也彻底忽略了江离辟那边,还道邑修澜已然搞定,不需多言了。 事实证明,果然即便是情侣之间也是需要多多交流的,那种一个眼光就能明白的默契——咳,至少暂时还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现如今,木已成舟,只能寄希望于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了。 事不宜迟,当下邑修澜便叫来了小五,吩咐他派出几个暗部的人赶往蓝山集调查一番。此行算是秘密行动,并未告知旁人。因为蓝山集地势险要,叶阳驰还特地绘制出了较为详细的地图。幸亏他画工了得,地图绘制的十分详细,小五一看便知,当下拿着地图就告辞离开了。 暗部的人本就从事调查收集等工作,来去如风,加上叶阳驰的地图,不过数日就回来了。也许老天有意助他们一臂之力,这几天始终断断续续下着小雨,邑修澜以山路难走为由让江离辟晚些时候离开,后者也不想冒雨赶路,乐得躲在房中继续修炼。 等到暗部那几个调查者回来,邑修澜才彻底明白叶阳驰一定要他派人去蓝山集调查的缘由:暗部中人带回来的不是个好消息,他们甚至找到了叶阳驰曾在游戏中见到的那个穗状道具。不同于游戏中的未解之谜,邑修澜才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物是什么。 “这是——破穹剑的剑穗!” 听到邑修澜神情凝重的说出这个答案,叶阳驰不禁握紧了拳:对他来说,这个答案乃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游戏里不会平白无故设计出任务道具,很显然,正是这样东西,让江离辟认定了邑修澜为凶手。 他此刻盯着那半截剑穗,只觉手脚发冷,全身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邑修澜不语,心中已有所猜测。他站起身,走到左边的墙面旁,将悬挂在上面的剑匣拿了下来搁置在桌面上。叶阳驰看着他的动作,两人朝夕相处,他自然知晓破穹剑就装在这个剑匣当中。 破穹剑作为邪剑派剑主的象征,通常只有在外出或是重大场合里剑主才会随身携带,平日里都会放在剑匣中养护。这段时间邑修澜并未出门,这柄有着象征意义的神兵也就很少露面,此时他将剑匣打开,露出其中狭长的剑身,抬手拿起,剑柄处原本悬挂剑穗的地方果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迎着叶阳驰骇然的神色,邑修澜淡淡道:“这柄剑,我当年来到邪剑派的时候,就被石戮尘拿走了。”破穹剑是剑主的象征,也只有剑主才能持有,会被拿走理所应当。“直到四个月前我继任剑主之位,这柄剑才再度回到我手中,那个时候剑穗便消失了。” 因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事,邑修澜之前并未在意。但如今看来,当初石戮尘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何重伤而亡,原因大抵便是在此。若不是叶阳驰的质疑让他派人去查这一遭,江离辟这一返乡,再看到这个剑穗,后果根本不必猜想便可得知。 念及此,他深深地望了叶阳驰一眼,后者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忐忑,对上他的目光时更是飞快地挪开了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人经常能够提出一些预见性的意见,甚至于他感觉得到,这人似乎能够预知未来,而且,在有意无意的扭转着未来的走向。 ——但那又如何呢? 邑修澜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回剑身上。未来走向如何他并不关心,他只在乎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以及对方毫不掩饰的关心就够了。 再者,能够被改变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去在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真正的未来。 “所以,我们应该阻止江离辟返乡?用什么理由呢?”叶阳驰依旧盯着邑修澜手中的剑穗,联想到游戏正剧的进程,很有冲动将之毁尸灭迹。 邑修澜沉吟了片刻,转向一直在旁的小五:“其他线索可有?” “有。”小五道,“我们在附近的村落中打听了一下蓝山集的情况,从尸体的数量上来看,死去的人比蓝山集原本的人数少上许多,想必有人逃出生天,或是当时不在村中。”不过,按照前任剑主石戮尘一贯的手段,有人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大,想必那些活着的人,多半当时并不在村落里面。 这一点邑修澜也想到了:“无论如何,尽力将那些人找出来!此事务必秘密进行,任何人不得告知。” 小五郑重的拱手:“遵命。” 邑修澜点了点头,侧头沉吟片刻:“那边收拾了么?” 小五摇摇头:“雨下得太大,不好清除痕迹,所以我们只是将可疑的部分带了回来。”那天雨势是这段时间中最大的,他们能够发现这条剑穗,还是在来回寻找了好几遍之后。至于处理,蔓延整个蓝山集的命案毕竟不比其他,是无论如何遮掩也遮掩不来的。与其如此,不如维持原状,只要将其中的痕迹扫去便可。那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去处理,反而更容易留下新的线索。 “甚好。”邑修澜沉吟道。至于是否阻止江离辟离开,这一点还有待商榷——无论如何,不能让江离辟怀疑到邪剑派上,这口黑锅,他一点兴趣都欠奉。 “小五,你回去找李一,让他仔细调查一下当初和前剑主一同外出的那批人,务必要调查清楚,前剑主死前究竟想做什么,又为何会屠尽蓝山集中人!”他先前并不觉得此事必要,又有其他事情缠身,加上当时回来的那些人都三缄其口,这件事也就没做深入调查。如今看来,还是有必要调查个清楚明白才是。 小五得令,随后便在邑修澜的示意中告退离开了。屋中只剩下邑驰二人,以及桌面上孤零零躺在那里的破穹剑。 “说起来……”半晌后,还是叶阳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他伸手指了指破穹剑的剑柄,“这么明显的破绽,石戮尘当初怎么可能没发现?他就没想过要打扫一下现场遮掩遮掩么?”这个问题很早以前他就想问了,留下一个剑穗在那里,岂不是明摆着告知旁人凶手是谁? 邑修澜冷笑道:“他为什么要遮掩?” 叶阳驰诧道:“为什么不?” 邑修澜道:“因为他是邪剑派的剑主。” 这个答案让叶阳驰好一阵摸不清头脑,他皱起眉盯着邑修澜片刻,顿时恍然:他怎么忘记了!邪剑派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邪派势力,他们做了什么事,自然不必费心遮掩,即便是被发现了,恐怕也只是在邪派的“丰功伟绩”上添一笔而已。只不过他来这里时日尚浅,思维仍停留在上善观那类人的想法上,以己度人,难怪会想不通。 “我只想知道,他去蓝山集,究竟所为何事?”邑修澜食指微蜷,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二人都曾去蓝山集住过,那里的民风淳朴,除了地理位置偏僻一点之外,并没看出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石戮尘大动干戈赶去那里,甚至干出屠村的恶行? 叶阳驰有些心虚的抿起唇,他当然知道石戮尘这么做的原因,但却不能说。他伸手挠了挠头发,这种不能说的感觉实在是憋闷的慌,他坐在那里吭哧半天,干脆站起身来:“算了!这些事情我不好参与,还是先出去安抚一下江离辟那小子吧!”至少暂时让他绝了回蓝山集的念头,等邑修澜这边查出些线索后再去不迟。 不过,凭借邑修澜如今的手段,想必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吧! 带着这个念头,叶阳驰出了院子,拐到江离辟那边,抬指敲响了他的房门。 虽然两人计算的很好,但是很显然,有些人并不希望派中就这样平静下来。就在叶阳驰劝说完江离辟的第二天,派中一个弟子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找上了他,过了不久,有人前来回报说,江离辟留书一封,而后和那名弟子独自下山去了。 这个消息让邑驰二人大吃一惊,怎么都想不通昨日才应承了留下的少年今日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邑修澜接过下属递上来的信函,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师父在上:弟子本拟安心习武,然故人来访,言之家中生变,心焦如焚,故不待禀明先行下山,还请师父恕罪!——不肖弟子江离辟上】 “好个‘故人来访’!”邑修澜一把将信笺捏成一团,对前来报信的下属道:“立刻传令下去,江离辟未经允许私自下山,着刑部立刻追回,不得有误!” Level 108:不及 因为江离辟突然不告而别,邑驰二人原本的打算算是彻底被打乱了,虽然邑修澜下了命令,但他心知肚明,只怕他眼下便是派人追上去了也有所不及。是以他在那些手下离开后不过片刻又追加了一道命令:前令作废,让刑部的下属们隐于暗中,密切观察江离辟的所作所为,及时汇报,不得打草惊蛇。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眼下江离辟到底知不知道蓝山集的命案还是未知之数,贸贸然便将他抓回来,引起少年的逆反心理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身边那个所谓的“故人”会不会在其中搬弄是非,一个不好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可能前功尽弃。 对于这件事,叶阳驰也是十分恼火的,他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居然又冒出这么个变数来。他才不相信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合:前面他刚刚费尽心思将江离辟留下来,而后就忽然冒出一个“故人”将所有计划都打乱。 两人商议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认定,这件事多半跟前任剑主的老旧势力有关系。 这个结论并不难得出,邑修澜这段时间在调查蓝山集的事情,想要弄明白当初发生的惨案,以及石戮尘当初的目的,免不了要和那部分势力接触。一来二去,那些人本就不服气邑修澜年纪轻轻,不生出些事端来就怪了。 再加上江离辟如今还年轻,阅历尚浅,被人鼓动两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实在是难说。因此邑修澜开始加紧排查老势力那边的情况,顺便命暗部对那天前去找江离辟的人仔细调查一番,务必要找出对方所属,以便下次行动。 暗部本就善于调查,再加上邑修澜这次动了真怒,很快就查出了结果。然而,当邑驰二人看到那人的资料后,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出乎他们意料,这一切还真就是个巧合:之前将江离辟带走的人,的的确确是从蓝山集中出来的。 根据暗部的调查,那位“故人”加入邪剑派已有四年,身世和江离辟仿佛,都是蓝山集中走出来的普通渔家少年。这人天资聪颖,从小就跟着镇上的武师学习,后来又机缘巧合认识了邪剑派下属的人,调查过后确定身家无疑便被收入派内,混了四年也不过还是个普通弟子。 不过那人虽然加入派中,却一直和家中书信往来,从不间断。然而前段时间他送信回家后,却一直没收到回信,心焦之下便请假回乡,过了半个月,再度回来后就一直神态恍惚——想必多半是见到了家乡的惨案。 毕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人自然识得江离辟。不过江家是六年前才搬入蓝山集落的户,两人并不熟悉。如今江离辟又被收为剑主弟子,那人许是自觉高攀,初时并未前来认亲。然而家中惨案发生后,他一个下层弟子,武艺平平地位又低,根本调查不出什么,更遑论报仇雪恨,无奈之下才冒险找上了少年,如此这般述说,加上老乡的身份,轻易便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这才有了江离辟留书出走之事。 当然,暗部毕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查的细微如许,有些结论是邑驰二人根据暗部查到的线索推论出来的。不过那个少年身家平常,的确是来自蓝山集这一点可以确认——想也是,江离辟就算再单纯,毕竟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不可能别人随意一提就跟着跑了。 看着这个调查结果,叶阳驰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这算什么?他之前计划筹谋了半天,本拟终于避开了麻烦,结果邪剑派中偏偏又冒出这么一位来,不仅轻松将他们之前的盘算弄乱,甚至还使得未来再度变得不可捉摸——简直就像是在玩网络游戏时的定期更新一般,一旦游戏中出现了漏洞,就会来场更新打上补丁修复BUG。亏他之前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钻了这个世界的漏洞,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事情扭转回来。 如今这个事实让他彻底认识到,不管他怎么扭转未来的道路,总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一切扭回正途。他甚至感觉到,冥冥之中好像真的存在那么个GM,冷眼旁观着他小丑一般的折腾钻营,抬抬手便将他钻出来的空隙补上,然后躲在暗处偷笑。 比起叶阳驰,邑修澜的想法就要直接的多。他虽然也惊讶于事情的巧合,但更令他在意的,还是江离辟一家“六年前”才出现在蓝山集这个调查结果。这个数字对于他二人有着不同的意义,比起有人将少年带离此处,他更在乎这件事背后所隐藏的线索。 “你说……石戮尘忽然去蓝山集,会不会和江家有关?” 半晌后,叶阳驰忽然听到邑修澜低声询问,他回过神来,嘴角一扯露出个苦笑:“你发现了?”他之前就一直希望邑修澜能够查出这个线索,但没想到竟然隔了这么久 不是“你怎么知道?”,而是“你发现了?”——邑修澜双眼微眯,这个答案还真是意味深长。但他并没追问,而是直接顺着这个思路思索了下去。片刻后,他忽然命人找来同样监管暗部的章四,命他立刻去蓝山集附近调查关于江家的事情,顺便汇合之前那一批暗部弟子,看看能不能从仍旧生还的蓝山集中人口中查出什么线索。 若是石戮尘当初真的是因为江家才去的蓝山集,那么江家或许才是事情的导火索。这其中蕴含的事情必须要立刻调查清楚,他有预感,只要查清楚这件事,剩下的就都不是麻烦了。 邑修澜那边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叶阳驰的态度却一直有些奇怪。最初看到调查结果的时候,青年显然被事实打击的有些颓靡,目光神色中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灰心丧气。邑修澜虽然看在眼里,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本就拙于言辞,犹豫再三也只能憋出几句干巴巴的安慰出来。 倒是叶阳驰听着对方那几句简单的“无需担忧”“我会处理”之类的话,竟真有种微妙的、被顺毛的感觉,之前走入死胡同的思绪也瞬间舒展开来。他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望着那人笑笑:没错,不管他在这里怎么忌惮,那一切毕竟只是他的猜想,并不是当真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仔细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其实他之前想得太糟糕了,一直担心江离辟会与邑修澜反目成仇。但是退一万步来想,就算他们两个真的反目,又会怎么样呢?就算他们两个拼个你死我活,胜负也是在五五之数。再加上他在旁的话,无论如何也能起到些作用——他可不是那些个讲究所谓“江湖规矩”的迂腐古人。 而且,这一次没有慕容莎的干扰,才学武半年不到的江离辟,怎么也不会打得过邑修澜的——吧! 不过该防范还是要防范的,毕竟叶阳驰亲身体验过何为“主角光环”,那是绝对的损人利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以能够阻止还是要阻止他们两个人拼个你死我活。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们之前已经将能够影响到邑修澜的剑穗拿回来了,没有这个,江离辟想要弄清楚凶手是谁肯定要绕个大圈。这段时间足够让邑修澜弄清楚其中的缘故,然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将这口黑锅继续背下去! 打定了主意,叶阳驰顿时振奋起来,狠狠给了邑修澜一个拥抱。后者猝不及防之下被青年抱了个正着,也只是微微一怔,便抬手回抱住他:“不纠结了?” 叶阳驰用下颌死死抵着邑修澜的肩膀,点了点头,然后几乎咬着他的耳朵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我保证!” 他此言一出,邑修澜顿时觉得胸口一热,有什么暖洋洋的翻腾不休,叫嚣着想要宣泄出来,让他只想将怀中青年压入己身,融为一体才罢休。 ——如今他的武功已经比叶阳驰高许多,无论是地位、实力还是其他,他都比青年强。可是这人还是会一如过去那般想要维护他,恐怕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个人会不论他强弱如何,都一心一意想要他好。 片刻后邑修澜才强行抑制住做点什么的冲动,毕竟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因此他只是拍了拍青年的的背:“只要你不离开,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我不用你保护。” 老实说,邑修澜一直不太能理解叶阳驰为何总会有这种想要“保护”他的念头,并且一提到江离辟的事情就会患得患失,仿佛总有什么事情让他无法放下担忧一般。但青年不说,他也不会刻意去问,只要青年一直在他身边,其他事情他凛然不惧! 叶阳驰也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两个人悬殊的身份,现在不比过去,他们两个人的地位几乎掉了个,谁保护谁还真难说。这样一想,不禁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赧然,当下随口道:“话别说的太满!没准将来发生什么,你真的需要我保护也说不定!” 邑修澜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一笑:“我等着。”心中却并不以为然。 于是这个话题就算揭过了。然而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们今日的谈话,竟会一语成谶。 Level 109:突变 如是又过了几日,这天晚上叶阳驰用过晚饭后习惯性在派中后院内消食,看着天空中细长一弦弯月,忽然想到,这次他已经在梦境世界中呆了四个月了。 若说之前这个发现还让他惶惶然一阵,现在则是被迫习惯。已经发生事情无法改变,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清醒过来。叶阳驰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潜意识中不想清醒,所以才会有如今那个情况。 或者——这一次他不是在做梦,而是真整个穿越过来了?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么长时间不见“清醒”,甚至还换成了自己原本身体? 最初不是没有过惊慌,这个世界再好,毕竟他仍有着现实世界中牵绊。父母虽然不和他住在一起,可每年过年也都会回家看看。之前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若是他真长留在此处,或者是穿越了过来,那么原本世界怎么办?叶阳驰这个人是不是就彻底消失了? 这些问题一直压在叶阳驰心底,不敢问,也不敢多想。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过段时间之后,事情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如此边想边走,没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叶阳公子,请留步!” 叶阳驰转头一望,顿时哑然:“李兄?只是散个步,没做错什么吧?”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叶阳驰避之唯恐不及李一。 前文就曾说过,李一是个很古板男子,这人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行为想法也要多冷硬有多冷硬,甚至可谓不通人情世故。 他这样人,和行事肆意邪派人士很是格格不入,在叶阳驰看来,这人根本不像是邪派中人,反而像极了正道中那些古板大家长,条条框框摸得门儿清不说,更是奉行照章办事典范,一旦被他揪住小辫子,少不得便是一顿教训。 自从叶阳驰来到邪剑派,这位明显就盯上了他,原因很简单,叶阳驰这货是走后门上来。这“后门”二字含义深刻,寓意深远,落在李一眼中,就不是那么妥当了。尤其邑驰二人毫不遮掩彼此关系,每日同住同食,那些个规矩也就形同虚设,如此“高调”行为,李一能看得过眼就怪了。 不过,若他只是单纯找麻烦,叶阳驰并不打怵,关键是这人字字占理,没有证据绝不出手,叶阳驰又是个散漫惯了,总是不自觉被对方抓住错处,对方也不严惩,一切照章办事,饶是如此,也够叶阳驰吃足了苦头,遇上这位只能有多远躲多远。 此时出来散步却忽然遇上这位仁兄,叶阳驰反射性就想跑。但这种掉面子事情到底做不来,只能勉强扯出笑脸招呼。李一也不在乎他那副皮笑肉不笑样子,径自道: “叶阳公子,李某有事相商。” 又来了——咦?等等!今天不是惩罚么?叶阳驰打叠起十二万分精神:“请说!” 李一装作没看见他忽然变化面色,径自道:“过两日便是重阳,不知公子可有其他安排?” “重阳是什么?” “……”李一颇为无语看着他,“节日。” “呃……”叶阳驰眨了眨眼,总算勉强想起以前貌似学到过类似东西,“就是那个‘每逢佳节倍加亲’,脑袋上插草节日?” “……是‘倍思亲’。”李一脸色有点难看,什么叫“脑袋上插草节日”? 叶阳驰干笑:“没差啦!没什么安排,有事?” 李一点了点头,无视掉对方偶尔白痴言语,道:“是这样,叶阳公子乃是新晋客卿,按照常理,需得做些贡献。恰巧派中最近人手有限,所以想有劳公子,重阳节添做护卫去做一事。” 叶阳驰伸手挠了挠头:“知道啦!不过保护谁呢?”既然对方特地来说,想必多半不是保护邑修澜,但是除了他,派中还有谁是需要出动客卿保护? “是圣女。” “圣……”叶阳驰一个卡壳,脑海中反射性想到了任盈盈——不对啊!“哪儿来圣女?”不会顺便还要弄出个什么订婚之类狗血吧? “叶阳公子慎言。”李一肃然盯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用词颇为不满,“圣女乃是前任剑主之女,如今年方十二,重阳佳节,圣女需随剑主共同出席。” “哦,了解了!”叶阳驰点点头,十二岁小萝莉啊!好险不是什么熟女御姐,想了想,又道,“只一个人去?” “另有客卿同行。” “那还好。成吧!到时叫就是!” 李一点头道:“如是,多谢叶阳公子。李某便将名字写入名册了。”言罢他向着叶阳驰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李某先行告辞。” 叶阳驰如获大赦挥了挥手:“慢走慢走!”说完眼巴巴看着李一离开,顿时偷偷松了口气:尼玛压力好大!果然总有那么几个人乃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么? 正想着,叶阳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低喝了一句:“什么人?!” 闻声叶阳驰急忙抬头,正巧见到前方一道不明显黑影闪过,随即另一道身影跟着追上去。夜色中他看分明,追出去那人分明便是刚刚走开李一。五行护卫武功都不低,当初他就算受过邑修澜指点,也还是败在了李一手中。而那个黑影却能够在李一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想必一身武功也很惊人。 这样一想,叶阳驰也来了兴趣,脚尖一点便跟了过去。 那人轻功造诣确不低,李一和叶阳驰追在其后始终差了那么点距离。不过邪剑派不比上善观,这里弟子众多,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三人这么大动作,早已惊醒了周遭护卫,纷纷拿出兵刃拦截。 然而来人显然对地形十分熟悉,左拐右绕,这么多人居然生生追丢了他身影。李一在那人消失地方落下地来,那是一个小胡同,四周都是房子,前面还有分叉路口,也不知道那人跑向那个方向。 他不甘心四处看看,回头望向追过来叶阳驰:“可恶!让他跑了!” 叶阳驰跟着落地:“那是什么人?看清了么?” 李一摇头,那人跑得很快,从始至终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事不宜迟,左右。”言罢便当先一步向着左边找去。 叶阳驰也不迟疑,转头拐向右边,一路仔细盯着周遭墙角缝隙查看。走了没多远,忽然惊觉:这边不是去往邑修澜房间路么? 他们两个人住在一处,叶阳驰当然熟悉这边地形,当下二话不说便向着邑修澜房间走去。才走几步,叶阳驰就听到一道清冷嗓音:“留下!”不是邑修澜又是谁? 他心中一惊,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远远就见邑修澜长剑出鞘,剑尖牢牢指着另一个人喉头。那人黑巾覆面一身夜行衣,正是之前他们追逐身影,旁边还围着几个守院弟子,显然是听到响动赶过来了。 看到那人被抓,叶阳驰顿时松了口气,也不急着上前了,就站在原地打算看看邑修澜如何处理这个小贼。谁知下一刻邑修澜竟垂下剑尖,只看着那人道:“可没教过藏头露尾。” 那人沉默了片刻,竟真伸手将覆在面上黑巾摘了下来。叶阳驰站得远,但看得分明,黑巾之下露出那张侧脸,竟是离家多日江离辟! 见到那张脸,叶阳驰心中顿时狠狠一跳,一股说不出感觉随之浮现在脑海中。不等他想清,江离辟已经开口: “师父果然厉害,一眼就认出徒儿身份了。” 邑修澜淡淡道:“武功是所授,自然看清楚。”他说着收剑入鞘,“既然回来,何必如此装扮?” 江离辟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徒儿私自下山,您不惩罚么?” 邑修澜抬眸:“想领罚,自去便可。” 这话说可够噎人,至少江离辟明显被噎了一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邑修澜也很有耐心站在他对面,不动亦不言。 不得不说,比起耐性,叶阳驰还真没见过几个人强过邑木头。果然不到片刻,江离辟便挫败轻叹一声,再度开口:“有件事,徒儿想向师父求证。” 邑修澜抬了抬眼。 “请问师父前段时间可有派人去过蓝山集?” 此话一出,叶阳驰顿时大呼不好。江离辟这句话问太刁钻了。“去”和“派人去”完全是两个概念,预示也是两个事实,这人现下如此问,显然是有备而来,万一邑修澜一个想不开—— “去过。” ——就知道这人会如实回答。叶阳驰一头撞上旁边树木:太诚实了要不得啊有木有! 他此言一出,江离辟面色顿时变了。少年不复平日开朗乐观模样,脸上神色冷肃之极,粗粗望去,竟与邑修澜有些仿佛。他死死盯着面前黑衣青年,一字一顿道:“……承认了?” “不必否认。” “好,好!”江离辟冷笑数声,忽然从怀中摸出一物掷了过去,“这么说来,这东西果然是留下?” 他丢出来是一张纸,轻飘飘如若无物般飘向邑修澜。纸张本就轻,他竟能如同掷重物般丢过去,足见其内力深厚且控制精准。然而此时没人有时间感慨这个,叶阳驰眼尖,一眼就认出那物正是之前自己交给小五蓝山集地图,顿时大吃一惊,正要出面,忽然身上一麻,跟着胸口剧痛。 他闷哼一声,天旋地转之余,只听耳边一道极轻嗓音沉声道了句: “没用了。” 继而锐物被拔出,叶阳驰口中张颌两下,偏偏被人点了穴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剧痛瞬间麻痹了大脑,他在倒下时候,眼角隐约看清了身后年轻却带着冷笑脸庞。 “小五!” 一声怒喝冲口而出,叶阳驰霍地坐起身,满头满脸俱是冷汗。 Level 110:真实 梦境中被人点住穴道一剑透胸的经历仿佛仍在眼前,叶阳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体因激愤而微微颤抖,急需大量氧气来使自己镇定下来。那种极为难过的感觉仍残留在记忆里,那一剑仿佛直刺灵魂,追着他从梦里直到梦外——何为一瞬间汗湿重衫,他算是彻底理解了。 “小驰,你醒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关注的问候,慈和的声线透着令人安心的温暖与无法忽视的惊喜,叶阳驰霍地反应过来,转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老娘。 “妈?你怎么……” “你这孩子!还好意思叫妈?”叶阳母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抬起手用沾湿的毛巾擦拭他汗湿的脸庞,数落道,“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沉迷于网络,经常出去走走,锻炼一下身体什么的,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竟然昏倒在房中,要不是你姑妈打电话给我,我和你爸还不知道你出事了!” 闻言,叶阳驰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医院中醒过来的,周遭白乎乎一片,低头一看,他的左手手背上甚至还挂着吊针。他左右望了望,不禁诧道:“这是——?” 叶阳母道:“你都晕了四天了!前天晚上你姑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不信,结果跑过来一看,你就那么躺在床上,嘴唇都干裂了!你这混小子,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给妈打个电话,若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数落了半天,叶阳驰才弄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自从那天晚上他昏睡过去之后,竟然连着四天都不曾清醒过来。 巧的是他睡着后的第二天上午,姑妈特地带着礼物过来感谢他前段时间照顾林娜娜的事情,但怎么敲门都不见应声。初时姑妈还以为他出门了,结果之后又来了两趟,始终不见叶阳驰应门,拨了手机也无人接听。她心知有异,问过门卫确定叶阳驰并未离开后,就干脆给远在邻省的老哥哥打了电话。 接到姑妈的电话后,叶阳驰的父母也试着用手机联系他,然而电话那端始终无人接听,最后甚至关了机。心焦之下叶阳驰的父母急忙坐火车赶了过来,用钥匙打开了叶阳驰的房门,这才发现自家儿子“昏倒”在了卧室中人事不知。 对于自己昏倒一事,叶阳驰并不是很诧异,或者说,意料之中。毕竟他这一次在梦境中足足呆了四个月,换算过来时间上也就差不多。但是听见母亲的形容,仍旧有些心有余悸。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的确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不由得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妈,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能不担心么!”叶阳母气咻咻道,“好端端忽然昏倒了,我们还不在身边——早就跟你说过,既然你不想出去工作,那就回来家里就是,你不干,还非要住到老房子这里!” 这件事叶阳驰早被母亲念叨过很多次,此时只能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不想做你跟我爸的电灯泡么!再说我哥在那边,我住过去也影响他跟嫂子啊是不?” 这个道理叶阳母自然也清楚,当初让小儿子在这边住着也是全家都通过的。然而孩子不在身边,做父母的永远都会惦念,今儿又出了这样的事,怨不得她后悔。 然而她见叶阳驰如今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叹口气:“算了!你们大了,主意也不能总让我们这些老的拿。小池,你饿不?我去给你买点饭过来。” 母亲这么一说,叶阳驰还真感觉到有些饿了,也就不再推脱,只是看看门外:“对了,我爸呢?” “你侄子那边离不开人,你爸今早就回去了。”叶阳母说着站起身,拿过放在床头的皮包,“你也知道你哥你嫂子工作忙,你爸昨天看了大夫的检查报告,说你身体没有大毛病,就先走了,还让我告诉你仔细养着,等出院了回家!” 她口中的“家”指的当然是邻省那个,叶阳驰知道自己这番吓到了父母,不再犹豫连声应是。叶阳母得了承诺,这才放心的走出门,留下叶阳驰一个人在房中。 屋中这一空,叶阳驰原本扯着的笑就敛了起来。他所住的这间病房是三人房,但患者只有他一个,另外两个床铺着褥子,人却不在。此时置身于空空荡荡的病房中,先前因忽然见到亲人而强行压下的负面情绪便铺天盖地的席卷回来。他伸手一把按住胸口,惶急的探入衣襟内,来回摸索,入手光滑一片,并没有丝毫异样。 可是那种被利刃透胸而过的感觉太过真实,此时回想起来仍让他心有余悸。这已经是第二次,第二次因死亡而从那个世界中脱离,比起上一次的莫名,这次的痛楚更让他难以忍受。 手掌与胸口的皮肤紧贴,能感觉到急促的心跳,这是活着的证明,却无法证明他在那个世界中仍旧生存。意料之外的重创带给他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心理上的冲击——他没想到自己之前千算万算,最后竟栽在了别人的手中——不是邑修澜,不是叶阳御风,也不是江离辟,竟然是在这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五。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小五身上有很多疑点。比如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小五的语气中就曾明显透露出对邑修澜的不屑,当时的少年一身华服坐在他下方,同他一般遥望着远处大显身手的黑衣青年,神态悠闲。他说—— 【还真是人模狗样啊!这一打扮!】 然而当时的叶阳驰因为不熟悉,加上紧张的缘故,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可他若是稍微上心一些就该明白,小五当时流露出的那种不屑与蔑视有多不正常。无论邪派中人有多蔑视伦常行事肆意,都不该如此评论一派之主。 再之后,回来的路上,小五在面对邑修澜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尊敬,但是总会透出那么点格格不入,甚至于连番试探于他,不时挑拨两句。那时叶阳驰只道小五不满自己“引诱”了他们的剑主,所以看自己不顺眼,可是再想想同行的林二的反应,就能感觉到他的这番作为有多异常。 林二这个人叶阳驰认识的比小五还早,虽然如今的林二已经不认识他了,可是当初相处的时候,这人有多冷锐桀骜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连装傻充愣和气生财的刘三都诸多退避。可是在小五三番两次试探邑修澜的时候,林二却反常的没做出任何举动,两人与邑修澜之间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若说这些都只是猜测,那么醒来之前那一幕就可以算作证据了。当时为了暗部的人能够顺利找到蓝山集,小五曾旁敲侧击提起地方难找,所以他才会绘制出这么一张地图出来,之后也没向小五索要。可是就在昨晚,那张地图竟出现在了江离辟手中——一个能在滂沱大雨里发现剑穗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将地图遗失了?更何况按照他的说法,当时他们在四周可是仔细查找过数遍。 综此种种,若说小五没有异心,绝对不可能! “这一刀挨得真特么不值!” 分析完这些,叶阳驰按着胸口苦笑,马后炮容易放,可惜全无作用。都怪他之前只知道影子阳光讲述的大概剧情,却至今没将游戏通关,更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就算他现在分析的再清楚,也无法改变梦境世界中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足以证明,梦境世界的时间无论如何流逝。都是只能向前走,而不会回流的。 事情已经发生,他在梦境中生死未卜,就算再度进入梦境世界,时间的流逝有多少也无法确定。叶阳驰颓然的垂下眼:会不会等他再度有机会回去,那两个人已经决一死战完毕了? 不过——青年目光一凝,下定决心般握紧拳紧紧贴着胸口:就算失策了又如何?!事情还没确定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总要再试一试的!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战斗,不看到结局,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于是等到叶阳母带着饭菜回来后,叶阳驰西里呼噜将饭菜打扫干净就提出要出院。对此叶阳母自然不同意,然而叶阳驰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虽然睡了四天,但身体一直处于低消耗状态,加上后期有药水维持,除了饿和些许虚弱之外别无其他。现在时间就是金钱,耽搁不得。至少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必须挤出来。 再度体检的结果如叶阳驰所料,并无大碍,面对执意出院的儿子,做母亲的拗不过,只好出面办理出院手续。而叶阳驰打叠起精神,一路走得虎虎生风,各种表现出自己身体的健康状况。叶阳母在他身边看的一清二楚,失笑之余又难免有些心酸。 ——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这小子从小就固执,不定下目标则已,一旦定下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辞了工作。此时面对固执的儿子,她只能选择和叶阳驰一同回到家里,打算亲自把关,盯着儿子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Level 111:摊牌 叶阳母的算盘打得很精,可惜没能实行。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他们母子两人才走到叶阳驰家楼下,就看到一道身影徘徊在那里,目光扫见叶阳驰母子后,瞬间便定住了,一瞬不瞬的望了过来。 叶阳驰当然也看到了对方,颇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易澜! 连着数日清醒后都看到他,叶阳驰已经能够淡定相对了。正琢磨着走近点打个招呼,谁知后者却先一步赶过来,走到两人面前站定:“我有事找你。” “啊?”叶阳驰诧异的望着对方,直觉注意到对方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目光扫过那人镜片后遮不住的黑眼圈,对上那双有些焦灼的眸子,冲口而出的话下意识就变成了:“好啊!” “小驰!”听到两人的对话,叶阳母很是吃了一惊,急忙开口阻拦道:“你怎么……” “妈,这是我朋友!”叶阳驰反应过来,忙介绍道,“他住在附近,这段时间没少照顾我。” “啊,那……”叶阳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着外人的面到底不好叫儿子离开,更何况对方明显是特地在此等人。可儿子才出院,做母亲的怎么都无法看他操劳,只能退一步道:“那咱们上楼说吧!小驰,还不请客人上楼?” “哦……”叶阳驰正要开口,一旁的易澜却先他一步道: “阿姨,不麻烦了,我们去我家,就在旁边。”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楼。他口中虽然说得随意,态度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甚至先一步将叶阳驰拉了过来,“事情紧急,我们先走一步,告辞。” 言罢便当着叶阳母的面将他儿子直接拐走了。 “哎!”叶阳母被对方堪称雷厉风行的举动弄得怔住,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拒绝,那两个人却已经进了对面那座楼的楼门。她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不由的皱起眉: “这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说走就走?我这还没同意呐!” 说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急忙拔腿跟过去,然而等到她进了楼门,那两个人早就走的没影了。叶阳母站在完全陌生的楼道中东看看西看看,实在是找不到那两个人的下落。有心想打电话,但叶阳驰的手机之前就扔在家里,根本就没带出来,只得悻悻然作罢。 “这死孩子!算了,还是先回去收拾一下他那个狗窝吧!” 言罢叶阳母摇了摇头,心有不甘的走出了楼门,向着对面走了过去。 叶阳驰被易澜拉着走到楼里,那人步子很快,他猝不及防之下脚步有些踉跄,急忙快步跟上,口中道:“怎么了?” “……”对方根本不答,连头都没回一下,依旧大步迈出。 “哎!哎!易澜……”叶阳驰从那人周身低沉的气场中察觉到些许不稳定的隐忍,加上这副雷厉风行的态度,心中顿时有些慌了。他试着用自由的另一只手去拦,却被对方轻易闪过。来回数次,易澜终于不耐,沉声道: “回去说!”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奇迹般稳住了叶阳驰胸口扑腾的慌乱,他望着那人薄唇紧抿、显得线条凌厉的侧脸,忽然便想道: 这人,该不会是打算跟他说梦境世界的事情吧?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可能性很大。之前他就曾想过,易澜和邑修澜之间可能有所关联,甚至还在梦里时就打算醒来后找这人谈谈。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找过去,这人却先一步出现了,还这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想到这里,叶阳驰只觉胸口怦怦直跳:也许,进入那个世界中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个? 联系到之前这个人的种种反应,越发显得这个猜想可能性很大。他们两个人在现实世界中一共也没接触过几次,按照常理也就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可事实是他们之间关系飞速亲近,自己是因为梦境的缘故,那易澜呢?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易澜的时候,这人一脸面瘫精英状,对谁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乐于交际长袖善舞的,可是第二次相见后,他却二话不说提出要请他吃饭,之后更是和他一同午休,一起去展会,没有丝毫陌生的样子——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正常的交际步骤。 如果梦境中的邑修澜真的就是易澜的话…… 乱糟糟的想着这些,叶阳驰忽然察觉到扯着自己的力道一顿,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间房门前,易澜正伸手将半掩的房门拉开。 “你——之前没锁门?”没看到拿出钥匙的步骤,叶阳驰一怔,问了个很煞风景的问题,“就这么丢着,不怕招贼?!” 可惜他这个冷笑话般的问题没人买账,易澜拉开门后大力一扯就将他拉进门,连句待客的话都没说便“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而后一把将他推至墙壁按住: “你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叶阳驰被他迅速的动作镇住,反射性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易澜闭了闭眼,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藉由这个动作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他重新睁开眼,视线落在叶阳驰的胸口,而后伸手抚上,麻痒的感觉刺激的叶阳驰下意识向后一缩,整个脊背都贴上了身后的墙壁,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 “痒……喂!” “不疼?” “怎么可能?又不是……”话说到一半,叶阳驰忽然反应过来,霍地抬眼看他,后者正低头凝视着他的胸口,察觉到他的视线缓缓抬头,深邃的眸子隔着镜片对上他的,一瞬不瞬。 “阿澜?” 试探着问出声,叶阳驰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抖了。但他被按住的胸口却抑制不住的轻颤,带着期待与无法置信。 “是我。”易澜慢慢的道,他伸手摘下了眼镜捏在指间,视线始终凝视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驰,是我。” “你——你特么……!!”得到对方亲口承认,叶阳驰心口沉沉地跳动了两下,一股暴怒席卷至心头,第一反应就是想爆粗口:真的是他!居然真的是——“你瞒着我!认识了这么多天,你一直没说!” 易澜——或者也可以称之为邑修澜——默然承受了青年的暴怒与质问,另一手却依旧按在他胸口,“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叶阳驰一把扯住对方的手腕想要甩开,无奈用力一拉却没拉动,再用力,那只手掌仍旧按在他胸口纹丝不动。如是两次叶阳驰就泄气的放弃了,只是气咻咻的瞪着对方:“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我说对不起,不是隐瞒,是之前——”易澜再度将视线放低,落在叶阳驰的胸口处,“是谁伤了你?你知道么?” 叶阳驰被他带着肃杀的冷厉语气震得呆了呆,才反射性答道:“是小五……唔,这个不是重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是邑修澜?我之前又为什么会变成叶阳御风?!还有那个梦境——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或者是你我的前世?” 可惜他这番连珠炮的询问并没能立刻得到答案,易澜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最初所说的三个字上,捏着眼镜的手瞬间紧握,可怜那副眼镜瞬间被他握散了架,发出濒死的呻吟声:“果然是他!” “!!”叶阳驰清楚的听到了那声响动,不禁悚然一惊,视线向着下方扫了一眼,看到被对方握在掌中的眼镜碎片,急忙拉起那之手,“胡闹!快松手!扎坏了怎么办?” 易澜任由叶阳驰扳开自己的手将碎眼镜丢开,目光始终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耳边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数落,忽然倾身上前,攫住青年开合不断的唇,牢牢吮住。 “唔……”数落的话语被强行堵住,叶阳驰身体微僵,随后便放松下来,熟悉的亲吻方式让他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戒备,他干脆抬起手,搭在对方的肩颈上,微微仰起头回应起来。 ——无论之前焦急也好,吃惊也罢,他们两个人的确急需用这种方式来确定对方的存在,来使自己和对方安定下来。 相濡以沫,交颈温存,却不含一丝情欲,只有无声的慰藉与安抚。等到这个亲吻结束,两人才彻底抛去了现实中最后一丝隔阂,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叶阳驰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哑声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他,易澜肯定知道的比自己多。如今既然要摊牌,干脆就摊个彻底,这种稀奇古怪的遭遇不早点弄清楚,他永远都无法安然面对。 易澜闻言,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这才拉着他走向客厅。直到此时,叶阳驰才看清楚了易澜所住的房间:简单的摆设,一尘不染的地面,样品房般的刻板……种种毫无人气的洁净让他下意识缩回了迈出的脚步: “喂!那个,不用脱鞋?” “……”易澜无语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者发现自己又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头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而后任由那人拉着自己踩上光洁的地面,坐到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Level 112:记忆 将叶阳驰安顿在沙发上后,易澜道了句“稍等”,而后便走进了内室,不久抱了一堆东西出来。此情此景倒是和之前叶阳驰在自己家中拿出拿那些收藏显摆绝类,然而此时彼此立场对调,感情上也和那次的轻松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看到易澜将那些东西尽数丢在面前的茶几上,叶阳驰目光闪了闪:那些东西很多,大部分都是文件袋或者笔记本,以及一些书籍。有些还算新,有些却已经有所破损了,看样子已经存在了不短的时间。 “你要的答案。”易澜在叶阳驰面前坐下,顺手归纳着这些文件的类型,“我的档案,日记,记录,相关书籍……所有事情,都在这里。” “……”叶阳驰愕然的望着那堆记录着易澜生平的东西:“你不会想让我将这些都看完吧?!”开什么玩笑?他从小到大连语文书都懒得翻,更别说这些东西了! 易澜不置可否的从那堆东西中找出一个文件袋:“看这个就好。” 他说着将那物递过去,叶阳驰伸手接过,耳闻易澜慢慢道:“你之前玩的那个游戏,《醒神》,其实就是我跟几个朋友一起做的。” “啊?”这个答案大出叶阳驰的意料之外,他无法置信的看着易澜:那个游戏是这个人做的?可——他一把拍上额头,突然想起几天前自己还曾在这人面前骂过游戏制作者来着!当时他怎么说的? 【唉!说出来之后心情好多了!刚才我还真是郁闷的够呛!也不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是谁编的,让我知道了,非得上去狠狠揍他几拳不可!】 ——我了个擦!现在真的很有上前揍这人一顿的冲动,有木有!但看他们两个人刚才的互动——这个,武力值貌似还有待斟酌。 不过—— “你……们?所以游戏制作者不止你一个?” 易澜点了点头:“一共八个人,我负责提供情节,游戏主体制作以及策划另有其人。” 情节……一道灵光忽然在叶阳驰脑海中闪现,他睁大眼望着对方:“你是说,这个游戏的情节都是你构思的?”那么坑爹的剧情,那么七扭八拐的关系,以及邑修澜悲剧的结尾,都是这个人设计的? 果然最欠揍的还是这个人么? “是,也不是。”易澜无视青年带着探究以及憋闷的目光,慢慢的道,“我只负责邑修澜的部分,而且,也不是我构思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些对我而言,是真正存在的。” 这句话说完,仿佛就此打开了话匣子,易澜一扫平素少言寡语的态度,开始慢吞吞将事情的真相有条不紊地诉说出来:“你手里拿的那一份,是我小的时候去看心理医生留下的就诊记录。这件事只有我的家人知道,从很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反复做一些奇怪却有关联的梦,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一件事,甚至有些人还会反复出现在不同的梦里。 “那时我还小,心理承受能力不足,那些梦境中的故事对我而言负担很大,我开始失眠,焦虑,弄不清楚现实和虚拟的区别,甚至有的时候会生出十分暴虐的想法,种种负面情绪直接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于是我的父母商议过后,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得出的结论是,我有轻度人格分裂倾向。医生当时给我做了催眠与矫正,之后这件事才算暂且告一段落。只不过当年那些负面影响,让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性子也就越来越淡漠。” 归属感什么的,叶阳驰倒是感同身受,他最初进入梦境世界的时候,对那个世界也没什么归属感可言,一度以为自己开着上帝视角,可以为所欲为。然而随着与那个世界中人们交集加深,这种想法也就逐渐消失了,他开始融入其中,并将之当作真实的世界来看待。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想必易澜也有所体会,毕竟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看起来又似乎完整无缺的成长成了如此优秀的模样,想来幼年的影响应该逐渐消退了。 果然易澜接下来便道:“那之后父母给我安排了寻常孩子成长的道路,加上不时的心理辅导,这件事我就逐渐淡忘了。一直到前两年,我出了一次车祸,父母在车祸中身亡,我也遭到了重创,已经消失多年的记忆毫无预兆的再度浮现出来,而且来势汹汹——我又开始做梦,甚至比小的时候梦见的更加多。这个时候我才逐渐意识到,也许那些不是梦境,而是一个人真正的记忆,也许——就是我的前世也说不定。” “前世”二字一说出口,叶阳驰的目光便亮了起来:“我早就觉得邑修澜多半就是你的前世之类的,原来真的是这样!” 易澜微微勾起唇角,那抹弧度看起来却并不太像笑容:“是啊,就是意识到这点,尽管当时不胜其扰,我也不愿再用多年前的老办法强行做所谓的‘矫正’。因此心理医生就给我了个建议,让我想办法将这些梦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发泄出来。” 易澜说着微微恍惚了一瞬:那个时候的他做了不少无用功,各种方法都尝试过,那两年的生活几乎可用“荒唐”来形容。因为那些梦境碎片所拼凑出来的“前世”太悲凉,也太荒唐,让素来万事在握的他有些无法承受。他不明白前世的自己为何落到了那个境地,也无法接受自己被青梅竹马背叛的事实,临死前江离辟带给他的震撼更让他难以释怀……种种缘由加起来,搅得他不得安宁,以至于变本加厉的折腾自身——这些事情他并不希望面前的青年知道,是以只是一笔带过,微微一顿后才续道: “后来……我认识的朋友创办了一个游戏公司,试水之作打算弄个单机游戏,只是苦于没有好的剧本。他顺口对我提起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将‘邑修澜’的事情做成游戏,按照我梦境中的那些记忆碎片,将之真实的呈现出来。也许等到这个游戏做好了,我也就能从中解脱了。” 这种方法说起来有些不太靠谱,根本就是灵光一闪之后的想当然罢了。然而当时的易澜犹如困兽,他被这些似是而非的记忆囿于其中,反反复复不得安宁,所以即便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也会牢牢抓住。 但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意料之外的有效果,随着他将“邑修澜”的故事娓娓道出,一起做游戏的朋友们惊讶之余,本着职业习惯开始分析这个故事中所蕴含的内涵,做策划的朋友更是将其中各种他不知道原因的事情一一分析出来,甚至提出了许多在他看来极为真实的可能性。 这对于易澜来说,简直可以算是一场拯救。之前的他,尽管始终被那些惨烈的过往记忆所困扰,可以他淡漠的性子,又做不来将这些事情诉诸他人的举动。此时藉由“编剧”这个理由,他站在旁观的角度,将那些过往尽数当作故事讲述出来,那些自己一个人始终想不通、也无法释怀的往事在其他的旁观者眼中,却逐渐有了不同的理解。 在这之前,易澜的那些记忆碎片仅仅是关乎于邑修澜本身的,以他自己的视角来看,很多事情他都想不通,也不知其所以然。现在那些朋友们在一起讨论其中的可能性,加上他对事情的了解,终于逐渐摸索到了当初的真相,也就是如今《醒神》这个游戏中所体现出的世界。 不过因为邑修澜本身的故事太过灰暗,简直没有多少欢乐存在,作为主角的话实在太过压抑,他们这些游戏制作者们商议过后,才决定在那个游戏当中,除了和邑修澜有关的事情是完全按照他的记忆所做,其他的都是真真假假编造而成的。比如慧真子和江离辟的初遇,比如凌灵这个完全杜撰出的角色,实际上在他的记忆中,都是很模糊、甚至不存在的人。这些角色通过游戏策划和其他编剧的构想被创造出,作为游戏的主角一点点挖掘出那个过于厚重的事实,才构造出如今这个世界。 “所以,只有邑修澜的遭遇是真实的,其他都只是一场游戏?” 听到这里,叶阳驰忍不住喃喃出声,难怪从始至终他都觉得梦境世界中其他人的存在十分怪异,每当他和邑修澜同时出现的时候,那些人就活灵活现,然而一旦邑修澜不在,那些人的反应就流于刻板——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在他变成叶阳御风的那段时间里,“叶阳御风”反常的性格变化,除了邑修澜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甚至于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过提到这一点,叶阳驰就不得不问起之前他一直都在意的事情了:“那我呢?我进入的那个梦境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我真的穿越到了过去,然后每次又能回来?” Level 113:两人 他这话问的急切,邑修澜看了他一眼,才道:“应该——不是。” “什么叫‘应该’?”叶阳驰着急的蹭过去,只差没伸手去拉扯对方表达一下此时的心焦,“你也不知道原因?” 易澜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的确,我不清楚。”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差别可不算小。叶阳驰听得分明,眼中一亮,“至少你知道的比我多吧!说说看!这种事情到底……” 易澜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旁,顺手接了两杯温水端过来:“我也只是猜测。你第一次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是什么时间?”说着将其中一杯水递给了叶阳驰。 从医院回来半天滴水未进,叶阳驰确实有些渴了,他接过水杯一口气灌掉半杯,舒了口气之后歪头算了算:“六、七……九天前?对,就是九天前!那天我刚刚拿到游戏光盘——对了,那个光盘是你寄给我的?”他当时就曾诧异过,究竟是什么人将这份游戏光盘寄给了他,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无暇顾忌这一点了。 “那只是个巧合罢了。”易澜重新在他旁边坐下,道,“这个游戏才做出来,因为是公司第一个作品,算是试水,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宣传方法,在我们所住的地方附近分发光盘。” 闻言,叶阳驰不由得咂舌:“我了个擦!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啊!”怎么跟发放传单似的!正常人收到恐怕都不会塞入电脑,而是直接丢掉吧?而且光盘又不是纸张,成本高很多有木有! “只是小部分发放罢了。”易澜一眼就看出叶阳驰的想法,不由得莞尔,“我们每个人只有十几张光盘,只要有人试玩,并且将试玩心得发在网上就足够了。” 事情当然不像他所说的这么简单,事实上这其中当初还有更多考量。比如游戏的不可拷贝性:这点叶阳驰还不知道,当初他拷给易澜的那份根本无法读取,这也是为何那时易澜在听到对方要将游戏拷给他时犹豫片刻;还有人群的调查性,光盘有限,事实上他们在邮寄的时候都是选择年龄层比较低的用户,这样的人容易接受新事物,大部分精通网络,打开光盘之后会试玩的可能性更大……诸如此类种种手段,究其原因,只是为了得到最贴近大众的反馈意见,以及满足那么点个人恶趣味罢了。 当然,这些和他们的事情无关,仅仅是游戏策划们为了游戏宣传以及制作所采取的特殊手段。易澜无意多说,叶阳驰也就不再问,转而将话题拉回到原来的频道上:“你问我时间做什么?” 易澜双手笼着水杯:“想确认一下。”他说着歪头看向身边的青年,“我也是在九天前,忽然开始完整的梦见前世的事情。” “哎!”叶阳驰大为惊愕,侧过身兴致勃勃的望着他:“这么说你也是梦中十几天就醒过来?” “??”易澜没听明白叶阳驰的意思,皱了皱眉。叶阳驰也发现自己说的含糊,急忙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娓娓道来:如何进入梦境世界,又如何醒来后才过一天;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近乎于1: 30+的时间走向,还有即便清醒后也会继续流逝不会停止等等。 这些遭遇叶阳驰这段时间里反复思索过许久,此时在兴奋之下说出来,虽然仍有些颠三倒四,但大体还是表达清楚了。易澜听罢,不禁愕然: “原来——你是这样的么?”所以才会在他的记忆世界中隔段时间就消失? “你不是?”叶阳驰同样惊讶的反望着他,他还以为易澜之前的意思,他们两个人是一样的! “我和你有些出入。” 易澜按捏着掌中的水杯,拇指慢慢抚着杯口:叶阳驰的回答让他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两个人在同一天晚上入梦,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巧合的事情。按照叶阳驰的说法,他的经历就像是误入镜中世界的爱丽丝,对他而言,一切都是新奇的。但易澜不是,他的梦境更长,除了五天前的那个夜晚和这一次,他一直都是完整的经历着被“篡改”的记忆世界。 “九天之前,我刚发现自己又一次梦见那些事情的时候,并不觉得和之前有什么差别。也许因为游戏刚做完的缘故,反而有些旁观者的释然。但很快我就察觉到,这次的体现在梦境中的记忆十分完整,不再像过去那般凌乱,反而是有序的发展,而且逐渐地,梦境里现实的一切我不再记得,就好像——”他说着皱起眉,试图寻找贴切的说法,“就好像我回到了前世,现世的这一切反而不存在。我不知道‘易澜’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种感觉你能理解么?” “……老实说,有点乱。”叶阳驰眨了眨眼,但他毕竟有过之前那种玄幻般的入梦经历,勉强从中得出结论:“你的意思是,梦境就是你的前世,你醒来知道自己在做梦,但睡着后自己就只是‘邑修澜’,没有任何现实的记忆?” 真难得他能从这种混乱的说法中整理出中心思想,看着易澜赞许的目光,叶阳驰不禁为自己难得进步的归纳总结能力骄傲了一下:小爷也是能做阅读理解(?)的! ——很显然,这位在语文上惨遭滑铁卢的残念不是一般深刻。 确定叶阳驰能够理解,易澜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继续道:“心理医生曾经说过我这种症状类似于人格分裂,也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这种经历,就仿佛将我的一部分生生剥离出去,白天是易澜,晚上是邑修澜。不同的是,易澜知道邑修澜发生的所有事情,邑修澜却不知道易澜的存在。我本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但过了两天,我忽然发现梦境中发生的‘过往’之中,有个人的举动和我记忆中完全不同。” 他说着,再度看向叶阳驰,后者了悟,伸手挠了挠头发,嘿嘿一笑:“是说叶阳御风吧?”他作为叶阳御风的那段时间,除了最初战战兢兢外,之后却是毫无收敛的,尤其是当着邑修澜的面。 然而转念一想——“不对!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那个叶阳御风就是我了?”他可还记得自己很早以前就告诉过邑修澜自己的名字!他们两个现实中见了这么多面,这人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露! 想到这里,叶阳驰看着易澜的目光就有那么点杀气腾腾的意味了。后者知他颇深,见状立刻转移话题:“虽然咱们两个人在记忆世界——唔,也就是你所说的梦境世界中时间上有所出入,但的确是同一个无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但是我很庆幸,那个‘叶阳驰’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真的存在,而且——触手可得。” 他说着,伸手碰触了一下面前之人的脸颊。这个温存的动作让叶阳驰之前满腔的怒火瞬间消散,脸色也从“杀气腾腾”变成了红晕晕染:木头男偶然的情话实在是太难得,尤其是这般情真意切的模样,叶阳驰有点hold不住了,不禁抿起唇,下意识遏制住撇过脸闪躲的冲动,语无伦次道: “什么‘触手可得’啊……你这是犯规!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计较你之前隐瞒的账了!” 望着青年别扭的样子,易澜不由得微微笑开,对方脸上的红晕很吸引人,他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抑制住了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续道: “不过这样一来,有件事就不得不在意了。” 他此言一出,立刻便将叶阳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嗯?” “那个世界之后会如何,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叶阳驰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也难怪,短短一番谈话中他已经受了不少刺激,而且很多秘密,似乎根本没得到解答。 易澜严肃的看着他:“如果说最初那个世界只是我前世的记忆的缩影,现在就已经不是了。所以之前你问我是不是‘穿越’的时候,我才会说‘应该不是’,因为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叶阳驰大惊,差点没跳起来,“那不是你的记忆么?之后会如何发展你怎么会不知道?” 易澜苦笑了一下:“如果说之前那是我自己的记忆形成的世界,我当然知道结果。但现在,这个RPG已经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你也在。这是我们两个人的RPG,记忆也是属于两个人的,所以……” 所以什么他没说,叶阳驰已经能够明白了。一个游戏两个人玩和一个人玩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意外出现使邑修澜原本的命运走向出现了异常,那个梦境的走向也就无从预料了。 青年呆呆地和易澜对视了片刻,脑中千头万绪,一会儿是易澜,一会儿是邑修澜。他望着两人一模一样的脸,忽然道:“那和我在一起的,到底是易澜,还是邑修澜?” Level 114:杂思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人之间顿时一阵沉默。 易澜?还是邑修澜?这个问题别说是易澜,就连叶阳驰之前都没想过。在二货如叶阳驰这种人的逻辑中,从来没有过“必须要区分清楚!”之类的较真思想,除了在绘画上,他也没有过这般斤斤计较的经历。 然而在方才,就在易澜的那番模棱两可的分析中,这个念头忽然便冒出来,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如果是在平时,叶阳驰也许还不会被这种小事所左右。但他的三观刚刚才被眼下诡异的事件所扰乱,正自千头万绪浑浑噩噩,这种较真的想法偏又在此时冒头,无怪乎他会混乱。 至于易澜,青年忽然的问题也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竟破天荒地怔了一下。下一刻,就在他斟酌着要如何回答的时候,叶阳驰忽然站起身,右手掌心狠狠地按揉在眉心处: “算了!这个问题当我没问!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言罢不给易澜反应的功夫,青年已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门口。 “阿驰!” 易澜一惊,反射性起身要追,叶阳驰却在门前半侧了身,一手按在门把手上向下用力,“咔嚓”一声已打开了门上机括,“抱歉,我刚从医院出来,累得很,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医院? 易迟被他口中的地名分了下神,等他再度反应过来,叶阳驰已干脆利落的开门离开了。门板被甩上的声音格外响亮,连带着响起的还有逐渐消失的下楼脚步声。他如梦初醒迈步欲追,然而才跑出去两步就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既然叶阳驰想要安静,还是不要追上去的好。然而从感情上来说,对方丢下这么个问题忽然离开,恐怕任是谁都无法淡定相对。 “真是的,这种事情……”叹了口气,易澜抬起右手锤了锤额头:“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么?”无论是易澜,还是邑修澜,本质都是他,难道一定要将一个人强行剥离成两个,才是必须的? 一口气跑下六楼这种剧烈运动,对于此时的叶阳驰而言还是有些吃力了。他站在楼门口双手扶膝平复了一下呼吸,侧耳听了听身后,并没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个人果然没有追下来。 混乱的情绪在飞奔中逐渐冷却,此时站在楼门前,叶阳驰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毕竟他们要说的事情还有很多没弄明白,自己下楼前易澜那声“阿驰”他也听得清楚明白。那个人显然还有话要对他说,但他却这般不管不顾的离开,实在是太莽撞了。 不然的话——回去? 可是就这样回去,要怎么说?还有之前那个问题,总该有个答案才是…… 正自踌躇,叶阳驰忽然听到不远处母亲的声音响起:“小驰?你们说完了?” 叶阳驰愕然抬头,就看到叶阳母从前面的凉亭中走过来。熟悉的情景让他目光微闪,下意识回想起之前在这里与易澜相对的场面。微愕之后他便反应过来,道:“妈,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啊!”叶阳母说着已走到叶阳驰旁边,伸手招呼他,“你毕竟才刚出院,妈不放心。走,咱回家去!有什么事儿啊,等身体好了再说!” 母亲自然流露出的爱子之心昭然可见,叶阳驰目光微动,他抿了抿唇,强自按捺下回去易澜那里的想法,顺从的和母亲一同向自家楼走去。只是在进门前叶阳驰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易澜家所在的方向,却正对上那扇落地窗前遥望的身影。 隔得太远,明明应该看不清楚才是,但叶阳驰就是知道,那个人就站在那里,正远远望着他的举动,面上也许依旧毫无表情,但目光却是专注而灼热的…… 咬了咬牙,青年狠下心进了楼门,心绪却越发烦乱起来。 回到家后,叶阳母二话不说就将儿子推进卧室,一面吩咐他休息一面数落着单身男人独自生活的种种窝囊之处。叶阳驰胡乱应了几声,心不在焉地将外套挂在门口,等到叶阳母将他塞入卧室关上门后,才向后一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双眼大睁望着天花板。 无论他之前有无感觉,毕竟已睡了四天,身体纵然乏力也是因为睡多了的缘故。此时就算躺在床上也了无睡意,脑海中尽是先前易澜所说的话,以及先前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片刻后叶阳驰呻吟一声,一脸烦躁的滚下床,伸手抓起床头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利落的换上备用电池,开机,打开号码簿,然后顿住了动作。 易澜的号码,他根本就不知道! 挫败的丢开手机,叶阳驰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忍不住苦笑:就算之前那个问题只是混乱中冒出来的,可是现在想来,有些事情的确让人无法不在意。眼下就是个证明:尽管他在梦境中和邑修澜已亲密无间,彼此间近乎于毫无隐瞒。但现实中他和易澜依旧是陌生人,一共认识不到半个月,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没交换过! 这样悬殊的差距,要他怎么说服自己,易澜就是邑修澜? “阿澜,换成你,你怎么办?” 眼前浮现出邑修澜一贯的严肃且不苟言笑的模样,沉默却令人信赖。叶阳驰下意识问出声,随即反应过来,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养成了这种遇事就向那人求助的性子!一个大男人,却连点决断能力都没有,凡事总是忍不住询问他人的建议,叶阳驰啊叶阳驰,你可真懦弱! 这一巴掌倒是将他身上那点自怨自艾打散开来,叶阳驰深吸一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在这儿纠结那些有的没的?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纠结易澜和邑修澜合二为一的问题,而是他们会遇见这些事情的原因,还有梦境世界如今怎么样了。 这一点很重要,叶阳驰想到自己先前在被小五偷袭的时候,那个世界并没有崩溃的迹象。而且按照易澜之前的说法,他救下了被偷袭的自己,也没说梦境世界中的他挂了,只是黑着脸问他是谁干的——这些事实说明,至少在他醒过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个世界还存在着,而且也在向后发展。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想到那个夜晚突然发生的种种事情,巨大的担忧随即席卷而来:梦境世界中的邑修澜并没有易澜的记忆,换而言之,他不可能预知之后发生的事情:暗地里小五的背叛他不知道,明面上江离辟的反目也是个大问题——兜兜转转算计了那么久,结局却是殊途同归,看这个架势,很显然他之前极力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是不是说明,邑修澜仍然会——死? 这个想法无疑利刃在叶阳驰心中狠狠划了一道,他刚刚果然不该那么仓促跑回来的!易澜知晓整个事件的发展,且最了解邑修澜的也就是他本人。只有跟他商议过,才能更有效解决那些问题。 想到这里,之前那点小别扭就都不是问题了,叶阳驰不再犹豫,匆匆开门就要出去。谁知才溜过客厅,还没走到玄关处,身后就响起叶阳母的疑问声: “小驰?你去哪儿?” 叶阳驰匆匆拎起挂在门口的外套:“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准!”不等他说完,叶阳母就严厉的驳回了他的请求,她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拎着炒菜铲子,“你才刚出院,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不知道吗?还敢往外跑?” “妈……” “叫你奶奶也没用!”叶阳母哼了一声,用铲子指指这个不孝子,又指指他的卧室方向,“给我进去!睡觉也行躺着也行,等会儿妈做好饭叫你。至于出去,门都没有!” “……”看着母上大人发飙,大有一言不发铲子伺候的架势,叶阳驰乖觉的走回来,一步步蹭回自己的卧室。 叶阳母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转身回去厨房,就见儿子忽然转过身:“妈……打个商量,不让出去的话,至少让我玩一会儿电脑吧!” 此言一出,如同踩了火药桶,叶阳母瞬间炸了:“你还想去玩电脑!也不看看你身体都糟践成什么样子了!妈跟你说,现在报纸上不止一次说过,那些小青年儿们玩电脑游戏整夜整夜不睡觉引发猝死的,你前两天都进医院了,怎么还……” 叶阳驰急忙打断她:“妈你别信那些,我又不是玩电脑弄成这样的!” “那你开电脑做什么?” “……”叶阳驰摸了摸鼻子,哼哼唧唧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就是看看,闲着没事不是?”他开电脑确实是想玩儿游戏来着,不过不是网游,是单机——但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给叶阳母听,在她们这一代人的观念中,游戏就是游戏,网游单机根本没差别。 但是既然不能去找易澜商量,通过游戏了解就是唯一的办法了。梦境世界的发展始终吊着他的心绪,不弄个清楚,他根本没办法安下心来。所以他必须争取:“妈,你看我都睡了四天了,而且之前医院的检查报告不是也说没什么事情,就是有点虚弱么?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静养,而是多运动运动,活动开手脚,不然只是躺在屋里的话,憋都憋死了!” Level 115:隐藏 到底叶阳母还是磨不过儿子的软磨硬泡,允许叶阳驰玩一会儿电脑,但必须有限度。她掐着表规定叶阳驰吃饭之时必须关电脑,后者如获大赦,急忙开机上Q,不出他的意料,企鹅才一登陆,找他的讯息便嘀嘀嘀响了起来。 从那几个联系他的人中找到影子阳光,后者离线传给了他一个压缩包,屏幕上还留下一句话: 20XX-9-24 22:27:24 影子阳光 目前的存档文件,包括我发现的支线,你看看能不能用? 留言的日期正是四天前。叶阳驰急忙将那个压缩包接收过来,传文件的过程中顺手打过去一句话: 别看我只是羊 09:13:10 影子,在不? 影子阳光 09:13:11 [自动回复]游戏中,无事勿扰。 自动回复很快就作出反应,至少证明那个人是在线的。叶阳驰点了下不再显示自动回复的选项,而后打开接收过来的压缩包,将其中的存档文件解压出来放在自己的游戏目录中,存档替换后,再打开他自己的游戏界面,读取过后,系统却跳出了“程序出错”的提示。 叶阳驰一惊,他的存档之前复位过,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按照一般单机游戏的逻辑,只要倒入存档应该就能读取才是,怎么这会儿却失效了? 恰在此时,影子阳光的回复发了过来: 影子阳光 09:15:04 哥们儿,存档收到了? 别看我只是羊 09:15:16 收到了,但是读不出来。 影子阳光 09:15:42 咦?你也是这样吗?我之前的朋友也说这个游戏拷贝不了,靠,我还以为他的电脑中病毒太多所以文件损坏呢!看来这个游戏是真不能复制了! 转眼间对方便打了一连串抱怨过来,显然对此很是怨念。叶阳驰一阵惊异:不能拷贝?看来多半是易澜的朋友他们弄出来的名堂了。不过这些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叶阳驰现在唯一且必须要做的,就是跟影子阳光对一下游戏剧情: 别看我只是羊 09:16:21 算了!我这次找你另外有事儿。之前你不是跟我讲过后来的剧情么?有些地方我不太清楚,就想来问问你。 影子阳光 09:16:35 问我?你这都多少天了,还没通关呢! 别看我只是羊 09:16:54 别提了!我之前不小心按了存档复位键,本来还指望你的存档,现在直接文件损坏了!等下估计我还得从光盘中重新安装一次。 影子阳光 09:17:04 悲催的!得,你想知道啥,哥哥给你讲讲! 调笑般侃了两句,叶阳驰便切入正题,开始询问影子阳光关于结局的细节,尤其是攻略邑修澜的各种步骤。他想知道,小五的所作所为,游戏中有没有提示。 可惜,影子阳光的答案并不如他所想: 影子阳光 09:19:33 基本上就和我之前跟你提起的差不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当时为了公正,双方约战并不是在上善观或者邪剑派,而是在某座山峰上,秀兰就在那儿GameOver的。至于邪剑派我还真没去过,游戏里好像也没设计这个地图吧? 别看我只是羊 09:19:48 确定是没有这个地图,而不是没玩到? 影子阳光 09:20:09 当然!马车系统解锁的时候不是显示出大地图了么?我可是将所有灰色地图都解锁了,连地图边缘都摸索过!邪剑派里面没什么故事,秀兰虽然是大BOSS,但他的故事多半都在回忆中,上善观或者庆山镇——哦对了,还有蓝山集。 别看我只是羊 09:20:15 蓝山集? 这个地名一出现,叶阳驰便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邑修澜为什么会去蓝山集?是在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影子阳光 09:20:37 你还没玩儿到这么?江离辟就是问了村民们才知道秀兰去过蓝山集的,就是那几个没被灭口的村民。也是因此确定他才是凶手。 别看我只是羊 09:20:42 哦…… 影子阳光的答案让叶阳驰一阵失望,太过笼统,对于梦境世界的后续发展完全没有帮助。目光反复盯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有些地方被他忽略了,是什么呢? 可惜这厮脑袋并不属于灵光的那一类,盯着两人之前的对话反而越看越迷糊,连自己之前想到什么都忘记了!过了片刻,随着嘀嘀嘀声响,影子阳光的调侃再度传来: 影子阳光 09:26:05 嗨哥们!我发现了好东西!快看! 说着他发了个链接过来。叶阳驰点开一看,那个链接所指向的却是他最早发的那个询问帖子。过了这么多天,这个帖子俨然成了《醒神》玩家的根据地,毕竟现在在玩这个游戏的人很少,加上游戏本身的不可拷贝性,俨然调动了不少玩家的胃口。而玩家们也不时贴上一些截图,分享自己的游戏心得,以及对剧情的分析等等,其中最后一页贴出了另外一个链接,回复者在链接旁注解道: “技术贴!想交换游戏的来!” 影子阳光 09:26:32 点那个技术贴!我发现强人真是到处都有,这人找到方法拷贝存档了!他还号召大家一起分析如何解决游戏的不可复制性呢!啧啧! 这也算是国内网络一大特色,无论是加密程度多高的软件,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弄出所谓的“破解版”来,并且将之公布于众。这一点让广大国内网民又爱又恨,虽然 “拿来主义”十分方便,然而对于软件制作者来说,简直堪称毁灭性打击。可惜盗版这种迹象已经成了陈规,即便大家心里清楚不对,也多半败给了“方便”二字——而现在,显然《醒神》的不可复制性已经被盯上了。 不过这个游戏毕竟才出了没多久,那个所谓的技术贴楼主也没真将游戏给“破解”了,只不过他已经找到了交换存档的方式,并且声称已经和朋友试验过,交换的存档真实可用,不会将整个游戏都破坏掉。 这一点对叶阳驰来说正好适用,他急忙再度从光驱里的光盘中安装了一遍游戏,然后按照那个楼主所发的方式一番操作,这次终于顺利将影子阳光之前给他的存档包放了进去。依照存档再度打开游戏,看着存档中读出的画面,他忍不住低呼一声“yes!”,心中悄悄对易澜双手合十拜了拜:不是我不支持正版,事急从权,等游戏出了正版我肯定支持,现下就当我之前没手贱按了“reset”吧! 别看我只是羊 09:32:37 我打开了!我打开了!影子,多谢! 影子阳光 09:32:56 客气!对了,你既然打开了,正好帮我个忙。 别看我只是羊 09:33:01 ?? 影子阳光 09:33:46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在研究隐藏剧情吧?我这两天重打又玩儿到了蓝山集灭门案那部分,之前江离辟不是调查过有几个蓝山集中的村民没死么?我打算将那些村民挨个找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我总觉得这游戏肯定还有些其他什么隐藏剧情没出来,不然就这个结局,足够玩家将他唾骂死了! 他此言一出,叶阳驰顿时坐直身体: 别看我只是羊 09:33:56 你是说——有可能有隐藏剧情?? 影子阳光 09:34:51 不确定啊!我就是这么个习惯,一玩游戏必须得将他吃透才成。别说,我前面确实找到不少有意思的小支线,就是可惜对结局貌似没什么影响——你看存档,分歧比较大的我都存上了。有兴趣你就看看!可以顺着我之前的存档继续玩,回头咱们统一一下,没准真能找到传说中的隐藏结局也说不定。 其实影子阳光这番话调侃的成分比较大,他的动机也大部分都是因为多年玩游戏的习惯罢了。但是对叶阳驰来说,有可能存在的“隐藏结局”对他的刺激显然不小,他甚至隐隐有所预感,也许邑修澜的生机就存在于这莫须有的“隐藏剧情”当中! 事实上,最好的方法还是去问易澜本人,那些事情的发展,恐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可是叶阳驰如今这个状态,根本没办法去见易澜,身体上的限制倒是其次,之前那个纠结的问题才是主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叶阳驰希望能够藉由这个方法,彻底解决掉他们之间横亘着的这个大问题。 仔细想想,他们这对稀里糊涂成就的恋人,表面上和乐融融,但实际上问题不是一般的多。只不过他们二人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是十足的乐天派,平素废话再多,必要的交流、尤其是较为敏感的话题几乎从不曾谈论过,这也造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盲目——或者说,叶阳驰的单方面盲目。 如今这些近乎于掩耳盗铃的问题尽数显露出来,才体现出他们之间到底差了些什么。感情需要两个人用心经营,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却常常是爱情最致命的杀手。就如这一次,明明是个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问题,却足以让叶阳驰却步,因为他看到了这个问题之后的那些影影绰绰的麻烦,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帮助他渡过这些麻烦的台阶。 通俗点说,就是一剂强心针,一根救命稻草,比如——邑修澜的隐藏结局。叶阳驰有预感,如若亲眼见到邑修澜的HE,那么剩下的问题也将不再是问题。 ——究其根底来说,他的这种想法,未尝没有籍邑修澜的HE来达到心灵解脱的目的。邑修澜是因为慕容莎的间接缘故而死,这一点始终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而那种由梦境世界所带来的执念,不仅感染到易澜,也感染到了他。 Level 116:勇气 聊了半个多小时,叶阳母做完饭,催促着叶阳驰关上电脑。叶阳驰恋恋不舍的按了待机,食不知味地吃过不知道该说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一顿饭,而后就被叶阳母按进卧室强制休息。 叶阳驰无奈,只好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他是真的睡不着,那些事情沉甸甸的压在心里,实在是让他无法安心。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踌躇着是不是该再出去墨迹一下叶阳母争取“假期”的时候,客厅中叶阳母接了个电话,过了没多久就走过来敲响了他的房门:“小驰啊!妈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里,不许乱跑知不知道?” 闻言,叶阳驰霍地坐起身:“妈你出去?什么事?” “你爸带着囡囡来了,我得去接一趟。” 囡囡是叶阳驰的小侄子,大名叶阳峰,今年六岁,是家里下一代中的独苗苗,一群大人宠着,性子格外娇气,十足不省心的小混蛋。这货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的很,加上父母总不在身边,粘爷爷奶奶的很,简直一刻都不愿分开,不然当时叶阳驰住院的时候叶阳父也不会丢下儿子匆匆赶回去。只是没想到才过一天,叶阳父就将囡囡给带了过来,叶阳母放心不下,只好动身去接。 出门前叶阳驰对母亲道了句路上小心,来来回回又问了路费和时间等等。叶阳母打趣道:“放心!我还能把自个儿弄丢了不成?你好好呆着,我们尽量快点回来。” 叶阳驰忙不迭点头,又想到叶阳母看不见,急忙跳下床趿着鞋打开了卧室门:“快去吧!你不早点出现,囡囡又该哭闹了!” “嗯。” 于是叶阳母开门离去,听着楼道中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叶阳驰一蹦三尺,立刻跑到电脑前重新登上企鹅: 别看我只是羊 11:44:32 影子我回来了!你隐藏剧情玩儿的怎么样了? 影子阳光一直在线,很快便发来回复: 影子阳光 11:44:51 还那样!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叶阳驰嘴角上扬,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醒神》的游戏界面,两人开始一边讨论一边查找隐藏剧情。然而本就是莫须有的存在,所谓的“支线”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两人一起奋斗到十二点半,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有一件事让叶阳驰上了心:江离辟在寻找那些生还村民的时候,有三个人都曾提起过,曾有和邑修澜形貌相似的人出现在蓝山集,而且并非六年前。只是那几个NC除了说这段话之外并没做其他的,两人快进了剧情到结尾,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如是两人一直奋斗到晚饭点儿,叶阳母中途打了电话回来,说是老两口带着囡囡去动物园了,让他好好休息。叶阳驰意料之中的挑挑眉,他所在的城市新建了动物园,只怕囡囡早就惦记着了。他不置可否的挂了电话,转身继续奋斗。 可惜,不是什么时候都功夫不负有心人的,两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隐藏结局,支线找到一大堆,却并无助益。叶阳驰亲手玩儿到结局了好几遍,看着游戏中主角一次次胜利,心中越发绝望:他开始怀疑,其实他现在所做的都是无用功,这个游戏,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隐藏结局吧! 也是,主角都已经大团圆了,游戏制作者有什么必要非得弄上一个隐藏结局出来呢?就连易澜本人,恐怕都没想过在游戏中给自己一个圆满吧! 连着奋斗了几个小时,肩膀、手臂以及手指都酸得很,叶阳驰深吸了口气,揉揉熬红的眼睛,毕竟之前身体出过意外,健康状况不算良好,这会儿他是真真切切感觉到疲惫了。叶阳驰跟影子阳光说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窗前,极目远眺了一会儿。目光刻意在小区中的凉亭停留了一下,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时心中顿时一跳! 然而仔细望去,叶阳驰有些失望的发现,那人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人,而是个陌生的青年,似乎在拿着手机讲电话。 失望之余叶阳驰又自嘲的撇撇嘴:之前犯抽离开的是他,这会儿居然还好意思在这儿失望!他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望着易澜家所在的单元楼门,不由得想:如果事情从来一遍,他肯定不会像之前那么冒失,匆匆忙忙就跑开。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重要关头,也许他更应该做的,是和易澜一起弄清楚梦境世界的始末,而不是在这里纠结隐藏结局。可是做事情出尔反尔、有始无终不是他的风格,既然一切矛盾都是从梦境开始,就该因梦境结束。 虽然这样想着,然而心里却仍旧隐秘的有所期待:若是那个人现在就在身边,两个人能一起面对,那该有多好。 咦? 正想着,那座楼门就被人从内向外推开了。叶阳驰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看到熟悉的身影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从中走出来,向着凉亭那边走去,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望过去:没错,真的是易澜! 下一刻,身体仿佛有了自主意识般,叶阳驰转过身便跑了出去,他飞快跑下四楼,出门向着对方那边跑去,张口喊道: “易澜——” “哎,那边是不是叫你呢?” 易澜顺着友人下巴所点的方向转过身,就看到叶阳驰气喘吁吁的站在不远处,证明刚刚自己听到的那声戛然而止的呼喊不是错觉。他怔了怔,随即皱眉,大踏步走了过去:“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叶阳驰身上那件明显是家居服的短袖大衬衫,入秋天寒,青年又一脸苍白,呼吸急促,看起来实在是称不上多健康。 叶阳驰喊出声后才发现易澜身边还有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一副精英打扮的模样,尾音便生生吞了回去,他伸手挠了挠头发,尴尬道:“你这是——有客人啊!” 那人是个自来熟,听到叶阳驰的询问后自顾自便接过话头:“哟!新朋友?” 易澜点点头,并没有介绍的意思。那人也不介意,径自看向叶阳驰:“你好,我叫王选义,这家伙的死党。” “啊……哦,我叫叶阳驰。”他说完这句就有些尴尬的住了嘴,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介绍他和易澜之间的关系:朋友?情人?还是单纯的邻居? 王选义玩味着看着他:“叶?叶阳?阿澜,你这朋友挺有意思啊!” 可惜易澜根本不理他,只是对着叶阳驰道:“回去。” 叶阳驰沉默了一下,并没怵于对方的冷脸,只道:“我刚才想了半天,觉得咱们两个还是应该谈谈。”他鼓足勇气跑下来,是打算着一鼓作气的。若是就此打道回府,难保下回他还能有这个勇气冲出来。 但是——他看了看旁边的王选义,有第三者在场,那些话显然也不方便说出来,于是他只能模棱两可的道:“等你不忙了,咱们谈谈?” 易澜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别担心,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放弃。现在回去,你看起来实在不太好。”剧烈运动加上长期坐在电脑前疲惫的面容,这人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听着他关心的语气,叶阳驰心中一暖,正要开口,一旁的王选义忽然摸着下巴啧啧两声道:“哟!我说易小子,你这次居然说了这么多字?真不容易啊!”说着目光转到叶阳驰身上,毫不遮掩其中的好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易澜跟某个人说这么多话。 可惜易澜一点照顾他好奇心的意思都没有,依旧三缄其口,只是对着叶阳驰摆了摆手示意他上楼。后者向他点了点头,悄然松了口气,乖觉的转身回了楼门。 易澜目送他进楼,眼中温柔的神色一闪而过:肯出来见他的话,之前那个问题,或许他不再纠结了吧! “啧啧啧!瞧瞧你这幅表情!”看到好友目送对方离去,一旁的王选义摸摸下巴,强忍住按下手臂上鸡皮疙瘩的冲动,“别弄得跟小情儿十八里相送似的!哎我说,那是你从哪儿认识的?我记得你搬到这边三年多一直不怎么和周围的人相处,上次来还孤家寡人呢,怎么这会儿忽然冒出这么个人物?” 易澜瞥了他一眼,没兴趣跟对方解释,只道:“继续。” 王选义悻悻然看着他:“你还是一样无趣!怎么说我也是特地跑来跟你商量公司运作的,也不知道是谁连着几天旷工不说,还偏要住在这种老旧的迷宫小区里,我来了好几次了都找不到门!还有,你就这么招待死党的?露天席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好歹也该请我进屋喝杯茶吧!” 易澜不置可否的道:“你刚来。”要不是这路痴货一个电话打到他那儿,他又何必下来接他? 王选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若是平时他也不会计较这些,可是刚才他分明看到易澜对待先前那个叫叶阳驰的人温和的态度,两厢对比,心里当然不那么平和:怎么说他们两个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刚认识的,这态度差的也太多了吧! Level 117:入室 可惜易澜半点都没察觉到老友心中的不平,径自转身道:“走吧!”说着转身向自己家那边走去。王选义讨了个没趣,不禁摸摸鼻子,抬腿跟上,才走了两步,忽然道: “哎?他怎么又出来了?” 易澜转头一看,就见叶阳驰仍是那身松垮垮的大衬衫,满脸尴尬的从楼中走出来,抬眼看到他俩,伸手挠了挠头发:“我——出来的太急,钥匙锁到屋里了。能不能先去你那边坐坐?”说着又自觉犯傻的很,撇过头道,“等晚上我妈回来我就能回去了,她那里有钥匙。” 这番话说出来,叶阳驰自觉脸上可以煎鸡蛋了。这么丢人的事情以前不是没在小说中看到过,但万万没料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反正在这个人面前他已经不止一次丢脸了,再多丢一点貌似也没什么差别。 王选义顿时“噗”的冒出一声可疑的动静,自觉失礼,忙转过头去。易澜倒是没笑,只是原地沉默了两秒钟,才抬手:“过来。” 叶阳驰磨磨蹭蹭的走了两步,心一横,厚着脸皮强作镇定的大步迈了过来。易澜转身先一步进了楼门,顺势横了一眼旁边鼓着腮帮子的老友,忽然伸手,一指戳在了对方的脸上。 “嗷!”骤然被偷袭,王选义下意识叫了声,瞪了一眼无事人般收手在前领路的易澜,又瞥瞥一旁的叶阳驰,敢怒不敢言的闭上了嘴巴:这是报复!绝对的! 三人上了六楼,易澜打开房门拿出拖鞋,示意叶阳驰自便,这才看向旁边正解着外套衣扣的王选义:“不用脱了。” “?”王选义手上的动作一顿。 “快点说完,你可以走了。” “……我了个擦,怎么办我突然好想掐死你这货!”接连被打击的王选义沉默片刻后终于爆发,一把甩开解完口子的外套毫不顾精英形象扑了过来,“你丫什么意思啊?重色轻友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尼玛今儿来的要是个妹子我也就不说啥了,都是大老爷们,有你这么厚此薄彼的么?” 易澜轻描淡写的让开,径自走向自己的卧室,“我没空。” “你特么哪儿表现的像没空了?最清闲的就是你有木有!之前突然就请假,也没见你出去玩儿,反而天天呆在家里,不知道哥几个快嫉妒死了?!”王选义脸红脖子粗的哼了一声,斜眼横了一眼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的叶阳驰,顾虑到有外人在场,到底没说的太过分。 易澜根本不理他,走进卧室没多久后就拎着一件风衣走了出来,抬手丢给叶阳驰:“穿上。” 叶阳驰有些拘束的伸手接过:“你们聊吧!不行我去厨房坐坐?”以他的性子,原不该这般反应,但是王选义的突然爆发多少有点镇住他了,尤其对方举手投足之间和易澜的那种熟稔感,就算是他也多有不及——至少叶阳驰自问做不到他这个地步。 有些羡慕以及微妙的失落。 不过易澜显然早就习惯老友间歇性犯抽的举动,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耐心的道:“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不用理他。你坐这儿。”说着指指自己旁边示意叶阳驰坐下。 看他这副模样,王选义悻悻然收了手,又恢复到之前那副精英的模样,大大方方坐在易澜对面,只是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老友如此在乎? 不会是——搅基吧? 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将王选义囧了个半死,忙打了个哆嗦拉开话匣子谈起正事:“算了!怕了你了!其实我来就是代表公司跟你讨论一下,《醒神》上市的问题。游戏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试玩的玩家通关了,而咱们撒网出去的那些也收到了不少评论,网络口碑逐步开始积攒,我们看了一下,大面上来说BUG已经没多少,应该可以发售了。” 听到他提起《醒神》,原本打算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叶阳驰顿时精神一振。易澜之前曾说过,《醒神》这款游戏是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做的,看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 易澜道:“现在发售?不到两个星期,时间上太过仓促。” “这我也知道。”王选义点点头,“网站广告位,宣传MV、海报以及同人小说早就开始准备了,只要内部通过,随时可以宣传到位。时间仓促这一点确实没办法,我们还是低估了网上那些人,他们破解的速度太快了。” “哦?” “你这段时间请假,大概还不知道,我们撒网出去的那些人中有‘技术工种’,他们已经在着手破解了。我来之前才收到消息,他们已经破解出了存档的功能,之后恐怕只会更多。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这个游戏也就没了商业价值。” 当下两人就游戏发售的事情一番讨论,除却那些商业术语,叶阳驰大半还是能听明白的。不过他清楚自己现在听到的显然已经涉及到人家公司内部的事情,虽然易澜说无妨,叶阳驰还是识趣的站起身来,借口PTWC钻进了易澜家的卫生间。 卫生间内的布置一如易澜家中一贯的风格,简单到极致,叶阳驰反锁上门,将对话隔绝在外,对着门口的镜子做了个鬼脸,走到马桶旁放下桶盖坐下来,不由得重重呼出一口气。 直到此时独居于狭小的空间中,他才彻底平复了之前的紧张和尴尬,连带着,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跟着浮现出来。 尽管该纠结的事情之前在家都已经想过了,也已重新下定了决心,可是叶阳驰仍旧觉得眼前这一切不真实到极致。他静静地盯着前方的瓷砖纹路发了会儿呆,脑海中一会儿想到古色古香的梦境世界,一会儿恢复到现实中的环境,易澜和邑修澜两种形象交错出现,渐渐地,叶阳驰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在乎所谓前世与今生了。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讲,无论肉体怎么变化,灵魂却还是那一个,更何况易澜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被邑修澜的过往所缠绕,从小到大,只因催眠的缘故才抑制过。至于性格,两个人固然有些微偏差,但即便是在梦境世界中,六年前的徐痴子和六年后的邑修澜同样也有不小的差距,不是么? “真是的,我这算不算是找借口说服自己?” 自嘲的笑了笑,青年心中清楚,当他开始接受被自己说服的时候,心中原本的怨念就不值一提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那种纠结别扭的性子,想通之后飒然一笑,便通通挥之脑后,转而思索起之前的问题来。 如是过了二十分钟,卫生间的门被人敲响,易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些几不可察的笑意:“掉进去了?” “……”叶阳驰霍然惊觉,恼羞成怒的吼了一句,“老子下英雄本不行啊!”说完泄愤般按下抽水,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出来吧,送送客人。”易澜站在门前,侧过身对开门而出的叶阳驰露出了身后站在门前的王选义。后者正重新穿回丢在一旁的外套,闻言伸手冲他摆了摆:“叶阳童鞋,我先走一步。你继续跟这冰山呆着吧!我可不在这儿受虐了!”说着横了一眼易澜:啧!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样子,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弯了似的! 易澜淡淡的回道:“没事别过来了,吵。” “……”王选义恨恨然横了他一眼,蹬上鞋子便踹开门走了出去,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而后悄然靠在门边,龇牙咧嘴的无声抖了抖磕的生疼的脚趾尖。 屋中只剩下易澜和叶阳驰,后者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那个,你们忙完了?” “嗯。”易澜的目光始终望着他,轻轻应了一声,“你之前说,要好好谈一谈。” “咳,是啊!谈一谈。”莫名的压力迫的叶阳驰颇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之前平复的心跳更是怦怦直跳,青年忍不住暗自嘀咕:这种仿佛要告白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ORZ,明明都老夫老夫模式了不是吗? “我、我是想说,之前——嗯,就是今天早上我的那句话,你就当做没听见吧!”第一句话说出口,剩下的话语便顺理成章起来,叶阳驰将心中的想法一股脑的倾泻而出,“之前我只是有些头脑混乱,所以口不择言,回去之后我仔细想过,你就是你,何必非要因为两个名字就强行将你剥离成两个人呢?就好像我以前也从不觉得徐痴子是徐痴子,邑修澜是邑修澜一样,至少从本质上来说,你们——不对,是你都是一样的,所以……唔!” 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唇上被人轻轻一碰,叶阳驰的话语顿时中断,整个人都怔了怔。 然而易澜只是在他唇上轻轻一贴,一触即分,快的仿佛错觉一般:“所以什么?” 叶阳驰眨了眨眼,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所、所以……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语毕,叶阳驰抬手一把扣住易澜的肩膀,凑过去一口咬上了对方的唇:一触即分有屁用?咬个过瘾才是正经! Level 118:顺势 可惜事情没能按照先前水到渠成的气氛发展下去,就在叶阳驰心满意足的叼住到嘴肥肉,磨牙霍霍打算继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震天响的拍门声: “喂喂!阿澜你开门!我有事情忘说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叶阳驰一跳,下意识合上嘴,耳闻一声闷哼,口中跟着传来一丝甜腥味。下一刻,易澜捂着嘴按着他肩膀推开他,无语的僵了两秒,这才转身过去开门,留下后者囧的转过头捂住脸—— 尼玛,咬破了怎么办? 王选义进门后,看到易澜面无表情的捂着嘴时,狐疑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你干嘛?” “有屁快放!”易澜的声音透过手指缝隙闷闷传出,听的出心情绝对不算爽快。 好在王选义这个人虽然炸毛,却不算什么好奇心极重的,轻嗤一声便不甘愿道:“什么态度啊!算了,刚才忘了告诉你,有空你也玩玩那个游戏吧!喏!这是游戏光盘,当初设计组在做的时候曾特地为你做过一个隐藏结局来着,这个我们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打算发售的时候给你个惊喜。你可以试试看,是广大玩家们先找到那个支线,还是熟知剧情的你先找到!”说着递过来一个光盘盒,还对他眨了眨眼,可惜忒粗犷一汉子作出这种卖萌的举动,实在是萌不到几个人。 “内部光盘,有全部分节存档哟!这东西一般人可享受不到!” “……” 易澜无语的伸手接过,而后二话不说将人推出门,不管王选义如何抗议,“砰”的一声重新关上了防盗门。 ——很显然,好好的温馨气氛闹剧般被打断,就算木头也会发火。 解决了多事的家伙,易澜眯起眼转过身,打算找叶阳驰清算一下刚才的一“咬”之帐。谁知迎接他的青年却一扫先前尴尬囧然的模样,满脸惊喜的站在那里,目光笔直的盯着他——手中的光盘。 “阿、阿澜,那个——”叶阳驰脑海中仍反复回响着刚才王选义所说的话:隐藏结局!真的存在隐藏结局!而且按照那人的说法,是特地为邑修澜所做的!这个消息怎能让他不欣喜?就算只是现实中的游戏,他也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够拥有除了那个悲剧之外的其他结局! 这个期盼已经变成了执念,牢牢印在叶阳驰脑海中,由不得他不在意,是以易澜一走近,他便伸手想要去接对方手中的光盘。谁知易澜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危险的眯了眯,不但没将光盘递过去,反而抬起手,刻意捏着光盘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想要?” 叶阳驰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好。”易澜说着嘴角翘了起来,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自己衬衫上方第一颗纽扣,然后迎着叶阳驰期盼与不解的目光,将那张光盘塞到了自己的领口里! “自己来拿。” “!!” 万没料到易澜竟会作出这种近乎于调戏的举动,叶阳驰愕然,随即便抿紧了唇:“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易澜慢慢的道:“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他说着,抬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他唇形偏薄,棱角分明色泽饱满,令人扼腕的是,这样赏心悦目的唇形上却有个明显的缺点:下唇上一道明显的血口。很显然,正是刚才叶阳驰的杰作。 看着对方手指所点的位置,叶阳驰慢了半拍才弄明白对方言下之意,顿觉耳边仿佛“轰”的一声惊雷响起,炸的脸皮阵阵发麻发紧。再联想到对方刚才将光盘盒放入怀中的举动,不由自主便想起,梦境世界中的六年前他们逃亡时,邑修澜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更衣的举动。 ——简直就是红果果的挑逗! 此时面对着一本正经作出这些举止的情人,饶是叶阳驰之前注意力还放在游戏剧情上,这会儿也很难不被吸引了注意力,身体本能的浮现出燥热感,不争气的反应让他颇为挫败。青年强行闭上眼,不去看面前这人,只慌乱道: “你、你这是犯规!” 易澜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慢慢走上前,得寸进尺:“怎么,你不是刚刚说了想要?” 叶阳驰颇有威武不能屈的架势睁开了一只眼睨过去,忽然便想到了另一层:“我要你给?” “当然。” “真的?”听到应承,叶阳驰顿时转过头来,双眼中毫不抑制惊喜的神色:难道今日就是他反攻之时?! 易澜仍是那副噙着笑意的模样,笑容软化了素来僵硬的神情,使之看起来极富魅力。这是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笑起来尤其,这一点叶阳驰早就知道。但这人的强势也一如其性格冷硬且不容撼动,从来都掌握着两人之间的主动位置。只不过——有句老话不是说过,不想反攻的小受不是好小受?! 咳,今儿他就来证明一下,自己确实是个“好”的! 这样一想,心理上的防线自然节节败退,等到叶阳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面前的易澜半压在了沙发上,自己则跨坐其上,手指正扯着对方衬衣上的纽扣。 而易澜的反应,竟真如他之前所说一般,任由他“自取”,只是单手支在身侧,身体自然后倚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对方的后背。这种放任的态度无疑助长了情人的主动性,叶阳驰简直磨刀霍霍,动起手来越发兴奋。 易澜会是这种任由别人掌控主动节奏的人么? 显然不是。 他想得要比叶阳驰多,叶阳驰还在纠结梦境与现实的问题时,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过如何将一切化为现实。梦境中的水到渠成显然在现实中并不太适用,至少易澜不会允许那种无法掌控的因素继续存于两人之间。因此他才处处慢上一步,放慢进度,任由叶阳驰主动靠过来,而不是自己强迫他接受。 事实证明,放任的确是最有效的举动。他了解叶阳驰一如梦境中那般,青年虽然迟钝了些,但却不是会退缩的性子。纠结会有,但只要他想清楚了,一定会主动迈出这一步,就像当初他顶着自己的敌视一味靠过来一般。 这是叶阳驰的优点,面对心里真正的感情,这个人从来不会退缩,甚至堪称主动。 如今他们两个人在现实中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叶阳驰之前那番话,无疑已经打开了两人之间的心结。可易澜清楚,接受归接受,真要进一步,青年究竟能否坦然接受实在是未知之数,所以他干脆以不动应万变,引诱对方主动出击。 至于之后,既然青年已经动手了,那么他张口享用送上来的美食,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垂下的睫毛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思绪,易澜堪称顺从的任由叶阳驰小心翼翼舔舐着自己唇上的伤口,手掌悄然袭上对方身上的风衣衣带扣,毕竟是自己的衣服,解起来很是轻车熟路,很快,原本系牢的风衣被解至敞开,灵活的手掌顺势探了进去,却并未落在敏感的地方,只是游弋在后背,不轻不重的按揉。 很显然,叶阳驰早就习惯了易澜的手段,两个人都是在对方身上毕的业,那种熟悉的感觉足以蒙骗警觉的感官。更可况狡猾的家伙除了这只手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安分的很,更加不会引起猎物的警觉。 小心翼翼的亲吻进行的十分顺利,叶阳驰心中虽然激动,却仍记得自己之前咬上对方的举动,并未莽撞行事。只是这种隔靴搔痒的节奏实在是无法满足两个人的需求,渐渐地,彼此都出了一身汗,身体上的躁动也逐渐积累到难以忍耐的地步。 “阿澜,阿澜……”叶阳驰喃喃着对方的名字,不满足的咬着易澜的耳朵,“我难受,用力一点可不可以?” “当然。”易澜的下巴抵在青年的颈窝,交颈的姿势暧昧且温暖。 “那……你躺下,对……难过就告诉我。” “好。” “我会温柔的!真的!” “嗯。” “!!”听着易澜尽数肯定的回答,巨大的惊喜让叶阳驰有些难以相信,他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些许危机感:这个有求必应,温顺之极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易澜会做的事情么? 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就在叶阳驰将易澜压倒的时候,那只始终在他背后不紧不慢撩拨着的手掌忽然用力,将青年牢牢扣在自己怀中,同时耳边传来对方温热的吐息,以及慢条斯理的腔调: “用力一点,温柔一些,这是你的要求对么?” “……” “如你所愿。” 言罢,叶阳驰顿觉腰上一软,分明是软麻穴被拿捏住的感觉,与此同时,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姿势已经彻底掉了个,换成他在下易澜在上的姿势,彼此双眼相对,盯着那双侵略气息强悍的双眸,叶阳驰瞬间炸毛:“我了个擦!你耍诈!” Level 119:线索 可惜,这个时候炸毛明显已经晚了,叶阳驰自己也清楚先前那句不过是下意识的虚张声势。不过话说出口自然不能收回,是以看着身上之人眸色变深,青年只能暗暗叫苦:亡羊补牢的吞了口口水:“之前不是说好了?你说话不算数?” 易澜挑挑眉,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做出去解释诸如“我只让你拿光盘”之类的事情,是以干脆付诸于行动,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自认并未逼迫对方,反而是叶阳驰自己理解错误。所以之后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不过虽说如此,两人却并未闹得太过分,毕竟不管两个人在梦境中如何是熟练工,现实中还是第一次,好在身体虽然不是那么配合,在彼此身上磨炼出的技术还是能弥补的,等到云歇雨住,到底没发生什么狗血的摊在床上起不来之类的场景。 但累是真累,没有梦境中那般“千锤百炼”的好身体打底,疲乏便格外凸显了出来。喝了一杯易澜特地倒的温水润润干哑的喉咙,叶阳驰握着杯子清清嗓音,说了句大煞风景的话:“我一会儿要回家。” 易澜扬起眉:“吃饱就走?” “你才吃饱就走!”叶阳驰瞪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吃谁啊!“我妈之前出去了,说是很快回来——糟,我没拿手机!”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他除了之前穿的那一身剩下的全都锁在了房间里,母亲回到家中开门后发现他不在家,岂不是会大吃一惊?! 再抬眼一看,窗外天都黑了——果然厮混在床上的时间是过的最快的! 这样一想,屁股底下顿时像生了钉子,叶阳驰腾地跳起身来,下一刻整个人一僵,抬手揉揉屁股横了对方一眼:“我靠!” 易澜:“……” “别发呆了,我衣服呢?扔得满地都是,帮我找找零部件!”适应了突然爆发的后遗症后,叶阳驰急忙弯下腰寻找散落在床边的衣物,易澜看着对方赤裸的腰背在自己面前弯下,露出毫不设防的曲线,顿时眸色一暗,强忍住压上去的冲动转身拾起丢在另一边的裤子,一面道:“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你做?” “嗯。” “哎?你还会做饭?对了,我还记得你烤过肉来着……”叶阳驰一面套着胖次一面道:“我倒是想!但我再不回去的话太后肯定会生吃了我!唉,可惜!”还没在现实中尝试过这人的厨艺呐! 看着青年遗憾的表情,易澜轻笑:“没事,下次吧!” “那就这么定了!”拉上裤子上的拉锁,总算胡乱穿好衣服,叶阳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开门后却忽然想起一事,半开着房门转过身,犹豫道:“你说……” “?” “今晚上,咱们还能入梦么?” 易澜一怔,他清楚的看到了青年眼中的忐忑和期待,再想到自己对于梦境中的事情总是要到第二天一早才能知晓,梦境中完全没有现实里的记忆,不知为何,竟微妙的有种“自家老婆急着跟别人去约会”的感觉,顿时脸一黑: “也许。”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点敷衍的味道——很显然,易澜总算也多少体会到了之前二货青年纠结半天的心情了,可喜可贺。 叶阳驰撇撇嘴,倒是没注意到对方心里一闪而逝的别扭情绪,只道他也拿不定,叹口气道:“算啦!这也不是咱们在这儿猜测就能确定的事情,但——”他说着顿了顿,抬眼正视着面前的青年,含笑却郑重道:“不管今晚遇见什么,明天我一定来找你!” 这句话奇异的抚平了易澜心中刚刚浮现的不爽感,他不禁勾起唇,一方面窝心于对方的态度,另一方面也好笑于自己之前突如其来的心态——果然和这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多少也有点近墨者黑了么…… 看着房门关上,易澜低头轻咳了一声,转身走向卧室。叶阳驰倒是一走了之,床上那片狼藉只能由他自己收拾一下才能入睡。整理时回味了一下叶阳驰离开前急匆匆的神情举止,不由得自语道:“火烧屁股一般,还说不是吃饱就跑?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心急火燎的跑回自己家所在的四楼,叶阳驰扶着门板稳了稳呼吸,伸手按响门铃,耳边才听到两声响动,面前的防盗门便瞬间被推开了,露出叶阳母焦急的脸庞: “小驰!你这死小子,跑哪儿去了?!” 叶阳驰尴尬的笑了笑,抬手打了个招呼:“妈……” “叫娘也没用!”叶阳母没好气的说着,却到底舒缓了原本紧皱的眉头,侧过身让叶阳驰走了进来:“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么?跑哪儿去了到底!我刚才回来还以为你在睡觉,谁知道去卧室一看,连根毛都没有!外套没穿,电话也不带,吓了我一跳!” 叶阳驰换上母亲递过来的拖鞋,摸着鼻子默默由着叶阳母念叨他,目光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一边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玩电脑的小身影,双眼一亮,忙扯开话题道:“囡囡过来啦!” 电脑前背对着这边的小娃儿一动不动,目光专注在电脑屏幕上,仿佛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小叔叔回来了。叶阳驰早就习惯这小子目中无人的态度,也不在意,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打断娘亲大人的唠叨罢了。 果然叶阳母道:“嗯,你爸也来了,在厨房做饭呢!囡囡,看到叔叔不知道说句话么!”后半句却是转向孙子那边说的。 “哦。”听到奶奶点名,叶阳峰转过头来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叶阳驰,说了句“叔叔”就算打完招呼了。叶阳驰也不在意,笑着回了句:“继续玩儿吧!”就向着厨房那边走去。 叶阳驰的父母都是会做饭的,虽然平时多半都是叶阳母下厨,做父亲的有时候高兴了也会露两手。正是因为父母厨艺都很好,才造就了叶阳驰这么个只会泡面的厨房白痴,但除了不会做饭,打打下手什么的他还是能做的。 许是因为考虑到叶阳驰“大病初愈”,叶阳父虽然做了好几道菜,却都是以清淡为主,各种菜肴摆上桌面后,叶阳父才招呼叶阳驰盛饭,爷俩儿一一端上,又千呼万唤将坐在电脑前的小祖宗喊过来,一家人这才开始吃饭。 之前毕竟进行了大量“体力劳动”,叶阳驰是真饿了,连着喝了好几碗粥。与他相比,小侄子就挑食得多,挑挑拣拣半天也没吃几口,满脸嫌弃,嘴上都快能挂醋瓶了。叶阳驰中途瞥过去一眼,知道小崽子是嫌弃桌上菜色太素,摇摇头,懒得去管这小祖宗,径自吃完饭后就奔着电脑跑了过去。 “干什么!回来!”看到叶阳驰的举动,叶阳母急忙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儿!快去休息,身体不想要了是不?!” 叶阳驰转过头,心虚的嘿嘿笑道:“没,我就用一下电脑。” 话音未落,刚才还懒洋洋用筷子戳着碗里汤水的叶阳峰顿时打了鸡血般跳起来:“叔叔我要玩电脑!你别跟我抢!” “我就用一下!一会儿给你。”叶阳驰道。 叶阳峰撅了撅嘴,狐疑的看着他,用手指比量了一个很小的距离:“那就一下哦!我吃完饭给我,你快去睡觉吧!” “……”这小崽子!叶阳驰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勉强安慰自己小侄子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看了看叶阳母,确定对方不会再多言后,这才走到电脑前,登陆上自己的企鹅点开了影子阳光的对话框: 别看我只是羊 19:21:40 哥们,我先下了,有点事,剩下的你自己加油吧! 打完这句话就打算关闭程序,谁知下一刻影子阳光的对话便回复过来: 影子阳光 19:22:53 在了? 我好像玩出隐藏剧情了,灭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叶阳驰顿时精神大振,急忙移开关闭程序的手指: 别看我只是羊 19:22:01 真的!!什么线索?!结局怎么样?邑修澜活着吗? 影子阳光 19:22:49 卧槽别急!我才刚找到线索,整个推翻重玩的!卧槽游戏策划太坑人了,原来真正能解决问题的线索一开始就有了! 别看我只是羊 19:23:12 在哪儿?? 影子阳光 19:23:35 就那个蓝山集,主角刚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跟村长辞行吗?那个时候村长老婆说过一句话来着,她说秀兰一会儿要来了!就那儿,记不记得? 这么久远的剧情,老实说叶阳驰早就不记得了,但是此时经影子阳光一提醒,心中顿时一动: 别看我只是羊 19:24:07 秀兰?修澜?她是说邑修澜? 影子阳光 19:24:09 对对,就他! 那个时候等他们两个对话完了,进屋去找村长老婆对话,就能开启新对话,他们会说一段剧情,原来秀兰以前是来过蓝山集的卧槽!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隐藏线索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哥们你快去看看吧! 对了,还有一点要注意的,那个坑爹选项限制了只有现在去点才能看到,离开之后再回来就看不到了!难怪我之前回来过好几次蓝山集,却死活找不到线索,原来必须要在出新手村之前啊! Level 120:不死 看着屏幕上影子阳光激动的吐槽,叶阳驰大喜,顾不得继续看剩下的废话,急忙点开游戏客户端,他心口此时砰砰跳个不停,手指有些抖,脑门上也见了汗。但这一切此时他都顾不上了,只是死死盯着游戏读取的画面,而后移动鼠标点在了“游戏开始”那个选项上。 才一点下,地图还在读取中时,一旁忽然响起小侄子恼怒的声音:“叔叔,我吃完了,电脑该给我了!” 可惜叶阳驰现在太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小鬼头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叶阳峰叫了他两声,不见回答,顿时不满的伸手去推:“叔叔,我要玩电脑!我要玩电脑!” 叶阳驰被他拉的左右晃,目光却始终不曾看向他,只随口敷衍道:“再等等,等等就好!” “你说话不算话!”看着小叔叔牢牢把持着他的(?)电脑,叶阳峰气坏了,变本加厉拉扯他,一个劲儿的撒娇耍赖。而一旁正收拾桌子的叶阳父也看不过去,顺口帮腔道:“行了小驰,你也早点休息吧,啊?不然这小子闹起来可没法收拾。”又转头道:“囡囡,你小叔叔病才好,别闹他了,乖点啊!” 老的小的虽然用意不同,目标却是一致的。叶阳驰被磨得心烦意乱:这小祖宗从小被宠到大,在家横行惯了,打不得也骂不得,无奈之下他只好妥协,将游戏关上,举手投降道:“行了行了,我不玩了!我去帮妈刷碗,然后就睡了!” 这话被厨房中的叶阳母听见,顿时笑道:“别!我这儿不用你忙乎,快去睡吧!” 于是叶阳驰被一家三口有志一同打发回了卧室,躺在宣软的床上,青年盯着上方白花花的顶棚,此时他的脑海中始终充斥着之前影子阳光所说的话,别说睡觉,要压制着自己不要跳起来冲出去,将坐在电脑前的小崽子拎起来丢一边抢回电脑已经要耗尽他的忍耐力。 耳边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火爆游戏音乐,还有父母不时的谈话声,半晌后他才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一把抓起旁边的手机登陆了手机版企鹅,敲开影子阳光的对话: 别看我只是羊 19:43:28 还在不?我电脑被抢,上不了线了,给我讲讲具体怎么回事?那个隐藏剧情,求对话! 许是感受到了他字里行间浓浓的不耐,影子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 影子阳光 19:43:52 对话?我截图你能看到么? 别看我只是羊 19:43:57 能!速度! 想想又加了一句: 别看我只是羊 19:44:02 谢了哥们! 那边回了他一个笑脸,随后不久就开始发图过来。叶阳驰的手机算是不错的智能机,接收图片无压力,他此时又豁出去了不在乎流量爆表,每个图片都放大了细看,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蓝山集的隐藏支线。 正如之前影子阳光所说,他重玩后按部就班打捞了小道士慧真子,然后去村长那里辞行。找到了正在院子外面乘凉的村长后,在村长照例唠叨了一番关于“当年”的回忆后,看到了院中传出的那句河东狮吼: “死老头子!罗嗦什么?快进来帮我弄点东西!” “娘子啊!别这么彪悍,小心一会儿秀兰来笑你!” “再不滚进来,我现在就让你哭,信不信!” “哎!哎!这就来!” 说完这段话后,村长就不在理会他们两个,走进了房中,而小道士照例劝阻了他,这段剧情叶阳驰有些印象,但接下来影子阳光所做的和他当初不一样,他操纵着江离辟直接迈进了村长的府内,对话随即变了模样: 江离辟:“我还是先问问村长那条蛇的事情吧!他老人家接触的人面广,知道的总要多一些。” 影子阳光 19:46:17 然后我就在村长家里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躲在客厅屏风后面的村长夫人何氏,点了她之后她就跟我唠叨,说有故人来访。 随着影子阳光的解说,新的截图随之发了过来,是江离辟和小道士站在一个老妇人面前,老妇人的头上正顶着对话框: “你们要出村啊?年轻人是该闯荡闯荡,说起来当年秀兰也就是你们这个年纪,年轻人闯实的很,当时我摔断了腿,还多亏他照顾我呢!” 看到这句对话,叶阳驰心中顿时“咯楞”一声,回想起梦境世界中他和邑修澜两个人误打误撞去了蓝山集那次,当时的老妇人何氏也确实摔断了右腿——这么说这段隐藏剧情所指的其实是当初那段经历?只不过,真实的历史中没有他叶阳驰,只有邑修澜一个人去了蓝山集,所以——他们是那个时候结下的交情? 正如他所想,影子阳光接下来所截的图片里提到的确实是当年邑修澜化名“秀兰”在此地隐居的过往。让他忍俊不禁的是,当初邑修澜独自在此时,居然也是男扮女装躲过的追杀,所以才有了何氏此时心心念念的“秀兰”一说。 可惜这段毕竟只是过去的剧情,邑修澜男扮女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实在无从考证,让叶阳驰扼腕不已:想当初他可是没少看到邑修澜对自己女装扮相的讽刺,要是有截图的话,就能跑去那家伙面前找回场子了,郁卒啊! 再之后的截图是两人出门,恰巧见到一人头戴斗笠向着这边走过来,影子阳光特地给了那道身影一个特写,在下面注释道: 影子阳光 19:52:26 看他手里那把剑!重点是剑柄!那里没有剑穗的!而且看对比,这柄剑也不是后来邑修澜拿的破穹剑,所以我怀疑这里是留给小屁屁的线索。我现在玩儿到后面了,大概因为看过这段剧情的原因,再玩儿到小屁屁查案的时候,有个幸存的村民说,村长夫人似乎也没死,我还在满城找她…… 村长夫人!脑海中灵光一闪,叶阳驰雀跃的从床上弹坐而起,这么说来,村长夫人或许能够证明邑修澜并不是凶手?如果能在梦境中找到她的话…… 这样一想,叶阳驰急忙催促影子阳光速度通关,后者发了个苦脸过来: 影子阳光 19:54:09 哥们儿啊!你也太性急了!这哪是说通关就通关的?光找个人我就找半天了,连她在哪个地图都不确定。而且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结局到底是不是隐藏的我都还不清楚,你等我一个晚上,明儿我肯定能给你个准确答案,成不? 别看我只是羊 19:54:11 …… 叶阳驰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他伸手抹了把脸,叹口气:等明天?如果他今晚入梦的话,明儿黄花菜都凉了!也罢,只好现在已经有希望了不是?他随手谢过影子阳光,在对方回复一句“那我继续奋斗去了”之后悻悻然关上了手机企鹅,再度呈“大”字型瘫倒在了床上! “算啦!总归不能强求,是死是活,今天晚上见真章就是!” 默默鼓励了自己一句后,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拍灭了床头灯,一阵悉悉索索声后,已然钻进了被窝。 叶阳驰原本以为,之前已经睡了三天,这会儿想要睡着恐怕有点困难。谁知在黑暗的环境中躺了没多久,他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眼皮儿开始上下打架,不知不觉便响应了周公的召唤,一梦黄粱去也。 “……动了?” “好像是动了!快醒了吧?” “真的假的?你看到了吧?不是我眼花?” “快去通知剑主!” “……” 耳边隐约传来语意不明的对话,而后是由近及远杂乱的声响,叶阳驰艰难的皱了皱眉,只觉四肢百骸无一不沉重如灌铅,难受的连动根小指头都很费劲。 没多久,还在摸索着移动的手指忽然被人连指带掌紧紧握住,温热的感觉从手指一路蔓延到心口,听觉从嘈杂变得清晰,他费劲地皱皱眉,总算是掀开了眼皮儿。 刺眼的光线忽然袭来,叶阳驰下意识蹙紧眉,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盖在了他的眼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去把床幔放下!慢慢来,别急!”前一句口吻清冷,后一句却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邑修澜? 思索能力随着睁眼逐渐恢复,随之而来的还有胸腔中强烈的憋闷感觉,叶阳驰咳了两声,随即便感觉到了胸口某处剧烈的痛楚。他一把抓住覆在自己眼皮儿上的手掌,借力挺身半趴在床边,一口淤血便吐了出来! “阿驰!”邑修澜大惊,急忙伸手扶住他:“莫要乱动。” 一口老血吐出之后,反而觉得胸口舒坦了不少,叶阳驰连连喘了几口气,烂泥一般摊回床面,艰难的勾起嘴角:“原来——我没死啊!” 话音虚弱,内容却是清楚明白的。邑修澜闻言顿时冷下脸,肃然道:“别乱说!” 叶阳驰这时才看向坐在床边的黑衣青年,目光对上那张憔悴的脸时,心中顿时一揪,下意识伸出手:“你怎么造成了这样?”双颊凹陷,胡子拉碴,眼圈儿黑的跟国宝似的,这人是多久就没休息了?! Level 121:主线 邑修澜拉着青年的手摩挲着他的指尖,全不在意他的问话,只道:“别乱动。”说着抬手替他重新掖好被角:“大夫说你必须好好休息。等下他来了,再瞧瞧你的状况。” 只是一个极其微不足道的小动作,然而配上邑修澜郑重其事的神情,叶阳驰竟莫名有些鼻酸,他伸出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捏捏鼻子,涩声道:“我睡了多久?”应是因为许久没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中气不足,更显得病后虚弱。 “十八天。” 叶阳驰一惊,随即了然:按照正常时间的计算,倒也差不多少。“我一直在——睡?”没消失或是变成其他人什么的? “嗯。” 难怪这人竟憔悴至斯!若是自己看着他连躺十八天,恐怕光是担忧已足以将人折磨疯了。叶阳驰抿了抿唇,手指一紧,清了清嗓音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吧?” “没。”邑修澜道,“我有休息。” 休息了还能弄成这样?叶阳驰正待再说,邑修澜已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睡觉。” “……”叶阳驰叹了口气,“睡不着,都睡了这么多天了!”他拉开对方的手掌,四掌交握,“倒是你,你才是应该休息的那个人。” 其实这句话他逞强了,虽然叶阳驰自觉梦境中应该已经睡了很久,身体该是了无睡意,然而大病方歇,自愈期间精神不济,才说了两句,他眼皮儿就开始打架,只是他心中有事,强撑着一副炯炯有神的样子罢了。 邑修澜维持着这个姿势定定的看着他,看出叶阳驰不愿妥协,片刻后才道:“对不起。” 叶阳驰一怔。 “是谁伤了你?你知道么?” 真是——和现实中一样的问题啊!想到此,叶阳驰不由得勾起唇角:果然还是一个人吧!即便是没有记忆,却总会不约而同的做出相同的举动,说出相似的话语,无论神态还是气质都是一模一样的。 许是因为有了现实中的接触,此时此刻,叶阳驰终于彻底将易澜和邑修澜合二为一,先前心中所纠结的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问题彻底消失无踪。他勾起唇角,忽然有种想要向他倾诉的欲望,只是考虑到这人没有现实中的记忆,只得暂且作罢, 见青年不答,却只是盯着他笑,邑修澜不由得皱皱眉:“怎么?” 叶阳驰这才察觉到自己走神了,忙道:“没。伤我的人是小五。”他心中有些诧异:莫非小五真的笃定了他这次肯定会挂,所以没做出任何异样的举动,仍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不成? 谁知邑修澜闻言,眼中却划过一瞬间的愕然:“小五?!” “嗯,怎么?” “你确定是他?” “当然!”叶阳驰清楚的记得当时回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以及转过头时看到的那张表情狰狞的年轻脸庞,“我十分确定!绝对是他!” 闻言,邑修澜微一沉默,才道:“小五已经死了。” “?”这下叶阳驰可真吃了一惊:小五居然死了?怎么回事? “就在你被发现的地方,你重伤,小五却是当场死亡。”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连带着还有陌生的声音响起:“剑主大人,老朽周康,可否进去?” 两人警觉地止住话题,邑修澜转向外道:“进。” 于是门被从外向内打开,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个药箱:“剑主大人,容属下看看叶阳公子的情形如何?” 邑修澜忙站起身,任由名为周康的大夫过来将叶阳驰上上下下重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后者僵在床上躺着,眼巴巴看着大夫将他上下捏了一遍,又是把脉又是看眼看舌看手看脚,忍不住道:“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摇了摇头,伸手捻须。叶阳驰心中顿时一凉:摇头是毛意思?莫非他好不了了,要瘫在床上一辈子不成? “唔……”大夫不答,只是沉吟着捞过药箱打开,叶阳驰伸长了脖子去看,就见老者枯瘦的手指从中拿出一个檀木盒,打开,拈出一物,映着窗外的日光反射出一缕利芒! “……”叶阳驰吞了吞口水。 周大夫捻着那物满意的笑了笑,转过头来看向他,背光望去,那张洞庭橘皮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阴测测的意味。叶阳驰下意识向旁缩了缩:这、这难道是传说中容嬷嬷的利器——银针? 不等他反应过来,周大夫已俯下身:“公子莫动!待老夫施针,可活血化瘀。” “……可以不扎么?”对于针灸这种古典医学的精髓,叶阳驰绝壁是畏大于敬,尤其大夫手中那根比绣花针长了许多的银针,实在是让人很容易回想起小黑屋进行曲中紫薇的惨叫。 “听话。” 可惜,回答他的不是周大夫,而是一旁站着的邑修澜,周大夫得了顶头上司的默许,精神一振,笑容愈发灿烂如菊,随口安慰几句,伴着某人下意识的惨叫声,手起针落! “嗷!” 尼玛,丢人丢到古代去了! 在被窝中默默扶额片刻,叶阳驰动了动耳朵,确定关门声响起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走回来,这才向外瞥了一眼。 缓缓走回来的黑衣青年看起来神色如常,眼中亦无戏谑,对于刚才大夫还未下针某人便惨叫出声的情形恍若未见。叶阳驰抿了抿唇,到底没像小说中那些炸毛二货一般色厉内荏的回上一句“不准笑巴拉巴拉”,而是故作淡定的咳了一声:“我好多了,你不必在这儿守着,回去休息吧!” 邑修澜摇了摇头,坐在床头伸手伸手替他理了一下额头上汗湿的头发:“很疼?” “……”叶阳驰摇了摇头,坦白说,还真不疼。针灸这玩意儿就是看着恐怖点,但真的被扎了满身之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还不如手指用力戳一下感觉清晰。他之所以冒了一身冷汗,不过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感而已,等到经历过了,也就不过如此。 邑修澜似乎松了口气,收回手望着他:“精神好一点的话,就继续之前的话题罢!” “?”之前说什么来着? 看出他心中的疑问,邑修澜解答道:“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讲给我知道。” 这确实是正事,叶阳驰不再催他休息,他也担忧小五或是他背后的势力另有阴谋,因此将那天晚上自己的遭遇尽数讲了一遍,包括之前李一邀请他去参加重阳节的事情。 不过既然他睡了这么多天,重阳节想必已经过去了,那个什么庆典多半也就不了了之。现在问题是—— “你确定死的是小五,不是别人?” 邑修澜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神色有些难看,半晌后才道:“那天江离辟回来,我们两个人一言不合,他便离开了这里。后来我闻到血腥味赶去你那边,才发现你受了重伤,而小五则身中数刀,已然断气。”他说到这里,手掌紧了紧,口中不停,“你们两个人的伤口,是同一种兵刃造成的。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是被同一人偷袭。” 事实上看到当时那种场景,正常人都会沿着这个方向去猜测。叶阳驰伤得很重,派中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出来。可小五因为横死当场的缘故,尸身已火化下葬,根本毫无线索留下。 “我原本想着,待你醒后便可知凶手身份,却不想凶手竟是他!”末了,邑修澜沉下面色,再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叶阳驰和他想到了同一处:“你说,那个死掉的小五会不会是有人假扮的?” 邑修澜不答,只是兀自沉吟。然而“小五”的尸身已然火化,无论是真是假,此时都已经无从定论了。他沉思片刻,霍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门前,低声道:“李一。” 不久门外便传来应答声,两人寥寥数句对话,李一领命离开,邑修澜才重新走回来:“我身边的人,李一可信,这件事交给他调查便是。” 叶阳驰皱皱眉,并未反驳邑修澜的话语,只道:“你呢?” 邑修澜道:“我另有事。”他说着顿了顿,对上叶阳驰毫不掩饰疑惑的双眼,到底放弃了隐瞒,道:“你睡着的这段时间,江离辟去了上善观,被叶阳御风收下了。此事于情于理,我都得去上善观讨个说法,以及——抓回叛徒。” 他此言一出,叶阳驰顿觉菊花一紧:尼玛,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主线么?!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江离辟那货到底还是跑去了上善观!那他之前来回折腾了半天到底是为毛啊,摔! 思及此,叶阳驰越发觉得躺在床上浑身难受,恨不能爬起来做点什么!当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揪住邑修澜:“你要去上善观?不行!” Level 122:不辞 邑修澜似乎早料到他会阻止,神色不变的拉开他的手:“我必须去。”他说着顿了顿,又道,“这是我身为剑主的责任。” 自古正邪相对,邪剑派与上善观无论立场还是身份都是十足对立,江离辟身为邑修澜首徒,却叛出师门投奔对头门派,这种事情不啻是在邪剑派全派上下所有人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换了谁都无法容忍。而邑修澜身为新任剑主,正是立威之时,出了这种事,断无袖手之理。 这个道理叶阳驰也明白,类似的例子他在现实中看过的还少么?然而不知为何,一听到邑修澜要去上善观他胸口某处便跳得厉害,整个人都忍不住手脚发颤,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要阻止! 他是真有些怕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世界,那种强大且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简直无法逆转的命运主线一直在旁观,冷冷的嘲笑他那些试图改变命运的举动。只要一个松懈,事情就会回转到原本的剧情,甚至犹有过之。 但是这一次,叶阳驰的阻止却不像过去心血来潮般说说便罢,而是真正深思熟虑过了。“你就这样去上善观,能做什么呢?江离辟认定了是你我导致的蓝山集惨案,恨意正浓。而站在叶阳御风的立场上,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交出江离辟。你抓不了也杀不了他,充其量不过是又一次争斗,根本于事无补!” 邑修澜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但他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即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却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 叶阳驰道:“何必这么麻烦?其实你大可以一开始就说明你与蓝山集的惨案无关的!”他们两个人之前好歹有过一段师徒情谊,只要他肯解释,事情未必会闹成僵局。而他现在,恰巧又掌握着这个线索…… 他此言一出,邑修澜的目光顿时转向他,神色却有些奇异。叶阳驰还道他难以理解,深吸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低声道:“你明明早就知道凶手是谁。就算他是你的师父,但这口黑锅,你没必要背。” 杀人的是石戮尘,将剑穗丢在那里的也是石戮尘,叶阳驰始终觉得,只要证明这一点,邑修澜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所谓的师债徒偿,根本是没必要的事情,他也不认为邑修澜和石戮尘之间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让他能够忍气吞声的认下这笔烂帐。 “这个道理,我明白。” 然而邑修澜却开口否定了他的猜测,事情哪有叶阳驰所说所想的那么简单?诚然他和石戮尘之间确实没有多少所谓的师徒之情,所谓“传人”云云,也不过如此罢了。但若真只是如此,那日江离辟找上门来时,他大可以一口否定掉对方的猜测,而不是模棱两可的承认下来。 “什么意思?”叶阳驰挣扎着想要坐起身,那天的对话,他只听了一半,之后就被小五的偷袭打断了。此时听邑修澜提起,下意识便向前倾身。谁知这一动却牵动了伤处,一阵闷疼感袭来,顿时跌回床榻上一阵粗喘。 “当心!”邑修澜急忙伸手扶住他,小心调整了一下他的躺姿:“不说了!你先休息!” 强撑着说了那么多话,叶阳驰是真觉得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当下也不再坚持,顺从的合上眼,随即又睁开: “一起。” 他说着便向旁边挪了挪。 “我去那边。” 邑修澜止住了他不知死活移动的动作,用下巴点点不远处的软榻,这几日他都是在那里休息的,以免压到叶阳驰身上的伤处。 可惜叶阳驰却不领情,执意扯着他的衣袖:“就睡这里!”那张软榻不大,小憩尚可,邑修澜的身高窝在上面实在有些委屈,倒是他身下这张床,在他二人同居之日起就换了大的,躺两个人富富有余。 邑修澜拗不过他,只得小心翼翼扶着他向里移了半尺,而后在他旁边躺下,搭了半边被褥合上眼。感觉到身侧的青年扯着他衣袖的手指始终不肯稍松,暗暗叹了口气,心底一阵复杂情绪闪过,到底半点都没泄露出来。 事实上,这几日叶阳驰昏迷不醒的时候,邑修澜命暗部章四调查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包括六年前阴风派的内乱,以及巧合般在蓝山集安家的江家一行人。这些事情,按说早该淹没在历史当中,但是这几年来,上任剑主石戮尘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始终孜孜不倦的命令暗部刨根问底,一来二去,便在种种巧合之中,猜出了江家的来历。 他猜测石戮尘之所以如此在意江家,为的多半也是那套神功,《醒神录》。很显然,无论是阴风派的掌门人还是他,都认为江家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才会一手酿造了蓝山集的悲剧,并遗祸至今。 然而对他来说,区区一个江离辟还不值得放在眼里。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偷袭叶阳驰的那股势力。 他有预感,这一切多半都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与其现在就和江离辟打个你死我活,不如暂且如此,静观其变。不过这其中种种涉及邪剑派的背后势力,他虽有心和盘托出,但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叶阳驰如今这种状况,这些事情还是少让他烦心的好。 想到这里,他侧头向着身边望去。青年的双眼微阖,呼吸平缓,显然已沉入黑甜乡中。这么快便睡过去,足见其精神因受伤的缘故大有损耗,所以那些劳心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说与他知道了吧! 他抬手虚浮在叶阳驰面上,顺着他的轮廓勾画数笔,而后微微一笑,收手闭眼,不久便似也跟着睡了过去。 …… 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叶阳驰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频频被被不知名的梦境魇住。等到他再度醒来,窗外已经黑了一片,屋中昏暗,只在桌边一盏昏黄小灯,因久久不见人来挑亮灯芯,越发显得暗淡。 “阿澜?” 叶阳驰奇怪的喊了一声,随手一摸,身边的被褥早就凉透了,显然那人离开已有段时间。他张口唤了几声,始终不见对方应答,心中顿时浮现出几丝不太好的预感,有心起身下地,然而才一动,胸口的伤处便钻心的疼,急忙抬手按住倒了回去。 “我、了、个、擦!为毛电视小说里面那些受伤的大侠都能带伤奋战,养个两日就能活蹦乱跳,到了我这里就连动一动都不成?!” 低声抱怨了一句,叶阳驰念头一转,咬牙切齿的诅咒了周康一句“庸医!”,却不想想自己之前受的伤有多重。当初若不是邑修澜及时赶来,单是开放性气胸以及大量出血就能要了他的命,更别说小五那柄刀根本就是贴着他的心脏过去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显然,他这番动作被外面守着的人听了个分明,只听门声吱呀,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急声道:“叶阳公子醒了?你怎么样?” 叶阳驰听出是李一的声音,忙道:“我还好。你们剑主呢?” 李一道:“剑主命属下在此候着,公子有事可吩咐我去做。”他说话一丝不苟的很,一如先前两人相对的态度。叶阳驰大为别扭,很不习惯自己此时在李一面前弱势的样子,然而情势不由人,只能清清嗓音道:“我没什么。你们剑主很忙?” 李一低声“喏”了一句,显然觉得他此言乃废话。叶阳驰也不恼,想了想道:“那他忙完之后,有劳你告知一声,说我有要事找他。”他之前发现的隐藏线索还没告诉邑修澜,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早一步证明邑修澜的清白,江离辟的威胁就能早一步驱散。对于这位开了主角光环的对手,叶阳驰实在是无法掉以轻心。 谁知李一沉默了一下,道:“公子有事可吩咐我去,剑主走时曾命我全凭公子吩咐。至于他……一时半刻怕是忙不完的。” 叶阳驰一怔,忽然醒悟,惊道:“走时……?他、他现在在哪儿?!” “剑主不在派中。”李一也不瞒他,直接戳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走时剑主有言,他先一步向北去了,让公子好生将养,莫要劳神……” “将养个屁!”叶阳驰大怒,按着胸口死命挣扎起身。如此剧烈的运动骇的素来淡定如李一也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过去扶住:“公子,你的伤!” “我的伤重要还是你们剑主的命重要!”好不容易坐起身,叶阳驰连吸几口气,张口便将李一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不是从来都自诩聪明的吗?不知道你们剑主这次去了,除了面子多几斤,麻烦只会更多?都是一群猪脑子不成?!啊咳咳咳……”言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闻言李一顿时皱起眉,被骂的很是不爽,却仍一本正经道:“剑主自有妙计……” “他有个屁!”叶阳驰又骂,却在说了一句之后忽然顿住,盯着李一看了几眼,一把扣住他扶着自己的手腕:“等等!你之前说,阿澜让你听我的吩咐?全部?” Level 123:说服 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一触及叶阳驰此时的神情,李一便忽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淡定的挣脱对方的桎梏,云淡风清的弹了弹袖子:“剑主确实说过。”心中却在急速转着应付的念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眼前这个青年某些想法究竟有多不靠谱,他曾不止一次见过。即便是素来我行我素蔑视礼法的邪派中人也都有自己所固守的“道”,但像眼前这位如此——不走寻常路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果然,下一刻叶阳驰说出的话,就让他分外有追回前言拂袖离开的冲动: “那好,你去准备一下,我要离开。” “你打算去寻剑主?”闻言李一顿时变了面色,一口否决:“不成!” 叶阳驰转头瞪他:“你刚刚不还说,阿澜命你全都听我的么?” 李一面不改色道:“但剑主还有吩咐,令在下务必助公子你安心休养。以此为前提,余下命令在下自不会推辞。” “……靠!”叶阳驰简直想对天翻个白眼,敢情之前那句根本就是废话!“若我执意要去呢?” 李一道:“公子当明白在下的选择。”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态度。 闻言,叶阳驰盯着李一看了半晌,目光闪烁。正当后者微眯了眼琢磨着他又有什么打算的时候,青年忽然微微一笑,松懈下来自暴自弃般倚着床柱,道:“算啦算啦!就知道你这货当定门神了!我不跟你较真,你下去吧!我饿了,烦劳弄点东西来吃。”想了想又道,“多准备点,你也没吃吧?咱们一起!” 李一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对这个要求倒是并无异议,随口问了他几句想吃些什么,而后转身便退出了卧室。 听着门声开了又关,叶阳驰松了口气,郁闷的抬手按住胸口。他身上毕竟有伤,虽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静养了二十日,然而毕竟是当胸一个窟窿,即便是结痂收口了,但是那种尖锐的痛楚仍会随着运动不时传来。 这也是他那副来自现实生活的神经太过于纤细的缘故,现代的人养尊处优惯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宅男,叶阳驰虽然称不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对于伤痛的忍耐程度只不过是普通人水平罢了。也许梦境世界中的江湖人受了重伤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但他却做不到——不是胆小,单纯是因为对于疼痛的耐受性和经验实在是太少了。 他扯开身上的中衣看了看,那里早已没有血丝渗出,不过之前邑修澜曾告诉他,大夫说他的伤口愈合偏慢,许是因为十余日都不曾运动的缘故——俗话说“生命在于运动”,适当的恢复运动更有助于伤口的愈合。所以,他若是能忍下那种难受的感觉,小心一点的话,就算下地甚至外出应该也无大碍了……吧? 正想着,又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急忙合拢衣衫,除却中途因为牵拉痛疼的龇牙咧嘴外,一切看起来都和先前毫无二致。饶是如此,李一拎着食盒进来后,仍旧狐疑的望了他一眼,才面不改色的将食盒放在了桌面上。 “下来吃还是……” “我下来吃!”叶阳驰一点都不想像个残疾人般放个小桌子在床面上,再说刚下了决心要锻炼一下自己的耐受性(?),如果连下地吃饭都做不到,那么剩下的一切打算就都没有意义了。 对此李一倒是乐见其成的样子,走过来扶着他下了床后,也只是意思意思的道了句:“能坚持吗?”,待得到肯定回答后就不再多言,径自将他按坐在桌旁,而后拿出了食盒中的饭菜。 愈合期忌油荤辛辣,所以菜色自然素的很,叶阳驰吃了几口就皱起眉头,加上心中有事,用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 见他停了箸,李一侧头问了一句,眼中隐隐带着几分不赞同与轻视。叶阳驰知道他一直看不惯自己的作风,从那声“公子”便可看出,也不在意,而是顺势道:“有些想法,不说实在是噎得慌。”说着便动了动腰,换了个坐姿面向李一,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 李一默默的盯着他片刻,而后转过头,兴趣缺缺的端起饭碗:“古语云,食不言,寝不语。” 叶阳驰撇嘴:“明明是你先说话的!” 李一这次干脆不开口了。 “哎,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说都说了,不如你吃你的,听我说几句话怎么样?” 李一伸向菜肴的筷子一顿,而后恢复如常:“食不言,寝不语。” “……”叶阳驰无趣的瞪了他一眼,无奈的拎起筷子:罢了!吃完饭再说! 总算等到李一放下筷子捻起旁边的布巾,叶阳驰急忙跟着扔了碗筷道:“现在可以说了?” 李一斜睨向他:“请。” 叶阳驰大喜,忙道:“你们剑主走之前,我们曾讨论过关于江离辟的事情,他信任你,想必这些事情你都清楚吧?” 李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承蒙剑主信任,大半事情在下都有经手。” “那就是了!”叶阳驰道,“那你觉得,邑修澜此去上善观有意义么?”他决定从之前说服邑修澜的角度来切入正题。 “当然。”谁知李一竟给他一个噎死人不偿命的答案,神色更是郑重的很,“事关派中声威,剑主此举实属应当。” “……”叶阳驰一把捂住脸,他怎么忘了,眼前这货是个再古板不过的古板先生!屁个声威啊,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但在李一这种人眼中,恐怕比什么都要重要。他小心翼翼地深吸了口气,换个角度:“这么说吧!现在小江认定了阿澜是杀害他家人与乡亲的凶手,你们所谓的声威之类,必然少不了耀武扬威一番吧!” 耀武扬威?李一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打断他道:“是示威。” “唉呀,没差啦!”叶阳驰挥了挥手:“总之,肯定会让上善观和邪剑派之间的关系更差吧!而且他和小江之前就谈崩了,这次一去,小江肯定会认为阿澜是为了追杀他,如此一来,阿澜身上的黑锅岂不是越背越多?以后恐怕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并非‘背黑锅’。” “?” 李一正色道:“剑主此举,并不是‘背黑锅’,而是为了险中求稳。”他说着看了看窗户方向,从旁边的茶壶中倒了点水出来,用食指蘸了,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 叶阳驰仔细辨认片刻,恍然大悟:“拖字诀?” “正是。” 原来如此!叶阳驰眨了眨眼,这样倒也能说得过去,只不过,难免还是太冒险了点,毕竟对手是个笼罩着主角光环的人。想到这里他忽然一笑,挑起眉来: “其实这件事,还有另一种方法来解决的!” 李一扬起眉:“公子是想?” 叶阳驰对着李一勾勾手指,待对方凑过来时,神秘兮兮道:“与其放着江离辟这么一个随时准备反水的炸弹在身边,不如干脆将之化为己用,化敌为友,给他们来个画地为牢!” “……哦?”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彻底证明你与此事无关呢?” 闻言,李一的眉头顿时一动,神色微松,似有所悟:“公子先前想说的——便是为此?” “不错!”叶阳驰大方地承认,心中很是挥了把冷汗:好险圆回来了!刚刚看到李一所写,他的思路差点被扯过去,总算两者殊途同归,还是能够达到他原本的目的的。当下他便压低嗓音,信口道: “之前阿澜派人去蓝山集调查证据后,我忽然想起一事,当时不觉如何,现在想来,却发现这次的事情,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哦?” “咳,你大概不知道,我和你们剑主早些年便认识,当年我们曾阴差阳错之下去过蓝山集,还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当下他便将当初遭遇挑挑拣拣说了,着重提了一下村长一家人,对于自己和邑修澜之间的事情,以及前往蓝山集的原因却一笔带过。待叙述完毕后才道: “先前暗部调查的结果曾说,蓝山集或许仍有幸存之人,而何村长一家人所住的屋中也并无尸体,或许——他们一家仍旧活着。” 李一道:“那又如何?” 叶阳驰道:“现在你我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村长一家人的下落,只要找到他们,我便另有计较。”其实对于这个主意,他心中仍有些惴惴:如今梦境世界的发展因为他横插一脚,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原本游戏主线当中的隐藏线索现下能否适用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这个世界曾经经历过一次复位,现在存于何氏一家的“过去”究竟是两人版还是单人版也无法确定。 最重要的是,邑修澜后来有没有再回蓝山集,这一点他先前还未来得及询问!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真逼不得已,大不了他便算计一下村长夫妇,借他二人之口来给邑修澜做个伪证! 当然,这些只是逼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们能够尽快找到村长一家——想到这里,叶阳驰悄悄睨了一旁的李一一眼,暗自揣测:邑修澜先前曾说李一可信,那么这次他将宝压在这个人身上,应该没问题吧? Level 124:约战 事情发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李一这次直接动用了他所监管的刃部中人,鉴于小五的前车之鉴,除了亲信之外他并没告知任何旁人此次的行动。而叶阳驰又刻意提示了他几个影子阳光截图中的NC所在的位置。如此种种加起来,竟然真的被他们找到了幸存的村长一家! 在得知这个结果后,叶阳驰简直要仰天长笑了。所谓“天助我也”想必不过如此。待李一将村长一家秘密安置好后,他第一时间去见了那些人,不出意外发现,何家人知道“秀兰”,但是对“易迟”已经全无印象了。或者说,他们的记忆之中,只有“秀兰”一个人存在。 复位后的梦境世界,一切线索果然都是围绕着游戏的原本剧情而去的。对此叶阳驰不免有些遗憾,然而转念一想,对他而言,只要邑修澜还记得那些,其他人记忆与否,根本毫无意义。且如今所有线索都是按照原本剧情走的话,对他来说反而更加有力。 虽然他已经没什么存在感了…… 事不宜迟,当下叶阳驰便说服了何氏,带着她与李一等人一同向着上善观所在的方向赶去。至此为止他们已经比邑修澜慢了四天的进度,一切只能靠赶路来弥补。好在从邑修澜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上来看,因为并非是紧急要务,那些人的行进速度只是正常状态,赶路过去的话,时间差多少能弥补过来一些。 话虽如此,但没有亲眼见到对方,某人还是难免忧心忡忡—— “你说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么?” 这日趁着人疲马乏休息的时候,叶阳驰坐在马车旁嚼着干粮,单手搭了凉棚望着前方似乎绵延不绝的道路,随口问了李一一句。若不是赶路过程中必须休息,他简直想直接飞奔到目的地。 因为何氏年纪大了不宜骑马,加上叶阳驰这个伤员,所以李一特地配备的马车,除他二人之外其他人一律骑马。其实他一开始是坚决反对叶阳驰跟来的,虽然青年的伤口已经结痂,本人也表示行动无碍,但剑主临走前的吩咐言犹在耳,李一并不打算违背。 可惜不知为何,何氏十分相信这个青年,有些事情青年也表示只有他才能确定,加上当时叶阳驰少见的露出脆弱与担忧的神情,和以往温和阳光完全不同的忧郁风格莫名其妙便让李一心软片刻,等他反应过来,同意的话语已然冲口而出。 对此李一私下里捂脸许久:他的一世英名啊! 此时看着叶阳驰没心没肺的倚在马车旁嫌弃进度缓慢,李一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理会于他,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说了就有用的,是以干脆嚼着干粮在旁沉默,权当未闻。 这几日来他一直与派去和剑主同行的刃部弟子有所联系,得知那边邑修澜已与上善观有所交涉。然而邪剑派此行本就为了兴师问罪,一开始就不存在和平探讨的可能性,所以吃了闭门羹也算意料之中。 当然邑修澜不可能就此便妥协,因此命令手下来回骚扰,终于逼得叶阳御风亲自出来交涉。此事邪剑派虽自觉占理,然而叶阳御风态度坚决,保定了江离辟,加上立场相悖,无论口诛还是武斗都得不出结果,所以暂时进入了僵持阶段。 这倒是方便了他们这些后来之人,因此在叶阳驰与何氏能够承受的基础上,李一尽量加快了速度,以免时间久了横生变故。 就这样赶路数日,众人终于到了庆山镇,从马车踏入这个熟悉的小镇开始,叶阳驰就掀开了车子上的布帘,望着外面与记忆中大同小异的城镇,心中感概万千: 真是久违了啊!庆山镇。 进镇子前李一就遣了手下之人前来与剑主等人会合,这时负责迎接的人便迎了出来,惊喜之中还有些隐隐的担忧。叶阳驰不认得对方,李一却清楚,张口道: “刘坛主,剑主等人在何处?” 那被称作“刘坛主”的中年人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惊喜道:“李护卫!您来的太是时候了!剑主刚刚出门,属下方才正犹豫着,是否要跟去看个究竟。” 他话语中的焦灼很是明显,叶阳驰心中莫名便“咯噔”一声,忙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 那个刘坛主并不认识叶阳驰,眼见这个面色苍白看起来颇为瘦弱的青年如此不客气的问话,顿时僵了僵:“你……” “这位是派中新来的叶阳客卿。”李一简短的介绍了一句。 听到“叶阳”二字,刘坛主的面色顿时变了变,显然是联想到了不远处他们最大的对手的姓名。叶阳驰才不管这些,连声催促他解释清楚。刘坛主目光望了眼一旁不加阻止的李一,稍一思索便和盘托出: “叶阳客卿,实不相瞒,我等前几日随剑主前往上善观兴师问罪,然而观中那些牛鼻子道士们实在太过胆小,数日闭门不出。剑主为激他们开门,数次邀战,双方往来数次,那叛徒昨日便提出,所有事情他都一肩挑下,要与剑主一决雌雄!” 所谓“往来数次”云云,显然省略了不少过程,但这些不是叶阳驰要关心的,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刘坛主口中“一决雌雄”四个字所占据了,当下一掀车帘探出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离开——” “带路!”叶阳驰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他最担忧的事情无非就是邑修澜和江离辟杠上,如今担忧成真,他的脑海中此时已经忍不住开始脑补游戏中的结局真正发生在梦境世界里了。尽管在来的路上他不停的说服自己,如今事情已经有所改变,邑修澜没再见过慕容莎,江离辟也没见过——但,天杀的为何这里偏偏就是庆山镇! 几乎所有的麻烦都是来自于这座破镇子,他们又因为错开的缘故先前分开了数日,几天不见,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许慕容莎再次出现了,也许江离辟已经得到了《醒神录》,也许…… 摇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叶阳驰只是连声催促刘坛主,让他尽快带着他们去往邑修澜和江离辟约定的地点,以免夜长梦多。 江离辟和邑修澜所约定的地点,巧的很,正是在上善观的后山。 这个地点是叶阳御风出面约定的,对于邑修澜而言,也算是故地重游。他与上善观之间,本身就有一本说不清的烂帐,上善观众人觉得他叛出师门,勾结邪教气死师父。他却觉得当年上善观弟子欺人太甚在前,狗眼看人低在后,至于清秋子之死,别说他根本就没亲身经历过,就算经历了,恐怕也不会有丝毫所谓的“愧疚”之类的情绪产生。 如今叶阳御风仗着江离辟拜入他门下,以东道主的身份选择了这么个地方,其用心不言而喻,分明便是想藉此提醒他本身就是上善观弃徒,如今以“追捕弃徒”的借口前来自是站不稳脚跟。邑修澜也不与他争论这些,对他来说,那些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没必要耿耿于怀,再说当年清秋子逼迫他交出破穹剑一事,谁是谁非,他心中还是通透的很。 倒是江离辟,这个少年和他当年所作所为,倒是有些相仿佛,也不枉他们师徒一场,所作所为,总有些相似的影子——走在前往禁地的山路上,邑修澜无视周遭守山的弟子们虎视眈眈的目光,嘴角微挑,大步向前,说不出的风流气度。 与此同时,叶阳御风带着江离辟站在禁地入口,看着那个大步走过来的青年,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徐痴子”在他心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他可以彻底的无视他,也可以当他完全不存在。即便是小师妹对于这个人多有关注,一旦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小师妹的目光也多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一身玄衣,气度不凡的走过来的青年,他几乎无法将之与当初上善观中那个默默无闻的青年联系起来。虽然这几年里两人时常相见,可是他依旧如故,眼前这个人,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已经成长到了与过去判若两人的地步。 如今物是人非,他们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边天壤之别,可是小师妹已经不见了。看着青年冷若冰霜的面色,他不禁轻轻一笑,头也不转的低声询问身边的少年: “离辟,你害怕么?” 江离辟目光凛然的望着步步走近之人,沉声道:“大仇将报,何言畏惧?!” “好!”叶阳御风转过头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记住,不管何时,师父和师兄弟们都站在你身后!正邪不两立,此次你出手诛敌,为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家仇,还有正派的尊严!” 江离辟低下头:“弟子定当竭尽所能!” 他说完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走近之人,双手握拳,深吸了口气。 Level 125:救场 “你来了!” 等到双方相距丈余,叶阳御风长剑一摆,望着邑修澜等人朗声开口。 邑修澜不置一词,径自站定,目光顺着禁地的山峰向上望去。他抬手制止了跟在身后的林二与章四的脚步,目光直接望向江离辟:“走罢!” 江离辟眼一眯,高声道:“请!”言罢向着叶阳御风微微一揖,转过身脚尖用力,便向着山上纵去。 昨日他们双方约定在此汇合,只他二人前往山顶对决,生死不论,且无论结果如何,此次上善观与邪剑派来使都不得再以此事为由有所冲突。如今叶阳御风亲自送他到山腰,剩下的路途,就要靠他自己了。 叶阳御风望着少年离开后,目光才转向邑修澜,微微一笑:“今日不能与邑剑主对决,某甚遗憾。” 邑修澜知道他指的是这些年来自己三番两次前来找这人比剑之事,轻哼一声,目光在他面上微扫,摇摇头:“你不是他。” 叶阳御风被他说得一怔。 可惜邑修澜根本不打算向他解释,说完这一句后,低声吩咐身后两人留下,这才纵身上山。留下叶阳御风在背后站定,目光望着他二人远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什么叫做“你不是他” ?这些年里这人三番两次撩拨挑衅,结果就这一句话便了结了么? 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思索着,一时似乎想到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到。叶阳御风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为何会对这句话如此念兹在兹,入魔一般翻来覆去思索,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道心似乎有些乱了。 ——若是叶阳驰此时知晓了叶阳御风的情况,恐怕定会嗤之以鼻:六年来反复的撩拨,加上之前数年的敌对,交锋的次数多了,见面的次数也就多了。很多感情,都是从“在意”“在乎”开始的,这两个人,无论先前如何,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对立,若要产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绪,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这些叶阳御风都不可能知晓,所以此时的他只能静静站在这里,任由脑海中一阵清明一阵混乱,有时想到的是过去,有时又想到未来,心中一时空荡一时满溢,理智告诉他不宜多加思索,可是…… 如此想了不知多久,叶阳御风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喧哗与呵斥。他诧异的转过身,就见远处一辆马车飞快地向着这边赶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守山弟子,正高声让闯入者止步。 见状叶阳御风顿时面色一沉,脚下一跺,纵身便落在了那辆马车面前: “放肆!什么人敢擅闯上善观!” 他此言一摞,仿佛应和他的呵斥一般,纵马之人一声长啸,竟真的将马匹去势生生勒住。而赶车之人停住马车后,惊疑不定的望了他一眼,随后便镇定下来,对着他抱了抱拳:“原来是叶阳观主!邪剑派李一有礼了!” 几乎是同时原本守在旁边的林二和章四也已看清来者的面目,双双赶了过来:“李一!你怎么也来了?” 李一向着他二人点了点头,跳下马车看向叶阳御风:“观主在此,请问我家剑主何在?” 叶阳御风此时的面色实在称不上好,任是谁被对头的手下如此大咧咧闯入派中恐怕都不会太高兴。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众弟子们,他的神色更加难看了,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邪派的护卫,贵派邑剑主与我门下弟子江离辟先前有约,双方比斗之时,不得有丝毫干扰,阁下此举,恐怕违约了罢!” 李一中规中矩的抱了抱拳,“有所僭越,还请恕罪。然而——”他说着看了眼身边的马车,“事急从权,江离辟本就是我派中人,剑主此次前来又是为了捉拿弃徒,所以有所叨扰,还请见谅。” “叨扰?”叶阳御风怒极反笑,一挥袍袖道:“贵派一句‘叨扰’便能欺上门来,这是欺我门下无人不成?!” 他此言一出,那些追着马车刚刚赶到的上善观弟子们顿时拔剑而出,将马车连同李一、林二和章四一同围了起来,虎视眈眈而立。 李一正色道:“确有要事。观主……” “你们继续废话,我先走一步!” 不等他说完,马车中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话语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接着车帘一掀,叶阳驰便扶着有些晕头转脑的何氏跳了下来,后者还捂着额头“哎呀哎呀”的呻吟片刻:“可晕死我老婆子喽!” 这一幕看的上善观众人一怔,便是林二和章四也吃了一惊,齐齐道:“叶阳公子?!”这货不是在派中养伤吗?怎么会跟着李一跑出来了? 倒是叶阳御风,听见两人这一声喊眯起眼,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继而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微微皱起眉。 要说叶阳御风还要比邑修澜早一步见到叶阳驰,然而当初青年一身外门弟子的道袍,看起来毫不起眼,虽然后来先是私闯密室后又失踪,但没多久便被叶阳御风遗忘了。而如今他在邪剑派养了数日,衣着形象都与过去截然不同,加上有伤在身,面色苍白,他一时间竟没能认出,只是皱了皱眉:“这位是?” 叶阳驰没时间跟他解释,看着眼前的状况加上之前几人的对话,就知道邑修澜和江离辟已经上去了。他心焦如焚,将何氏交给李一,道:“我先走一步,等下你立刻带何大娘上去会合!”随即便展开轻功向上冲去。 “站住!”见青年说走就走,叶阳御风气极,脚步一错便欲拦他,“阁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免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了吧?!” 他本想着眼前青年看起来孱弱年幼,多半武功一般,谁知自己才一动,对方竟像早有预料般,身形一晃便从他步法的空隙中闪了过去。见状叶阳御风不由得“咦”了一声,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当下他便一扫先前的轻率再度拦截。 对于叶阳驰来说,他最不惧的大概就是叶阳御风的武功,他二人功夫系出同源,说的难听点,对方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人要拉什么屎,这完全是刻印在身体上的本能,所以对方这一动,叶阳驰便再度闪了开来。 一而再再而三,叶阳御风从最初的惊异,到看清楚对方的身法,面色顿时一变: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我上善观的轻功?”说着“锵”的一声,长剑出鞘,笔直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叶阳驰被他三番两次拦截的心烦,他本就忧虑山上情况,此时又被拦住,顿时恼道:“好狗不挡道!” 比起之前李一和叶阳御风的对话,他开口所言堪称粗鄙,叶阳御风的眉头顿时皱得更高,脸色也冷了下来:“邑修澜教给你的?”说着神色也跟着越发严肃起来。 对于叶阳御风来说,邑修澜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善观的耻辱,但毕竟相识多年,他也清楚,那个人是不会也不屑于将上善观的武功外传的,更何况他在观中多年,始终也不见学会一招半式,就连当初叛出师门用的武功也非上善观武学,是以最初他并不虞派中武功被泄露出去。 然而此时叶阳御风看到青年所用的功夫,分明便是正统的上善观武学,轻功身法更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学到的,顿时心中疑虑重重,忍不住便想到,莫非之前邑修澜在上善观潜伏多年,就是为了盗取内门武功? 这样一想,他的神色越发不善,也更坚定了要将面前青年擒下的决心。 叶阳驰再迟钝也发现了面前之人来者不善,恐怕不打发了眼前这货,他就无法顺利上去。于是深吸口气,道:“你要干嘛?” 叶阳御风冷声道:“你的武功……” 叶阳驰打断了他的话:“你要跟我比试?” “……不错。”多过几招,正好可以确认对方究竟学到了什么程度。 闻言叶阳驰顿时挑起眉来,嘴角翘起,他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你拿了剑我却没有,不公平!” “那好,我不用剑便是……”叶阳御风被他的话语一噎,反射性便想收剑,但下一刻随即醒悟,眉峰一皱:他本就要擒拿对方,何必收剑? “这可是你说的!”叶阳驰趁机抓住对方话尾,“阁下好歹是一派之主,言出必行,我先谢过了哈!比试什么的,等我下山咱们再说!” “……”叶阳御风被他噎得够呛,眼见青年向着他毫无诚意的拱了拱手便趁机冲向山上,顿时大怒,收了剑便跟上前:“竖子休走!” 你才竖子,你全家都竖子! 叶阳驰在心底默默对着叶阳御风竖了根中指,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山上的情况无时无刻不在令他提心吊胆,让青年顾不得胸口的伤处因为剧烈的运动隐隐生疼,一门心思向上冲——他已经听到前方隐约传来的声响了。 Level 126:决战 邑修澜当先一步上了山,在半山腰熟悉的禁地山洞前落地站稳,游目四顾片刻,而后才转过身,望着面前持剑而立的青年。 江离辟晚他一步上山,持剑而立,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师父,如今的仇人。曾经最尊重的人变成最憎恨的人,他怎么也想不通,邑修澜究竟为何要下令屠尽蓝山集中人,可是罪证确凿,容不得他不相信。 往事如烟,在眼前一瞬而过,逐渐消散,剩下的只有刻骨仇恨,逼迫着他拔剑相向。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剑鞘被丢在一旁,长剑出鞘,直指向面前的黑衣青年:“动手吧!” 邑修澜默默站定,道:“你不后悔?” “后悔的该是你!”叶阳御风不在身边,江离辟再无顾忌,瞪着面前之人恨声道,“当初认贼作父是我瞎了眼,今日我定要你后悔,杀我家乡数十口人的性命!” 果然正如叶阳驰所说,这少年当真认定了他是凶手啊!邑修澜神色不变,心中却轻叹。他并不在乎少年冲天的恨意,这些事情对他而言,还不足够让他在意,只道:“你要战,那便来罢!” ——少年轻狂,总要吃点苦头才能成长,就算是他们师徒一场,临别赠送的指教便是。 江离辟不再废话,脚尖一点便冲了上来,邑修澜任由他出手,他的武功较之江离辟高出太多,是以一开始,他并不十分在意。 然而接下来江离辟的剑招却让他神色微微一变:不对! 仅仅是数日不见,少年的剑锋居然凌厉了许多,内力也比以往更加澎湃!原本想象中一面倒的场景并未出现,反倒是他轻率之下被震得后退半步——这个发现让邑修澜眉峰一挑,心头顿时浮现出兴味来,当下不再大意,打起七分精神来应对。 无论是上善观还是邪剑派,功夫都是以剑为主,前者剑势中正浑厚,素以大开大合见长;后者灵动诡谲,佐以狠辣犀利,剑走偏锋。两者相较,一时之间很难说孰优孰劣。 事实上上善观与邪剑派对敌多年,两派中人没少较量,前任剑主石戮尘生前便热衷于前来上善观挑战,当年更因之失落了破穹剑,本人也差点便身死于后山。而邑修澜成为剑主后,更是多次寻找叶阳御风挑战,虽动机不纯,但交手多次,彼此的剑路还是十分熟悉的。 在这一点上,邑修澜看似较占便宜,然江离辟实则并不逊于他,他先前便是在邑修澜门下,虽然时间不长,但两人师承一脉,无论是内功还是外功都有所了解。加上转投上善观后,叶阳御风凭借多年经验分析教授,他身兼两派之长,加以糅合,单从眼力上而言,并不比邑修澜差。 不过虽说如此,两人的习武时间以及江湖阅历相差还是很多的,按照常理,江离辟想要轻松躲过邑修澜的剑招并不容易,更何况是战胜?然而此时交手,邑修澜却发现江离辟出手的剑招虽然兼济两家之长,然而最主要的,却是一门他完全没见过的功夫! 最令他惊异的,就是两剑相交时,从对方剑身上传来的浑厚内力,击打到实处时,传来的内力竟能震得他虎口隐约发麻,这说明少年身上的内力已隐隐与他相仿,这怎么可能?! 发现这一点后,邑修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叶阳御风为了取胜,将内力传给了江离辟!然而下一刻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了解叶阳御风,那个人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来谋求胜利,更何况之前他观察过那人的面色,并没有传功后的虚弱与苍白。 他这一走神,对面的江离辟顿时察觉到了破绽。少年虽然凭借自身的奇遇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自家情况自己最清楚,他现在爆发尚可,然而无论是经验还是内力较邑修澜都有所差别,想要获胜,必须速战速决。眼下良机出现,他当即毫不犹豫仗剑横扫,单手挽了个剑花,剑尖颤动,直取对方破绽之处! 邑修澜是何许人?虽然一时失神,但面前之人刚动他就察觉到了气机变化,抬肘横剑便拦住了那夺命一剑,身体顺势后撤两步,道:“这一剑不错,叶阳御风教你的?” 一击不中,江离辟咬了咬牙,道:“干卿底事?!”言罢蹂身而上,继续攻击。他的剑招绵密湍急,如暴风,如骤雨,展开来点点都是剑影,宛如无边无际般铺天盖地。这种剑招绝不属于上善观,与邪剑派也大相径庭,根本不是他们两派惯用的功夫。也不知这少年究竟从何学的这一套精妙剑法,加上忽然出现的澎湃内力,想必这段时间未见,对方定然另有奇遇。 又过数招,剑影往来之间,邑修澜忽觉那些剑招有些微妙的熟悉,仿佛曾在某处见过,而且当年也曾十分在意一般。 这个念头一起,他干脆不再进攻,打起精神喂招般与江离辟对打。江离辟并未发现他的心思,只道这般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有效,越发专注攻击起来。 然而他毕竟不是菜鸟了,又了解两派功夫,打片刻便察觉不对。面前之人看似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只有守招不见进攻。然而那好整以暇的态度以及不见丝毫汗水的额头足以证明其对于现下的情形游刃有余。这个发现顿时激怒了少年,他咬牙道:“为何只守不攻?你耍我?!” 邑修澜扬眉,也不生气,径自继续着手上的剑招,道:“怕了?” “怎么可能!”江离辟磨了磨后槽牙,打定主意绝不叫这恶人得意,就算自己注定要输,也定要让他吃个闷亏!当下心念一动,目光向旁一望,趁着邑修澜将他一招弹开的间隙就势一滚,转眼便闪开了丈许。 见青年忽然变攻为守,邑修澜不由微讶:这是——力气不济了?他虽然不知道江离辟这身功夫究竟从何而来,却能凭借经验猜出,这种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方式定不能长久持续,且对内力要求极高,以江离辟如今的内力,就算打从幼儿时期便开始练功,怕也不能支持太久,所以他先前才用了以守为攻的方式,一来磨到对方自己疲累认输,二来也可以看清他所用的这套功夫。 这样一想,他便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结束这场比拼。当下抬剑直指,对准少年的胸口便刺了过去。 谁知就在他剑尖奔至对方胸前的那一刻,眼前骤然一花,只听“锵”的一声,一物横穿而出,拦住了他的剑势。几乎是同时,邑修澜只觉眼前一亮,宛如白虹贯日,一点寒光直袭而来,毫不客气的便要当胸穿过! 说时迟那时快,躲闪不及,邑修澜双脚仍一前一后,身体却硬生生一个铁板桥向后骤仰,险之又险避开了那一剑,继而只觉胸口一凉,竟被这突然一剑划破了胸前衣襟! 好个邑剑主,这招虽避的险之又险,然不等江离辟欣喜,他便籍着弯腰的功夫单手着地,手腕手肘齐齐用力,腰部一扭,双腿随之抡起,脚尖亦划了个半圆踹向江离辟握剑的手腕! 江离辟大惊,为防止被他这一踹踹到手腕伤手握不住剑,只得放弃追招下劈的去势硬生生斜剑旁移。几乎是同时,邑修澜飞踹而起的脚尖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上臂一阵火辣辣锐痛随之传来,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擦破皮了。 邑修澜一抡一踹后空翻了个跟斗站定,当胸横剑之余这才看清楚江离辟另一手所拿之物,赫然便是先前两人刚开始比试时握在手中的剑鞘!难怪先前他刺向少年的那一剑明明被拦住,对方却仍有利器来偷袭他!原来他是藉由先前那一滚将剑鞘抓在手中,顺势拦住他的长剑,而后以另一手长剑攻他不备! 这一招,妙极亦险极。慢一分便死,快一分也就没了出其不意的作用。对于江离辟武学上的才智,邑修澜不得不赞叹。 不及多想,江离辟的下一招已再度攻来,不同于先前的是,这次他竟没丢掉剑鞘,而是双手齐上,以剑鞘和长剑一同攻击于他。他两手利器交叉而来,剑锋锋利,剑鞘虽然圆钝,然而夹杂了内力于其上,亦是虎虎生风。加上他剑招本就是致密迅捷,两者交替,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究竟哪里是剑,哪里是剑鞘,较量之时根本无从分辨。 然而他此招一出,邑修澜的面色忽然变了!他在一怔之下,忽然一改先前守势,抬肘扬手,内力透剑而出,长剑在手上滴溜溜转了个圆圈,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硬生生别住了江离辟的剑与剑鞘,并将之向着江离辟的胸膛下压,同时欺身而上,将对方气势硬生生压制住之余,凑近道: “这一招——谁教你的?!” 江离辟被一招制住,双眼顿时不敢置信的圆睁:这一招是他为数不多的杀手锏之一,也是“那套剑法”里最犀利的招数之一,此时竟被对方如此轻易便破解掉了——怎么可能?! Level 127:辩驳 无论江离辟如何惊讶,此时他被邑修澜轻描淡写压制住是不争的事实。他震惊之余仍试图反击,怎料邑修澜竟似早已猜到他接下来所有动作一般,无论他怎么做,都被对方压制的死死的。 这种仿佛被看穿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少年后背顿时湿了一片,耳闻对方又厉声问了一句:“谁教你的?!”,心念一动,忽然道:“当然是同样想杀你的人!” 此言一出,邑修澜果然全身一震,手下动作顿时松懈几分,眼中透出不相信的光芒来:“胡言乱语!” 江离辟敏锐地抓住了他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内力骤然吞吐,硬生生将对方的压制弹开,同时不进反退一手送剑一手隔着剑柄按压剑锋,双手同时用力,直将另一侧剑锋压向对方! “你敢!” 就在此时,一旁忽然传来一声高喝,几乎是在同时,邑修澜骤然反应过来,猛地撤剑后退,同时剑尖一挑,便将江离辟的长剑打落在地。他这一下含怒出手,江离辟又因之前的怪招无以为继,竟被轻易缴了兵刃,顿时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自己那柄打飞后插在一旁地面上的长剑。 邑修澜此时哪有闲心观察他?他感觉刚才的自己似乎魔怔了一般,从看到江离辟用出这套剑法开始,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便随之浮现出来。那些种种和着年少轻狂的感情自心底喷涌而出,让他一瞬间失了神智,竟差点被江离辟趁虚而入! 然而在听到熟悉的嗓音喊出那句“你敢”后,仿佛禁锢骤解,又好似大梦初醒。如今的状况再度映入脑海,连带着想起刚刚那声音的主人重伤未愈,邑修澜一招逼退江离辟,飞快跑到才出现在一旁的叶阳驰边上,目光上下扫过:“你怎么上来了?你的伤——” 他说着看向叶阳驰苍白的面色,顿时一阵心疼,抬手欲扶,冷不防后者一拳揍向他那张俊脸:“混蛋!” 一招袭来,邑修澜不躲不闪,任由他揍了实诚,径自伸手拉过青年另一只手腕探脉,口中斥道:“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不知道么?!我明明吩咐李一看牢你,你怎地还是来了?” 叶阳驰皱了皱眉,他上山之时正看见江离辟一剑刺向邑修澜的画面,瞬间冷汗便冒了一头一身。故而见邑修澜过来后才反射性打出一拳。没想到他竟躲也不躲,一拳打实后顿时有些后悔,然气性未消,便只是捏了捏汗湿的拳头,另一手按着胸口理顺了气,无视这货看向一旁的江离辟:“喂!那边那只,犯傻呢?” 江离辟慢动作一般转过头来,看到叶阳驰后顿时一怔,随即神色越发阴郁:“你耍诈!”他瞪着两人道。 叶阳驰气结:“谁耍诈了?!” “一对一的决斗——两位同时出现,是打算群殴不成?!” “……”这死小鬼,几天没见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以前不是还温和开朗尊师重礼的么?果然中二期的少年素来不可理喻——他哼了一声,道:“群殴?拜托你搞搞清楚,刚才我要是不出声,你已经输了好么?”说着以目示意他被打落在旁的长剑。 这话叶阳驰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见对方哑口无言,青年心底也悄悄松了口气。事实上他赶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邑修澜根本不在状态,惊骇之余才当即出口提醒。若是他不出声打断,或许邑修澜自己也能反应过来,但也有可能江小朋友这一剑直接捅实了——游戏原本路线之中这货不就是这么被主角KO掉的吗? 但事实是他一出声,邑修澜已反败为胜,所以就算他厚着脸皮扭曲事实,江离辟也无从反驳。 所以此时听他所言,少年确实是有些颓然的,一而再再而三被化解了杀招,每每认为自己能赢的时候,对面那人总能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他的优势,这一次更是直接被缴了械!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剑在人在,如今剑都被打飞出去了,不啻于当面给他一巴掌,少年的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然而,这段时间的经历毕竟锻炼了江离辟的心智,很快他就从这种茫然失落中挣脱出来,报仇的心思再度站了上风。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过长剑,再度指向邑修澜:“那么继续!”摆明了是打算无视叶阳驰了。 闻言,邑修澜顿时向前迈了一步,见他如此,叶阳驰急忙一把捞过他的手臂:“你别动!”言罢看向江离辟冷下面色,“冲动,狂妄,自以为是!几日不见,你还真是进步了不少啊!” 江离辟眼光都不斜一下,依旧执剑冷冷的道:“干卿底事?!” “是我把你送到邪剑派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叶阳驰差点没被他这副态度气歪了鼻子,“再者说,那幅图是我画的——” 邑修澜皱眉打断他的话:“阿驰!” 叶阳驰不理他,续道:“你之前不是凭借那张图认定了是你师父派人屠村么?图是我画的,你怎么说?” 一招嘲讽技能砸下去,果然吸引了少年的仇恨值,原本指着邑修澜的剑尖一动,角度微妙的移向他。但他才一动,邑修澜便跟着动了动脚步,拦在剑尖和叶阳驰之间,警告性的压低了声线:“阿驰!休得胡言!” 叶阳驰歪了歪头,看向他,翘起嘴角道:“胡言?我是不是胡言,你不是最清楚?”说完不等他继续,便又看向江离辟:“倒是你,只凭一张图就定了你师父的罪,不觉得太凉薄吗?” 大概是“凉薄”这个词语太过沉重,瞬间砸的少年面色涨红:“你、休要狡辩!他明明亲口承认了!” “亲口承认?”叶阳驰重复了一句,看向邑修澜,眼中明白写着:你真的做过这么脑残的事?! “并未。”邑修澜言简意赅的回答。 “你!”江离辟大怒,“你敢不认?!” 邑修澜静静的看着他:“我从未承认过。”他只是不屑于反驳罢了,那一天多半都是少年在自说自话,然后不等他多言便下了决断,一句“恩断义绝”砸下来后就被另一人带走了!且不说邑修澜本就寡语,就少年当时火烧屁股一般离开的速度,也容不得他仔细询问继而作出解释。 最重要的是,证据不足,说出来怕是也没人信。 此言一出,江离辟脸色越发涨红:“你明明默认了!”话虽如此说,他的脑海中却也跟着浮现出那天的情形,少年的记忆惊人,此时自然也跟着记起,那天邑修澜所言多半都是在询问他一些事情,的确不曾亲口承认他犯下的罪行。 叶阳驰一直盯着江离辟的一举一动,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自然不曾漏看,顿时得寸进尺,道:“所以一开始就是你单方面认定,然后折腾出了这些事情!枉费你们师徒一场,这点信任都没有吗?”顿了一顿,又道,“再者说,你们两个人的这场决斗完全是没必要的事情,何必非得斗个你死我活?我若不来阻止,等你们真的一死一伤了,事实真相一出,看到时后悔的是谁!” 话虽如此说,他心中却已将邑修澜骂了个狗血淋头:混蛋你多说几句话会死么?就算素来少言寡语拙于言辞,关键时刻就不能破个例什么的?看看,现在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局面绝壁是你惯出来的啊混蛋! 江离辟大怒,瞪着叶阳驰道:“不用你在此信口雌黄!没亲口承认又怎么样?他自己说过他去了蓝山集!现场留有你画的那幅地图,还有人证证明就是邪剑派屠尽我蓝山集数十口人!人证物证俱在,即便你巧言如簧,也改变不了他是凶手的事实!” 此言一出,叶阳驰顿时眯起眼:“人证是谁?” 江离辟一顿,而后道:“人证乃是幸存下来的蓝山集村民……” 不待他说完,叶阳驰便打断了他的话:“真巧,我也有人证,也一样是蓝山集村民,不如请你那位人证出来,让他们当庭对峙一下看看?” 他此言一出,江离辟顿时大惊,抢上前两步道:“你说什么?” 叶阳驰微微一笑,他已经看到了山腰小路上正扶着何氏上来的李一,抬手一指:“喏!” 江离辟随他所指望去,看了几眼,顿时周身大震:“何、何……何大娘?” 话音刚落,他便纵身向着那边飞奔而去,见状叶阳驰顿时得意的笑开了,随手捅了捅旁边那人:“看吧!还是我比你强!你在这儿拼死拼活的决斗,我随便请个人来,就能给你们搅黄了!” 邑修澜眯了眯眼,他自然也看清楚了来者何人,惊讶之余听见叶阳驰的话,神色一暗,伸手揽住他的腰:“不错。” 于是叶阳驰越发得意,正待顺势讨伐一下这货私自来此的账,却听邑修澜先一步道:“但你私自来此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哈?”叶阳驰诧异望去:这话难道不该是他的台词?角色反了吧?! Level 128:逐离 好在这个场合不管是谁,提到算账总得等到“秋后”才成,于是两人默契的向下走去,那边先行一步的江离辟已经满脸不敢置信的站在了何氏的面前: “这、这——怎么可能?” 虽有李一带着,何氏仍有些气喘吁吁,然而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经她断断续续的讲述后神情呆滞的模样,面上仍透出些许怜惜:“所以,老婆子我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却可以确定,秀兰定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在那之前才来看过我们,而且,那个时候他的剑上就已经没有剑穗了。” 他此言一出,江离辟也是满脸迷惑:“什么剑穗?” 何氏有些惊讶,但还是道:“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啊!”说着看向李一,“小伙子,他这——” “是我们没说清楚。”不等李一回答,叶阳驰便笑眯眯的接过话头,望着江离辟意味深长的道:“你说是吧?” 对上那副寓意深远的表情,江离辟莫名便觉得一阵困窘感翻涌上来,连带着握剑的手都紧了紧。但他并未回答叶阳驰的问话,只是固执的望着何氏:“但有人告诉我,凶手就是他们!”他心中此时各种情绪翻涌,一时觉得村长夫人的话语可信,一时又认为她是被邪剑派的人威逼蛊惑,才会来做伪证。两种想法在脑海中反复变化,然而到了最后,却都因为叶阳驰刚刚那句话打乱了节奏。 何氏微讶,看了眼对面的叶阳驰,又看看邑修澜,后者向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并未多言。老妇人也只是望了一眼,便又转向江离辟:“是谁说的?” 江离辟微一犹豫,便道:“刘三儿。” 刘三儿便是之前邑驰二人调查出的那个来自蓝山集找江离辟的所谓“故人”。显然身为村长夫人,何氏也是知道他的,闻言一怔,道:“他?他怎么对你说的?” 江离辟神色阴郁:“他原本也属于邪剑派,这件事是他从他的朋友那里了解到的,他的朋友参与了屠杀村民的恶行,曾告诉他说,这件事是门主亲自策划,并亲自参与,而且——”他说着半转过身,盯着邑修澜的目光犀利:“那日我说邪剑派屠杀我家乡村民,你并未否认!” 叶阳驰张了张嘴,正待辩驳,江离辟却先一步开口:“你休要再用什么‘未承认便是否认’之类的话来搪塞于我!你们敢拍着胸脯发誓,这件事不是邪剑派中人所为?!” 这一点邑驰二人还真没办法拍着胸脯保证,但如此地图炮未免太过武断,叶阳驰不满道:“邪剑派是邪剑派,邑修澜是邑修澜,但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你一口咬定邑修澜是凶手!” “难道他不是?!” “这——” “你没话说了吧!”看着两人词穷的模样,江离辟冷笑一声,心中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来,他深吸了口气,对何氏道:“您看!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承认了吧!婶子,他们之前根本就是想花言巧语欺骗你,让你来劝说我!” “哎!小江娃儿,你先别急!”出乎他意料的,何氏忽然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少年仍显稚嫩的肩膀:“这件事——来之前这位叶小兄弟和李兄弟都跟我说了,实在是一言难尽啊!就像叶小兄弟之前所说,你们现在最该做的,还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 她一口一个“叶小兄弟”,难得叶阳驰竟无丝毫恼火的神色,大概这也算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别人叫错他的姓氏时还如此开心,简直可谓是满面笑容的点头对江离辟道:“不错!你一味认定凶手是阿澜,根本就是过于武断了,有本事咱们对簿公堂啊!” 何氏大惊:“要、要见官??” 易澜、江离辟:“……”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去见官的,再度滥用成语的某人心虚的将话题带离开来,总算说服江离辟这个中二少年和他们一起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理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次有何氏在其中周旋,双方的火药味儿多少消减了些,面对长辈,江离辟就算再多不满也不会发火,更何况他此时心绪正乱,连面前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大仇人都拿不准了,自然也不会像先前那般才说两句便拔剑相向。 至于商讨地点,从就近原则上来看,显然上善观用来给弟子关禁闭的那个山洞很不错。熟门熟路,也算故地重游了。 此时并非冬日,方入秋,天气还是十分闷热的,山洞中较之外面反而比较凉爽,一行五人分两侧对坐,江离辟先一步请何氏坐到自己这边,以免对方耍诈,还警告般瞪了一眼李一。后者面色丝毫不变,径自在剑主旁边坐下,那副淡定的态度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也算是邑修澜师徒二人自变故之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话,也因为有何氏作证,叶阳驰便将之前他们所发现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包括先前因担心江离辟误会,特地命暗部将发现的线索——那条剑穗取回来之事。 这些之前他曾对何氏粗略提起过,此时当着江离辟的面详细讲来,自然更加真实毫无夸大。他仗着早已知晓事情的全部线索,自然讲述的很是详尽,甚至有些事情连邑修澜都不知道。如此这般长篇大论之后,江离辟从初时冷笑连连到后来满脸沉思,眼中神色愈见动摇。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信与不信,能拿出来的证据我们都拿出来了。”讲述告一段落后,叶阳驰深吸了口气,左手向下斜倚在邑修澜的身上,没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儿,看样子刚才一番讲述耗费了他大量心力,此时不免有些精神不济。 江离辟沉默许久,许是因为何氏证词在先,对于叶阳驰所言他已经信了大半,然而:“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望着面前面色苍白的青年,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叶阳驰白着脸色缩了缩左手:“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路子。倒是你,还固执己见吗?” 江离辟抿起唇,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后,他忽然站起身来,当着面露戒备之色的李一面前单膝跪地,面向邑修澜道:“……是我之前莽撞,偏听一言。然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真如你所言,江离辟定当前往邪剑派负荆请罪!” 言罢他霍地站起身,大步便向外走。 “站住。”他才走出两步,之前一直未曾插言的邑修澜忽然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满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江离辟的脚步当即顿了顿。 “此事查明,你也不必来了。”邑修澜缓缓抚着叶阳驰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因为后者依靠着他的姿势不能站起身,故而只是抬了抬眼皮儿,“邑某不才,你这样的弟子,邪剑派容不得。” “……”江离辟默默的站了数息,最终道了句:“烦劳好生照料何婶。”随后便大步离开了。少年脊背挺得笔直,直的近乎僵硬,仿佛经此一役,一夜之间他便从天真的少年长大成人,肩膀也压上了成人所特有的责任感。 何氏并非江湖中人,初时并未明白邑修澜与江离辟对话中的含义,只是对着江离辟离去的背影叫了几声,诧异道:“这、这……秀兰啊,他这是?” 邑修澜垂下眼,漫不经心般卷起叶阳驰的头发:“自己选的路就要走下去,何婶休要再问。” 何氏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高来高去的本事大得很,说话也尽是些常人难懂的!罢了,总算老婆子这次不负所托,不过,”她说着转过头来,神色郑重的看着邑驰二人,原本坚毅的神色终添了点悲戚:“虽说生死有命,但我老婆子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一求你们,那……” 邑修澜抬起另一只手下压,阻止了何氏接下来的话语:“您放心,该讨回的公道定会讨回。此事暂时到此,李一,带何婶下去罢!” “是。”李一恭敬的应了一声,走到何氏身边。何氏茫然的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该说的不该说的,路上她早已对李一叶阳驰絮叨许久,此时看着叶阳驰苍白的面色,剩下的话语便生生咽了下去,轻叹口气便跟着李一离开了。 山洞中一时间就剩下邑修澜和叶阳驰两个人,片刻后后者轻笑一声:“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邑修澜松开青年的发尾,顺势揽着他的肩膀用力:“歇一会儿吧!” 叶阳驰翘起嘴角:“没事,早点回家我也安心,这里虽然不陌生,但——到底是老对头的地盘,万一对方跑上来,便是想休息也休息不好。”说着便转了个身,有些吃力的坐起身体。 肩膀忽然被按住,一股大小适中的力道推着他站直。叶阳驰笑了笑,有些别扭的伸出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果然身体没好就出门有点要命,这一松懈下来,好像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了。” 邑修澜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手却温柔的半扶半抱着他走出山洞:“知道还乱跑。” “心疼你么!”此言一出,叶阳驰自己却先忍不住轻笑,眼见面前之人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心满意足,干脆放软了身体将大半边重量倚在他的身上。 只是邑修澜注意不到的角落,青年悄悄眯起眼扫了下自己左边的衣袖,入目所见让他面色一白,随后就他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Level 129:释然 到了山下,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叶阳御风仍站在那里,不过先前追着李一的马车过来的那些弟子却都离开了,只剩他一个人静静站在马车旁,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李一等人一般,径自负手望着邑驰二人,神色平静。 尽管叶阳驰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叶阳御风”,此时看到这样的他,还是忍不住暗自感叹一句:果然诸如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不是拥有同一张面皮就会相似的,至少他自问绝对做不来眼前这人这般作态。 “邑剑主好手段。” 随着双方距离逐渐靠近,叶阳御风忽然开口,语气冷然。 “好说。”邑修澜随口敷衍,根本不曾停下脚步。尽管如此,走到叶阳御风附近的时候,仍是被后者抬手执剑拦住了脚步: 邑修澜顺着那柄剑望过去:“有事?” 叶阳御风道:“此事未完。” 邑修澜眉峰一挑,绕过他的剑便走向马车:“闲事休管。” 但下一刻,叶阳御风却后退半步再度拦住了他:“等等!还有一事。” 这下不仅是邑修澜皱眉,叶阳驰也跟着抿紧唇,下意识用右手揪紧了手边邑修澜的衣襟。后者恍若未觉,道:“谁?” 叶阳御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似乎有些茫然,又好像有些不甘愿:“……有故人要见你。” “剑主,小心有诈!”闻言,一直在旁当布景板的李一忽然警惕的开口,叶阳驰也跟着心中一跳,下意识想阻拦。然而不等他开口,邑修澜已先一步应了下来:“何时何地?” “今晚,山下酉时酒馆。” “喂!” 这个地名一报出,叶阳驰便大惊失色:酉时酒馆不就是慕容莎的那家小酒馆?他侧头望去,正迎上邑修澜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顿时抿了抿唇,斩钉截铁道:“我跟你一起去!” 此言一出,立刻换来叶阳御风意味深长的一瞥。叶阳驰权作不见,只是死死地瞪着邑修澜,大有:“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意味。 邑修澜皱起眉:“你需要休息。”当他没看见青年见鬼般苍白的脸色吗? 叶阳驰心中一暖,却仍固执道:“你不让我去,我也肯定会偷溜过去,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他不说还好,一这样说,邑修澜反射性便联想到这次某人偷溜过来的事情,脸色顿时一黑。然而邑修澜什么性子他毕竟知之甚深,思索再三,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时应承了两人。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适合呆在上善观,只怕便是留下了,叶阳御风也没那么好的待客之道给他们安排客房。所以李一直接赶着马车将众人拉回了庆山镇,直接落脚于邑修澜先前定下的客栈。 之后无非就是用餐休息,稍事整顿,到了晚上,邑修澜命李一率其他弟子留守,自己则带着叶阳驰走向那家“酉时酒馆”。不过两人都许久没来庆山镇了,那家酒馆“自然”不曾听过,叶阳驰虽知晓路要怎么走,然而他一点都不希望邑修澜过去,干脆磨磨蹭蹭当自己不存在,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才听了叶阳驰两句话就知道是哪位“故人”了,这两个人的默契要不要这么好? 好吧,飞醋什么的,偶尔吃一吃有益身心健康,不是么? 问过路人,倒是很容易就获得了答案,那个以“酉时末准时闭馆” 的怪癖来命名的的酉时酒馆如今在庆山镇中还算有名,顺着路人所指的路,两人不久便走到了小酒馆门前。 此时已是酉时末,正是寻常酒馆中客人最多的时间,然而酉时酒馆内的小伙计已经开始请客离去准备打烊了。看着那个八面玲珑的小伙计,叶阳驰一眼就认出,对方不是叶阳御风的大弟子慧真子又是谁? 慧真子显然也看到了他二人,抬头一句“小店打烊恕不招待”才说了一半便愣了愣,随后便冷下面色:“原来是你们!” 叶阳驰听得好笑,看着昔年的小徒弟横眉怒目的样子,忍不住便逗他:“哦?你认得我们?” 慧真子的目光原本是定在邑修澜身上的,闻言横扫过来一眼,见魔头身边的青年一脸苍白,一身宽服广袖将手脚遮了个严实,仿佛谁家公子哥儿出游般,不由皱了皱眉:“你又是谁?” 昔年追在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小徒弟如今一脸陌生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有点不习惯。叶阳驰轻咳了一声:“你可以叫我路人甲。” 慧真子:“……” 尽管神色不怎么好看,慧真子还是尽职的将两人领到了后堂,叶阳驰记得那边有个小小的休息室,当初他在玩游戏的时候慧真子和江离辟就是住在那儿的。但如今呆在那间屋中的显然不是江离辟那个中二少年,而是这家酒馆的拥有者。 “果然是你。” 看到屋中的女子缓缓转过身,邑修澜缄默片刻后开口,声音中不闻丝毫诧异。 “你早就猜到是我?”慕容莎朱唇轻启,月光之下,本就秀美的容颜越发柔和,亦真亦幻。眼前这一幕如此真实,真实的让叶阳驰觉得自己仿佛身临当初游戏中那场CG内,不知为何,他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邑修澜道:“我见过江离辟了。”之前那场比试,江离辟使用出的那套剑法,分明便是曾经慕容莎当着他的面用过的那套。邑修澜仍记得,当初谭笑重伤获救,慕容莎照顾他时,作为报答谭笑便教了她几招,而这几招剑法邑修澜旁观的十分清楚,故而上午见到江离辟使出时,才会一时失神。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是江离辟当时那句“当然是同样想杀你的人!”。他与慕容莎许久未见,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昔年至交竟会想要至他于死地! 慕容莎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异样,微微一怔,随即启唇轻笑:“那个孩子啊!怎么,你们认识?”语气轻快,似乎只是单纯老友见面的寒暄。 她这般态度无形中软化了邑修澜心中横亘的心结,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你教了他一套剑法?” “阿笑当年留下来的秘籍之一罢了。”慕容莎轻描淡写道,而后看了看一旁面色苍白的叶阳驰,微微一笑,巧笑嫣然:“还没请问,这是你的好友?” “恋人。” “……”慕容莎唇边的笑一僵,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你……阿澜,你……” 叶阳驰却是整个呆滞了。 他第一次知道,从之前浑身发冷的状态忽然过度到头脑发热,原来只需要两个字。看着邑修澜如此轻易便当着慕容莎的面说出“恋人”二字,他突然感觉到心底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瞬间消失,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这一刻,青年恍然大悟,原来不管之前心中多么豁达,他始终在意着邑修澜当年对慕容莎的动心。那种时时刻刻的戒备,也并不仅仅因为知晓剧情后的担忧。 说白了,他毕竟只是俗人一个,面对恋人的初恋时,任何一个俗人怕是都无法淡定待之。 心情一激动,接下来的时间便不是那么难熬了,这一次,那两个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叙旧,邑修澜得知慕容莎并非如江离辟所言要杀自己,慕容莎则知晓了一直愧对的故友如今安好,可谓皆大欢喜。 于是维持着这样宾主尽欢的气氛一直到邑修澜起身告辞,叶阳驰看着慕容莎对他们二人拱了拱手,微笑着转身进屋的时候,仍觉如同置身梦中。 哦,这么说也对,毕竟他确实身在梦境世界里。 回去的路上,邑修澜的左手扣着叶阳驰的右手,慢慢走在月光下。气氛静谧安然,周遭不时响起的蝉鸣平添几分悠然。邑修澜走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很轻松。” “嗯?” “好像有什么一直担忧的事情,忽然便消失了。” 叶阳驰一怔:“你也这么觉得?” 邑修澜侧头看向他,素来冷峻的面庞在月光的映衬下平添几分柔和:“其实我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松了口气。” 叶阳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并不知晓先前江离辟和邑修澜相斗的细节,但从方才他与慕容莎的对话也能猜到一二。于是他轻轻一笑,歪了歪头道:“嗯,轻松点好!等此事完了,我们一同回邪剑派吧!” “一同?” “当然。”叶阳驰笑着,看到那人映了月色朦胧的脸庞,下意识伸出手,但在下一刻忽然一僵,急忙将伸出的左手收回。 然而邑修澜还是看清了那宽服广袖微动的情形,微微一怔,随即闪电般出手欲擒他手腕,同时厉声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两人另外一手相扣,距离又近,叶阳驰避无可避,照理该被那人抓了个正着。然而邑修澜这一抓却抓了个空,手指仅握住了那袖子的一端,入手所觉却并无意料之中的结实触感,空荡荡的只余衣袖、 叶阳驰大吃一惊,反射性想缩,口中道:“无事!”但邑修澜哪里肯信?干脆松开另一只手,顺手点了他的穴道后拎着他的衣袖向上,一直摸到手肘的位置才触到实物。 这一发现让他面色瞬间铁青,一把掀开那些碍事的衣袖,袖子内里一如他所想空空如也,仿佛被人齐肘断去!见状,邑修澜震惊之余抬头望向叶阳驰,后者正努力笑的没心没肺,可惜那笑此时怎么看怎么显得苦涩异常。 Level 130:消失 被发现了极力隐藏的秘密,叶阳驰说不慌张是假的,但是木已成舟,慌张解决不了问题,是以他只能故作镇定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说道最后一个字时,语气不由得有些发虚。 邑修澜死死地瞪着他,后知后觉回想起之前叶阳驰状似自然的回避动作:“从后山就开始了?” 叶阳驰用力想扯回衣袖,无奈被扯得太紧,只得放弃。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只觉得手臂一凉,后来我才发现。不过,”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袖:“并没有什么不适……”好像手臂仍在那里,但就是动不了,也碰不到。 邑修澜看着青年陪着笑脸嘀嘀咕咕的说着,眉头皱的死紧,心口阵阵闷热,半晌后才涩声道:“是因为之前说的那些?”上一次叶阳驰意图讲述些什么的时候,身体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变化,但他一住口便恢复正常了,这一次为什么—— “大概吧!”其实叶阳驰和他有相同的疑问,只是除了疑惑之外,隐隐还有一层了悟:也许这次没有恢复,是因为他将不该讲的讲了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衣袖,总觉得似乎比之前……莫非照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就此消失么? 抬眼对上邑修澜难看的脸色,叶阳驰扯了扯嘴角,强打起精神来安抚他道:“别皱眉!也许只是暂时的也说不定!你看上次——不是也恢复了么?等咱们回客栈,睡上一觉后,也许就恢复了也说不定!” 虽然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只是徒做安慰罢了,此时也只能相信。等到他们面色沉重的回到客栈里,匆匆应付过前来问候的属下,邑修澜便拉着叶阳驰走进了他的房间。 简单的洗漱完毕后,两人便躺上了床,一内一外紧紧相贴,邑修澜始终牢牢攥着叶阳驰的左袖,自背后抱住他,仿佛担心他消失一般。叶阳驰被他勒的难受,却没有丝毫挣扎,难得乖巧的躺着,有一句没一句随口聊起: “这次江离辟那小鬼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吧?” “嗯。” “他要是回邪剑派,你真的不要他了?” “管他!” “那……慕容莎,见过她后,你后不后悔?” “……” “真后悔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还记挂着她!哼哼,都说初恋是胸口的朱砂痣,果然如此!” “……没有。” “还说没有?明明就——” “我只后悔走时没将你绑在床头,省的跑来这里。” “……” 叶阳驰喉间一涩,眨了半天眼才眨去眼角湿意。他听懂了邑修澜言下之意,在这人看来,他此次若是不来的话,就不会为了解释说出不该说的事情,也就不会有眼下这种情况。 受不了身后之人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叶阳驰轻咳一声,故意以玩笑的口吻道:“说起来,我要是以后真的成了独臂侠,你可不能嫌弃我!”说完自觉此句有示弱的嫌疑,便又加了句,“反正右手还在,我又不是练双手剑的,实力肯定没多大损失……” 话未说完,下颌便被对方扳了过来,就着胸膛贴后背的姿势牢牢吻住双唇。叶阳驰别的难受,刚想挣扎,但在接触到对方略冷的唇时身体下意识便软了下来,什么都忘记了,只剩下双唇厮磨的火热感觉。 这个吻所蕴含的味道是叶阳驰第一次尝试到的,火热之余带了点说不出的急躁,像是急于确认什么。他脑海中词句贫乏,不知道具体该当如何形容,只能放软了身躯任由对方为所欲为——也许,他此刻也需要一场火热的交缠来安定自己。 所以他以前所未有的温顺态度展开了自己的躯体,任由邑修澜拥抱。一时之间,所有的言语都跟着消失,身体只剩下抵死缠绵的本能,还有无法割舍的激烈火热。 这一夜,两人谁都没有睡着,放纵着自己的热情,纵享最后的狂欢。 一直到凌晨,叶阳驰已经被翻来覆去折腾的有些迷糊。以后背式承受住对方最后的冲刺后,他不由得大口呼吸,喃喃道:“累……” 邑修澜死死扣着他的肩膀,身体一颤,火热尽泄的同时低下头来,在叶阳驰的左肩上烙下一吻。他支起身,暗沉的目光落在那处,眼中神色变幻,脸色也更加难看 以他的武功,一夜未睡本不该有多疲惫,但此时的他眼眶却乌青一圈,眼角还泛着红。叶阳驰背对着他,是以并未见到青年眼中此时隐隐浮现的绝望—— 身下之人那条左臂,此时已经消失了大半。 半晌后缓过神来,叶阳驰被对方烙下的吻炙的一颤。他转过口,本拟开口推拒,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臂时微微一顿,随即对上邑修澜深邃的眸子,苦笑道:“看起来更加糟糕了啊!” ——那之后明明什么都没再说,手臂却仍在缓慢消失,看起来这一次不但不会恢复,反而大有蚕食鲸吞的意味。叶阳驰深吸了口气翻过身,用右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邑修澜忙伸手,拉着他靠坐在自己身上。 谁都没再说话,云歇雨住之后,屋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慢慢合二为一。窗外隐约传来鸡鸣,阳光开始破除黑暗,新的一天到了。 “喂,如果我真的消失,你会怎么样?” 最终还是叶阳驰打破了沉默,说出的话却让邑修澜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捂住他的唇,堵上那些出口之言。可是叶阳驰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的左肩示意: “你看,便是什么都不说,这些也无法改变了,不然——我哪会说这些来自找烦恼?”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眉眼之间尽是轻松,仿佛放下了某块在心头沉积已久的大石般。 邑修澜扣着他腰的手臂一紧,唇死死抿住,不愿开口,也不想开口。 叶阳驰也不在乎他回答与否,径自道:“反正都这样了,阿澜,不如我说些关于我的事情,那些我隐瞒你的,始终没说清楚的……” “别说了……”邑修澜简直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了这句话,“我不想……” “总是要说的。”叶阳驰嘴角的笑僵了一下,而后抬手握住了邑修澜的手:“你看,大概我真的要Game Over了,但我不想跟你就这样结束。也许我说出来你不相信,其实我……”他本想说在另一个世界还能看到他,但忽然又想到自己先前那种奇怪的心情,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邑修澜:“……” “从前有个笨蛋,在门口捡了个奇怪的东西,他犯傻的打开看了,那上面记录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叶阳驰开始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尽量以邑修澜能够理解的方式讲述出来,从最初的旁观者,到后来深陷其中,梦境与现实之间的交错,易澜和邑修澜……他丝毫都没有隐瞒,尽管口才不好,断断续续还是将这个故事完整的讲了出来。 他在讲述的过程中,原本缓慢消失的身体变透明速度明显加快,先是左臂,然后是右腿,左腿……但他的注意力专注在讲述上,对于自身的变化恍若未见。而邑修澜虽然看的清楚,但这副画面对他来说不啻于凌迟,干脆扯过被子将两人裸裎相见的身体盖上,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他的腰,微阖上眼遮住眼中的情绪。 “……后来,就这样了。”应该很长的一个故事,然而大半时间内他们都相处在一起,反而无需赘言,现实生活中无非相遇,相识,相认,叶阳驰结束了讲述,侧头蹭了蹭身边的男子:“你看,我总能看到你,可是……” “也就是说,这里只是你的梦境?” 待他讲完,邑修澜开口,声音很有些沙哑。 “嗯。” “那我,也只是梦?” “不,你是易澜!”叶阳驰心中一痛,急忙道,“你是他,他也是你!就算是梦又怎么样?我是在这里和你认识,也是在这里喜欢上你,对我而言,梦境和现实,本身也没什么区别!” 邑修澜笑了笑,并没像叶阳驰所担忧的那样纠结自己是不是易澜这个问题。并非他不在乎,他没有现实的记忆,尽管知道所谓的“现实”中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可是那对他来说不啻于前世来生那样虚幻。只是此情此景,让他无从纠结于此,更何况此时面对着叶阳驰焦急的双眼,他也无法去纠结。 所以他只是抬手顺了顺青年的头发,道:“我知道。”他顿了一顿,将下巴放在青年的肩膀上,又道,“所以,你醒了之后仍会存在,我们仍会在一起,对不对?” 叶阳驰喉头一梗,眼泪刷地掉了下来,砸在胸口的锦被上。他侧过头来,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道:“可是——对不起,我本以为改变了结局,便能和你一直在梦里……但,依然只能留下你一个人……” 无论先前如何说服自己,如何乐天安命,如何不在乎,都是假的。他这一次睡着之前,心心念念许久的都是想要给梦境世界一个圆满。然而此刻圆满就在眼前,他却偏偏无法看见了。 Level 131:独角 叶阳驰醒过来的时候,照例呆坐在床上静了许久。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醒后有如此反应了,似乎除了上一次在医院清醒之外,最近几个夜晚他都醒得较早。抬头望去,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屋中也是一片静谧。 忽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伸手拿过来一看,是警告电池即将没电的提示音。也是,昨天晚上他拿着手机看了许久图片,又是下载又是放大,电量放空很正常。 顺手登上QQ看了眼,那边影子阳光在两个小时之前居然还给他发了一个信息: 影子阳光:02:53:14 哥玩儿到结局了!果然是传说中的隐藏结局,这个结局是大火并,那个叫叶阳的也去了,不过两个人斗了个两败俱伤才有人来说清楚事实。秀兰没挂,但一个人跑去隐居了。嘿嘿!哥奋斗到半夜才打出这么个玩意儿,除了你之外谁都不告诉!哇哈哈哈让那些秀兰党们抓狂去吧!~ 字里行间充斥着玩儿出结局的兴奋心情,以及对于结局微妙的吐槽。叶阳驰盯着手机轻笑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比起正剧结局来说,这个结果真算得上好了,但对于刚刚经历过那一切的他而言,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他动了动手指,敲上“我也玩到了”几个字,无奈字还没打完,手机便彻底耗尽了电量自动关机。叶阳驰盯着关机动画看完,抬手将手机丢到枕头边上,头一仰便再度栽进枕头里。 片刻后,他复又抬起一只手臂,放在眼前就着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梦境中自己的身体逐渐消失的感觉仍缠绕在脑海中,此时看着“恢复实体”的身体,那种不现实的感觉再度浮现出来。 这下子,算是彻底结局了吧! 第二次从那个世界中消失,第一次还勉强算是扭转命运,这一次呢?破罐子破摔彻底泄露“天机”换成他是那个世界的主宰,恐怕也不会再放任自己这种破坏平衡的人存在了。是以扪心自问,叶阳驰实在是想不出梦境世界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再度出现。 此时的他甚至有些迷茫:自己会反复出现在易澜的梦境里,究竟是因为什么?仅仅是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切,顺便谈个恋爱么?可是他这一走,梦里的邑修澜怎么办? 竟然就这样将他一个人留下了。 “……你妹!”忽然一声低咒,叶阳驰抬手抹了把脸,二话不说跳下床,胡乱套上衣物便向门口跑去。 一直到怀中人彻底消失,邑修澜都没再说一个字,方才只是静静听着青年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叨,间或轻轻一吻。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还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然而最终屋内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再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气息,仿佛那个叫做“叶阳驰”的人从来都不曾出现在这里一般,邑修澜闭上眼,静静倚着床柱坐了许久,雕像一般不言不动。 一直到天色大亮,有人在外面敲门,高声喊了片刻,他才再度睁开眼,张口道: “进来。”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好在屋外的李一听清楚了,推门进来后疑道:“剑主,您身体不适?要不要属下——”余下的话语戛然而止,来人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呆滞不动了。 邑修澜等了片刻不见下言,侧头望去,冷声道:“何事大惊小怪!” 李一回过神来,第一次失了冷静,张口结舌道:“剑、剑主,你的头发——” 邑修澜瞥了眼垂在肩侧的银丝,不在意的站起身。他修长的身躯仍未穿衣,李一下意识侧过头,他却毫不在意,径自拎起旁边的衣物穿上。视线旁落,看到地上另外一摊衣物时,青年眼前一阵晕眩,踉蹡半步差点没能站稳。 看着屋中异常的境况,以及一夜白头的剑主,李一胸腔中翻涌着无数疑问,有心想说,但看着邑修澜难看的面色,那些问题便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了。是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邑修澜抱着另一身衣物走过来,冷声吩咐他:“启程回去。” “……是。”李一俯首,目光狐疑的望向床面,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回到邪剑派后,邑修澜仿佛变了个人,他不再顾及派中老一辈势力的颜面,以雷霆手段将石戮尘遗留的势力尽数屠戮殆尽。如此极端的手段遭到了派中大半人士的反对,然而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旧时势力到底比不过新兴势力,邑修澜终究获得了胜利。 然而经此一役,邪剑派元气大伤,邑修澜亦身负重伤。 病榻之前,李一、林二,刘三,章四尽数到齐,独独少了叛变的小五。邑修澜一一望过去,道:“李一。” 李一颔首:“剑主。” “自今日你,由你暂代剑主之位,并考察监管派中所有弟子,五年之内,若有合适人选便传之,若无,你则转正。期间如江离辟归来,遣其下山,永不允许入派!” “剑主!”李一大惊,“你的伤不致命,何必——” 邑修澜淡淡道:“此为命令。” 说完他又看向其他几个人,一一安排下去,最终挥了挥手:“如此,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众人欲言又止,然而这段时间里邑修澜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即便是最能说会道的刘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服,最终只道:“剑主,你莫不是……” 邑修澜摸了摸床边挂着的衣衫,那身衣服是他从庆山镇带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相伴左右。四护卫知他甚深,一看他这个动作,便知道他不耐烦了,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转身离开。 关门之前,李一顺着门缝向内望了一眼,不由微怔。只见坐在床边的邑修澜伸出手,将那件衣服扯了下来,摊在身上轻轻抚摸。他低着头,看不清楚面上神情,但动作却是缓慢而温柔的。 忽而,邑修澜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虚空一梦,韶华白首,孰真孰假,何以言说?” 那一笑,是即便叶阳驰也不曾见过的通透与真实,仿佛所有一切俱都放下,只剩本心。而随着他的这个笑容,青年整个身体瞬间变得透明,一如叶阳驰消失之时那般,转眼便消失在了此处。 易澜睁开眼之后的反应,和叶阳驰异曲同工。 他比叶阳驰醒得晚,刚睁开眼时,眼中犹有几分痛苦,直到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伸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邑修澜才迈步下床,随手捞过睡衣披在身上。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心有灵犀一般也拿起了床头的电话,但与叶阳驰不同,他是伸手翻了翻电话薄,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这个时间正常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中,是以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了起来: “混蛋,给我一个等下不揍你的理由!”声音中满是不加遮掩的恼火与困倦。 “是我。” “你谁啊?”电话那边的人顺口搪塞了一句,但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怔了怔,忽然拔高了声调:“易澜?你妹的,不声不响消失了这么多年,大半夜你发什么神经?” 易澜道:“有时间么?我要预约?” 此言一出,电话那边顿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跟着那端的人声清晰起来,带着点严肃与讶然道:“你要预约?怎么,又犯了?之前不是好了吗?” “算是。”易澜说着走到了衣柜旁,顺手抽了一套衣服出来丢在床面上,“约个时间详谈。” “成吧!我看看……”那边的人哼了一声,片刻后道,“今天不行,我八点以后排满了,要不你现在来?顺便请我顿早餐。” “可以。” “嗯,那你快点,我补个觉,来了打我电话。拜~~”约定了时间后,那边的声音便故态复萌,懒洋洋的哼唧一声便挂了电话。易澜不以为意,解开睡衣后就换上了那身衣物。 在卫生间匆匆洗了把脸,易澜拿起钥匙和手机就走向门前,谁知刚一开门,便被吓了一跳!只见一团灰扑扑的身影团坐在他门边,这一开门,对方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青年顿时笑吟吟的抬起手挥了挥手: “早啊!” 那人不是叶阳驰又是谁? “你怎么……” “腿麻了,拉我一把。”叶阳驰苦笑着试图站起身,却差点栽倒——蹲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不麻才怪! 易澜如梦初醒,急忙将人拉进门来。叶阳驰身不由主踉蹡两步,几乎是用扑的进了房间,一声惊呼冲口而出,却在声音刚刚响起时被劈头盖脸吻了个结实。 叶阳驰一怔,随即便乖顺的抬起手勾住易澜的脖子,心头原本沉甸甸的郁卒连同凌晨的寒气一同被对方主动的拥抱驱散了个干净。亲吻的间隙听到对方沉声询问:“怎么……不敲门?” “我以为……你晚、晚点才会睡醒,所以——唔!”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句,但此时此刻,谁都没留意话中含义,只是专注于厮磨出对方的热情,来温暖原本惶然的心绪—— 每一次醒来都仿佛重生了一遍,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离别,这种奇妙的感觉——真是一点都不想再体会了! Level 132:热情 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常常是最能够安抚躁动心绪的,更何况此时易驰二人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心绪不宁,拥抱与亲吻,确认对方真实存在过后,才算彻底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你怎么来了?”结束了长长地一吻后,易澜意犹未尽地拥着叶阳驰半倚着墙壁,一面暗暗平复呼吸一面低声询问,顺手将门合上——他们两个人刚刚情急之下根本忘记了关门的事情,好在此时天色尚早,楼道中无人经过。 叶阳驰的脸色也因憋气红得很,望着对方的目光却很是坚定:“想来看看,就过来了。”从那样的场景中清醒过来,任是谁恐怕都无法泰然处之吧?至少他在那间空荡荡的卧室中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那一刻脑海中只剩下“过来找人”这一个念头。 “或许我该庆幸,昨天和你相认了。”深吸一口气后,忽然就很想将自己的感觉尽数告知给这人知晓。叶阳驰靠着对方宽阔的胸膛,半是自嘲半是庆幸的笑了笑,续道,“要是不确定现实中你还在,猛然间经历了这么一个结局,真难想象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这一点上,叶阳驰充分联想了一下天朝各式各样狗血小说与电视剧,主角们痛失所爱后撕心裂肺的情形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想来就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然而即便如此,刚刚清醒的那一会儿,自暴自弃与黯然这两种负面情绪仍旧毫不客气的缠上了他,并促使他不顾一切跑出家门找了过来。 不过在来的过程中,外面清冷的空气多少冷却了他有些发热的头脑,这才有青年并未贸贸然敲门,而是坐在门口等着对方的举动。好在那人并未让他久等,此时相拥,先前的种种负面情绪便尽数如同镜花水月,一晃即消失了。 当然,这些心绪变化叶阳驰并未说出,但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以及眼中残留的情绪痕迹还是能够窥知一二。易澜无声的在对方额头上吻了一下,不带丝毫情欲,轻的如同鸿毛拂过,才道:“你若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别慌,我一直在。” 叶阳驰眨了眨眼,有些犹豫的“嗯”了一声,他所依靠的位置能够清楚感受到易澜仍不算平稳的心跳,显然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就那样消失,对他来说影响更大。 思及此,他不由冲口问出:“我走之后,你——怎样了?” 易澜紧了紧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沉默半晌,似乎并不想回答。叶阳驰等了片刻似有所悟,有些尴尬的笑道:“算了,当我没问。” 易澜的确不太想说,他毕竟不是惯于示弱的人,叶阳驰走后,梦境中一无所知的“邑修澜”心情究竟如何,即便是此时回忆起来仍让他心有余悸。尽管到了最后一刻彻悟一切,那之前的心如死灰般的感觉,仍是他半点都不想去回忆的。 是以他只是道:“我在最后……忽然就明悟了一切,而后就像你一样离开了。” ——那些糟糕的回忆,他一人知晓便可,无需说出来徒惹对方难过。 “像我一样——消失么?”叶阳驰抿起唇,就算易澜不说,他也能猜到消失之前邑修澜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事情。如今他们两个人都从那个世界中消失,那么梦境世界还存在吗? 耳闻易澜沉默片刻后,转移话题道:“我等下要出去一趟,一起?”不由怔了怔,这才注意到易澜一身正装: “去哪儿?” 他语气有些不大甘愿,老实说此时此刻,他更想就这样跟易澜两个人呆在此处,一来平复一下心绪,二来也可以顺便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增进感情—— 咳!这绝壁不是欲求不满,不是! “见个老朋友。”易澜说着安抚性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站直身体,正要伸手拉对方一把,谁知后者却避开了他的手,反而伸手一推,将他推倚在墙壁上,随即整个人压了上来—— 很眼熟的姿势。 易澜半仰着头,目光微低看着对方,挑起眉无声询问。 叶阳驰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压着易澜,目光毫不犹豫的与他对视,呼吸也跟着乱了:“哎,如果,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 主动邀请这种事情叶阳驰毕竟是第一次做,会紧张是十分正常的,然而他的脸皮毕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厚,这句话说完后,已然火辣辣烧了起来。 易澜没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来,惊讶过后随即便勾起唇。他顺手扣着对方的腰身凑近,道:“真是——难得见你如此热情啊!” 这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低沉且性感至极,微暖的气息拂过耳根,痒的叶阳驰下意识想缩,却强行克制住了,反而挑衅般迎视他:“不行?” “怎么可能?”易澜低低的闷笑,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叶阳驰让他格外激动,手掌也自发沿着对方的腰线向下游移抚触,暧昧的摩挲:“夫人有令,为夫怎能不满足?”言罢顺势拉扯着他向旁踉跄几步,长腿一绊,对准青年的颈项吻了下去。 “你妹的——夫人!”叶阳驰自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小腿碰到障碍物后重心不稳向后被压倒,后背稳稳陷进沙发内。他的领口此时已被扯得大开,露出间或滚动的喉结与横斜的锁骨,呼吸更因对方的举动有些乱了:虽然是他主动撩拨在先,但很显然,易澜的手段远比他高出一线,只是抚摸和亲吻,便轻易撩拨起他的热情。 或许对于有情之人来说,技巧只是其次,仅仅被对方碰触,就已经胜过最好的调情手段了。 手腕被扣着放在头顶上,感觉到灼热湿润的双唇在颈间肩膀不断啃咬,磨人的麻痒感从尾椎直冲入脑海,身体也跟着激动颤栗。叶阳驰喉结微动,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衣衫不知何时已被褪了大半,松松散散挂在身上,彼此裸露在外的肌肤摩挲相对,舒服的简直令人热不住想要呻吟出声。 叶阳驰双眼半阖,感觉到自己之前的主动权被对方彻底抢了过去,不知为何便有些不忿起来。他艰难地挣出一只手,不甘示弱按揉向下,正待反将一军。冷不防一阵冰冷的手机铃声响彻耳边,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原本向下的动作跟着一僵,目光顺势望向下方——易澜的裤兜。 “啧!”易澜抬起头,有些恼火的摸出手机,这阵铃声将他从意乱情迷的状态拉扯出来,正要按断,却在看清楚来电显示后顿住了动作,安抚性亲了亲叶阳驰的唇,顺手按下接听键。 通话才接通,就从那边传来一阵低吼:“姓易的,你居然放我鸽子?!” 易澜冷声道:“你不是还在睡么?”他语气因为被打断很是不爽,但刚刚从情欲中挣脱出来,犹有些沙哑,正常人一听就能听出状态不对劲。 可惜电话那边的某人此时正处于怒火上涨的状态,迟钝的没有丝毫察觉,喷火龙一般开麦狂喷:“我靠!换了你大清早被人一个电话吵醒还能睡着?我TMD倒是想睡,睡得着算啊!靠,真是的,赶紧给我滚过来,早点解决我也好早点睡个回笼觉,给你五分钟!”言罢干脆利落将电话挂了! “……”对方吼得这么大声,叶阳驰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刚刚那点被人打扰的不满顿时被笑意所取代,“噗!这是——你朋友?”说着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坐起来。 易澜懊恼的扒了扒头发,深吸了口气平复呼吸,才不甘不愿地坐起身,一边将叶阳驰拉到怀里半拥半靠抱住:“恩。” “你刚刚就是要去见他?”叶阳驰侧过头,看着将下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青年,彼此呼吸交融,目光一黯,急忙深吸口气转过头去。不想易澜却忽然伸手勾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随即唇上一热,听到对方说: “之前约定的——啧,早知道你来的话……” 叶阳驰被他这个调戏良家妇女般的姿势弄得全身不自在,下巴一抬收回,伸手搓了搓下颌刚刚长出的胡茬:“……我怎么总觉得一到这个时候,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再沉默寡言,反而大有——向着某些奇怪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易澜眯了眯眼,笑而不语。也许正是因为平素与常人相处太过于沉默寡言,一旦到了这种需要消耗热情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更加富有控制欲。不过这些都只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趣罢了,没必要说开,当下他只是站起身,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衣物,伸出手道: “那家伙脾气不太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一趟?” “哎?”叶阳驰愕然,“我也去?” “恩。”毕竟也是和他有关,一起去的话,也许更好一些。 叶阳驰“哦”了一声,瞥了眼易澜放回裤袋中的手机,目光顺势划过临近某处,不由一闪,下一刻突然呻吟一声单手捂脸: 尼玛,他的脑海里到底都塞了些什么东西啊!一定是今天早晨醒来的方式不对! Level 133:心理 等到两人都收拾好了自身,易澜便带着叶阳驰下楼取车。两人分别坐在正副驾驶座上,叶阳驰一面系上安全带一面道:“那人住的很近?”五分钟之内到,肯定是十分临近的距离了。 “恩。”易澜随口应了一声,用下颌点了点旁边的住宅区:“那里。” “那里?”叶阳驰诧异望去,微微一怔,“这么近还用开车?”走小路直接就能穿过去了吧? 易澜笑而不语,径自开车出了小区,九曲十八弯后找到一家早餐店停下。恰好那家早餐店才开门,服务员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便望过来,双方大眼瞪小眼,一方淡定,一方惊讶: “这么早就来吃早饭?” 叶阳驰:“……” 好吧,他们两个的确都没吃饭呢,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事饭后再说也一样。 因为早餐店刚开门,刚出锅的粥和包子都有些烫,叶阳驰一面搅合吹凉一面状似不经意的询问:“一会儿要去见的是你朋友?” “恩。”易澜的动作和他一般,只不过更加缓慢一些,“我当初会住在这里,就是因为他。”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在这个老旧小区买个房子住下。 此言一出,叶阳驰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脑海中跟着浮现出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某个女子——不过,电话中那个声音好像是个男的? 大概不是旧情人?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易澜嘴角微勾,恶质的不多做解释,径自夹起一个包子送到嘴边,遮住翘起的那缕弧度,顺便就着某人纠结的神情下饭。 有时候,看着情人脑补吃醋也是个不错的消遣,不是么? 断断续续的吃完早餐,中途按断某人打来的电话N次,易澜才开车回去了之前所指的小区,吃饭加开车耗时半个小时,远远超过了之前某人限定的五分钟,是以当易澜淡定地按响某家门铃的时候,自然而然吃了闭门羹。 对此易澜显然早已习惯,修长的食指干脆一直按在门铃上,任由铃声一遍又一遍响起。如是过了两分钟,伴随着对讲机中某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 “我真TMD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这货!赶紧给我滚进来!” 易澜挑起眉,对上叶阳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的目光淡然道:“这人有躁狂症,不用惊讶。” “你才躁狂,你全家都躁狂!!” 对讲机另一面的人居然还没挂机,闻言顿时炸毛,一番喷麦:“我靠,明明是你这货不守时,说了5分钟拖了半小时,尼玛不知道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朋友!大好晨光就这样被你浪费了有木有!要不是……” “碰”的一声,易澜淡定的关上了楼门,将某人的喷麦声隔绝在外,径自对着一同进来的叶阳驰招了招手,“三楼。” “……”叶阳驰伸手按按嘴角,实在有些压制不住那道上扬的弧度,他忽然发现,易澜的朋友们似乎都是很有意思的存在,之前那个人是,今天这个也是。而且——他看了眼走在前面淡定的背影,忍不住猜想:这货兜兜转转花了这么长时间,该不会是在报复之前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吧? 三楼的房门此时已经打开,从门口望去,宽敞的大厅很是显眼。易澜率先走进门,熟门熟路换了拖鞋,又从旁边的鞋柜中取了一双出来递给叶阳驰,后者低头换上,再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略有些矮胖的男子站在内室门前,看起来三十余岁上下,衣着随意,气质冷硬,此时正双手环胸,神色不善的打量着易澜: “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个。”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点不那么友好。叶阳驰察觉到自己成了不速之客,正待解释,易澜却先一步道:“和他有关。” “哦……我还以为是你。”矮胖男子应了一声,打量的目光落在叶阳驰身上:“你叫什么?”语气仍旧不客气得很,丝毫没有面见陌生人的生疏有礼。 对于这种人,叶阳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听到询问后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仍有些手足无措。 “叶阳驰?”男子挑起眉,敏锐的道,“你姓叶阳?” “……”该不会易澜的所有朋友都对这个姓氏很敏感吧?叶阳驰诧异的看向易澜,后者向他点了点头,算是解答了他的疑问,而后便拉着他走向旁边的沙发:“坐这边。” 矮胖男子看着两人自然相握的手,伸手摸了摸下巴眯起眼,若有所思的跟了过去,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目光则再度落在叶阳驰那边:“我叫林百乐,你可以叫我林医生。” 医生? “你好。”叶阳驰局促的回了一句,不知道易澜特地来找这个医生做什么。正自猜想,就见林百乐咧嘴笑开,一扫先前的阴沉与严肃: “不用那么局促,我又不会吃人!适当的放松更有利于病情的治疗,我需要你的全程配合——” “打住!”易澜忽然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身体前倾,“他不是来看病的!” 他此言一出,林百乐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微妙,看着易澜的目光也添了几分不善:“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多说几个字能死啊?!”害他会错了意,还以为这货带人来看病呢! 易澜慢吞吞道:“我在电话中说过,是我要来看。” 林百乐扬起眉,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叶阳驰却是心中一动,忽然记起之前易澜曾经给过他的一叠资料,以及提起过,他曾因为自身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记忆,不止一次看过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么? 正如他所猜想,易澜解释道:“林百乐就是之前给我建议的那个心理医生,我之前的那些过往他几乎都知道。这次的事情,我想大概也只有他能够帮助我们找到答案。” “你是说梦境?” “什么梦境?” 叶阳驰才一开口,林百乐便饶有兴趣的问出了声。易澜也不隐瞒,当下便将自己这几日所梦见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而叶阳驰则在旁作出补充,包括自己是如何阴错阳差之下进入了那个所谓的“梦境世界”里面,以及那些几近真实的经历。 因为这次两人的经历堪称玄幻,饶是林百乐见多识广也不免为之惊叹,其中一些细节他更是询问再三。两人也不隐瞒,对方问多少就大多少,长长地一段讲述下来,已是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人的梦境除了时间对不上之外,其他都是完全重合的?只不过一个有现实的记忆,另外一个没有。”末了,林百乐摸着下巴将两人的情况作出总结,目光来回打量着双方,似乎在评估些什么。 “不错。”易澜答道。 “你的情况倒是好解释。”林百乐看着易澜,“之前你也不是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这一次的记忆比较完整,而且因为叶阳先生的介入,自发的进行了改编——唔,从梦境的角度而言,因外力介入改变梦境走向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如此真实如同现实一般,倒是十分少见的。” “确实。”易澜点点头,他之前虽然也曾梦见过上一世的那些记忆,但多半都是零碎的碎片,从来不会像这次这般清楚连贯。 林百乐沉吟着站起身来,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个资料夹,打开:“正常人的梦境虽然也不缺乏连贯性,但是却缺少逻辑性,换而言之,现实中人们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到了梦境里反而变得理所当然。可是现在你们两个人的情况很明显脱离了这个范畴,从你们刚才的讲述上来看,无论是连贯性还是逻辑性都很完整真实,简直就像是一场两个人的RPG游戏一般。” “这也正是我们想问的。”易澜向后放松倚在沙发上,“为什么我们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百乐思索了片刻,抬头看向一旁的叶阳驰:“你当初说,在进入梦境的那一天,你刚刚接触到《醒神》那款游戏?” “没错。”叶阳驰点头道,“那张光盘现在还在家里,需要的话我可以拿过来。”说着他便站起身。 “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现在不急。”林百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那个一会儿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林百乐手指转了个弯儿,指向自己小腹,“在这之前,我得先应付一下我家皮鼓,快擂的震天响了!空腹伤胃啊!” “……” 当然这个节骨眼上,林百乐也不太可能丢下他们两个自行去吃饭,况且时间上也不允许,是以他只是走到冰箱旁边拿了牛奶和面包出来,丢进微波炉稍一加热,顺便显摆:“我这里只有单人份的早餐,抱歉没准备你们俩的!”语气中颇有些报了一箭之仇的得意洋洋。 叶阳驰无语,易澜则是颇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 ——啧,就知道你这货惯于小心眼儿,早防着了! Level 134:脑波 虽然行为上不太靠谱,态度上来说林百乐的确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大夫,早餐热好后直接端到易澜二人面前边吃边问,不时还拎起笔记录些什么。见他如此熟稔的分心两用,叶阳驰顿时放下了先前担心他将筷子戳到鼻孔中或者将笔杆子当叉子使用的想法,转而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话题上。 “我手里这份是你之前的治疗记录。”林百乐叼着土司又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份文件夹递给易澜:“你可以自己回顾一下。作为医生,我不会主动透露患者的隐私,不过若是你单方面想要拿给别人看就两说了!” 这话明摆着另有所指,正常人都听得懂。易澜接过后毫不犹豫就将那个文件夹递给了叶阳驰,道:“病历不能拿走,在这儿看。” 叶阳驰伸手接过,厚厚的一本病历沉甸甸地摊在掌心中,连带着他的心里也像是被这么一份病历压住,有些说不出的——心疼:这些东西,算是见证了易澜从小到大因过去的记忆所受的折磨吧? 林百乐一面嚼着土司一面不动声色将叶阳驰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暗自点头,咽下口中之物后便续道:“按照之前你们所言,所经历的,所思所想所见都是在同一个场景,有一种情况很符合。” “是什么?” “脑波同步。” 易澜扬起眉,显然对于这个概念并不十分理解。 “我通俗一点说吧!”林百乐拎起笔,从桌角拽了一张纸过来,随手画了个大脑的简图,“人的大脑是一个很精密的仪器,凭借不同频率的脑波来传递信息,就像广播、电视台的指挥中心利用电波发送信息一样。对于人脑而言,当思想、意念在心灵的迷宫中游走时,它就会发出微量的电波,这一点已经经过科学论证。”他说着在大脑旁边画了几道类似于电波的弧线,然后抬起笔尖,先指指易澜,而后平移到叶阳驰那边,做了个两点一线的姿势,“而当两个不同的人脑波经过某一特定的条件,就会产生联系,像你们这样,一个人进入另外一个人的思维所构建的世界里面,彼此的思想就会有一定的同步。” 这个说法实在是既玄妙又新奇,原本被病历吸引了注意力的叶阳驰顿时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问,又怕打扰林百乐的思绪,便又闭上聆听续言。 “这种事情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比如生活之中,一个人在脑海中反复哼唱一首歌曲,没多久就会发现身边的人无意识之中将这首曲调哼出来——当然前提是那首歌两个人都会唱。我国有一句俗语,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他说着伸手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又点点胸口,而后从盘子上拿起一片新的土司咬了一口,“不过正常情况下,就算人与人的脑波会有所交流,然而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以及特立独行的思索模式,所谓的‘脑波交汇’只是一种点与点的碰撞,也就是一触即分。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明显的效果。” 易澜皱起眉来,稍一思索,道:“照你这种说法,所谓的‘脑波交汇’需要媒介?” 林百乐又解决掉一片吐司,闻言挥了挥手,“那是必然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个例子,如果那首歌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没听过或者不熟悉,是根本不会唱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的媒介,就是那张游戏光盘?”叶阳驰闻言双眼一亮,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林百乐的询问。 林百乐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是完全基于理论上的答案,不过结合你们两个人的情况,可能性非常高!你们看——”他说着又在纸上写了个“易”字,而后用个拳头大的圆圈圈上,“这个代表易澜,病历上写过,我以前给你诊断时,就发现你本身的脑波拥有高度活性。尤其是β脑波和δ脑波……” “等、等等!”叶阳驰听得云里雾里,急忙开口打断,“你刚刚说的‘贝塔’、‘德尔塔’是什么东西?”原谅他对于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冒,对这些实在是有些陌生。 “啧,怎么说呢?”林百乐一拍额头,沉吟片刻道,“正常人的脑波针对不同震动的周波数,定以α、β、δ、θ之名,α脑波是当人们放松身心、沉思时的脑波;β脑波是人们处于清醒、专心、保持警觉的状态,或者是在思考、分析、说话和积极行动时,头脑所发出的;θ脑波是人们沉于幻想或刚入眠时发出的脑波;δ脑波则是是人们沉睡无梦时发出的脑波。 唔,这些脑波你可以不用记住,你只要知道,易澜主管梦境与思索的脑波非常强烈就行了,这样明白?” 叶阳驰似懂非懂的点头,转头看向易澜,后者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个论调,淡定的很,目光对上他时还安抚性的笑了笑。 林百乐可没兴趣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一口气灌了半杯牛奶结束了早餐后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这家伙的脑波数值测试病历上也有,你自己看就是了。现在的情况是,他的脑波比较强横,是这么大。”他又点了点刚刚画的圆圈,然后在旁边补了一个小指甲大的小圆圈,“而叶阳先生你的,只有这么大——别疑惑,这只是普通人水平罢了,他的才不正常。” 说话间他的笔尖在两个圆圈上戳了又戳,见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笔下,这才满意的继续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易澜旧病复发——唔,其实严格说来他这个不算是病症,咱们稍后再谈。反正就是在叶阳先生你开始玩这款游戏的时候,易澜的脑波构建出了你们口中那个所谓的‘梦境世界’,而你因为游戏的诱因,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他的脑波所构建的世界里,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机缘巧合么? 易澜和叶阳驰同时皱起眉,彼此望了一眼,易澜道:“你所说的这些,只是猜测,还是有证据?” 林百乐将手中的笔丢在桌面上向后一倚:“我之前就说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要说证据,你之前的病历本身就算是一种证据了,但咱们也可以再做些测试来确认一下。” 叶阳驰奇道:“什么测试?” 林百乐笑了笑:“不急!等一会儿你的光盘拿过来之后再做不迟。”他说着伸手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对你们口中那个梦境世界还真有些好奇,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两个人在那个世界中都是独立的个体,也都有自己的思想?” 叶阳驰点头道:“是啊!而且其他人也……”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了愣,扭头看向易澜,“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似乎除了我们两个人,其他人的反应都有些刻板,离近的还好,时间长不见的话,似乎就不记得我的存在了。” “这是当然的。”林百乐道,“我之前说过了,你们两个人的遭遇就像是两个人在玩RPG游戏一样,除了你们两个玩家之外,其他人都只是NC,充其量也就是智能NC罢了。至于你之前所说的那次格式化,以及所谓‘幕后黑手系统’云云,其实就是易澜本身啊!哈哈哈!” 他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趣,说到后来不由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叶阳驰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更多是哭笑不得的感觉:闹了半天,他一直所忌惮和担忧的事情,都是易澜潜意识中造成的? 这算不算是一种作茧自缚?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易澜伸手在他头上按了一把:“那是记忆,不是系统。” “没错没错。”林百乐用下巴指了指易澜,插口道,“他最初会梦到这些,单纯是因为过去的记忆作祟,谁知道你却偏偏闯进了他的记忆世界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最初你在那个世界里呆的时间很短,只是片刻后就清醒过来了。” 听他提及此,叶阳驰顿时回想起自己最初进到梦境世界里的反应,不由涨红了面色:那个时候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他伸手揉了揉脸颊,发散一下思维:按照林百乐所说,后面的事情似乎也可以推断一下了。因为那个世界完全是按照易澜的记忆所构建的,所以才会总是走向那个正统结局,因为按照邑修澜的命运,那样发展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因为自己的异常闯入,生生改变了梦境走向,记忆与梦境所见产生了错位,才有后来的种种异常吧? 见他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百乐站起身:“不过推断毕竟只是推断,还是得做个确认才行。这样吧,叶阳先生你现在先回去拿一下游戏光盘,我给易澜先做个系统的检查,等一下再是你,怎么样?” 易澜闻言皱了皱眉,却并未开口拒绝,叶阳驰对于这些更是又新奇又无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排斥心理,当下点了点头,站起身便出了门。 Level 135:轻松 幸而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叶阳驰这次出来的匆忙却没忘记带钥匙,悄悄开门回到家中。这个时间家里其他三口尚未睡醒,屋中仍是一片静寂,叶阳驰蹑手蹑脚走到电脑旁开机,从光驱里拿出游戏光盘便匆匆出了门。 再回到林百乐那里,楼下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叶阳驰熟门熟路上了三楼,正要敲门,就看到门上贴了张纸: “对面,门开着,进门落锁,不要打扰。” 他狐疑的回头看了眼,果然对面的房门留了道缝隙。叶阳驰依言进门,关上后打量了一圈,这才有了点到了医院的感觉。 这边屋子的布置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和对面居家风格完全不同,一片素净的白色。前厅照例是会客室,不见人影。屋内摆设很简单,除了隔着茶几相对的两套沙发之外,还有旁边立着的书架,一张摆放着电脑的电脑桌,仅此而已。左右两个内屋房门紧闭,想必易澜和林百乐此时都在里面。 想到之前的提醒,叶阳驰安分地在沙发上坐下,低头一看,面前茶几上摆着的赫然便是之前易澜拿给他的那本病历。想必是那两个人早料到他会提前赶回来特地放在这儿的。当下叶阳驰也不客气,打开病历继续从之前看到的地方顺了下去。 医用病历上面很多地方常人自然看不懂,好在一些数据后面都附有正常数据作为参考值,正如林百乐之前所说,上面关于脑波测试的数值显示易澜脑波较常人强得多,在回忆以及催眠的状态下,脑波的波动更是异于常人的兴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多次催眠所得出的结论,不得不说林百乐是个很有意思的心理医生,对于易澜的那些事情,他在多次论证后以十分专业的手段排除了人格分裂一类的精神疾病,更是在病历末尾注明此事非病症,就差没明着写出易澜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了。 难怪之前他会如此笃定的说易澜并非生病,而易澜更是大胆的直接将他带到此处将一切和盘托出——思及此,叶阳驰的头顶上青筋不由得跳了跳:之前易澜那个所谓的“因为他才来这里居住”的论调指的也是这个吧?那货根本就是故意说得那么暧昧来调侃自己的么! 正在此时,左边房间的门打了开来,露出林百乐那张略胖的脸:“哟,过来了?” “恩,光盘——”叶阳驰说着就将手中光盘递了过去,林百乐走出来两步伸手接过,对他招了招手,“等一下那家伙就出来了,你跟我进去,记得完全放松,不用担心,很简单的测试。” 说话间随着另一人的脚步声响起,易澜穿着拖鞋从后面拍了拍林百乐的肩膀:“让路。” “……”林百乐无语的挪开了自己那将门口牢牢堵住的躯体,扭头看他,“冷着张脸给谁看?醒了就在门口坐一会儿吧!叶阳先生第一次测试,时间大概会长一点,过程中谢绝探视!” 易澜侧头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径自向叶阳驰点了点头:“不用担心。” 叶阳驰:“……” 所谓的测试,在叶阳驰这个外行人来说完全就是看个热闹,他全程顺从林百乐的吩咐:拿出身上所有机械类东西,玩了一会儿游戏,做了些奇怪的动作,躺下睡觉,接受催眠……如此种种折腾下来,等到再度清醒,仍旧云里雾里。 大概是见多了他这种迷茫的反应,林百乐唤醒他后便示意他出门稍等,自己则坐在机器前摆弄了几下。叶阳驰穿上拖鞋出门,抬头就看到易澜坐在沙发上,单手执着本书,正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样?” “唔,还好吧!”叶阳驰挠了挠头发,“有点稀里糊涂的样子,后半段都睡着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过睡的倒是很舒服。 “那么,做梦呢?” 叶阳驰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曾经梦到过什么,可是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了——就像是过去那样十分正常的睡眠,醒来就忘,完全不是这段时间进入过梦境世界的感觉。 看到他的表情,易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招呼他过来坐。后者大方的坐在他旁边,顺口问道:“几点了?” 易澜低头看看腕表:“刚过半个小时。” “哎?”叶阳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过了很久。” “那只是催眠的效果罢了。”不等易澜回答,林百乐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叶阳驰回头望去,就见林百乐拿了两张纸走出内室,一面将叶阳驰的腕表和手机递过来,“你的东西忘了。” “谢谢!”叶阳驰急忙伸手接过。 林百乐摇了摇头,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迎着易澜询问的目光道:“结果出来了。基本上来说符合我的推论。叶阳先生的脑波并无异常,唯一要说特殊的,就是和你的波长相仿。” 易澜挑起眉,叶阳驰也颇为讶异,冲口道:“你不是说我的脑波像个核桃那么大?” “啊?”他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林百乐瞠目,下一刻便想起自己之前画图比喻,微微一顿,道,“不是强度,是波长。” “有什么区别?” “初中物理的知识……”林百乐默默吸了口气,从茶几上的笔筒中抽了根比出来,在纸上画了圆圈和波浪线,“简而言之,波长是密度,强度是重量,懂?” “……”叶阳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又犯二了。不过初中学的东西早在几百年前就丢回给了老师们,宅了这么多年,他早忘了。 好在林百乐并不打算追究患者的知识储备,径自续道:“波长吻合的意思就是说,你们两个人产生所谓的‘心有灵犀’的可能性较常人更多一点,这也就解释了你为什么能够那么容易就被易澜的梦境世界扯进去。要是两个脑波波长南辕北辙的,就算有诱因也没那么容易‘灵犀’。唔,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发现。” 他说着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易澜身上,眼中难掩讶然:“是关于你的。这次测试我对比了一下你的情况,你的脑波强度明显减低了。”说着便将手中刚刚打印出的对比结果递给了易澜。 易澜微微一惊,下意识坐直身体伸手接过:“你是说?” “嗯,就象你想的那个样子。”林百乐说着,颇为兴味盎然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以前我就说过,像你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少见了。现在你的脑波强度虽然仍旧高于常人,但比之前减少了这么多,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也许总有一天,你的脑波能够恢复正常值也说不定。” 这次叶阳驰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也许我们都不会再有进入梦境世界的机会?”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大概。”林百乐并未轻易定论,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或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存在,觉得你们在梦境中所作所为消磨了易澜的执念,所以才会如此也说不定。”说完自己都笑了,“啧,我可是无神论者,这种不科学的论调还真是挑战我的专业素养啊!” 对于这个说法,易驰二人只是沉默的对视了一眼,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但——搞不好真是这种原因也说不定。毕竟梦境世界当中的邑修澜并没经历过前世那些事情,不再孤身一人,也不再满腔怨念,若真是这样…… 易澜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也不错。”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放下了始终压在心头的重担,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种种不甘与怨念,的确都在梦境中消磨殆尽了。即便是最终叶阳驰的消失所造成的万念俱灰,也因梦醒而得到救赎——还有什么会比现在这样更好呢? 思及此,他不由得伸出手,抚上叶阳驰的脸颊——用力一捏。 “哎!疼疼疼……”叶阳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扯下那人作怪的爪子,嗔怒的瞪过去一眼,“搞毛啊!” 易澜只是微笑着看他,忽然便反手握住青年的手掌,站起身:“这次的费用我回头打给你,谢了!阿驰,我们回家。”前半句算是对林百乐的告辞,后半句却是对叶阳驰说的。 叶阳驰懵懵懂懂的跟着站起身,任由易澜拉着走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完了?” “嗯,这就够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叶阳驰有些呆,直到跟着易澜一路走出门,下了两层楼才反应过来,“我们去哪儿?” 易澜轻笑了一声,从刚才开始,他的脸上便一直带着笑容,简直一点不复过去那种冷肃的模样,如此轻松的态度感染到了叶阳驰,不自觉的,青年嘴角也跟着上扬,整个心情都变的轻松起来。 “我们回家。”易澜重复了一遍,他推开楼门,拉着叶阳驰走出去,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向自己家所在的楼房——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开车过来的,经过那辆黑色的车子时,完全目不斜视擦身而过。 此时已是早晨七点多一点,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空气清新,阳光正好,两个青年一前一后,大步走在安静的晨光中,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彼此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淡而隽永。 晨光正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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