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无论过程如何努力,游戏的结局也许只有一个。 叶阳驰偶然收到了一个没玩过的RPG游戏压缩包,晚上睡觉时却发现自己在睡梦中进入了游戏当中,成为了游戏里自己最喜欢的配角邑修澜的夙敌叶阳御风。 知道所有事件的发展,是否能够改变邑修澜原本悲剧的命运?叶阳驰不知道,只知道在一次又一次阴差阳错中,从敌对到相知,那种感觉前所未有。 然而无论他如何去做,游戏总会回到正轨中。 眼见结局就在眼前,他还有勇气继续下去吗?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小受想要改变小攻的命运, 却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抢了最欣赏的人的风头的苦逼旅程。 虚拟RPG游戏,半现实半游戏走向。 CP邑修澜X叶阳驰(叶阳御风),冷漠强大攻X温和二货受 我们也可以通俗的理解为,苦逼强大攻X苦逼二货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幻想空间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邑修澜(徐痴子),叶阳驰(叶阳御风) ┃ 配角:江离辟,徐明子,清秋子,慕容莎 Level 1:礼物 叶阳驰人生中最初的悲剧,从他出生前就注定了。 “哎!小池!有你的包裹!” 从超市购物回来,正打算上楼,门卫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高喊,叶阳驰转身望去,就见门卫室旁正站着一个人,旁边的车子上还撂着大小不一的包裹,而门卫正一面接过其中几件,一边向着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谢了王大哥!”叶阳驰转身走过去,好在刚才买的东西不多,一个包裹应该拿得下。 快递员见他过来,弯下腰翻翻拣拣挑了个方形的小包裹递给他:“叶先生是吧?这是您的包裹,请签收。” “噗……”年轻的门卫悄悄转过头,口中漏出一种可疑的声音。 叶阳驰十分淡定的接过包裹,看了眼,寄件人的消息完全空白,收件人上面写的名字确实是他的。又确认了一下收货地址,他接过快递员递来的笔,潇洒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走龙蛇,动作很是飒爽。 也不知快递员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名字签的如此潇洒,见状笑着赞了一声:“叶先生好字啊!”然后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门卫,因为后者再度漏出了之前的怪异声响,嘴角微抽,要笑不笑。 “谢谢。”叶阳驰淡定的将笔还给他,露齿一笑,带了些微妙的恶劣:“还有,我不姓‘叶’,请不要叫我‘叶先生’,我姓‘叶阳’,复姓。” “呃……”快递员有些尴尬,一面撕下那页纸一面将快递还给对方,“Sorry,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习惯了。”叶阳驰说完,向着偷笑许久的门卫打了招呼,拎起其他东西转身上楼。 ——就算这名字再难念,幸好我只用念一遍,而你们要经常念。 是的,叶阳驰这辈子第一个悲剧,就是复姓“叶阳”。 在这个名字越来越zhuangbility的时代,复姓早已成了烂大街的货,小说中人物的名字更是翻了花样的令人蛋疼。叶阳驰这个名字,乍一看起来平平无常,但是只有熟悉他们的人知道,没有什么人的姓比他们家这种还要闷骚了。 事实也是如此,诸如“东方”“东郭”“东门”之类的复姓让人一目了然,很少有人会称之为“东先生(小姐)”,但是“叶阳”这种冷僻到死的姓氏,居然没有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一路孤芳自赏,扛着被无数代人称之为“叶先生”的悲剧流传下来,也实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叶阳驰打从出生起到现在二十四年的日子里就没断过纠正旁人的错误“概念”,最初是他父母亲人,后来是他自己,一直到现在,他几乎已经快淡定的认为,自己其实就是个“叶先生”了。 在人人都有的中二时期,叶阳驰也曾自豪过自己那近乎于独一无二的姓氏,尤其是同班的妹子们一边捧着小言花痴其中完美强大的男主角一边偷偷瞄着他的时候。凭良心讲,叶阳童鞋长的很有些小帅,阳光又灿烂,脸蛋好身材好气质好,很有小言男猪脚的潜力,再加上那十分醒目、很有古典气质的姓氏,被关注是正常的。 这一点着实让叶阳童鞋飘飘然许久,直到高考惨遭滑铁卢,理由居然是语文砸锅了,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就算他的姓氏再zhuangbility再有古典气质,也不能改变他实际上是个文学白痴的事实。 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大学梦,读了三年大专提早进入社会找工作。家里有点关系,运气不错,塞了三十万找了个还可以的单位。可惜他在那家单位呆了三年彻底失望,终于找了个机会炒了老板鱿鱼,回到家中抱着电脑当起了SOHO一族。 别看叶阳驰文学素养烂的很,审美观念却是不差的,靠着以前特长班的基础以及自学,加上那么点天分与刻苦,在网上靠设计或是插画谋生居然让他顺顺利利养活了自己。有了经济基础,人生更是圆满许多,腰板也直了。父上母上知道了他如今的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将他一脚踢到这个二线城市中郊区的旧楼房里便由着他自生自灭了。 就这样叶阳驰SOHO的很彻底,完全靠网络养活自己。宅男的生活与旁人接触较少,总是介绍自己姓氏的情况自然而然也减少许多。对于这种情况他相当满意,自己的时间由自己来调配,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不是么?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叶阳先生不是一般的没追求。 因为长期宅的缘故,能在网络上下订单搞定的事情叶阳驰绝不会出门去做,所以会有快递包裹是常有的事儿——门卫能跟他这么个宅男混熟,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此。 所以拿到包裹后,叶阳驰也不着急打开,只是随手丢到一旁,上网准备查收——平时定东西定的太勤,自己都不记得这个时候寄来的是什么。 然而一查订单,却发现自己最近定的东西都未显示签收,全都还在快递的路上,最近的一个也还停留在上级城市里,叶阳驰有些诧异,再度捞过那件快递,仔细看看:地址和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啊!没记错,怎么网上更新的速度这么慢? 随手捏了捏,手中包装严实的快递看起来像个扁平的盒子,大约16开的书本大小,并不沉,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不知道究竟装了什么。他干脆抄起桌面上还插着半颗苹果的水果刀,顺手便将包装拆开了。 去掉了快递的包裹,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个白色的纸盒,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只在盒盖上印了两个花体字:礼物。他用手指摸了摸,不像印刷出的感觉,看起来倒像是手写的。 礼物?谁这么有情调送他礼物?难怪自己这边不用签收了。叶阳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层防震的泡沫板,掀开以后,里面赫然是一张光盘! 这倒是有意思了!叶阳驰拿起那张光盘,左右看看,盘面上与盒子本身一般空荡,什么都没印,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了电脑主机箱的光驱。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看到光盘了,拜自由存储设备的光速发展,现在主流的存储工具多半是U盘或者移动硬盘,只有喜欢备份收藏的人才会刻碟。叶阳驰这台电脑购买回来后还是第一次使用光驱,有些不习惯,好在读盘很快,经过杀毒软件确认无毒后,他打开了那张光盘,看到里面只有一个叫做“XSRPG”安装包,以及一个命名为“请提前阅读”的文档。 叶阳驰点开文档看了眼,只是一份正常的安装说明书,没有其他内容,不过倒是说明了这是一款叫做“醒神”的3D角色扮演单机游戏,也就是所谓的RPG游戏的压缩包。 单机RPG叶阳驰并不陌生,虽然如今这个世界的主流游戏是以网游为主,但是因为RPG的故事性以及可存档的缘故还是很有市场的。小时候他也是玩着RPG长大的“不务正业”一族,甚至还曾经给不少大型游戏画过人设插画—— 咳,扯远了。 确定了压缩包的内容,叶阳驰倒是有些好奇了,他从没听说过这个游戏的名字,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它寄给了自己——莫非是哪个朋友做的试玩版想找人试水? 这样想着,叶阳驰不再犹豫,双击开了那个压缩包,按照文档所说安装起来。 游戏比想象中占地方,幸好叶阳驰的电脑配置高,硬盘容量也大,安装下来不成问题。等到他从冰箱中拿出的那罐可乐喝完后,整个游戏包括插件才安装完毕,桌面上也增加了一个简略的快捷方式,写着“醒神”二字。 双击运行,游戏读条后切入了主界面,这是一个武侠风格的游戏,画面是青山绿水,一柄巨大的石剑插在山顶上的平台上,看起来十分醒目。叶阳驰大概扫了眼,职业性评估了一下页面的美化水平,得出结论:还不错。 现在市面上的游戏做得越来越仿真,从那巨大的安装包中就能看出,一个游戏的美工、建模等等是最耗费空间的。从登陆画面上来看,《醒神》所谓的3D效果相当不错,水波荡漾,镜头近处的树木还微微摇晃,整体颜色偏暗,透着些许压抑,下面有五个选项:踏上旅程,过往回顾,野史简介,前尘观赏,江湖不见。 点了“踏上旅程”,就是例行的片头动画,这一部分许多玩家都会习惯性忽略过去,但是叶阳驰却看得很认真。从一个美工的角度来看,能够作为一个游戏的门面的片头动画,往往汇集了整个游戏的精华,对于陌生的游戏而言,玩家能不能被吸引,这一步常常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作为武侠RPG,片头动画中自然少不了热血打斗,叶阳驰原本已经做好准备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武,谁知动画才一开始,铺展开的竟是一片清静平和的黄昏画卷,伴随着由近及远的虫鸣声,一双略显破旧的鞋子出现在眼前,镜头向上,鞋子的主人竟是个普通的少年。他侧对着屏幕望着前方,目光中是全然的渴望与羡慕。 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不远处一片宽阔的练武场映入眼帘,武师教导着十余个孩子练武,最末尾的孩子却明显不专心,频频转头望过来,悄悄对着窥视这边的少年招手。 就见站在远处的少年双眼微微睁大,随即勾起唇角,欲言又止,他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武师,失望的撇过头。 那一瞬间少年的目光忽然触动了电脑前的叶阳驰,他不由得挑挑眉:这种细微的情绪变化,做的可真不错。 Level 2:游戏 片头很显然是以时间推进的方式进行的,很快之前的小孩带着少年拜师,面对武师轻视的目光,少年神色黯然;如是几年过去,少年长成了青年,同伴们纷纷有了好的前程,他却始终受人排挤。 直到有一天,少年机缘巧合之下走进了一个山洞,拔出了一柄长剑。 一瞬间风云变幻,昔时淳朴的青年变成了面色冷厉的魔头,而当年与之相交的伙伴拔剑相向,正道与邪道势成水火。暗算,比拼,夺命,情仇……种种交错一晃而过,最终凝聚在青年执剑站在山顶,一道身影缓缓走近的画面上。 而后水墨晕染,将所有画面尽数凝于两个字:醒神。 片头不长,甚至算不上什么有新意的设计,但是看起来却很是真实,叶阳驰长嘘口气:好吧,看在如此精妙的场景渲染上,他就不吐槽这么老套的故事了! 随着画面上出现的“第一卷:少年独行”的字样,游戏正式开始了。 如同大部分游戏那样,甫一开始无非都是些游戏操作介绍,这个游戏的主人公叫做江离辟,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渔家男孩,生活在名叫“蓝山集”的小渔村里。叶阳驰一面心不在焉的操纵着主角按部就班做着村中的任务,熟悉操作,一面回想着方才片头中看到的那个孤僻的青年。眼前这个江离辟看起来除了名字出彩一点外平常的很,而且还总是傻呵呵的笑,白瞎了这么zhuangbility的名字,和那个人完全不同——这么说来,片头中的那个人不是游戏中的背景,就是BOSS一类的人物了。 可惜,若是那个人是主角的话…… 摇摇头,才开始玩游戏就已经被其中可能存在的角色吸引,证明这个游戏片头做的确实成功,希望内容不会让他失望。 就这样,叶阳驰开始了在《醒神》中打拼的过程,作为单机游戏,升级打怪是不可或缺的内容,虽然小渔村中的怪不过是诸如“偷鱼贼”“村外野狗”之类的存在,但是对于只跟着村中武师学过基础拳脚的主角江离辟来说,打起来还是挺费事的。 学武的时候叶阳驰还特地观察了一下那个教他的武师,和宣传动画中明显不是一个人,来来回回也不过那么几句台词。但是那种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叶阳驰很不爽,握着鼠标戳了那人好几下,可惜对方什么反应都不可能给他,最多不过是鄙视的送上一句“怎么还不去村外?小小年纪不可怕事!”就打发了他,弄得他郁闷不已。 初期的等级很好提升,打打怪做做任务,人物很快便弄齐了一身白板装,并且小有积蓄了。清完村中任务,他顺手又接了一个去村外小河边打渔的任务,便雄赳赳气昂昂出了村门。 这个游戏做的很是逼真,风景效果看起来尤其真实,每一步都要主角自己走动。叶阳驰查看了一下主角的属性,有马匹装备的选择,但很显然,现在的他还不够格,所以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挪动。 好在村子面积不大,村外小河站在村门口就能看见,叶阳驰操纵着人物走过去,才撒了一把网,就触发了动画场景: “咦?这鱼怎么这么沉?一定是大家伙!” 江离辟用力扯着手中的渔网向上拖,好不容易将渔网拖上岸,定睛一看,网中哪里是什么大鱼,分明便是个浑身湿漉漉还带着血腥味的人!他明显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观望片刻,见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渔网中,总算大着胆子走过去,这才发现那人背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出血。 他蹲下来试了试那人的鼻息,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有气”,便吃力的将那个人背了起来,道:“得送他去村里王大夫那里看看才行。”说着便慢慢向着村中走去。 这个游戏的NC做的都很细致,年纪也非常容易区别,被江离辟背着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一身青布道袍,闭着眼明显昏迷不醒,他的手上还握着把长剑,随着两人走动一晃一晃,叶阳驰坐在电脑前笑了:看样子主角的命运改变多半便系在这个人身上了。 果然,随着他将那个人送回村中,大夫将那人救起,对方便提出要感谢救命恩人。而江离辟不出意外的表现出对江湖的好奇与向往。那个叫做“慧真子”的小道士闻言便提出要带他回自己所在的门派“上善观”,看看师父愿不愿意收他入门墙。江离辟并未直接答应,而是说要回去对父亲说一声。 或许是出于一种“同类”的感觉,从看到主角的名字起,叶阳驰就猜到这个名字很明显带着王八之气的主角背景肯定不简单,果然主角将自己想要闯荡江湖的打算对父亲一说,就被江老爷神神秘秘带去了书房,如此这般一番,交给了他一封书信,吩咐他有危险的时候打开,而后便打发儿子出门了。 当然,小道士和小渔夫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上路的,毕竟小道士还一身伤,于是便躺在床上“在不违反门规的前提下”教给主角一些粗浅拳脚,并送给了他一些有用的装备。不得不说,名门正派的装备比起路上捡的“狗皮护腕”“粗布衣”一类的东西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是小道士淘汰不用的东西,也够小渔夫鸟枪换炮了。 小道士在教他拳脚功夫道时候,又顺便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门派,小道士慧真子是上善观第七代弟子,辈分不算低,是现任观主的关门弟子,现任观主徐风子是掌权的第六代,其下有两位长老徐明子和徐兰子。而在他之上则有三个师兄, 在看到“徐风子”三个字的时候,叶阳驰尚不觉如何,念了两遍顿时反应过来拍腿大笑:什么“徐风子”?干脆就叫徐疯子好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策划这么有才,居然弄出这么个名字来,诚心让人吐槽么! 可惜小道士看不到他笑场,径自一脸郑重加崇敬的介绍着自己门派的情况,而江离辟也不是叶阳驰,居然听得津津有味,一本正经的跟小道士讨论开来,满心都是想要去上善观习武的念头。 于是就在一个学一个教,一个听一个讲的情况下,江离辟终于达到了小道士的要求,两人一番对话,无非是数日过去,小道士的伤已经好了,两人可以准备上路——咳,是出发去上善观了。 游戏中数日,现实中其实也不过是两个多小时而已,叶阳驰揉了揉手腕,暂时存档,靠在宣软的椅背上眯起眼盯着屏幕。 这种水准的游戏显然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单是美工就颇费功夫,游戏场景也明显是花了很大的心血去制作的。无论制作,片头还是故事性都不差,这样的游戏一旦上市,应该不难闯出口碑来。他点开搜索引擎,搜了一下“醒神”,却根本没有丝毫关于这个游戏的消息。 想了想,他点开游戏的初始界面,打开“前尘观赏”的选项,在其中找到片头动画,而后截了几张图,找了个比较繁华的游戏论坛发了上去。不久后帖子后面就跟了一溜回复,除了单纯灌水的回帖之外,无一例外的都在询问这个游戏是什么。 这么大的游戏论坛都没人知道,这游戏还真神秘。叶阳驰犹豫了一下,决定先观望片刻,如果明天还没有真相帝出现,他就将这个游戏打包上传,多找几个人一起玩玩看。 带着这个念头,他站起身给自己煮了一袋方便面,打了两个碎鸡蛋进去,而后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这才打着饱嗝回来读取存档继续游戏。 游戏中还停留在小道士和小渔夫打算去向村长告辞的场景里,叶阳驰操纵着江离辟带着小道士四处乱走寻找村长的家。这个村子中所有的房子都差不多,两人接连闯了药铺,当铺和路人甲的府邸,才找到了正在院子外面乘凉的村长。 “小江啊!既然你决定要跟着这位道爷闯荡,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嗯,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外面闯荡过,那时候……”村长明显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 “死老头子!罗嗦什么?快进来帮我弄点东西!”忽然屋内一声河东狮吼,村长吓得从躺椅上跳下来,冲着屋里嘿嘿陪笑:“娘子啊!别这么彪悍,小心一会儿秀兰来笑你!” “再不滚进来,我现在就让你笑,信不信!” “哎!哎!这就来!”村长说着急急忙忙对两人道,“总之一路小心,对了,最近村外不太平,你们出去后一定要小心,可千万别遇上双头蛇啊!” “双头蛇是什么?”江离辟诧异的询问。 村长正要答,屋内却再次传来吼声,他急忙摆摆手,顾不得说什么,念叨着“来了来了!”就跑进了屋中。 江离辟诧异,正要进去,小道士却在旁拉住他:“哎?你做什么?” 江离辟道:“村长的话还没说完……” “你傻啊!”小道士一个脑嘣弹在对方脑门上,“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你跟着搀和什么?管他什么双头蛇,凭咱俩的本事还能对付不了么?走啦!” Level 3:怪梦 出了村,叶阳驰——也许应该说是江离辟迎来了他的第一场死亡。 事实证明,村长之前的殷殷叮嘱自有其道理,他们可谓是亲身实践了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才一出村,他们就很点背的遇上了那个什么双头蛇,而且是正面遇上,被打得七零八落,死的不能再死。 作为主角出新手村遇上的第一个BOSS,双头蛇俨然表现出了让人无法轻视的实力。看着屏幕上“挑战失败,少侠节哀”八个大字,叶阳驰连咬人的心都有了! 打不过,只好先去练级。好在现在他与小道士是组队状态,两个人练级总比一个人强。叶阳驰坐在电脑前狠下心来将“江离辟”的等级从十二级一口气练到二十五级,敲小怪已经没什么经验的地步,这才和小道士再度挑战了双头蛇,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蓝山集。 至此他在电脑前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叶阳驰习惯性揉着手腕,存档关闭游戏,这才打开昨天保存的工程继续工作。 虽然SOHO一族工作时间自由,但也有时间限制的。叶阳驰不喜欢被人催稿的感觉,所以通常都会合理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每天做一点,不紧也不慢——从这一点上能看出他是个相当自律的人——虽然这种特质仅仅表现在工作上。 画完今天的部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叶阳驰伸了个懒腰,揉着脖子回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万年历。回头的那一刻分明听到手掌下方那个位置咯吱咯吱的发出了僵硬的抗议,只好放弃了再来一盘游戏的打算站起身洗漱睡觉。 而后就做了个怪梦。 甫一开始叶阳驰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发现自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恢弘的建筑,朴实却不失大气的装潢,他所在的地方赫然便是一间不小的房屋内。他向旁看了看,好几个身穿道袍的人正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聚精会神的望着上方。 叶阳驰跟着望过去,这才注意到,前方正高坐着一个讲道的道士。 那道士身上的衣服比之旁边的那些人繁复许多,看来五十上下,精神矍铄,正微合了眼讲着什么,那些过于文言文的话语叶阳驰完全听不懂,才听了两句就转移了注意力,有些迷糊的想着:我怎么会在这儿? 心不在焉的四下观望,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御风,回神!” 御风?谁?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包括之前讲经——啊不,应该说是讲道的老道士。叶阳驰眨了眨眼,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叫我?” 如此二的反应瞬间引起一片哄笑,就连依旧板着脸的老道士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他摇了摇头,道:“白日清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叶阳驰顿时被笑出一张大红脸,那个名字确实不是他的,他不知道怪得了他么!不过这梦还真清晰,就连周围的人那些善意的笑声都如此真实。他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后脑,手掌才一压下,忽然怔了怔。 摸到了一手毛。 他诧异的扯过掌下的东西到眼前看了看,黑色的,是头发,稍一用力拉扯还会感觉到痛——是他的头发! 因为他下意识的动作,周围哄笑声更响亮了。上首的老道士不得不轻咳几声打断了混乱的笑声,摇摇头道:“也罢,今儿的早课就到此为止吧,其他人各自散去,御风,你留下。” 随着老道士的话,厅中众人稀稀拉拉的都站起身来,叶阳驰懵懵懂懂的跟着起身,正要跟着人群离去,却被老道士瞪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这里的人对他的称呼就是那个什么“御风”。 见他停下脚步,老道士才满意的点点头,板着脸教训道:“御风,你这是怎么回事,早课之时频频走神,大失水准,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事?”说到最后语气中隐有关切,显然对他颇为看重。 “这个……”叶阳驰有些紧张的磨了磨后槽牙,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老道士却像想起什么,自顾自的续道:“是了,你还在因为那个人而伤神吗?” 叶阳驰当然不知道所谓“那个人”指的是什么,他现在甚至不明白自己现下究竟是个什么处境。但是身体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动了起来,对着老道士做了个揖,对着老道士道: “师父明鉴。徒儿确实因此而郁结于心。” 话语未落,他心中却已愕然吐槽:郁结个毛啊!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连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都不知道! 好在老道士已经自顾自将话题接续了下去:“这就是你执着了,且不说修澜他只是个外门弟子,就算是我上善观的内门弟子,也是严禁偷师的。为师知道你们小的时候曾有过交往,但私情与门规不得混为一谈,你作为大师兄,更应该铭记这个道理。” 叶阳驰眨了眨眼,那个什么“秀兰”是谁他根本不知道,本欲再问,心念一转还是咽下了心中的疑问,耳听得老道士说了句:“好了,此事不必再提,你也回去吧!”便干脆的转过身,向着之前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见他如此,那老道士明显怔了一下:从没见过御风如此无礼的动作,莫非那个邑修澜真的让他如此在意?如此执念,对修行可是毫无益处的啊! 叶阳驰完全不知道老道士的诧异,只是在脑海中乱糟糟的想着现下自己的处境:陌生的名字,莫名其妙的老道士,还有长的怪异的长发——他一边走一边再度扯过一缕束在脑后的头发看着,忽然间灵光一闪:他该不会是那个什么:穿越了吧?! 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以前帮别人画插画的时候没少接触这种题材,而且看样子他还是魂穿。虽然不知道理由——叶阳驰摸摸自己的脸: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看看自己现下长什么样,如若确定了不是原本那张脸,那他毋庸置疑,肯定是穿了! 于是叶阳驰兴冲冲的左顾右盼了一番,他现在所处的地方观之明显就是个道观的样子,而且看起来还不小,红墙绿瓦,虽然不是新建的建筑,却并不破败。他走出来的那扇门上方挂着个牌匾,上书“清心殿”三个大字,左右两侧还养着几缸莲花。 看到那几口缸,叶阳驰眼前顿时一亮,快步走过去,伸手将水面上的花叶向旁拨了拨,凑过去一照,心跳顿时有些加速,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大字: 真的穿了! 映在水面上的那张脸确实不是他数十年来看惯了的那一张,虽然年龄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比起他尚称清秀的脸来说,这张脸明显要英俊许多,棱角分明,双眉凌厉,双目有神,望之神采飞扬,好一个人中龙凤! ——只可惜表情看起来呆了点。 抬手揉揉脸抹掉那一脸傻气,叶阳驰镇定下来,脑海中回忆着之前看过的穿越小说,一面摆出一副平常的样子四处观望:他现在除了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叫做“御风”之外,其他的统统都不知道,为了防止露馅,还是低调点好,还是先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打探些有用的消息。 如此绕着道观走了一圈下来,叶阳驰总算是认清楚了自己现下的处境:这座道观如他先前所想,不算小,但是人口却不多,走了这一路也才看到三四个人,年纪都不大,见到他便恭敬的叫上一句“大师兄”,也不多言,让他这个诚心打探消息的很是无奈。 道观大概是按照前中后的布局来建造的,他出来的那座“清心殿”在最前方,后面有几间房屋,各自挂着牌匾,可惜都是繁体字,他能认出的实在是寥寥;中间有一片空地,看起来很像学校的操场,修理的很平整,东边还有石砌的平台;最后面则是两排房舍,没挂牌匾,叶阳驰偷偷推了几间房门,确定这里是厨房和住处,就是不知道他应该住在哪里?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冷的道:“大师兄早课完毕不回房,站在我房门前做什么?” 那道声音很是低沉好听,可惜语气太冷,激的叶阳驰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急忙转过身,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长相,便不由自主的呆了呆: 好——好冷硬的男子! 那人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比他高了大约一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段木头般冷硬,连动作举止都生硬的可以。叶阳驰顿时忍不住吐槽:这人虽然叫着他“师兄”,但是无论神态还是气质,怎么看怎么都比他本人强硬的多,这么硬的木头究竟是哪儿跑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这哥们看着好眼熟。 Level 4:背景 此时那个比木头还冷硬的男人只是看着叶阳驰,这人的长相与气质相得益彰的很,个子很高,正微微垂了眼皮儿看着他。这个角度令他的视线有种微妙的居高临下的感觉——至少对于此时的叶阳驰的身高来说,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身高被蔑视了。 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叶阳驰只能故意板起脸来,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然后盯着对方看。 仿佛较劲一般,对方也盯着他,视线胶着,叶阳驰顿时觉得有点冻着了,却又不肯服输的睁大眼——切!就你会藐视人不成?看老子用目光杀死你!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阵子,对方忽然移开了视线。胜利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叶阳驰的理智,他得意的勾起嘴角:嘿!赢了! ……大概也只有他会因为这种单方面决定下来的所谓“比赛”胜利而得意吧! 轻咳一声,叶阳驰完全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昂起下巴道:“我只不过是恰好路过,嗯,就是这样。”到底不是惯于趾高气昂的人,那点小得意才一开口就散了个干净,露出本色来。 “哦。”那人硬邦邦的应了一声,听不出丝毫其他情绪。叶阳驰不禁皱皱眉:这就完了? 还真完了。应完这一声男人便不再说话了,却也不走,依旧站在那里,木头桩子也似。如此无趣的反应顿时有些刺激到了叶阳驰,眉心刻痕愈甚,之前的那点小恼火再度泛了上来,再一开口语气便有些冲:“还有什么事?” 那人依旧看着他,不动也不说。 啧!怎么会有这么木头的人!叶阳驰越发无奈了,干脆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他肩膀:“没事就让路,你挡我的道了!” 被戳到的那一瞬间,叶阳驰明显感觉到手指下接触到的部位一瞬间僵硬起来,那人终于有了反应,慢吞吞的道:“我要回房间。” “嗯?” 那人视线下移,落在叶阳驰身侧的左手上,后者下意识顺着他视线望去,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依旧按在旁边的木门上。 “……这是我的房间。” 耳边传来后者慢半拍的嗓音,明明依旧毫无声调,叶阳驰却还是硬生生听出来了那么点微妙的——戏谑感。 好吧,其实这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脸色瞬间通红,叶阳驰急忙放下手,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这算是扒着人家房门偷窥却被抓了个现行。他讪讪然的后退两步,一扫之前那点气势,嗫嚅着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 好在对方完全没有得理不饶人的举动,见他让开后便抬手推门迈步进了自己的房间,除了留给对方一个侧面之外,连多个眼神都欠奉。 然而就是那个侧面,让叶阳驰的瞳孔微妙的缩了一缩—— 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那个男人! 《醒目》开篇动画之中那个让他炫目不已的男子! 并非他迟钝到现在才发现,毕竟不管3D的东西看起来如何逼真,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与开篇动画之中差距又太大,那样短短的片头之中又不可能全都是这个男人的画面,如不是刚刚那个冷硬的侧脸,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可是,明明是游戏中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之中?莫非他是穿越到了游戏当中?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相似而已? 想到这里,叶阳驰忽然挫败的低吼一声伸手捂住脸:完了!若真是那个他所欣赏的男人——刚才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听到门外的低吼声,屋内的男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微微转过头向外瞥了一眼,神色微动,带了些微诧异与厌恶: 那个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可惜这人脸上难得出现的表情叶阳驰根本没看见,他此时仍被满头挫败所笼罩着:这下可怎么办?他肯定给那个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可惜了他这么欣赏的一个人—— 让他死一死吧!最好现在就能挖个洞消失,或者,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便真的醒过来了。 刚睁开眼的时候,叶阳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处境,等到发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体则舒适的躺在熟悉的被窝中时,他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一场“穿越”真的只是个梦境而已。 悲剧…… 说不上是失望多些还是郁闷多些,叶阳驰很有闭上眼睛再继续梦下去的冲动。可惜大脑已经自发的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做梦这种事儿,不是说继续就能继续的。 他叹了口气,缓慢且慵懒的伸手揉了揉眼睛,继而打了个呵欠: 果然穿越什么的,只能是场梦啊! 会梦到那个男人,多半是日有所思方才夜有所梦。叶阳驰闭着眼睛回味了片刻,这才慢吞吞的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下地穿鞋。 算了,既然已经醒了,就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吧!早点做完早点继续游戏,虽然梦境不能继续,游戏却还是可以的。 于是洗漱完毕一面打开电脑一面随便找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叶阳驰便精神奕奕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说实话,这么一大早就开始忙工作,从他SOHO开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眼下有动力——游戏;有精神——昨晚梦境加持;有美色——木头虽然木头了点,颜还是相当不错的。综此种种,作为一个三有青年,叶阳驰工作的劲头还是很足的。 等到忙完今天的工作,也才是午饭时间过了一点点而已。叶阳驰打电话叫了外卖,飞快的保存进度关闭软件,随即便打开了游戏。 悠扬的音乐随之响起,这一次叶阳驰不着急进入昨天的存档了,反而点开了登陆界面上“野史简介”的选项,打开了游戏背景及NC介绍。 这款游戏不知道设计者是为了吸引玩家还是其他什么目的,将游戏背景简介以及重要NC的生平写的很详细,还配有图片解说。翻到这里时,叶阳驰第一眼就看到了上善观的介绍。 按照游戏设定,《醒神》是发生在一个架空的历史时代,背景类似于中国古代,不过游戏本身走的是武侠的路子,与朝廷基本没有纠葛,是以一笔带过。在这片江湖之中,分为黑道与白道,共有一观二派三庄六大势力。一观自然便是上善观,属于白道的领军人物,祖师为鸿钧道人,现任观主为清秋子,座下共有三大内门弟子,以及四个外门弟子,如今的上善观,正由他的大弟子徐风子打理。 上善观虽然是白道中的领军人物,人数却并不多,每一代的弟子都不超过十人,这还包括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这些叶阳驰都一带而过,上善观人数有多稀缺,他昨天便亲眼证实了。 咦?不对,那只是他的梦而已,貌似做不得数来着。 继续向下看,一观之后是二派,一南一北,分别是邪剑派与阴风派,都是黑道之中的佼佼者。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是这两者因为地域限制倒是并未火并起来,而是隔着中央地带互不往来。 会导致这种情况,就不得不提三庄。这三庄为柳阳庄、清河庄以及栖梧庄,三家都属于白道势力,恰好把守住了整片大陆中央地带的三个角,与上善观遥相呼应,将两个邪派一南一北隔离开来。 表面上看来,虽然六大势力当中白道占了四位,但是黑白两道争执多年却是互有输赢的,毕竟两大邪派虽然不合作,可是他们占据的位置却成犄角之势,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白道想要动哪一方,另一方都会趁虚而入,所以双方始终牵制着彼此,这种形势已经保持了百年。 游戏背景的简介仅止于此,剩下的就都是NC简介了,但都只是寥寥几句,并不提及生平作为。叶阳驰随便扫了几眼,忽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名字: 叶阳御风。 这不是昨天那个老道士喊他的名字么?原来这个人也姓叶阳——叶阳驰伸手拍了拍额头:真是又犯傻了!那只是个梦而已,就算这人也叫“御风”,恰好也是上善观的人,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扫了几眼他这个本家的资料,一如其他人那样简洁:叶阳御风,清秋子首徒,上善观代理观主,夙敌邑修澜。 但凡是古典背景的RPG游戏,都有个不大不小的共通点,那就是在给主角取名的时候,通常喜欢用些冷僻字,名字念出来也多半怪异的很,不太符合现代流行的审美,一如《醒神》的主角江离辟,一如目前简介中出现的那些个NC的名字。叶阳驰自认是半个文盲,那些字他也就大概记个形而已,瞄了两眼也就作罢了。 资料下方还有大片暗区,上面悬浮着一行文字:随着玩家游戏进度提升,会有更多资料解锁。 叶阳驰“嗤”了一声,好吧,若是这里真的将所有NC的资料都公开,这个游戏也就不用玩了。他退出资料页面,打开游戏存档,读出昨天的进度继续玩了起来。 Level 5:巧合 因为今天工作完成的早,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玩游戏,叶阳驰在游戏中的进度大为提升,操纵着主角一路跋山涉水,经历了种种惊险后,终于来到了小道士的师门:上善观。 这一路上小道士展现出的强大实力早已让江离辟心生向往,也跟着小道士学了一些粗浅功夫。如今看到了曙光,自是兴奋不已,这种欣喜甚至感染了游戏外的叶阳驰,对于那个曾经出现在他梦中的上善观也隐隐有所期待起来。 但是才进入上善观的地图,叶阳驰就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熟悉感:这座红砖绿瓦的“大宅院” 以及三重式布局,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还有正殿怎么也叫做清心殿?最重要的是,清心殿旁边那些个盛着莲花的大水缸怎么好像也都似曾相识? 他不由得转动画面调整到正对的角度,仔细确认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座上善观与他昨天梦里梦见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他不由得丢开鼠标一拍大腿:“靠!我TMD跟这游戏的设计者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或者其实这座上善观是参考了什么现实中有的景观做成的,他以前凑巧见过图片? 这倒不无可能,毕竟做他这一行的,图片素材自然有很多,其中不乏各种风景名胜。可惜这种猜想在叶阳驰操纵着江离辟进了清心殿的内部,看到上首的道人时彻底打破:那张脸!那个道士的那张脸,虽然神态略有不同,气质也有所差异,但是分明便是昨天晚上他在水缸中看见的那个人! 此时游戏中的小道士还在一本正经的走着剧情,跨门而入之时便严肃的转过身来嘱咐身边的好友:“贫道的师尊就是现任观主徐风子,俗家名讳叶阳御风,师尊为人很好,又最是重贤识才,待我软语相求,多半会同意收你入门墙。” 江离辟自是欣喜若狂,可惜此时这份喜悦再也感染不到叶阳驰了,他简直有些机械性的敲击键盘过着剧情,目光始终盯着上方的“徐风子”,昨晚的梦境与今天在游戏中的种种巧合,无一不在提醒他事有蹊跷。 被这种蹊跷弄得心烦意乱,待游戏中江离辟拜师完毕后,叶阳驰就心浮气躁的保存进度退出了游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静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握回鼠标,这次却没再打开游戏,而是登入了之前他发帖子的那个游戏论坛。 直觉告诉他这个游戏有些不对劲,此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找看,有没有人像他一样收到这份莫名其妙的游戏光盘。他需要吐槽,需要找到立场一致的人,来证明自己没遇见什么灵异的事情。 幸运的是,这次他打开了昨天的帖子后,在后面发现了几个人的回帖,除了他之外,真的有人在玩这个游戏! 粗略的看了一下那几个回帖,有人贴图也有文字说明,只是语焉不详,并没提到他所关心的问题。叶阳驰果断的分别站短了那几个人,信里只有一句话:“请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游戏的?” 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收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回复。 回信给他的是个叫做“影子阳光”的人,答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不知道是哪个朋友寄给我的光盘。”叶阳驰虚点着鼠标盯着那几个字:和他相同的经历! 想了想,他干脆点开了“影子阳光”的资料,这个论坛有IP地址显示,那人竟和他在同一个城市。 巧合?还是—— 叶阳驰带着疑问查看了一下另外几个人的资料,那些人中居然有大半都和他在同一省份。莫非寄出这个光盘的人也在他的这个省,甚至是城市?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而且——貌似也没什么意义。叶阳驰跟对方聊了几句,那哥们很健谈,表示在玩同一个游戏是缘分,话题结束时丢了企鹅号过来,表示新游戏互相交流。叶阳驰加上了对方,验证一通过,他那个万年潜水的小企鹅便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 影子阳光 19:52:11 哥们,我是阳光。你玩儿到哪里了? 别看我只是羊 19:52:36 刚拜师,你呢? 影子阳光 19:53:20 差不多,我还在山门外徘徊呢!打算扫完任务再说。以后多交流嘿!看咱们俩谁先通关! 别看我只是羊 19:53:33 Ok 影子阳光 19:53:33 别说这游戏还挺有意思,不少隐藏支线,我找到好几个了,咱们交流交流? 别看我只是羊 19:53:40 隐藏支线? 影子阳光 19:53:49 你没玩到? 别看我只是羊 19:54:52 ……没注意过。 叶阳驰都是一路走剧情下来,还真没注意到所谓的“隐藏支线”,见影子阳光这么一提,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醒神》开篇动画中那个男人,他昨晚梦中的那个…… 这样一想,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跟影子阳光讨论起隐藏支线来。两人讨论了大半个小时,叶阳驰终于再度起了游戏兴致,结束聊天后便重新打开了《醒神》的界面。 轻车熟路读取了存档,江离辟仍旧呆呆的站在清心殿中,叶阳驰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将眼前这条线玩到底再说,支线可以回档重来,可若是不停的寻找支线,就会破坏了剧情的完整性。 江离辟拜了师后,正式成了徐风子、也就是叶阳御风的关门弟子,小道士慧真子的师弟。拜师后叶阳御风按照惯例赏赐给了他一些门派装备,门派招式以及几个任务,而后便打发两人离开了清心殿。 出了殿门,小道士热心的带着江离辟到了上善观后方那些房舍旁,指着最东面那间道:“小师弟,今后你就住在这里,累了可以过来休息,多余的东西也可以放在房间里,不用担心会丢哦!” 说着便带领江离辟推门进入,又交给了他房门钥匙。江离辟推门进入,才看一眼便不由得咂舌: 这房间——实在是太朴素了一点! 叶阳驰与他有着相同的惊叹,眼前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以及一张石榻,其他什么都没有。想起蓝山集里面村长家的屋子,叶阳驰不得不感叹:宿舍什么的,果然永远都是最简陋的存在啊! 看完房子之后小道士就借口有事离开了,两人也就解除了组队状态,剧情结束。叶阳驰看了一下任务清单,既然只剩下他一个,干脆便解决一下手里的任务,顺便摸索清楚这上善观的地形。 做任务的过程中人物完全可以自由活动,叶阳驰让江离辟将整座上善观从头逛到了尾,一点细枝末节都不放过——他想找找看那个让他莫名记挂的身影,可是这一路走下来,任务完成了大半,别说是那个冷冰冰的木头男人,就连一张熟悉的面庞都没看到:无论是梦中的老道士,还是所谓的“门人”,一个都没有见到。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么? 带着这个疑问一直玩到十点多,生物钟作祟之下,叶阳驰的眼皮儿已经开始打架了。他只得放弃继续,让江离辟回到属于他的房间“休息”后,关上电脑洗漱完毕后便躺到了床上。 “该不会只能去梦里才能见到那个男人吧?” 摘下防辐射眼镜放到一旁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个念头,叶阳驰好笑的摇摇头,盖好被子闭上眼就去会周公了。 而后,周公没让他失望,熟睡之后,叶阳驰再一次梦到了上善观。 梦中的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石榻上,尽管隔着被褥,过分硬的榻面还是让他躺的极为不舒服。叶阳驰伸手揉了揉后腰,在看清屋中的布置时差点便惊呼出声: 这个屋子——看起来好眼熟! 一桌一柜一石榻——这不是上善观那个简陋的“宿舍”么? 他挠了挠头坐起身,左右看了一下——好吧,并非完全相同,至少眼前除了桌子和柜子之外还多了两把椅子,叶阳驰翻身下床,顺手又揉了一下脖子,耳边传来骨节活动的声响,还有掌下的触感—— 伸手一拉,果然是头发= =!!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这一次叶阳驰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又做梦了!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装扮,和上一次不同,这次他身上穿的是一身普通的中衣,还有一套道袍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头。 他扯过来穿上,好在道袍虽然宽大,设计的却很简单,并不难穿,省略了他跟衣服奋斗的步骤。等打理好自身,叶阳驰便迈步出门,看了眼东边刺眼的阳光——一日之计在于晨? 原来梦中刚是早晨。 还没来得及欣赏纯天然无污染的朝阳,叶阳驰先听到了旁边有人大步跑了过来,伴随着略显慌张的喊声: “大、大师兄,你怎么才出来?快,早课要来不及了!” 早课? 叶阳驰一怔:怎么又是早课?! 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跑到他面前,招呼道:“快走吧师兄!你昨天早课中神游太虚已经闹得师尊很不愉快了,今天要是再迟到,恐怕师尊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Level 6:知人 被那人一把扯住袖子,叶阳驰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不就是昨天“梦中”他见过的路人甲乙丙丁之一么? 总不能开口就叫“路人甲”,叶阳驰在心中默默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任由那人扯着他的衣袖一路将他拉向前往清心殿的方向。总算他还不笨,百忙之中不忘回头看一眼自己刚才出来的房间——不记住门的话,再回来又要到处寻找自己的房间,若是再被人抓个现行未免太坑爹了! 到了清心殿门前,两人忙乱的脚步一顿,叶阳驰看到路人甲整理衣摆仪容,很有自觉地也打量了一下自身:嗯,很好,不乱。抬头向着殿内一看,人还是那些人,老道士依旧端坐在上方,口中已经开始讲道。 看到他们两个进门,老道士话语一顿,而后便是一眼瞪来。身边的路人甲慌忙往叶阳驰身后缩了缩,叶阳驰倒是脸皮厚,对着老道士咧嘴一笑,左右看了一圈,只有两个空位了。一个在第一排正中,一个在第二排角落。 老道士瞪过一眼后目光向下,明显瞥向中央那个位置,叶阳驰脚步一顿,出于大学时期的习惯,他真心不想坐的那么“万众瞩目”。可惜身边的那位路人甲显然更加机灵,早已先一步窜到了角落坐下,彻底断了他想低调的打算。 “师兄,快坐……”看着路人甲师弟对他挤了挤眼睛,还低声嘱咐了一句,叶阳驰面瘫着脸,心中实在忍不住吐槽:尼玛既然知道我是师兄,怎么还一点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不晓得什么叫做长兄如父吗?! 乱用成语吐槽完毕,叶阳驰故作淡定的坐了下来,认命的接受了自己身为“叶阳御风”的命运:好吧,他又开始做这个近乎于穿越的怪梦了。好歹这一次有了经验,加上在游戏中了解到的线索,倒也不至于太坑爹。 虽然他依旧不知道眼前除了老道士之外的其他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好在老道士这次没追究他们迟到的问题,待两人坐定后就继续讲道了。叶阳驰坐在下方听得云里雾里,天知道,他对于文学一类的东西实在是敬谢不敏。老道士的经文更是比文言文还要有杀伤力的东西,时间一长,简直昏昏欲睡。可惜正对着老道士,到底不敢光明正大的摸鱼瞌睡,只好一面掐着自己的大腿一面保持精神。 如此这般总算是熬到了散场,老道士一宣布“散罢!”叶阳驰便嗖的站起身,二话不说逃窜出门。 “这小子!”老道士有些诧异地看到向来稳重的爱徒如此不顾形象的举动,随即捻着胡须摇头失笑:罢了,到底还是年轻人,随他去吧! 浑然不知自己被老道士放了一马,叶阳驰随着人群出了门,抬眼便看到之前那个不讲义气的路人甲师弟凑了过来:“师兄,嘿嘿,难得看到你迟到啊!果然师尊还是最宠你,今天居然都没发怒!” 只是迟到就要发怒?老道士的脾气也太差了点!叶阳驰心中哼了一声,到底还是顾虑着自己现在是个山寨货,脸上不露丝毫神色,只是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他算是走对了,见他如此,路人甲师弟更是满脸钦佩:“师兄不愧是师兄,徐明子拜服啊!” 徐明子?原来这就是小道士慧真子的师叔之一啊!总算又出现一个有名有姓的NC,叶阳驰斜了他一眼,想到游戏中做门派任务时见到的那个管理经文的NC,慢慢与眼前这人对上了号。 显然此时的徐明子还没有游戏中那个一脸高深莫测的NC的气场,毕竟才只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而且看得出他与叶阳御风感情不错,至少此时叶阳驰板着脸的时候,这厮一点退避或忌惮的表情都没有,径自在旁高谈阔论旁征博引,一个人也能说得悠游自在。叶阳驰无比佩服他之余也时常忍不住郁闷: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话唠? 最痛苦的是,担心自己山寨货的身份被揭穿,他必须要压抑着与对方攀谈的冲动,多少次才要开口就急忙咬紧牙关,差点咬到舌头有木有! 一段路走下来,叶阳驰带着满腔郁卒两眼放空地回到了之前出来的房门口,正要进门,衣袖忽然被拉了一把。 “师兄,看!” 只见徐明子满脸神秘兮兮的用下颌指了指左侧方向。叶阳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前方花园之中正站着一个黑色身影,手中举着水壶慢吞吞的浇水。看清那人的长相时,他顿时眉头一跳,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那个人!是那个人没错! 心中顿时发出兴奋的怒吼,叶阳驰反射性就想走上去,却被一旁的徐明子一盆冷水泼醒了理智:“师兄你怎么了?干嘛满脸便秘的表情?” 你才便秘,你全家都便秘! 一句回敬差点顺口而出,生生刹住车的结果便是叶阳驰面上神色越发扭曲。好在话唠师弟联想能力很强,瞅瞅他又看看那边正在打扫花园的身影,自以为聪明的露出了然神情:“哦~~~师兄,你也很讨厌看到他是吧!明明只是个废人,偏要死皮赖脸的留在上善观,还偷学内门武学,不自量力!” 叶阳驰眉头再跳,忍不住伸手按了下嘴角,故作平静的道:“他……叫什么来着?”问完又担心这个问题引起对方怀疑,忙又打了个哈哈,“我一时间记不得了。” “好像叫修什么,记不清了。”徐明子并未起疑,而是摇了摇头,“这里没人叫他的名字,都叫他徐痴子。当初师尊赐给他道号,他俗家的名字也就没什么人记得了。嘿,徐痴子,痴子,可真是贴切,他可不就是痴心妄想吗!就那样的身体,还想练武?不过是个废人罢了!”说到最后语气不免有些轻蔑,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傲然。 废人?叶阳驰眨了眨眼,脑海中反射性想起了游戏中的开篇动画。那个男人在孩童时期就没少受人轻蔑,进了师门也不被重视。就是因为他是个废人? 但是——为什么? “师兄你好奇他做什么?”徐明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反正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浇浇花种种菜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看多了伤眼!” 不敢打听太多引起怀疑,听到徐明子这么说,叶阳驰便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又看了那人一眼,而后便转身与徐明子各自回了房间。 ——废人么? 想到动画里那个杀神一般的男人,叶阳驰嘴角不由得扬起讽刺的弧度。 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怎么可能会是个废人? 这个现在被人看不起的男人,将来必然会耀眼之极,而且比任何人都耀眼!就像那个开篇动画中一样,摄人心神,令人不由自主的拜服。 不过……叶阳驰无语的想,老道士清秋子起名的功力简直比他还要糟糕,徐痴子?跟他这个“徐风子”一样,不是疯子就是痴呆,不知道还有没有叫“徐莎子”神马的存在…… 这样一想,脑海中跟着便回响起了多年前的一首经典歌曲: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顿时打了个寒战,叶阳驰被自己的想象彻底雷倒。 回到房间之后,叶阳驰关上门,躺在硬邦邦的石榻上发呆:他知道自己此时在做梦,正身处在梦境的世界中,可是这场梦却与他过去二十多年所梦见的截然不同。它太真实,太现实,真实得让他甚至没有丝毫操控能力。 众所周知,一个人在睡梦中,很少会梦见条理分明的场景,通常都是天马行空,视角也常会在第一与第三之间交换。甚至于梦中觉得合乎逻辑的存在,醒来后却只会觉得幼稚且怪诞。但是叶阳驰记得分明,他在昨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不但清楚记得梦中的一切,甚至回想起来,就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一样。 老道士的讲经,师弟们喧闹的声音,门前水缸中的荷花,以及那样有存在感的人……这样真实的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梦? 更何况他此时知道自己很清醒,甚至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这个世界,真实的近乎可怖。 因此此刻安静下来,叶阳驰才会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何会梦见这样的世界。 想到这里,他不禁越发纠结,无从下手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样。 此时门外不时传来其他弟子走近又走远的脚步声,夹杂着低声谈笑,叶阳驰耳尖,分明听见他们在嘲笑着某个人,而那个人——叶阳驰忽然坐起身,二话不说跳下床。穿鞋,推开门。 ——既然已经身处在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就为自己找到一个能够开心生活的目标与理由好了! Level 7:身世 门外原本低声谈笑的众人因为他的出现骤然收声,有些讪讪然的望了过来。被那一双双陌生的眼睛望着,叶阳驰鼓起勇气,抛开犹豫环视门前: “怎么,都清闲了?回房去!谁再继续嚼舌根,就去给我抄经书!” 可惜叶阳驰的王八之气明显底气不足,一句声势浩大的“威胁”,到最后也只凝聚成了“抄经书”三个字,或许在文学无能的叶阳驰心中,等同于抄课文的抄经书,已经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悲哉! 因为大师兄突然出现,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先前被嘲笑的那个人,慢条斯理的在花园中站直身体,目光淡漠地瞥向他,而后慢吞吞的拎着水壶走开。 并没错过那双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叶阳驰之前一鼓作气表现出的气场瞬间全散,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拿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实在是丢脸丢的没边没沿了。 好在叶阳童鞋的自我治愈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毕竟才刚认识,彼此都不熟,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么!再说这身体又不是他本尊,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熟悉环境。叶阳驰左右看看,叹了口气:果然环境是第一生产力,这么真实的梦境,万一真的被人识破了自己是冒牌货,恐怕也来不及自救吧! 至于这个梦境什么时候醒,他倒是一点都没想过: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就当自己在玩一款虚拟现实的仿真游戏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叶阳驰便专心打探自己现下所处的环境。结合在游戏中了解的情况,大概弄明白,他们此时所处在的时代要比游戏早上几年,这一点从“叶阳御风”以及“徐明子”年轻几分的长相上就能看出来。但是这个游戏的时代是架空的,没有办法判断究竟是多少年前,至少他没见到任何类似“慧真子”的存在,而且在游戏的世界中,“徐风子”叶阳御风已经是观主了。 不过这样对他来说倒是很有好处,毕竟作为“大师兄”的压力要远远小于一观之主,至少现在还有自由时间。 除此之外,叶阳驰还偷偷观察了一下“徐痴子”,并旁敲侧击打听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整个上善观中的人对于他的了解居然很是寥寥,他费了好大劲,也没打听到多少。 这件事情尽管他自认做的隐秘,但还是被其他人看在了眼里。这天当叶阳驰又在旁观那人种花除草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一道怪声。 “?”叶阳驰应声回头,就见徐明子站在不远处的转角对着他招手。这几天相处下来,叶阳驰算是打听明白了,这些师兄弟当中,徐明子与“叶阳御风”的关系最好,但是身为“山寨货”的叶阳驰最怕的就是这种过分亲近,故而这几天一直尽量与他维持距离。 此时对方主动出现,到底不能视而不见,叶阳驰看了眼远处毫不关心这边的男人,诧异的向徐明子那边走了过去。他步调有点慢,还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徐明子等得不耐烦,待他靠近后一把将他扯到转角,还神秘兮兮的探头望了眼远处那个人,确定他不会听见两人的谈话后才看向叶阳驰道: “师兄,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啦?天天魂不守舍的!” “嗯?”叶阳驰扬起眉,他哪里魂不守舍了? 徐明子道:“你这几天怎么老是跑到这灾星旁边?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讨厌他的,怎么现在反而总是往上凑? 叶阳驰眉头一跳:叶阳御风以前很讨厌那个人? 徐明子又道:“还是说师兄你想近距离观察他?也是,小师妹马上就回来了,提前做点准备也是好的。哼!那家伙就是个癞蛤蟆,还总想吃天鹅肉呢!” “师弟,不得无礼!”听他这么说,叶阳驰不禁皱起眉头,低声喝斥了一句。作为一个长期呆在家中不喜欢接触社会的宅男,他的阅历与看法还停留在比较单纯的层面上,实在是不怎么看得起徐明子这种背地里说人闲话的行为。 徐明子本有些愤愤,听他语气中有些愠怒,忙看向叶阳驰道,“师兄,我不是说……我知道你是君子,但我是真看不惯那个家伙!和你比起来,他算个什么东西!” 叶阳驰抿起唇,看了眼徐明子,他不是什么单蠢之辈,虽然不喜他出口伤人,却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心中越发有些不悦了:对徐明子,也对叶阳御风。 徐明子浑然不知面前这人躯壳依旧,却已换了个里子,径自道:“师兄,我就一直想不通了,你说小师妹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将这家伙捡回来的?” “唔,师妹的想法,你我又怎么知道?”听他一说,叶阳驰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当下不动声色,只摆出一副皱眉的模样,引诱徐明子透露出更多他想知道的消息。 果然见到大师兄皱眉,徐明子便自以为是的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我看师妹就是太心软了!这么个废人来我上善观,根本就毫无建树。就算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但他徐痴子和常人又不同,要不是师父宠着小师妹,恐怕就连外门弟子的地位都不会给他!就他那身体,三阴绝脉!别说是练武了,就连自理都难!” 三阴绝脉?叶阳驰神色一动,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却又生生忍住,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原来那个人之所以不被重视,就因为三阴绝脉? 这个名词叶阳驰并不陌生,他们这一代人,都是从小看着各种武侠玄幻小说长起来的,这种脉象所代表的是什么他再了解不过:身体虚弱,不能剧烈运动,形同废人——那样一个人,怎么会生就这种脉象? 徐明子正说的激动,并没注意到他神色上的变化,犹在愤愤然的抱怨。叶阳驰知道机会难得,更加认真去听,不时模棱两可应付两声。这徐明子不愧是跟原本的叶阳御风关系最好的人,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消息,被叶阳驰稍加引导,便尽数说出来了,叶阳驰也总算是了解了那个人的身世。 说起来徐痴子的身世基本可以归类到狗血的范畴里,想也是,武侠游戏中比较重要的NC哪个没有一身狗血的身世?这人家中贫穷,生来还身具三阴绝脉,自小身体就不好,身为一个男孩子,却比寻常女孩身体都羸弱,所以没少被欺负。 当时邻居家有个小姐,也就是后来叶阳御风的小师妹怜悯他,便常与他玩成一团。小姐很活泼好动,喜欢学武,故而家人便将她送到武师那里,后来更是辗转被清秋子看中收入门下,成了叶阳御风的小师妹。小师妹顾念旧情,进了师门后就提出要照顾幼时玩伴,清秋子不忍拂逆小姑娘的请求,便应允小师妹将玩伴一同带上山。 老道士没想到,小姑娘所谓的玩伴居然身负三阴绝脉,根本无法习武。偏偏小姑娘执意要带上他,而小孩儿也表现出了渴望习武的神情。然而上善观毕竟是白道第一观,观中弟子个个都是精英,断然容不下一个完全无法习武的废人,故而老道士只给了徐痴子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就连道号也是随意取就,之后便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徐痴子上了山后,越发变得沉默寡言,徐明子对他的形容最多的就是“冷漠孤僻的怪人”,说他极度不合群,除了小师妹什么人都不加理会,分明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看徐痴子不过眼,自然评价都是负面的,叶阳驰却能大概猜想到,一个原本就身有隐疾的人,骤然来到全都是精英的上善观,会自闭离群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看这上善观众人对他的态度也并不好,在这样的环境中,无怪乎那个人会养成这种不合群的个性。表面上的冷漠疏离,其实都是被环境所逼迫的吧! 这几天叶阳驰曾仔细观察过那个人,尽管离得不近,他也看的清楚,那人举手投足之间动作较常人明显缓慢得多,而且动作幅度很小,看起来有些生硬,想必就是因为那“三阴绝脉”之故。他初时不觉,还道这人木头一般僵硬,性子更是冷漠。现在想来,心里却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并非只是怜悯,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近乎于骄傲与钦佩的感觉: 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坎坷,身怀绝脉,将来却有了那么大的成就!虽然不知道这人之后究竟会因怎样的奇遇达到那样的高度,单凭前后的反差,也足以让现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惊讶了! 他现在心里十分期待,能够早日看到那一天,真想知道等这人出人头地了,诸如徐明子之流看不起他的家伙们都会有怎样的表情! 叶阳驰没注意到,此时他看着徐痴子的目光中究竟闪现着怎样的光芒,徐明子却看到了,却觉得莫名其妙:他总觉得这几日大师兄的表现很奇怪,却又说不清原因为何。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看到远处那人后,随即了然:莫不是因为师妹要回来了,所以师兄打算提前跟情敌示威?唔,那小子虽然处处不如师兄,但骨子里确实是块硬骨头,未雨绸缪也是好的! Level 8:再醒 叶阳驰再度醒来的时候,抱着被子回味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起身洗漱。 他觉得自己此时心中的感觉很难形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好吧,也许说是黄粱大梦更恰当点。 推门而出之时他还特地看了眼挂在客厅中的电子万年历,确定了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不是一觉睡了N多天。然而在梦中那个世界里,他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日子,几乎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身为“叶阳御风”的身份。甚至于在听老道士讲经的时候也不再昏昏欲睡了,反而能够逐渐理解其中的奥妙。 可惜的是,这项技能貌似仅仅是“叶阳御风”这个角色自带的本领,与他本人毫无关系。因为他一睡醒之后,那些个经文什么的半点都不记得了,更别说什么武学心法招式套路,梦中能够做到的事情,一觉醒来只余个印象,其他什么都没剩下! 好吧!如果真的能在睡梦中练成绝世武功,那这个世界就真的玄幻了。叶阳驰淡定的接受了现实,走到卫生间洗脸刷牙,还对着墙壁上挂着的镜子仔细照了照,伸手刮了刮脸: “完全不是一个人么!虽然没那个人帅,但还是原装的看着顺眼。” 收回手自恋的鼓了鼓脸颊,叶阳驰洗漱完毕之后照例坐在了电脑前。 连着两天的梦境,让他对于梦中的世界越发好奇,连带着面对《醒神》这款游戏也起了莫大的兴趣。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往下走一走游戏的剧情,看看梦中那些熟悉的人之后都经历过什么。 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他自问向来粗神经,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想过便罢,不会长久去纠结。有那个时间,他宁可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提前剧透一下这个游戏的结局。 可惜这种第一次玩的单机RPG是不可能有结局存档的,他只能按部就班的打开电脑,读取上一天的存档继续奋斗。 才玩了不到十分钟,屏幕右下角的挂机企鹅忽然叫了起来。叶阳驰停止战斗点开看了眼,是个不太熟的姑娘: 秀恩爱去死去死 08:24:14 羊大在吗? 看到这姑娘出现,叶阳驰大惊,伸手拍了把额头:“坏了!忘了正事儿了!” 这个名字怨气冲天的姑娘是他才认识没多久的新客户,介绍者火show和他一样都是个SOHO画手。两人在网上认识也有一年多了,这次对方忽然说有事要离开一阵子,实在忙不过来想请他帮忙接个单子,而后就将这姑娘介绍给他认识了。 叶阳驰也是后来和这姑娘聊熟了之后才知道,火show因为在现实中谈了恋爱,这次是急着跟爱人出去结婚,原本接的单子实在是完不成了,才想介绍他去帮忙。 火show恋爱的事情叶阳驰之前也知道,因为他这个人性格颇为外向,还是个不炫耀会死星人,自从谈恋爱后各种秀恩爱秀甜蜜的微博签名纷至沓来,很是闪瞎了众好友的狗眼。而这姑娘如此怨念的网名就是冲着火show去的,虽然不乏开玩笑的成分,但也确实因为火show临阵撂挑子的举动颇为抱怨。 因为火show是网上少有的几个跟叶阳驰关系好的人,所以他在翻了一下手中的单子,确定有时间后就接下了那姑娘的委托,并匆匆定下了三天内交稿的约定。然而当时叶阳驰虽然答应了下来,因为手中原先还有其他单子的缘故,转头就将此事搁置下来了,后来更是因为第二天就收到了《醒神》的游戏光盘,玩得太投入,所以将那件事彻底忘了个干净。 此时看到弹出来的对话框,叶阳驰才记起这么一回事儿,不禁有些心虚的敲了个“在”过去。 秀恩爱去死去死 08:30:51 太好了!~~羊大MUA个!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不知道我们的海报与封面好了没有?(对手指) 别看我只是羊 08:31:51 呃,那个我已经画了框架,还在修改,今晚给你行不? 这句话叶阳驰打的很是心虚,毕竟事实上他还一笔都没画。好在怨念姑娘很是善解人意,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秀恩爱去死去死 08:32:18 好的,羊大加油!我晚上挂上来等你哟!~ 别看我只是羊 08::32:28 嗯,好。 这句话之后,对面就没声音了,叶阳驰叹了口气,悻悻然的关了游戏,自嘲了一句“玩物丧志”,而后老实地打开了绘图软件。 怨念姑娘下的单子是一篇古风小说的人物封面与海报,要求是个黑衣的冷厉男子。这样简略的要求对于画手来说可发挥余地很大,但是此时打开了程序后,叶阳驰的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却是那个男人默默浇花的背影。 那个人的身影与气质,与怨念姑娘的要求真不是一般的契合。 他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了片刻,毕竟曾观察过那人“好几天”,此时稍一思索就有了灵感,拉过绘板后便行云流水般落笔绘线了。 因为胸中有丘壑的缘故,这张图他画得很是顺手,很快便勾勒出外观线条,而后修线,上色,到了午饭时间,人物已经初具形态,只差背景润色了。 将人物截了张图过去发给怨念姑娘,对方的头像是暗着的,应该不在线。叶阳驰一边修图一边等了片刻,没见到对方的回答,便关上了企鹅窗口重新打开游戏。 游戏中的江离辟仍旧在上善观中纠缠着各种任务,叶阳驰特地绕路去徐明子所在的房间看了眼,三十余岁的中年道士看起来一片和气,远没有游戏中那般刻薄。想也是,徐明子和上善观中大多数弟子都一样,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才格外刻薄。他摇了摇头,绕去其他房间看了看,再度确定了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梦中的那个花园换了其他小道士打理,叶阳驰操纵着江离辟绕着对方转了几圈,点开对方的对话框,也只有一句:“天天打理这些花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种万金油的回答,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去做任务,这个游戏的武功学习有三个途径,一是观主赐予秘籍,教授武功,二是做任务跟其他门派中的前辈学习,三则是靠做任务来积累门派贡献,用以兑换更高层次的武学秘籍。叶阳驰这一圈转下来,任务清干净了,不但学满了所有这个等级的任务所能学的武功,还额外积累了不少门派贡献值,转过头来去找观主叶阳御风兑现。 做完这些后,他的等级已经升到了40级,叶阳御风这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明显要比上一次好得多,温言询问了他几句,决定正式收他做入门弟子,赐下道号“慧离子”。 看着这个名字,叶阳驰对天翻了个白眼:慧离子?我还等离子呢! 不过看到主角这么容易就被收入到了内门之中,叶阳驰又觉得很有些不是滋味:那个人在门派中呆了那么久,也只得到个外门弟子的身份,这江离辟何德何能,才进入门派就成了内门?真是不公平得可以! 可惜他的怨念丝毫传不到游戏中的叶阳御风那里,游戏中的人物对话依旧,态度也越来越和乐。叶阳驰能做的只是泄愤般按着空格键过剧情,直到叶阳御风交给他一个需要下山去完成的任务,同时叫来他的师兄慧真子命两人同行才告一段落。 作为游戏中久未见面的老搭档,慧真子与江离辟再次组队,自然又是一番谈笑风生,叶阳驰点着空格键过剧情,一句话忽然在眼前闪过: “我以前曾有个师姑……” 后半句因为空格点的太快跳了过去没能看清,叶阳驰一怔,急忙想要倒带,但是游戏剧情既然已经进行了,是万没有倒带重看一遍的说法,只能读取上一个存档。叶阳驰犹豫片刻,到底没回档重来:只是一句话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太重要的线索吧! 于是游戏继续,两个人相携下山,因为入了师门的缘故,游戏中开了马车系统,可以快速到达其他地图,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等待过地图的时候,右下角的企鹅再度闪了起来,是怨念妹子上线了。叶阳驰点开看了眼,毫不意外的看到对方兴奋的赞美: 秀恩爱去死去死15:22:55 太棒了!羊大我耐你!!~~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啊! 请问成品出来了没有? 作品得到肯定,叶阳驰心情也很不错,回道: 别看我只是羊 15:23:20 就差背景了,给我一个小时,等下发成品给你。 秀恩爱去死去死15:23:50 好的好的,我在线等! 嘤嘤嘤嘤羊大你真是帮了大忙了!~真该让火小受跟你好好学学! 见到妹子激动的回复,叶阳驰见怪不怪的挠了挠头,再度关了游戏点开工程。处理好一些细节后就换了软件勾边打背景,做成书封的模样,再依样画葫芦更换背景弄出个海报,大功告成! 将文件给对方传过去后,叶阳驰总算是能静下心来继续游戏了。 Level 9:酒馆 很快游戏中的剧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江离辟与慧真子一起去的那个小镇,原来就是他们已故的小师姑慕容莎的家乡。 按照慧真子所说,上善观虽然并不禁止女子拜师,但是真正拜入内门的女子只有这位小师姑一个人,道号徐容子。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叶阳驰颇为惋惜:他还以为按照叶阳御风的经验来看,也许真能凑个“徐莎子”出来。可惜慕容莎的道号虽然也是取自于名,并没成为真真切切的“傻子”。 对于这个结果,叶阳驰表示十分遗憾,清秋子虽然十分不擅长取名,到底也没真凑出一套“你是风儿我是沙”出来。 事实证明,这个游戏的策划终究不像叶阳驰这么囧二,可喜可贺。 而对于叶阳驰来说,知道了这里是那位小师姑的故乡还有另外一重意义:这里也是那个男人的故乡! 抱着极大的热情开了地图,进入这个叫做“庆山镇”的小镇子,照例又是一番剧情:江离辟与慧真子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忽然有人迎面撞了过来,匆匆忙忙向着他们二人道了歉后就跑掉了。二人并未在意,走了几步之后觉得腹中饥饿,就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内准备用餐。 点餐的是江离辟,他一个小渔村出来的乡下小子什么也不懂,只管拣了肉菜去点,见他如此,慧真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家小酒馆生意不错,一个年轻妇人站在柜台后面算账,还有两个小二来回跑着布菜,很快二人点的饭菜就都送上来了。 两人匆匆吃完,江离辟伸手去摸钱袋准备付账,结果手才伸到怀里,脸色先变了。 钱袋不见了! 叶阳驰坐在电脑前笑不可仰,早在他看到两人被撞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虽然是老梗,可是看着主角尴尬的脸色还是觉得好笑不已——好吧,他真的没有在幸灾乐祸。 而游戏中,吃白食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瞬间便想到了刚进镇子里的时候被撞的那一下。两人眼神交流一番后,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可惜他二人才要起身,先前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笑得好不温柔: “两位客官,可是要结账?” 江离辟脸色一僵,反射性的道:“没有!我们还没吃完!” 慧真子跟着应和。可惜小道士心性太纯良,只是点个头脸就已经憋红了。 “哦~~~”老板娘妙目一转,颇有深意的瞥了眼坐立不安的慧真子,而后看向桌面已经被两人扫荡干净的杯盘狼藉,笑的依旧温柔:“那么两位可还需要点些什么?看样子似乎这些不够吃呢!” “呃……”江离辟看看慧真子,心中哀嚎:眼下这些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再点?!那岂不是越欠越多? 他这厢正转着眼珠想办法,那边慧真子已经彻底绷不住了,抿了抿唇尴尬的对着老板娘拱了拱手:“这个……实不相瞒,我二人的钱袋刚刚进城的时候被贼人偷了,刚刚才发现……” 老板娘道:“这么说两位少侠身无分文,无钱付账?” 江离辟二人傻笑。 “吃白食还吃的这么理直气壮!不错,至少还挺坦诚。”老板娘哼了一声,“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两个,留下来给我当七天店小二抵债吧!” 二人如蒙大赦,连连道谢,老板娘眯起眼,轻描淡写的又加了一句:“不包吃住。若想住下来管三餐,再加七天!” 于是接下来,主角二人便苦命的在酒馆中住了下来。说是当半个月的小二,其实并非时时刻刻都在酒店之中,诸如采买送餐一类的事情也是要做的。想也是,这里毕竟是游戏世界,不可能真的让玩家在这里盘亘很久,不过是变个法子让两人在这个地图上扫荡任务,顺便触发各种剧情罢了。 老板娘并不住在店中,她每天晚上都会关店回家,说是丈夫在家中等门,不宜迟归。对于主角二人来说,这一点正方便了他们行事。这次他们奉叶阳御风之命下山,乃是因为山下有人求助于上善观,并说此事隐秘,请务必低调行事。故而老板娘傍晚离去之后的时间就归两人自由支配了,正好方便他们完成任务。 除了触发剧情之外,剩下的时间叶阳驰还是能够操纵着主角自由活动的。他也不着急完成任务,而是操纵着江离辟从城东走到城西,每见到一个NC都要上去点一点,寻找有用的线索,一个人都不放过。这种广撒网的行为倒真让他有了些许收获:他找到片头的宣传动画中那个小孩子们习武所在的武馆了! 那座武馆建在城西,距离小酒馆很远,叶阳驰还是在问了一位路人甲后才打听到了武馆所在的位置。那里的建筑看起来虽然比片头动画中的稍显破旧,但是叶阳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惜也许剧情不到位,他走进去后挨个NC点了一遍,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对方不是不理会他,就是只说些家长里短,连慕容莎这个名字都没人提起,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扫了大半个城市却只得到这么点线索,叶阳驰很失望,看看电脑右下角时间已晚,只能悻悻然的关了游戏,深吸口气后伸了个懒腰。 找不到线索没关系,明天继续找就是了,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且——他晃进卧室放松的趴在宣软的床铺中,满足的蹭了蹭:游戏中的NC是死的,梦中那个世界可是活的!如果他今晚继续做那个“怪梦”,干脆就亲自去庆山镇里面看看好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叶阳驰关上了床头灯,合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些许期待的微笑。 再度从那间设施简陋的“宿舍”中“醒来”,叶阳驰淡定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熟门熟路的穿鞋下地。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连着三个晚上都会进入这里也让他对现下的身份环境适应良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去听老道士讲经,顺便确认一下他这次醒来的时间。 在上一次梦境中叶阳驰就注意到,清心殿的西北角那里是有纪年的日历的,虽然不是看惯的阿拉伯数字,而是天干地支,他也已经大概弄懂了看法:这大概是他在这个怪梦中学到的第一项真实有用的知识,其他诸如经文武学——那种醒来就会忘记的存在,不提也罢! 日历上显示的日期让他神色有些抑郁,他这次“醒来”与之前“睡着”相差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换而言之,他在现实世界中清醒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还真像虚拟网游似的!可惜就我一个玩家,还不能暂停存档。”心中嘀咕了一句,叶阳驰习惯性挠着头发,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这里当作游戏来玩了不是么! 照例听完老道士的讲经后,叶阳驰便赶在散场的时机跑去向老道士请了假,说是打算下山去买点东西。对于他这个要求,清秋子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多说便应允了下来:从来不爱出门的大弟子主动要下山,不管是买东西也好,散心也罢,他这个师父都乐见其成的。 “下山走走也好,你那小师妹再有两天就回来了,正好你可以去给他带点女孩子家常用的物事,那丫头见了肯定很高兴。” 叶阳驰随口应了一声,并没将“小师妹云云”放在心里,他此时全部心神都放在“下山”这件事上,其他通通过耳不过心。 出了清心殿,不意外看见徐明子在不远处晃荡,见他出现几乎是立刻迎了上来。叶阳驰冲着他摆摆手:“我要下山一趟,今儿就不和你一道了!” 徐明子一怔:“下山?师兄,你不是向来都不爱出门的么?可是师父吩咐有急事?” 叶阳驰懒得跟他解释,随口应了一声,就要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不想徐明子却犹豫的伸手拉住他:“但是——师兄,咱们昨儿说好的事情怎么办?改天?” 叶阳驰一怔:“什么说好的?” 见他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徐明子顿时急了,语无伦次道:“师兄你这怎么说忘就忘啊!昨儿明明说好的!你又不想做,反悔了是吧?” 听他这么一说,叶阳驰心中一咯楞,立刻想起之前日历上差的那半个多月,顿时明白了症结所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昨日”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答应下来什么他实在是不知道,更别说如何回答徐明子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搪塞道: “哦,那个,等我回来再说!行不行?我下山真有要事!”心中却想着,这次下山谁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大不了多耽搁两天,等回来后再说忘了就是,若真是要事,徐明子肯定会再提,那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见他坚持,徐明子只好道:“那行吧!师兄你早点回来!我可都指望你呢!” “成,成!你先松手!”叶阳驰用下颌示意了一下自己被对方扯住的衣袖。 徐明子悻悻然松了手,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千万别忘了!”而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那架势绝类怨妇,让叶阳驰差点破功喷笑,好悬才忍住了这股冲动。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他一直目送着徐明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过身,按了按嘴角,才要笑,不想却迎面看见一人端着花盆站在不远处,那样略显僵硬却依旧挺拔的身姿,不是“徐痴子”又是哪个? Level 10:助口 那人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叶阳驰却没来由觉得有些窘迫,说不出原因,只不过被那样深沉的目光看着,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鬼使神差便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山?” 话才出口就恨不得自打嘴巴:他说些什么不好,居然直接就邀请对方!那人不把他当作神经病多半也会认为他此刻大脑发抽了! 果然那人看着他的目光顿时有些怪异,但是并非他所想象的惊奇,而是明显的戒备,还隐隐有些不耐。这般明显排斥的反应饶是叶阳驰向来神经大条也不由得尴尬,干笑两声便摆了摆手:“……当我没说。”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好吧,这轮明月眼里恐怕连渠沟都是不存在的。 自觉僭越,换了聪明人只怕此时已经掩面遁走了,毕竟对方的神色已经摆明了态度。可惜叶阳驰皮厚的很,难得与“明月”搭上话,更是恨不得再多说上几句来增进彼此了解,哪肯就此离开?左思右想,居然又冒出了一句: “真不跟我一起下山看看?我是去庆山镇哦!”言罢还强调似的睁大了眼睛,就差没加上一句:请看我真诚的双眼! 可惜他们两个人之间很明显缺乏所谓眉眼之间的默契——俗称眉目传情,“明月”对他此时的神态只有一个反应:怀疑,也许还要加上些许对他有别于平素表现出的智商的鄙视。 好吧,到头来还是自讨没趣。叶阳驰嘿嘿笑了几声,正琢磨着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对方却忽然开口了: “行。” “啊?”叶阳驰几乎怀疑自己幻听,瞪大眼看向他。 “明月”却已经自顾自的走到旁边将手中的花盆放在了架子上,低头稍作整理:“何时走?” “现、现在。”言罢忽然睁大眼,叶阳驰极力按捺住不让自己做出太夸张的反应,总算是没喜孜孜的冒出一句“你说什么”出来,而是生怕对方反悔般一击掌,“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呃,我是说,一刻钟之后在正门见!” 对方不再说话,叶阳驰总算是不再自讨没趣,扬着嘴角便转身走向他的房间。只留下那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明白透出一条讯息: 这人又在搞什么鬼?! 不管人品与用心如何被人质疑,都扰乱不了叶阳驰此时欣喜非常的心情,他回到“宿舍”后随手收拾了几样东西,并毫不客气的搜刮出叶阳御风本尊放在架子上的银两权作盘缠,而后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门。 走到正门时,就见到“徐痴子”微垂了头站在那里,却并非独自一人,旁边还围了三个,一个穿着内门弟子的衣衫,叶阳驰认出那是自己的四师弟;另外两个则是外门弟子的装束,态度看起来明显比“徐痴子”这个外门弟子骄傲的多。他们二人站在“四师弟”旁边,正对着“徐痴子”指指点点。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没有师尊的允许也敢随便出门?” “就是!别以为你有道号而其他外门弟子都没有就有什么了不起了,一个废人而已,还不如我们这些后来的呢!” “师弟,不能这么说,就算他只是个废人,名字上叫起来也比咱们好听。” “哼!再好听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旧是个废人?” “……”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口口声声“废人”云云,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而他那位四师弟虽然并未开口,神色间的倨傲已足以说明立场,分明便是一出狐假虎威的好戏——如果主角不是徐痴子的话。 看到这一幕,叶阳驰眉头一挑,并不急着上前,而是想看看那人会如何处理——他心中一直希望能够看到这人扬眉吐气的模样,哪怕只是作出些许反抗。可惜对方站在那里,却始终不曾开口说上一句,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任由那两个人说的再不堪也没反应。 这种态度让叶阳驰心中憋闷之极,忍不住便气咻咻的走了上去,正要开口,四师弟却先一步发现了他的身影,眉一扬便笑着打了招呼: “大师兄怎么来了?可有要事?” 凭良心讲,这人长得眉目端正,是颇为正气的长相,但在此时的叶阳驰眼中却是獐头鼠目,可恶至极。他撇了撇嘴,无视对方示好的神色,径自道:“怎么,没有要事我就不能来这儿了?” 因着先前的失望,这句话说的格外语中带刺。四师弟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大师兄心情不好了,自然不肯撞到枪口上,嘿嘿一笑便退后两步:“大师兄言重了!是师弟失言,还望见谅!” 叶阳驰颇为爽快的哼了哼,眼角斜了徐痴子一眼,大意是“看罢!对这种人就该这样!”。可惜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正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另外两个外门弟子明显没有四师弟知趣,瞧见大师兄斜睨徐痴子一眼,自以为是当作他看不惯徐痴子这种人在此拦路,忙讨好的迎上来,瞪了徐痴子一眼:“没看到大师兄要过去么?还不快让路,在这儿碍眼作甚?!” 闻言叶阳驰顿时冷哼一声,这次学乖了,不再等对方反应,先一步开口:“你们两个,与他谁先进的师门?”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徐痴子。那两人一愣,忙道:“回大师兄,我二人是一同上的山,比他晚……晚半年。” 叶阳驰点了点头,忽然把脸一板,寒声道:“既然你们也知道入门较晚,也该懂得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徐痴子是你们的师兄,怎么说话全无尊敬?我可不记得上善观教出来的弟子这般不懂礼数!” 他此言可谓疾言厉色,那两人瞬间变色,急忙后退作揖,连称不敢,面色中更是带了惶恐。偷偷看向旁边的四师弟,后者显然也颇为惊讶,却什么都没说,心中顿时连珠价叫苦:大师兄今儿是抽了哪门子疯了?居然维护起这个人来?他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人的存在么? 叶阳驰可不管他二人心中所想,教训了这两个家伙,之前那股郁气当即卸去一半。只是一想到上善观中其他人对徐痴子的看法,仍觉得余怒难消,干脆便直接伸手去捞徐痴子的手,打算拉着他远离这烦躁之地,省的继续在此平白受气! 伸出的手明显感觉到对方瞬间回避,叶阳驰却不管,兀自伸长了手硬生生将对方捞了过来,握在自己的爪子里,心中踏实了,也不管旁人如何看,气咻咻的便拉着那人大步出了山门。 徐痴子躲闪不及,被他拉住了手,全身都是一僵,他皱起眉盯着对方的手掌,与自己常年冰冷的体温截然不同的温热,还有陌生的触感——叶阳御风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居然还替他出头,这人不是向来最讨厌与他扯上关系的么? 他可没忘记,当初小莎带他上山的时候,这个人虽然神色不变 ,眼中分明满是厌恶,即使是后来也始终当他不存在,仿佛他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可是眼下——温热的体温,不断地提醒他眼前这人作出的举动是真实的。他微垂了头用眼角睨了眼身后那三人,皱起眉头想着:莫非这人只是不想他们继续在门口冲突,才想将他尽快带出去,免得几人如此闹下去,平白丢了上善观的脸? 是了,多半就是这样。替对方的举动下了个最有可能的注释,徐痴子的眼底再度冷漠起来:这上善观中的人不都是这样的么,早就该习惯了,所谓名门正派,到底都脱不开自以为是、狗眼看人低的习惯。在这一点上,这人更是其中翘楚。莫非他还指望着除了小莎之外,还有其他人会正常待他么? 简直就是笑话! 但是,这人之前又是出自什么心理提出要和他一起去庆山镇的? 想到先前对方眼中明显的期待,还有那句几乎可谓是脱口而出的询问,徐痴子皱起眉:莫非是庆山镇中有什么陷阱?哼,那里的人也都势利的很,没准这人是故意想要带上他好让镇上的人羞辱吧? 可惜,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早已硬如铁石,叶阳御风若是真抱持了这样的想法,多半是要失算的。到时候究竟是谁看谁的笑话,可就两说了! 他自是不知道,此时的叶阳驰心中所想,与他猜测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事实上叶阳驰此时心中难得纠结。 似他这样的人,一般作出什么决定就会勇往直前,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魄。然而叶阳驰刚才就发现,自己在面对徐痴子的时候,经常会做出些不经大脑的举动,比如之前的相邀,还有刚才拉住他就走的幼稚举动—— 简直让他丢人的只想捂脸。 他这次睡着之前明明还在想着,要一个人去庆山镇打探一下,结果刚才居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了问对方——他想要打听的本来就是这人的消息,现在带上了本尊,还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询问小镇上的人?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最让他郁闷的是,对于提出邀请对方同行这件事,他居然只有得意,没有丝毫后悔:好嘛!不就是这木头同意了他的邀请么?至于得意到如此忘形的地步么?而且因为这个身体的“前任”遗留问题,他们两个人此时的气氛还如此糟糕…… 真要命! 还有牵手——掌中冰冷的感觉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方才究竟做出了什么举动:牵手啊!小孩子才用的招数,真是浪费了先前自己虎躯一震散发出的王八之气! 想着这些,叶阳驰在心中连连敲着自己的脑壳:让你丫的做事不经大脑!这下可真是“痛并快乐着”了! 得!这次下山还是见机行事吧!打听什么的一定要挑对方不在身边时进行,至于两个人同行的时候,还是先培养培养彼此的气氛比较好—— 啊呸!又不是交女朋友去约会,培养个毛气氛!是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才对! Level 11:武馆 于是,就在彼此心思各异,堪称各怀鬼胎的情况下,两个同行之人踏上了前往庆山镇的路。 真正脚踏实地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叶阳驰才算彻底体会了一把游戏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在游戏中他想要去什么地方,只要找到驿站乘上马车就可以轻松过地图了,可惜在这个异常真实的“梦境”里,眼睛一眨切换地图很显然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无奈之下,他们两个人只能启用赶路最基本的工具:腿。 可惜才走完下山的路,叶阳驰就发现了用腿赶路的麻烦:首先,他虽然身体强健,但骨子里还是个宅男,走路神马的身体还没疲惫,精神先一步退缩了;其次,他叶阳驰好运捡了个强健的马甲,身后这位的身体却是糟糕之极,三阴绝脉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虽然对方一直木着脸坚持,但是额头上的冷汗足以说明一切。 最重要的是,主角是个路痴,他不认识路。 这才是最悲惨的事情,无论叶阳驰多么怀念游戏中的自动指路或是地图,现在都是不可能变出来的。悲剧叠加之下,叶阳驰站在山下的森林中束手无策了。 幸好还有另外一个认识路的人。 看着叶阳驰满脸茫然站在森林中,徐痴子看了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往东边走,有驿站。” 闻言叶阳驰大喜,一把抓住对方的双手:“东边在哪儿?” “……”徐痴子默默抽回手,抬手指了个方向,忽然怀疑自己跟着这人出来到底是对是错。无论怎么看,这人都没有丝毫过去稳重的模样,偶尔犯抽不说,怎么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还有这种喜欢抓握人手的习惯,真是适应不良。无论他怎么将厌烦摆在脸上,这人一概视而不见,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叶阳驰可没有丝毫自己马甲要掉的危机感,确定了方向后精神顿时一振,虽然顾虑着徐痴子的身体没敢大步赶路,好歹有了目标,不至于无头苍蝇般乱转。 就这样两人走走停停行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到了树林的尽头。林子外面是一条修葺的还算平整的路,放眼望去,可以看见东边约百丈之外驿站的旗子迎风飘扬。 总算是可以摆脱行路的困扰了! 到了驿站,两人稍作休息,叶阳驰这次长了个心眼,向着驿站内的人细细打听了一下前去庆山镇的路况。 庆山镇虽然在游戏中被称为“山脚下的小镇”,但这不过是个笼统的说法罢了。他们从这个驿站骑马出发,大约还要跑上半日才能到。叶阳驰本想和徐痴子商议一下选择马车还是骑马,可惜后者只顾埋头喝茶,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他只能咬咬牙,厚着脸皮雇了一辆马车,附带认路的车夫一名。 听到叶阳驰租了马车之后,徐痴子颇为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他可不信这人是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才选的马车,不过——他此时的身体状况确实是骑不得马的,无论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在这件事上,他领了对方的情了。 事实上,叶阳驰选择马车的时候真没考虑徐痴子的身体状况。之所以如此选,原因很简单:他这么一个生长在红旗下、活跃在网络中的宅男,根本不会骑马。 歪打正着下让对方领了个请,虽然叶阳驰本人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发现徐痴子对他的态度稍有缓和。是以他彻底放下了会被对方鄙视的担忧,十分乐观的与徐痴子一起钻进了马车,并堂而皇之的忽略了对方全身散发出的冷漠气场,有一搭没一搭说些话,弄得徐痴子不胜其扰,差点没当场翻脸直接问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就在这种一个忍耐一个啰嗦的情况下,行行复行行,傍晚时分,两人总算是进入了庆山镇的驿站内。 此时天色已晚,叶阳驰决定直接在驿站中休息一晚,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而徐痴子从始至终不曾开口,叶阳驰便当对方无意反对,干脆利落的定了两间房,而后便钻进房间洗漱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当叶阳驰自然醒的时候,隔壁已经没人了。 大概找了一圈,对方既没给他留消息也没托人传口信,倒是有人看到他大清早出了驿站。确定对方一个大男人走不丢,叶阳驰抓了抓头发,放弃继续寻找,悠闲自在的吃了早餐,而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现实”中的庆山镇与游戏中的稍微有些出入,不过主要街道还是差不多的。叶阳驰辨明方向,从驿站开始一路打听着去了武馆——正好现下徐痴子也不在,刚好方便他行事。 庆山镇是个不大的镇子,因为临着上善观所在山峰的缘故,来往行人之中不乏各种武林人士,只是如同叶阳驰——好吧确切来说应该是叶阳御风——这种面相出类拔萃的人还真不常见,是以一路走来没少被人窥视。对此叶阳驰极为不习惯,宅了多年,他对人群有了近乎本能的排斥,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只能强迫自己视而不见。 就这样一路到了武馆,叶阳驰的耐性已经基本告罄。 也不知该说巧还是孽缘,他才走到武馆门前,就差点被里面撞出来的人扑到身上。叶阳驰急忙让开,抬眼一看,扑出来的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幼童,一身脏兮兮灰扑扑的乞丐装,正从地上挣扎的爬起身。 随后门内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武师装扮,对着小乞丐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滚滚滚!我都说了,这里不是善庄,不收乞丐,莫要在这里污了我的门庭,快走快走!” 小乞儿此时才爬起身,伸手抹了把脸上的灰,只是手脚脏污,这一抹更弄得脸上花猫一般,偏偏还露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师父,我都说了我不是讨饭的,又不蹭你吃住,我只是想学武,你就教教我吧!” 武师冷笑道:“学武?就凭你这样子,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吧?学哪门子的武?我们武馆的束修恐怕你都付不起,还是乖乖滚去讨饭快些!” 这般恶形恶状的模样,瞬间便让叶阳驰想到了游戏的片头动画中那个武师瞥向徐痴子时那副轻蔑的神色。他原本道武师轻蔑徐痴子是因为他身怀三阴绝脉学不得武,没想到这里的人除了现实之外,还这般狗眼看人低,顿时眉头一扬,火气跟着就上来了。 这一刻,小乞儿的身影仿佛与徐痴子合二为一,他抬步走向此时还在软声央求的小乞儿旁边,也不嫌脏乱伸手将对方拉了过来。小乞儿一惊,转头看向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鼻涕:“大叔,你干嘛?” 叶阳驰拍拍他肩膀上的厚灰,看也不看旁边的武师,径自问道:“你想学武?” 小乞儿愣愣的点了点头。 叶阳驰道:“那就别在这儿求他,以后我教你。” 谁知小乞儿闻言却道:“你?”还不信任的上下看了他一圈,“你会武功?” 此言一出,旁边顿时传来一声嗤笑,却是那武师:“小哥儿,你才多大年纪,就要教这小乞丐?莫要误人子弟!” 不怪他二人走眼,叶阳驰虽然空有叶阳御风的皮相,但是自小养成的气质却没半点武人的感觉,松松垮垮吊儿郎当,放在众多底子殷实、气质高傲的武人当中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对此叶阳驰本人却没一点自觉,对于小乞儿的怀疑也不生气,反而笑道: “怎么?你不信?”说着按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小乞儿只觉肩膀一麻,随即痛的“哎哟”出声,看着叶阳驰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惊怕,还隐隐透着惊喜。 “信!信!我信了!师父!” 小乞儿是个机灵鬼,发现身边的青年人不简单后,瞬间便改了口,叶阳驰大笑,本想亲昵的捏一把对方的脸蛋,然而看到那上面灰尘以及干掉的可疑液体齐聚,这两指便怎么都捏不下去了,最后只能在那饱经风霜的肩膀上拍了拍,转头看向那武师,还刻意改成了一副高傲的样子: “既然如此,这小子我就带走了,你没意见吧?” 武师是内行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刚叶阳驰那一捏看起来轻描淡写,他却是看得出轻重的,此时神色也跟着郑重起来,再无先前轻蔑,对着叶阳驰拱了拱手道: “岂敢!不知阁下是位少年英雄,之前郑松出言无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这套文邹邹的话叶阳驰听得懂,说不来,只能挥了挥手,想到之前打算,也不好一直摆着架子,便收了那点莫须有的气势道:“武师客气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打听些旧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武师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年轻人也不知道是哪一家教出来的,说话恁地直白,不过这样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因此面上客气依旧:“言重了!门外说话失了礼数,阁下请进,容我等奉茶相待,再细谈如何?” “好。” 于是两人带着小乞儿迈步进了门,却没注意到,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颗百年老榕树下,正有一人将这一幕完完全全收入眼中,神色间若有所思。 Level 12:幼事 邑修澜已经很久没回到过这里了。 久到恍如隔世,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姓名。自从当年心灰意冷之下被慕容莎说动去了上善观,他就再也没回来过,自此抛弃了原本的身份,成为了上善观中一事无成的“徐痴子”。 直到踏上这片土地,看到记忆中熟悉却也越发破落的环境,他才发现当初的记忆自己丝毫都没忘记,只是压在了记忆深处,稍一引导就回想起来。 只不过无论怎样回想,留在这片土地上的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这个小镇,和那座道观一样,带给他的只有屈辱。但是上善观再不济也还是白道第一大观,清秋子虽然不待见他这个废人,也没像其他人那般轻蔑视之,最多当他不存在。 但是在这里,他却始终是被轻贱的存在。 为什么会同意与那个人一起下山,邑修澜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当时看着那人期冀的神色,鬼使神差一般便应了下来。等到察觉,已无余地回绝。 不过也罢,来都来了,权当来看看当初那些人是否还活着,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便是。 昨天晚上躺在驿站中,他始终都无法合眼,故地重游,身上的血脉仿佛也跟着回想起了那些屈辱的过往一般隐隐作痛,比过往病发还要严重。故而今日一早他便独自出了门,游魂一般上了街道。 时隔多年,邑修澜还能记起自己当初栖身过的地方,沿着街道走了一阵,便找到了路,慢慢晃到了一座破庙前。 不知道是否上天的弥补,邑修澜生就三阴绝脉,注定了气虚体弱,短命早夭,但他比一般孩子要早慧,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他记得自己父母,也记得最初的他,其实是生活在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之中的。 其实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寻常乡村家庭很少会给孩子取这般意蕴深远的名,邑修澜,取“修兰”的谐音,是希望他能够如同兰草一般性情高洁。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但是当初他们的话语却还是铭记在心的。 可惜父母虽然给他了美好的名字,却没能给他美好的生活,邑修澜的三阴绝脉实在太过霸道,只能依靠昂贵的药物吊着一口气。良好的家庭很快被他这个药罐子拖垮,父母多次想要放弃,但是考虑到独子的情况,终归只能咬牙坚持下来。 他从父母的聊天中得知,他们二人成婚十余年才得了他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无论如何不想放弃。可惜这样伟大的父母爱到底抵不过现实,渐渐地,邑修澜能够品尝出端给自己的药味道上的变化,分辨出父母眉眼间闪烁的神情,却不是很明白这种改变意味着什么。 导致他命运出现转折的,是一个谁都没意料到的意外。 他的母亲再度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这样已经被逐步拖垮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不知算惊吓还是惊喜,夫妻二人镇日里踌躇,不知该放弃还是该留下这个孩子。留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实在是难以负担;放弃,实在是舍不得这个近乎于奇迹般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孩子。 这样一日日拖下来,就在他们下定决心要放弃这个孩子的时候,却被大夫告知已经过了堕胎的时机,这个孩子只能生下。夫妻俩原本就对放弃这个孩子诸多不舍,毕竟长子体弱,能否平安成活尚未可知,次子一旦出生,对他们来说到底是个慰藉。 就这样,数月后邑修澜有了个弟弟,是个活泼健康的孩子。从那天起,父母的关心逐渐有了偏差,幼子本就惹怜,更何况比起他这个病痨子来说,健康的弟弟才真正是父母以后的希望。 然而新生命降临的喜悦并没维持多久,没落的家庭要养育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烧钱的无底洞,这个家庭越来越不堪重负。父母看着他的目光逐渐由哀愁变得歉然,在一次发病过后的夜晚,邑修澜清楚的听到了夫妻二人商议着要将他送到亲戚家的打算。 即使是如今,邑修澜每每想起那个夜晚,都会忍不住讽刺的勾起唇角。一个会拖垮家庭的病痨子,会有什么人肯要呢?甚至连卖身为奴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他的病不常见,乡野村夫多半不曾听说过,只怕还担忧着他身上的疾病会传染吧!躲避尚且来不急,又怎么会巴巴的凑上来? 所以那日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始终不曾有人肯收养邑修澜。 缓步走到破庙前,邑修澜站在街道上望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已经成了新一批叫花子聚居之所,从他此时所站的地方望去,破庙的烂墙一如当年摇摇欲坠,上面缺砖少瓦,甚至还能透过那些破洞看到木瓦堆砌的简易灶台。那时他被放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直到被慕容莎带了出去。 是的,被放弃。 找不到人收养,家庭的情况更是每况愈下,年幼的弟弟因为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每日嚎哭不止。这种情况下,父母终于咬牙,将他远远带离了家庭,送到了这座庆山镇内,并给他买了几日的干粮,托词让他在此等待,而后一去不回。 其实早在父亲给他买了平日舍不得买的白面馒头时,早慧的邑修澜就已经隐约有了猜想。他只是不愿去相信,也不愿去深究。可惜事实证实了他的猜想,父母的一去不回已经足以让他明白,自己这个不健全的孩子,彻底被家庭放弃了。 那几个白面馒头最终没能给他果腹,在他抱着馒头一个人蜷缩在街角等待父母归来的时候,几个乞丐便趁着天黑仗着身强抢了馒头走了,还骂骂咧咧的踹了他两脚。他现在都已经记不清当初他是怎么爬到了城外,并在这间破庙中昏过去,只记得再度醒来之后,他就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再不复过去时光。 此时破庙中还窝着两个乞丐,听到脚步声后便惊醒了望向他。天色才亮,还不到他们平日外出乞讨的时间,他们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只能战战兢兢的盯着他看。 如今的邑修澜,虽然过的依旧不如意,但至少能吃饱穿暖。上善观外门弟子的衣服虽然样式普通,放在平头百姓眼里也都是不寻常的装束,这样的他走在街上,再没有人会将他与乞丐混为一谈。乞丐们对他产生不了同类的共鸣,有的只有惊疑与惧怕。而邑修澜也只是看着那两个乞丐,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确定了他不会作出什么后便哆嗦着爬起身退出破庙,而后绕着远路离开,始终不曾开口多言。 毕竟当年的他,与这两个乞丐,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区别。 最初被放弃的时候,邑修澜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不是衣衫破烂、无依无靠的人就能做乞丐的,在这里,不仅讨饭需要技巧,如何在同类之中生活下去,也是一道不得不克服的难题。在后者这一点上,邑修澜吃足了苦头,他这么一个陌生的脸谱,穿的衣衫也还算干净,突然出现在乞丐聚集的破庙中,足够引起乞儿们的敌意。 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邑修澜被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的乞丐看中了,并以强硬的态度将他融入了这个群体,代价是从那日起,他的一切都属于那个叫做“贺叔”的乞丐,没有丝毫人身自由。 其实贺叔让他做的事情很简单,他看中了邑修澜年纪小,身体弱的“优点”,所以便出手“教导”他,要如何去行乞,如何最大限度挖掘路人的恻隐之心,从而收获更多。 贺叔的教导手段极为粗暴,但却简单有效,加上邑修澜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那些手段。从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便一直作为贺叔手中的工具,在这座小镇上讨生活,而后上缴自己的全部收入,用以换来贫瘠的三餐。 贺叔并不是个好人,但却十分精于算计。他发现了邑修澜的聪慧,同时也注意到他不同于寻常人的根骨。他认得邑修澜的“三阴绝脉”,却并不以为然,甚至教给他了一段口诀,让他每日诵念练习。 那是邑修澜第一次接触“武功心法”这种存在,并惊喜的发现了这东西的神奇。贺叔教给他的功法并没让他的三阴绝脉有所改善,反而让他的行动日渐僵硬起来,手足也常年冷硬,几如死人。但是虽然身体变得僵硬,这些年里病情却没再复发过,对于他来说,这一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改变了。 也正是靠着贺叔当初所教的那几句心法,邑修澜才活着长到了现在这么大,只不过这件事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慕容莎都不知道。那心法行走路线诡异,寻常人察觉不到,就连他自己,除了觉得身体僵硬,病情不再复发之外,几乎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 想到慕容莎,邑修澜的眉眼微微柔和下来,那个女孩子,是他阴暗的生活中第一缕阳光。 Level 13:过往 当年邑修澜跟着贺叔在这座小镇里讨了数年的饭,在这期间,贺叔还教给他了许多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技巧,邑修澜才一接触就知道,这个人不仅想将他培养成一个称职的乞丐工具,还想让他做“巧手儿”。 所谓“巧手儿”,就是学了些手上的功夫,用以偷鸡摸狗的偷儿。 这种情况在乞丐之中并不鲜见,他甚至见过几个比他年长的“巧手儿”,那些人也都是被别人训练出来的。做了“巧手儿”之后,生活要比寻常乞丐好得多,贺叔会培养他往这方面走并不意外。而且很多时候,小乞丐要比成年人更容易令人不设防。 对此邑修澜并没有什么意见,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做乞儿还是“巧手儿”,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开始学习之后,他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败:那些技巧他能学会,但是根本用不出来。 这点并不意外,毕竟他的身体不比常人,常人能够轻松做出来的动作,他受身体上的限制,总要慢上一拍。而那些“巧手儿”的技巧,重就重在一个“快”字和一个“巧”字上,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是以那段时间里,邑修澜很是吃了一阵苦头,贺叔不肯承认自己培养出了一个残次品,认定了勤能补拙,所以变本加厉的操练他。那段时间受的折磨,邑修澜根本无法忘记,即便是如今,午夜梦回之际,也常看到贺叔举着藤条劈头盖脸的抽打他。 也许是因为有了叛逆心理,不管贺叔再怎么揍,邑修澜的技巧始终不见变好。最终贺叔气急败坏之下干脆直接将他丢出去出任务,并规定每天必须偷来一两以上的银钱,否则不但不给饭吃,还要挨上一顿揍。 为了活下去,邑修澜只能拼命努力“赚”钱,可是技巧太差,经常被抓,更是没少被镇子上的人打骂,若不是他机灵跑得快,又懂得用乱七八糟的衣服、泥灰等物来伪装自己,只怕早就无法在这个镇子上混下去了。 就在这种艰难的生存条件下,邑修澜遇上了慕容莎,从他在饿得头晕眼花时,壮起胆子将手伸向那个小姑娘的钱袋开始。 那其实是个颇为老套的故事,慕容家在小镇子上算是数得上的门户,小小姐从小爱习武,镇日里打扮成个假小子,被父母送到镇子上的武馆里折腾。故而慕容莎虽然和他一般年纪,身手却比他这个手脚僵硬的废人好太多,轻易便抓住了他。 但是小小姐并未将邑修澜送官,而是放了他,只是很惋惜的说了一句:“你明明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力更生呢?” 称不上美好的开始,但是却成为了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邑修澜的三观很差,自小在乞丐窝中长大,又受了贺叔这么多年强硬派的教导,从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正是因为慕容莎这句醍醐灌顶般的话,才让邑修澜下定决心脱离被贺叔控制的日子。 所以他设计出一幕好戏,有一次故意偷了惹不起的人,而后一路将他们引到了贺叔面前,借刀杀人。 这件事他做的极为成功,当他将那些人引到贺叔面前,并故作惊慌抱着贺叔的大腿求他救命的时候,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尽管贺叔极力撇清与他之间的关系,但是小孩子的话很多时候比成人要更加容易被相信,于是贺叔被抓去了。他则因为那些人对小孩子相对较轻的戒备,借助之前布置逃了出去,从此离开了那间破庙,正式成了这座小镇的流浪儿。 而贺叔也从那天起,再也不曾回到过这座破庙中。 此时邑修澜看着那座越发破败的破庙,那里面是不是又有类似于他或是贺叔一样的存在,他不知道,但是这里已经彻底淡出了他的世界,如今再回来,也没了过去发自内心的恐惧。 最后看了这里一眼,他轻叹了口气,不再流连,转身进了城,向着记忆中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庆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缘的人也许一年都见不上一面,有缘的晨昏常见也是正常之极。当年的邑修澜脱离破庙后,就在镇子上到处流浪,饥一顿饱一顿,晚上则窝在别人家的柴禾垛里面,勉强也能过活。 但他跟慕容莎是真的很有缘,他选择的那个柴禾垛,恰好便属于慕容莎习武的那间武馆。一来二去,彼此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关系也就越来越好。 也正是因此,后来慕容莎被上善观的师父看中带上山时,才将邑修澜一起接了过去。 小镇的路多年来丝毫没有变化,邑修澜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当年那家武馆门外,却意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叶阳御风。 对于这位大师兄,他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邑修澜十一岁进了上善观,至今七年,叶阳御风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初时邑修澜只道大师兄与山下那些人一样,瞧不起他的身世,但随着年龄增长,他才逐渐发觉,大师兄真正蔑视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身世不佳,而是因为他与慕容莎亲厚。 叶阳御风自小便在上善观中长大,是清秋子的首徒,大他四岁。他二人上山的时候,叶阳御风早已知事,一眼就看中了新来的小师妹。但慕容莎天性活泼,加上从小便喜欢打扮成寻常男孩子模样,对男女之事极为懵懂,故而无论叶阳御风如何温柔体贴,小师妹都是毫无所觉的。 因此她与邑修澜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显得与其他人不同,加上慕容莎怜惜他孤苦无依,对他格外照顾。叶阳御风求而不得,对于邑修澜就越发冷漠。只是这位大师兄毕竟自小学的是正派人士的君子之道,品行中正,到底做不出什么使绊子给小鞋之类的举动,最多无非就是漠视门中弟子对邑修澜的欺侮,久而久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睦,倒也不至于冰火不容。 想到此处,邑修澜就越发觉得,最近的叶阳御风有些怪异。 最初就是从那天他意外发现叶阳御风鬼鬼祟祟站在他门前的举动,从那之后,这人就常有一些意料之外的行为。邑修澜拿不准这人究竟存的什么心,只能打叠起精神戒备。 但是之后这人又恢复了正常,仿佛那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邑修澜戒备了几日,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般紧绷于事无补,加上那人又没做出什么异样的事情,也就逐渐不了了之了。 可好景不长,才过了半个月,那个人又开始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起初只是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身边打转,那样拙劣的观察手段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这还不算,那人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开始到处找人打听起他的消息来。 邑修澜实在不知道这人究竟在算计些什么,自忖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莫非是在想什么坏主意想将他赶下山? 自小的遭遇让邑修澜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的保护自己。可惜这一次他再度猜错了,这人观察他一段时间后,便再度恢复了原样,又开始中规中矩的生活起来。 邑修澜不知道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三番两次如此,他不可能不去在意。而且他总觉得,这人间歇性的怪异举动以后还会出现。 果然,昨日一早,这人再次做出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举动:他竟直接邀请他下山来此! 当时在听到叶阳御风的邀请时,邑修澜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打算带他下山好图谋不轨! 尽管这些年里叶阳御风不曾直接对他做过什么,但是更不曾有过这么引人疑窦的举动,无怪乎他要多想。所以邑修澜留了个心眼,故意在门口踌躇徘徊,引起其他人注意,这样所有人就会知道,他此次是跟着叶阳御风一起下山的,若是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叶阳御风绝对脱不开干系! 他对于来庆山镇并没有什么极为强烈的愿望,之所以会答允邀约,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弄清楚叶阳御风的目的。然而从昨天开始,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叶阳御风都没对他表现出丝毫敌意。 此时看到对方出现在武馆门口,邑修澜心中忽然一动:是了,阿莎马上就要回来,这人之所以下山还带上他,莫非是想藉此做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邑修澜一直躲在旁边看着事态发展,在看到一如既往狗眼看人低的武师时,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然而叶阳御风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是因为那人心软,而是因为他过于单纯的行事作风。 单纯且滞涩,全无过往行事沉稳的风范,反倒随性的很。看着那人跟着武师走进武馆,邑修澜不禁皱了皱眉,随后敛下眼睑: 罢了!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并不是他能够猜测的——只要与他无关。 只是转身离开之时终究忍不住再度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 ——若是当初,遇上这个人的是他,他是不是会像救下这个小乞儿一般,救下总是被武师丢出武馆的他呢? Level 14:打探 事实上正如邑修澜所见,叶阳驰在接受武师的邀请时,脑海中只有顺其自然的想法,毕竟他一开始就是想要打听关于“徐痴子”的事情,是以走进去时,完全没想过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问题。 在叶阳驰看来,武馆只是个普通的武馆,又不是龙潭虎穴,进就进了,又不会将他怎么样。他一个缺乏世事阅历的普通宅男,脑海中有些什么想法基本都摆在了脸上,落在初识者眼中,很容易便会将他当作寻常富家公子而不加防备——怕是只有邑修澜这种深知“叶阳御风”本性的人才会诸多猜测。 对于这一点,实在是不知该说他们两个人是阴错阳差,还是命运弄人。 不过正如叶阳驰所想,这间武馆确实只是个寻常的武馆而已,并没暗藏机括。武师虽然眼界不高,因为他适才在门口显露出的那一手多少也忌惮着他,是以表面上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还算其乐融融。倒是跟在叶阳驰身后的那个小乞儿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看着武师的双眼滴溜溜直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双方坐定,武师命学徒备茶,而后看向叶阳驰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鄙人姓魏,虚长几岁,您叫我老魏便是。” “哦,我叫叶阳驰。”说着学徒送了茶上来,叶阳驰先前走了一路,本就有些口渴,这时便毫不客气的端起茶盏牛饮一口。 “原来是叶公子……” 你妹的你才姓叶!叶阳驰喝到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总算险险咽下了一句习惯性反驳,苦着脸默认了这个称呼。 见他忽然变色,含着茶水要吐不吐的模样,武师只道对方嫌弃武馆茶水粗劣,顿时面色有些尴尬。他们这里是小镇子,武馆又不是专门的茶馆,待客的茶叶自然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看叶阳驰这个反应,他心里倒是更加认定了对方出身不凡。 叶阳驰可不管武师心中在想些什么,干脆利落的切入正题:“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庆山镇,是想找一位失散多年的亲人,因为在镇上听说对方曾经来此学武,所以才想问上一问。” 武师道:“哦?不知道公子的亲人姓甚名谁?” “他叫——”叶阳驰张了张口,刚想说“徐痴子”,猛地想起这个是道号,山下的人多半不知道,话到嘴边便临时改了个名字,“她叫慕容莎,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心中不禁暗自庆幸,比起那木头人,好歹小师妹是个有名有姓的,虽然也不知道身份,总比一个道号容易查的多。 谁知武师在听到“慕容莎”的名字时却颇有些惊诧:“慕容?可是那慕容家的人?” 叶阳驰心中腹诽:“那慕容家”是个什么概念?莫非还有“这慕容家”一说?随即便是一惊:糟糕!莫非慕容家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家族?他这般冒充远亲,该不会一下子就被拆穿吧?! 而后想了想,却多少安下心来:古人不是最擅长什么一表三千里八竿子打不着么?他说是远房表妹,就算对方真查起来,只怕也无从查起。 武师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只见他满是尊敬的拱了拱手:“原来叶公子是慕容家的亲戚,那就难怪了。” “……好说。”叶阳驰扯了扯嘴角,自动无视了对方的称呼。 武师全然不察,径自道:“慕容家这些年确实送了不少子弟来此习武,只是一时之间鄙人实在是记不清是否有叫做‘慕容莎’之人——唔,叶公子何不亲自去慕容府上亲自询问?” 叶阳驰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信口道:“哦,其实这件事不太方便去慕容——嗯,慕容府上说,所以……嗯,你懂的!”说着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武师虽然不太理解现实网络中流行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倒也确实心领神会,看着他的目光顿时添了点暧昧的神色,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寻名册过来,看到名册应该能想起一二。” “有劳馆主了!”叶阳驰说着暗中咂舌:居然还有名册?看不出这家武馆不大,人倒是不少啊! “公子客气。”武师说着便吩咐候在一旁的学徒去取名册过来,又抬手亲自为叶阳驰添了茶。他是个老江湖,知道叶阳驰那一手不简单,再加上如此性情修养,与慕容家的关系,来历定有文章。所以借着此刻佯作闲聊变着法子套他的话,诸如师承门派,出身来历等等不一而足。 提到这一点,叶阳驰却有些支吾,他虽然单纯,却并不傻,自己只是个山寨货,若说是上善观观主的大弟子,眼前武师信与不信权且不论,以上善观在武林中的身份,很容易引起是非,所以干脆托词道:“实不相瞒,我这是家传武学,家里——嗯,那啥,名不见经传,并不在武林上混。” 但他毕竟不是个老江湖,这套词儿说下来,实在是难以取信于人。毕竟江湖就这么大一点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弟子能有这般身手?是以对方姑妄言之武师也就姑妄听之,不时配上附和一笑,只是心中对叶阳驰的评价又上升了一层:此子果然不只是个寻常家族子弟啊! 叶阳驰也知道自己临时编的身份可能站不住脚,不过既然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就乐得蒙混过关。好在学徒很快便取了名册过来。并非叶阳驰先前所想象的厚厚一摞,而是只有一本小小的册子。 只见武师伸手翻开那本簿册,头也不抬道:“叶公子可知那位慕容姑娘是哪一年来此习武的?” 叶阳驰含糊道:“大概也就十年以内吧!” “十年……”武师沉吟着翻动名册,到某一页时停了下来,喜道,“在这里了!”说着以左手食指中指顺着其中一条记录划动下来,而后在页面上点了点,抬头将名册递了过去:“叶公子您看,可是这位小姐?” 叶阳驰伸手接过,入目一片繁体字让他双眼反射性花成一片,急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只管盯着武师手指的那处瞧了瞧,确定是慕容莎后便点头道:“正是她!老魏你可还记得她当初在此处的往事?” 武师也被他这句毫不含糊的“老魏”叫的一呆,瞥了对方一眼,心中嘀咕:这位叶公子倒是深谙待人亲近之道。他哪知道在叶阳驰的世界中,叫“老X”完全是常见的称呼,只道此乃对方有意亲近,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显,只是顺着那条记录道: “难怪我对这位慕容家的小姐没什么印象,这位慕容莎小姐当年是我师兄亲自教授的。不过我师兄今日休息,明日才来此授课。叶公子若是不着急的话,可否明日再来?” 闻言,叶阳驰心中顿时有些失望:眼看消息就在眼前,偏偏事到临头来了个转折。但转念一想,此行毕竟并非毫无线索,他此次下山本就打算多呆几日,也不急于此时。于是点了点头道: “成!那就麻烦你了!”说着看向身边一直不出声宛如透明的小乞儿,恰好对上他双眼骨碌碌乱转的模样,挑了挑眉,心中“哎哟”一声:糟糕!忘了身边还有个人,这小子定是等的不耐烦了! 这样一想,心中顿时有了歉意,他伸手摸了摸小乞儿的头,站起身向着武师道: “既然如此,我们俩就先走了!明天一早再过来拜访!” 武师实在是有些不大适应他过于直白的用词遣句,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忙起身拱手道:“不敢,明日鄙人定与师兄在此恭候两——大驾!”他本想说“两位”,但是目光一对上先前还被自己弃之如敝屣的小乞儿,那句敬辞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便只能含糊带过。 叶阳驰点了点头,不再客套,对小乞儿说了句“我们走吧!”便率先出了门。 那小乞儿急忙跟上,生怕叶阳驰将他抛弃一般寸步不离,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扯他衣袖,又不敢,脸上满是踌躇。手指将碰未碰之际却被叶阳驰一把握住,小乞儿一惊,抬头望去,叶阳驰却神色如常,只道了句“走稳。”而后便不由分说拉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二人这番举动武师在后面尽数瞧见,顿时有些羡慕那小乞儿:被这样一位公子看上,也不知那小乞儿祖上修了什么德。他虽然不知道那位“叶公子”具体身份为何,但能与慕容家攀上关系,想必家中还是有些斤两的,若他真的收了这小乞儿为弟子,将来对方前途可谓不可限量。至少从此以后,不必再以乞讨为生,真是转了运道了! 想到此,神色忽然一敛,待对方二人离开后伸手招过旁边的学徒吩咐道:“为师要出去一趟,你且看着其他师弟专心修习,不得怠慢。” 那学徒忙应声,道:“师父是要去何处?” 武师道:“慕容府。”那位叶公子来历不明,今日之事,多少还是要跟慕容府上通个气儿,毕竟是镇子上第一大的家族,卖个消息给他们有益无害。 叶阳驰离开武馆后便回到了驿站,全不知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毕竟还是缺少江湖历练与经验,虽然有些小聪明,到底还是忘记了嘱咐一句要对方保密。再者他此时的心神大半放在随他同行的小乞儿身上了,想到自己冲动之下居然捡了个弟子,不禁有些头疼—— 他自己尚且是个半吊子,真要收了对方做弟子,莫要误人子弟吧! 虽然如此想着,看到小乞儿惴惴不安的双眼时,到底说不出给他点银钱打发对方走人的话。而且——叶阳驰想到自己从叶阳御风屋里顺来的银两,实在是觉得有些囊中羞涩:这位上善观的大师兄、未来的观主未免也太穷了点吧! 好吧,吃白食可憎。自己尚且是个伸手党,还是不要腹诽别人的好。 打消了给钱送人走的想法,叶阳驰带着小乞儿回到驿站,先打听了一下“徐痴子”的下落,得知对方还未回来,不禁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未回,果然回到家乡比较亲切么?亲切的都不知道回来了! 正要离开,管事的却忽然叫住他,道:“这位公子,实不相瞒,驿站并非客栈,不能长住,您与您的同伴昨晚来得晚,事急从权——临街就有家福星客栈,您看现在您是不是……?” 经他一说,叶阳驰才知道驿站只能暂时落脚,不能长住。一瞬间惊诧过后,见对方已经明确提出赶人之意,想了想,也顾不得先处理小乞儿的事情,忙应声几句,便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与隔壁房间木头人的东西。走前又让管事的给“徐痴子”带个话,说是去临街的客栈汇合,而后才包袱款款出了门。 谁知出门时手中拿的东西太多,遮住了视线,不慎抬脚过低,直直绊上了门槛,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前栽倒。叶阳驰顿时大惊,手中东西脱手而飞,正闭目待摔,冷不防却栽入了一片温热之中,同时耳边但闻一声闷哼,显然是有人被他扔出的包裹砸了个正着。 Level 15:重创 事实证明,“闭目待摔”实在是一个太有先见之明的动作了。 叶阳驰这一摔动作太剧烈,虽然扑到了某人身上,却连对方一起扑倒,手掌擦上了青石地面,一阵锐痛;脸和胸口却因为隔了一层软垫避免了与地面的亲密接触,然而——这个软垫未免也太恰到好处了一点,温软的同时居然还凹凸有致,甚至中间还留有缝隙将他偏高的鼻子夹在了中间,不至于直接撞上什么产生破相恶果。 但他这一撞显然给“软垫”带来了十分致命的伤害,对方那一哼简直堪称痛苦,似乎受创颇深。叶阳驰心中一突,顾不得手掌上的擦伤,手忙脚乱爬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下那个“软垫”何以如此适中——映入眼帘的分明是某个人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重点”部位,他的鼻子方才恰安身在了三足鼎立的交界之点,额头却撞上了对方致命那处——无怪乎对方的哼声如此痛苦。 反射性的揉了揉鼻子,这一瞬间叶阳驰只觉毛骨悚然,实在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所以他方才是直接趴上了对方“那里”么?这未免也太过于亲密接触了点吧?! 下一刻抬眼望去,就看见对方正一手支在身侧吃力的起身,一手从脸上将他方才脱手飞出的包裹拿下来,露出其下熟悉的脸庞——不是“徐痴子”又是哪个? 这下囧大发了! 发现“软垫”的身份让叶阳驰的尴尬更上一层楼,一时间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脸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囧”字。看着对方紧蹙眉头,疑惑带着控诉的目光望过来,他急忙打了个哈哈,爬起身道:“那个——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 说完这话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清醒清醒:他那不是废话么?哪个男人那儿被撞了不会疼的要死要活的? 显然对于他这一问,对方也无语得很,看了他半晌也没蹦出个字儿来。叶阳驰挠了挠头发,顾不得身上摔出来的脏乱伸出手:“那个,先起来吧!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点急,没想到出门竟会撞到人,撞得还是你,哈哈,这也是缘分不是。”说到最后,几乎语无伦次。 天知道叶阳驰此时心中其实紧张得很:他大概明白“徐痴子”对他——不对,是对叶阳御风一直没什么好感,这会儿自己又二话不说撞了人家,还撞在那么敏感的部位,没准人家下一刻就会一巴掌过来打飞他的手掌表达一下自己的藐视什么的。更或者直接啐他一口唾沫或者给他一拳一脚? 然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到底不是现实,事实上对方仅仅盯了他一眼后就慢吞吞的伸出了手,而后借力站起身——叶阳驰心下一突,他分明看见起身的时候对方眉头明显皱了皱,似乎疼痛难耐的样子,目光不由自主便溜向了某个重点部位—— “你看甚?!” 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些许压抑的不满,叶阳驰一悚,忙收回视线抬头望向对方:“啊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那个——啊,对了,你回来的正好!驿站的老板说咱们不能在这里长住得搬走,我之前还琢磨着你怕是来不急回来,还让对方给你带信儿呢!现在咱们正好一起走!” 哪个跟你是“咱们”?他们之间有这么熟么?邑修澜眉心刻痕愈甚,借着对方的力道站稳后松开手,身下那处一抽一抽的疼痛让他实在是无心计较这些,便只敷衍的道了句:“你要长住?” “嗯?”叶阳驰一怔,而后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要住上几天,不长,但也不能一直在驿站给人家添麻烦不是?管事的说邻街就有客栈,咱们走两步去那儿住!” 邑修澜“嗯”了一声,反正他只是跟这个人下山来的,对方什么打算他一点都没兴趣知道。 这时一直跟在叶阳驰身后的小乞儿已经过去捡起了被邑修澜丢开的包裹,见二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忙惴惴的凑上来,道:“师、师父,咱们什么时候走?” 他一出声,叶阳驰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顿时生出捂脸的冲动:丢脸都丢到新收的徒弟那儿去了!这小子肯定重头到尾看到了他出丑的过程,指不定心中如何偷笑呢! 心中虽然尴尬,面上倒是极快整理好神色,叶阳驰暗道“罢了!反正脸都丢光了,破罐子破摔就是!”而后轻咳一下声,道:“这就走。”说完便要伸手去接小乞儿手中的包裹。 小乞儿自然不会让他取去,眼睛滴溜溜一转,将包裹藏在身后,笑道:“师父,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些重物还是让徒儿替您拿着吧!您只管走就是!”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对方的包裹在自己手里,他应当不会翻脸立刻就将自己赶走才是。 他乞讨多年,干的就是看人面色的营生,故而叶阳驰之前看他时目光中闪过的犹豫他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对方说要收他为徒云云多半只是早晨顺口一提,未必会当真,甚至有可能赶他离开。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教他功夫的人,怎肯就此离去?只想着就算死乞白赖也一定要留下来。 叶阳驰哪知道小乞儿心中的不安,他只是不习惯这种相处模式,毕竟小乞儿只是个小孩子,他却是个成年人,哪有让小孩子替成年人拿东西的道理?故只道:“不用,你给我就是,又不沉。” 小乞儿闻言,眼圈儿顿时红了,可怜兮兮道:“师父,您嫌弃我么?” “为什么这么说?”叶阳驰疑道,这小鬼怎么上一刻还笑嘻嘻的,下一刻就要哭了? “不然您、您为何连包裹都不肯让我碰一碰?徒弟只是想尽一尽孝心,我粗手粗脚的,什么都不会……” 叶阳驰顿时哑然:这叫什么理由!他哪里嫌弃这小鬼了? 邑修澜冷眼旁观着这对准师徒的互动,身体悄然后倚,靠在旁边的门墙上,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叶阳御风”言行怪异。但他原本对于叶阳御风这个人就不算很了解,彼此交集很少,焉知这人山上山下表现不一是否只是一种伪装? 不过这人究竟什么性格与他无关,是以他只是倚着门墙不动声色缓解着身下的疼痛。叶阳驰那一撞直冲而下,磕着他的又是只有一层皮包骨的额头,这种疼痛实在是难以为外人道也。尽管邑修澜定力惊人,此时额头上也因剧痛沁出一层冷汗,心中暗自咬牙:真是无妄之灾! 总算等那对师徒“争议”完毕,叶阳驰转过身,一眼便看到邑修澜额头上的冷汗,一惊之下忙道:“你——疼的很厉害?” 邑修澜默默抬眼看他。 “……”好吧,那里受创,怎么可能不疼?叶阳驰摸了摸鼻子,“但是咱们现在要去前面的客栈,你这样走路的话——不行我扶你?”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不行”二字,邑修澜瞬间黑了面色:被他这么一说,不行也得行了!当下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走!” 叶阳驰全没注意到自己踩了地雷,兀自担忧的看着他:“真的没问题?” 他这般疑问的语句落在邑修澜耳中,直接变成了故作无辜的质疑,他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儿,瞥了那人一眼,先前那点模糊的好感再度被恶意猜测抹杀,心中升起一股决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人小瞧了去! 当下在心中深吸一口气,跟着迈步向前—— 简直如刀凌迟! 剧痛让他一句脏话差点飚出口,邑修澜脚下一个踉跄,正要栽倒,身边忽然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止住了他栽倒的趋势。同时耳边响起明显带着担忧的话语: “真是的!别逞强了,肯定撞伤了!让我扶着你走!” 语气中带了点严肃,依稀又是那个熟悉的叶阳御风。邑修澜皱眉横了他一眼,微一犹豫:他刚才确实是因为突然疼痛而没站稳,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走不了。但是这人此时关心的态度让他微妙的有些不想拒绝,是以任由对方扶着,犹豫片刻才再度迈步—— “对,小心一点!”叶阳驰有些肝颤的看着他迈步,心中又是怜悯又是担忧,那种地方被磕到,走路肯定疼得要死,忍不住便碎碎念道,“我记得前面有个医馆,咱们先到那里休息一下,请大夫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邑修澜抿紧唇,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也无力说话,心中却越发不耐:走便走了,这人今儿怎么格外婆妈?! 全不知自己被冠上了“婆妈”一词,叶阳驰兀自小心翼翼扶着邑修澜的手臂。除了刚才的意外,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他明显感觉到掌下肌肉紧绷,关节处也僵硬的很,心中莫名便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来。 未等他细究,邑修澜却已经一步步向前走去,对他先前的提议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于是叶阳驰便只是扶着他走向医馆的方向,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儿见到医生,顺便问问他邑修澜的身体状况好了!对于三阴绝脉,他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是打听清楚好些。 Level 16:波澜 医馆确实不算远,一行三人慢吞吞的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小乞儿乖巧的很,抢先一步掀开门前的帐幔让二人走进去,顺便看了眼屋中,道: “师父,人不多!~” 叶阳驰对着他点点头,抬眼看向屋内。这间医馆布置的和他想象中出入不大,占地不广,一进门便是浓浓的中药味。整间屋子都被立式的大药柜环绕着,只留下内室的入口;门旁则放置了抓药的柜台,一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男子站在其后,正接过柜台前的病人递来的方子,扫上几眼便念将出来,身后另一人则依他所言从不同的抽屉中抓了药材称量包装。 看到叶阳驰一行人进门,那人念着药方的声音一顿,道:“几位看病?” 叶阳驰道:“是的,大夫你看……” “去里面。”那人指了指小门的方向,便不再看他们,低下头来继续念方。叶阳驰点头道谢,这才扶着一头冷汗的邑修澜走到内室。 才一进门,邑修澜便抽出了叶阳驰扶着的手臂。后者不察,还道他嫌这个姿势难受,正要再度伸手,邑修澜干脆整个侧过身来,明显的避让。 见状叶阳驰一怔:“怎么了?” “不必有劳大师兄。”邑修澜道。 “嗨!这种时候还说什么有劳不有劳,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怎么能……”话说了一半,叶阳驰忽然醒悟:对方伤的是那个地方,此时想让他回避实属正常。他还以为这人只是皮薄客套——囧大发了! 一拍额头,他急忙补救:“呃……我不是——那啥,那我先在外面等你哈!”说着扫了一眼屋中,还有两三个人坐在一旁等待看诊,便指了指那边的空座,“你坐!那儿有座,别站着,伤身!” 邑修澜无语的看着他。 “哈哈,那、那就……这样吧……”尾音在后者的目光下自动消音,叶阳驰挠了挠头发,终于发现自己说的越多越尴尬,于是摆了摆手,急急忙忙退出了内室。一出门却又一拍额头:坏了!忘了跟大夫说一声,让他看看“徐痴子”其他的身体状况了! 不过中医那么神奇,一号脉应该都能看出来吧?叶阳驰在心中不负责任的想着,等一下邑修澜出来后再去问问大夫好了! 彼此这一隔开,之前被囧神附身的状态才算彻底解除,叶阳驰深吸了口气,抓了抓头发:他怎么觉得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自己常常会不自觉发傻? 果断是错觉吧! 摇摇头走到一旁,随意看向旁边的药柜,药材都是放在柜子里面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上面有贴着各种药材的名称,叶阳驰一一看过去,只有很少一部分认识,大部分都闻所未闻,心中不由得越发赞叹起中医的神奇。 走了两步,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背在身上的包裹,却捞了个空,他这才想起包裹一直放在小乞儿那里,忙转头望去。只见小乞儿抱着他与“徐痴子”的包裹,正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起来老实得很,目光却一直望着他。这样认真的目光让叶阳驰顿时老脸一红:之前兵荒马乱的,他一直没过问过小乞儿的事情,彻底忽略了人家! 想到这里,忙亡羊补牢的招呼小乞儿过来,歉然道:“方才忘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 小乞儿听他问起自己家在哪里,顿时有些防备,迅速答道:“我、我叫阿真,没有家!” 叶阳驰倒是不意外这个回答,又道:“那你先前住在哪里?怎么跑去那家武馆的?” 小乞儿阿真多少听出了叶阳驰问这些话的用意,他悄悄咽了咽唾沫,回答的更加小心翼翼:“我、我之前在其他镇子,是跟着阿叔流浪过来的,阿叔受伤死了,我就住在外面的破庙。”说到“阿叔”的时候,眼中明显透出怀念与愤恨的神色来。 叶阳驰没错过阿真眼中的神色,皱眉道:“你阿叔?怎么受伤的?” “……”阿真却闭上了嘴,紧紧抿着唇瓣,双手握起拳来。 见他如此,叶阳驰顿时脑补了一个可能性较大的故事:小乞儿阿真如此坚决想要习武,想必是吃过身为弱小的苦头。他口中那位“阿叔”受伤死去,说不定就是被什么人欺侮了才会如此。想到这里,看着阿真的目光便带了些许怜悯,也不好继续开口戳对方伤疤,一时间竟相对无言起来。 他仍旧无法下定决心收下这孩子上山,毕竟连他自己现下都无法保证在上善观中的生活,带上阿真只能保他一时,上山之后他能否被上善观接纳还是未知之数。比较之下,给这孩子一些银钱倒是更稳妥,可是看这孩子先前坚决的神色,能否接受还是未知之数。 他想了想,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你这小兔崽子,原来在这里!” 说着便见一人气势汹汹冲了过来,扬手便要一巴掌打向阿真。阿真机灵,急忙往叶阳驰身后一缩,高叫道:“师父救我!”而后紧紧扯住叶阳驰的衣襟,双手明显发抖。 就算阿真不如此,叶阳驰也一定要保护他的,当下伸手格挡住那人劈来的手掌,身体一侧,沉声道:“有话好说!” 托叶阳御风不怒自威的面相,叶阳驰这一沉脸还是很有气势的。那人动作一顿,睨眼过来,道:“你是这小畜生的师父?” 他这一抬头,叶阳驰才看清那人的长相,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三四的样子,穿着得体,神态倨傲,眉宇间明显透着几分阴鸷。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小厮模样的少年,正对着他狐假虎威的低吼:“放开我家少爷!” 来者不善啊!叶阳驰骑虎难下,听到那人的询问,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有话好好说,对着一个孩子出手,算什么本事?!” 那青年冷笑道:“本少爷想做什么,你可管不着!既然你是这小畜生的师父,那他欠本少爷的账,说不得便要在你身上讨了!”说着悻悻然一甩手收回手臂,昂起下巴看着他。 眼前这人满口“小畜生”长“小畜生”短,听起来格外刺耳,叶阳驰不由得皱眉道:“哦?他欠你什么?” 青年冷笑一声,抬起自己另一只手臂,伸手一捞衣袖,露出其下层层包裹的手臂:“这小畜生前几日咬了本少爷的手臂,打伤了本少爷的家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哦?”阿真这么小,怎么可能打伤他几个家仆?这人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叶阳驰看了眼青年的手臂,隔着纱布什么也看不清,于是他微转过头看向阿真,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一望,却发现阿真虽然仍双手发抖的扯着他,瞪向那青年的目光却带着明显的愤恨:“是又怎么样?若不是他,阿叔也不会死!” 阿真的阿叔与这人有关?叶阳驰瞬间想到自己方才脑补的故事,看来十有八九就是真相。心中感慨着游戏世界果然处处有狗血,面上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你阿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真一指那青年,怒气冲冲道:“都是他指使人打死的!” 那青年厌恶的瞥了他几眼:“你阿叔死活关本少爷屁事?少在那儿胡言乱语!” “我没有!就是你!”许是觉得自己此时有人撑腰了,阿真壮起胆子指着那青年,口口声声认定对方害死自己的阿叔。 他们这一冲突,一旁抓药的病人顿时吓得噤若寒蝉,伙计一见,生怕他们大打出手,急忙跑过来陪笑道:“几位,敝处只是医馆,还请高抬贵手啊!” 那青年身后的小厮哼了哼,不满道:“急什么!我家少爷来这里是看得起你们!这破医馆就算是砸了……” “闭嘴!” 出乎叶阳驰的意料,那个小厮话未说完,竟是那青年开口阻止了他。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看到那青年恶狠狠的瞪了阿真一眼,道了句:“有本事跟本少爷出来!”而后竟然真的转身出了医馆,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阿真却没注意这些,反倒满脸担忧的看向叶阳驰:“师父,您别出去!那些家伙一肚子坏水儿,小心有诈!” 叶阳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再说看那青年的气势装扮,他的身份定不平凡。他将阿真拉出来,肃然道:“那人究竟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惹到他的?” 阿真闻言,还道叶阳驰担心惹上麻烦,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道:“他、他是城里的大户,我只知道他家姓赵,其他的不清楚。” “喂!你们两个不是怕了吧?”见他二人没跟出来,那小厮在外面高声喊道。 就这么一点线索,有等于无,耳听得对方还在门外叫嚣,叶阳驰顾不得细问,微一沉吟便拉着阿真走了出去:既然阿真叫了他一声师父,对方又明显已将他们看做一伙的,与其继续纠结,不如出去面对,彻底将事情弄个清楚。 见他转身出门,阿真顿时又惊又喜,却仍忍不住担忧道:“师父……” “没事儿!”叶阳驰安抚他一句,脚下不停,若是在现实世界,也许他还会有些顾忌,但此处是在游戏中,更何况还是他睡梦中的游戏,他并不担心对方能将他怎么样。 Level 17:遮天 出了门,就见那青年带着小厮站在门口,青年双手环胸,下颌高高扬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蔑视着医馆门口所在的方向。而那小厮站在旁边,瞧见他们出来,跟着哼了哼,小声道:“少爷,他们出来了!”随后又提高嗓音对着叶阳驰道:“算你们还有点狗胆,还敢出门过来!” “呸!狗仗人势!”阿真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小厮显然没料到这小乞丐竟敢这么落他们面子,神色变了变,“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在那儿狐假虎威?” 阿真嘲讽道:“就算当狐狸,也比你这条恶狗强!” “你这小畜生……” “都闭嘴!” 听不下去两小的争执,叶阳驰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目光扫了扫阿真,后者伸了下舌头,见好就收,向着叶阳驰身后缩了缩。这般模样看的叶阳驰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再度看向那青年,口中道:“阿真,你现在将事情给我讲明白,当着这位少爷的面!” “哦。”阿真应了一声,那边青年却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说的?你若是害怕了,趁早向本少爷陪个不是,再交出那小畜生,否则惹怒了本少爷,连你一块儿抓!” 他们这一对峙,周遭往来的路人自然发现了不对,纷纷凑过来看起了热闹,不时交头接耳一番。叶阳驰最烦的就是这种被人围观的状态,强行压抑着不耐道:“事情的经过我不知道,当然要问个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非曲直,想必大家自有公论!” 那青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见丝毫惧色,反而好整以暇的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要自取其辱,本少爷当然要成全你!小畜生,说罢!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见他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叶阳驰不由得皱皱眉,反射性想道:莫非阿真真的不占理儿?转头看向阿真近乎喷着怒火的眼睛,那其中的义愤完全不似作伪,不由得放下心来,道:“阿真,你说吧!” “是,师父。”阿真高声应了句,踏上前两步,双肩亦因为激动而隐隐发抖: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冤屈说出来,这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想到冤死的阿叔,一口怨气上涌,张口便将事情尽数道了出来。 外面如此热闹,一墙之隔的屋中之人也能听个大概。此时邑修澜刚刚在老大夫面前坐下,才伸出手腕,就见老大夫一面伸指按在他脉门上,一面笑眯眯的捻须道: “门外那些人跟你是一道的?” 邑修澜自然听出了叶阳驰和小乞儿的声音,神色却丝毫未变,只道了四个字:“顺路而已。” “顺路么?”老大夫瞥了眼门外方向,“我看之前那后生待你的态度,可一点都不似萍水相逢之人,关切的很呐!” 关切?恐怕只是伤人之后的愧疚吧!邑修澜对此不置可否,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人会关切他。他们之间相敬如冰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这种近乎于亲近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有? 耳边传来老大夫的吩咐:“伸舌。”邑修澜依言而行,老大夫看了几眼,皱起眉,道:“你……练过武功?” 邑修澜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如常,道:“只学过拳脚功夫。” 老大夫挑了挑眉,细细看向他眉眼。邑修澜的面相很是出众,眉目疏朗,鼻梁高挺,双唇薄厚适中,翩翩风姿少有人及。然而因为天生顽疾,面色白中透黄,唇色僵白,整个人也显得很无生气。 但老大夫看的不是这些,只盯着他眉心片刻,目光烁烁,而后忽然一笑,道: “为何来见医?顽疾?” 邑修澜缓缓摇头:“外伤。” “哦?伤在何处?” 邑修澜抿紧唇,片刻后道:“您开些伤药便可。” 见他如此,老大夫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年轻人怎可讳疾忌医?外伤依据位置不同,程度不同,医治的手段也有所差异,怎可轻待?” 邑修澜却仍旧摇头,薄唇紧抿,不肯吐露半句。老大夫无奈,只得放弃,又听了会儿他的脉象,半晌才悻悻然道:“你本身身有顽疾,寻常药方与你自身情况有冲突,我另外开给你一个房子,照方抓药,吃上几副后再来复诊。”言罢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了一个房子,捻起来递给他。 邑修澜伸手接过,道了句“多谢。”而后站起身,随即便因身下的疼痛皱了皱眉,姿势怪异的便要向门外走。 他这一动,老大夫自然看清楚了他不自然的动作,观察了两眼顿时了然,好笑的蜷起手掌咳嗽一声:果然还是年轻人,皮薄的很,原来是伤在了那处啊!想到青年冷漠的神情,便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故意咳了一声,道: “等等,我忽然想起还有一味药忘记了,这个你拿去。” 说完见邑修澜转过身来,满意的点点头,提笔又写了一张方子,抬臂递了过去。邑修澜再次伸手,视线瞄道方子上所写的字,面色登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扫了眼仍旧一本正经的老大夫,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含糊了一句“谢了。”便再不停留,忍着痛楚匆匆出了内室。 来时有叶阳御风扶着,脚步虽慢却还稳健,这会儿自己一个人出门,迈步便格外痛苦。邑修澜扶着门框墙壁走入前堂,习惯性抬眼看了看门外热闹的方向,在看到其中一人时却忽然变了面色。 小乞儿阿真的故事,说起来其实也很常见,无非便是当初他阿叔带着他乞讨时冲撞了那青年。乞丐在普通人眼中本就要低上一头,对于家世显赫的人来说更是下九流的存在,那青年发怒也算情理之中,人之常情。 但阿真万万没想到,这青年大怒之下,居然指使家丁抓了他阿叔当街痛揍。阿叔似乎也很意外,拼了命将阿真推到人群之中叫他离开。阿真身形小,在人群中左钻右钻,总算是逃脱出去,可他阿叔却没这般好运,被那些家丁抓住了。 阿真躲起来半天后不见阿叔回来,小心翼翼的去城里一打听,才惊闻阿叔居然被青年当街打死了!他原本不信,但是在路人的指点下跑到城外的义庄中亲眼看到阿叔的尸体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一噩耗。 他乞讨多年,虽然早就明白人情冷暖,但是万万没料到亲近的人竟会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也正是此事,让阿真下定决心想要习武报仇,这才有先前死皮赖脸求着武馆收下他的举动。 类似的事情叶阳驰也曾在电视小说中见过,但那些不过是杜撰出来的东西,不是发生在身边,难免有些隔岸观火不痛不痒。此时阿真诉说出来之后,叶阳驰才真切感受到其中的愤恨与无奈,心中对阿真的怜惜愈甚,看向那青年的目光便添了几分冰冷: “这位少爷,对于阿真所言,你有什么话说?” 先前阿真在说的时候,那青年就一直在旁无所事事的样子,不时还打个呵欠,全不在乎阿真的指责。此时听闻叶阳驰的询问,也只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故事编的不错。” “你——”阿真气极,脚步一错就要上前,却被叶阳驰一把拉住。后者怒视着对方,冷冷的道: “怎么,你想赖账?” 那青年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这小子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空口白话罢了,可有证据?” 阿真抢先道:“当初那条街上的人就是证据,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 青年无所谓道:“好啊!你叫他们来啊!”说着左右看了看,此时旁边已经围了许多观众,他随手向人群里一指,“庆山镇就这么大,你看看那里有没有你认识的,有就叫出来指证好了!本少爷等着!” 阿真闻言,向周围看了看,还真让他找到几个面善的,当下几步跑过去,满脸期冀的看向其中一人:“大叔,当时您也在街上的吧?您亲眼看到这人行凶了是不是?” 那人被他这一追问,瞬间变的慌张起来,他瞥了眼一旁似笑非笑的青年,急忙摆手:“少年,我根本没见过你,莫要胡说,莫要胡说!” 阿真没料到他竟会一口否定,呆了呆,忙看向另一人:“大姐,您当初是看到的吧?还是您好心指给我义庄的方向……” “没有!没有!”后者被阿真这一追问,仿佛见到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连连后退,生怕被他碰到。 “阿叔!” “大婶……” “伯伯……” 连着问了好几个人,却没一个有胆量出来指证的,别说是阿真,就连叶阳驰都目瞪口呆,继而怒气上涌瞪向那青年:他毕竟阅历太浅,此时才反应过来,无怪那青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镇子上的人分明都惧怕他家中势力,所以不敢作证,这人究竟有什么来头,竟能如此一手遮天,让全镇之人都任由他信口雌黄?! Level 18:师妹 面对叶阳驰的怒视,青年倒是淡定得很,他早就料到会是眼下这种结果,是以才如此稳坐钓鱼台。等阿真问了一圈无果后,才得了便宜还卖乖道: “如何?现下看来,你们根本找不到人证来证明那小子的信口雌黄,倒是本少爷这里,说不得要告你们一句诽谤,无端污蔑本少爷杀人!这新仇旧恨加起来,你们说该如何算才好?” “你胡说!你胡说!”阿真气的直跳脚,随后又求助的望向叶阳驰,后者心中一沉,道:“你想怎么样?” 青年斜睨一眼身边的小厮,后者会意,得意洋洋道:“按我朝律法,侮蔑他人轻者二十大板伺候,重者处以掌掴之刑,并予以赔偿。你们既然敢侮蔑我家少爷杀人,简直可谓罪大恶极!识相的话还是快点跪地求饶,我家少爷心情好了,也许就赏你们几巴掌,赔点银两也就罢了!” 叶阳驰闻言怒极反笑:“怎么,不仅要体罚,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就这样还说‘罢了’,两位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小厮虽然没听说过所谓“精神损失费”云云,却也看得出对方无可奈何,当下得意洋洋道:“这也要我家少爷宽宏大量,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不然小心我家少爷震怒之下不留余地,叫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叶阳驰冷冷的道:“照这样说来,我们两个的生死算是彻底系在你家少爷身上了?贼喊抓贼到这个地步,我还真是第一次得见!” 没想到威逼利诱之下,对方居然还嘴硬,小厮顿觉在少爷面前丢了面子,喝道:“你、你骂谁是贼?!” “谁答应就是谁!” 小厮顿时大怒:“好啊!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好,咱们去见官去!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保你们!” 这就要见官了?叶阳驰眼中怒气一闪,心下冷笑:正好!他也想见识一下古代那些官员的官威!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嗓音: “我能作证!如何?”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叶阳驰循声转头,视线却先一步瞥见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动作一顿,抬脚就要过去,却发现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同其他人一般望向另一个方向。 那样前所未见的专注目光让叶阳驰脚步一顿,下意识跟着望过去,就见左侧人群中正俏生生站着一个少女,十七八岁模样,眉目如画,杏眼含情,正笑吟吟的看向他道:“大师兄,你怎么会下山来的?!”语气之中有明显的惊喜。 叶阳驰却被这句“大师兄”叫的精神一振,暗道糟糕:这又是哪位啊?!他根本不认识好不好?! 下意识望向“徐痴子”,后者却根本没向他看上一眼,依旧望着那少女,只是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那双眼中的专注凭添了些许失落。这样的目光如同响铃在脑海中震动起来,灵光一闪:莫非这少女就是徐明子之前三令五申提起的那个小师妹徐莎子——啊不,是徐容子? 再联想到小道士慧真子曾说过,他只有这么一个师姑,对方的身份显然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来了一趟庆山镇,居然会遇见本尊,叶阳驰轻咳一声,忙摆出自以为和善的笑脸来:“啊!师、师妹,好久不见!” 慕容莎看着他的目光中闪过一缕异色,笑容微敛,迟疑道:“师兄,你脸抽筋了吗?怎么——笑得这般古怪?” “啊?是吗?”叶阳驰忙伸手揉了揉脸,猛然意识到自己太过热络的态度实在是不太像别人口中的那个“叶阳御风”,忙清了清嗓子,信口道:“没事,太久没看到你,所以有点激动了。” 此言一出,慕容莎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显然极为欣喜。叶阳驰脑海中却是警铃一片,见到一旁的“徐痴子”神色越发冷淡,急忙三步并做两步靠了过去,一把拉住“徐痴子”的衣袖,笑道: “不仅我来了,你痴子师兄也来了!喏!”说着唯恐对方看不见一般还推了推“徐痴子”的肩膀。 邑修澜被他一推,脚步一个踉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怪异的看了眼反应大异于平素的“叶阳御风”,眉头将皱不皱的动了动,然而视线对上慕容莎的时候,一切负面情绪就都消逝不见,神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小莎。” 他开口叫了一句,慕容莎此时也才看到他,笑容中明显添了喜悦,迈步走了过来,喜道:“阿澜!怎么你也在!你居然会下山!”语气中惊讶更甚,显然比起叶阳御风会下山一事来说,邑修澜会出现在这里更加不可思议。 闻言,邑修澜的嘴角顿时微微上扬起来,之前的失落消失不见,只剩下喜悦,低声道:“是啊,没想到会遇见你。” 倒是叶阳驰闻言忍不住瞥了邑修澜一眼:怎么这人莫非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 慕容莎可不知这两人心中情绪变化,径自大大方方的伸手拉起邑修澜的手掌,另一手则拉住叶阳御风,笑道:“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呢!居然趁我不在一起下山!哼,老实交代,你们该不会经常偷偷背着我下山来吧?” 哎?他们——关系好? 叶阳驰越发惊讶起来,看了眼邑修澜,明明这人一直很厌恶他的模样,而且始终冷冰冰木呆呆的,这位小师妹莫非眼睛脱窗了?不然从哪儿看出他们两个关系好的?!虽然他很希望这是事实啦…… 更令他惊讶的是,对于慕容莎的话,“徐痴子”居然没反驳,只是低声道了句“没有”,就任由对方拉着他的手,目光一刻都不曾从她脸上移开。而慕容莎对此却全无所觉,径自转过头来看向叶阳驰:“大师兄,叙旧的话一会儿再说。喂!姓赵的!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说着抬起小巧的下巴,点了点前方差点被人遗忘的青年,后半句明显是对他说的。 从慕容莎出现开始,那青年就被几乎所有人无视了,但他居然丝毫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慕容莎,此时被对方点名道姓问起来,也只是气哼哼抿起唇,不甘不愿的抱了抱拳:“原来是慕容小姐!” “好说。”慕容莎笑吟吟的说着,歪了歪头,“我才过来就看到你养的奴才和我大师兄当街口角,我怎么不知道,庆山镇什么时候轮到你赵家作威作福了?” 赵姓青年被慕容莎一句话噎住,气的面色涨红,却并未发怒,强忍着怒气道:“慕容小姐说笑了,误会!一切都是误会而已。” 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青年此时低声下气的样子,叶阳驰顿时暗笑:这真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刚才这青年还在以权势压人,现下却被慕容莎说的抬不起头来。虽然他早就知道慕容家在庆山镇势力颇大,此时亲眼看到了,还是难免震惊不已。 他一个外人尚且看得出赵家惹不起慕容家,赵姓青年更是明白其中厉害。他们赵家虽然也是庆山镇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是偏偏落了慕容家一头,只能屈居第二。他瞥了眼阿真,又看向叶阳驰,心中暗道晦气:没想到这小乞丐随便找个人居然和慕容家有牵扯,这下可麻烦了! 为了防止引火烧身,他急忙快刀斩乱麻,道:“这一切都是误会而已,没想到这位兄台居然是慕容小姐的师兄,我赵文德有眼无珠,冲撞了阁下,还望见谅!” 说完不等叶阳驰开口,就先一步对着慕容莎拱了拱手,道:“慕容小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今日之事,改日定当给慕容小姐一个交代!”说完低声对小厮吩咐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见他说走就走,一旁的阿真急忙开口,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慕容莎面前:“师姑!还请为阿真做主啊!” 阿真的反应不可谓之不快,赵文德才转过身他就跪下了,慕容莎明显吃了一惊,看看叶阳驰又看看邑修澜,迟疑道:“大师兄,这是你的弟子?” 叶阳驰也没料到阿真反应如此快,一怔之下才点了点头,对于赵文德一言不发就要撤退的举动他也鄙视的很,当下望过去道:“赵公子,我看这件事就别改天了,今儿人都在,不如大家重新对簿公堂如何?看看究竟谁是谁非,也好让小徒心悦诚服。” 他此言一出,邑修澜再度怪异的瞥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不仅性格变得怪异,连说话都如此颠倒了?什么“对簿公堂”“心悦诚服”,那是用在这地方的词语么?! Level 19:争执 虽然说是要“对簿公堂”,当然不可能真的闹到官府去,且不说赵家与慕容家的势力,单是叶阳驰三人身为上善观弟子这一件事,就注定了他们与官府不对路。 当街探讨显然也是不实际的,这么多人围观,无论是赵家还是慕容家都丢不起这个脸。更何况叶阳驰看得出,赵文德对于身后这家医馆有着莫名其妙的忌惮,于是稍一商议之后,众人便转战到了附近的酒馆。可怜小乞儿阿真手里还拖着叶阳驰二人的包裹,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了。 于是一行六人以一种奇特的排布方式走向了酒馆那边:叶阳驰与邑修澜一左一右,将慕容莎夹在中间;小乞儿阿真抱着包裹紧紧跟在叶阳驰身后,半步不离;而赵文德主仆则跟在最后,比起前面几人的热闹,一路沉默,只是双目不时交换几个眼色,透露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讯息。 各有各的想法。 在这其中,叶阳驰算是最无奈的一个。慕容莎如此自然的拉着他与邑修澜,反倒让他格外不自在,忍不住在心中咆哮:难道古代男女不是应该“手手”不亲吗?这般手牵手是要闹哪样啊!还是③ρ!【喂!】 然而就算他有心反对,无论慕容莎还是邑修澜的态度都如此自然,自然到让他觉得连提出意见都会显得很蠢,于是叶阳驰只能手脚僵硬的往前走,好在另一侧那位也是个慢吞吞拖速度的,不至于凸显出他的磨蹭。 两翼都如此慢节奏,饶是慕容莎习惯了女孩子走路时慢吞吞的步调也不由得诧异,不时转头看看他们两个。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脚步一顿: “阿澜,你受伤了?” 此言一出,包括阿真在内的三人神色都变了变,叶阳驰反射性看向另一侧的当事人,后者抿紧唇,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无妨。” 这就是说真的受伤了!慕容莎顿时紧张起来,上下打量他,道:“伤在哪儿了?什么人伤的你?”说罢还神色狐疑的看向后面那对赵家主仆,后者急忙否认: “不关我的事,这位我也是才看见啊!” 好吧,这一点导致邑修澜受伤的罪魁祸首叶阳驰也能证明。在看到大师兄点头后,慕容莎放弃了追究,体贴的放慢了速度,也终于如叶阳驰所愿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转身全心全意扶着邑修澜前行。 对此叶阳驰很是松了口气,而后转头看向慕容莎的时候,不得不感叹这个女孩子的温柔与细心:难怪徐明子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还叫他小心提防“徐痴子”,现在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师弟分明便对小师妹格外不同,至少他从不曾分给自己一个专注的目光。 能让木头冰山融化的,大概也只有这种温柔吧! 给自己的观察结果下了定论,叶阳驰心中暗自击掌:决定了!反正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都是虚拟的,干脆便努力撮合他们这对金童玉女好了!能够帮到自己所欣赏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立下了来到这个世界中的第二个目标,叶阳驰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好,连带着看向赵文德主仆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却不知他这样前倨后恭的态度看在后者眼里,倒是更像得志之后的幸灾乐祸,徒惹了一堆腹诽。 不久到了目的地,几人找了间包厢坐了下来。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上一刻双方还纠结着命案的是非,下一刻却能够这样团坐在一起。但是从阿真愤恨的目光以及赵家主仆如坐针毡的不爽来看,若不是慕容莎的存在,双方恐怕早就翻脸了。 “那么现在说说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小二上了茶后,慕容莎捧着茶杯笑吟吟的询问,目光最后落在阿真身上:“你来说!我之前只听了一半。” 于是阿真又将事情讲了一遍,这次连带着邑修澜也知晓了事情的始末,顿时微微皱起眉,扫了眼赵文德。 因为慕容家施压的缘故,加上人数差异,这次赵文德的表现尽管不满,却还算能看。等阿真说完后,他才干巴巴的道了一句:“没做过的事情,本公子不会承认的。” 没想到他仍旧死不承认,阿真顿时气红了眼眶。他瞪着赵文德片刻,便将委屈的目光转向了慕容莎——小乞儿聪明得很,他早就看出,这里赵文德真正忌惮的只有慕容莎一个人,至于便宜师父和另外一位,至今还没表现出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来。 这样的反应,放在心眼儿稍微小点的人那里,恐怕多少会有些不满,然而邑修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至于叶阳驰,他从一开始就没真的将自己融入到这个世界,尽管会为小乞儿义愤填膺,却根本不会在乎那些细微的态度。 倒是慕容莎若有所思的看了阿真一眼,这才看向赵文德道:“你说你没有做过?那这小鬼的阿叔究竟是怎么死的?既然不是你所杀,之前又何必鼓动其他人替你隐瞒?” 赵文德气势上被人数压制,家世上又比不过慕容家,正觉气闷,闻言顿时便没好气的道:“本少爷只是稍微用力教训了一下那个老乞丐,然后将他丢在了街道上,又没打死——” 阿真怒道:“若不是你打了人,又将他丢在街上,我阿叔又怎么会死!” 赵文德顿时冷笑:“莫非本少爷打完人之后还要将他奉为上宾,好生照料一下才可?这么可笑的事儿,你见过?”言罢顿了顿,咄咄逼人的续道,“再说可是你们两个先冲撞的本少爷,本少爷令家丁教训一下又能怎么样?!” 阿真顿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气的面色通红。 “你们是因为什么冲撞了他?”就在此时,邑修澜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阿真的神色顿时变了。慕容莎瞬间反应过来,目光转向他,就连叶阳驰这个后知后觉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皱起眉看向小乞儿:“这一点你先前似乎没说?” 阿真看了看叶阳驰,又看了看慕容莎,支吾片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他如此,赵文德再度冷笑道:“怎么,不敢说?那本少爷替你说!要不是你那个阿叔手脚不干净,盗了本少爷的东西,本少爷也不会发怒。” 那小厮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们自己手脚不干净,活该被教训,之后居然还敢来捣乱……”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慕容莎冷冷的开口,那小厮顿时一窒,吓得脸都白了,惴惴然闭上嘴看向他家少爷。后者脸色也不好看,望向慕容莎道:“慕容小姐,打狗也要看主人。” 慕容莎道:“我还没打他呢,你急什么?!”说完再度看向阿真,“我劝你还是把话说清楚,不然这个主没人能给你做。” 这话说的有些重,阿真顿时红了眼眶,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是,我阿叔确实是偷了你的东西,但是你也不至于因此而要了他的命吧!” 赵文德此时俨然已经变成有礼的一方,脊背也跟着挺直了:“他偷了东西,本少爷没剁了他的手脚都算客气的了!更何况只是打一顿?再者说,本少爷走的时候你那个阿叔还有口气,他的死跟本少爷没干系!” “怎么没干系?!明明就是你——” “够了!” 眼见争执再起,叶阳驰忍无可忍,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这样争执下来根本就没个头。尤其是看到“徐痴子”眼中闪过的不耐烦以及额头上泛着的冷汗,他忽然觉得当时决定趟入这淌浑水的自己蠢到家了。 而随着他这一声呵斥,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就连邑修澜也淡淡瞥了他一眼。那道冰凉的目光让叶阳驰一瞬间冷静下来,脑海中飞快闪过曾经看过的各种小说,而后灵机一动:“与其在这里争执这些,不如实事求是调查一下!阿真!你阿叔的尸体呢?还在太平间?” “太平间?”阿真狐疑的看向他。 “我是说——义庄。”是这个名字吧? “还在的。”阿真说着抿起唇,“头七未过,我还没接他入土为安。” “既然这样,我们去看看他的死因好了!”叶阳驰瞬间少年包青天附身,抬手一击掌下定主意,“只要验过尸,确定了你阿叔的死因,到时候铁证如山,谁都没办法推诿!” “说的也是。”慕容莎歪了歪头,缓缓转着手中的茶杯,“但是大师兄,你会验尸?” 此言一出,叶阳驰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瞬间熄灭:“……不会。” 似乎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大师兄,慕容莎顿时轻笑了一声,而后道:“既然如此,我去请仵作出面吧!县衙的仵作应该能给慕容家一些薄面。”她说着看向赵文德,“赵公子有意见吗?” 赵文德竟是丝毫不惧:“验尸就验尸,本少爷身正不怕影子斜,到时结果出来再做分晓!” Level 20:药方 于是几人三言两语决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吃过饭后便兵分两路:慕容莎带着阿真和赵家主仆去府衙请仵作验尸,而叶阳驰与邑修澜则继续之前的打算:去客栈。 并非叶阳驰不想跟着去看看,毕竟验尸断案提议还是他提出来的。然而即使他有心,客观条件也不允许:无论是义庄还是府衙距离此处都不算近,邑修澜有“伤”在身,实在不适合四处奔波,所以需要有人安顿他住下;而他们这一行人当中和邑修澜亲近的只有大师兄“叶阳御风”和小师妹慕容莎。 叶阳驰显然是请不动仵作的,一没身份二没势力,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只能由慕容莎接过来继续,作为当事人的小乞儿阿真以及赵家主仆跟着同行,一时间热闹的六人行再度恢复到了二人世界当中。 对于这个结果,叶阳驰倒是无所谓,热闹看不成,有机会亲近一下“徐痴子”师弟也是好的。于是在目送另外四人离开后,叶阳驰笑眯眯的向对方伸出手来:“师弟,我扶你吧!” “不必。“邑修澜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完全无视了他那只手。 叶阳驰也不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嗯,那我帮你拿东西好了!对了!之前大夫怎么说?” 邑修澜道:“开了方子。” “哦,那药呢?” “……”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顿时静默。半晌后邑修澜才慢吞吞的从怀中抽了一张纸出来摊在了桌面上。叶阳驰眨眼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不解,目光瞥了瞥他怀中方向:“我刚才扶着你的时候就闻到药味儿了,别藏着掖着,拿出来我看看呗!” 邑修澜抿起唇:“没有。” “啊?” “只有药方,没有药。” 大眼瞪小眼片刻,叶阳驰挫败的扶额:“师弟,我以为我已经够不着调的了,你居然比我还……没抓药拿着药方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治病!唉,早知道刚才在药店门口问一下你好了!” 邑修澜慢慢的道:“我身上没有银两。” 叶阳驰一呆:“你下山都不带钱的?”上善观不至于连这个都要苛待他吧?! “钱在包裹里。” “嗯?” “包裹在你徒弟手上。” “……” 手掌一滑,直接捂在了脸上,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叶阳驰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左右看看,好在阿真刚才离开之前没再将包裹带走。他伸手扯过来,摸了摸鼻子道:“那好吧!咱们先去客栈,等安顿好了我再去抓药,反正离得不远。”说罢再度看向对方身下的方向,低声道,“毕竟这地方……含糊不得。这要是有点儿后遗症就麻烦了!” 于是两人出了酒馆,打听清楚路线去了客栈。这次总算没再节外生枝,安稳的住进了客房。这间客栈并不是小镇上最好的,客房布置的也很简陋,简直可媲美上善观的“宿舍”。对此叶阳驰已经能够淡定对待,安顿好邑修澜后,就揣着药方急匆匆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对方一句好生休息。 对于他过分殷勤的表现,邑修澜实在是有些适应不良,是以任由对方自由发挥,径自木着一张脸应对。等到对方完全离开后,他才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处,终于忍不住皱起眉解开了裤带。 检查的结果还算能接受,至少除了轻微的淤青外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邑修澜目不转睛的盯了一会儿,淡定的系上裤带——多少有些松了口气。 收拾完这些,他才再度拿出先前那个老大夫递给他的第二张药方。这张药方所用的纸与寻常所见相仿,但是上面却泛着一股说不出的药香味,想必刚才叶阳御风所说的“药味儿”多半便源于此了。他凝神望了片刻上面的内容,而后皱起眉: 跟那个男人有关么?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回到这里,居然会有意外收获。邑修澜又看了两遍,将药方上面的内容仔细记下,而后慢慢下地,拎起桌面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待茶水半满后,他将药方团成团放入其中,用手指搅了片刻,才将碎成糊状被墨水染色的纸糊连着茶水一起倒在了窗外。 他做这一切时有些心不在焉,泼水的时候也只是开了道窗户缝儿随手一泼——窗外是个小胡同,平时来往的行人不多,但好巧不巧的,就在他泼出那杯茶的同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哎呀!”继而熟悉的嗓音跟着响起: “我靠!谁这么没公德心!” 那声音不大,却听得邑修澜微微一僵,见了鬼一般瞪着窗户,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将茶杯扣在桌面上转身走回床边,重新靠坐在上面闭目养神。只是微微抽动的嘴角多少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那个人……回来的倒是挺快的。 叶阳驰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与之前并无区别的景象。 听到开门声,邑修澜也只是抬眼瞥了瞥他,叶阳驰此时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头发被水打湿,还沾了不少可疑的东西;肩膀上的衣物布料也脏了不少,他抬头时正对上邑修澜的目光,急忙咧嘴露出个笑来: “嗨!我回来了!嘿,好像有点狼狈。” “嗯。”邑修澜应了一声,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道:“你——还好?” 叶阳驰完全没听出那句话中隐含的些许心虚,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没事儿!就是有点倒霉,走到楼下被人泼了一身水,还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货干的!” 邑修澜:“……” 叶阳驰也没在意对方的沉默,径自从怀中掏出药包来:“幸亏走得急,这东西没湿,不然就得再去抓一份了!唉,我不过是着急了点,才特地抄了小路。谁知道走到外面那个胡同的时候会忽然被泼了一身不知道含着什么的脏水?那片胡同里开着的、半开着的窗户有好几个,一楼二楼三楼都有,根本没办法确定罪魁祸首,可真够倒霉的!”说着还抬起衣袖闻了闻,皱眉道,“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儿,那水里有渣子,黑乎乎的——嗯,这味儿闻起来像药渣。” 他说着又弹掉身上沾着的一点秽物,拈了一下,皱起眉,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这玩意儿——该不会真是谁泼的药渣子吧?” 邑修澜看着那人一惊一乍,心中不知怎的也跟着有点七上八下。此时听他语气忽然拔高,下意识便问了一句:“药渣子怎么了?” 叶阳驰一想到身上沾了药渣子,顿时哪儿都觉得不舒服起来。急忙伸手解开衣带将外套脱下,又拨了拨头发道:“我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古代——嗯,就是以前有种说法,家里要是有人生病,只要将药渣子倒在路上,让其他人踩过了,晦气就会被对方带走来着!啧!不会真让我遇见了吧!”说着将脱下来的外套团成一团,只穿着中衣,顺手摸了把肩膀,“幸亏沾上的不多,就那么一丁点儿。” 听到这个说法,邑修澜顿时微不可察的挑挑眉:晦气么?他想到自己上午在驿站门口被对方撞伤的事情,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而叶阳驰抱怨完之后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随手将衣物扔到桌面上,而后才重新拿起药包掂了掂,拆开来拎出个小瓷瓶:“药我拿回来了,内服外敷都有。这个是外敷的,你自个儿来?”说着抬手抛了过去。 邑修澜伸手接过,打开闻了闻,似乎只是寻常的伤药,倒也适用于他的伤。 叶阳驰则抓起剩下的药包好,另一手抄起外衣就要出门:“我去把衣服送去洗了,还得洗个澡去去晦气,顺便叫小二煎药。你先用那个,等会儿我给你端药过来!”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人已经走了出去。 见状邑修澜便也不再犹豫,再度解开裤带,露出伤处,而后伸手拔开药塞,倒了一点在另一手掌心上—— 忽然木门再度被推开,“对了!我忘了问你——”话音在对方看清屋中情况时戛然而止。 “……”邑修澜木然抬起头,就见刚才离开的人一脸呆滞的盯着他身下,保持着一个可笑的姿势张口结舌。而他一手药瓶一手药膏,连扯过衣服挡一挡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皱眉冷声道: “看够了没?” “嘿……嘿嘿……”叶阳驰如梦初醒,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目光太不含蓄,他抬手挠挠头发,脸色涨得通红道:“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衣服要不要洗?” 邑修澜头也不抬的回了他一句:“滚!” “哈哈……”知道对方尴尬了,叶阳驰又瞥了他一眼,急忙闪身出去,一面关上门,一面忍不住咧着嘴嘀咕道,“害什么羞嘛!明明是你自己不放下帐子——再说本钱不是挺足的吗?也没比我差啊!”而后自觉好笑,摇了摇头抬步走开,“脸和身材都不错,本钱也足,这人要是到了现代,恐怕会有不少人追捧吧!可惜了,只是个虚拟的人物。” Level 21:包子 这一折腾天色便已暗了,慕容莎这一去,当天就没能回来,县衙那边倒是有人送了口信,言说此事事关重大,赵家公子与慕容小姐一时脱不开身,就先不过来了,让两人暂住此处,明日再来汇合。 对此叶阳驰二人毫无异义,当晚就住在了客栈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阳驰吃过早饭后想起昨日与武馆中人的约定,与邑修澜招呼过后便再度去了那里。 这次顺利见到了武馆中那位武师的兄长,也姓魏,叫魏明。叶阳驰特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那人年约五十上下,比之游戏片头中所见要沧桑些许,然而眉眼轮廓却很是相似,心中一松:这下可找到正主了。 “听舍弟说,叶公子是想要打听慕容莎小姐的事情?”寒暄过后,魏明干脆利落的直奔主题,看得出是个十分果决的人。 “差不多。”叶阳驰给了个含糊的答案。 魏明点点头:“慕容家是本镇大家族,家中常有子弟来武馆学些拳脚防身。叶公子的好友慕容莎小姐约是十二年前来的敝处,当时是小老儿教的她,只是没过几年,慕容小姐便因资质绝佳,被名师看中接走,之后小老儿也就没再见过她了。” 这个名师不用问,自然就是现在上善观的观主清秋子。那些在山上就能打探到的消息叶阳驰没什么兴趣,因此便只是装作不经意的道,“我近几年来见过慕容小姐几次,近况还算清楚,此次前来也只是想问问她一些儿时趣事增进了解。魏老能否说些她当年在这里习武的往事?” 魏明点点头:“这自然可以。”言罢未等再度开口,一旁的武师已先一步道:“既如此,兄长便与叶公子在此详谈吧!我先行告退。” 魏明点头应允,待武师离开后才伸手虚引:“叶公子喝茶,时间有些长久,待小老儿稍作回忆再讲与你听。” 两人面前均放着之前弟子送上来的茶盏,叶阳驰性急,端起茶杯牛嚼牡丹一般灌下一大口,茶水顿时见底:“我喝完了,你说吧!” “……”魏明哑然,想是从没见过他这般的人,暗自心疼了一下今天特地端出来待客的顶尖茶叶,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那小老儿就记得多少说多少。这位慕容莎小姐当初来的时候才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虽然是女儿身,闹起来却丝毫不比男孩子逊色。当然,资质也比同龄人高得多,通常旁人要用好几日学会的招数,她很快就能学会了。” 原来那丫头从小就跟个假小子似的啊!叶阳驰频频点头,想到昨天与慕容莎相处的片刻,手掌仍有些不自然的发热。不过他此次前来并非真的为了打听慕容莎的生平之事,此时见魏明一副说来话长的架势,忙引导话题道:“照她这样的性子,应该很讨人喜欢吧?” 魏明笑道:“正是。当初那些年龄相近的孩童都很喜欢与慕容小姐往来,她的人缘亦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 “哦?都有些什么人呢?” 魏明道:“这……时间长了,小老儿一时也记不起,叶公子这问题难倒在下了。” 叶阳驰也察觉自己问的范围太广,想了想,道:“那就记多少说多少吧!比如某些很有特点的人——嗯,就是你现在还记得的,有没有?” 他这话却是正问到了点子上,魏明微一思索,道:“说到特殊,小老儿还真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不过并不是我们武馆的。” 叶阳驰双眼一亮:“哦?不是武馆的?”脸上跟着透出些许兴奋与急迫。 魏明只道他关心慕容莎的交友情况,不疑有他,道:“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不过那人身份低下,资质更是极差,慕容小姐因何认识的那人,小老儿却也不太清楚。” 他说着语气中便带些鄙夷与不可思议,显然对那人印象极差。叶阳驰注意到了他神色上的变化,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声“狗眼看人低”,面色也跟着有些不愉:“哦?” 魏明只道他因为慕容莎结交身份低下之人而恼怒,自觉知音,笑道:“不错。那人只是镇子上流浪的乞丐,年纪不大,心眼儿却是不少,与慕容小姐完全是两个极端。” 叶阳驰不悦道:“还只是孩童而已,身份高低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吧!”说着睨了魏明一眼。后者微惊,顿时反应过来,对方这是不满他诟病一个孩子,忙解释道: “若只是如此,小老儿也不至于瞧他不起,只是据镇子上的人说,他行乞之余手脚还不干净,这样的人居然会认识慕容小姐,还被多番照顾,只能说慕容小姐实在是心地太过善良。” 他说着便将自己所知尽数说了出来,言语中不免加上些许自己的臆测与主观看法,饶是如此,叶阳驰还是大致了解到了那人当初的境遇与坎坷,心中满满的只有怜悯,还隐隐有些说不出的胸闷,对魏明的鄙夷越发觉得不满起来。 他不太明白这种弥漫在胸口的窒闷究竟原因为何,只能归咎于对那个人的怜悯,暗中叹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道:“那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魏明皱皱眉,道:“这个小老儿不曾关注过,只是隐约记得慕容小姐称他为‘阿澜’,好像是姓‘易’或是‘印’具体姓名却是不知的。” 易或是印?易澜么? 虽然魏明所知有限,但至少叶阳驰已经大概知晓了“徐痴子”小时候的事情,名字也多少有点概念了。见在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又挂念着客栈里那个负伤的人,便起身开口告辞了。 离开了武馆,叶阳驰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走回客栈所在的方向。 走了一阵,腹中便有些饿了,他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尽管已经在这个世界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他还是不太会判断所谓的时辰变化,只能从日头的高低判断个大概。 此时日当午,大概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叶阳驰在客站旁边的小摊上随便买了两个肉包子,咬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就顺手又买了几个,包好了放在纸袋中,打算拿回去给邑修澜尝尝。 谁知才一进入客栈正门,却发现对方正坐在一楼的饭厅中吃午饭,还不是一个人,旁边坐着的那道窈窕身影不是之前被他八卦的女主角慕容莎又是谁?叶阳驰第一眼便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那些佳肴,与之相比,自己怀中的包子实在太过掉价,顿时便绝了拿出来的心思,匆匆忙忙连包子带纸袋一起塞入怀中,拍扁了才抬头笑道:“嘿!我回来了!” 他一开口,那边正在用膳的二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望向他,叶阳驰挨个瞧瞧,心中赞了一声:男的俊女的俏,还这么有默契,这俩看起来真像一对璧人!顿时更坚定了拉皮条的决心,笑眯眯的走过去:“师妹也回来了?” 慕容莎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和善有亲和力的师兄,免不了也被对方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闪了眼,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道:“大师兄,回来的正好,快来用膳吧!” 叶阳驰看了看那一桌的饭菜,之前那两个包子已经填满了他的胃袋,顿时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比较好,于是摆摆手:“路上吃过啦!你们继续,我先回去睡个午觉。”而且怀中的包子出锅不久,刚放入怀中还不觉得,此时热气透过里衣与纸袋,烫的他胸口生疼,他只想快点回去将之拿出来,不然非得烫坏胸口的嫩皮不可。 可惜他心中的想法慕容莎半点不了解,径自起身走过来道:“哎!路上吃的怎么能算?我们连你的份儿一起叫啦!快来快来,都给你留着呢!”说着指指桌面,果然那里除了他们两个人的碗筷之外还另外放了一副,只是没添饭罢了。 然而此时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叶阳驰面前,他也没心情吃上一口,只能连连摆手:“不了,我真不吃,不吃!”说着看了眼邑修澜,却发现后者听到他所言后皱了皱眉,摆手的动作顿时一僵,下意识改了口: “那……我就吃两口好了,真不怎么饿!” 说完这句话,叶阳驰就想给自己两巴掌:让你嘴贱! 然而慕容莎已经欢呼一声吩咐小二给他添饭了,叶阳驰无奈,目光扫到邑修澜眉头舒展开,也跟着松了口气,自嘲的想:算了!一时头脑发热,就当哄这人开心便是!而且几口饭的功夫,胸口的皮应该不至于被烫熟,忍一忍应该就能适应了。 于是叶阳驰忍着胸口的不适匆匆坐下拿起筷子,接过小二递来的饭碗便大口塞了起来。然而胸口烫人的不适却并未如他所想逐渐适应,反而越来越疼,扒了几口饭的功夫,他几乎错觉自己闻到了烤肉味,额头上也跟着冒出了汗水。 Level 22:关心 勉强塞了几口,咽下去都觉得拉扯的胸口又烫又痛,叶阳驰实在是无法忍耐,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放下筷子仓促道:“我饱了!先去休息!”说完顾不得看同桌其他二人面色变化,匆匆跑向了楼梯。 “大师兄?”慕容莎奇怪的叫了一声,见对方头也不回的上了楼,不禁诧异的望向被丢下来的碗筷,饭碗中甚至还剩了大半碗米饭,困惑道,“阿澜,你说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从来不会剩饭的!” 邑修澜瞥去一眼,不语。 “算了,问你也不知道回答!”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慕容莎气鼓鼓的拿筷子尾虚点他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话少的要死!要不是我从小就认识你,换了谁恐怕都看不惯你摊着脸的模样!” 邑修澜的回复只是继续端着自己的饭碗扒了几口饭,微垂下眼帘,目光几不可察的瞥了眼那边剩下的碗筷。 叶阳驰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到自己那间客房,手忙脚乱的去摸客房钥匙。然而越是着急越慌乱,忙了半天才拿出钥匙开了锁,顾不得关门,第一件事便是将怀中的“罪魁祸首”抽出来,狠狠丢在了桌面上。 “妈呀,烫死我了!”他一面低声痛呼一面快手快脚的拔开胸口层层叠叠的衣领,低头望了眼,顿时倒抽口气:只见他胸口方才贴着包子的地方已经烫红了一大片,有的地方甚至鼓起了水泡,看起来煞是吓人。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罪,叶阳驰才看一眼就忍不住龇牙咧嘴,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了下水泡,随后痛的触电般挪开,摇摇头,瞪向桌面的包子,自语道: “叫你多事!买什么包子啊!那木头有佳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哪用你献殷勤!靠,真是上赶子给自个儿找罪受!” 说完这话,又愤愤然踢了一下桌角,忽然听到身后有响动声,叶阳驰急忙松开手转过头,却发现之前还在下面用膳的邑修澜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的目光对上,邑修澜看看他又看看桌面装着包子、已经晕出油的纸袋,道:“你买的?” 叶阳驰急忙塞了塞衣领,不小心按到胸口的水泡,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龇牙咧嘴之余开口说的话便有些冲了:“关你屁事?” 说完话更加自觉尴尬起来,他原本就没想让邑修澜看到自己犯傻买的包子,才塞入怀中烫伤了自己,没想到遭了罪不说,包子到底让对方看了去。这时候自然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只是脸上不可避免一阵火辣辣发烫,热度几乎和胸口那处有的一拼。 他面上的神色邑修澜尽数看入眼中,目光顿时幽暗了几分。他偏着头,微一思索便迈步走了进来,顺手将木门关上,道:“我看看。” “看什么!”一句话冲口而出,这种尴尬的情景下,莫非这人还想看看他买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不成?! 邑修澜却神色不变,径自走到他面前:“你的胸口,烫伤了?” “……”叶阳驰哑然,原来这个人是在关心他!浑身上下竖起的尖刺软化下来,他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也……没什么,就是烫了一下……” “我看看。”对方却意外坚持,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他胸口,眉头微皱,藏着些微犹豫,也不知是勉强还是真的担忧。 叶阳驰却并未多想,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甚至生出了“不枉他主动替他着想”的想法。既然对方坚持,他也就不矫情,点头道了句“好吧!”便干脆利落的扯开了之前塞得乱七八糟的衣领,露出一侧锁骨,通红的伤处,以及——单侧胸口若隐若现的红点。 如此大大咧咧的举动若是放在现实世界中,并不会让人觉得违和,然而叶阳驰忽略了这个梦境中的世界背景是古代,如此“豪放”的举动做出来,即使他们双方都是男子,也是极不妥当的。因此邑修澜居然破天荒的怔了一下,随后目光落在他的伤处,才瞬间回过神来。 “很严重。”看到那一片淤红的烫伤,邑修澜微微皱起眉。 “没事,又不是姑娘家皮娇肉嫩!”叶阳驰颇为爷们的摆摆手,却不想动作太大扯到伤处,再次咧嘴——痛的。 见状,邑修澜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别乱动!” 吃了苦头的叶阳驰也不敢乱动,任由他抓着,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方面上:“咦?你刚才的动作很快嘛!怎么以前都慢吞吞的?”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自己又犯二了,保持着举起手的动作讪讪然一笑。好在邑修澜对此并无反应,只是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掌,淡淡的道:“你得抹点药。” “哦,哦。”叶阳驰机械的应着,“回头我去找大夫……” “我这里有。” “啊?” 疑惑的望过去,就见邑修澜慢吞吞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还挺眼熟—— “给。” 叶阳驰伸手接过,这才认出来,这分明是他昨天拿回来的那瓶“外敷”么!“这——不是你的药?” “通用。”邑修澜垂下眼皮,久病成良医,昨天他一用就知道这药都有些什么成分了,确实能治疗烫伤。他见对方胸口烫的颇为严重,才想着先拿出来用,免得耽搁下去会恶化。 “哦……”叶阳驰也没怀疑,毕竟现代人的社会中本就充斥着各种诸如“红霉素软膏”之类的广谱药剂,于是笑呵呵的道了句:“多谢!”说着伸手去拔瓶塞。 谁知手臂一动,再度牵扯到了伤处,手一抖,瓷瓶差点脱手飞出。见他如此,邑修澜又皱皱眉,颇为挣扎的看了他片刻,才伸手从他手里拿回药瓶。 “我来。” 叶阳驰不明所以的望过去。 邑修澜却没再言,只是看着他的伤处。叶阳驰看看他的神色,忽然会意,忙道:“不用!我就是有点、有点疼,忍忍就好了!”话虽这样说,却有些心虚:他刚才牵扯了一下就疼得够呛,毕竟以前没受过这种伤,真要给自己上药,笨手笨脚之余恐怕再疼两下都是轻的。 幸好面前这人也不是会轻易妥协的性子,并未将药瓶再递过去,而是自己拔开了瓶塞看向他。叶阳驰拗不过,只好默默的放松下来,任由对方靠近,轻手轻脚将他的领口拉的再大一点。 不知为何,耳垂莫名烧了起来。 邑修澜上药的动作有别于他平时木愣愣的模样,很是细致温和,抹完药后吩咐他自己按住领口以免沾上药膏才收回手。叶阳驰看着他娴熟的动作,问了句:“药给我,你还够用么?” “再去抓就是。” “哦。”眼下气氛绝佳,叶阳驰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得对着他一笑:“这个,谢谢了啊!” “不用。”被他过分灿烂的笑容晃到,邑修澜微微撇过头,故作淡定的将药瓶收入怀中,口中不自觉的又加了一句,“你帮过我。” “呃,也是,总要礼尚往来。”叶阳驰嘿嘿一笑,鬼使神差般回了句,“下次换我帮你上药?”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冷场,看着邑修澜怪异的眼神,叶阳驰这下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了!在心中狠狠给了自己毫无遮拦的嘴巴一巴掌,他慌不择路般伸手退了邑修澜一把,胡乱道了句:“我、我要睡了,晚安——啊不,午安!”言罢“刷”的一声扯下了床帐,一边被自己剧烈的动作疼的龇牙咧嘴,一边趴倒在床榻里面默默流泪: 叶阳驰,你够了!到底要二到什么地步! 床帘外面那个人站了片刻,终于挪动了脚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叶阳驰胡乱“唔”了一声,天知道他现在精神的可以,根本睡不着。 脚步声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包子,谢谢,我拿走了。” 而后一阵细琐声,脚步声再起,伴随着关门声逐渐消失了。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叶阳驰暗中松了口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脸皮,热得烫手,忍不住顺手捏了一记。 啧,厚脸皮也不抗烧啊! 确定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叶阳驰坐起身,瞥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面,装着包子的纸包果然不见了。他不由得咧开嘴露出个无声的笑来,细细看去竟有些像偷了油的老鼠,得意之极。 ——虽然过程有些惨烈,不过结果倒是达到了。 叶阳驰笑眯了眼,说不清心中得意的是什么,只觉得很爽快,就算胸口那处皮肤仍在疼,也觉得开心不已: 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多少走近了些吧!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以后想做知己好友,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心情一好,忍不住就哼了几句老歌:“咱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全不知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有人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荒腔走板的调子,盯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神色复杂之极。 Level 23:姑妈 那日的尴尬过后,饶是叶阳驰自诩脸皮不薄,再看到邑修澜还是有些不自在。然而后者对他却是一如既往,完全当那天事情不存在一般,看得久了,他也就不再纠结,再度恢复了先前没心没肺的状态。 如是又过了一阵子,小乞儿阿真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说起来自从那天之后,阿真的事情便由慕容莎接管过来。许是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她办起来很尽力,请到仵作验尸,又关照官府仔细照看着小乞儿,重头到尾都注意着这件事。反倒是叶阳驰,只能从慕容莎口中得知事情的进展,几乎没去过现场。 追根究底,对于死人,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发憷的。 许是没有什么高科技手段的缘故,这个世界的破案速度比叶阳驰预料的还要慢,但是赵家主仆的嫌疑基本上能够洗脱了:仵作验尸后确定,阿真的阿叔身上虽然还有被殴打的痕迹,致死的原因却是因为中毒。 这个结果大出众人意外,阿真也没料到自己恨了数日的赵家主仆居然不是仇人。他倒是干脆的很,确定阿叔的死与对方无关之后,干脆利落的磕头道了歉,而后又恳求慕容莎帮他找出仇人。 于是乞丐之死一案正式立了案,官府也派出捕快衙役去调查当日的线索,一一排除可能的下毒之人。然而乞丐已经死了好几天,现在立案追查起来很困难,连着查了数日,仅在在小乞儿和他阿叔之前藏身的地方发现了半个隐藏的很好的、发霉的馒头,其中验出了使老乞丐致死的毒素,与之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枚形状奇异的暗器。 事情到此算是暂时断了线索,暗器的出现似乎预示着杀死乞丐的人很可能是江湖中人。然而官府与江湖素来是两条平行线,仅凭这枚暗器也调查不出什么,只得就此不了了之。 至此,叶阳驰等人在这座镇子上已经住了七八天,远远超出了叶阳驰先前向清秋子求来的假期,几人不得不回上善观。临走之时,阿真再度请求叶阳驰收他为徒,态度坚决,这一次叶阳驰没再犹豫,只道了句:“你跟我一起上山,能不能进山门就看你自己了。”而后便带着小乞儿一起离开了庆山镇。 不是叶阳驰冷血,实在是他对于清秋子等上善观中人了解不多,加上有邑修澜这个“前车之鉴”在,小乞儿上了山会不会也遭遇狗眼看人低的情况他完全不得而知,所以干脆任由他跟着,等到了山上再做定夺。 一行四人无惊无险上了山,才进山门不久,拐过回廊,叶阳驰就见到远处一人风驰电掣般跑了过来,却在他们不远处一个急刹车,然后满脸幽怨的看向叶阳驰,幽幽地道: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分明便是是在山上苦等许久的徐明子。 被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汗毛直竖,叶阳驰抖掉满身鸡皮疙瘩,猛然想起下山之前徐明子似乎说过有事找他,还和他约定了什么来着。自己一走近十天,难怪他如此哀怨。 正要开口,走在后面的慕容莎已转了过来,先一步道:“明师兄,你搞什么鬼?!” 听到慕容莎开口,徐明子转眼一望,幽怨的表情顿时一收,嘿嘿笑着搓手道:“小师妹,你回来啦!”语气雀跃,全无丝毫之前怨妇模样。 如此速度的变脸绝技让叶阳驰叹为观止,他眼珠一转,趁此机会快速道:“正好你们先叙旧,我久未回山,师尊肯定想我了,先去报个平安,你们聊哈!”说完便飞快跑掉了——开玩笑,此时不跑,难道还等着徐明子凑上来询问不可? “哎!大师兄——”徐明子惊呼,奈何对方离开的速度极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顿时瞠目结舌:他几时见过大师兄跑的这么不顾形象?还是在师妹面前——难道不怕师妹留下不好的印象么! 而邑修澜只是若有所思的瞥过去一眼,便安静的站在慕容莎旁边,一如平时木头般一言不发,完全不在乎徐明子彻底无视他的举动。 叶阳驰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顺了顺气,他一屁股坐倒在床上,很是打了个呵欠,不由得感叹:习惯了客栈的软榻,这宿舍制的石床躺起来越发硬邦邦了!唔,不如改天下山多买几床被褥?就是不知道银子够不够…… 正算计着手里的“资产”,一阵突如其来的怪声瞬间将他惊醒过来: “喜洋洋,美羊羊……” 叶阳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隐约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而床头放着的他的手机正坚持不懈放着天朝目前最出名的国产动画主题曲。他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胡乱按掉,正要再睡,设置为铃声的歌曲却再度响了起来,响了一遍又一遍,颇有唱到天翻地覆的架势。 “这谁啊大清早扰人清梦……” 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叶阳驰妥协的接起电话:“喂……” “小池吗?我是你姑妈,你在家?” “嗯……”姑妈?哪个姑妈? 迷糊的大脑运转起来实在是欠点效率, “太好了,起来开个门,我在你门外呢!”电话那头兴奋的女声顿时提高两度:“幸亏你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他门前? 叶阳驰拎着手机闭眼半晌,大脑才分析出这句话的意思,而电话中的女声已经再度催促起来,“喂?还在听吗?小池?” 听着对方的催促,叶阳驰终于清醒了些许,也记起了对方的身份:他爹的大表姐!那个跟他一个城市但几乎没什来往的姑妈! “哦哦,姑妈你稍等,我马上来!”急忙起身穿鞋下地,叶阳驰蹬着拖鞋几步跑到门边,顺着猫眼向外望了一眼,果然是那位大姑妈,怀中还抱着个睡眼惺忪的小孩,捂得很严实,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叶阳驰打开门锁与安全链,将姑妈二人请了进来。对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叶阳驰一身睡衣顶着鸡窝头的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池你才睡醒啊!” 不是睡醒,是被叫醒才对!这话叶阳驰当然不能说,故而岔开话题道:“姑妈你怎么来了?这是我侄子?”他记得姑妈的儿子、他那位堂哥已经结婚几年了,这孩子多半是姑妈的孙子。 “是侄女,叫林娜娜。”姑妈顺口回了句,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脚边还放着几个手提兜。她伸手拍拍怀中的孙女儿,道,“小池,你最近忙不?姑妈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你看放不方便?” 叶阳驰挠挠头发,不若梦中毛茸茸的手感让他莫名觉得后脑勺有点空荡:“怎么了?” 姑妈疲倦的掂了掂小孩,道:“不瞒你说,我家里出了点事。你大概也听说过,你堂哥他们夫妻两个去国外做生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孩子是我跟你姑父一起带的,你姑父有心脏病,昨天晚上突然病发,刚送去医院,我得去盯着点,暂时实在是顾不上照顾这孩子。之前我给她爸妈打电话了,那边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你能不能帮姑妈先盯两天?” 叶阳驰闻言,担忧道:“姑父没事吧?” “邻居现在替我在医院看着呢,没生命危险,但也有点悬,必须仔细照看着才成。你看我也不能总让邻居在那儿看着不是?总得有个亲近的在那照顾。所以姑妈就琢磨着,好歹咱们都是亲戚,这个时候姑妈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了。” “是得照看着点。”叶阳驰点点头,看向姑妈怀中的小孩,拍拍胸口道,“姑妈你放心把小侄女儿放在我这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姑妈欣喜的说着,又拍拍怀中的小孩:“娜娜,听到没?这几天先乖乖呆在小叔这里啊!你爸妈过两天就来接你了!” 那小孩颇为乖巧的点点头,显然姑妈之前叮嘱过,并没作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只是揉着眼睛,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 “那就麻烦你了,小池!”姑妈再度转向叶阳驰那里,又叮嘱了几句:“你也不用一直看着,白天把娜娜送到青祥街的双语幼儿园里就好,早晨八点上课下午四点放学,午饭也不用管,四点的时候去接回来就行。”而后又指指脚边的手提兜,“这里面有她的玩具,换洗衣服,还有点零食。娜娜就拜托你了啊!” 叶阳驰听着对方的叮嘱一一应了下来,姑妈这才松了口气,将怀中的小孩抱给他。叶阳驰伸手接过,小孩便乖顺的靠在他怀中,眼睛还闭着,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 “那我走了!” “好。”叶阳驰走出门,目送姑妈下楼离开后才回到房里,一手托着小孩一手艰难的带上了门,也顾不得脚边那些东倒西歪的手提兜,径自将小孩抱入自己的卧室。 折腾了这么一遭,睡意却还未散去,仍觉眼皮沉重。叶阳驰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天色蒙蒙,还没完全亮起,再看看表,才凌晨三点半,难怪他这么困。 将小孩放到床上,用自己的被子一盖,自己也跟着歪倒在旁,一大一小都困的睁不开眼,不久后呼吸都变得均匀起来。 Level 24:易澜 才睡的迷迷糊糊将醒未醒,一阵响亮的哭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惊得叶阳驰刷地坐起身,睡意瞬间一哄而散。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身边的林娜娜正在被窝中蹬手蹬脚的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这一看顿时惊出叶阳驰一身冷汗,他急忙一骨碌爬起身,伸手去拍身边的女娃娃:“怎么了?娜娜,哭什么?” 林娜娜抽噎着瞪向他,眼睛都红肿了,口中直叫“奶奶,奶奶!”全无丝毫之前乖巧的模样。叶阳驰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过哄孩子的经历,顿时手忙脚乱,一面好生诱哄一面试着讲道理,忙了许久,总算是哄得小丫头不再哭嚎了。 毕竟已经是四五岁的年纪,多少懂事了些,叶阳驰见她不再继续掉金豆子,很是松了口气,胡乱抓起枕巾替小姑娘抹掉了脸上的狼藉。生怕她再哭,手上都不敢用力。 哭够了之后,小姑娘转着乌灵灵的眼睛看向叶阳驰,奶声奶气的道:“小兔子呢?” “什么小兔子?” “我的小兔子,奶奶拿来的。”小姑娘说着,满是期待的四处打量,没看到小兔子的身影,嘴一扁又要哭—— “啊,别哭!”叶阳驰急忙跳下地,“小兔子在外面呢,小叔替你拿进来!”说着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到了客厅里,从玄关拿回那几个手提兜,翻了翻,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两头身的布偶兔,急忙大步跑回去,将兔子塞到小姑娘怀里:“喏,是不是这个?” 见到小兔子,林娜娜急忙搂在怀中,心满意足的抱着玩起来。叶阳驰提心吊胆的看了一会儿,确定小姑娘不会再哭后才松了口气,看了看表,已将近七点,他先前以为的“眯一会儿”原来竟是三个小时过去了。 “娜娜先跟小兔子玩儿啊!小叔去做饭,吃完后送你去幼儿园。” “好。”小姑娘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布偶身上。趁此机会,叶阳驰急忙趿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窜进厨房。 到了厨房后,叶阳驰先架锅烧水,而后打开冰箱,他平日宅在家,虽然称不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会做的也就只有一些速食类食品。对着那些混沌饺子辨认片刻,考虑到小孩子的牙口,还是放弃了较大的食物,转而拿了两袋泡面下入锅中。 看来等送林娜娜去幼儿园后,他应该去买点给小孩子吃的东西了,泡面什么的偶尔为之尚可,吃多了对小孩子不好。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碗泡面出锅,叶阳驰将面端到桌上,抬头向着卧室喊道:“娜娜,吃饭。” 喊完之后却不见应答,也没见小小的身影从卧室中出来——莫非是又睡着了? 叶阳驰奇怪的走过去,就看到林娜娜坐在床边,手中抱着兔子,两个小脚丫在床边一荡一荡,满脸无辜的看着他。 “怎么不下地吃饭?”叶阳驰奇道。 “没穿鞋。”林娜娜道。 “鞋子不是就在床边?”叶阳驰看了眼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小孩鞋子,他这里没有孩童能穿的拖鞋,所以床边放着的还是她自己的小鞋。 谁知林娜娜很是理所当然的道:“我不会穿。” 叶阳驰被这个直白的答案噎到,下意识问了句:“你几岁啦?” “四岁。” 四岁了还不会自己穿鞋?叶阳驰扶额,听到林娜娜无比自然的道:“都是奶奶或老师给我穿的。”只好走过去替她穿上,抱着她下地。脚一落地,林娜娜便自觉地跑到了厨房,左右看看熟悉了环境,便熟练的跳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两只小手也自发将小碗拉到自己面前。 见她如此机灵,叶阳驰不由得笑了笑,跟着走进去,又拿了一袋辣菜出来开封,倒在小盘子里,吩咐道:“快点吃,要不然咱们去幼儿园要迟到了——自己能吃吧?”说到最后想起小姑娘刚才的表现,迟疑的加了一句。 “会。”总算这次的答案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叶阳驰松了口气,若是小姑娘连饭都不会自己吃,他就真郁闷了。 吃过饭后,叶阳驰抱着林娜娜下楼,在路边打车去了青祥街。这条街距离他家不远不近,不算堵车的时间大约半个小时能到。然而叶阳驰毕竟不常出门,估错了路上耗费的时间,这个时候正是堵车高发期,上班族与上学的学生多半都在此时出门,道路几乎一步一堵。 如此一来,等他到了青祥街的双语幼儿园门前时,已经是八点十分了。 第一次送小孩上学居然害她迟到,叶阳驰很有些羞愧,打听清楚林娜娜班级所在的方向后便带着她匆匆赶了过去。 这倒是他担心太过,幼儿园虽然规定了上学时间,管理的却并不太严格,叶阳驰对着娜娜的老师稍一解释,后者便理解的点点头,让林娜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转头看向叶阳驰: “你是娜娜的爸爸?” 叶阳驰一怔,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她小叔。她爷爷生病了,让我帮忙看几天。” “哦。”年轻的老师点点头,道,“那您的电话留一个给我吧!这两天若是有事我也好找您商量。” “好的。” 交换了电话号码,叶阳驰见老师回到教室内开始组织学生上课,这才离开了幼儿园,心中打算着晚上一定要早点来,不然让孩子久等就不好了。 出了校门,抬头就看到对面一家儿童用品超市,叶阳驰心中一动,迈步走了进去:家里什么小孩子的东西都没有,正好到这里来买一点,顺便取取经。 这家商店规模不小,里面玩具、用具以及食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书籍出售。叶阳驰推了推车一排排货架走过去,看的啧啧称奇:他们小的时候用品可没现在这么讲究,光是奶粉就几十种牌子,诸如玩具、学习用品更是千奇百怪,堪称琳琅满目。其中有些东西甚至让他颇为感兴趣,忍不住便拿起来把玩了片刻,通通丢到了车子里。 边走边看,走神的后果就是在推着车子转弯时,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从另一边转过来的人。叶阳驰“哎哟”一声,一个没防备被反震摔倒;而对面的车主也没好到哪儿去:推车被撞翻,上面堆得货物顿时撒了一地。 “先生,你没事吧!”正当叶阳驰因为屁股与光洁的地砖亲密接触疼的呲牙咧嘴时,上方忽然响起一道颇为低沉好听的声音,还有点耳熟。叶阳驰抬起头,看了眼伸到面前的手掌,顺着望去,正对上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庞。 “易——易澜?!” 一个称呼不经大脑思索就脱口而出,不等叶阳驰做出反应,对方却先一步挑起眉: “我们认识?” 叶阳驰猛地反应过来,忙道:“不、不是,我……”一边语无伦次一边站起身,他要怎么解释刚才冲口而出的名字?这也太巧合了吧? 想到这里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看着对方:“你、你真叫易澜?” 对方显然也被他突然冒出的问题弄得一怔,随后玩味道:“什么叫——我真叫易澜?” “呃……”越说越乱,叶阳驰忍不住看向对方的眉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梦中那个“徐痴子”要成熟许多,打扮也不同,但是眉眼分明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相似的人么? 想到游戏,跟着也想到了合适的回答:“嘿嘿,对不起,我只是刚看到你的时候有点吃惊。我最近在玩一个游戏,你长得跟里面一个NC很相似。” 这么说倒也不错,毕竟他梦境中的世界基本上等于《醒神》前传了,说眼前这人长得像游戏中的那个人也搪塞的过去。 那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便弯下腰将歪倒的推车扶了起来。见状叶阳驰急忙跟着蹲下,一面道歉一面捡拾地上的东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走路走神儿了,你东西没撞坏吧?” “没。”对方言简意赅的答了一句,利落的将地上的东西尽数丢到车内,动作流畅且迅速。见他如此,叶阳驰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这人虽然长得和游戏中的“易澜”很相似,但是动作倒是利落很多,不像那个人…… 果然是人有相似么! 捡完东西后,两人的车子便错开了,叶阳驰推着自己的车子与对方擦肩而过,颇有些遗憾的回头望望:若是贸贸然开口问对方要联系方式,会不会太唐突一点? 他是真的很想和这个长得极像“易澜”的易澜深入认识一下,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现实版的“易澜”,似乎也就说明他的那些梦境都是真实的。但——怎么可能呢? 现实与梦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 自嘲的笑了笑,叶阳驰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没心思继续购物了,推着车子便向着收银台走去。 不过……怎么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一时想不到刚刚掠过脑海的想法究竟是哪个,叶阳驰伸手摸摸鼻子,淡定的将此事丢到了脑后:等以后想起来再说好了! Level 25:灰衣 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回家,路过楼下超市时还特地去补了点存粮,叶阳驰艰难地爬上楼,将东西一股脑儿丢在门口,喘了半晌才手指哆嗦的拿了钥匙出来开门。 果然长期宅在家里,运动稍微多一点身体就不行了。叶阳驰拍着胸口理顺气儿,而后一面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拎入屋内,一面打算着每天晚上出去跑跑圈锻炼一下。不然一个大男人上楼下楼都能累到,委实也太过难看了些。 会想到这个,说到底还是他受梦境中那个世界的刺激大了点,两相比较,一个是武功高手,一个是弱鸡宅男,这对比实在太惨烈了些。无怪乎他这种连门都懒得出的家伙会定下这么个决定。 等收拾好那些东西,上午的时间也就消磨的差不多了。叶阳驰随手给自己煮了一包速冻饺子,这才有时间打开电脑,恢复到过往的生活习惯中。 吃了昨天手忙脚乱的亏,今天他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工程,打算将规划好的那部分工作搞定再做其他。只是乍一开了软件,竟有些说不出的陌生:虽然现实中来说他仅仅一晚上没碰电脑,但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不少,对他而言,完全就像是已经很久没接触现代的这些东西了。 平白多了那么一场人生经历,倒好像是赚了一辈子的时间一般。叶阳驰一面颇为乐观的想着,一面导入工程,稍一回顾便聚精会神的工作起来。 中途端了煮好的饺子边吃边忙,大约两个小时后才搞定今天的部分。确定没落下什么后才保存工程,叶阳驰看了眼表,下午一点多,三点去接小鬼回来的话,还能玩会儿游戏。 《醒神》的进度保存在主角江离辟与小道士慧真子停留在庆山镇的酒馆中。叶阳驰读取了进度,操纵着主角迈出酒馆,四处望望,拜之前切实的在“庆山镇”中逛过一圈的经历,他忽然发现,这个酒馆并不存在于他所去的那个“庆山镇”里面。若他没记错的话,是那个世界与游戏世界有差?还是说两个世界之间的时间差导致这几年里有所变化? 心中转着念头,手上却已快速的过着剧情。 许是因为进入了主线的缘故,这里的剧情很多,才过完和老板娘那一段,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奇怪的、带着斗笠的客人。 这位客人的头像也只是个戴着斗笠的形象,人物名字是三个问号,江离辟眼睁睁看着他从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步伐缓慢,与周遭熙熙攘攘的行人气质格格不入,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那人一直走到酒馆前,抬头看了一眼便迈步进入,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上便一动不动了。 除了在上善观之中外,江离辟何曾见过如此zhuangbility的人?顿时感兴趣的捅了捅旁边的慧真子:“哎,你说,那个人是个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慧真子有些莫名其妙。 “这种气质,还有这种打扮——”江离辟摸着下巴打量着对方那一身灰白色的劲装,以及腰间悬着的长条状的“配饰”,肯定的道,“这人定是江湖中人!而且是那种隐藏的高手,你看他腰间那东西,我敢打赌,肯定是见血封喉的利刃!” 他这么一说,慧真子却笑了:“在这里会碰到江湖人很正常,咱们师门虽然人不多,但是在江湖上声誉远扬,经常会有江湖人来拜会。至于这人是不是高手,我可看不出来。” 江离辟闻言双眼一亮:“那咱们去试探试探?” “要去你去!我没兴趣。”慧真子摇摇头,不等走开,已被江离辟一把捞住手臂,道: “哎!好兄弟本来就该同进同退,走吧走吧!”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那人面前,江离辟先是咳嗽一声,而后道:“客官要吃点什么?咱们酒馆可是应有尽有,保证您满意!” “保证我满意?”那人隔着斗笠的垂纱看向他,若隐若现的嘴角微微翘起。 “没错!”江离辟一口应下。 “那好。”那人点点头,道,“我要城东刘家养的鸡所做的卤翅尖,城西赵家后院养的黄狗做的熏狗腿,城南老李家院内榆树上的榆树钱所做的蜜汁榆钱,还有城北糕点铺里的千层酥。一个时辰内凑齐,能做到吗?” “我靠!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吧!!” 一瞬间,叶阳驰心中浮现出与江离辟相似的想法。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占全了,还要的这么精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功夫要收集全还要做成菜,这不是诚心刁难么! 然而随着那人慢条斯理的报出这些名称,一个任务卷轴也跟着打开,叶阳驰盯着“接受”与放弃看了半晌,好笑的接了任务。再看看游戏中江离辟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颇为幸灾乐祸的想:幸亏他只需要点点鼠标就完事了,难为的只会是江离辟——还好在梦境中他不是这个倒霉的主角,而是开了金手指的大师兄,不然可真有的忙了! 忍不住转过鼠标又点了那个灰衣人几下,可惜再点的时候对方只会反复问一句“准备好了吗?”再不见其他提示。得不到线索,叶阳驰只好放弃取巧,操纵着江离辟走出酒馆大门。 出了门,江离辟便愁眉苦脸的对慧真子道:“我错了,这人也太难缠了点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找起来太痛苦了!” 慧真子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有我呢!我当初可在这座镇子上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他说的那几家我都知道在哪儿!” “真的吗?太棒了!”江离辟顿时一扫先前颓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于是两个人在城中东跑西颠,抓鸡,打狗,采集榆钱,最麻烦的还是糕点,糕点铺的老板娘说千层糕的材料不够了,让两人临时去城外的农庄采集。如此忙来忙去,总算收集完所有材料,还要带着这些回酒馆厨房做成成品才算任务完成。 做完这些,江离辟将四道菜端到那人面前,对方却不急着拿起筷子,而是道:“一个时辰过了。” 江离辟看看天,尴尬的笑笑:“这个……嗯,菜肴在制作的过程中总要注意一下火候啊!火候不到,做出来了也是砸我们酒馆的招牌,客人您说是不是?” 那人哼了哼,算他们两人完成任务,拿起筷子开始品尝,状似不经意道:“这里……变了很多。” 江离辟还以为是对自己讲,顺口回道:“哪里变了?” “以前这里不是酒馆。”那人只说了一句便不再继续,吃过饭后就离开了。江离辟二人面面相觑,这次倒是谁都不再上前献殷勤了——谁知道对方会再提出什么为难的请求? 而后时间转换,到了夜晚,主角二人组继续去完成师门任务,那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要多耗费一些时间。 做完今天的部分后,两人悄悄潜回酒馆,谁知一开门,却忽然听到店内传来一阵细琐声。江离辟与慧真子对视一眼,下意识想道: 有贼?! 这样一想,便放轻了脚步,走到里面,果然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在翻箱倒柜。二人急忙大喝一声:“尔等何人?!”惊动了对方,而后蹂身而上,仗着自身学过武艺想要抓住他们两个。 《醒神》的战斗采用的是传统的场景回合,即在碰到可攻击的目标时,自动生成一个与当前场景类似的副本,彼此相对。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可以使用不同的招数或者服用药物,也算作一次操作,如此来往攻击,直到一方全军覆没为止。 通常情况下,等级相差不多的时候,主角都能获得胜利,但是对上BOSS级怪就捉襟见肘了。比如此时,战斗场景一生成,叶阳驰才一看清对方的血量,就忍不住抚额:这血量差距,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果然打了不到十回合,两个人便全军覆没,Game Over了。叶阳驰郁卒的很,急忙调回存档,再次奋斗。 然而第二次挑战“小贼”的结果,依旧是己方完败。叶阳驰皱起眉,不可能有过不去的坎,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他忽略了。 无奈之下叶阳驰习惯性打开搜索引擎,打算找找看解决方法。然而网页上关于《醒神》这款游戏的消息仍旧寥寥,不幸中的大幸是,那寥寥几条消息中,有一条居然来自于他之前在游戏论坛上发的那个帖子。 见状叶阳驰大喜,急忙点开那个帖子,登陆浏览。 他有两天没去关注这个帖子了,这次打开才发现,上面已经回复了好几页楼,除了上次那些说是也在玩这个游戏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人直接将这个帖子当作了直播楼,来贴出他们玩的过程中遇到的种种趣事与麻烦。 这其中果然有人与他遇见了相同的问题,也贴出了解决方法。叶阳驰看了一下,原来这个BOSS并不需要打死,只需要两人撑到BOSS还剩下50%的血量即可,到了那个时候,老板娘会出来救人的。 原来老板娘深藏不露啊!叶阳驰恍然大悟,只需要活下来的话,应该不难做到——50%这个目标,刚才那两次他已经很接近了。 Level 26:师姑 欣喜之下叶阳驰顺便翻了翻后面的回复,里面还有各种对游戏人物的观感与评价。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就那么几个昵称:小江江——江离辟无疑;小道士——自然是说慧真子;老头——没意外的话大概是清秋子吧;莎莎——应该是慕容莎;阿澜——很明显便是徐痴子;还有叶阳,叶阳驰确定这个指的不是他,而是那位大师兄本尊;小贼——难道是说刚才虐了他一遍又一遍的那两个?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有男有女,诸如“秀兰”“凌女王”,大概是后面出现的NC,但是提起“她们”的频率却很高。毕竟是新游戏,许多看法都在不断变化。直到翻到最后一层楼,叶阳驰瞳孔忽然一缩。 那层楼的回帖人只写了一句话,还用了血红的一号加粗字体:“我的秀兰啊!你死的好惨!” 秀兰?那是谁? 疑问之下顺手敲了敲键盘,发了个询问帖上去。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回复。想必此时对方并没守在帖子前。叶阳驰耸了耸肩,放弃继续F5刷新,关上网页继续挑战“小贼”。 大概因为看了攻略的缘故,药丸一把一把消耗下去,死了又活半晌,总算顺利坚持到了小贼被打掉50%的血,叶阳驰终于见到了隐藏BOSS级的老板娘闪亮登场: “什么人半夜来我这里?小店鄙陋,阁下何苦为难我的伙计?” 说着几人退出战斗场景,就见小道士慧真子扶着口吐鲜血手捂胸口的江离辟倒在后面,老板娘则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二人护在身后,目光凌厉的望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 那两个人似乎没料到老板娘身手如此了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哑着嗓音道:“阁下是‘探天手’谭笑的什么人?” 老板娘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挑:“什么‘探天手’?我不认识!” “哼!我们兄弟早已查清,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这里,你休想瞒骗我等!” “我说了不认识!”老板娘不耐的一甩衣袖,“你们休想栽赃于我!” “是不是栽赃你心知肚明!”黑衣人道,“识相的话最好快点说出谭笑的下落,看在你一个妇道人家的份上,我们不为难你!” 老板娘闻言不怒反笑:“你们既然一口咬定谭笑在这里,又何必问我?敢为问两位翻了半天,可找到什么吗?” “休想狡辩!你若是再不说出,休怪我二人欺负你一个女流之辈了!” 他此言一出,老板娘尚未开口,身负重伤的江离辟却忽然挣扎着爬起身:“咳……你们……咳咳……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踩过、踩过小爷的身体再说!” 没料到他身负重伤居然还开口逞能,在场众人都怔了一下,小道士更是皱眉:“师弟!你……” “你倒是挺有情义的。”老板娘也反应过来,颇为赞许的看了江离辟一眼,摆摆手,“不必担忧,这么两个小贼,我还不看在眼里。” 说话间只见她袍袖一扬,衣袂翻飞,身姿曼妙之极——却已是一掌拍向了那两个黑衣人。 江离辟见她出手,心中一惊,刚开口叫了句“老板娘!”不想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随着主角昏迷,游戏屏幕跟着暗下来,数秒后再度亮起,天色已经亮了。而江离辟则躺在一间不曾见过的房内,身上还包扎着各种药物。 “你醒了?” 才坐起身,门口就传来慧真子担忧的询问,江离辟随之望过去,就见慧真子端着一碗药正推门进来。见他清醒,小道士忙将药碗放在一旁,走过来扶着他,道:“怎么才醒过来就起身?你受的伤可不轻!”说着扶他坐好,重新端过来药碗塞到他手中。 江离辟笑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道了句:“好苦!”随后望了望四周:“这是什么地方?昨晚——那些小贼怎么样了?老板娘呢?” “你倒是真担心她……”听见江离辟提起老板娘,慧真子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慧真子犹豫片刻,道:“你当时,怎么那么坚持要帮老板娘?” 江离辟“哦”了一声,很是自然的道,“我最讨厌男人欺负女人了!当时在村中,我爹娘就曾教过我,女人身体比男人娇弱,身为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比我们弱小的人,所以……”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想法。” 话说了一半,老板娘的声音忽然跟着传来,江离辟二人望过去,就见老板娘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心地倒是不坏,就是身手差了点。” 江离辟被她一句话说的红了脸,逞强道:“我、我才学武而已,以后一定会变强的!你说是不是慧真子?” 他说着望向身边的同伴,后者却并未如常回应他,反而向着老板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您……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江离辟大惊:“咦?你们认识?” 那两人都没看他,老板娘抬手虚引,道:“客气了。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迂腐起来,像极了你师父,以前那股子机灵劲儿都跑哪儿去了?”说罢神色怅惘,隐隐有些怀念。 慧真子闻言红了脸,却还是恭敬的道:“师尊一直很想念师姑。” “都已过去,不必再提。” 听她承认,慧真子神色中顿时带了惊喜:“师姑!真的是您?!没想到这几年来您一直在庆山镇中,师尊和师祖曾多方寻找,却一直没找到您的下落!”说着顿了一顿,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庞,“您,您的长相……” 老板娘伸出纤纤细指摸了摸脸皮,淡淡一笑:“易容罢了。” 他二人一来一往的谈话,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江离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开了口: “你们两个都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慧真子这才发现怠慢了好友,忙看向对方,介绍道:“我刚刚忘了说。师弟,这位就是我曾向你提起过的师姑,徐容子。” 剧情走到这里,叶阳驰按着空格的手指骤然一松,刚才紧张之下他一直飞快敲着键盘,一句一句看下来,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个老板娘,居然会是叶阳御风的小师妹慕容莎!而慧真子,则是长大了的小乞儿阿真! 一个易容,一个长大,无怪乎一时间他没能联系起来。 想到梦境中那个活泼的小师妹,再看看眼前的老板娘,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脑海中浮现:按照慧真子的说法,慕容莎居然已经离开上善观很多年了!邑修澜与她都不在上善观,是否在一起呢?而那个“谭笑”又是什么人? 脑海中各种纷乱猜测难以言说,叶阳驰神色复杂的继续按动空格过剧情,敲得按键劈啪作响:若是游戏能够快进,想必此时他已经忍不住快进到底了。 “还是叫我老板娘吧!”听到慧真子的介绍,老板娘再度看向江离辟,淡淡的道:“你很不错。是何时拜在师兄门下的?” 江离辟显然有点被老板娘的隐藏身份震住,喃喃半晌才道:“原来你是师姑!我、我才上山不过数日罢了。” 老板娘点点头,毫不客气的道:“难怪身手如此之差。大师兄门下的人,原本不该如此不济才是。” “喜洋洋,美羊羊……” 正当叶阳驰专注于游戏剧情的时候,一旁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被吓了一跳,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今天刚存的号码——林娜娜的老师打来的! 他心中咯楞一下,瞄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居然已经快四点了! 惨,玩得太投入,忘了去接小姑娘!叶阳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顾不得继续游戏,急忙接起电话:“喂!老师您好!不好意思,我忙的忘了时间,马上就过去!” 对方被他劈里啪啦竹筒倒豆一般抢白一顿,顿时怔了怔,才道:“先生,您先别急,请问您是林娜娜的家长吧?白天来的那位?” “啊!啊!我是!”叶阳驰点头。 对方“嗯”了一声:“您好,能不能麻烦您尽快来幼儿园一趟?林娜娜同学和班里另外一位小朋友打了起来,恐怕需要您来看看情况。” 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打架? 叶阳驰茫茫然挂了电话,无语片刻,电脑都顾不得关便抓起外套套上,急匆匆下了楼:不管怎么说,姑妈才将小孩托给他照顾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于情于理他都得去看看。 Level 27:再见 叫了出租一路奔向青祥街,幸好这个时间与大多数人下班的时间是错开的,不然恐怕还要重复一下早晨堵车的“盛况”。等到叶阳驰走进幼儿园找到林娜娜的班主任汪老师时,才刚好四点整。 此时幼儿园中大部分小孩都已经被家长接走了,整个班级中也只剩下四五个孩子,林娜娜就在其中。而除了小孩之外,屋中还有三个成年人,两女一男。让他意外的是,除了林娜娜的老师,另一个男子他居然也认识:分明便是白天在超市中见过的那个“易澜”!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只是目光一掠而过,并未多做停留,似乎完全不记得两人早晨那场撞车的孽缘。倒是叶阳驰忍不住盯着对方那张脸看了好几眼,才艰难的移开了目光。 他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幼儿园园长吧?还是说他是那个男孩的家长?那个男孩是他的孩子吗? 胡乱猜测着,叶阳驰不忘开口打个招呼:“汪老师,我来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见到叶阳驰走进门,汪老师先向着他打了个招呼,而后对身边的女伴道:“张老师,麻烦你先帮我看一下这边这几个,我们去办公室一趟。” 被称作张老师的女子点头应下,转身去招呼其他几个小朋友。汪老师则低头对身边的林娜娜还有另一个脸上挂彩的小男孩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两位家长也一起吧!” 叶阳驰随之将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他们此时衣衫都有些乱,还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林娜娜撅着小嘴,神色有些惊怕又有些倔强,而另一个男孩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脸上带了好几道“猫爪印”,很有些忿忿然的拉着另外一个小男孩,后者则始终低着头,有些怯懦的样子。 他特地仔细看了看对方挂彩的脸,除此之外,倒是没看到其他伤口。听到汪老师的吩咐后,他还颇为仗义的对身边的男孩道:“你放心,我肯定没事儿,乖乖回家哦!” 这般人小鬼大的模样看的叶阳驰差点笑出声,然而目光瞥见旁边扁着嘴的林娜娜,笑意到底散了去。 进了办公室,屋中没有其他人,汪老师伸手将门锁上,示意几人坐下,才开口讲出了她所了解的情况:“两位家长,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一时疏忽,不过两个孩子之间打架,还见了红,于情于理都要仔细商讨一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易澜开口,声音低沉,隐隐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汪老师道:“我们每天下午四点放学,这之前孩子通常有些躁动,所以一般在三点半的时候我们就停止讲课了,会进行音乐欣赏、讲故事或者发些零食给孩子们吃。今天我给他们发零食的时候发现缺了几人份,就让他们稍等回办公室拿了几件,谁知才回去,两个孩子已经在地上滚成一团了。” 难怪两个孩子身上都脏兮兮的,叶阳驰了然,又听汪老师继续道: “我刚才等两位来的时候问了一下,似乎是因为班里另外一个同学趁我不在的时候,拿了另外的零食出来,打算分给易小涵小朋友——唔,就是刚才易小涵拉着的那个男孩。林娜娜当时就坐在他们旁边,突然就出手去抢,易小涵气不过,两个孩子就打了起来。” 居然是抢零食?还是林娜娜主动动手?叶阳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林娜娜:“娜娜,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而易澜也在同时开口:“小涵,你怎么出手打女孩子?” 林娜娜根本不理叶阳驰,只是扁着嘴坐在那里,倒是易小涵很认真的回答道:“她要抢小裴的零食,都不是第一次了,我当然要管!” 说着还对林娜娜做了个鬼脸:“羞羞羞,馋猫猫,自己的不够抢别人的吃,馋猫猫!” 林娜娜被他一惹,顿时炸毛:“你才是馋猫猫!” “除了你,班里没人会抢别人的零食!就是你!” 叶阳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感情林娜娜还是班里一霸?他一把扳过林娜娜的肩膀,用少见的严肃神情对着她:“娜娜,谁教你抢别人的东西吃的?这是不对的知不知道?” 谁知林娜娜很是不屑的撇撇嘴:“老师说过,男孩子应该让着女孩子,大的要让着小的,裴雨比我大,又是男孩子。再说我拿的是裴雨的,关易小涵什么事儿啊!” 小孩子说话奶声奶气,还有些含糊,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很是清楚霸道。叶阳驰瞠目结舌的看着她:这种观点也能在这个时候用? 想归想,该纠正的还是要纠正的:“那是说对方可以让着你,不代表你可以去抢别人的东西,这是不对的,知不知道?” 林娜娜撅起嘴,不说话了,看起来是默认了叶阳驰所言。对此叶阳驰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也跟着缓和起来: “那你该不该向人家易小涵道歉?” 林娜娜看了眼易小涵,不满道:“他还骂我是馋猫猫呢!” 易小涵忙道:“你要是不馋,干嘛老抢别人的东西?” 小孩子嗓门大,这话又说的急,林娜娜被他一呛,小嘴一扁,眼圈顿时红了—— “哇……你们都欺负我……” 她这一哭,不仅叶阳驰,连易家那一大一小都跟着慌了手脚。只有汪老师淡定的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林娜娜的头顶,温声道:“觉得委屈了?怕什么,老师和你家长都在,小涵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林娜娜如同扯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扯着汪老师的衣袖,哭的唏哩哗啦。汪老师示意其他人不要插话,一个人温和的拍着小姑娘的肩膀,轻声安慰几句,而后摆出严肃的神情:“好了,哭够了就擦擦眼泪,你看易小涵,被你挠花了都没哭,你再哭下去他可就该笑话你了!” 终于林娜娜的哭声逐渐小了起来,泪眼朦胧的看了眼易小涵,后者慌忙道:“我又不是故意凶你……”才说一句,易澜便伸手拉了他一把,瞪过去一眼,后者乖乖闭嘴,躲在他背后不再说话。叶阳驰则伸手捂脸——他已经彻底无语了。 汪老师看见两个家长的反应,好笑的摇摇头,又拍了拍林娜娜的肩膀:“行了,小涵已经道歉了,你呢?知道错了吗?” 许是哭累了,林娜娜哽咽片刻,总算是不甘不愿的冒出一句:“对不起。”而接受道歉的易小涵则干脆躲在易澜身后不出来了。见状,叶阳驰急忙对着易澜道: “这个——真不好意思,今天这事儿错在娜娜,回去我会跟她奶奶说的。你还是带着你家孩子去医院看看吧!脸上那几道伤……” 易澜淡淡的道:“伤口不深,没事。男孩子受点伤很正常。”顿了一顿,看了眼一旁的林娜娜,“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下次不要再犯便是。” 叶阳驰的脸顿时红了。 见两个家长意见达成一致,汪老师适时开口:“既然如此,就让两个小的在这里联络一下感情吧!小孩子不记仇,让他们在一起待会儿关系就好了。两位跟我出来谈几句可好?” 两个大人才见识过汪老师的专业本事,自然毫无异义。将两个孩子留在屋中后,汪老师重新关上门,才看着叶阳驰,神色有些犹豫,道: “林先生……” “我不姓林,您叫我小池就行!”叶阳驰忙道。 “好,小池。”汪老师也不废话,直接道,“其实林娜娜今天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她来我这里上了大半年学,之前我就发现,这孩子十分护食,也很爱吃,别的孩子若是在吃东西,她总会伸着脖子使劲盯着对方手里的食物,只是像今天冲突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其实我就是想说,你们在家的时候,若是条件允许还是多给孩子做些有营养的食物好些,毕竟这个年龄正在长身体,亏了吃喝对身体不好……” 听汪老师这么一说,叶阳驰连耳根都红了个彻底,汪老师此言分明便是指责他们亏待了孩子,才导致林娜娜如此嘴馋。这话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不好说林娜娜只是暂住他家,一天前还不认识,只能喏喏的听着,看都不敢看旁边的易澜一眼——这下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至于易先生。”说完叶阳驰后,汪老师又转身看向易澜,“小涵是个早熟的孩子,比起寻常同龄人都要懂事,只是有的时候做事情略显冲动,且不计后果,关于这一点,还希望你们做家长的能够多注意一下,毕竟还是小孩子,这种性格对他成长并无益处。” 叶阳驰也跟着看向对方,他本以为以易澜这种颇为冷淡的性格,回应一声就罢了,没想到他竟十分认真且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副认真的架势,让叶阳驰心中莫名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忽然打心眼儿里觉得,眼前这个“易澜”与梦境中的那个易澜,简直像的要命。 Level 28:请客 至此一场冲突消弭于无形,两个大人在和汪老师打过招呼后,便各自领着自家小的离开了幼儿园。 这时已经是五点多了,下班的人流多了起来。华灯初上,天色还没全暗。易澜领着易小涵向旁走去,灯光打在那两个人背后,显得分外和谐与温暖。 看着这一幕,叶阳驰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忽然张口道:“易先生!等、请等等!” 易澜闻言转过身,微歪了头看向他。 叶阳驰自己先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才拉着林娜娜大步走过去,笑道:“今天的事儿真挺对不住小涵的,还有上午,我走神的时候还撞了你一下——你看,作为赔罪,我请你吃顿晚饭怎么样?” 他说完,期待的看着对方。 然而易澜却丝毫不给面子:“谢了,不必。”干脆利落的拒绝,并不强硬,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一般。 叶阳驰顿时被打击的不轻,忍不住尴尬的笑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嘿,您也别拒绝的这么干脆啊!我吧就是想道个歉,诚意一点,自己心里也安稳不是?”心中却忍不住嘀咕:真是跟梦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冷硬如木啊!这两个人真没关系么? 看着他的这个动作,易澜忽然皱了皱眉,目光锐利的看了他一眼。后者不察,仍尴尬的没话找话:“真的,我就是想表达一下诚意,而且咱们一天遇见两次,也挺有缘分的不是?所以……” “去哪儿?” 这种妥协的字眼儿——叶阳驰瞬间反应过来,双眼发亮的看着对方:“你同意了?” 易澜“嗯”了一声,仍是那副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样子。叶阳驰却生怕他反悔,急忙说出了自己在这座城市中硕果仅“知”的几家店之一: “朝天香!您看如何?他家的川菜可正宗了!粤菜也相当不错,清淡的麻辣的都拿得出手——呃,您吃辣吧?” 易澜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走吧,我带路!”叶阳驰一击掌,伸手就要拦叫路边的出租车。然而手才伸出去,就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拦了下来。 “不用,我有车。”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停车场,那里果然停了几辆轿车。 “那敢情好,我指路,您开便是。”叶阳驰也不跟他客套,迈步就走了过去。事实上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连走起路来都自觉虎虎生风。 见他如此,饶是易澜素来冷漠,此时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点笑意来: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二,倒真挺有意思的。 虽然叶阳驰说要指路,但实际操作起来,这个高难度工作还真有点难为到他了。想想也是,谁能指望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出了门就能认清楚城市里格式化的路线?是以叶阳驰上了车后,仅仅报出了个“某某街某某路”就算指路完成了。幸好开车的司机没笑话他,木着张脸淡定的将车子开到了地方。 此时正是饭点,店中人不少,好在包间还剩下一个,不至于让这场兴之所至提出的请客付诸东流。等服务员送来菜单,叶阳驰先点了几个招牌菜,才将菜单递给易澜,道: “这家店我还算常来,这几个菜不错,你看看还有什么感兴趣的,尽管点别客气!” 易澜伸手接过,随口点了几个,叶阳驰用心记下,稍一琢磨:有凉有热,有麻辣也有清淡,一时间实在不好判断对方的偏好。 “就这些吧,我不挑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易澜递还菜单的同时淡淡的道了句。 不久饭菜上桌,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边吃边聊,多半都是叶阳驰在说,易澜听着。奈何宅男与木头都不是善谈之人,说了没几句就要冷场,情形看起来与梦中他和“徐痴子”一同坐车下山时的相处模式差不多。 倒是一旁那两个小的,之前还苦大仇深打过架,这会儿居然颇有架势的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不时嬉闹几声,全不见先前芥蒂。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不过此刻倒真看出林娜娜护食了,两个小的筷子还拿不安稳,所以夹菜都是大人在做,每当夹菜给易小涵的时候,林娜娜果然伸了脖子去看,非得要自己碗里也添了相同的一份才作罢,无一例外。看到这一幕,叶阳驰心中实在是无法不怀疑:姑妈一家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莫非真的亏了孙女儿吃食不成? 对此易澜却始终视而不见,无形中化解了叶阳驰的尴尬。倒是易小涵鬼精鬼精的悄悄扯了扯叶阳驰的衣袖:“林叔叔,你下次先夹给林娜娜吧!我有叔叔呢!” 原来易澜是易小涵的叔叔,不是父亲啊!叶阳驰心中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嘿嘿一笑虚弹了对方一个脑嘣:“不是林叔叔,我姓叶阳,要叫叶阳叔叔!” 此言一出,易澜顿时抬眼瞥了瞥他,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叔叔你姓的好奇怪。”易小涵却没多想,看看林娜娜,“原来你不是她爸爸呀!” 叶阳驰一本正经的回答对方奶声奶气的询问:“娜娜的奶奶是我姑妈,我算是他叔叔——唔,你没见过娜娜的爸妈么?” 易小涵摇了摇头:“我只见过她爷爷奶奶,还奇怪家长会的时候怎么来的总不是她爸爸妈妈呢!” “呵,人小鬼大!”叶阳驰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发顶,这小子还真机灵的讨人喜欢。 而一旁的林娜娜自顾自的抱着碗吃饭,丝毫不在乎自己变成了话题主角。至于易澜,则始终保持缄默,先前的异样没有任何人发现。 等到酒足饭饱已经七点多,两小都是一副呵欠连天的模样。四人出了门,叶阳驰本打算在此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易澜却坚持要送他一程,算是这顿饭的报酬。叶阳驰推辞不过,也就受了,心中却因为能再与那张脸多相处一会儿隐隐有些欣喜。 夜晚的城市堵车常常是主旋律,等到了叶阳驰家楼下时,两小已经在后座抱成一团睡的香甜。叶阳驰小声谢过易澜,抱着林娜娜下车上楼。 等了没多久,楼下的车子发动离开,很快便淹没在了路上的车流中。 回到家后,叶阳驰将林娜娜送入卧室里白天给他准备的小被窝中——其实就是在他的床与墙壁那里用被褥隔出的一个小窝,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则溜达到客厅消食。 进了客厅才发现电脑还开着,这才想起白天走的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关机。叶阳驰顿时哑然一笑,走过去敲敲键盘,将电脑屏幕点亮,桌面上出现的依旧是还未存档的游戏画面【注一】。 见状叶阳驰看了看表,距离他睡觉的时候还早,便干脆坐下来又玩了一会儿。 剧情停留在主角江离辟受伤刚醒,慕容莎出现并调侃他的那一幕,听到慕容莎貌似嫌弃自己的身手,江离辟顿时急了,忙伸手拍拍胸口:“怕什么?我还年轻,早晚能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会丢师尊的脸的!” 闻言,慕容莎嘴角翘起一缕笑意:“你倒是够坚决——也罢,看在你叫我一声师姑的份上,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这里有两本秘籍,你们一人一本,能参悟多少,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着手一抬,系统便提示说,慧真子得到了《太清摘要》,而江离辟那里,则是《醒神录上卷》。 得到慕容莎的赐予,机灵的慧真子急忙作揖拜谢,而江离辟却握着秘籍愣住了。慧真子敏锐的察觉到好友的异样,诧异的伸手捅了捅他,后者如梦初醒,匆匆起身道:“多谢师姑!” 慕容莎微微一笑,调侃他:“怎么,得到了秘籍,欢喜傻了?” 江离辟尴尬的笑笑,收起先前恍惚的模样,不好意思道:“师姑见笑了,我只是——太惊讶而已。” “哦……”慕容莎随口应了一声,忽然面色一整,“既然收了我的礼,就给我记住,我的下落什么人都不要告诉,在旁人面前也不得泄露我的身份,懂吗?” 此言一出,慧真子顿时大惊:“师姑,您不回山上?师尊很想念您!”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话语戛然而止。 慕容莎只是笑了笑:“往事已矣,师兄会放下的。”说完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转身便出了门。 那一眼让江离辟与慧真子都跟着沉默下来,一时间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叶阳驰看到这里,不由觉得有些异样:没想到那个活泼的小丫头数年后居然变得这么有御姐气场,变化还真大! 不过——他忽然一扬眉,没记错的话,老板娘似乎是有个身体不太好,感情却很深的丈夫来着?之前还每天坚持早早关门回家——莫非她真的和“易澜”在一起了,而大师兄却也喜欢上小师妹,于是横刀夺爱,彼此三角关系成立,小师妹和木头为爱私奔,才就此离开了上善观?! 被自己脑补出的狗血雷到,叶阳驰很是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这个游戏若真设计成这样,那真跟三流小言差不多了!虽然他很想撮合小师妹和木头,但是不知为何,刚才脑补出的这个故事,却让他心中相当不痛快。 Level 29:灵位 告别了师姑,见这边无事,慧真子也就告辞回了房间。他才一关门,江离辟就翻开了师姑给的秘籍,仔细看了半晌,合上书页长舒了口气: “居然是真的……没想到……” 他说了一句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而后系统便提示他学会了《醒神录初级》,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技能,一个治疗,一个攻击——换而言之,随着技能熟练度增加,还有机会领悟其中更多技能。 这本秘籍对于江离辟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叶阳驰仔细看了一下技能说明,比起之前他在上善观所学的那些入门功夫,这套武功明显更犀利一些——可惜冷却时间也很长,而且目前也只有这么两招,后面到底隐藏了多少,谁都不知道。 学了技能,剩下的时间自然是要熟悉一下技能熟练度,顺便继续做师门任务。尽管那日慕容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仍让二人称呼她老板娘,并且毫不客气的将他们赶回了酒馆居住。不过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住在酒馆反而更方便做任务,因此并无异议。 如是又过了两天,这天晚上,二人总算是将他们这次下山的师门任务搞定了。 此时江离辟他们与老板娘的七天之约已经过了六天,还剩下一天他们就可以离开庆山镇。两人一如既往偷偷潜回住处,却隐约看到几道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向着老板娘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咦?怎么又是黑衣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离辟艺高人胆大,就想跟去看看那几个人究竟是否图谋不轨。对此慧真子并无异议,他还想着是否可以将师姑劝回上善观,故而两人一起追在那几人身后潜入了老板娘家。 然而那几个人翻墙进入之后就兵分几路各自散开了,江离辟二人很是吃了一惊,稍一商议,就决定分头行动。 江离辟跟着其中一个黑衣人走了不久,就被对方发现了行踪,那人也不客气,二话不说就招呼了上来。叶阳驰操纵着江离辟迎战,打的很是吃力。 不过也许是学了《醒神录》的缘故,这一次并没像先前那次那么狼狈,而且在他打了一半后,便再度进了剧情——江离辟一掌将对方逼得后退,撞进了身后的房门内,江离辟见机抢上前,将对方踹倒点了他的穴道,险胜了这场单挑。 此时房门大敞,外面的月光映进来,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江离辟看的清楚,这间屋子正中摆着一个香案,因为他们先前的打斗掀翻了上面的物件,其中还有一方牌位挂在桌沿摇摇欲坠。他急忙上前将那排位拿起来,看到上面书写着七个大字: “先夫谭笑之灵位” 先夫?谭笑? 两个熟悉的名字撞入眼帘,无论是江离辟还是叶阳驰都吃了一惊,游戏中的那人想的是:“怎么会是‘先夫’?”,而游戏外的叶阳驰则惊讶:“居然不是易澜?!”。 挖到了大宝藏!叶阳驰精神一振,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游戏中江离辟还拿着那个灵位,正要仔细打量,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怒喝: “住手!” 随后一人骤然与他擦肩,江离辟只觉手中一空,灵位已经到了对方的手中。他大骇之下定睛一望,那个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人不是老板娘慕容莎又是谁? 跟着她走进来的还有慧真子,看到这一幕时也有些吃惊。慕容莎却看也不看他二人,只是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灵位在桌面上扶正,又将香炉果盘摆好,喃喃道: “没事的相公,我在这儿呢,谁都惊扰不了你,放心!我已经将他们打发啦!几个小贼而已,比你当年可差远了!嘻嘻,你看我是不是很能干?” 她说话时神色温柔之极,眉眼间还带着些许俏皮,仿佛少女向着自己的情人撒娇般娇憨可爱。然而看着她这幅神情,一旁两个小辈却是面面相觑,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这就是老板娘口中与她恩爱之极,让她每日早早回来洗手作羹汤的相公? 慕容莎却根本不管他们,只是温柔的抚摸着摆正的灵位,动作温和且小心翼翼:“你啊!还夸口说自己如何厉害,被人闯入房门都不知道。”说完顿了一顿,仿佛在倾听对方的话语一般,片刻后才道,“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这里好像也不那么太平了,你说,咱们两个要不要搬家?反正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说是不是?” 她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屋中的两个人,只是望着那方灵位,神色痴然。江离辟和慧真子面面相觑半晌,见她这副模样,谁也不敢去打扰她。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走出了屋子,直到进了园中才小声道: “师姑刚刚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谁都没有答案,但是看到那个灵位,两人心中又隐隐有所猜想,却谁也没敢说出来,只是低声交换着刚才的经历。 方才二人兵分两路,江离辟追到这边,经历了一场恶战,慧真子那边却很顺利,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慕容莎。那些黑衣人完全不是慕容莎的对手,轻易就被两人拿下。而在听说有人冲着这边来后,慕容莎就二话不说冲了过来,速度快的他差点追不上。 初时慧真子还奇怪师姑究竟在急些什么,此时才了然。 两人商讨片刻,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看,就见慕容莎静静站在门前,神色已几乎平静,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多大区别。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她说完之后,不再回头,径自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身后两人急忙跟上。叶阳驰眼前的屏幕一暗,过地图的读条再度出现。 趁着这个空隙,叶阳驰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把手心的汗水。他方才多少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游戏剧情,他还不会感受如此深刻,然而——昨晚在梦中的世界里才见过那样活泼有生气的小师妹,他无论如何都跟眼前这个对不上号。 仅仅是几年的差距——这几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小师妹并没有选择“易澜”么?“谭笑”又是何方神圣? 最重要的是,“易澜”人呢?究竟在哪里? 他心跳得很快,紧张的手心出汗——因为有过夜半入梦的经历,让他很难在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个游戏中的剧情——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越发在一起了梦中世界的经历,连带着,还有那个世界中的人。 等屏幕再度亮起,众人已经出现在一间不太大、看起来像是客厅的房间内了。慕容莎站在正中央,对着下方两个人道了句:“坐”,而后才坐下身来,说: “你们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 江离辟微微犹豫,到底还是和慕容莎更熟悉一点的慧真子先行开口了:“师姑,刚刚那个……是……” “是我的相公。”慕容莎并不避讳,嘴角甚至还带了点笑容出来,“我们成婚已经六年了。” “那……”慧真子踌躇半晌,到底还是没敢问出“他死了多少年”之类的问题,叶阳驰扼腕,倒也能够理解,就算换了他,这种问题也实在是问不出口。因此慧真子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记得您离开上善观也有六年了……那……那位……师伯,也跟您一同离开的吗?晚辈一直没听师父提起过。” 慕容莎轻轻笑了起来:“当然。不过你们师父大概并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们下山的时候,还没正式拜堂呢!” “什么?”她此言一出,另外两个人齐齐惊叫,江离辟更是脱口而出:“你们、你们私奔?” “是啊!”慕容莎承认的很大方,甚至颇有些引以为豪。她的眉眼之间丝毫不见丈夫死去的阴郁,仿佛她口中的情人仍旧活着一般——这一点让人越发觉得怪异,胸口更隐隐有些说不出的窒闷。 当然,游戏做的再精细,人物的表情也不可能随时变化,这种观察出的结论是江离辟与慧真子得出的。叶阳驰坐在电脑前逐字逐句的看着,手指按在空格键上,许久才按下一次——他再也不敢像之前一般胡乱过剧情了,眼前这一幕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更让他有种不得不弄清楚的感觉。 好在游戏中那两个小辈很给力,问的问题大多也都是他心中想问的:“这么说,师伯不是上善观的人?” 慕容莎道:“他不是。算起来,他甚至不是正道中人,呵,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狼狈的很呢!与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完全不同。” 随着这句话,慕容莎开始娓娓讲出了一段埋没在她心中许久的往昔经历,而这一段经历,当世之中除了她,只怕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了。 Level 30:追思 慕容莎和谭笑的相遇,是一个很有些狗血的故事。 作为清秋子的弟子,加上天生活泼好动,慕容莎每年都要在外面历练好几次,一来通过江湖阅历增进自己的武功,二来也方便回去家中,毕竟慕容家在当地也算是望族,如此往来,不管对慕容家还是上善观都有好处。 而慕容莎第一次见到谭笑,就是在她外出归家之时,两人谁都不认识谁,缘起于冲突,彼此根本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一个被当做寻常江湖浪荡子,另一个则被看做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身世不同兼之言语冲突,彼此不欢而散。 提起那时,慕容莎道:“那个人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嘴巴还坏,平地也要掀起一层浪!我身边认识的男儿,大师兄严谨庄重,阿澜虽然木讷,却也是不苟言笑,严肃的很。何曾见过他那样无赖一般的存在?若不是顾忌家族颜面,真想乱剑将他抽出去!” 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笑的极为怀念,粉面含嗔,未语先笑,叶阳驰想到那间屋中的灵位,两相对比,不由觉得一阵苍凉。 这两个人第二次见面,慕容莎正办完家中之事准备回山。路上因习武之人的敏锐,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身受重伤的谭笑。两个人的缘分因为这一“救”而定下,从最初的全无好感,到逐步了解之下渐渐倾心,从此时的慕容莎口中娓娓道出,端的是美好之极。 只是谭笑虽然会悄悄潜入上善观,却从不肯正式面见慕容莎师门中的任何一个人,他轻功卓绝,加上慕容莎指点路线,倒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慕容莎初时不明白那个人为何如此藏头露尾,还因此不愉许久,后来才知晓,这是因为谭笑顾忌自己的身份。他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偷,名声不好也不坏,但所做之事毕竟非正派,即使他不属于邪道,也不为正派所接纳。上善观作为正道领袖,若是知道门下弟子与他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大盗来往,太容易横生枝节。 知晓了他的身份,慕容莎也明白其中厉害,所以与谭笑来往之事并未告诉其他人。 “那,后来呢?”见她说到此处顿住,江离辟忍不住追问。 “后来……”慕容莎沉默了一下,才道,“后来有一次,到了约定的时候他没有来,我就猜想他出事了,忍不住向师父请了假,下山去打探消息。” 屏幕前叶阳驰不由得也坐直了腰板,依据他平时看小说电视剧的经验,这样的转折,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慕容莎续道:“我下了山,稍一打听就知道,江湖中邪道那些人正在大举通缉‘探天手’谭笑,说是他盗了二派之中邪剑派的镇派之宝,引得邪剑派全派追杀。这个消息放出之后,不仅邪剑派,阴风派,就算是一些正道子弟也蠢蠢欲动,打算捉拿谭笑夺取邪剑派的镇派之宝。” 多亏谭笑大盗的身份,使他独来独往成习,不然恐怕早就被抓住。饶是如此,面对大半个江湖的追杀,谭笑躲避起来依旧吃力,而最近的消息,就是谭笑被追杀之人重伤,下落不明。 慕容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急忙易容寻找谭笑的下落。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她终于找到了谭笑藏身的所在,也知道谭笑现下状态不妙,因此下定决心,带着他隐居在山中,照顾着他的伤势,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曾回过上善观,一直到如今。 听到这里,慧真子忍不住询问道:“师姑当年为何不带着他上山?师祖素来光明磊落,决计不会贪图那所谓邪剑派的镇派之宝的!” 谁知慕容莎却摇了摇头:“不妥。我信得过师祖,却信不过其他人。而且我与他情意相交,关系不同寻常,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给师门带来麻烦。不选择慕容家也是因此顾忌。” 此言一出,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也不知是接受了她的解释,还是另有想法。片刻后江离辟才道:“后来呢?” 那之后慕容莎便与谭笑隐居在了山谷中,一男一女朝夕相对,加上过去便暧昧不明,自然而然便行了周公之礼,以天为媒人,地为高堂,自此便做了夫妻。那一段时日二人过的颇为逍遥,既无外人打扰,也无内里纷争,可谓自在的很。 可惜好景不长,谭笑那一次被人重伤毕竟伤了元气,而且他所不知道的是,当初伤他之人掌力极为阴毒,其中含有一种会潜伏在人体内的毒素。这种毒素能够被药物压制,但若没有解药,一旦爆发无从解除。 最阴毒的是,这种毒素能够遗传。 他们夫妻二人成婚两年便孕有一子,两人原本期盼着小生命的到来,为了顺利将孩子生出,甚至冒险易容去了镇子上的医馆。谁知孩子坐胎不足百日便殇,大夫稍作诊治,便判断出乃是因为毒素所为。两人初时不知所以,只道隐居在野用膳不慎。然而那之后,谭笑的身体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败坏起来,不出三月,已卧床不起。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候,幼子未生便丧,丈夫也要就此离去,几乎生无可恋。我一心一意想着那人死时便追随而去,甚至买好了毒药。谁知相公却先一步发现,丢了我的毒药不说,还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最后他对我道,他希望我能够活下去,带着一家三人的份,活的开心自在。然而那个要求对我来说却无异于凌迟,有一度我甚至恨他让我发下了这个毒誓。” 慕容莎说着,怔怔然望着摆放灵位的那间屋子所在的方向:“但我现在做到了,独居了一段时间后,我便带着他来到了我出生的这个小镇,隐姓埋名,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这么多年一点点过去,我终于逐步了解到,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一直活在我心里,呵!” 她最后那一抹笑容,显然发自于真心,带着由内而外的释然。叶阳驰停下了敲击空格的手指,看着屏幕上停顿住的那句话,许久都不曾动作。 这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佩服这个女子,还是该惋惜于她的命运,久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 “果然主角就是走剧情的,配角则是拿来爱的,网络诚不我欺啊!” 感慨过后,叶阳驰干脆利落的存了档,而后关闭了游戏——今天晚上这部分剧情让他触动颇深,一时之间实在是Hold不住更多,剩下的还是明天慢慢解读吧! 摇了摇头,叶阳驰转手关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进卧室的时候顺便看了眼一旁的小丫头,对方正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若不是叶阳驰是先隔开了两人的床,只怕对方已经毫不客气滚下床继续打呼噜了。 “比起她,你可真是好命太多了!” 鬼使神差般说了这句话,叶阳驰自觉好笑的摇摇头,他伸手生涩的替小鬼掖了掖被角,而后脱衣躺下,扯过自己的那床被子关灯睡觉。 好梦正酣。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在拍门,叶阳驰艰难的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总算是听清楚那道从门外传来的脆生生的女声: “大师兄!大师兄你醒了没有?再不起来我踹门啦!” 叶阳驰盯着声音传来的那扇门片刻,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跳下地高声到:“别!我来了!马上!” 说完熟门熟路抓起一旁的外衣穿上,利索的系好衣带走过去开门,随即慕容莎笑盈盈的面容便映入眼帘,让他下意识呆了呆,心中顿时浮现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梦里梦外两个世界,对比未免太强烈了一些…… 才“醒”来就看到睡觉前那个“睡前故事”中的女主角,继而联想到对方“之后”堪称悲剧的境遇,叶阳驰看向对方的目光顿时柔了八度,嘴角的笑容不由得也添了些许拘谨:“哈……小、小师妹,早啊!” 慕容莎歪了歪头,对他道:“不早了,大师兄,我都叫你半天了!从没见过你这么嗜睡。”说完狐疑的看着他,“不对!你从来都比我起得早,怎么就今天特殊?该不会是故意避着我吧?” 叶阳驰闻言顿时大叫冤枉:“怎么会?我干嘛要避着你啊?!” “嗯?”慕容莎眯起眼,“你真的不是故意避开我,不想带我去看阿澜?” 叶阳驰扬起眉,本想问“你去看阿澜关我什么事?”总算突然想起自己现下扮演的身份,没让这句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而是低咳了一声,“这个……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会做到,放心~!” “这还差不多!”少女闻言转怒为喜,轻轻一笑道,“那就快点吧!我在外面等你,洗漱完了我们先去上早课,然后请示师父!”说完蹦蹦跳跳走开了,口中还哼着歌儿,显然颇为兴奋。 倒是他身后,叶阳驰正不解的抓着头发,他觉得慕容莎刚才的话有些奇怪,但是奇怪在什么地方,一时间实在是说不清楚,只好摊摊手关上门。 顺便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看清之后随即皱眉: 这丫头!现下才寅时末吗?这么早来叫他,难怪他会困的睁不开眼!到底什么事儿这么心急火燎的,火烧屁股了不成?! Level 31:惊疑 尽管困意仍存,但是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梦醒后的现实世界中,叶阳驰都没有赖床的习惯,既然已经注定睡不着,干脆便收拾了一下走出门,对着远比现实中清新许多的空气深吸口气,而后用力伸了个懒腰—— 舒服啊! 站在门前意思意思做了几个熟悉的广播体操的动作,叶阳驰有些心不在焉的琢磨着方才慕容莎的言下之意——听她语气中的意思是说,他们之前约定了要一起去看“徐痴子”,原因暂且不明。不过那丫头以前就说过“叶阳御风”与“徐痴子”关系好,莫非这个定义就是这么来的? 重要的是,他不记得上次自己“清醒”前和对方定下过类似的约定,换而言之,现下的事件与自己上次“清醒”前的时间依旧有断代,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要不要先想办法打听一下? 刚想到这里,眼前就浮现了游戏中“老板娘”精明的神情,叶阳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小师妹,他实在是有些打怵,对方虽然率真可爱,但是那种大家族锻炼出的精明实在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应付良好的。再加上之前游戏剧情中对方表现出的武力值,一旦他露出马脚,只怕他这个徒有其表的大师兄对上她,结果绝对不会美好。 好吧,果断还是夹着尾巴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比较安全些! 不过转念一想,叶阳驰又惦记起了之前看到的游戏剧情,忍不住喃喃:“没想到小师妹居然已经有情缘了,阿澜的相思这下子看来要落空咯!哎!”想到之前他还打算来个乱点鸳鸯谱,叶阳驰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撮合的举动,不然可真要闹笑话了! 锻炼完身体,看看天色,距离早课还有大约半个时辰,叶阳驰考虑再三,决定先单独去徐痴子那里看看,顺便打听点消息——比起慕容莎,他还是更喜欢跟那个人亲近,虽然对方总是冷脸应对,好歹看着那张脸,他还有些亲切感。 一路走到记忆中对方的房门外,叶阳驰毫不客气的伸手敲门。然而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声,显然屋中无人,这一点倒是在他意料之内,只是仍有些失望。 转身向着徐痴子平日里经常出现的地方走去,沿途遇上小猫两三只,却偏偏没有他要找的人。如此转了大半个圈子,叶阳驰看看时间,已经临近早课,只好放弃继续寻找,辨明方向去了清心殿。 在门口不出意外遇见了徐明子,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叶阳驰不禁有点心虚:他实在是怕了对方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来问他“答应他的事情何时做”之类的问题。好在对方这次表现的十分正常,狗腿的向他打了招呼后就安安分分跟在他身后,叶阳驰见状不禁松了口气:看来麻烦已经解决了。 抬眼看了看清心殿中的日历,暗暗一算,距离他上次“清醒”又是近一个月过去,看来这两个世界确实一如他所想,时间是按照一定比例流逝的,并不会因为他出现或消失而停止。只是具体比例,叶阳驰数学不好,也懒得计算。比起计较这些数字上的问题,他更在意的是,当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时候,“叶阳御风”究竟是怎么存在的?本尊?还是其他什么人? 若是叶阳御风本尊的话,他难道一直都没发现自己会失忆一段时间么? 盘膝坐在蒲团上,叶阳驰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清秋子讲道,一面思索着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从眼下的状态看来,不管叶阳御风发现与否,至少他并没告诉其他人—— 想来也是,如果换成他发现自己每隔一段时间的记忆会忽然消失,多半会猜测自己得了离魂症或者双重人格之类的毛病。而叶阳御风本尊,听其他人形容,似乎是个颇为自负严肃的人,这样的人通常很难容忍自己存在这种毛病,更别说告知给他人了!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叶阳御风究竟有没有对其他人说,他完全不清楚,所有一切都建立在他的猜测上。甚至叶阳驰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以这种诡异的状态出现在这个世界当中:似梦非梦,似实还虚,甚至连穿越或者重生都算不上。然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偏偏又如此真实,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是平行的两个世界,更像是网络小说中提到的那种拟真网游一般。 好吧,或许他可以理解为,自己白天在玩《醒神》的单机RPG,晚上则进入《醒神》的拟真网游中,而他这个账号则有两个人在操作——我靠,这都什么跟什么! 胡思乱想的应付完早课,一直到徐明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叶阳驰才骤然清醒,抬头望去,就见徐明子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目光向上—— 清秋子正一脸不悦的瞪着他! 再度走神被抓包,叶阳驰顿时尴尬的站起身来,他伸手挠挠头,扯扯嘴角:“师、师尊……” 此时早课刚刚结束,其他弟子正三三两两起身出门,清秋子从上首座位上站起身,慢慢走过来:“御风,何事令你走神至此?” 叶阳驰满腹被抓包的尴尬,支吾几声,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对方,他在思索如何冒名顶替他弟子的问题,只能打了个哈哈,刚要信口开河一番,一旁忽然响起慕容莎的声音: “师尊,其实大师兄是有事想求你啊!” 闻言,叶阳驰忙看向慕容莎,后者极快的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 “哦?何事?”清秋子淡淡的道。 “呃……”叶阳驰这才想起早晨慕容莎对他说的事情,尽管仍旧毫无头绪,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的,师尊,我和小师妹想去看看阿……嗯,徐痴子,希望师父应允。” 他仍旧懵懂的很,完全不明白去见徐痴子为何要请示清秋子,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然而清秋子在听完他的话后却皱起了眉,矍铄的目光扫过慕容莎后再度看向他:“你们要去看他作甚?” 这次慕容莎先一步道:“师尊,我们与阿澜素来亲厚,您也是知道的。都关了他这么多天了,我和师兄实在是担心,所以……” 她此言一出,未等清秋子开口,叶阳驰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什么叫‘关了他这么多天了’?!”总算他反应够快,生硬的合上了下巴闭口缄默,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徐痴子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清秋子怪异的看了眼他扭曲的表情,道:“胡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被关入禁地的人,禁闭期间是不容探视的!徐痴子私自下山,三月惩戒未过,谁都不许过去!” “师尊……”慕容莎顿时面现恳求,可惜清秋子完全无视了他的撒娇,只是摆摆手,“此事休要再提!你们回去吧!”说完大袖一拂,转身便离去了。 见清秋子毫不松口,慕容莎哀怨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小嘴一撅满脸沮丧:“大师兄……” 然而叶阳驰正惊疑不定,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撒娇恳求的表情,倒是他身旁的徐明子一脸不忍的走上前两步:“师妹,你何必那么在意那家伙?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费心去见他?” “你懂个屁!”慕容莎恨恨然的瞪了徐明子一眼,神色一变,厌烦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跑去告密,阿澜怎么可能被罚?我警告过你,少在我面前晃荡,不然惹得我生气了,赏你两拳都是少的!” 她这般含怒带嗔,徐明子不由得稍一瑟缩,神态却仍有些忿忿与痴迷:“师妹,我是为了你好!” “谁要你对我好!”慕容莎恨恨然一跺脚,转身便出了清心殿,眼不见心不烦。偏偏徐明子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居然跟上一步想要追,谁知才迈出脚,手臂忽然被人扯住: “你等等!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徐明子愕然转头,正对上叶阳驰沉郁的面色,莫名其妙的歪歪头:“什么啊?大师兄?” 叶阳驰此时焦躁的很,他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冲动之下顾不得自己行为在他人眼中有多古怪,径自握住徐明子的手臂:“小师妹刚才说你——怎么回事?” 也算他歪打正着狗屎运翻天,这么莽撞一问却恰好问到了点子上,徐明子顿时心虚的视线乱晃:“什、什么啊大师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给我解释清楚!阿澜关禁闭跟你有关?!” “我……”徐明子心虚的咬咬牙,左右看看,忽然压低嗓音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么大师兄?干嘛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明明那家伙被关也是你默许的,那天师尊问起来的时候,你可是一口否定的,要不然师尊也不会当场定下惩戒,我不过就是提前开口罢了!又没做错什么!” Level 32:缘由 徐明子此言一出,叶阳驰硬是被噎的半晌无语:什么叫都是为了他?什么叫他默许的?! 随即便想到徐明子口中那些事儿多半是叶阳御风本尊所为,顿时牙痒痒的一把扯住对方的衣领,意识到这里不是谈话之地,干脆拉着对方一直走到角落僻静之处,才停下脚步气势汹汹道: “你给我说明白了!重头到尾,不许隐瞒!”他非得弄清楚,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本尊到底都干了什么! 这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现下全部注意力又都被徐痴子的事情吸引住,对于其他事情更是一概不在意了。徐明子被他表现出的气势吓住,抖了抖嘴唇,断断续续的道:“这……大、大师兄,我就是在师尊面前揭露了徐痴子私自下山的事情,旁的也没做什么啊!再、再说,错的本来就是他,当时师尊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也否认知道他下山了么?” ——我知道个屁! 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叶阳驰忽然想起一事,顿时僵住,片刻后狐疑道:“难道是说之前我和小师妹还有他一起下山那次?” 他目光灼灼的瞪着徐明子,大有对方敢说一句“是”就当场发飙的架势。徐明子哪见过大师兄如此失态的样子?虽然讶异,却还是战战兢兢道:“不、不止。” 不止?那就是有了? 叶阳驰猛地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好吧,也许可以理解,叶阳御风不是他,当然不知道他下山之事,但是慕容莎当时也在旁,若是叶阳御风一口否定,至少她能作证吧? 然而看早晨慕容莎对他的态度,似乎并无隔阂的样子,当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叶阳驰完全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现下原本就混乱的处境到底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他低下头,正视着犹带疑色的徐明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还知道什么?一次说完!” 他这一板着脸,属于叶阳御风本身的气势再度散发出来。大师兄的王八之气是好物,当场就压迫的徐明子一阵腿软,也不管大师兄究竟为何要明知故问,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闭着眼便将他所知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说的有限,再加上叶阳驰自己的理解,拼拼凑凑总算将事情还原了个大概。 原来那日叶阳驰等人一同回到上善观后,他暂时离去,徐明子追着离开,就只剩下徐痴子等人。因为叶阳驰在山下是许诺了要收阿真做徒弟的,慕容莎知道此事慎重,就先一步带着小乞儿阿真去面见清秋子。 谁知清秋子才看到邑修澜后就大发雷霆,说他未经允许私自下山十余日,于理该罚。这件事大出慕容莎意料之外,问了邑修澜,后者确实不曾告知师父。 这一点实在不巧的很,下山之时无论叶阳驰还是邑修澜都不曾想过要告知清秋子,并非他们有意忽略,而是这两个人都不知道要先行通报:叶阳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就不必说了,邑修澜则是因为始终不受重视,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事情,故而也就彻底忽略了通报的步骤。 清秋子或许也知道邑修澜的状况,所以听闻是叶阳御风邀请他一起下山后,便叫来首徒询问。可惜那个时候的叶阳御风已经不是罪魁祸首叶阳驰,闻言自然一口否认。 双方各执一词,慕容莎又不明状况,气氛一度僵持不下。但不知为何,叶阳御风却又开口说似乎提起过类似的言语,替邑修澜求了情。因为他说话模棱两可,无法定论,清秋子便下令让邑修澜闭门思过,三日不得出屋。 此事原本到此为止,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邑修澜解禁后的第二天,居然再度偷偷下山了。 这一点是徐明子发现的,并且第一时间告知给了清秋子,若不是他说破,以邑修澜外门弟子的身份,加上基本没有的存在感,就算离开两天只怕都没人会发现。所以当傍晚邑修澜悄悄回山的时候,就发现清秋子带着几个弟子等在他的房中。 清秋子当场便询问邑修澜何以再度下山,后者却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这般冷硬的反应看在旁人眼里,分明与挑衅蔑视无异,于是清秋子一怒之下,罚邑修澜去后山禁闭三月作为惩罚,今日刚满半月。 得知了这些事之后,叶阳驰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大字:惨了! 尽管各中细节徐明子讲的很含糊,但是叶阳驰是什么人?宅。凡是宅的人十个中有八个都会领悟一项绝技:脑补,此时此刻,他就脑补出了各种情况,包括亲眼见到“他”出尔反尔的徐痴子当时心中的感受。 不管是谁,遇上这种情况恐怕心情都不会好吧!至少若是换成了他,肯定恨死对方了!问题是,做出这种举动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叶阳御风,最让他郁闷的是,在这其中叶阳御风所为不但挑不出一点错,甚至可谓是有恩的:至少在第一次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为徐痴子求了情。 但这一点只有他知道,在徐痴子眼中,只怕他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了吧!没准还会怀疑所有事情都是他设了个局,故意趁着旁人不知邀请他下山,然后否认自己所作所为,又在小师妹面前施恩于他,既打压了情敌,又卖乖赚了便宜…… 浑浑噩噩的推开了徐明子回到自己房中,叶阳驰双手插入发中一阵乱挠:“哦买糕的!这到底是怎样一出狗血大戏啊!贼老天,其实你把我弄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中是为了玩儿我吧!”特么的魂穿就不能让自己穿的彻底点么!这种一个账号两个人玩的日子实在是太苦逼了!他好不容易才跟对方培养出的那么一咪咪好感,经过这一役只怕彻底玩儿完不说,还要倒贴一份恶感出去!这叫他情何以堪啊啊啊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独自纠结了半晌,叶阳驰恨恨然一揪头发:他一点都不想跟徐痴子做敌对,且不说对方本来就是潜力股,之前那段时间的相处更是让他越发想跟对方做朋友了,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好友就这么成了敌人,说什么他也无法甘心! 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说下定了决心就能搞定的。叶阳驰想破了头皮也没想到着手点,不禁恨恨然锤墙:早知道刚才就再求一求那个便宜师尊好了,当时没准他再说一会儿对方就同意了,可惜当时他太过震惊,大好良机全都发呆而过,扼腕! 在屋中转了半天圈子,叶阳驰忽然一捶手心:傻了不是!他何必那么听清秋子老头的话?他不让旁人去探视,自己便干脆偷溜去好了!只要小心一点,问题应该不大——慕容莎当初不是还跟谭笑那厮鹊桥相会那么久都没人发现么?他怎么说也顶着叶阳御风的皮,比起那两个人应该更方便才是! 这样一想,顿觉豁然开朗,叶阳驰急忙大步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忽然又顿住脚步: 等等!后山禁地——是什么鬼地方?! 拍了拍额头,叶阳驰呼出口气来:还是要先打听一下禁地所在的方位好些,摸清楚路线才好行动,不然被人抓包就麻烦了! 想做就做,当下叶阳驰便走出门,向着记忆中藏书楼所在的方向走去,打算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也许真是上天看不过去他多舛的命运,稍微赏了他点眷顾,才出门没多久,叶阳驰便遇上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弟子,对方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句“大师兄”后,便向后山走去。 见到那人离去的方向,叶阳驰灵机一动,忽然叫住他:“等等!你这是去哪儿?” 那人道:“去后山,给徐痴子师弟送饭。” GJ! 叶阳驰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此事耽搁不得,你去吧!” “是。”那人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后便再度离去。叶阳驰左右看看,确定旁边无人注意后,便展开轻功悄悄跟在了那人身后。 谢天谢地,幸亏在这个梦境之中,他施展武功很容易,不至于像学语文那样蛋疼。 一路跟着那人七拐八拐去了后山,中途避开几处显眼的地方,叶阳驰总算顺利到了后山禁地外。那里不出意外守卫着两个弟子,叶阳驰停下来远远观望,见那两人稍作盘查才放对方进入,思索片刻才悄然返回。 白天不方便混进去,还是晚上走更容易一些。 找到了地方,心中便安定下来,叶阳驰回到自己房中,总算是有时间胡思乱想一番。这一想就忽然回想起小说《笑傲江湖》之中的令狐冲,同样是被关在后山禁地,也不知道徐痴子会不会有什么奇遇。 说起来,他记得当初看过的片头之中,徐痴子确实是在某个山洞中找到了一柄古剑,那个山洞该不会就在后山禁地中吧? 想到这里,叶阳驰心中忽然便激动起来:莫非是那个人的奇遇要到了? Level 33:夜访 到了夜晚戌时末,叶阳驰悄悄潜出房门,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无人后,就辨明方向向着后山走去。 上善观作为正道门派,夜晚自然少不了弟子巡逻。好在地广人稀,加上叶阳驰多少熟悉了地形,还算顺利的避开了旁人耳目。不得不说,大师兄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这一路施展轻功潜入禁地,硬是什么人都没惊动,十分轻松。 过了最后一道把守在入口的关卡,叶阳驰举目四顾,后山这么大,徐痴子究竟在哪个地方并不好判断。好在沿路有条多人踩踏过的小径,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他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上,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看到前方某处隐隐透出的光亮。 找到了! 欣喜之下叶阳驰加快脚步飞奔过去,逐渐看清楚火堆后面确实坐了个人。看轮廓身形,不是徐痴子又是哪个? 未等他靠近,对方便警觉的站起身,向着他所在的方向低喝了一句: “谁?” “是我!”叶阳驰急忙刹住脚步举起手,满脸无辜的走上前。 见到是他,邑修澜顿时皱起眉,目光森然的眯起眼。叶阳驰被他盯得脊背一凉,忙打哈哈道:“嘿嘿,师弟,好久不见哈!” 他这句话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招呼,然而听在邑修澜耳中,分明便带了讽刺的意味,他的面色顿时愈发难看,冷冷的道:“大师兄半夜不睡,跑到禁地来作甚?”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冷,简直还刺棱棱的往外冒着冰碴子。叶阳驰十分尴尬,伸手挠了挠头发,道:“那个……我只是想上来看看……” “看看我有多狼狈是么?”邑修澜冷哼一身,僵硬的坐下身来,伸手从旁边的柴垛中扯了根木柴折断丢入火堆。不知道是不是叶阳驰的错觉,他竟觉的对方一举一动木楞的很,所做的那些动作比起过去还要僵硬。 这一分神,就没来得及回答邑修澜刚才的话。邑修澜只道他是默认,嘴角扬起一道讽刺的弧度,径自顾着面前的火堆,竟是彻底无视了他。 此举若是真的面对叶阳御风,只怕对方早已拂袖而去,然而叶阳驰却是半点没读取到对方的拒绝,大咧咧的走过去,有些踌躇的在他对面坐下,彼此间隔着火堆,光影明灭,宛如雾里看花。火光映在他身上,叶阳驰甚至能看到对方手背因寒气而变得青紫的纹路。 “你这几天过的好吗?” 想来想去,叶阳驰还是用这句话做了开场白。然而对方只是握着木枝挑动篝火,看都不看他一眼。叶阳驰知道他心中有气,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急的直抓头发: “那个,事情我都听徐明子说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绝对不是有意害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邑修澜将火堆拨的更旺一些,顺着空隙又塞了一根木柴,对他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见他如此,叶阳驰有些焦急起来:“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要提前跟清——师尊打招呼啊!早知道那天拉你下山,我就叫上你一起了,我要是故意的,当初在庆山镇大可以不管你的伤,咱们各走各的路不是?而且要是有意设计你,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山,然后说你偷跑下山,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此言一出,就见邑修澜忽然抬头瞥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异色一闪而过,随即那人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邀请我下山?” “是啊!”叶阳驰忙不迭的点头。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 “怎么没有!”叶阳驰急的站起身来比比划划,“我当时跟你说要不要一起去庆山镇,你答应了,出门的时候还跟几个人起冲突来着!这些我都记得——” 说到这里,叶阳驰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对面的邑修澜忽然将手中用来拨弄篝火的木枝丢到他脚下,冷声道:“闭嘴!” 叶阳驰被他骤然变色的冷厉吓住,一时呆怔。 见他如此,邑修澜微勾嘴角,慢慢道:“该说的时候大师兄不说,您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何用?” “我不是……” “这里不欢迎你,大师兄请罢!” 叶阳驰被他冷漠的态度冻住,半晌才喃喃的站起身,“我……真不是故意的。”声音却比蚊子还小,心中一阵又一阵焦躁。 邑修澜漠然道:“那是你的事。”言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条斯理的打理干净,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身后的山洞: “大师兄若是不想明日有人告知师尊,说你私自前来禁地,就请立刻消失。” 言罢,人已离开。 “我擦!拽什么拽啊!” 木愣愣的走到了半山腰,叶阳驰终于忍无可忍,一拳锤上了身边的山壁: “特么的叫你犯贱!非要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个屁用?!那种冷冰冰的木头,活该一个人在上面呆着,冻死算了!谁管你!” 咬牙切齿的低咒了半晌,叶阳驰伸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总算出了点胸口的闷气。然而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到的篝火,到底忍不住又锤了一拳出去—— 有理说不清,还遇上这么一个木头,真蛋疼! 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卧室,叶阳驰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胡乱褪去外衣,将自己团吧团吧塞入被窝,兀自气的咬牙切齿: 梦中的世界已经是深秋,冷得很,活该那人在山上挨冻! 带着一股闷气闭上眼,但是第二天早晨叶阳驰醒来的时候,那点气性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穿衣时抬手看了眼破皮的手背,叶阳驰伸手抹了把脸,真心觉得自己昨晚偷入禁地是给自己找罪受来着。明知道彼此之间那笔烂帐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却还要傻兮兮的凑过去,难怪会被气的伤神又伤身!这种傻事,以后万万不能去做才是! 无功无过的一日过去,然而到了晚上,叶阳驰却还是鬼使神差般潜入了禁地,这次手里还团了卷被褥——他从叶阳御风的衣柜中翻出来的备用货,白天还特地放在太阳下面晒了一会儿。 到了目的地,看到的依旧是邑修澜坐在火堆旁的身影,手里拎着树枝,一切看起来与昨日无二。叶阳驰在原地徘徊了半晌,才咬着牙走上前,远远便将被褥抛了过去。 他力道用的准,被褥精准的落入邑修澜怀中。后者下意识伸手一搂,抬眼望过来,就见叶阳驰一抬下巴,气哼哼的笑: “你的东西,晚上盖着点,冻死了可没人管!” 说完不等他开口,便转身逃也似的走了,完全没看到身后那人瞬间变得错愕的神情,以及之后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三个夜晚,叶阳驰又一次管不住自己的脚爬了上来,这次拎了壶酒,他记得曾在小说中看到过,烈酒驱寒。邑修澜身具三阴绝脉,本就极度畏寒,不然手背也不会被冻的青紫一片。这种夜晚喝点酒,多少能去去寒气。 依旧丢了酒瓶离去,叶阳驰自觉姿态摆的极高,颇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成就感。却不知他这副模样,看在旁人眼中,却分明有些别扭的——可爱。 第四天下了雨,直到黄昏才云歇雨住。到了晚上,邑修澜收到对方丢来的一捆干柴,耳中传来对方依旧傲娇的话语,他盯着对方的背影,神色变幻不定。 第五个夜晚,叶阳驰没来,他被清秋子叫去处理了一下慧真子的事情。 没错,慧真子就是小乞儿阿真的道号。当初慕容莎将这孩子带到清秋子面前,说是大师兄在山下收的弟子,清秋子也没反对,赐了道号“慧真子”后,就将他送去了第七代弟子所在的院舍。 这次若不是清秋子提起,叶阳驰还真不太记得自己这个弟子了。看到一身小道士打扮的阿真,再联想到游戏中那个稍大一些的小道士,叶阳驰摸摸下巴,颇有些成就感。 这可是游戏中主角江离辟未来的好兄弟啊!下山一趟拣了这么个弟子,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上善观的授徒方式颇有些“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味,师父通常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指点一下弟子,剩下的全看个人造化。这个晚上叶阳驰拿着从清秋子那里弄来的入门功夫给了阿真后,硬着头皮讲了半夜,终于悲哀的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个当师父的料,只好三言两语将对方打发回去,彻底追随上善观的光荣传统。 教徒弟什么的,还是等叶阳御风本尊来弄吧!他是有心无力了! 经过慧真子的事情这么一搅合,叶阳驰心里那点气性彻底消失,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每天晚上跑去徐痴子那里一亮相就走的举动有多么于事无补:这样下去,只会让他们之间的气氛越闹越僵,徐痴子那厮看样子完全不在乎,到时候郁闷的还不是他? 罢了,那个人现在不待见自个儿,他就干脆不让他瞧见,放下东西就走便是。至于彼此之间的僵局,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慢慢解开,现下还是别继续火上浇油了! Level 34:发现 然而第六个夜晚,叶阳驰依旧没能过去,因为他——醒过来了。 这其实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带过小孩子的人都知道,绝大多数孩子晚上睡觉都不是那么踏实,起夜是常有的事。叶阳驰就是被一旁的林娜娜推醒的。被迫从梦境的世界中醒过来,叶阳驰勉强睁开眼,就看到黑暗中林娜娜睡眼朦胧的看着他: “叔叔我要上厕所。” 伸手抹了把脸,叶阳驰强迫自己精神起来,伸手打开床头灯,指指旁边的卫生间门:“厕所在那里。” 然而林娜娜却没动,只是抬眼看看,撅起嘴:“我害怕。” “怕什么?”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满脸委屈的看着他。被那种近乎于指控的目光盯着,叶阳驰不禁满脸挫败,他痛苦的翻身起来,伸手将小姑娘抱到卫生间,打开壁灯后将她放在马桶上:“好了,我在外面等你,这样就不怕了!” 小姑娘难得乖巧的点头。 打着呵欠走出门,叶阳驰瞥了眼桌面上的闹钟,半夜十二点半,正是困意最酣时——难怪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倚在墙壁上眯起眼,冰凉的墙壁多少有助于消磨睡意。 这一冰,叶阳驰忽然想到,他就这样突然清醒了,那个世界中的叶阳御风本尊就该出现了吧!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猛然浮现在脑海中:糟!他可是将叶阳御风的备用被褥送到了后山,万一被他发现了,那家伙会不会又做出什么来? 继而便脑补了叶阳御风发现被褥消失,机缘巧合之下找到后山某人那里——叶阳驰瞬间背后一凉,冷汗冒出:他忽然想到,之前他的那些关于叶阳御风是本尊、并且不会说出自己疑似精神分裂的事情的结论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和脑补,万一事实不是这样呢?再或者,他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被别人发现了异常——比如那个天天围着他打转的徐明子,那么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很有点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意味! 不行,必须得尽快回去,至少要在叶阳御风发现不对劲之前做点什么! 等到小姑娘解决完毕,叶阳驰进去将她抱出来,重新塞到她的小被窝中,这才关灯继续睡。然而因为方才的胡思乱想,睡意被吓去了十之七八,一时之间竟有些辗转反侧起来。 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到现实中的易澜,以及梦境中的“阿澜”,慕容莎,还有尚未出现的谭笑……而后自然而然的,叶阳驰开始回忆起自己收到《醒神》这款游戏后这段时间的生活。 虽然日历上仅仅过去了几天,但是每天晚上奇迹般真实的梦境却将他这几天的时间几十倍延长,让他颇有种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感觉。这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经历,若不是这些年来泡在网上,对于网络小说中层出不穷的各种“奇遇”早已淡定,只怕他绝对会怀疑自己才是那个精神分裂的人,不然怎么会梦到那么真实的世界? 这段时间里,叶阳驰曾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境遇,但是并不深思,点到即止。并非他不想刨根问底,而是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没什么用处,不如干脆一路到底,看看结尾究竟如何。 不可否认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于这种奇特的经历还兴味十足。他会因为那些几乎真实存在的人物而牵动心神,会因为其中的故事引起触动,这种经历,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难以自拔的沉迷其中啊! 胡思乱想之下,思维越走越远,简直无边无际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挂念着梦中那边的情形,叶阳驰强迫自己闭上眼,心中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才姗姗来迟,将他重新拖回到梦境的世界中。 这一次睁开眼,自身的处境与之前稍有区别——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宿舍”,也不是老道士在上讲经的清心殿,而是后山。 没错,就是后山禁地。 之所以会在第一眼便认出来,是因为叶阳驰睁开眼后看到的那个人——颀长的身影,冷厉的目光,不是“徐痴子”又是谁? “你醒了?” 见他睁开眼,对方冷漠的问了一声,转身便向外走去。叶阳驰这才发现,他现在身处在一个山洞中,向外望去还能望见天空,说明这个山洞并不深。门口有一半被巨石遮住,另一半则安装了简易的木门,此时半开着,阳光从那里透出来,说明此刻并非夜晚。 坐起身时手掌接触到了身下的被褥,触感微嫌冷硬,并不像是他送给对方的那一床。叶阳驰低头看了眼那床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被褥,皱皱眉,翻身下地,脑中飞快的思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他刚才清醒的那段时间,叶阳御风是自己走上来的,可是为什么?之前清秋子不是还拒绝了他和慕容莎上山探视的请求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四下打量,叶阳驰注意到这里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他之前躺着的是一张还算平整的石床,靠近山洞的那一头摆着半人高的石头,似乎用于遮风;旁边有平台,堆放了烛台茶杯等常用物品,靠近床的一半垫着稻草,上面还有一摞折叠整齐的衣衫;山洞左侧有个简易的炉灶,已经点燃,火势正旺,不时传来柴火燃烧的荜拨声;靠近门口的地方还堆着些许干柴,半人高,散乱摆放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就是关禁闭的弟子所住之处? 走到门口时,被外面略显明亮的阳光刺了一下,叶阳驰眯眼望去,震惊的发现外面居然一片银装素裹,树枝、地面,乃至更远处的山头,都堆叠着层层银白。 这是——下雪了?! 叶阳驰从小生活在南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眼前这片纯白的世界也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过,一时间很有些叹为观止,不由自主道:“好大的雪!” 此时外面雪已经停止,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土地被彻底覆盖,一脚踩下去直没脚背。天空中的云层稀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下来,映在纯白的雪面上,阳光折射,越发显得周遭明亮。 叶阳驰知道这种雪景不宜多看,用手在眼上遮了凉棚,转过头,才看到除他之外的另外一个人正拎着什么走过来。 黑衣冷脸,不是方才离开的邑修澜又是谁? 对方走到他身边,眼尾都没挑起,只淡淡的道了句:“借过。”叶阳驰因对方淡漠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让开山洞口,后者二话不说走进去,将手中之物丢在炉灶旁,又抽了枝条捅了捅灶中炉火。叶阳驰看看他,又看看门外,迟疑半晌才道:“下雪了。” 对方瞥都不瞥他一眼,径自忙着手中的动作。叶阳驰讨了没趣,伸手摸摸鼻子,挨过去套话:“这雪什么时候停的?”他本想问何时下的,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太过危险,还是换个擦边的好些——若他没猜错,自己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叶阳御风本尊也被罚来关禁闭,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耽搁了下山——很显然,从叶阳御风素来的口碑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那么因为下雪被困山上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刚刚。”对方随口回了一句,顿了顿,道,“大师兄可以下山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再度碰了钉子,叶阳驰有些郁卒,但因为先前的调适,对于邑修澜的冷脸多少有点免疫力,便只是笑了笑:“好,那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转身欲走。 “慢!” 才走出两步,对方却再度开口,叶阳驰诧异转身,只听风声呼啸,反射性接住迎面飞来的异物,入手绵软,低头一看,不由诧异:“这……” 邑修澜冷冷的道:“你的东西,拿走。” “呃……”认出是自己之前留下的被褥,叶阳驰眉一扬:这会儿还给他了?那个晚上怎么不这么硬气?顿时嘴角挑起,笑道:“本就是给你御寒的,师弟何必客气?” 此言一出,却见眼前之人眉头忽然一皱,脸色更冷:“给我御寒?大师兄先前怎地不这么说?” 先前?叶阳驰眼一转,想到自己之前幼稚的赌气举动,不由尴尬:“好吧,算我当时态度不好,不过这东西你比我有用,暂且留给你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骤然僵住,只因他面前那人忽地抬起拎着枝条的手臂指向他,眼中冷意更甚,肃然道:“你不是叶阳御风!你究竟是谁?!” Level 35:编造 被对方突然冒出的话震住,有那么一瞬间,叶阳驰脑海中一片空白,片刻后他才僵硬道:“你……说什么?” 邑修澜冷冷的道:“我说什么你不明白么?” 他的目光深邃,丝毫感情都不带的锁定住他,举着枝条的手臂纹丝不动——叶阳驰呆呆的望着那根枝条,目光向上,对上那双眼,不由自主便僵住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 事实上此时此刻对方距离他还有三四步远,手中举着的也仅仅是一根尾端被烧得焦黑的枝条而已,但他莫名觉得,自己此时已经处在生死边缘般危险,只要稍有轻举妄动,后果就不堪设想。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至少在现实中,叶阳驰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明知道对面那人身体不好,武功平平,但是此时面对着,他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巨大压力正无形中压迫着他,如同面对天敌般发自内心颤栗,最终化作两个字狠狠印在脑海中: 危险! 然而这种感觉不过片刻而已,下一刻,叶阳驰忽然笑了起来:他笑自己方才居然会感觉到害怕。仔细想想,他有什么可怕的呢?这里只是他梦境中的世界而已,尽管比较诡异,但是只要第二天一早他睁开眼,一切就会化作虚无。 这只是个梦境而已,再危险再真实,也只是个梦境。 “你笑甚?!” 对面那人皱起眉,无法理解他此时出人意料的反应。 “哈哈……”这一笑,宛如魔咒瞬间被打破,叶阳驰后退两步,脑海中跟着浮现出另一个念头:既然只是梦境而已,他就算承认了,又能如何?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顿时如决堤之水不可抑制起来,他反反复复的想着:告诉他吧!他不是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么?告诉他你是叶阳驰,不是叶阳御风,告诉他你的这个身体其实是两个人在用,告诉他从一开始他对他就没有丝毫敌意——不管对面那个人信与不信,他也不想总是顶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继续与他交往下去了。 他是叶阳驰,不是叶阳御风 。 他是叶阳驰。 “你说什么?” 听到青年低声呢喃出一句话,邑修澜眉间刻痕愈甚,神色极为复杂。 “我说,我叫叶阳驰。” 叶阳驰抬起头,坚定,且毫不犹豫的将先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看着对面那人复杂的神色,他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卸下心头重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轻松:“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叶阳御风,这一点千真万确。” 真的说出来了!剩下的,就让对方烦恼好了!叶阳驰不负责任的想着,心中却始终有些莫名的提心吊胆,远不如先前释然: 万一他不相信,万一他真的一棍子捅过来,那——下次做梦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要换个身体了?或者这个世界直接消失,他将再也不能继续这种真实的梦境? 对他心中的纠结丝毫不知,邑修澜只是用评估的目光打量着他,慢慢的道:“你……” “我……其实……”后悔感铺天盖地袭来,叶阳驰近乎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飞快的道,“其实我有双重人格!” 邑修澜被他抢答一般气促的语速弄得微怔:“双……什么?” “就是有两种个性,两种性格——是的,就是这样。”为了加重可信度一般点点头,叶阳驰脑海中飞度脑补出一个故事,“其实几个月前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总觉得自己出现的很莫名,性格大变,而且还经常会有一段时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后来才知道我似乎有双重人格,你们平时见到的是另一个我,而最近这一个我才逐渐清醒过来。” “……”邑修澜看向他的目光像在看白痴。 叶阳驰也觉得自己突然抛出这个说法很傻X,然而这样说总比告诉对方自己是另一个人“借尸还魂”比较容易接受,毕竟他完全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比较起来,双重人格的说法倒是更容易取信一点。 拜这个时代层出不穷的网络小说影像,叶阳驰虽然是临场发挥,好在素材很多,一抓一大把,信手拈来便能滔滔不绝,编造起故事毫无压力:“最初我每次只是清醒很短的时间,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开始记事了,才逐渐发现事情的缘由。当初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所以对你一直很有好感——真的,我保证我对你没有一点恶意,否则之前也不会总来找你你说是不是?” 对于他的反问,邑修澜保持沉默,举着树枝的手却微微下垂了一点。眼尖的注意到这一细节,叶阳驰忙打蛇随棍上:“哎,咱们这么说也不是个办法,外面全是雪,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进去细说?我保证有问必答,决不隐瞒——还有,这种危险的东西咱们还是收收吧,举着多累你说是不是?”说着还下巴点点对方手中的树枝,悄悄咽了口唾沫。 许是真的被他说动,又或许单纯被对方天方夜谭般诡异的说法打击到,邑修澜默默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收回了手,转身便向着山洞内走去。 叶阳驰大喜,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只是对垂在对方身侧的树枝仍心有余悸,没敢跟的太紧,始终保持着那三四步的距离,脑海中一刻不停的完善着自己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进了门后,邑修澜一言不发的将木门关上,而后坐在炉灶旁,随手便继续方才的工作。叶阳驰则挨做在石床上,将怀中一直抱着的被褥放在旁边,目光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对方的举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率先开口将编好的故事说出来。 但未等他说话,邑修澜却先一步开口了: “你之前说,你叫叶阳驰?” 叶阳驰乖乖点头,补充了一句,“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心中不禁赞美游戏中的巧合:至少他跟叶阳御风都是同一个姓氏,谢天谢地,老爹英明! “自己取?” “那个,便于区别。” 邑修澜歪着头看看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沉默片刻后道:“那之前在庆山镇上的那个,是你还是——叶阳御风?” “是我。”叶阳驰忙道,“是我邀请你一起下山的,之后还害你受创,给你抓药来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上山后我就沉睡了,后来发生过什么我就不太清楚。” “沉睡?”邑修澜闻言斜了他一眼。 “就是换人了。”这话算不得假话,他确实是“沉睡”了,换成本尊清醒过来。 “那这次上山的人是谁?” “我是刚清醒的!”叶阳驰举起手表示清白。 邑修澜又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拎起放在灶台上的山鸡,叶阳驰惴惴不安的打量着他,看到他拿出一些盐巴抹在开膛破肚的鸡腹中,而后又弄了些湿泥裹上,放入灶内,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在做叫花鸡。 想到此,肚子很应景的跟着叫了一声,面对那人瞥过来的目光,叶阳驰很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我大概有段时间没吃饭了……吧……”天知道叶阳御风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 邑修澜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埋好裹着鸡肉的泥团,拍拍手搓掉上面沾着的泥灰,站起身走到门外。叶阳驰眼巴巴的看着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双手已经干净了,只是皮肤泛红,似乎是冻的。 他此时不敢轻举妄动,对方的审判结果还没下来,之后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还有待商榷。但是看他此时的态度,大概还是有些相信的吧?不然之前也不会问他那些问题。 想到此,干脆便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你相信吗?” “……”邑修澜重新坐下来,稍一思索,不答反问,“他知道你的存在么?” “谁?哦,你说叶阳——嗯,另一个我?” 邑修澜点了点头。 叶阳驰道:“大概吧,我也不清楚。”他确实不知道叶阳御风是否知晓他的存在,只能模棱两可道,“不过从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这点上来看,大概他也不知道我曾做过什么。”但至少知晓自己会经常性丢失一段时间的记忆——叶阳驰在心中默默补充。 于是邑修澜又沉默了,不言不语,唯独紧皱的眉头能看出他在不断思索。叶阳驰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郁闷对方的少言寡语,但他既然选择了“半坦白”,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对方作出决断。 ——大哥,不管是生是死,给个痛快话成不? 忍不住在心中碎碎念,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叶阳驰默默的想,以后绝对不能将自己置于这种坐立不安的等待地位,还是主动点好——他若是早主动一点,也许现在就不用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了!果然男人还是雷厉风行一些比较好。 想到此,心中又叹了口气:八竿子打不出个X什么的,真实太糟糕了!他这种性格放在现代叫面瘫,能引得一群小姑娘追捧,放在古代,还是他这种尴尬处境,难怪师兄弟们集体排斥他——根本就弄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Level 36:碍眼 两人就这样相对坐了片刻,直到叫花鸡的香味都若有若无的弥漫在山洞中,邑修澜才再度开口,仍是那般慢吞吞的调子: “罢了,这次我便信你。” “真的?”叶阳驰猛地睁大眼,兴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邑修澜“嗯”了一声,慢慢的道,“你这段时间前后表现实在太不一致,其实我早就怀疑。” 正是因此他才会选择“半坦白”啊!叶阳驰急忙点头,等着对方继续。然而那人说完这句话后却又缄默了,这种说一半丢一半的习惯实在是太吊胃口,叶阳驰一口气被他吊的不上不下,等了半天,那人都不再说话,只能悻悻然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至少这人已经说了相信,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木头般的性格,如今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得到认可,叶阳驰也就彻底放开了,开始拣些不那么危险的话题来聊天,顺便问了一下叶阳御风上山的目的。邑修澜虽然话少,倒也算有问必答,如此聊了一阵,总算是知道他这次“清醒”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 原来慕容莎对于上山来看邑修澜之事颇为坚持,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的磨,还每次都要拉上叶阳御风。许是因为他二人本就算清秋子最喜爱的徒弟,求了三天后,清秋子总算是松了口,允许叶阳御风上山给邑修澜送些常用物品,但不许慕容莎跟过来。 对于这个结果,慕容莎虽然有些失望,但总好过师父始终不松口,于是叮嘱了叶阳御风后便让他准备了些常用物品上山来了。 只是上山那天天气突变,忽然下了暴雪,等叶阳御风找到邑修澜时,雪已经没过脚背了。众所周知,雪天不宜上下坡,尤其是下山极为危险,后山的山路又陡的很,无奈之下叶阳御风只能暂时住下来,等雪停后才下山。 这些细节邑修澜讲的很简略,对于叶阳御风上山后的反应也只是一带而过。但叶阳驰想到之前邑修澜冷淡的态度,将自己拿上来的被褥丢还给他的举动,就猜想两个人之间多半没那么平静。可惜不管他怎么问,邑修澜都三缄其口,被他问的烦了,就干脆蹲下身来专心烧火,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久包着叫花鸡的土块被刨了出来,稍微冷却后,邑修澜顶着身边之人滔滔不绝的话语淡定的敲开了土块,之前若有若无的香味顿时变的浓烈,引人垂涎不已。 闻到香味,叶阳驰总算停了之前的话题,睁大眼看向香味的源头,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赞道:“好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叫花鸡,难怪这么多人推崇,真的好香!”他以前只在各种小说中看到主角们提起叫花鸡,可是现实生活中从来没见哪个饭店做过。 邑修澜继续剥着土块,头也不抬道:“不过能拿来果腹罢了,大师兄谬赞。” 叶阳驰正专注于鸡身,随口问了句:“什么赞?” “……”邑修澜不再理他,等热气散了散后便扯下一条鸡腿递过去,以便堵住对方的嘴。叶阳驰忙伸手去接,冷不防被烫了一下,缩了缩手,拎着鸡腿飞速收回,在两个掌心见来回倒腾以便晾凉。 “想吃却又烫嘴,唉!人生大恨莫过于此!”看着美食却吃不进嘴里,叶阳驰很郁闷,忍不住抱怨一句,抬头望去,邑修澜已经扯着另一条鸡腿送入口中,慢条斯理的嚼开了。他颇为羡慕的看了眼,本着自己难过也让别人不爽的中心思想开口问道: “哎,你就这么咬下去,不烫?” 要说话,自然便停止了咀嚼。邑修澜咽下口中的事物,慢慢道:“我不怕热。” “这已经不是热了好么?”叶阳驰见他又要吃,忙问,“莫非你没试过嘴里被烫起泡的痛苦?” 邑修澜一口没咬下去,听到疑问只能暂且住口,稍一思索才道:“不记得。” “那就更要小心了!我跟你说啊……” “凉了。” 话匣子才打开就被硬生生按了暂停键,邑修澜瞥了眼他手中的鸡腿,淡淡的道了一句。 对叶阳驰而言,这句话比点他哑穴还有用,感觉到手中的鸡腿确实如邑修澜所说不那么烫了,他急忙送入口中咬下去,总算慰藉了泛滥的口水与打鸣的胃。 果然只有吃才是哦最有效的堵口方法。看着对方的举动,邑修澜漠然收回目光,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翘起了嘴角。 吃掉一条鸡腿后又各自消灭了一个翅膀,眼见一只鸡将被两人分食殆尽,山洞外忽然隐隐传来了熟悉的女声呼喊: “大师兄,阿澜,你们在吗?” 是慕容莎? 听出了来者的身份,叶阳驰抬头看向邑修澜,后者先他一步站起身,走到山洞口,叶阳驰忙起身跟上去,随手擦掉手掌上的油花,向外一望,就见慕容莎正在一丈开外提着食盒向这边走来。 看到他们两人,慕容莎颇为喜悦的挥挥手,护着手中的东西加快速度跑过来,气息微乱,俏脸冻的红艳艳的十分好看:“大师兄,你们还好吧?我一看雪停就上来了,师父很担心你呢!徐明子那家伙还说怕你冒雪下山——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莽撞的~!” 叶阳驰笑道:“那是!这不看雪停了,我正打算下山么!小师妹,你怎么上来了?师父允许了?” 慕容莎撅起嘴:“是我硬求来的!要不是你也在,恐怕师父还不同意呢!但我也只能上来片刻,师父允了我半个时辰的功夫,只够上下山的。”说着看向旁边的邑修澜,伸手将食盒递给他,“阿澜,这个给你,我亲手做的哟!” 叶阳驰跟着望去,就见邑修澜虽然还是那张不动声色的木头脸,但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都柔和许多,显然心情不错。见到这一幕,再联想到先前邑修澜面对自己的态度,他不知怎地就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 啧!看到小师妹心情就阳光灿烂了,一面对他就板着脸装木头,实在是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虽然心中抱怨,他自己也清楚,在邑修澜心中,叶阳御风自然是比不上慕容莎的一个是童年玩伴,一个互相看不顺眼,也难怪如此区别对待。叶阳驰暗自耸了耸肩:算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也已经给自己正了名,感情什么的,以后慢慢培养就是!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对正在寒暄的男女,撇撇嘴:现在笑的再灿烂有什么用?小师妹注定是别人的,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在一起!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惊,随后抓了抓头发,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奇怪!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之前不是还想撮合这两个人么?怎么现在想法完全背道而驰了?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情意融融的画面颇为碍眼! 左思右想,最后只能将原因归咎于之前看过的小师妹的那场虐恋,已经接受了小师妹和谭笑的CP,再看眼前这一幕,不免有种拆CP的诡异感,所以才会觉得碍眼吧! 他自在此纠结于自己变化多端的心情,那边两人话别完后,慕容莎便走过来拉扯叶阳驰的衣袖:“大师兄,我们该下山啦!你还有什么事么?” 叶阳驰大梦初醒一般抬起头,胡乱应了一声,思绪被当事人打断,心情本能有些慌乱,忙摆摆手:“没事!我没事了!” 见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邑修澜皱皱眉,道:“大师兄忘了,有东西没拿。” “啊?”叶阳驰莫名其妙:莫非是叶阳御风拿了什么东西上来?眼见邑修澜转身进山洞,急忙抬步跟上,顺口嘱咐了慕容莎一句:“稍等我一下哈!” “去吧去吧!”慕容莎挥挥手,笑嘻嘻道,“我正好看看雪景,快去快回!”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洞,在看到邑修澜抱起那床被褥的时候,叶阳驰才恍然大悟,忙道,“不要不要,这个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再说下了雪山上更冷,你盖着这个能暖和些!” 邑修澜摇头道:“你拿去,免得之后麻烦!” “麻烦?”叶阳驰先是不解,而后反应过来,对方多半是担心叶阳御风之后出尔反尔,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没事,你先盖着,这两天我将你自己的给你送上来,再换这床回去便是!” 闻言邑修澜怪异的看向他,道:“过两天?还是你么?” 叶阳驰忙道:“哦,你担心这个?放心放心,根据我的经验,只要我出来一次,没意外的话总会多呆几天才会再度‘沉睡’的!” 留下被褥后,叶阳驰便转身要出门,一脚踏出忽然想起一事,猛地转过身:“对了,有件事。” “嗯?” 叶阳驰有些尴尬的伸手挠挠头发,笑道:“我一直忘了问,‘徐痴子’只是你的道号,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此言一出,就见对面之人眉头微动,眼中某种光芒一闪,随即被垂下的眼睫挡住,耳边只闻对方淡淡的道: “邑修澜,我叫邑修澜。” “原来你真姓‘易’啊!”没注意到对面之人某一刻的心绪波动,叶阳驰嘿嘿一笑:“行吧!咱们两个现在也算互通姓名了!我先走啦!下次见,等我回来!”说完挥挥手,另一只脚也跟着迈出了山洞。 Level 37:谭笑 这场入冬的大雪虽然来的突然且猛烈,但不过持续了短短一天天气就放晴了。叶阳驰和慕容莎下山后的第二天,清秋子便命他带领其他弟子们将积雪清理干净,到了晚上,除了周遭树下一座座雪堆外,经常行人的路上已经看不到多少积雪的痕迹了。 虽然如此,下雪毕竟算是正式宣告入冬,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比如衣物发放,比如房间保暖,住人和不住人的房间处理方式是不一样的。趁此机会叶阳驰假公济私了一下,从管事那里弄来所有房间的钥匙,去邑修澜那里拿出来了他本人的被褥,而后晚上悄悄上了山,将之前那床叶阳御风的换了下来。 许是因为上次说开了的缘故,这次上山邑修澜没再给他脸色看,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但叶阳驰就是能感觉到那点细微的差异,并因此大受鼓舞,几乎每晚都要跑上来看看。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其他所有人的,包括慕容莎,毕竟清秋子可是明言了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上山。幸好叶阳御风底子牢,多年经营之下形象也好得很,没人怀疑过大师兄会每天三更半夜跑上山,就为了跟那个以前不假辞色的外门弟子聊上几句。 至于慕容莎,虽然她也许会保守秘密,但也可能因此质疑他与过去不同的处事方式——据叶阳驰这段时间的了解,叶阳御风可是个十足的老古板,只怕打死他也做不出这种半夜上禁地的举动。叶阳驰虽然能用双重人格的理由来搪塞隐瞒,可是这种事毕竟还是少些人知道最好,他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就这样,叶阳驰白天忙着打理观中入冬杂事,晚上上山溜达一圈,小日子过的可谓充实之极。如是又过了七八天,叶阳驰迎来了在这个世界中第一个重要的节气:冬至。 古时冬至要比现代充实隆重许多,对此叶阳驰虽然早有耳闻,但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究竟有多么折腾人:布置与打扫都需要人手,这些琐碎的事情往常都是叶阳御风来做的,这次因为叶阳驰“鸠占鹊巢”,全都压在了他这个生手身上。一番忙碌下来,某宅男简直叫苦不迭,某日听闻清秋子让下山探亲的慕容莎顺便带几个人去庆山镇采办,急忙上前请命跟着一起遛下了山。 虽然有些奇怪一贯不愿出门的首徒为何一反常态,清秋子稍一思虑后还是同意了。叶阳驰如获大赦,收拾了东西将事情都丢给正牌跟班徐明子,而后便跟慕容莎一同下了山。 此次下山不同往日,因为第二天就是冬至,自然不能再山下盘桓,众人买完东西后便迎着夕阳踏上归途。 尽管时间紧急,叶阳驰还是趁机给邑修澜买了一份礼物,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叫上慕容莎一起去求求清秋子,让他放邑修澜下山两日一同过冬至。 早晨出门时天色便有些昏暗,到了黄昏,竟稀稀拉拉又下起雪来。叶阳驰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皱起眉:这场雪若是下大了,那人是不是又要被封在山上下不来了?希望雪能早点停,还有,今晚最好先上山去给邑修澜再送些食物以防万一。 正想着,忽觉身边慕容莎的脚步顿了顿,叶阳驰诧异的看向她,正对上对方犹豫且狐疑的目光:“大师兄……” “嗯?”叶阳驰随口应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些防备起来:他闻到了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慕容莎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其他弟子,开口道:“你们先上山吧,我和大师兄有件事忘记做,还要下山一趟。” 其他人闻言并无异议,毕竟他们只是寻常外门弟子,此时带着东西脚程又慢,若是停下来多半来不急按时回到观中。慕容莎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让他们先行离开,若是有意外,那些功夫一般的弟子根本不是对手,不如先行离开以免在此束手束脚。 等到其他人离去后,慕容莎才重又望向叶阳驰:“大师兄,你也闻到了?” 叶阳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北面那片影影绰绰的树林:“好像是那边。”他还不是很适应自己这具五感敏锐的身体,开口说话时也难做定论。 好在慕容莎并没注意他,确定道:“嗯,我们去看看,以免有歹人作祟!” 二人说着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那隐约传来的血腥味只能做个大概定位,加上林中有雪,找起来并不十分容易。两人分开各自寻找,叶阳驰往左,慕容莎往右。走出去几步后,叶阳驰忽然皱皱眉,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儿见过?” 边想边走绕了大半圈,便听到另一边传来慕容莎的喊声: “大师兄!这边!快来!” 叶阳驰闻言,还道她受到攻击,忙展开轻功飞奔过去。但到了跟前才发现,那里只有慕容莎一个人蹲在一棵树下,面前的雪堆鼓起,似乎埋了什么东西。 看到他过来,慕容莎只抬头瞥了一眼,继续拍着面前的雪堆,口中道:“大师兄,这里好像有个人,来帮我一把!” 有个人?!埋在雪里居然没冻死么!叶阳驰一惊,急忙过去帮着慕容莎将那人从雪堆中挖出来。慕容莎先挖出的是那人的手臂,仔细听过脉跳,确定对方没死。两人从中间到两边将积雪扫净,看到那人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左肩有一处狰狞的伤口,许是因为天气太冷,那道伤口已经止了血,周围的腐肉早已冻的苍白——想来他们闻到的血腥味就是这道伤口传出来的。 等那人的面容露出来后,慕容莎原本焦急的面色却忽然一变,微微皱起眉来,显得十分吃惊,脱口道: “怎么是他?” “你认识?”叶阳驰诧异的反问,下一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句“卧槽”差点冒出来:难怪他觉得这个梗熟悉的很,这不是慕容莎救谭笑那一出么! 果然慕容莎仔细看了那人一眼,道:“这人我确实见过,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师兄,他还没死,救他?” 救!当然要救!叶阳驰点了点头,握着那人的手掌传了些许内力过去护住对方的心脉,这种救人方式叶阳驰是第一次做,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如此,做完后才捏了把冷汗:万一他当时手一抖,慕容莎以后会嫁给谁可就真不一定了! 幸而大师兄的身体与经验很给力,内力传过去后,那个疑似谭笑的人面色顿时好看些许,只是依旧昏昏沉沉不见醒来。叶阳驰稍一思索,看向慕容莎:“你打算怎么办?将他送到山下还是带回师门?” 慕容莎抿着唇,目光闪烁,显然在思索个中利弊,片刻后才道:“上山吧!这里距离山下远,而且他这一身伤,送到山下难保不会遇见他的仇家,大师兄你看呢?” 她问的有些惴惴,显然这姑娘心中知晓,虽然平日大师兄还算宠着她,但遇上原则性问题时却从来不肯退步,她还真有些担心大师兄会一口拒绝。 但叶阳驰不是叶阳御风,开了外挂的他早就知道眼前的谭笑是个多么重要的NC,自然一口答允,还想得十分周到:“行,上山的话,最好也瞒着其他人,你我谁都不知道他的仇家是什么人,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了,将麻烦引到师门,师父怪罪是小,影响师门事大。”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定叮当响,按照游戏中的流程,这次下山应该是慕容莎自己,但现在被他误打误撞遇见,自然是尽量维持“原着”比较好。万一他一个不慎影响到这两个人的情缘,以后的事情只怕要被彻底打乱了。 所以谭笑是一定要救的,不仅要救,还要尽量帮他们扫清一切障碍,以免这对欢喜冤家就此错过。早点将慕容莎嫁出去,邑修澜也就能早点死了心,以后——嘿嘿…… 暗笑完毕却又一怔:他到底在得意什么?还以后,以后什么? 慕容莎哪知道身边的冒牌货这会儿肚子里已经九转十八弯,她正忙着将谭笑架在身上,扶着他走了两步,猛地想起一事,忙推了推旁边一脸莫测高深的大师兄: “大师兄?发什么呆呢!快帮我打扫一下!” “嗯?”打扫什么?思绪忽然被打断,叶阳驰一时没反应过来。 慕容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向下,睨了眼地上那片沾血的雪堆:“这个!这些血迹不遮掩起来,万一这人的仇家追过来,看到这摊血迹,只怕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师门的!” “啊,不错,正该如此——我先前也是在考虑这个!”叶阳驰反应过来,忙亡羊补牢的附和一句,低下头将那些雪仔细掩埋起来,而后在原地撒上一层从其他地方移来的净雪,最后抖了抖树枝,将树上的雪抖下来才拍了拍手,表示大功告成。 做完这些,两人便一前一后扶着昏迷的谭笑悄悄回到了山上,小心翼翼绕过其他巡山弟子后,将谭笑偷渡到了——邑修澜的房间内。 Level 38:对饮 之所以选择邑修澜的房间来安置谭笑,看中的不仅仅是那间屋子现在没人住,还有屋子主人的身份。平日里师兄弟们因为邑修澜的冷脸素来对他敬而远之,嫌弃他话少面瘫反应还迟钝,故而从来不会特地靠近这里。自从邑修澜去后山关禁闭后,他的房间甚至都没什么人愿意去打扫,叶阳驰曾私下里听到过那些负责清扫的弟子说,反正徐痴子和他们一样都是最底层的,与其费劲去打扫他的房间,还不如等他回来自己打扫呢!又没人管。 这种论调曾让叶阳驰气的想当场出去给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弟子一个教训,但后来因为有事没来得及,也就将这件事忘记了。这会儿倒是彻底方便了他们行事。 说起来,叶阳御风与慕容莎也算是整个上善观中唯二愿意接近邑修澜的人了。只不过后者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前者目前性质还待定。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安置好谭笑,叶阳驰又对慕容莎再三保证不会将此事告知第三人,便独自离开了此处。等到去清秋子那里复了命,又借口疲累回房休整绕去厨房打包了晚饭,这才兴冲冲的提了在山下买的酒绕去了后山。 与山下弟子们兴致勃勃准备冬至不同,后山上的禁地依旧冷清得很。傍晚的雪下到现在还稀稀拉拉不曾停歇,叶阳驰熟门熟路的绕上山,路过守在路口的那两个弟子时,还看到他们躲在旁边的茅屋下满脸羡慕的望着山下明亮的灯火: “啧,真想早点下去,山下那些师兄弟们太享福了!” “哎!忍忍吧!换班的还有一个时辰就上来了。” “其实这里有什么可守的,又没人会上来——再说不是还有那个犯事儿的痴呆在上面吗?” “谁知道……” 这些对话叶阳驰完全过耳不过心,他只是望着顶端隐约的火光摸摸怀中的东西,心情极为愉悦。 因为下雪的缘故,邑修澜的火堆自然不会点在山洞外,山洞口也被活动的木门遮掩着,从缝隙中透出的明亮火光带着暖意,成为上山之人的指路明灯。叶阳驰站在门前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欲敲,门却先一步打开了,露出主人带些青髭的脸庞。 “你来了。” 看到叶阳驰,邑修澜似乎并不十分讶异,只是侧过身让夹带了半身雪气的人进门。后者毫不客气的走进来,一边掸掉身上的积雪一边自然的走到火堆旁,将手中酒坛放在地上,笑眯眯的招手:“来!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目光落在火堆上的烤架上,“啧”了一声,脸上不掩惊叹与垂涎:“我在门外就闻到香味儿了,果然你这里又在加餐,这回烤的是什么?”他指了指那穿在木棍上正在烧烤的猎物,美食剥了皮,以他贫乏的经验实在难以判断。 “野兔罢了。”关好木门走回来,邑修澜跟着坐下,目光落在来客送来的酒坛上。叶阳驰注意到他的目光,乐呵呵将酒坛奉上:“喏!今天下山特地买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邑修澜“嗯”了一声,难得翘起嘴角,虽然只是细微到几不可见的弧度,还是成功让叶阳驰心情大好。 这种天气,冷酒自然不适合下肚的。邑修澜在旁边翻了翻,勉强找出适合温酒的容器,将酒坛放进去架在火堆上,而后翻动烤兔,耳边听着来客喋喋不休的叙述,不见丝毫不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人偏话唠的作风,还有时不时犯二的举动。做个好听众对他而言轻而易举,而且,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身边有个人能够相谈,感受到自己不是独身一人的氛围,实在是温暖的让他难以拒绝。 不久兔子烤好,酒气也蒸腾出来,邑修澜照旧先扯了兔腿分给对方。叶阳驰品尝着师弟的好手艺,虽然不是第一次吃,还是忍不住大为称赞:“好吃!油而不腻,一点不比我以前吃过的熟食差啊!” 邑修澜淡淡的道:“我记得饭堂素菜为主,大师兄以前也习惯茹素。” 叶阳驰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他是他我是我,他爱吃菜,我爱吃肉,当然不一样。”他咬着兔腿伸手去够架子上的酒坛,将热腾腾的暖酒倒入早就排好在旁的粗瓷碗里,“不过我还真佩服你,总能弄到野味来打牙祭,照这样来看,上来关禁闭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不是么?” 听到他的话,邑修澜的眉头微微一挑,抬眼若有所思的瞥了瞥对方,后者毫无所觉,径自将倒好的酒端起一碗递过来,“暖暖身子!”而后自己捞起了另外半碗。 邑修澜看了看自己那碗满满的暖酒,接过来,不等将疑惑摆在脸上,身边之人以自顾自的解答:“你多喝一点,酒能暖身。我之前也没喝过这玩意儿,酒量什么的根本不敢保证,尝一尝就够了。” 在这一点上,叶阳驰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在现实中不擅长交际,酒量自然也不怎么样,既没有先天遗传也没有后天锻炼,而且啤酒那股苦味他也不怎么喜欢。所以不管叶阳御风酒量如何,他都不打算多喝。 只是这个念头在尝到暖酒的味道后就被抛之脑后了。咽下口中辛辣之余又回甘的液体,叶阳驰颇为惊讶的看了看手中的碗:“咦?还挺好喝的!”不枉他特地打听了庆山镇最好的酒家在哪里,花了大把银子买了这一小坛,跟啤酒根本不是一回事么! 难怪武侠小说中的男人们都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个味道尝起来真不讨人厌。配着兔腿喝下半碗酒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到了酒坛上,慎重考虑着要不要续杯。 比起他这种初尝者,邑修澜要淡定许多,只是端着碗小口品尝,看到他的目光时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喜欢的话再喝点,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他也不知道叶阳御风的酒量如何,不过——他不介意看到这位大师兄喝醉的样子。 叶阳驰闻言大喜,捞起酒坛就又倒了半碗:“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管是酒味还是饮酒后身体暖洋洋的感觉,他都挺新奇,颇有兴趣继续尝试。 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初次饮酒的人就如此鲸吞,后果完全是可以想象的。搭配着邑修澜烤出的野味,等到大半坛酒下了肚,叶阳驰不负重望的喝醉了。 对此邑修澜完全不意外,他只是就着这一幕慢条斯理的吃完自己那一部分,而后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门前推了条门缝向外望了眼,道:“下大了,你这样下不了山。” 叶阳驰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句话,嘿嘿一笑,大着舌头道:“那……有什么关系?在这儿跟你、你、挤一晚上就行了,又不是没住过……” 邑修澜不置可否的关上门,走回醉鬼身边,伸手捞了他一把,轻而易举便将他扶到了旁边的石榻上。若是慕容莎在此,定会惊讶于眼前这一幕,毕竟邑修澜虽然身量修长,然而囿于自身顽疾,体力较之寻常成年人要差许多,此刻他所表现出来的力气与平时未免相差太远,实在有悖常理。 可惜慕容莎不在,叶阳驰又醉的迷迷糊糊,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种小细节。他只是歪在铺了被褥的石榻上,闭着眼躺成了大字型,不时咂咂嘴,从唇角逸出一两声傻笑,全然一副醉鬼的模样,外界种种早就毫无察觉了。 邑修澜收拾完酒碗酒坛,将骨头杂物统统丢入火堆,又将火挑的更旺一些,这才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伸手捅了捅叶阳驰,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呼吸匀称,堪称憨态可掬的样子看的他眉眼悄悄柔和下来: “酒品倒是不错。”低声感叹了一句,邑修澜不再客气,将醉鬼向旁推了推,一直推到石床里面,这才和衣躺下,将床头的被子拉了过来——被子只有一床,既然醉鬼没表现出丝毫冷意,他便毫不客气的都盖在了自己身上。反正叶阳御风内力深厚,就这么躺一晚上也冻不出毛病来。 可惜他的结论明显下的太早了。 刚躺下没多久,身边的人就开始翻来覆去折腾,口中还不时呢喃出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语。邑修澜皱起眉,被这么折腾下来任谁都睡不着,他转头望了眼旁边不老实的醉鬼,慎重考虑是不是应该点了他的睡穴换清静。 但不等他付诸行动,后者却忽然睁开眼,火光中显得愈发迷蒙的眼直勾勾望向他,片刻后忽然一笑。 醒了么?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对方开口道:“易……易……嗯……修澜?” 邑修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拿不准这人是清醒了还是说梦话。 叶阳驰丝毫不理解枕边人心中的纠结,只是在念出这个破碎的名字后忽然一笑,笑的无比冒傻气: “嘿嘿,修澜……我一直以为秀兰是个姑娘来着……” 咔嚓一道雷劈下来,邑修澜脸上漠然的表情瞬间裂了道缝,双眼跟着危险的眯了起来: “姑娘?!” Level 39:遇险 对面的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给枕边人带来了什么效果,依旧噙着冒傻气的笑不怕死的点点头:“是啊!我……嗝……一直以为叫‘秀兰’的是个姑娘……嗯……谁知道你叫这名字。”他说着还胆大包天的伸出手,摸向对面那张脸,喃喃道:“谁知道是你啊……” 邑修澜完全没兴趣给醉鬼摸来摸去,僵着脸后移几分,让对方的禄山之爪捞了个空,后者迷糊的看着抓空的手,满脸茫然:“哎,没碰到……” “……”除了木着脸,邑修澜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其他的反应。 好在醉鬼一击不成并不坚持,望着他傻笑片刻,喷了他满脸酒气后就慢慢闭上眼,邑修澜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这人大概是睡过去了,才悄悄翻个身面向上平躺待眠。 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一时间实在有些了无睡意,邑修澜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着这段时间的遭遇以及收获,虽然被罚上后山关禁闭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不得不说,来到这里对他而言反而大有裨益,至少除了身边这个人之外,很少会有其他什么人跑来打扰他,正方便他行事。 想到这一点,不免就跟着想到了上次与这人一同下山的收获。 邑修澜从来都没想过,时隔这么多年,居然会遇上跟当初那个男人有关的存在,他原以为随着当初他设计让那人被抓之后,他的命运与那人就会彻底分开。没想到数年之后,反倒因为那人少得可怜的施舍而另有奇遇。 收到那个“药方”的时候,他除了诧异还有些许因往事而生的忐忑,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够察觉到他这些年一直在偷偷修炼的奇怪功法。邑修澜不知道庆山镇那个大夫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冒险前去一探,看看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不免庆幸于当时的选择,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得到如今的机遇,只能继续留在这上善观中庸庸碌碌一辈子,始终接受其他人的嘲笑…… 闭上眼悄悄按照那人给的功法运行内力,不久身体便开始发热,燥热感让他更加躺不下去了,邑修澜睁开眼转头望去,就见枕边之人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双唇微张,嘴角居然还有一点可疑的晶莹——显然早已入睡。 于是邑修澜轻手轻脚的起身,捞过一旁的外套,悄悄走出门去,站在雪花飘扬的山洞外,着手练功。 这是他在山上的这段时间里养成的习惯,每日早晚都要练上一遍拳脚功法。当年贺叔教给他的只是心法入门,便已经让他能够抵抗住三阴绝脉带来的副作用,平安活到十八岁;而山下的大夫给他的那份则是进阶,不仅有心法,还有一套配套的拳法。邑修澜摆出架势,慢慢舞动着拳脚,不久因为下雪带来的阴凉之气便从身上一点点驱散,手脚也越发温热起来。 这种感觉十分让人沉迷,没经历过邑修澜那种从小到大手脚僵硬阴冷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舒畅感与快活感的,无怪乎他如此上瘾,每日都要练功数遍。 此时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墨色的夜空下,脚踏皑皑白雪,一招一式均飘逸之极,浑然天成,那种忘我入微的境界,若是被其他习武之人看到,定会震惊不已。 清秋子当年在替邑修澜把脉之后就说过,此子根骨极佳,乃是他生平仅见。无奈身怀三阴绝脉,注定不能习武,宛如良材蒙尘,美玉有暇,格外让人惋惜。而此时此刻,倚仗贺叔与大夫教给他的功法,克服了三阴绝脉的限制,邑修澜才真正展现出他惊人的资质。 小荷才露,已见锋芒。 正自浑然忘我,一道人声忽然响起:“原来你在这儿?大晚上不睡练什么功?” 此言一出,瞬间打破了周遭的静寂,邑修澜大惊,霍地清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叶阳驰居然也出了山洞,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双眼微眯看着他,神色犹有些迷糊。 被发现了! 脑海中瞬间闪过这句话,心弦紧绷,邑修澜悄悄握起拳,正犹豫着要怎么做,却见对方说完话后便摇摇晃晃的向着旁边一颗树后走去。他皱紧眉头,死死盯着那人的动作,打算一有不对便立即出手, 然而片刻后他的动作便微微一僵,随后无语的抿紧唇:那人走到树后接着无比自然的宽衣解带,一阵悉悉索索后便隐约传来水声——原来这人是被尿憋醒所以出来解决的! 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毕竟对方确实是看到了他刚才练功的情形。脑海中瞬间浮现数种想法,却又一一否定,无一稳妥。 而此时叶阳驰完全不知道不远处那人的纠结,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邑修澜在做些什么,眼下他一半心神尚在与周公暧昧不清,另一半注意力则放在人有三急的人生大事上——不错,他正是被“哔——”给憋醒的。 不过话说回来,睡前喝那么多酒水,会起夜是再正常不过的。若非如此,正常人谁愿意从暖烘烘的被窝中爬出来,走到这冰天雪地中挨冻? 解决完三急后,叶阳驰系好腰带,迷迷糊糊走回来,心中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抬眼望去,这才真正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邑修澜,微微一怔,而后无比自然的打了声招呼:“你也起夜?” 邑修澜:“……” 叶阳驰无比自然的招呼:“你自便哈!晚上酒喝多了,早知道少喝点,外面真冷。”说着便转身要向山洞内走去。 看着叶阳驰如此自然的动作,邑修澜的目光闪了闪,实在无法断定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是——想到这段时间这人总是毫无缘由的上山来,虽然他口中说是与自己投缘,但焉知他不是抱着观察自己是否有异常的目的前来的? 犹豫片刻,拳心下定决心般收紧,下一刻邑修澜运气于指,悄然跟过去预备出手——不管怎么样,他的秘密绝对不能透露,眼下是关键时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然而就在他手臂才抬起,将出未出之际,前面那人忽然顿住脚步,邑修澜一惊,急忙收住手,继而便听对方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邑修澜紧紧攥着拳头,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人半侧过来的脸。 叶阳驰哪知道自己方才命悬一线,径自侧耳倾听片刻,喃喃道:“好像打雷……不对!”下一刻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拉过邑修澜,“快跑!” “?”邑修澜莫名其妙的被他拉着往山下跑,此时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稍一思索面色也变了:“雪流沙?!” “貌似是!X的,玩儿大发了!”叶阳驰边说边跑,他虽然没亲眼见过雪崩,但是曾在网上见过雪崩的视频,是牛人玩儿航拍的时候拍到的,包括声音和危险度介绍。上善观本身建在一座还算平缓的山上,并没有雪崩的危险。但后山不然,后山与上善观那座山比邻而居,本身又高又陡,他二人此时所在的禁地也才是半山腰,这种山最容易发生雪崩,虽然不知道诱因为何,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时间思索原因,全副心神都用来跑路了。 跑了一阵后又觉得不对,改变方向开始横向奔行——当初那个介绍视频他也只看过一便,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是还记得里面提到过遇见雪崩不要向下跑,横向穿行向上跑更安全。 此时天空中大雪仍未停止,加上夜路难走,即使两人都有武功底子跑起来也格外费事。叶阳驰一直注意着眼前的路,山体太陡,加上雪本身的阻力,想要横向穿行越发困难。邑修澜却不然,他被叶阳驰拉着前行,不用辨别方向,便干脆四处张望——与叶阳驰半吊子的知识面不同,他在上善观生活过一段时间,曾亲眼见识过雪崩,自然知晓这种情况下怎么做更好。 就这样跑了一阵,邑修澜忽然眼前一亮,他转手扣住叶阳驰,硬生生将他向另外一个方向拉扯。叶阳驰不明所以的回望,就见邑修澜伸手指向那边,示意他向那边跑。叶阳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看不清具体深度。 此时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听到了雪崩隆隆的响声,抬起头就能看到白色恶魔呼啸而下的身影,虽然他们此时不是正对着雪崩的方向,却也没完全跑出这片范围。而比起他们奔跑的速度,雪崩的速度显然更加迅速。这种情况下与其闷头横穿,不如进入树林中,有大片树木遮挡,逃生的可能性更大。 领悟了邑修澜的意思,叶阳驰当即转弯,拉着他向那边跑去。 树林并不远,两人一头钻进去,尽力向着下坡并且树木茂密的地方前行。虽然周遭的树木能帮他们遮挡一下雪崩的势头,但毕竟危险仍在,所以两人依旧不敢放松,仍在摸黑前行。耳边隆隆的响声越来越大,已经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甚至连自己剧烈运动后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心中只剩一下一个“跑”的念头。 Level 40:奇遇 估计着方向跑了一阵,树林逐渐稀疏,脚下的震动也似乎不再那么剧烈。叶阳驰只觉两腿发软,双脚打颤,前所未有的疲乏。他向上望了眼,按照雪崩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他们横向穿行的路线,但他们现在无事,估计已经跑出了雪崩的路线范围。 然而虽然如此猜想,两人仍旧不敢松懈,依旧尽力奔跑着。他们心里清楚,一旦停下来,以他们此时的身体状况肯定再也跑不动了,而且,现在也未必就安全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两人慌不择路一般跑了不久,眼前树木逐渐稀疏,只看得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又跑两步,叶阳驰忽觉脚下一松,反射性伸手拉住旁边的枝条。谁知冬季的枝条格外脆弱,他这一拉之下,枝条应声而断。 “啊!” 反射性一声大喊,淹没在了隆隆的呼啸声中,叶阳驰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下栽去。那一刻他下意识松开了拉着邑修澜的手掌,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的了一个算一个! ——这不是他的世界,但对邑修澜来说却是真实的。他不会死,邑修澜会! 但尽管他已经松了手,邑修澜却还是因为惯性收势不及跟着栽了下去——他原本手脚就僵硬,剧烈运动之后整张脸都已经涨成了青紫色,只余一丝神智清明。他眼睁睁看着叶阳驰松了手,却还是没能逃过摔下去的命运,忍不住心中一声悲叹:命也! 下锅饺子般向下滚了片刻,叶阳驰总算是在一处相对较平的突起上稳住了身形,好险没继续向下坠落。他大松口气,趴在平台边缘向下望了一眼,而后恐高的闭了闭眼:好家伙,这下面至少还有百米以上的距离,这要掉下去,只怕他们两条小命就真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了! 在心中狠狠庆幸一番,叶阳驰尽力将自己挪向里面一些,远离平台边缘,这才有心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与之前害他们一脚踏空的陡峭山壁拉成一个夹角不算大的钝角,山壁微斜,平台却还算平整,大约只能供七八人落脚。这里有明显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虽然周遭除了雪就是一些野草,但叶阳驰还是能从山壁上那些垂吊着的藤蔓之间的痕迹中判断出来。 对了,邑修澜—— 想到跟着自己滑下来的另一个人,叶阳驰急忙挣扎着爬起身,左右看看,口中自语道:“不会掉下去了吧?!” 话音才落,视线便定格在了倚在墙壁旁的一道黑色身影上,叶阳驰大喜,手忙脚乱的跑过去,才一打量,心中便不由得一揪。 比起他只有一点擦伤,邑修澜的伤明显更重一些,此时的他明显已经失去意识,那张俊脸涨的紫红,额头上一道擦伤正汨汨流血,顺着脸颊蜿蜒下来,格外恐怖。 显然,比起踩空时便已有防备的叶阳驰,毫无所觉便栽下来的青年更加惨烈一些。见他如此,叶阳驰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感觉到拂在手指上的温热气息,这才松了口气,急忙伸手在怀中掏了掏,除了几两碎银子和两个火折子外,只摸到一个布包,其他什么都没有。 摸到那个布包,叶阳驰才想起自己打算送给邑修澜的礼物,只是手中的触感有些不太妙,他抖开布包一看,原本放在里面的玉佩已经因为这场灾难碎成了两大块,可怜兮兮的躺在他的手掌中。 来不急为没能送出的礼物心疼,叶阳驰暂且将碎玉丢到一边,从自身还算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先擦掉邑修澜脸上的血迹,而后一圈圈将伤口缠了起来。他没试图喊醒对方,之前这么大的动作都没能让邑修澜清醒过来,他也不指望几声呼喊就能奏效。 做完这些后,叶阳驰不由得叹了口气,抬头向上望了一眼。这里距离上方并不算太远,若是他全盛时期,加上旁边攀爬着的、茂密的藤蔓,要上去并不太难。但是此时经历过先前的玩儿命狂奔,他的体力已经差不多透支了,更别说身边还有个伤员,接下来该怎么办,实在让人头痛。 “啧,早知道就多看点野外求生节目!”暗自埋怨了一声,叶阳驰歪了歪身体在邑修澜身边颓然落座,背靠在山壁上,身体则与对方紧挨着,还伸出一条手臂艰难的环着对方的肩膀将他向自己这边拉近。他的身高不如邑修澜,这个动作做出来多少有些可笑,然而冰天雪地之下,他们现在也只有这一种取暖方法了。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叶阳驰看了看身边人的面色,据说在冰雪中睡过去很容易就此长眠不醒,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叫醒这人,至少他清醒过来之后,两个人可以一起合计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办。 想到此,叶阳驰又费力的动了动,伸手拉过邑修澜的手腕,试探着将自己体内仅余的内力传了过去。谁知他的内力才进入对方体内,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反震之力传来。他不禁脸色一变:这是——内力吗?邑修澜的内力?! 不敢继续传内力过去,叶阳驰握着对方的手腕,踌躇着探了探邑修澜的脉象,片刻后无语的移开手指,懊恼的锤了锤额头:“喵了个咪的!老子哪懂得什么听脉啊!” 他这一顿又拉又扯的折腾,原本就斜倚在山壁上的邑修澜终于重心不稳向他这边倒了过来。叶阳驰手足酸软,被他砸了个正着。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大半压在他的身上,重力向下,连带着他顺势便也跟着向旁栽倒过去。 这一栽倒,身下正好硌在一块小石头上,叶阳驰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他用力扭了扭腰,转了个方便用力的角度,面向山壁,打算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去推开对方。 谁知伸向墙壁的手掌却落了个空,隔着密密麻麻的藤蔓按到了里面。叶阳驰一怔,顾不得压在身上沉重的躯体,转腕将那些藤蔓拨开,一道两掌宽的、漆黑的缝隙顿时映入眼帘。 “主角坠崖定律!” 见到那个缝隙,一句话跟着脱口而出——好吧,他怎么忘了这里是游戏世界?在大多数小说电影或是游戏中,坠崖都是主角获得奇遇的通常路线,这里既然是他的梦境,那他大小也该算是个主角吧! 惊喜过后,叶阳驰半推半挪的将邑修澜从自己身上推开,而后用力将面前的藤蔓杂草以那道缝隙为中心向两边分开,露出了缝隙的全貌。 那道缝隙并不是崖壁上自然风化形成的,而是在两个交错的石块之间,叶阳驰看的分明,那根本不是缝隙,而是一个被扁平的石块遮住的洞口,加上之前藤蔓杂草的遮挡,他先前才没能发现。 难怪这里会有人工的痕迹,原来别有洞天。叶阳驰深吸了口气,聚集全身的力量用力推动遮挡在门口的巨石,他此时除了兴奋之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山洞,多半就有奇遇,而且山洞能够遮风挡雨,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会就此冻死在外面了! 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总算是挪动出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 叶阳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稍微恢复一点后,才扶着邑修澜站起身,点燃了身上唯二的火折子之一,脚步蹒跚的走了进去。 这个山洞的入口不大,仅供两人并肩而行。甫一进入,山洞中并未比外面暖和多少,叶阳驰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好在外面也不亮,适应起来很容易。两人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小的光芒逐渐深入,叶阳驰逐渐发现,越往里走,山洞越宽,而温度也不再像门口那么冰冷。 他不敢走的太远,而且扶着邑修澜对他的体力实在是一大考验,是以走了一阵后,他就摸索到一侧墙壁将邑修澜放了下来。 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惊喜,手掌在贴着墙壁游走的时候分明碰触到了一个突起的障碍物。叶阳驰将火折子凑过去一看,嘴角顿时克制不住的翘了起来:是个嵌在墙上的火炬。 火炬中明显还有少量的燃油,已经微微凝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东西了。叶阳驰试探着将火折子凑了过去,居然真的将火炬点燃了! 火炬的光亮远非火折子可比,这一亮后,周围数米内的情形顿时明朗起来。叶阳驰有些不适应的眯眯眼,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这座山洞似乎是有人居住过的。 “果然坠崖必有奇遇,小说诚不我欺啊!”感慨之下忍不住掉了掉存货稀少的书袋,叶阳驰将火折子熄灭,将山洞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里的布置并不比邑修澜之前关禁闭的地方好到哪儿去,除了一些干柴和地上一角铺着的稻草外,并没有其他布置。叶阳驰不死心的看了又看,目光锁定在左侧墙壁上某个突起的东西上定住了。 那是一个剑柄,或者说,是一柄插在墙壁上、直没至柄的武器! Level 41:拔剑 看到那柄剑,更加坚定了叶阳驰的“奇遇”论,总算那么多小说没白看,走过去后,叶阳驰并没贸贸然伸手去拔墙上那柄剑。天知道他这一动手,等待他的到底是金古武侠版还是盗墓笔记版——尤其是在这里只有剑,却没有尸骸的情况下。 小心翼翼查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查探的结果一如他之前所见,除了稻草就是干柴。而凭他那种只有二次元的阅历也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机关之类的存在。叶阳驰盯着那个剑柄看了半天,咬咬牙:罢了!反正这里是他的梦境,大不了就是被吓醒! 打定了主意,叶阳驰便摩拳擦掌准备拔剑了。他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一脸流氓相的搓搓双手,嘿嘿一笑:“宝贝,我来了!”言罢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剑柄,用力一拔—— 剑柄纹丝不动! 叶阳驰抽搐了一下嘴角:好吧!意料之中。看这柄剑没进去的长度,想要估计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松开手甩了甩手掌,叶阳驰开始了第二次的拼搏。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剑身依旧不动如山。整个山洞中只闻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剑身却连一寸距离都没脱出,依旧稳稳地插在石壁中,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不应该啊!”又一次努力失败,叶阳驰松开拉扯的疼痛的手,瞪着那个剑柄鼓起脸颊,喃喃自语道:“这么冷的天,按说热胀冷缩的话,应该更容易才对,再说我都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了……” 休息片刻,到底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叶阳驰眼中闪过一道坚毅的光芒,他双手用力握住剑柄,而后一点一点将双脚沿着墙面向上蹭,直到蹬在了剑柄两侧,形成了双脚蹬墙,身体后仰,整个人完全悬空的姿势。而那柄剑不愧被他定义为“奇遇秘宝”,被他这么折腾都没丝毫坏掉的迹象,依旧牢固。 摆好姿势,借助自身的重力,叶阳驰再度用力,撅着屁股使劲向外。然而他才一发力,忽然听到一旁有道虚弱的声音疑惑道: “你……在做甚?” 这个声音不啻为一道惊雷,叶阳驰手一抖,整个人立足不稳,顿时从墙上摔了下来。伴随着剧痛以及一声痛呼,叶阳驰摸着屁股对上了旁边之人的双眼,不由得尴尬咧嘴: “嘿!那个,你醒了哈!” “……”邑修澜沉默,其实他方才就醒了,山洞中虽然比外面挡风,但是多年不见阳光的阴冷依旧彻骨,他是生生被冻醒的。刚醒来的时候他还有片刻没弄明白自己的情况,然而还未等他疑惑,就被旁边传来的奇异响动吸引了注意力。 看第一眼的时候邑修澜并没注意到墙上的剑柄,只是奇怪那人究竟在做些什么。而后看到对方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撅着屁股用力的时候,他便再也忍不住了——实在是难以理解,这人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柄剑而已,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而且他居然试图用蛮力去? 叶阳驰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外加自觉方才的姿势却是很囧,忍不住便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拔出这柄剑,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结实,嘿嘿,嘿嘿……” 邑修澜瞥了眼那个剑柄:“为什么不用内力?” “啊?” “用内力。”见对方一脸疑惑,邑修澜居然一反常态的解释了一句,“用内力灌注在手上,就不难了。” 闻言,叶阳驰双眼顿时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阿澜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说完顿时兴匆匆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不很习惯内力这玩意儿,刚才满脑子想着奇遇,更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现下占了个多好的身体。 邑修澜没理会他神经兮兮的反应,只是低头咳嗽了两声,他毕竟毫无防备的从上方摔了下来,又冻了半晌,只觉身体虚得很,不由得暗自懊恼:这下怕是要病上一场了! 咳嗽声未落,却听到对面那人走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捧稻草。邑修澜抬起头,正对上那人有些赧然的神色:“唉呀!瞧我!刚才一激动,都忘了你受不得冷!这个给你,先铺在下面,寒从脚起,感冒发烧就麻烦了!” 邑修澜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怔,随即摆手:“不必。” “什么不必!”叶阳驰皱起眉,“你现在状态不好,可不是轻忽的时候!来来,先起来,我给你铺上。” 邑修澜心中一暖,忽然便想起当初这人揣在怀中的包子,抿了抿唇,拒绝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来了。他慢慢站起身,看着叶阳驰将稻草铺在地上,也不急着走过去,而是走到了先前叶阳驰努力去拔的剑柄旁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 叶阳驰铺完稻草站起身,看到的就是邑修澜站在剑柄旁的模样,这副画面不知为何让他心中微微一动,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未等他细想,邑修澜已经走了回来,坐到铺好的稻草上,对着叶阳驰微微一笑:“去吧!用内力应该能成。” 这是叶阳驰第一次看到邑修澜笑,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木头的样子,就算面对慕容莎,似乎也只是神色微暖罢了。此时看到那上扬的嘴角,他的胸口不知为何嗵嗵一阵急跳,急忙转过脸,转移注意力般匆匆走到剑柄旁,抬手便运起内力—— 这一次,剑柄传来的感觉终于不再是纹丝不动,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随着他内力运行,长剑逐渐显露出埋没在石壁中的真身。 听着那刺耳的摩擦声,叶阳驰不知为何越来越心慌,先前邑修澜站在剑柄前的画面突兀地浮现在眼前,与记忆中某个画面印证起来。惊骇之下他手一松,道: “不对!这个不是我的,是——” 话音未落,他便瞠目结舌的盯着面前的画面:只见那柄长剑并未因为他松手而停止冒出,反而自动自发的向外“浮现”!与此同时,长剑的下方那处石壁跟着逐渐突出,片刻后,一个上不封顶的石抽屉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个石抽屉约有半米长宽,高度只有长度的一半,其中放着一个厚厚的油布包。很显然,先前那柄长剑就是这个石抽屉的机关,只有有能力抽出长剑的人,才能够看到这个石抽屉以及其中的物品。而现在,这个获益者就是叶阳驰。 看到这一幕,邑修澜眼中闪过一缕欣羡,却并无嫉妒,只是淡淡的道:“恭喜。” 叶阳驰却像是傻了一般,瞪着那个抽屉一动不动,甚至于对刚才让他兴致勃勃的长剑看都不看一眼。邑修澜歪了歪头,只道这人被突如其来的奇遇惊到了,暗自摇头:这人还真是一点叶阳御风的古板沉稳都没有,这种性格,要说与那人是一个,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正想着,却忽见叶阳驰猛地跳了起来,大喊道:“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他忽然发神经一般的举动,让邑修澜不由得皱起眉:“什么?” 叶阳驰闻言像是被惊吓一般看向邑修澜,双唇动了动,邑修澜分明看到,他的面色已经惨白成一片,完全不是惊喜的样子,真与受惊之人一模一样。而那双平素明亮有神的眼中也带着些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惊慌与复杂,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情,整个人都透着慌乱。 这是怎么了? 邑修澜狐疑的看着他,又望向那柄只剩下少部分剑身停留在石壁中的长剑,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微变。他站起身,紧张道:“莫非是这柄剑上有毒?” 叶阳驰喃喃道:“我道宁愿他有毒……”说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这下完了!明明不该是我的事情——喵的!叫你手贱!叫你看到奇遇就挪不开步子!叫你白痴……”说着还抬手一下下抽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神色中全是沮丧。 他这般奇怪的举动让邑修澜看的直皱眉,他忽然伸手扣住了叶阳驰仍欲施暴的手掌,冷下脸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叶阳驰被他拦住了动作,顺势便抬头看向他,而后又看看那柄剑。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心中的懊恼:邑修澜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么?眼下这个环境,分明就是《醒神》片头动画中邑修澜拔出长剑、进而命运转折之地啊! 他现在什么都想明白了,按照游戏正常的进程,叶阳御风根本不可能跑到禁地去看关禁闭的邑修澜,因此今日的雪崩就只有邑修澜一个人面对;而他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像今天坠崖时那么毫无防备,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再之后他就会发现这个山洞,走进来,运起内力将这柄剑拔出——这里的所有奇遇,都该是他邑修澜的! 然而现在,他这个外来者却阴错阳差加入了进来,不但让邑修澜比过去狼狈许多,甚至于直接抢走了他的奇遇! Level 42:推拒 叶阳驰并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主角光环”,更不知道因为他进入了这个梦的缘故,已经被笼罩在了这种光环之下。他现在只知道,因为他阴错阳差抢走了邑修澜的奇遇,这个人之后的命运很可能彻底被改变,从此以后只能继续籍籍无名下去,继续在这个人情冷漠的上善观中受人歧视…… 想到不能亲眼看到这人扬眉吐气,一如游戏中所向披靡的样子,叶阳驰只觉心中格外难过,这种难过的浓烈程度甚至让他心惊:那种格外在意一个人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而且,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神色复杂的看着邑修澜,叶阳驰不知道自己眼中究竟透出了怎样的含义。然而邑修澜却看得分明,心中微震:他不知道叶阳驰为何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神经兮兮,但是却莫名因为对方此时的神情心生欣悦。那样的目光,邑修澜从出生起到现在,只在慕容莎的眼中看到过寥寥几次。慕容莎与他算是青梅竹马,但是这个人呢?明明之前还什么都不是,但现在他如此丰沛的感情究竟因何而起? 想到这里,隐隐便有些烦躁。邑修澜抚着胸口又咳了几声,开口道:“发什么呆?你不先看看自己都找到了什么?” 岂料叶阳驰闻言,竟像是听到什么恐吓的话一般连连后退,摆手道:“我不看!” “?”邑修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总、总之我不看!”叶阳驰十分坚持,为了表现出自己话中的坚定,还特地远离了抽屉与长剑几步,“要看你自己看,总之我不承认这些东西是我的!”在他心里,这些东西理所当然、也必须是邑修澜的!这关系到他以后能不能见到那个真正让他钦佩的存在,叶阳驰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鸠占鹊巢。 邑修澜完全不明白他心中的纠结,见他如此不干不脆,莫名的也有些恼了:“你刚才不是还很感兴趣?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将这柄剑!”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叶阳驰说着,忽然眼珠儿一转,想到个好主意,“再说,刚才明明是你建议我用内力的,要不是你,我也弄不到这些东西,所以这些东西理当是你的!” 闻言,邑修澜心中不禁哑然失笑:这都是些什么歪理?!他正要拒绝,又听对方道:“你若不要,就让这些东西在这里生锈好了!反正不管是长剑还是秘籍我都不缺,何必画蛇添足再弄这些玩意儿?”匆忙之下顺口又滥用成语了。 “……”邑修澜沉默,他看得出叶阳驰是真心不想要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青年坚决的双眼,片刻后邑修澜叹了口气,“那就留在这儿吧……” 这怎么行! 听到邑修澜的决定,叶阳驰又急了,邑修澜不要跟他拿到手中有什么区别?!匆忙之下脑筋飞快的旋转,还真让他想出个好说辞:“哎!别留在这儿啊!我要这些东西真的没用,但你不一样,我之前看到了,你在禁地那里是在练功吧?你底子差,这些东西给你比给我有用多了你说是不是?留在这里太可惜了,你就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用上了呢?” 听着叶阳驰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留下这些东西的好处,邑修澜望着那柄在火炬的映照下闪着寒光的长剑,微微眯起了眼,想到的却是与眼前完全不同的事情:之前他果然还是看到了!他在练功这种事…… 想到此,多年的戒备让他心中闪过些许阴霾,他始终无法确定叶阳驰对他究竟有什么企图:没有什么人会平白无故的对你好,这一点当初在庆山镇中乞讨的时候他就充分领略过了。对方越是显得毫无所求,他就越发觉得无法相信。 然而,这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那双眼睛之中确实不曾出现过任何恶意——踌躇之下,一句话便脱口而出:“行了!我收下。”就当未雨绸缪一番便是! 听到邑修澜松口,叶阳驰顿时在心中比了个“V”,暗自庆幸:总算是搞定了!没因为他的随意介入而改变结局。在他看来,有了这些奇遇的邑修澜,以后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剩下的事情就算他插手估计改变也不大,他只要坐等这人成长到他在动画中见到的那么强大即可。 两人“协商”完毕,叶阳驰总算是再度恢复了对于“奇遇物品”的好奇。他开始催促邑修澜打开那个油布包裹,想看看其中究竟包了些什么。 邑修澜也无异义,抬手便解开了那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上下两个小册子,以及一封并未密封的信。 叶阳驰第一眼就被那两个小册子吸引了,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大字:秘籍!他正要催促邑修澜打开,后者却先捻起了那封信,抬手抽出了信笺。 见他如此,叶阳驰也就跟着凑了过去,入目所见大片大片蝇头小楷般的繁体毛笔字让他一阵眼花,勉强辨认了几个字后懒劲儿就冒了出来,他干脆挨着邑修澜坐在草垫上,道:“都写了什么?” 邑修澜有些不适对方过分亲近的距离,微微皱眉,心中却不太讨厌从挨着的地方传来的温暖。他瞥了眼身侧之人的脸庞,道:“你看不清?” 洞中的火炬在邑修澜那一侧,叶阳驰要说看不清也勉强能够,对此他也不解释,只是嘿嘿一笑默认了,催促着对方阅读。 于是邑修澜便展开了信笺低声读了起来: “有缘者见字如唔:吾名唤石戮尘,乃邪剑派第八代剑主,于丙辰年八月十七会战上善观观主清秋子,然惜败于此——” “邪剑派?”叶阳驰惊讶道,他可还记得在《醒神》的游戏简介里提到过,这个世界有一观二派三庄六大势力,其中这个邪剑派就是两个邪派之一。那个什么“剑主”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直接跑来上善观,真不是一般好斗。 邑修澜却对这些没什么感觉,被叶阳驰打断后也只是顿了顿,才继续念道:“余及手下数人瞒天过海,在此掘石窟一座,本欲做藏身之地,出其不意斩敌首于人前,后从容离去。不想棋差一招,手下尽丧,余亦重伤。今在此处数日,粮尽水绝,不日大限将至。余一生潇洒,了无遗憾,独一身武学,不欲断绝于吾,故将镇派之宝破穹剑立于此,及心法剑术秘籍。愿有缘人传我衣钵,持此剑至邪剑派,自当被封为我邪剑派下一任剑主。” 他一边阅读,叶阳驰一边将那两本册子拿了起来,果然是一本心法一本剑谱。他挑挑眉,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道:“果然……嗯,这就是剑谱和心法了,你拿好!”说着将这两样东西塞到了邑修澜的怀中,丝毫留恋都无。 见他如此,邑修澜越发觉得他态度异常,忍不住随口问了句:“你不动心?” “哈!”叶阳驰轻笑,“我还真一点都不动心!”他在小说中看惯了各种奇遇,在他眼里,眼前这一幕只是其中最狗血最常见的一种。之前如此好奇,也不过是因为亲身体验的激动罢了。至于学习什么的,他真是一点兴趣都欠奉。 并非叶阳驰懒散不愿习武,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这里只是他的梦境,所有一切在醒过来后都会消失,就算他学了再高深的武功,便宜的也只是叶阳御风而已。等他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消失。所以在这个世界里,除了邑修澜,他可谓毫无牵挂。 但是这些邑修澜都不明白,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叶阳驰毫不在乎的神色。他看得出,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面对绝大多数武林人士都会趋之若鹜的存在,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种坦然,邑修澜自问他是做不到的,所以越发觉得难得。 也许,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源于真性情,而不是有所算计——邑修澜垂下眼,看着怀中的两本秘籍,片刻后才再度抬起头,郑重的道了句:“多谢!” “嘿嘿,客气!”叶阳驰干笑两声,这句“多谢”他还真是受之有愧。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个世界中除了他之外,谁都不知道是他差点破坏了邑修澜原本的运道,所以这声谢谢——他就勉强收下了! 不过说起来,眼前虽然留下了石戮尘的兵器和秘籍,却还有一个疑点: “那个石戮尘死了之后,尸体呢?” 叶阳驰确定自己没发现任何疑似尸体骨灰的存在,莫非对方跳崖了? “大概跳崖了吧!”显然邑修澜和他一个思路,毕竟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极为微妙,跳下山洞外的平台后就是绝路。而且眼下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说得通。 想到一代宗师最终结局居然只能留下衣钵尸骨无存,两人不由得沉默,再望着手中的秘籍长剑时,心中微妙的浮现出一股苍凉感:宗师尚且如此,他们之后呢?会怎么样? Level 43:碎玉 不管怎么说,眼下他们若是不想落得与石戮尘同样饿死渴死的下场,就得想办法自救。 按照信中所说,石戮尘当时身负重伤,所以无力离开。而他们的情况要好得多:一来两人之中只有邑修澜受伤比较重,但还没到完全无法行动的程度;二来这个山洞外的藤蔓已经蔓延攀爬的十分茂盛,也许能作为助力;三来他们与石戮尘不同,石戮尘即使受了伤也不敢冒着被正派发现的危险求救,但是他们作为上善观的弟子,若是放声求救的话,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对头杀死之类的危险。 唯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这里被发现,而后秘籍长剑被迫交公——毕竟是清秋子的老对头留下来的东西,这种情况太有可能发生了! 于是放声求救这点被两人暂时否决,两人决定先养好身上的伤,而后再出去看看,能不能顺着藤蔓攀爬上去。 山洞中虽然没有食物和水,好在还是存有不少干柴的。叶阳驰用火炬点燃了一堆篝火,然后将火炬熄灭,毕竟那里面的油用一点少一点,又不能取暖。等到火堆燃起后,两人就各自运功,调理自身的伤势。 此时邑修澜身怀武功的事情叶阳驰已经完全知道,是以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两人相对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叶阳驰之前筋疲力尽浑身酸痛的症状顿时消失不少,邑修澜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没有食物,离开的时间宜早不宜迟。当下两人便走出了山洞外,打算试着向上攀爬。 此时外面天色早已大亮,而雪崩也完全停止了,四周一片静谧,只有不时传来的鸟鸣声提醒着二人这里还不是死地。 邑修澜晚叶阳驰一步走出来,他是第一次见到洞外的情景,忍不住顿住脚步。这一动,忽然觉得似乎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两块碎掉了的玉佩,看坠饰的丝绦颜色似乎很新。邑修澜弯腰捡起来,被叶阳驰看见了,后者急忙伸手欲抢:“哎!那个……” 邑修澜下意识收拳握住,“怎么?” 叶阳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那个你别拿了!本来是准备给你当冬至礼物的,谁知道昨天摔下来时弄坏了。” 给他的?邑修澜微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送给他礼物!耳闻叶阳驰道:“给我吧!等回去我换个新的给你!”他下意识便让开了对方再度伸来的手,开口道:“不必了!” “但是那个都碎了……” 邑修澜脱口道:“没事!”说完才察觉自己的态度太过心急,不由得顿了顿,才道,“既然是送我的,万没有拿回去的道理,这个……多谢。”说着竟郑而重之的将那方碎玉放入了怀中。 见他如此,叶阳驰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出收回的话。他忽然有些明白,邑修澜真的很珍视他送的礼物,即使已经碎了。这种被郑重对待的感觉让他心中暖洋洋的十分快活,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那好,下一次我肯定送你个更好的!” 邑修澜勾起嘴角,不语,只觉得怀中玉佩所贴的位置一阵阵发烫,不知道面前这人当初将包子藏在怀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相对片刻之后,两人总算想起了正事,邑修澜一反过去冷漠的态度,主动伸手扯了扯藤蔓,挑选出几根足够粗壮结实的,分给叶阳驰两根,而后便开始向上攀爬。 这个时候叶阳驰的劣势就显示出来了。他虽然不如邑修澜伤重,然而多年宅男的生活让他有些四体不勤,别说攀爬这种陡坡了,就连山势较缓的山坡都没爬过。在他的记忆中,他所爬过的最陡最高的东西只有楼梯,当然电梯那种作弊的东西不算。 因此邑修澜在攀爬几步后就察觉有异,低头一看,叶阳驰仍抱着两根藤蔓较劲,脸憋的通红,无奈动作完全不协调,空有一身力气却不会用。 见到这一幕,邑修澜差点笑出来,看出大师兄根本不擅此道,想了想,居然松手滑了下来。 迎着叶阳驰尴尬的神色,邑修澜扯了扯他抱着的藤蔓,道:“这样不行,松手。” 叶阳驰乖乖松手,满脸期冀的看着邑修澜,眼中星星之火差点闪瞎后者的眼。邑修澜轻咳一声,实在不太适应这个版本的叶阳御风,干脆转过头看着手中的藤蔓:“像这样,看我的动作。”说着手上用劲,双脚蹬着墙壁,来回用力,轻易就向上攀了一段路程。 这次叶阳驰看清楚了,在邑修澜居高临下望过来时连连点头:“我试试!”说着有些紧张的握住藤蔓,双手用力,学着邑修澜的动作向上攀爬。 毕竟有个好的身体做底子,这次爬的很成功。当初石戮尘显然为了上下方便,并没将石洞挖的很靠下,想来也是考虑到太高的话,失足掉下去太容易摔死了。所以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前一后顺利爬到了上面, 爬上去后,两人坐在原地歇了片刻才站起身。这里距离禁地相隔了半个山腰的距离,好在雪崩后,山上的积雪少了许多,回去的路程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路上邑修澜还顺手打了只野兔,这是叶阳驰第一次见到邑修澜动手,利落的动作让他钦佩不已。虽然知道自己也能做到,但毕竟不是自己修炼的本事,做起来总觉得不真实。 两人回到禁地没多久,就遇上了上山寻人的弟子。叶阳驰借口半路遇上,将事情推了个干净,就准备与那几个弟子一起下山。而考虑到那场突如其来的雪崩,清秋子居然破例允许邑修澜回到山下暂住,等确定这次事情过去后再上山继续禁闭。 但是这之后的事情叶阳驰就不知道了。随着那几个弟子走了几步后,他就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而后霍然睁开了眼——梦醒了! 这两次清醒都十分突兀,因为原因相同——叶阳驰睁开眼,就对上一张童稚的脸。 小姑娘全然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兀自笑呵呵的推着他,口中道:“懒猪起床,懒猪起床!” 叶阳驰被她推得一阵乱晃,使劲闭了闭眼才再度睁开。他看向旁边的万年历,挫败的伸手捂住脸:“小姑奶奶,才五点钟,你起那么早作什么?!”他们八点才上学好不好?! 也不知道他在梦里的世界中突然醒来,那边会是个什么状况……默默的脑补了一下,叶阳驰打了个哆嗦。 身边的小姑娘才不管他被叫醒有多不爽,只是气鼓鼓的坐在那里:“我都醒了你还不醒——我饿了!” 叶阳驰僵硬的转头望向林娜娜理所当然的神色,又是挫败的一抹脸,长叹一声坐起身来: 带小孩实在是太累了!他以后说什么也不养自己的孩子! 带着这种赌气的想法,叶阳驰趿着拖鞋呵欠连天的走向了厨房,游魂般从冰箱中摸了一袋速冻饺子,打开电磁炉开始烧水。 饺子的冷气多少冷却了睡意,叶阳驰揉掉眼中的眼屎,摸了摸仍旧温凉的锅盖,放下饺子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娜娜仍然坐在床上,小脚丫垂在下面一荡一荡。叶阳驰盯着那双脚看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小姑娘还不会自己穿衣穿鞋,急忙走过去帮忙,心中忍不住嘀咕:他记得自己四岁的时候衣服早就能自己穿了,现在的小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娇惯。 而后反射性便想起梦中的世界中自己连攀爬都不会的模样,面色诡异的红了红,又忍不住想:其实相处久了,邑修澜真的是个不错的朋友。尤其是那一笑…… “叔叔,别发呆!” 肩膀上忽然被小姑娘踢了两脚,叶阳驰猛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想到方才堪称“花痴”的回忆,不由得有些窘然。 等收拾完小姑娘的行头,水也烧开了。叶阳驰将速冻饺子到了进去,顺手打了两个鸡蛋搅匀,等到饺子浮上来后,将鸡蛋液均匀的倒在锅中,撒上紫菜虾皮满满盛了两碗出来。 两人吃过饭后也才六点半,叶阳驰看了看表,想到遥远的昨天两人迟到的情形决定今天早点出发,想必这个时候,幼儿园应该已经开门了。 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的时候,叶阳驰仔细叮嘱了林娜娜几句,着重告诉她不许再抢别人的东西。林娜娜似懂非懂的听着,神色却是完全不上心的模样。叶阳驰也不好多说,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嘱咐了几句也就住口了。心中却忍不住再度感慨了一句小孩难养。 不过那个叫做“易澜”的人家中的小孩看起来还不错。想到之前遇见的那个和邑修澜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叶阳驰动了动眉头。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名字不一样,但是仍有相通之处。而且那种气质长相——该不会他们两个真有什么关系吧?比如转世什么的…… 才想到那个人,叶阳驰就看到了熟悉的车子在旁边停了下来,随后车窗放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叶阳先生,送孩子去幼儿园?” Level 44:同车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看着车窗后面易澜那张脸,才在心中念叨着对方的叶阳驰下意识红了脸,一句“好久不见”差点脱口而出——虽然现实中他们昨天晚上才见过。 这种欲言又止的反应倒是看的易澜微怔:“怎么?” 叶阳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强忍住伸手捂脸的冲动:没办法,脸皮上的反应实在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只能强自镇定道:“没,易先生住这附近?” 易澜轻轻点头,随即就看到后窗跟着放下,露出易家小萝卜头易小涵的小脑袋。他先看了看叶阳驰,很有礼貌的说了句:“叶叔叔!”而后就对着林娜娜挥挥手。 “……”再度被错认姓氏的叶阳驰默。 易澜瞥了他一眼,转向易小涵淡淡的道:“是叶阳叔叔。”而后才再度之前的话题,“送孩子上学?” “啊?嗯。”叶阳驰点头,指指旁边的站牌,“这不是等公交呢嘛!” “上车。” 不等叶阳驰答话,易小涵已跟着笑嘻嘻的道:“叶、阳叔叔上车吧!我跟林娜娜一起走,叔叔有车,方便!”说着还乖巧的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这句叶阳叔叔被他念得格外分离,仿佛“叶叔叔”瞬间升级为了“羊叔叔”,也不知这小萝卜头是真心还是故意。叶阳驰伸手捏了捏鼻子:“那个,还是不麻烦了,你看……” 话音未落,叶阳驰便无语的看到林娜娜已经十分自觉的爬上了车,坐在易小涵身边——这孩子未免也太自我了点!耳中传来易小涵催促的声音:“哎呀,叔叔快上来!就差你了!你跟我叔叔一起坐前面吧!”说着还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那就麻烦了。”叶阳驰真想捂脸,自暴自弃的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正主儿都上车了,他只好跟着借光搭便车。否则天知道他要是强拉着小丫头下车,按照她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会不会跟他来个当街哭闹。 真是怕了这些小孩子! 易澜对于他的那些反应完全视而不见般淡定,只是在叶阳驰系好安全带后便发动了车子,专心开车 叶阳驰坐在旁边,最初还有些紧张,后来就逐渐放开了手脚,干脆就着窗户上映出的影子悄悄观察对方。也许是因为开车的缘故,易澜这次戴了副无框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那种有些咄咄逼人的锐利完全被隐藏起来,只剩下成熟人士的稳重,不过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依旧,正如时下所流行的所谓“面瘫”“冰山”属性。 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叶阳驰对着那张脸,能想到的形容词却还是“木头”两个字,甚至于一点都不觉得对方难以亲近。 先前的紧张,果然还是二次元发展到三次元的违和感吧! “看什么?” 忽然被观察的对象目不斜视的开口,偷窥被抓包,叶阳驰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发:“没什么,就是——嗯,之前没见到易先生你戴眼镜啊!你近视?”他顺口抓了个话题。 “有点散光。”易澜淡淡的道,“平时无妨。” “哦哦。难怪呢!”开了话题,叶阳驰干脆正大光明的转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闲聊起来。而易澜虽然不是有问必答,但需要开口的时候并不吝啬,两人之间的气氛居然相当不错。 倒是后座两个小的在一开始聊了几句后就没话可说了,林娜娜虽然有心开口,但易小涵一直盯着前面两个大人,根本不怎么理睬她,她又不是擅长讲话的人,一怒之下干脆也跟着赌气不说话了。 他们所住的地方距离幼儿园不算近,加上路上走走停停的缘故,走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了目的地。易小涵在车子一停后就欢呼一声跑下了车,向着另一个小男孩所在的方向跑过去,两个小萝卜头手拉着手一阵嬉闹,彻底将其他人抛在了脑后。 叶阳驰和林娜娜则与易澜一起下的车。谢过易澜后,叶阳驰看了眼另一边的易小涵,打消了与他们一同去幼儿园的打算,领着林娜娜便率先一步进了门。而易澜则站在车旁,目送着叶阳驰离开之后,才伸手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放入上衣口袋内,双手插兜走到了易小涵那边。 “叔叔,羊叔叔呢?”看到易澜走过来,易小涵停止了与好朋友的嬉闹,往他身后张望了一眼。 易澜道:“走了。” “啊~~~~!”易小涵长长地应了一声,“叔叔你没邀请他一起走啊!” 易澜瞥了他一眼,不语。 易小涵撅了撅嘴:“什么嘛!你刚刚不是还跟羊叔叔有说有笑的吗?对着我们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哎,你对羊叔叔很有好感?” 易澜冷冷的道:“你该进去了。”说着瞥了眼缩在侄子背后的小鬼,大踏步走向园内。 “讨厌,冰块脸!”易小涵对着叔叔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而后拉着身边的裴雨,对旁边裴雨的母亲道,“阿姨我们先走啦!” 裴雨的妈妈点点头,显然早就习惯了两小同行,又嘱咐了儿子几句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那些背后发生的事情叶阳驰一无所知,他将林娜娜送到班级后,又仔细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这会儿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已经很多了,走廊中熙熙攘攘,大人小孩来往不绝,叶阳驰张望了片刻,没看到易澜,有点失望,随即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反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一个人出了幼儿园的大门,随便打了一辆车回家了。 回到家中后,依旧是过往的生活步骤,没了林娜娜在旁,叶阳驰工作的很顺利。 工作了一会儿,右下角企鹅忽然跳动起来。叶阳驰保存工程点开来一看,居然是“久违”的怨念姑娘: 秀恩爱去死去死 10:20:33 羊大在吗? 书宝宝已经送印了,最迟明天就能出样书,羊大方便给我个地址和联系方式吗?我将样书给您寄过去一本。 样书? 叶阳驰半天才想起自己几天前接的那个单子,他伸手敲了敲额头,因为梦境的缘故,他这段时间过的十分混乱,几天前的事情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一般。当初这姑娘曾提到过,出书后除了CASE的费用外还会送他一本样书留念。想到这里,便利落的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敲上了屏幕。 秀恩爱去死去死 10:22:14 收到! 咦?羊大你也在这个城市啊!咱们很近有木有! 别看我只是羊10:22:53 是吗?呵呵。 叶阳驰也觉得很巧,顺手就敲了一句: 别看我只是羊10:23:17 那样寄书就方便了。我也能早点看到你们的成品,一定很精彩。 秀恩爱去死去死 10:23:39 不用那么麻烦吧!羊大,不如我当面给你送过去好了! 你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连车都不用坐。到时候咱们就在XX花园接头就好,我还想看看羊大你长什么样呢,(^__^)嘻嘻…… 你看行吗? 怨念姑娘一口气敲了三句话,似乎仍处在亢奋状态。原本看到要出门叶阳驰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对方敲出的地名,确实很近,那个公园就在他所住的小区旁边,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别看我只是羊10:25:25 白天可以。晚上我有事。 秀恩爱去死去死 10:25:49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时候我会先告诉你一声的! 别看我只是羊10:25:58 嗯。 说定后,怨念姑娘就自觉地Say Goodbye了,叶阳驰含笑关上聊天窗口,继续忙完手中的工程,而后打开了《醒神》的游戏界面。 上一次游戏进度停止在慕容莎的回忆,等到读取出来后,这一段剧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对于身为主角的江离辟和慧真子来说,慕容莎的一切只是他们在完成师门任务的时候遇上的一条支线,了解了,却也无力参与其中,毕竟那些都已经是既定事实。 看着这个沧桑版的慕容莎,再想想梦境中的小师妹,真是……宛如两人。 第二天一早,江离辟两人就去向慕容莎辞行了。他们已经完成七天之约,师门任务也顺利达成,必须回去上善观向叶阳御风复命。 慕容莎并未挽留二人,也谢绝了慧真子又一次邀请她回去师门的提议,只是叮嘱两人,在此处遇上她的事情万勿向旁人提起。 “你们两个,资质都很不错,我送给你们的功夫可以好好练一练,不过若是我那大师兄没问起,你们也就没必要在他面前多提了,他会谅解的。” 临别时慕容莎特地叮嘱了两人一句,不知为何,叶阳驰总觉得她这句话话中有话。但慕容莎之后却再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店门前目送两人离去。 随着主角离开,游戏画面暗了下来,场景转换,出乎叶阳驰意料之外的是,再度出现的画面却依然是在慕容莎家中,只不过天色已暗,月上柳梢头,园中也只剩下慕容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