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惊变
要找到子契的住处绝非难事，然而要见他一面却显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站在星宿宫入口之处，敖摩和悟空忍不住齐齐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记得上回与那人见面，分别的时候子契曾经低声在敖摩耳边留下一句话：若要见他，便去星宿宫找寻。好吧，要寻到这星宿宫也不难，兄弟俩上了天随便抓个过路神仙一问，很容易就找到了位于南天一角处星宿宫的大门入口。然而一旦一脚踏入门去，两人才是立时深深涌起一股挫败之感。
原来这所谓星宿宫只是一个非常名不副实的称呼，名义上是宫，其实压根就不是一座宫殿。平心而论，它只有一扇大门，一扇打开即通向浩瀚星海的门。门背后是没有什么宫室大殿的，有的只是繁星点点。一颗星子，便是灵台一座，自有星官居于其上。难怪这子契只要往星宿宫一藏，神仙也别想把他揪出来……
望着那或大或小，或远或近，密密麻麻的满天星子，悟空实在忍不住心头恶火腾起，在如此广瀚的星海之中要找他子契老人家，难道还得叫兄弟俩一个一个寻过去不成？那得花多长时间？一百年，两百年？
他这里正欲开口咒骂，耳中却突然听得啪哒一声。猛然随声转头，却只见敖摩背后的玉锁再次自动打开，和上回见到子契时的反应一般，敖摩一直背在身后的神斧从那锁扣中一跃而出，滴溜溜在虚空之中打起了转子。
对啊，怎么忘了还有这会自动寻主地通灵神斧在。难怪子契当时只简单的对敖摩说了到星宿宫来一句话，他身为神斧旧主，想是早已明神斧能辨别出自身气息的本领，完全不怕带着神斧的敖摩会有找不到他的可能。所以才一句多余地话也懒得说。
悟空见状立即转怒为喜，指着那神斧乐道：“哦？原来你识得路？正好正好。快快带我二人前去见你的旧主！”
敖摩比他还心急：“吼吼！对，没时间了，你快带我们去找木头脸吼！我还得找他学本领吼！要是晚了我就得倒大霉吼！”
神斧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但是他也没有叫这满怀期待的一猴一龙失望。只见那神斧发出嗡嗡之声，那声音回荡在虚空之中。多少为这片广阔星海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息。少时，突然那长鸣不已的神斧像是接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召唤，浑身上下顷刻放出一片暖融融的红色光忙，然后嗖的一声凌空飞起投身星海。将自身化作一道明亮地星轨，朝着那渺渺星空中的某一处激射去。
悟空眼疾手快，毫不迟疑一手抓了敖摩，一个筋斗云腾起，紧跟那亮红的流星踪迹朝那星海里追去，擦过的风是无声的，只能看见无数柔和的星云从二人身侧错身而过，偶尔也有愕然的星君从自己驻守的星台上看见这队不速之客，于是纷纷睁大双眼，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视着化作流星随着神斧奔腾的二人消失在眼前。
不知飞了多久，眼见那道红色星轨朝向之处依稀是一座孤星灵台。那是一座格外偏僻孤寂地星台。左近都不见有其他星台为邻，只有它孤零零在漆黑的虚空之中发散着微微的红光。然而神斧自然是不会带错路的。见那星轨悠悠然降落在那灵台之上，悟空也看准时机抓着头晕眼花地敖摩就势跟着落脚。不等站稳脚跟，即刻大喝一声：“好哇。大辰星君。你邀我兄弟前来星宿宫见你，可你这居所未免也太难寻了。着实叫俺老孙和俺兄弟一阵好找！”
星台之上，一抹淡泊的人影正随着他的大呼小叫慢慢回过头来，神斧在他身侧发出雀跃的红光，那人侧过一如既往清冷漠然的面容，死寂的眼底依旧波澜不兴。果不就是那位古怪的大辰星君子契其人。
对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悟空地大声呼喝，子契看来似乎也没有回应的打算，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两眼作蚊香状。还在晕三倒四原地转圈圈的敖摩一眼。突然开口：
“你终于来了，那好，走吧。”
那语气毫无起伏。就像是早已知道二人会寻到自己跟前来似的。断无一分意外之色，只是前后完全无联系，倒叫人不知他此话究竟是何用意。
“走？吼……去哪里？”好容易从超长途筋斗云的晕车状态里恢复过来的敖摩，劈头就听见子契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自然是一团糊涂。
“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子契眼皮也不动一下。仍旧是以平平淡淡一个短句作为回答。
敖摩还没反应过来，悟空这边闻言已经是笑容一收。眼看便要勃然翻脸。这子契，明明就是他自己说过若有疑难可以来找他询问，可是对于好不容易找到跟前地自己二人，却连来意也不问一句便不分青红皂白赶人回程。这，难道不是在耍人么！堂堂齐天大圣孙悟空，岂能容人如此耍弄！
但是这火最终也没能发起来，因为子契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
他说：“启程，去东海。我与你们同路。”
南海。宫中。
敖润正在御书房批阅文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嚷。他嘴角微微一动，平时只要小摩不在宫中，这宫内都是十分安静。眼下小摩跟着悟空去了天庭玩耍，听这动静，莫非是他二人提前回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紧接而来的却是一阵急急地脚步之声从远处而来，不消片刻，但见门帘一掀，一个满头大汗的金甲男子闯进门来，他身上的铠甲似乎散发着隐隐的血腥之气，方正的脸庞抬起，正是四海水军大将谢庞。
谢庞一进门即屈膝半跪，高声喊道：“王上！末将谢庞，有紧急军情急需通报！请恕在下未曾通报便擅闯书房之罪！”
一道惊诧之光从敖润眼中一瞬即逝，谢庞是他手下爱将，跟随在敖润座下也是数千年的事情了，却从未见他如此狼狈粗鲁的情形。看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严重异常的事态。
“无妨。免礼，究竟是何要事，速速报来。”敖润沉着的放下手中笔，抬头对谢庞平声问道。
谢庞深深喘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胸中那口动荡的浊气平定下来，顷刻，才抬头高声禀道：“王……王上，是鲛人！黑鳞鲛人策反了！”
第六章：死灰复燃
对敖摩和悟空来说上一次来东海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然而重返旧地之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支数量庞大至极，装备精良的队伍。起码是前回所见十倍以上的守备大军聚集在海床之上。放眼望去，所见之处尽是刀剑林立，密密麻麻的大军遍布驻守在龙宫四方，把个东海龙宫守得水泄不通。兵刃的寒光映照着水族兵士冷硬的面庞，杀气森森，活生生将原先散布这处海域中的杂鱼小虾之类驱散了个一干二净。
这架势，连悟空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敖摩更是嘴巴张得老大，掉下去的下巴半晌合不拢来。如果说方才离开时的龙宫守卫是A级合金精钢防卫，那么现在简直就是个超S级金刚石结界。这是什么状况？在两人离开东海的短短数刻里，这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契依旧漠然的站在两人身旁，看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面前龙宫戒备森严的状况早已在他预料之内。显然，这人是知道些什么的。然而却未曾对身旁的敖摩和悟空两人哪怕作出只字片言的解释。
事实上自从在星宿宫子契对二人说出同行的话以后，那对紧闭的薄唇中便再也没有吐出一个与此事相关的词语。头脑一片混乱中敖摩猛然想起上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时子契莫名其妙突然问他想不想看未来，那言语之中也透露出几分他自己曾经看过的意思。如此说来，莫非此人早就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因此才会一见面就要与自己两人一道赶回来？
好奇心搅得敖摩和悟空片刻难安，问自然是问过地。从天庭回东海这一路上。怀着满腹疑云的两兄弟一直就没断过向子契轮番轰炸式的提问。然后两人彻底见识到了想从这个木偶般的男人口中问出点东西来究竟得是面对何等的难度。哪怕磨到口干舌燥，喉咙生烟，甚至忍不住跳脚大骂地地步，对方也始终一副木然表情，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最后连悟空也放弃了。心说：爬！爱装聋作哑你就扮吧，反正到了时候不信你还能憋得住装傻到底。再说横竖已经到了龙宫面前，看这大张旗鼓的架势，等进宫随便抓个人一问，还怕打听不出个丑卯来吗。
于是敖摩一行三人废话少说，干脆利落的直朝龙宫宫门奔去。在严阵以待的大军跟前向领头的校尉表明身份之后，立刻被对方差专人保护起来迅速送入宫中。
甫一踏入宫门，一抹熟悉的红衣第一时刻迎上前来。人还未到跟前，诧异中夹杂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小胖！悟空！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大哥！”
“小三？”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太子，悟空与敖摩都是双双睁大了眼：“你不是在关禁闭嘛？难道这么快就已经说服你娘放你出来了？”
“也不是！说来话长，总之小胖你来得正好！海中出了大事，你和悟空刚走，消息就来了，四叔和我正在担心！好在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太子地声音还有些激动，显然他也是一得到敖摩等人入宫的消息便直冲了来，不由分说就去扯敖摩的肥爪子：“跟我来，我们先到太书房去。四叔也正在那里……你……”
太子正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断了，薄唇微微张开，眼珠一动不动直直的看着悟空身后的身影：“大辰星君子契！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猛然拔高。以一种比方才更为意外而复杂的声调响起。
子契白皙端整的面容上是八风不动的淡漠，他闻言微微扬起头，目光与太子直视片刻，终于开口。那声音缓慢而清晰，子契一字一句简短道：“盖因当下禺疆复出尘世，要战他，没我，不行。”
这一回太子才是完全震惊了。那张向来好整以暇的脸孔上少有的出现了失常地表情：“等等，禺疆复现海中之事是我军中机密，连我也是刚刚自二叔处得到消息，你为何却会知道！”随着他的失声叫破，惊讶的神色同时出现在一张肥龙脸，一张猴子脸上。子契那方却仍然是纹丝不动。面对太子的提问也像方才面对敖摩二人地追问一般，闭口再不作答。
“小三。二叔怎么了吼？那个禺疆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听不明白吼！”听到太子提及二叔，敖摩忍不住跳出来，禺疆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是看小三现在的反应，和那名字扯得上关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还是悟空记忆比它管用些：“禺疆？那不是几千年前被大禹神君封印了的上古海神吗？怎的他又钻出来为乱了？”悟空看似实在对太子狐疑的反问，一对眼睛却直直朝子契的方向看去。当年封印禺疆，此人也在场。莫不就是因为这个，他对今日之事才早有预料？
太子定一定神，收拾起方才的失态，简短道：“事态过于复杂，一时难以说清，还是先去太书房再作解释！”
一进太书房，首先看到地便是巨大明珠跟前的敖钦，这个向来温和儒雅的西海白龙王此时正面色严肃的对着传影明珠下令：“……对，集结我西海现有的军力，分成三股，吩咐下去，其中两支直接听命于二王兄安排，随时准备接号令出战。剩下一支守卫王宫，特别是莲叶公主居住的明熙殿左近，预防敌人偷袭，一定要看守周全！”
“遵王命！”明珠内传来银甲将士有力地回答，那声音停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请王上放心留守东海指挥，属下在此必竭尽全力，定会拼死护得公主周全！”
敖钦凝眉不言，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广袖之内地手掌，已经不知不觉攥成了拳。
第七章：妖孽重生
“四叔！”突然响起的太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听到这声呼唤，敖钦像是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屹立不动身形微微一颤，转过身来，一眼便见到平安归来的敖摩与太子站在一起，一直绷紧的脸上即刻恢复了镇定之色，“小摩你回来了！”
见到敖摩平安，敖钦那张比平时严厉许多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松懈，继而露出几分明显的喜色：“很好很好！眼下是特殊时期，外面情况也很混乱。小摩你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这样等下二哥那边来话，我也能放心向他交代……”
“四叔吼，海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和小三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吼？”不等敖钦说完，敖摩已经心急的上前一步，扯着敖钦的袍子大声追问。
敖钦眉头紧锁，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太子身后立着的那抹黑色身影，立时也是一愣：“这位是……”
端详着那张沉静的面容，明明觉得很陌生，却又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为何会有如此矛盾的错觉？敖钦眯起眼睛，努力在回忆中搜寻着相似的身形，顷刻，半眯起的双眼猛然一睁，敖钦失声道：“等等，我想起了来了，你……那张脸，我是见过的……你是……”
直视对方，敖钦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那试探的口气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毕竟面前之人和记忆里的那人委实天差地别。
当年海战之际，自己虽然只是在二哥处远远见过那人一面，却也对那有着一头红发的青年军师留下了深刻地印象。记得那人言语轻快，与人相看时常常面带三分微笑，目光转动时，一双漆黑的眼眸流光溢彩。即使是站在二哥身侧也毫不逊色，是个气质风度抢眼无比。令人难以忘怀的飞扬男子。可是如今站在眼前此人，容貌虽然相同，发色，气质，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灰闷之感却和那有人间火神之称的青年军师全然相异。真地是他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何会突然造访东海？莫非，是和眼下禺疆叛乱之事相关？
敖钦正在疑惑，身后的传影明珠突然一亮。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从明珠内传来：“钦弟，是我。西海那边目前情势如何了？已经妥善安排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敖钦第一时间飞快转身，敖摩和太子等人也纷纷举头朝那珠子看去，只见明珠内慢慢浮现出敖润端整的面容，一如既往冷静平和的神情，蓝成深黑的眼底却隐隐流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如刀刃一般锋利的气势。
“二哥！是，我都吩咐下去安排好了，如今西海水军三军齐备。随时听候你调动。”敖钦一改方才犹豫不定地神色，断然对敖润答道。
敖润微微将头点了一点：“很好，大哥那里我已经以千里传音通知过了，目前他无法立时赶回。在大哥带兵自天庭赶赴回来之前，东海的一切事态便由你安排。”说到这里敖润停了一停，又出声唤道：“敖丙何在？”
“敖丙在此。”太子上前一步，对着明珠内的敖润抱拳为礼，朗声回应。
“敖丙。”敖润以与往常亲昵口气截然不同的严肃态度对他道“敖丙，你如今也不再是幼童的年纪，眼下大敌当前，你父王不在海中。东海那边虽则一切有你四叔做主。眼下事态紧急，你身为我敖氏首位嫡承也应当挺身而出。我以长叔身份为令，从此刻起，你便以你四叔的左膀右臂为任。全力以赴，助你四叔镇守东海。”
“是！敖丙听令！”太子铮然回答，语音掷地有声。转念想起子契前来东海之事。正寻思对敖润上报。敖摩已经迫不及待的抢到他面前：“二叔！”小胖龙一个虎扑，全身都扑到那巨大的明珠之上：“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要不我马上回来吼！”
看到敖摩出现在眼前，敖润的眼神出现片刻柔和：“小摩。你平安回来很好。”他轻声道，说完这句，眼神立时又深邃下来：“眼下海中十分危险，你便留在东海宫中，万事听你四叔安排。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很快便会带军前来与你们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