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谢云霄抓着肚子呵欠连天的晃进厨房,一股煎蛋的香味立刻就飘进他的鼻子里,大型犬立马眉开眼笑的扑过去摇尾巴,“好香~” “瞧你那点儿出息。”叶灿白晳的侧脸笼罩在明媚的晨光中,微弯的凤眸也在阳光中露着一点一点的波光,谢云霄看得又是一阵心痒难耐,没等他的爪子伸过去,叶灿已经明令禁止:“早上不准点火,一会儿佟冬就要过来了。” “切~” “切你个头啊!我可警告你,戏还没拍完,在外头你给我老实点儿。” “那就赶紧杀青,然后住在一起过二人世界~” “怎么,你想草草了事?”旁边的人散发出一股寒意,谢云霄这才又想起来,虽说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一样了,可叶灿对于拍戏的苛责还是不会变的。哎,还是努力吧,他可不想因为这事被甩。“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他立马站直,还敬了个礼。 “那就好。”叶灿噗哧一笑。“做得好就有奖励哦?” “真的?”谢云霄顿时又嬉皮笑脸的蹭过去,“什么奖励啊?” “嗯,肉骨头。” “哦~我摸摸是哪根肉骨头呀?” 叶灿生性最怕痒,哪禁得住他这狗爪子乱摸一气,“谢云霄!这还开着火呢,你别闹了!” 谢云霄嘻嘻笑着,这时他才看见旁边流理台上摆着的切好的蔬菜,不禁又是一阵瞠目结舌,他拎起一片都能透光的黄瓜片,“你也太会做饭了吧?这刀功都能做大厨了!” “以前拍戏要用,顺便就学了。”叶灿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那根本不值得一提。谢云霄却联想到他之前会的那些东西,那每一样都不能仅仅说是“学了”而已,是全部都精通了吧? “……嗯。我得向你学习。” “学什么?”叶灿笑笑,关上了火。 “我看你家的影碟这么多,有时间我也研究研究吧。”谢云霄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我想看你演的戏,怎么没有呢?” 叶灿却变了变脸色,“有什么好看的,我从来不看自己拍过的戏。” 谢云霄有些纳闷,难道他是看见自己在电视上会不好意思的那种人?算了,不想看就不勉强了。 这时,大门上的铃响了两声,叶灿有些惊讶:“这么早?” 谢云霄一扶额,“地狱里的索命阎王来了……” “叶先生身体怎么样?”佟冬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张嘴就是这么一句。 叶灿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对待外人时的反应力很快,忙笑道:“我挺好的,昨天是有点儿奔波,不过也习惯了。”他一边回避着可能存在的歧义,一边把佟冬往里让,“佟先生进来喝杯咖啡吧。” 谢云霄坐在桌边奋力吞咽着早餐,努力想忘掉身后让他如坐针毡的视线。 “云霄,昨晚睡得如何?” “哦,挺好的。” “睡的哪儿?” 谢云霄顿时被噎了一下,趁他灌咖啡的时候叶灿顺势帮他接过来,“真不好意思,我家就一张床,昨晚叫他睡沙发了。” “那是自然,您不用道歉。” 叶灿这谎也扯得有点儿胸口直跳,他怎么突然觉得这有种婆婆盘问新婚夫妇的赶脚?这个佟冬平时看起来挺平易近人中规中矩的,怎么今天这一句接一句的,句句好像都带着暗箭呢? “云霄,你可不要给叶先生造成任何麻烦,听见没有?” “我知道。” 佟冬这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谢云霄趁机插进一句:“程时呢?你怎么没带他一起出来?” “他还没下床。”佟冬唇边含着笑,说得又是意味深长。 “哦……”谢云霄答应一声,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对面的人,结果被狠狠剜了一眼。 清晨时分大街上还没什么车,三个人很顺利的就到了片场。坐在化妆间里,谢云霄又接到一通来自程卓的电话:“我今天可能要晚到一会儿,你帮我和导演打声招呼。” “啊?你怎么了?不舒服?”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一下,“……我现在还没下床。” 谢云霄眉头一跳,这话刚刚好像听过?“你小子,别是又去什么地方鬼混了吧?” “鬼混你个头!” “啊?你急什么呀?哎对了,我跟你说的那网址……” 程卓懒得再听,直接切断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的那张脸,他不禁自嘲的笑了一声,还真是有够惨的。昨晚贱兮兮的跑去服侍了人家一场,完事之后又自己一瘸一拐的从医院出来,这一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当然了,他不会像个娘们儿似的躲在被子里哭鼻子,只是这一夜的失眠却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想想曾经谢云霄那小子跟他说的不要放弃,而这就是不放弃的结果么?为什么人家可以幸福美满,自己却这么悲惨?难道是他还不够努力?可他现在估计努力过了头,连屁股都献出去了,可换回的结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突然响了。程卓起初不想理,可外面的人越按越急,他只得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呲牙咧嘴的挪到门边,开门就是一声怒骂:“按屁按啊!”等他看清面前的人,后面还想卷的大街顿时都吞回了肚里。 季风提着东西站在门外,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程卓一阵不耐烦,使劲抓了抓头发,“你来干吗?” “呃……我来,看看你。”那男人老老实实回答,明显一脸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的模样。 程卓长叹一声,“昨晚的事是我自己活该,你用不着觉得抱歉。” “不……我觉得昨天不应该让你自己回去。” 程卓简直失笑,“你这老好人要做到什么时候?跟男人做了,正常人应该觉得恶心,更何况我还对你下了药,你应该更讨厌我。” “我对你虽然不是那种喜欢,但是也不是讨厌。” “……行了,你现在也看见我了,回去吧。”程卓几乎抓狂,跟季风说话他永远也跟不上节奏,也不知道是自己节奏太快,还是对方节奏太慢,总之有种无论跟他说什么话题,自己永远会被打败的感觉就是了。 “你受伤了吧?”季风却抓住他想要关门的手,“让我看看。” “你搞笑吧?!” “我是医生!” OK,他果然被打败了。当程卓极其屈辱的趴在床上被人扒了裤子检查屁股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就只有这个。 “果然肿起来了。”季风戴上手套开始给他涂药,程卓开始还感觉到一阵冰凉挺舒服的,随后那里突然就有异物入侵的感觉,他一阵吃痛顿时叫出声来,季风也吓了一跳,忙按住他,“不好,里面可能有裂伤,你忍着点儿。” 比起后面火辣辣的痛,程卓更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他只有用力的把脸埋进被子里,恨不得自己干脆就这么闷死乱了。突然,季风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地方,程卓身体一弹,只觉得那里仿佛有种电流通过一般。他暗叫不好,忙要翻过身来,“行了吧,涂得够多了,你又不是肛肠科的,别做这种事。” “不行。”季风不容分说将他按了回去,“不好好上药的话感染了怎么办?” 程卓心里简直叫苦连天,昨晚到后来的感觉瞬间又清晰的浮现了出来,很快他就变成根本没办法翻身的状态了。好容易熬到手指退了出去,那里却又空虚得忍不住想要去挽留他。 毫不知情的季风脱下手套,还帮他盖上被子,“你先这么趴着,过会儿再起来。”他坐在床边,停了停又说,“你也太乱来了……昨天的事,我想了想,可能我说的话也有些过份了,如果伤到了你,我很抱歉。不过我还是不能跟你……那个……” 大哥,最后这句才是最伤人的好不?“我知道。”程卓打断他,“我从来就没抱过什么希望。” “不过,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想想咱们俩个还是挺像的。” 程卓沉默着,想起季风的前妻,孟卉茹,那个娇里娇气的女人到底哪里值得季风这么深爱的? “那你是不准备再找了?” “……不知道。”季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我帮你买了粥,我去给你热一下。” 趁他离开这会儿,程卓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厕所。当他再一次想着季风射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你的感情也是无望,我的感情也是无望,那至少身体上让我满足一下吧,哪怕这只是暂时。 43. 呜~腰还是好酸……佟冬你个大混蛋!去死吧! 程时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揉着腰,一边在心中把佟冬上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一只手在他面前放下餐盘,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怎么了,腰疼?” “呃,也不是啦……”程时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对面的人只是笑笑,“先吃吧。” 程时嘿嘿笑着,拿过一个汉堡包打开包装纸,立刻又有只手伸过来把酸黄瓜拎了出去。“咦?梓阳,你还记得我不喜欢酸黄瓜啊?” “当然。”赵梓阳宠溺的笑笑,程时感动得差点儿没扑上去,“呜呜呜还是你对我好~”他咬了一口汉堡,“你的女朋友真幸福~” “我没有女朋友。”赵梓阳淡淡的说着,拿起一根薯条,“而且我也只能请你吃这种垃圾食品,根本也算不上对你好。” “哎呀,你别这么说嘛。”程时拿起另一个汉堡递过去。“现在这样好像又回到上中学那会儿了哦,我记得我那时老嚷饿,你就带我偷跑到学校外面的快餐店买汉堡薯条可乐。” “可不是么,简直跟非洲难民一样,而且还怎么吃都不胖,你不知道班上的女生们有多羡慕你。” “什么呀,她们是嫉妒我一个人霸占你,老为这个欺负我。”程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嘿嘿笑了笑,“不过我在家里也老被表姐欺负,所以知道她们其实就是拿我当弟弟,大家都很疼爱我呢~哎呀,有点儿想她们了呢~” “那我呢?” 程时捂着嘴嘻嘻的笑,“什么啊,你这家伙不要一脸正经的说这种事嘛~” “我很想你。”赵梓阳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表情,“你说我毕业之后不和你联系,实际上根本是相反的吧?是你毕了业就消失的不见人影,我试过很多方法,可一直都无法和你联系上。那以后你一直都和他在一起?……还是你根本就是一个人过的?” “我过的很好,你不需要担心啦。”程时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开朗笑容,他指了指对方的眉头,“不要皱起来啦,难得长了这么帅的脸~对了,你看到没有,旁边那桌的女孩子从刚刚就在偷看你了……”他还没有说完,一只手已经越过桌触上了他膜子上的某处,程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摸上被他碰到的地方,“你干什么呀?” “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真不知道他是爱你还是……”赵梓阳盯着他,眉头皱得更深。 “……没关系,他很爱我,他对我很好。”程时嘿嘿傻笑着,低头喝了一口冰可乐。 “真的么?” “当然啦~我什么骗过你呀?”程时冲他皱皱鼻子,“对了,我还问你呢,你今天怎么没去片场?偷懒了?” 赵梓阳往后一仰,微微勾了勾嘴角,“我今天到片场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我不用去了,已经有别人顶替我的位置了。” “啊?!怎么能这样……”程时突然想到之前佟冬说过的话,难道真的是他? “我倒没什么,以前也常有这种事,再找下一份工作就是了。”赵梓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是你,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也在家呢,你怎么没去片场?你现在不是你表哥的化妆师么?” “没关系啦,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还没出门,又不说什么时候要去,我当然更不着急了。”程时已经吃完了一个汉堡,又把手伸向下一个,一边说着:“你快吃啊,不吃的话我可都吃光了。” “没事,一会儿我再买。”赵梓阳喝了一口咖啡,随手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本外语词典来准备要看,程时顿时瞪了眼,“哇噢~德语?看起来好难啊,你要学这个?” “嗯。”赵梓阳点点头,“没事的时候背背单词。” 程时呆呆的咬着薯条,他忽然想起赵梓阳其实脑袋也很聪明,只不过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从小开始就要在外面打工补贴家用,这才耽误了学习,上了一所只有像他这种笨蛋才会上的学校。“哎,真好。我爸妈怎么就没给我生一个聪明一点的脑袋呢?” 赵梓阳嗤地一笑,“你不是有个好身体?上学那会儿你体育成绩总是第一,连高年级的都跑不过你。” “什么嘛,那不就是在说我是个头脑简单的笨蛋吗?……虽然我的确是个笨蛋啦……” “好啦,我们小时才不是笨蛋呢。”赵梓阳笑着拍拍他的头顶,程时嘟着嘴才要说话,忽然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原来是程卓。 “喂……” 佟冬接起电话来没听了几秒,忽然就皱着眉切断了通话。谢云霄从化妆镜里看见他盯着手机屏幕,一脸复杂的表情,“怎么了?打错了?” “……我说不好。”佟冬放下手机,似乎在大脑里搜索着什么,“但是对方知道我的名字。” “那你干吗不接?”谢云霄更奇怪了,佟冬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这算是……诈骗电话?” “啊?”谢云霄从来没在他口中听到过这个词,也吓了一跳,“说什么了?” “他说知道我的秘密,威胁我如果不给钱的话就要我好看。” 谢云霄却嗤地一笑,“就这个啊?我也接到过好几次,这么老土的诈骗方法,怎么现在还有人在用啊?” 旁边的小果也搭了腔,“就是就是,这就是攻击人的心理盲点,谁没一两个秘密啊,他说这么一句话,咱们自己就自动联想到什么事上去了,其实对方根本就是瞎掰,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我记得之前电视上也播过这种行骗方式,佟先生您可千万别被蒙了。” “那他知道我的名字,这怎么说?” “是不是您收到的快递上面的单据没有撕就扔了?” “我收的邮件很有限,而且所有的地址我都仔细处理过了。” “难道是个人信息泄露了?”谢云霄又插了进来,佟冬皱着眉,“要是你的信息泄露了倒有可能,我一个经纪人,谁关心我的个人信息?” “唔……那没准就是个意外,对方随便从什么地方拿到了一批姓名和电话用来诈骗,刚好打到你这里来了呗。” 佟冬沉默半晌,“……有连着打了三四天的意外么?” “啊?!”谢云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旁边Tina正给他打粉,这下都拍到他耳朵上了。“那你还不赶紧报警啊!” “有这必要么?” “废话!出了事你就知道有没有必要了!” 佟冬却笑了,“你干吗紧张成这样?” “屁话!我哥们儿被人盯上了,我能不紧张么?!” “怎么了,谁被谁盯上了?”正赶上程卓从外面进来,一见这场面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佟冬微笑一下,拍了拍谢云霄的肩,低声道:“我自己会解决,你安心拍戏。” 谢云霄见他这样,知道他是不想闹大,只好说:“一会儿我下来再说吧。” 程卓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佟冬,走进来坐在谢云霄对面的化妆镜前,“小时还没来?” “呃,他还来得了么?”谢云霄想起早上佟冬说的话,“对了,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兄弟俩一起迟到啊?……你怎么搞的,屁股底下有针啊?”他从镜子看着背后的程卓在椅子上来回折腾着,好像是怎么坐都不舒服的样子。 “哼,对啊,长痔疮了,不行啊?” “哎哎,你嘴上积点儿德,这儿还有女孩子呢。” 旁边的化妆师服装师们都捂着嘴一阵偷笑,还有人给他拿过去一个软垫,他这才消停了点儿,开始化妆。这时外面有人跑进来说:“第一场董贤的拍完了,导演叫你们两位快一点。” “好,马上过去。” 等两人从化妆间准备完毕出来,才走了没几步,谢云霄就觉得旁边的人有些不对劲,“我说你这怎么还一瘸一拐的?” 程卓瞥了他一眼,正好叶灿从对面过来换衣服,他迎上去拍了一下对方,“哎,以后你有的苦受了。” 叶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谢云霄更是一阵紧张,这小子很明显是要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了,没等他拦,程卓已经说道:“这小子的那么大,捅进去可有你受的,我可不是骗你,你看我现在这样就知道。”说完,他丢下目瞪口呆的两人,自己一拐一拐的扬长而去,谢云霄那汗都下来,“我草!程卓你小子说的什么鬼话啊?!” 他战战兢兢的回头看了一眼,叶灿倒是满面带笑,笑得他一阵脊梁骨发凉,“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昨晚上可跟你在一起了,不可能跟他……” “昨晚的确是。”叶灿笑着,脸却越来越黑,“不过他是怎么知道你的size的?” “我怎么会知道啊?!” 叶灿眯了眯眼,往日里迷死人不偿命的凤眸却在此时散发出一股杀意,“回家再说。” 谢云霄简直欲哭无泪,他眼巴巴的瞅着叶灿头也不回的背影,正赶上又有人过来催,他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往片场过去了。 拍戏的间隙,他拎着程卓的衣领就问:“你小子成心坑我是不是?看着我做不成你心里舒服是吧?!” “还没吃进嘴里啊?”程卓懒洋洋的对着他喷出一口烟,“你也够废物的。” 谢云霄被他呛得直咳嗽,“……你还有脸骂我,你自己又怎么样?” “能怎么样,能献出去的都献出去了。”程卓嘲讽的一笑,又抽一口,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呃……”谢云霄这才联想起他这一早奇怪的行为,“不会吧?你……你不是进攻的那个么?” “以前是。” “唉……”谢云霄拍了拍他的肩,“你也真够拼的,比我还能拼。” 程卓苦涩的一笑,“谢谢夸奖。” “那他真就跟你做?” “用药呗。” “呃……”谢云霄突然觉得身边这个人无比爷们儿,“他没说什么?” 他叹口气,掩住脸,“烂好人一个。” 就在刚才,他还是坐着季风的车来到这里的。下车前对方还问了他结束的时间,说要再来接他。要是那个人干脆的踢开他,他心里可能还会好受些,可现在这样,明显是出于愧疚的照顾与温柔,对他来说才更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而可笑的是,他却又无论如何都推不开这温柔的一刀。 也许真正搞到破破烂烂的那一天,他就能真正放手了吧。真贱啊,自己。 “……喂,是哥们儿吧?”程卓牵起一丝笑,凑向一旁的谢云霄,对方一拍胸脯,“那还用说,要喝酒要聊天我都奉陪,今儿晚上我请客,怎么样?” 程卓噗哧一笑,“这么仗义?你肯丢下老婆一夜,和我出去喝酒?” “呃……”谢云霄明显有些犹豫,不过看眼下这状况,那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了的,倒不如借机加深加深感情,他可不是那种急色近利的人,对吧~“叫他一起去嘛。” “我才不要看着你们在旁边亲亲热热呢!” “哎呀,年轻真好啊~” 背后冷不防响起中年人的笑声,正在捏谢云霄脸的程卓以及正在他手下挣扎的谢云霄都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导演!您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儿的啊?!” 崔导摸着下巴笑得居心叵测,“年轻人的烦恼什么的……呵呵呵,不要紧,都跟我说说吧~” 44. 站在一家装潢朴素的酒吧门口,谢云霄看了看头顶的“海雾”两字,低声问旁边的程卓,“这就是你上回说的那家酒吧?” “对。”程卓点点头,他一拍前面的崔导,“我说导演,这儿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了?” “是我叫他挂的。”这一句话出来,他和酒吧老板的关系就算是昭然若揭了,程卓嘿嘿笑着搭上导演的肩,“怎么着崔导,叫了这么些人来,是打算当众出柜了?”他向后指了指谢云霄,叶灿,还有不知道为什么也被叫来的佟冬和程时,这么几个引人注目的目标站在一起,即使是行人较少的晚上也已经开始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 “你给我进去吧小子!”崔导说着,已经拎着他的衣领丢了进去。程卓才要笑,忽然鼻间就嗅到一股浓郁而又清雅的香气,回头看时,整条走廊上全部摆满了白色的百合花,两行放在高脚杯里的白蜡烛一左一右的映亮了昏暗的室内,简直像在静静的举行着什么仪式。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谢云霄他们也吓了一跳,“平时就是这种风格?” “才不是呢。”程卓摆摆手,“导演,今天怎么这么夸张?” 崔导并没有回答,只是说:“进来吧。” 走进去的时候,一阵低缓的音乐声如流水般静静流淌了过来,听着那个低柔的嗓音,所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崔导回过头来淡淡的一笑,“今天是我一个老朋友的祭日,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似乎有些冷清了,我看你们都是不错的孩子,所以硬拖你们过来了。” “都进来坐吧。”一个声音从吧台那边传来,谢云霄抬头看去,这才看清那个传说中酒吧老板的面貌,果然也是个四十多数的中年人了,眼角眉梢已经有了些风霜的痕迹,却给他增添了不少成年人的魅力。他的笑容很安静,也很温暖,就像此刻吧台上摆的烛火一样,虽不耀眼,却能给人一种分外安心的感觉。 “今天的酒水全部免费,就当是你们陪两个中年大叔伤感一场的谢礼吧。”老板从盘子上取下酒杯一一摆在他们面前,微笑着说道。 “……真没想到,导演您和那个人会是朋友。”程卓摩挲着酒杯边沿,若有所思的低声说道。 “意外么?” “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回想起十年前的那场悲剧,当时的程卓还是个小鬼,又是刚到中国不久,那件事他也是从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根本也什么都不明白,后来进了娱乐圈才又陆续听到了许多,没想到如今自己合作的导演居然会是那个人的朋友,他一下子有种传说和自己拉近了许多的感觉。 “……十年了。”崔导呆望着桌上的蜡烛,仿佛能从那跳动的火焰中看到什么。“总觉得什么时候一回头,还能看见他站在我背后微笑,说一声‘好久不见’。” 在场的人一片沉默,耳边还能听到那人的歌声,而他的人,却从那么久以前就不在了。“……他是个好人。”崔导说完这一句,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了。老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弄得太沉重。” “哈哈,是啊。”崔导笑了笑,“让我们为他举杯吧,Leslie,永远怀念你。” 几声清脆的碰撞声过后,导演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好转了一些。“今天跟你们说一个小秘密吧,其实我会主动接手这部戏,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虽然我们现在的社会已经比那时开放许多,但是对于同性恋这一人群不能接受的人还大有人在,我们是过来人,经历也要沉痛得多。”他说着,握着握旁边老板的手,“所以我真心希望通过这一部戏能让更多的人明白,同性恋不是病,更不是罪,这也是爱。”他一气喝干杯里的酒,“好了,沉重的话题到此为止,大家都放松一点吧。” 这时老板也重新把室内的灯打开来,换了比较舒缓的爵士乐,“我调鸡尾酒很在行哦,你们要喝什么?” 一提鸡尾酒,程卓顿时来了精神,“我可告诉你们,老板的鸡尾酒可是方圆百里的一绝,谁不喝谁后悔~嗯?小时,你怎么脸那么红?刚才那么点儿酒就把你喝醉了?” 众人看向程时,见他果然脸红红的,似乎还有点儿出汗,似乎又不像喝醉那么简单。“小时是不是不舒服?”叶灿问着,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谁知那边的佟冬不动声色的把他拉了过去,笑道:“是不该让他喝酒,还是孩子呢。”说着,他和老板打了声招呼,“旁边的沙发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呢?” 看老板同意了,他这才扶起程时过去躺下,嘱咐他自己睡一会儿,这才回到大家这桌来。导演冲老板说道:“把你拿手的酒调几个过来吧。” 老板刚答应一句,却听谢云霄又指着叶灿说道:“这个人酒量也不好,麻烦给他一杯自由古巴,不加朗姆酒。” “噗……”在场的除了老板和叶灿,其余人都笑了出来。 叶灿看这场面明显有古怪,他怀疑的盯着谢云霄,“你打什么主意?” 老板却微笑着接过话来,“没关系,马上就送过来。” 看着老板在吧台那边眼花缭乱的娴熟手法,几个人一阵赞叹,程卓更是使劲吹捧,“见识了吧?我们老板可是拿过金奖的人呢~” 崔导瞥他一眼,“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老板了?” 程卓“切”了一声,“我可是早就在追求老板了,怎么样老板,要不要甩了崔导跟我在一起啊?” “哟嗬,你小子当着导演的面挖墙角啊,不怕我把你从剧组轰出去?” “那也算值了~” 老板把托盘放在桌上,拍拍他的头,“你不是还没失恋么。” 这一下顿时戳中程卓的痛处,他只有无言的端起一杯自己喝去了。老板笑笑,将一个插有一片酸橙的高脚杯放在叶灿面前,“自由古巴,不加朗姆酒。” 叶灿心情复杂的看着那杯冒着气泡的黑色液体,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皱着眉端过来闻了闻,又仔细研究一下,嗯?这怎么好像是……他低头喝了一口,眉梢顿时一跳,这时老板的声音传过来,“自由古巴其实就是朗姆酒加可乐。” 所以不加朗姆酒的自由古巴就是……可乐。 导演很不给面子的第一个大笑起来,他指着谢云霄:“你也太保护过度了吧!” 叶灿脸都红了,他咬牙切齿的捶了旁边的人一拳,“你拿我当白痴啊?!” “你明明就是酒量不好嘛。”谢云霄有些委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头,“不过今天有我在,允许你喝两杯。” “我才不用你允许呢!”叶灿瞪他一眼,拿过他面前的那杯就喝了起来。 “啊——!”程卓突然就哀嚎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为什么你们都出双入对,就我一个人多余啊?!” “那就把你们家那位也叫来呗。”谢云霄举起一杯酒,冲他挤挤眼。 “你这家伙……”程卓还没嚷完,他的手机倒响了。拿起来一看,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微妙,赶紧站起身来去远处接了。这时忽听后面沙发上躺着的程时一声呻吟,佟冬也马上站起来,“我去看看他。” 谢云霄这时才想起来白天那个诈骗电话的事还没问他,回头看时,只见佟冬和程时在那边不知道在小声说什么,然后佟冬抬头问了一句:“请问卫生间怎么走?” 老板指了一个方向给他,佟冬便扶起程时往那边走去,很快两个人就消失在了拐角处。眼见在座的就剩下了谢云霄和叶灿,导演终于开口道:“你们两个,在交往吧?” “呃……”两人起先有些尴尬,对视一眼,点头道:“是。” 崔导叹了口气,“别怪我多嘴。你们两个可一定要想好了,纸里包不住火,以你们这样的身份,这么敏感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泄露出去,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样的事有人能接受,当然也有人接受不了,可何况还有那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娱记,到那时,你们确定能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来承担么?虽然我可能只是杞人忧天,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悲剧重演了。” 谢云霄与叶灿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比谁都要明白这条路有多么艰辛,所以才会无法那么轻易的就说出——没问题。 “我看得出来,你们是认真的。”老板那低缓而安静的声音传来,他们抬眼看去,而他仿佛是要传达什么一样,用力的握住了身旁人的手,“除了两个人互相扶持,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 “好。”谢云霄与叶灿微笑着点头,同时也互相握紧了彼此的手。 “聊什么呢?”刚好程卓打完电话走过来,谢云霄便问他:“你和谁聊呢?说了这么半天。”见他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谢云霄马上就知道了:“厚~是季风吧?查岗呢?” 程卓没说话,只是又拿起一杯,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小时呢?” “去厕所了,说起来这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别是吐了吧?”叶灿说着想过去看看,程卓却一手拦住他,“不是有佟冬在了么,用不着担心。”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有种不祥的感觉。而此时的卫生间里,他最不希望的那一幕正在上演。 “……再不出去,大家可就要怀疑我们了哦?”佟冬轻咬着面前那个纤细的脖颈,同时又故意往上刺了几分。程时差点儿没叫出声来,眼泪噼里啪啦的从大眼睛里掉了出来,“你……快出去……” “说什么呢?明明是你缠住我不放的啊。” 程时听着背后那个恶魔低沉的笑声,模糊成一片的视野里还看得到丢在地上的那个粉色跳蛋,他的脑子里不由得又回想起之前的经历,简直就是苦不堪言。上午他赶到片场的时候,首先就把佟冬拽出来质问他是不是对赵梓阳的事做了什么,没想到对方却看着他笑了两声,说:“你怎么不去问问,那小子为什么要给我打恐吓电话?” “啊?!你说什么呢?” “我已经连续几天接到陌生人的电话,扬言若不给钱的话就要我好看,而刚巧这段时期内对我用言语恐吓过的人只有他,不是他还能有谁?” “梓阳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他不过是嘴上说说,哪里会真的恐吓你啊?” “那你怎么就认定我会对他做那种事?” “呃……” “不如说,你又不听我的话跑去和他见面了是吧?” “呃……” 之后,他就被以惩罚的名义拖进了休息室狠狠做了两回,本以为这事就算这么完了,哪知道傍晚的时候佟冬找到他,说导演要请他们喝酒,然后就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拿出不知道哪儿弄来的情趣玩具,告诉他,“自己塞进去,然后我们再走”。程时当然不愿意,但他知道反抗佟冬的下场更加可怕,也只有乖乖照做。 “又来?我可一次都还没有射呢。”身后的人湿热的舔过他的耳廓,程时条件反射的又一阵颤抖,“虽然想叫你来服侍,不过云霄他们还在外面,让他们起疑心就不好了。”佟冬将他的内裤塞进他嘴里,“在家没关系,不过在这里叫出声来有点危险呢,你忍一下吧。”说着,他已经快速抽动了起来,可怜的程时几乎要昏过去,在这种已经快要变为折磨的快感之中,身后的人终于在他的又一次高朝中射了出来。 佟冬亲了他的脸蛋一下,“后面的回家再继续。” “还……不要了啦——” 45. “上车吧。” 望着那张微笑的脸,程卓还是完全无法习惯,每天晚上收工后能在片场外看到这个男人坐在车里等他的样子。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升温,纯粹还只是那天他“献身”之后的后续。 我得照顾你。这是姓季的烂好人说的原话。 自他去酒吧外头接自己那天到现在,大概是有……四五天的样子了吧?程卓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细雨蒙蒙的天,心里默默数着。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他扒在老板身上演的那场醉酒的小闹剧起了点儿作用,总觉得季风现在不光是为了照顾他的屁股,似乎还有看着他的意味在里面——大约是怕他出去买醉加买男人,居然连晚上也主动住在了他家里。这种微妙的同居关系,不知道又能撑多久呢? 回到家里,季风把超市买回来的蔬菜和肉一一放进冰箱,回头叮嘱他道:“这些东西记得吃,别老是吃外食,对身体不好。” 坐在沙发上的程卓刚打开一罐啤酒,听见他这话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回哪儿?” “……医院。” “那你把买的那些菜都带走。我又不会做,留着也没用。” “我知道你会。”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季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回玄关去穿鞋子。望着他的背影,程卓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拧着疼,妈的,要走的话一开始就别留下啊! “我走……”季风回过头刚要道别,一只手已经越过他压在门板上,“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极有可能在某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床上有个赤裸的女人哭着要你负责。” “……啊?”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横在他与大门之间邪笑的男人,“你突然说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女人的眼睛盯在你身上?” “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她们。” “所以说你天真啊,如果发生了我说的那种情况,你真能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走人?” “那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你想太多了。” 程卓晃着手里的啤酒罐笑,“艺术来源于生活,电视剧也是一样。难道你觉得世上的女人都那么纯良么?只要有一个让你中了招,那就够你后半辈子受的了。” 季风低头不语,似乎是被他说动了。程卓勾了嘴角,继续灌输道:“被男人袭击总好过被女人袭击吧?既不用负责也不用担心会搞出孩子来,一样是发泄,你跟我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听我的,你就住在这儿吧。” 片刻之后,季风抬起头来,“你应该更珍惜自己。” “好不好我自己知道。”程卓暗自着急,要是放过了这次机会,大概他就再也钓不上这个榆木疙瘩了。 “……那我就先暂时住在你这儿,但是我不会跟你做。” 季风说得坚决,程卓的嘴却差点儿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他拍了拍季风,“行了,你进去洗个澡吧,刚才为了给我挡雨你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吧?”哼,只要住在一间屋子里,做不做还由得了你? 看着他重新脱了鞋走进浴室,程卓这才摊在沙发上连灌了好几口酒,长长的舒了口气。说实在的,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刚才急中生智编出来的那套理由表面上看似乎挺合情合情,但只要一细琢磨就能发现里面其实是漏洞百出,只求老天保佑季风这会儿别被水一冲,又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一想到这儿,程卓顿时又有些心虚,他紧张的瞄着四周,想看看能不能制造点儿事件,先把里头那人糊弄过去再说。目光落到了的墙角的柜子上,那里面摆的全是他的收藏品——呃,其实就是春药和情趣玩具。程卓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恶趣味,世上收藏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是纯粹觉得好玩才会收集这种东西,本来也不是真的想用在什么人的身上。不过现在嘛…… 他走过去打开磨砂的玻璃门,往里面环视了一圈,上次用的那个实在是太猛了,他现在想想还觉得屁股隐隐作痛,还是换个效力小点儿,能让两个人都享受到的药吧。好在他现在人在浴室,里面有各种乳液可以用来润滑,自己总能比上回好受点儿……程卓扶着柜门突然一阵脱力,自己还真是拼啊,一个人在这儿使劲想怎么自己开发自己的菊花,可恶,季风那混蛋,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辈子就得拼了命还上,真希望下辈子当他儿子,叫他还不完儿女债! 心情复杂的把一瓶药塞进裤子口袋里,程卓走到浴室门口才想起来,这东西得怎么叫他吃下去?这又不是厨房,难道要用漱口杯子接一杯洗澡水叫他喝下去么? 不管了,干脆冲进去嘴对嘴给他喂下去好了。程卓抱着必死的决心含了一粒在嘴里,手上刷地一下拉开门,没想到一幕极其冲击性的景象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前,只听“咕咚”一声…… 谢云霄“咕噜”的吞了下口水,偷偷摸摸的伸手去拧浴室的门把手,谁知他左右拧了好几下,毛玻璃门完全是纹丝不动。里面传出叶灿淡然的声音,“不用试了,我上锁了。” “呃……”大型犬立刻失望的跌坐在门口,“为什么呀?上回不是还一起洗了么?让我进去嘛,好不好?” “你太大了,进去一定会死。” 谢云霄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我说的是让我进浴室,不是进……” “你进浴室不就是想做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吧,我想做。让我做嘛~” “理由同上。” 里面传出水哗啦哗啦的响声,谢云霄支起耳朵用力的听着,脑子里一边又回想起那一次没能成功的鸳鸯浴,该死的,要是那回成功了,现在没准儿就能每天亲亲热热的黏在一起了。谁知道半路杀出那个程咬金……次奥,还真是“程”咬金,跟他祖上一样都干这种阴损缺德的事儿! “哎呀,你别听程卓那小子胡说,肯定不让你痛,真的~” “那你缩一半下去。” “呃……你说这生物学上基本不成立啊!” “那你当下面那个,这个生物学上可以成立。” 谢云霄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没攻成功,这马上就被反攻了。不过他转念一想,那个程咬金都能把屁股献出去,一样是为了爱情,难道他就不行了么?想到这儿,他突然就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心情了,“……可以。” 里面静了一阵,突然门就打开了,叶灿围着浴巾站在门口瞪着他,“你说真的?” “真的。”他坚定的点了点头,对方沉默的看了他一阵,转身道:“进来吧。” 深吸一口气,谢云霄跨进浴室,回手关上了门。 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虽然觉得这样很煞风景,不过看样子叶灿是一点儿帮忙的打算也没有,只是站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谢云霄无法,只得自己又去洗脸台那儿拿了一瓶乳液过来,拉过他的手倒了一些在上面,嘱咐道:“一定得好好弄松,不然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你跟我都得受罪。” 叶灿白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赤色,“弄……弄松?……哪里?” 谢云霄无奈的笑了一声,揉揉他的头,自己转过去趴在洗脸台上,“来吧。” 然而他闭着眼等了半天,后面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对方依旧维持着托着乳液的那个姿式,只是一张脸都快要红得滴出血来了,“……这种事……你确定你能把手插进别人的那里么……” 谢云霄嗤地一笑,“别人我当然不想,可是你的话我可是做梦都想。” “那里……很脏啊!” “我从不觉得你有哪里脏。”谢云霄温柔的笑着,将他拉进自己怀里,一个漫长的深吻过去,他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含住了面前那个已经有些抬头的部分,用舌与唇细致的疼爱着。 叶灿很快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颤抖着扶住身下人的两肩,咬着唇语不成声的呻呤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口交,既没有经验又没有思想准备,没过一会儿就在谢云霄口中射了出来,正当他眼神迷离的跌坐在地上喘息时,对面的人却“咕咚”一声把他的吞了下去…… 只听“咕咚”的一声,程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嘴里的药吞了下去,而更让他万分惊讶是,此刻靠在浴室墙上的那个人,分明是在自渎啊?! 季风极度尴尬的与他对视着,手上的动作也僵在了那里,他瞄了旁边一眼,慌慌张张的拎过一瓶沐浴液挡在两腿之间,不甚自然的咧了咧嘴,“对不起啊,在别人家做这种事……” 程卓这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捂着嘴别过头去,“没关系,你也积了好几天了吧。”想想他急着要回去,大概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不过你可以叫我啊?我不是说了咱们两个可以互相帮忙嘛~”他心头一动,突然想到这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嘛!程卓心里偷笑着,已经抬脚迈了进去,季风当然义不容辞的连声拒绝,“不行不行,我说了不会和你做的。这个……我可以自己解决。” “那多可惜呀~”程卓笑着,又往前逼近一步,故意拿眼往那里看去,果然已经能看见翘起来的一个头了。还好自己上回没买1升的那个家庭装,要不这么难得的奇景可就看不着了。 “你你你别再过来了!”季风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发抖了,程卓笑道:“你怕什么呀,反正也是你上我,上回你不是一样享受到了?” 季风却变了脸色,“你给我出去。” 见他突然这样,程卓也生气了,“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让一步怎么了?” “不是让不让步的问题,总之我不能跟你做!” 这下程卓终于火了,他一不做二不休,掏出那瓶药就往嘴里倒去,把对面的季风也看得傻眼了,等他想起要拦的时候,药瓶里已经全都空了。程卓把瓶子摔在地上,狠狠抹了一下嘴,抬眼笑道:“现在你还是不肯和我做么?这瓶里的药我全吃了,不做的话等下说不定会出人命哦?” 季风脸色阴沉的看着他,“哪有不做就会死的药?我可是医生!” “那你就试试。” 程卓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不料后面那人却猛然拽住他的胳膊,“不行,你给我吐出来!不管什么药你都吃太多了!”他条件反射的就开始挣扎,谁知道季风的力气有这么大,不容分说拉着他到水池边就开始灌水,完事又用力顶他的肚子,折腾得程卓简直苦不堪言,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做不成还要挨打,这叫什么事……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喝了酒的关系,还是那药溶解的太快,就这么吐了半天,他还是开始觉得身上变得燥热起来,连季风那有些粗暴的动作都能让他感觉到一种快感,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踉跄着推开他,程卓红着眼惨然一笑,“已经够了吧!不愿意做的话就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摔在床铺上,只觉得身体里像有蚂蚁在咬一样。扯开衣服,他握着自己那里用力摩擦起来,一连射了两次,可那种感觉还是一点儿不见消退。难受的用身体蹭着被单,他咬着枕头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次搞不好真的会死掉吧,真是有够蠢的死法…… 昏昏噩噩之中,似乎有个冰凉的东西抚了上来,程卓浑身一抖,条件反射的就贴了上去。“……季风……”他无意识的低喃着那个人的名字,然后耳边就落下一声叹息,下一秒,某个东西就顺着后背探进了他的后薛,排山倒海般的快感刹时袭来,他难耐的呻吟着,哭叫着还要更多,然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又热又硬的物体猛地刺入,他猛地弹动一下,然后开始攀在那个人身上狂乱的扭动起来。 “……季风……我喜欢你……我爱你……”他迷乱的呼唤着,渐渐从唇角尝到了眼泪那苦涩的味道。“……对不起……” 常言道,东边日出西边雨,一家欢喜一家愁,有人备受煎熬,自然就有人心花怒放,比如谢云霄。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叶灿终于还是屈服了。当然这也有一半的原因是他自己心理上的洁癖,不过不管怎么说,最后得了便宜的还是某只大型犬。 “……还会痛么?”谢云霄拼命忍着自己想在这具火热紧实的躯体中横冲直撞的冲动,尽量小心翼翼的伸手去安抚叶灿的前面。终于得到了一个正面的信号,他这才试探着缓缓抽动起来,一边有意的去找刚才发现的那个敏感点,果然,一声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呻吟传来,他这才放心大胆的用力在那个地方来回转动。叶灿被他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那种强烈的快感突然就在全身里四处乱闯起来,终于完全盖过了开始时的痛苦与不适。 而谢云霄也并不是只顾着自己舒服,他时不时的会停下来询问一声,生怕弄坏了怀里的这个人。那种珍惜的心情自然而然的传给了叶灿,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被面前这个人宠爱着。他想笑,没想到一眨眼,却有两串泪水落了下来。谢云霄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怎么了?弄痛你了?” 叶灿摇了摇头,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不要分开,好不好?” “当然。”谢云霄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46. “啪”地一声,程卓手里的钥匙跌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的客厅,不对……这还是自己家么?!眼前能看得见的地方上至天花板和吊灯,下至地板和地毯,乃至所有的家具全部焕然一新,而且光用看的就能知道肯定都是高级品,而且比起之前的杂乱无章,现在整间房子明显是有了统一的风格,一律以黑白灰为基调,极其符合成功男人的高端品位。 程卓眉毛跳了一下,直接朝动静最大的厨房走去,果不其然,那位成功男人此刻正叼着香烟在炉灶前忙活,哎,他怎么连颠勺的动作都这么迷人呢……不对!差点儿靠在门边开始发花痴的程卓猛地站直了身体,边往里走边问他:“喂,我家是怎么回事啊?” “噢,你回来啦。”季风回头看了他一眼,“来得正好,帮我试试味道。”他说着,捏起一片五花肉塞进程卓嘴里,一股浓郁的酱香顿时在口腔中扩散开来,程卓瞪了眼连说好吃,“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做饭?” “卉茹那个小懒猫家事一概都不会,我被她训练的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看着季风那种宠溺的笑,程卓登时就倒了胃口。他撇撇嘴,又重新想起刚才的事来,“我说,你把我家搞成什么样了?” “我看今天正好周末,就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怎么了?”季风把盛好菜的碟子塞进程卓手里,自己又过去盛饭。 “这还叫收拾了一下?我原来的那些东西都哪去了?” “既然决定要住在你这儿了,我当然得放些我习惯用的东西。原来的那些家具品味太次,都扔了。” 程卓嘴角一阵抽搐,这意思是说他品味太次么?重点是这男人怎么突然就一副反客为主的态度了? “——要是让我整天对着那种东西生活,我恐怕连饭都吃不下去。”季风把饭碗放在桌子上,总结性的说道。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季风好歹也算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说娇生惯养也算是养尊处优,像他这种二三流演员住的房子当然跟人家不是一个等级的。程卓想起季风之前住的那套房子,那装潢说是酒店的总统套房都不为过,让他屈尊降贵住到这里还真算是委屈人家了。 程卓心情复杂的拉开椅子坐下,“你那套房子给你前妻了?” “当然。”季风看他一眼,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可问的?程卓勉强扯了下嘴角,开始低头默默的扒饭。旁边的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对了,你那个放杂物的储藏室我收拾了一下,放了张床进去,以后我就睡那儿吧。” 程卓其实很想说你就跟我睡一张床呗,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临时又改了一句:“里面的东西呢?” “扔了。” 呃……问了也是白问。他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那只装满收藏品的柜子怎么也没了?“我的宝贝呢?” “什么宝贝?” “情趣用品~” “当然是扔了!”季风一脸的嫌恶,“你怎么还放着那种东西啊?万一叫别人看见了不得误会你么?” “你扔哪儿了?” “干吗,你还想捡回来?” “那倒不是。”程卓托着头,忽然觉得心情变好了一点。“我只是在想,你是用什么脸提着‘那种东西’出去丢的?” 季风被他噎了一下,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吃饭。” 程卓笑了几声,故意又说:“无所谓,再买也是一样。” “不准买!”季风瞪着他,似乎有些生气。不过他越生气程卓心情越好,“那我想做怎么办呢?难道你要让我去街上找男人?” “不准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这话一出,程卓也不爽了,“又来了!我都说我不是孩子了,我是男人!是男人当然就有需要,你不是医生么,难道连这么点事都不懂么?!” “那我陪你,这总行了吧?” 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这么痛快,程卓一时也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你吃错药啦?” 季风却放下筷子,脸色似乎有些沉重。“我后来了解了一下,据说真的有人是吃了过量的药然后一直做到死的,你那天真的很危险,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后怕。如果这是我的责任,那么我会承担起来。” 责任。听着这两个字,程卓心中有如五味陈杂,是啊,他从以前就是这样的男人,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负责任也好,什么也好,只要他留在这里,别的自己都可以不在乎了。 没有药,却也没有亲吻和拥抱,程卓依然执意选择在昏暗的房间里背对着接纳对方的进入。他太怕季风会在真正看着男人的身体时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不行,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小心翼翼的维护这段脆弱无比的关系。没有进一步的贪求,也没有什么可自伤自叹的,这么一点就已足够。事毕,他默默披上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而背后的人也并没有挽留。无论怎样的不舍,身体中残留着的那个人的体温也依旧会逐渐退却,他站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缓缓摩挲着那光滑的墙面,这是十年以来他和他最近的距离,却也是最远的距离。 “卡!” 片场上,多日没能听到的这个字再一次响起,导演举着麦喊道:“皇上的表情得要再忧心一点,即使是笑也得是忧心的笑!你那是傻笑!” 全场人员一片哄笑,谢云霄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又嘿嘿傻笑起来。说什么忧心,他现在哪儿来的忧心啊,看见叶灿站在眼前他就美得不得了,什么刘欣董贤的早都丢到脑袋后头去了,自然也想不起来揣摩剧中人物的心情了。 “好了,现在也过了十二点了,大家先去吃饭吧。”导演一声令下,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趁着助理们去拿饭的工夫,谢云霄他们各自脱掉厚重的戏服,一个个拿着风扇玩命的吹,擦汗时也是一擦就是一层粉底,很快众位皇帝后妃们就都惨不忍睹了,不过也没人有心情取笑就是了。 这鬼天气已经连着阴了好几天了,天上乌云密布可就是憋着不肯下雨,空气又潮气压又低,再加上这一身古装戏服,每天整个人从早到晚就像是水里泡了一遍似的。有场戏皇上要指着某个妃子的鼻子怒骂,谁知道他一抬手,胳膊上的汗居然直接甩到了人家脸上,差点儿没把大家都笑趴下。原本众人还嫌穿穿脱脱的太麻烦,还都尽量忍着,不过这两天实在是太热了,谢云霄头一个就忍不了,在他的带领下整个剧组也就都呈现出一种小市民在广场纳凉的场景,虽然不甚文明,不过这种时候也都顾不上了。 谢云霄光着上身敞着腿坐在风扇前,尽量保持静止的状态,只有两只眼转来转去,不过转了半天他锁定的也只有叶灿,只见对方依旧一脸淡然,脸上一点儿汗都看不见。……嗯?他脸色是不是也太白一点了? 他连人带椅子挪了过去,盯着叶灿的脸直看,“你好像脸色不好?不舒服?” “我夏天都这样。”叶灿呼出一口气,微微皱了眉,“胸口是有些闷,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谢云霄顿时担心起来,“要不咱们回休息室吧,那儿有空调。” “他现在这样,空调一吹更得得病了。”程卓摇着扇子凑过来,“还是得出透汗才行。” “怎么出?上外面跑八百米么,那身体更要吃不消了。”谢云霄甩他个白眼,程卓便笑:“哎哟哟,看把你心疼的,谁说叫他跑八百了。”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赶紧的,别叫我着急。” 正赶上程时和佟冬拿了饭进来,叶灿一看见就皱眉,“我还是不吃了。” “那怎么行,不吃下午怎么有力气拍摄啊。” 在谢云霄的半哄半强迫下,叶灿勉强吃完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了。结果谁都没想到的是,下午头一场才开拍没几分钟,叶灿突然脸色一变,张嘴就吐了出来,这下可把大家都吓坏了,谢云霄更是首当其冲,一个劲儿后悔中午不该逼他硬吃。不过吐完之后叶灿的脸色倒是好了一些,谢云霄原本都有打120的心了,这会儿他也冷静了许多,只让叶灿自己在休息室里慢慢休息罢了。 晚上收工后,程卓忽然又想起来中午被打断的那个话题,跟他两个说道,“我那个建议,还要不要听?” “你赶紧说。” “我以前因为拍戏在日本待过一阵子,正好也是夏天,同行里就有人中暑,跟叶灿一个症状,结果有个日本朋友就建议他去吃鳖锅……” 他还没说完,谢云霄已经嚷了起来:“鳖锅?!你搞笑吧?这么热的天吃那种大补的东西非得死人啊!” 程卓耸耸肩,“我当时也这么想,不过那个人后来就没事了,信不信由你。”他说完,挥挥手自己走了,留下两个人站在片场门口面面相觑。叶灿拽拽他,“算了,回去吧,那个也太夸张了,我以前都没吃过。再说我也没那么严重。” “不行,既然有人吃好了,那咱们也得试试。你老这么难受着,戏都拍不好,这不才是你最讨厌的么?”见他仍有些犹豫,谢云霄不容分说拉着他就上了车。 来到一家环境还不错的店,谢云霄要了一个雅间,连菜单都不看就直接点了几个菜。叶灿问他是不是以前常来,他答有朋友喜欢这里,跟他来过几次。不过谢云霄没敢说自己就在这儿吃过唯一的一次鳖锅,后果就是后来的一整夜都在跟两个模特胡搞,所以他知道那东西究竟有多“补”。瞄了一眼面前的人,谢云霄其实心里也在打小算盘。先不说叶灿吃这个能不能治病,不过总归来讲这还是补品,顶多上点儿火,肯定对身体还是有好处。重要的是如果能把他补成上回自己那个状态的话……谢云霄想着,鼻血已经要喷出来了。 不过叶灿也不是傻子,明显看出来他脸上的笑有些不怀好意,正要问的时候菜已经上来了,谢云霄忙伸筷给他夹着,“快吃。” 看着那只热气腾腾药香扑鼻的沙锅,叶灿心想这总还是不会有毒的,于是夹了一块尝试着咬了一点,味道还算可以。他抬头看一眼旁边咧着嘴的谢云霄,“你也吃啊。” “我就不吃了,今天主要是为了你……” 叶灿挂上一脸笑容伸过筷子去,“来,啊~” “啊~” 喂食的时候最能看出狗狗的听话程度,等某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去半锅了。谢云霄忙摇手道,“你快吃吧,我已经吃太多了。” 叶灿咬着筷子直笑,这才放过了他。 回到家时,叶灿已经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一边脱鞋一边笑说:“明天得谢谢程卓,他给的建议还挺有效果的。……云霄?你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压在了玄关的墙壁上,对面的人湿热的吻上来,似乎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他睁大眼,感觉大腿根上被一个硬硬的物体抵住,吃惊于那种不同以往的热度,叶灿勉强在接吻的空隙间问他:“……突然间……怎么了?” “都怪你……”谢云霄舔舐着他的锁骨,眼睛里满是野兽般的欲望,“谁叫你给我吃了那么多鳖肉,对我这种没中暑的人来说,那不是补品,是春药。” 叶灿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不过一切都太晚了。谢云霄坏笑着将他拦腰抱起,“是你自己点的火,你也得负责灭火哦?” 47. 都说小别胜新婚,谢云霄现在却有种快要干枯到死的感觉。 为了参加上一部片的宣传,叶灿临时被借去了北京,原本说好只有一天,没想到他的经纪公司借机又接了个广告,又留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晚上,某家大杂志社举办时尚派对,请叶灿去当神秘嘉宾,叶灿被迫过夜;然后到了第三天,叶灿有朋友打电话说今天要在北京办演唱会,正好趁他人在北京邀他去当助唱嘉宾,谢云霄当时就想摔电话了,叶灿他是演员好不好?!就算歌唱得再好……好吧他歌唱得就是很好……;第四天,某位合作过的大牌导演约他吃饭,说是手底下有个不错的剧本,想问问他之后有没有意愿,结果饭局上又来了两个新人演员,说是想要和影帝见见面,其实私底下也有想求他引荐的意思;等这一天莫名其妙的应酬结束,叶灿再次被迫留宿…… “……你不会说明天又有个什么人的自传签售会,要请你去做嘉宾吧?” 叶灿带笑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哪有什么签售会啊,明天早上我肯定回去。” “肯定、肯定!你都说了好几天肯定回来了!”谢云霄郁闷的用枕头来泄愤。 “这是工作嘛,没有办法啊。” “我当然知道是工作!”他赌气似的喊了一声,向后躺倒在床上。“……我总觉得你好像会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叶灿笑了两声,“哪有这么夸张,我们不是才分开四天嘛。” “四天!四天就是九十六个小时,五千七百六十分钟,三十四万五千六百秒!” “……噗……”叶灿终于还是没忍住笑,“我没想到你数学这么好。” “……” “怎么啦,真生气了?” 谢云霄叹口气,用手掩住脸。“我只是突然想到,以你我这样的身份,往后这种日子肯定还有的是,到那时估计就不只是四天了。” “……就算是普通的恋人,也不可能天天待在一起啊。” “可我就是想每分每秒都跟你在一起,你尽管笑我没出息好了。” “怎么可能会笑你……”叶灿顿了顿,“我也是一样。” “真的?”谢云霄顿时一骨碌爬了起来,“那我干脆不当演员,当你的经纪人好了!” “别说蠢话。”刚刚说着情话的嘴,现在批评起来也可以毫不留情。 “哼……”谢云霄重新摔回被子里,他嗅着床上叶灿留下的味道,任凭潮水般的思念将自己淹没。“叶灿……” “嗯?” “我想你,我想见你。”他用力的抱紧被子,可那里却没有那个人该有的温度。巨大的空虚感袭来,他几乎想不起自己之前都是怎样度过这种夜晚的?“……为什么你现在不在我身边呢?” 电话里的那个人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去退房。” “啊?哎……”没等谢云霄惊讶完,耳边已经只剩下了“嘟嘟”的盲音。他心急的打回去,对方却关机了。 抱着头在房间里来回乱转,谢云霄一边担心得要死,一边又恨自己刚才怎么就这么撑不住了,这么大个男人了,还只知道向恋人撒娇,丢不丢人啊?他用力跺了下脚,拿过手机和钥匙就飞奔了出去。 一路飞驰过无数闪烁的黄灯,谢云霄连自己是不是超速了都顾不上。到了火车站,查了无数次的列车时刻表之后,他就开始像个忠诚的护卫犬一样守在大门口,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时刻注意着大厅里出来的乘客。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还必须得隔一段时间换个地方,这时他突然对自己的这个身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厌烦,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他就可以普通的站在这里,普通的迎接自己恋人的归来,哪怕是拥抱接吻,即使是两个男人,旁人顶多也只是惊讶的看一眼,然后继续埋头赶自己的路。可如果换作了他和叶灿,这恐怕就要被当作接下来一周所有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了。 所谓的明星,根本就不是像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光鲜,他们还有另一个更实在也更适合他们的名称——公众人物。所谓公众人物,就是将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聚光灯之下,不允许有任何私生活的人种。有时为了迎合某一些人某一种潮流,你还得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甚至是自己所厌烦的形象示人。所以粉丝们大多只知道他们的偶像在人前的笑,却不了解他们在人后的泪,以至于心理隐疾。谢云霄一开始并不是自己有意识去削尖脑袋往这个圈子里钻的,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没想到,所以他真的无法理解那些拼命想要出名、在各种选秀节目或者微博上各种奇葩求关注的人是怎么想的,哪怕他们其实并没有任何表演天赋。也许这话由他来说有些欠扁,不过他真没觉得当明星有什么好的。 终于,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谢云霄忍不住露出一抹笑,伸手将那个只顾低头赶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存在的人一把揽住怀中。 叶灿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满是那个熟悉的气息,耳边落下那个人的柔声低语:“欢迎回来。” 他微微一笑,“你就这么等不了?” “等不了的是你吧?” 他竖起一根手指挡住对方想要吻上来的唇,故意想要让他小小的心焦一下。“先上车吧。” 一路急急忙忙的回到车边,谢云霄将叶灿的行李在后备箱放好,跳上车就准备发动车子。满脑子都是赶紧回家的他突然毫无防备的整个人向后陷下去,原来是旁边的人把他的坐椅放了下来,自己则动作轻盈的跨坐在他身上,然后覆在他的唇上便是一个火热的深吻。 “……在这儿?”谢云霄惊讶万分的望着那个在今夜如此大胆的人,气息已然有些不稳。 叶灿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轻笑一声,“你有办法忍到回家?”他一边说,一边有意用下身蹭着对方已经起了反应的某个部位,“如果你忍得了,那我……” “别叫太大声哦,这车的隔音可能不大好。”谢云霄坏心的在他耳边提醒着,一边又想到接下来的问题,不禁又皱了眉,“早知道就带套子出来了,要不然就先不进去了,万一弄进去也挺麻烦的。” 叶灿趴在他肩上边喘边笑,“你还挺有余裕的嘛,这种时候还顾得上这个。” “当然了,这可是你的身体,不宝贝怎么行?” 身上的人咬着他的耳朵轻笑,“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给点奖励吧~”他伸手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在谢云霄眼前一晃,看得他眼都直了,“你怎么有这种东西?” “昨天他们塞给我的。” “他们?谁们?!给你这种东西干吗?!”谢云霄一下紧张起来,叶灿却还故意慢悠悠的吊他的胃口,“这个嘛——酒店的特别服务吧~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啊?!”谢云霄突然就想到自己以前的种种荒唐经历之一二三,“你你你不会……” “我又不是你,跟女人又没有经验,怕到时候被人家笑话,所以拒绝了。”叶灿噗哧一笑。“倒是你,这几天没有背着我偷吃吧?” 谢云霄撇撇嘴,“除了你,我对谁都没兴趣。”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那个盒子,见封条果然还是完好的,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这四天的空白,你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吧?”他缓缓用牙撕开包装袋,脸上闪烁着充满情欲的邪笑。 高朝原来是这么舒服的事么?他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一边借由与恋人的结合滋润自己似乎干涸了太久的心田,一边却又觉得更加的渴求,仿佛还想要更多,更多。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对一个人的身体渴求到这种程度,这大概就是身心全部契合的情爱了吧。 回到家后,两个人依然觉得不满足,又在浴室和床上各做了一回。顾及到转天还要拍片,也怕叶灿太过奔波,谢云霄最后还是自己忍了下来,搂了他一起小睡了片刻。 第二天早上,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两人,谢云霄迷迷糊糊的听叶灿在那边小声说了一会儿,这才又重新躺回床上。他揉揉眼,看向旁边的人,“怎么了?还这么早。” 叶灿望着他笑,“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的助理打电话说今天有个签售会想请我去,结果发现我退了房吓了一跳。” “啊?!”谢云霄终于清醒了过来,“你不会又得回去吧?” “怎么会呢,我人都回来了,肯定是不行了。” 谢云霄咕哝道,“幸好你昨晚上回来了。”他说着,又钻到叶灿怀里去撒娇,“啊,真是讨厌!为什么全世界都来跟我抢你呢?干脆把你关起来好了!” 叶灿嗤地一笑,“那可是犯罪哦。” “哼,我才不管呢……果然,我还是不要当演员了,我要做你的助理!” “免谈!” 48. 程时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三样东西: 一个脏兮兮的信封,一片用铅字贴成的信纸,以及,一枚刀片。 [我知道你和佟冬的事,叫他付钱] 大小不一、字体不一、颜色也不一的铅字排列成这么一句话,明显是从什么报纸上剪下来的。这东西……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恐吓信吧? 程时拧着眉,他的不安不只是来自这封夹在大门缝里的恐吓信,也不只是因为那上面散发出来的恶意,还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有点儿眼熟。 他在什么时候也收到过这种东西。 可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哪儿? 他咬着指甲冥思苦想,完全没注意到头顶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终于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第一反应就是猛地弹起来,慌慌张张伸手去抓那三样东西,后果自然就是“哎呀”一声,他的手被那枚刀片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不过他也顾不上了,只抓紧最后一秒钟将那封信和刀片塞进了坐垫下面,然后门咯喀一声打开,他用最快的速度挂上一脸笑,“你回来啦~” “嗯。”佟冬将公文包放在玄关处,疲惫的按了按眉心。“晚上吃什么?” “呃……我、我回来晚了……” “哦。”他也没说什么,“那打电话叫外卖吧。”趿着拖鞋走过去,佟冬坐在程时旁边,一只手自然的绕过他的肩,“不过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事如何?” 程时被他捏着下巴动弹不得,只有尽量错开眼睛,免得看见那张散发着寒气的笑脸。“没、没、没什么事呀~” “手怎么了?”佟冬略微打量一下,就看到了他手上淌着血的伤口。 “我去拿创口贴!” “哪儿有这么长的创口贴。”佟冬一把将他拉回来丢在沙发上,自己去屋里找了纱布出来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继续逼问:“你最好快说,我今天心情不好。” 程时今天却倔强得很,咬了唇又一次别过脸去。佟冬阴笑一声,手上突然一用力,正按在他的伤口上,程时顿时一声痛呼,挣扎着想把手收回来,佟冬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他,拽起他受伤的地方含进口中隔着纱布一会儿轻舔一会儿啃啮,美其名曰:消毒。 “……真是变态啊。”他喉中发出几声笑,伸手抓住程时的裆部揉捏起来,“这里是怎么了?痛也能让你起反应啊。” “那还不都是你!”程时扭着身体,眼泛泪光的向他抗议。 “那我可得负起责来呢。”佟冬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命令道:“自己脱!” 程时不敢违抗他,只有自己乖乖把短裤一点一点往下退去,佟冬却嫌他太慢,咂了声舌不耐烦的一把剥下他的内裤,直接就把手探到后面,程时反件反射的缩起身子,马上就被他斥责道:“腿打开!” 佟冬邪笑着逼近他的耳边,“想要么?” 大眼睛含着泪光点点头,谁知佟冬却又突然撤回手来,坐在旁边整好衣服点了支烟,“不说的话我就不继续。” 程时差点儿没哭出来,可他不敢自己解决,只有勉强坐起身来,伸手去掏刚才藏东西的那个地方。佟冬皱着眉接过他递来的信纸,只略扫一眼,冲他一扬眉,“就为这种东西?”看着那张小脸委屈的点点头,他又笑了,“真是不值得啊。”重新温柔的拥住他,佟冬舔吻着他的下颌,“马上就给你……” 终于得到了释放,程时有些失神的望着天花板,覆在身上的温度蓦地抽离,他恋恋不舍的追逐过去,那个人坐在旁边又点了支烟,同时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封恐吓信,丢进了一旁的圾垃桶。 “哼,没长进的小鬼。” 程时并没有听见他那句低语,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收到过类似的东西——那的确是在他上中学的时候。 他上的那所学校校风不是一般的乱,抽烟、打架、拉帮结伙这都是家常便饭,欺负与被欺负,勒索与被勒索,那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更有甚者还会暗中贩卖药物,不过这已经是他在离开学校之后才听说的了。对于程时来说,除去被女孩子们“欺负”,这些负面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太侵蚀到他的生活,不知道是因为他傻里傻气到别人都懒得对他认真下手,仰或也是因为他旁边总跟着个赵梓阳。 只有一次例外。 也许是因为他这种滚在女生堆里的生活终于碍到了什么人的眼,当他某一天早上来到学校时,他就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里面用鲜红的字体写着一般恐吓信上都会有的内容:中午十二点,北楼屋顶,不准告诉别人,敢不来你就死定了。同时附上的还有一枚刀片。 他从小到大还从没遇上过这种事,当时就慌了。一上午课讲的什么他全没听见,虽然他从来也没听懂过吧,不过这回是因为他原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里全都被慌乱占满了,不是在考虑如何应对,只是单纯的,慌乱。 中午的时候,他连赵梓阳叫他一起去吃饭都没听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就冲出了教室,满脑子盘旋的就只有12点……12点……楼顶……楼顶…… 当他气喘吁吁的推开那扇透着光的门,突然间,那个人就出现在那里了。 那个有如青空的男人叼着烟淡然的坐在那里,背后是同样淡然空旷的天空,午后的阳光慵懒的倾散在他身上,反射着淡淡的金光。偶尔一阵风吹过,吹乱了他唇边袅袅上升的轻烟,也吹乱了他的头发,而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仿佛是一副凝固了的肖象画。 “那个……坐在那边很危险哦?”程时愣愣的看着,嘴里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而这,也是他与这个名叫佟冬的男人相遇的起点。 对方只是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表情。 “是你叫我上来的?”程时鼓足勇气往前走了几步,冲对方晃了晃手里的那封信。 那个干瘦的男生再次回过头来,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然后,冲他勾了勾手。 接过他递上去的信封,对方只扫了一眼,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 “看不出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一个人赴这种约。”那个人低声说着,嗓音里有种金属的冰冷与硬度。 “什么呀,我都怕死了!”程时瘪了瘪嘴,大眼睛里笼上一股湿气。他指了指自己的两腿,“你看我膝盖都在发抖呢!” “那你为什么不叫同伴?” “这上面不是说不准告诉别人嘛!” 对面的人盯着他,第一次露出了接近普通人的表情,然后嗤地一声笑了。“还有啊,”他甩了甩手里的信纸,“这是东楼。” 程时反应了足足有好几秒,然后“啊?!”的一声,转身就想跑,不料衣领却被人从后面捉住,“哪儿去?” “放开我!十二点不到的话我就要死了啊!” 身后的人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程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等对方终于笑够了,他掏出一个打火机,当着程时的面把那封信点着,烧了个一干二净。那个瞬间,程时突然觉得那随风飞舞的纸灰很美,就像是……像是什么呢?他语文也不好,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所以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个很美。或者是,那个人坐在那里的景像很美。 “你跟小白很像。” “啊?小白是谁?” “我以前养的兔子。” 他望着那个人薄唇边勾起的坏笑,一下子生起气来,“什么呀!我才不是兔子!” “名字。”对方却不顾他的抗议,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冷然问道。 程时突然感到一阵瑟缩,老老实实答道:“程时。” “诚实?你是够诚实的。”他嗤地又是一声笑,程时马上说:“前程似锦的程,时不我待的时!” “哦?”对面的人挑了挑眉,“知道的成语还不少嘛。” 程时扁扁嘴,心想这其实是他妈妈教给他的,说介绍自己名字时一定要说得好听,这样别人才会记住你。 “我叫佟冬,寒冬的冬。” 程时没想到还会有人刻意使用这种字眼来形容自己的名字,难道他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佟冬说完,又点了一支烟,一边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来丢给他,“去买点儿吃的,我饿了。” 等程时屁颠屁颠的捧着果酱面包和草莓酸奶又爬上来时,楼顶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堆人,他握着门把手僵在那里,腿肚子差点儿转筋。可对面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转过头来瞪着他,“这小鬼……” “过来。”佟冬的声音越过人群传来,程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人立刻噤了声,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而路的尽头,佟冬正躺在最好的那一片阳光里,懒洋洋的闭着眼。 程时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理会旁边带刺的目光,抖抖索索的走了过去,把怀里抱着的食物送到他眼前,“你、你要的东西……” 佟冬睁开一只眼,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谁叫你买这个的?” “你不是说饿了?” “我要的是啤酒和香肠,你买的这些是你自己想吃的吧?” “我……那我再去买……” “算了。”佟冬抓过他来,“大腿借我。”等他找好了舒服的位置枕着,又睁眼瞥了下周围更加目瞪口呆的那群人,“你们,挡着我晒太阳了。” 他这一声令下,那堆人立马在一分钟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程时看看门边,又看看枕在自己腿上的这个人,肚子里忽然叫了一声。 佟冬闭着眼笑道:“那些东西你拿去吃吧。” “哦。……谢谢。” 49. 从那之后,程时莫明其妙的跑腿及抱枕生涯就此开始了。而且他非但没有过讨厌,甚至对自己的这种伺候人的日子究竟是否合理也从没有过质疑。当然,这是他这种笨瓜的思维,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想,比如赵梓阳。 “小时!”赵梓阳终于赶在下课铃刚响起时逮住了那只脱兔,“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啊?没怎么呀?怎么啦?”程时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赵梓阳顿时一阵脱力,“我听说你变成佟冬的小弟了?” “小弟?不是啊。” “那你怎么整天往他那儿跑?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他是佟冬啊,还能是谁?”程时突然一阵兴奋,“梓阳你知道吗,佟冬他知道的好多啊,他现在每天给我讲三国的故事,刘关张三结义,孔明草船借箭,曹操梦里杀人,都好有趣啊~”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他昨天讲到借东风,我今天还得赶紧去听呢!” 赵梓阳这下哑口无言了,那个传说中的佟冬?和三国?他不是统治这个学校的黑暗帝王么,怎么变成说书的了?“小时,你别被他骗了,那个人很危险,你别再靠近他了。” “不要!” “你要听讲三国,我也可以给你讲啊!” “那不一样!” 赵梓阳语重心长的望着气鼓鼓的程时,“小时,你可能不知道自己脑筋不太好,你得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个人很明显就是耍着你玩,等他玩腻了就会抛弃你,到时候难过的是你啊!” “他只是给我讲故事啊,为什么会谈到耍不耍,抛弃不抛弃的问题?”程时瞪了眼,他根本就没听懂。 “你们不是在交往么?” 天台上,佟冬一如既往的枕在程时的大腿上给他讲故事,谁知讲了半天,头顶上的人却不像平时那样有各种有趣的反应,他睁眼一看,那张小脸正愣愣的,合着这半天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敢无视我?胆子够大啊。”他毫不刻气地伸手捏住程时的脸,哟嗬,这手感还挺不赖的嘛? 程时吃痛地叫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啊?” “想什么了?不乐意听我就不讲了,说得我口干舌燥的。”他坐起来,拿着旁边的半罐啤酒喝了两口。啤酒放得已经不冰了,他一边想着真难喝,一边随手丢开。 “梓阳说我们两个在交往,是这样吗?” 没头没脑的,程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佟冬听得也是一愣。不过他旋即又笑了,“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对面那张薄唇微微一扬,随后,一个满是啤酒味道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间。“这种事,讨厌么?” 程时只是被吓了一跳,但他并不觉得讨厌,所以摇了摇头。 佟冬笑得更加邪魅,“翘课吧?”他凑在程时耳边,亲昵的玩弄着他鬓边稍长的刘海。 “去哪儿?”程时愣愣的问,对面的人却已经站起身来,朝门走去。 “我家。” 没经过什么思考,程时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跟了上去。 被推倒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佟冬?” “嗯?” “做什么?”那个人的碎吻落在耳边,痒痒的,但是有他的气味,程时觉得很开心,心脏也跟着呯呯直跳,像要坏掉一样。 “你不是知道才跟着来的么?”那个人理所当然的反问,一只手摸到他裤子里的时候,有种坏坏的笑从他唇边扬起,“不是有好好的站起来了么?” “嗯……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我就全部教给你吧。” 当程时第一次尖叫着到达高朝时,当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高朝的滋味,泪眼迷蒙的他无意识的从窗口瞥见一整片漫天飞舞的花雨。 绿肥红瘦,春天已逝。 佟冬教会了他很多事,比如喝酒,抽烟,比如逃课,只是为了两天两夜在床上缠绵,比如夜游,比如泡吧,比如躲避朋友,比如欺骗家人……其实这些程时并不喜欢,但是到了最后,他依然待在这个人的身边,从未想过离开。 “……你的那只兔子呢?” 程时光着身体蜷缩在床上,听着窗外聒噪的阵阵蝉鸣。 “什么兔子?”佟冬靠在窗前心不在焉的抽着烟,手底下快速的删除着程时好不容易才储存在手机里的他的照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我像你养的兔子?”程时小小的打了两个喷嚏,冷气似乎开太强了,而佟冬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被我爸扔了。” 眨眨眼,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那是他头一次意识到,他与这个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当后来佟东毕业离校人间蒸发,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于那个人来讲,真的不像对方对自己这么重要。 他的初恋,初吻,他的第一次,他天真无邪的懵懂时光全部都终结在那一个人身上了,如果说那么多的第一次都只是偶然,那么他与他再次的相遇就一定是必然。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傻傻的放手。 即使他心里还爱着另一个人。 “佟冬,我爱你。” 程时坐起身来,伸手去拉佟冬的衣袖,而对方却厌恶的回过头来,“我说过,不准说那种话。” “那你就堵住我的嘴啊?” “哼……”佟冬俯身过去,咬住他的唇狠狠蹂躏起来,“我看你是想我连你下面的嘴一起堵住吧?” “那就来啊!”程时挑衅的说着,扬起一丝魅惑人心的笑。 这样就好。 摄影棚里依旧是那副蒸锅地狱的景象,这些天由于入了伏,再熬下去怕出人命,所以崔导很体贴的把时间调整了一下,尽量避开中午最热的时候,大家抓紧时间在早晚拍摄,可即使是这样,天气也还是热得受不了,更何况是拍古装戏。 “……我说你这怎么回事?” 程卓汗流浃背的扇着扇子,皱了眉看着面前提着盒饭一身长衣长裤的程时,“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不热啊?裹那么严实,不怕中暑啊?” “前两天穿短裤闹肚子了。”程时满脸都是汗,倒不像他说的那样。 “哈?说什么呢,你这小子唯一的优点不就是健康了么!” “外面热可是车里冷啊,这一冷一热激的,就坏事了呗。”程时傻乎乎笑着,身体却左右摇晃起来。程卓吓了一跳,忙跳下椅子来扶住他,一摸额头,烫得吓人,“你发烧了?!” “啊?”程时迷茫的睁着他那双大眼睛,哦,怪不得从早上开始就觉得头有点儿晕。 “佟冬那个大烂人死哪儿去了?!”程卓几乎咆哮起来,他扫视一下周围,正好谢云霄叶灿佟冬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不对,不应该叫他,反正这也是他害的!”他磨了半天牙,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哎对了,前些天跟你说话那人,你说是你中学同学的那个,他叫什么?” “梓阳?” “哦,对,是这名,那阵子听你老提来着,打电话叫他来!” “叫他干什么呀?” “反正是个人就比佟冬靠谱,叫他过来送你回家!自己发了烧还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迷糊啊?!”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回去。” 懒得跟他多说,程卓已经掏出他的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播过去,“喂,赵梓阳是吧?我是程时他哥,这小子发烧了,你现在过来棚里一趟,帮我送他回家,嗯,就这样。”挂上电话,程卓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了,“你乖乖的,反正他就在外面干活,马上就能过来了,我先找佟冬那浑蛋算账去!” 程时自然是拉不住他,心想赵梓阳早不在这里了,还大老远的叫人家来干什么?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对方没接。他只好发了条短信,叫他不用过来了,然后自己站起来,一步两飘的往外走去。 掏出出钱包看了看,还够打车的钱。他喘了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时却听见有人叫他,“程时?” 他皱着眉看过去,眼前那个挂着笑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似乎又有些陌生,是谁呢? “是程时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可真是一点儿没变。”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哎,真叫人伤心啊。我是你高中同学啊,虽然咱们不在一个班,不过也常常见面的嘛。” “哦……” “我看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家吧。” 那个人说着,上来就要拉扯他的衣服,程时虽然发着烧,脑子里却清醒得很,“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对方似乎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反问,“我来找佟冬啊。” “为什么要找佟冬?”程时心里警铃大作,他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什么,可惜一切都晚了。 “为什么?你该知道啊。”那人说着,扯出一丝狞笑,突然就用什么东西捂住了程时的口鼻。发着高烧本就四肢无力,他没挣扎两下,就觉得大脑一片昏昏沉沉,黑暗袭来,他的意识很快就远去了。 50. 猛地打了个颤,程时低吟一声,就在他睁开眼的同时,又一桶凉水泼到了他身上,呛得他猛一通咳嗽。 “这小子醒了没有啊?” 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醒了,不过就是迷迷糊糊的,他好像是发烧了。” “管他的,死不了就行。”第一个声音继续说道,“就靠他找佟冬要钱了。” 程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是在一个破旧的库房里,旁边一胖一瘦两个人,那个瘦子正蹲在地上看他,两张脸似乎也在哪里见过。稍远一些,那个把他绑来的人正坐在沙发上不耐烦的打着电话。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程时皱了眉,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酸痛,脑袋里像有个人拿着把锤在敲;地板上又硬又冷,加上衣服吸饱了水黏在身上,现在又开始进一步掠夺他本就不多的热量,里外一齐夹击起来,程时真觉得快撑不住了。 “臭小子,你最好祈祷佟冬赶紧付钱,否则的话……” “不可能的。”程时咬了咬牙,扯出一丝讽刺的笑,“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了,你要是想要钱,跪在他面前求求他,他可能还施舍你一点……” “啪”地一声,程时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那个瘦子凶神恶煞的掐住他的脖子,“喂老大,我能把这小子揍到不能说话么?” “等一下,我还得叫佟冬听听他的声音呢。” 程时吐出一口血沫,继续笑道:“他不会接你电话的,死心吧。” 沙发上的那个人拧着眉走过来,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拉了起来:“你这臭小子!你不是佟冬重视的人么,他怎么可能会不花钱赎你?” “呵,很可惜我不是。”啊……虽然知知道归知道,但是真要说出来,果然还是会心痛啊。“如果在我与他之间作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那个人不是那种会不顾一切的热血型,他的冷静和冷酷,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佟冬曾经的小弟们。”程时终于想起来了,这三个人明明就是以前在屋顶上那群人中的一员,而且还是佟冬手底下地位比较高的几人之一。 对面那个不耐烦的咋了声舌,“是啊,我当然知道!那个混蛋,他为了脱离组织就拿我们开刀,他妈的,不就是卖了点儿药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我们关进了少年监狱,你知道我们被他整得有多惨么?!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他,哼,算他会躲,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找到了!这口恶气我非出不可!”他狞笑着看了程时一眼,“被我们逮到算你倒霉,既然佟冬不肯救你,那你就代替他给我们赔罪吧,要恨,就恨他吧!” 他站起身来,用脚尖踢了踢程时,冲旁边那两人一扬下巴,“给我把他扒了!”他用下流的眼神来回看着程时,“虽然老子不喜欢男人,不过跟你的话,没准也能硬得起来呢。” 那个胖子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在学校那会儿我就想试试了,你陪了佟冬那么多次,现在也伺候伺候我们吧!”他说着,一把就撕开了程时的衣服,顿时瞪圆了眼:“喂喂,这小子身上全是伤啊!看你长得一张娃娃脸,原来喜欢这种玩法啊?” 第一个人眯着眼舔了下嘴,“那就更好了,你给我抓牢点儿,老子先上!” 程时倒也没怎么挣扎,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还有件事,我估计你不知道。” “什么事,快说!”那人已经动手开始解皮带了,只见程时笑了一声: “佟冬在我身上放了发信器。”他一侧头,略长的头发从脸侧滑落下去,露出耳垂上一闪一闪的银质耳钉。 “发信器?老大,什么是发信器?”那个瘦子还在问,只见前面那个人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无比,“你、你不是说佟冬不会来救你么?!” “他是不会来,不过他更不爽别人动他的东西。” 那个人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手上已经亮出了弹簧刀,仿佛是在对着想像中的佟冬挥舞,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丢了过来,精确的打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痛呼一声,刀子已经飞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有几道影子从库房里的柱子后闪了出来,分别按住了那三个人,还有一个人飞快的将程时从地上抱了起来,程时回头一看,“梓阳?”赵梓阳皱着眉摇摇头,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又顺便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痕和脸上的土。 “警察!不许动!” 被枪指着头以前,那三个人已经被死死压在泥地上动弹不得,为首的那个年轻警察掏出手铐喀嚓一声铐住那个人,“我现以绑架现行罪、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以及QJ罪正式逮捕你,名字!” 地上那人一阵哀嚎,“哪有那么多罪!我裤子还没脱呢!” 没等他嚎完,那个警察揪着他的脑袋就磕在了地上,满脸是血。“问你名字,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这时程卓从那边走了过来,他揉揉程时的头,“吓坏了吧?都是哥不好,刚才应该守着你就对了。” 程时却笑了笑,“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我自己不小心。” “佟冬呢?”抱着他的人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两个人一阵沉默。程卓咬牙切齿的把拳头捏得吱嘎作响,“你带小时去医院,我回去揍他一顿再说!” “哥!”程时忙拉住他,“你别这样。” “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又不是他害的我……” “好吧,我更正一下,只要你在他身边就总会搞成这副凄惨的样子,这样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你有没有为舅舅和舅妈想过!” “哥,这事不准你告诉他们。” “不行!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还瞒着他们!我看我以前就是太宠着你了,这次说什么我也得告诉他们!” “哥……”程时还没说完,突然一阵猛咳,吐出来的痰里都带血了,这下程卓和赵梓阳都吓坏了,忙说:“先去医院,别的咱回头再说吧!” 送到医院一检查,程时的感冒已经转成了肺炎,要是再耽误下去可能就真的有危险了。马上给他办了住院躺在床上吊水,程卓看见他的情况稳定了一些,这才躲到厕所抽了支烟,正好身上的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佟冬。程卓哼了一声,这混蛋还有脸打电话来?他将烟头狠狠拧进水池里,准备给佟冬来顿臭骂,谁知道接起来一听,人家倒先劈头一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们这儿拍摄都进行不下去了!” 程卓那火一下就蹿上来了,“拍摄你妈!你知不知道小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不是去医院了么。”对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说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有医生照顾他,你守着有什么用?”程卓气得差点儿没摔电话,那端的人又继续说着:“对了,警局的人叫你们有时间去做个笔录,你先回来拍戏,晚上没事了再去。” “佟冬,你就这么急着叫我回去?”程卓现在是不怒反笑,“你就不怕我见了面先把你宰了么?!” 佟冬沉默了一下,“我现在说的是工作,你如果是专业的就该公私分明……” “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你!” “哈?”电话里的声音冷笑一声,“那你要怎么不原谅我?” “我绝对不会再让我弟弟跟你在一起了。这样下去,他非得死在你手上不可!” “我已经叫警察过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更何况你以为你说不让他跟我在一起,他就会听你的了?”佟冬冷酷的笑着,“你记清了,只要我不说分手,程时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你死心吧。” 目瞪口呆的盯着手里的电话,程卓终于怒吼一声,狠狠将手机甩到了地上。 重新回到病房里,程卓坐在程时的床边默默看了他很久。和自己不同,小时从小是在双亲的倍加呵护下长大的,但是因为他的父母都很善良,所以即使是娇惯,他也并没有因此成长为一个讨人厌的任性孩子,反倒是因为他那份单纯而备受周围人的宠爱。程卓曾经一度担心他的少根筋和不懂得怀疑会让他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吃大亏,而就在这种担心渐渐开始淡薄,同时也是因为当时对季风的感情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一时的疏忽,却令他后悔至今。 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程时身上的那些小小变化,他的闪烁其词,他漏洞百出的谎话,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这样的孩子学会了说谎,这本身已经是件不小的事了。可更加糟糕的是,程卓并没有重视起来。和程时的父母一样,他也认为就像青春期的孩子一样,程时只不过是普通的恋爱了而已。那只是成长的一部分。 然而这个成长的跨度却太大了。 高二升高三的那段时间,程时突然间就萎靡不振了,整个人每天恍恍惚惚的,食不下咽,脸上还顶着黑眼圈,用看的就能看出他瘦了一大圈。可是问他怎么了,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可是程卓却知道他在晚上作噩梦时叫的是谁的名字,知道他在作业本上无意识的写满的是谁的名字。 他去程时的学校查了那个叫作[佟冬]的人,然后知道了那其实是个男人,也顺带着知道了他的一些事。知道的同时,他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直觉就知道,那家伙很危险。幸好是他先离开的程时,这种关系还是早断早好,以程时的条件,早晚能找到更好的。 先不说程时的这种状态,他就读的那所学校就算拿了毕业证也根本没什么用,他那种大脑结构就更别提考什么大学了。幸好程时的父母是快乐教育为主,认为孩子平安健康就好,别的都不重要。所以开始时他们是打算让程时去考个体育大学试试的,不过这孩子根本也没那个心思,最后还是程卓动用自己的关系,让他跟别人学了一阵子化妆技术,然后干脆放在自己身边。因为他始终觉得没有照顾好程时,实在是很对不起一直照顾自己的舅舅和舅妈,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他出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佟冬居然也在同一个圈子混,终于有一天,他们两个还是再次遇见了。而这一次,程卓痛彻的发现到,自己很有可能就这样毁了这孩子的一生。 遇到佟冬之后的程时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程卓完全想不出来这么一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大的魔力,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程时死心踏地的迷恋上他。那种迷恋已经是一种病态的执着了,即使被他伤害,即使要逼着程卓和他一起欺骗父母,即使遍体鳞伤的躺在这里,他所会想的,依然是要紧紧抓住佟冬,不让他再次离开。 其实程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澄澈,直率,只不过他是在用这些去爱那唯一的一个人,所以比起以前的柔弱,他现在这份毫不动摇的坚强却更让程卓心疼。 叹息一声,程卓把赵梓阳叫出了病房,“你,喜欢小时吧?” “是。” 看着那个毫不犹豫的男生,程卓笑了,“我果然没看走眼。能不能帮我个忙?” “请说。” “把小时从佟冬那里夺过来。” 51. 审讯室里,绑架程时的那三个人正在分别接受问询,只不过这一间里,比起警察的默默无语,铐着手铐的那一方倒是嚣张得很。 “……佟冬那小子是同性恋!叫记者来!我要把这事公布出去!还有你们!我要告你们!你们这是动私刑!屈打成招!”所谓死不悔改,大概就是这副模样了吧。那人脑袋上包着纱布,门牙也掉了一颗半,样子虽然有些惨,不过因为当惯了地痞流氓的老大,连在这里也吆五喝六的,看来是不知道自己行老几了。 一个年轻警察推门进来,看见这副场景不禁皱了眉,“怎么着,还没招呢?那两屋早完事了。”那人一见是他,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那是因为他现在这副尊容就是眼前这个警察一手造成的。不过他立刻又挺直了腰杆,色厉内荏的继续叫嚷道:“告诉你们,趁早给我叫记者来!那样的话,你打伤我的事咱们就一笔勾消!” “哦~”年轻警察坐在桌子上哗哗翻了两下笔录,“你找记者有什么事?” “我要揭发佟冬!他就是个狗屎同性恋!我要叫他身败名裂!” 听着那疯狗一样的叫声,年轻警察掏了掏耳朵,冲旁边那两个警察说道:“咱这屋里是不是有苍蝇?” “可不是嘛,还挺大一只呢。” “那还坐着干吗,还不给我打?” “好勒~” 就听乒咣一阵,椅子上那人脸又足足大了一圈。“你、你们!我要告你们……” 又是一顿噼里啪啦。 这回他算是学乖一点了,认清了这是人家的地盘,忙连声讨饶:“我不告了还不行吗,不告了不告了……哎哟!” 年轻警察弹了弹指甲,“我刚才听你说什么佟什么冬的……” “佟冬!我就是要让他……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你再说一遍刚才那名字?” “佟冬啊!” “唉。”年轻警察摇了摇头,冲那两一扬下巴,“继续。” 就这么折腾了四五次,那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只眼肿着,另外一只整成了熊猫眼,鼻子下面还有嘴角全都拖着血迹,肿着脸只有哼哼的份了。年轻警察终于放下手中的笔,问他:“还记得刚才那名字么?” “不……不记得了,我他妈谁都不记得了,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您行行好,赶紧把我关狱里吧……” “哦,那行,签个字吧。”年轻警察把手里刚刚随便写的笔录递过去,自己拍拍屁股出去了。 他走到旁边那间屋子里,有个人正抱着臂透过那面单向玻璃镜看着另一边审讯室里的人签字画押的样子。他笑着走过去,一只手亲昵的绕过对方的腰,“怎么样宝贝儿,我够意思吧?” “这小子能判多少年?” “怎么着也得十年了吧。” “十年?”那人冷笑着挑了下眉,“至少得二十年。” “行~我帮你想想办法。不过,你拿什么谢我?” “随便你说。” 李浩京眯一眯眼,手已经贴着他的背摸了下去,“我这人一向好满足,你知道的。” “在这儿?” “不觉得刺激么?”他笑着,整个人已经挂在了对方身上。 “我是无所谓,你不怕有人进来?那你在这儿可就待不下去了。” “得了吧,明明是你不肯。”他用力揉了下那人的屁股,笑着放开了手。“你没有医院看那小不点?” 佟冬低头整了整衣服,“还没。” “呜哇!真无情~”李浩京摊开两手。“你就不怕他被人抢走?” “谁?” “比如那天来救他的那个大个子。” “哼,他没那个本事。” “真自信哪~我说佟冬,”他忽又靠上去,一手挑起佟冬的下巴,“我可还等着你呢,真不和我一起?” 佟冬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发顶,“我说你啊,也赶快找个好人定下来吧,老这么飘着,往后可怎么办?” 李浩京夸张的叹口气,一扬嘴角,“你这个混蛋,你就是这点让人欲摆不能啊~你肯定是故意的吧?故意这么温柔,让人家放不下你,你就能随心所欲了?” “你觉的呢?” 医院里,程卓烦躁的在程时的病房前踱着步。刚才程时醒过来一次,一睁眼就问佟冬怎么还没来,差点儿没把程卓气得吐血。可是没办法,眼下他是病人,一切都得顺着他来。程卓是一边烦恼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舅舅,一边又恨佟冬怎么还不滚过来——当然他是一点儿也不想他来,一边还要担心片场那边,无奈他的手机刚刚在厕所已经光荣报销,这下甭管是那边想联系他还是他想联系那边都是不可能的了。 “你弟弟怎么样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季风,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待的这间医院正是季风爸爸做院长的那家。“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得要命。” “我弟弟还好,就是还在发烧,你帮忙多关照一下吧。”虽然不想利用季风这层关系,不过这是小时的事,他不敢马虎。 “这个当然没问题了。”季风掏出电话打了过去,“喂,是我。307病房有个叫程时的病人,你帮我办一下转VIP,对,就这样。” 程卓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用不着这样,我就是想让你照顾一下他的病,不用转什么VIP。” “一般的病房人多,我怕他休息不好。再说你这样的身份,要常来探望也不方便吧?”季风温柔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大事,钱的话不用担心。” “谁说钱不钱的了!” “我知道。”季风揉揉他的脸。这时旁边忽然走过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季风有些惊讶,忙叫住他:“东平?你怎么上这层来了?” 那个人回头一看是他,苦着脸道,“甭提了,我得赶紧走,要不然……”忽然从他后边蹿过来一人,一下就黏在他身上,“何医生,你跑什么呀?” “我还有工作,你别缠着我!” “得了吧,我知道你今天轮空~” 这下轮到程卓瞪眼了,他张口结舌的指着对面那个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许征?!” “程卓?!”对方也瞪了眼指着他,“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问你呢!”程卓也懒得管他了,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又忙着了。“小时病了,现在住在这儿。” “哦。”许征只是答应了一下,人却没动。要放在往常,他铁定又要恬着脸往里凑了。程卓不由得又多看了那个医生一眼,季风笑着介绍道:“这是何东平,我们院妇产科最好的医生……”程卓差点儿没喷出来,他忍着笑看向许征,这还真是重口味啊。“这是程卓,是我的……我的……” “同居人。”程卓斜他一眼,故意甩出这么一个词来,反正他又没说错。 “啊?”对面两人果然很吃惊,季风尴尬极了,忙道:“我现在借住在他家,他算是我的房东吧。” “还有炮……”最后那个字没说完,程卓早被季风捂了嘴拖走了。 楼道里,季风瞪了他半天,最后也没说出话来,只叹口气,拍拍他的头,“你啊……” “开个玩笑嘛。”程卓也拍了拍他,“对了,手机借我用用。” “你的呢?”季风掏出手机来递给他。 “……嗯,坏了。”他说着,把捡回来的SIM卡换了进去,先给谢云霄打了个电话,“喂,云霄啊,我。” “小时怎么样了?” “还好吧,没受什么大伤,你们都放心吧。” “一会儿结束之后我们去医院看他,是哪家医院?” “世德医院,你知道吧?” “噢,了。” “对了,拍摄怎么样了?” “噢,导演说了,你今天就在医院陪你弟弟吧,不用急着回来。” “那行,先这样吧,一会儿见。” 季风接过手机,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张卡,“怎么就剩张卡了?你手机呢,我找人帮你带去修吧?” “那个啊,已经修不好了,扔了。”程卓撇撇嘴,脑子里又想起了那堆残骸,妈的,回头得叫佟冬赔他个手机才行。 “那走吧。”季风突然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拽着程卓就往楼下走去,“啊?上哪儿去?” “给你买个手机啊,你这样多不方便。” “不用了,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呢。” “你现在又回不去,这附近就有商场,马上就能回来。” “不是,你工作呢?” “我今天也轮空,走吧。” 52. “怎么,就吃这个?” 午饭时间,程卓端着盒饭,看见对面的谢云霄捧着一大罐酸奶,一个人苦着脸在那边喝,伸了脖子一看,后面的桌子上还放了两个苹果。 “去去,那边儿吃去,少刺激我啊。” 程卓见他明显是吞了下口水,不觉好笑,“你之前不是还抱怨说剧组的盒饭太难吃么,怎么,这会儿这么馋了?” “你饿一天试试,到时候给什么吃什么!” “厚,减肥呢?”程卓坏笑一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故意嚼得有滋有味儿的,“哎哟嘿,这红烧鱼,香~” 只听咕咚一声,谢云霄喉咙里传出好大的声响,把程卓笑得差点儿没把饭喷出去。“笑屁笑!老实吃你的吧!小心叫鱼刺卡死。” 程卓笑着拍了拍他,“怎么想起减肥来了?” “哼……昨儿叫崔导骂了。” 一想起昨天的事,谢云霄就郁闷得不行,当时大家都围在导演机前看之前拍出来的效果,结果就见崔导把两个眉头拧得死紧,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好像是不大满意,结果叶灿就问了一句是不是要重拍,导演摇摇头,接着却又用力拍了下大腿,“咳!我说哪儿不对呢,演技都没问题,就是皇上太胖了!现在正是哀帝忧心国事夜不能寐的时候,这个阶段怎么反倒增肥了呢?!云霄你这不行啊,今天开始给我至少减十斤下去!” 其实谢云霄以前为拍戏也多次增减过体重,可这还是头一次被要求短时间内减这么多。想想也是,自打回来之后,叶灿天天都给他做好吃的,再加上两情相悦心情又好得不能再好,能不心宽体胖么? “啧啧,确实看出富态来了。”程卓嘲笑他道,“皮肤也不错啊,性生活挺和谐的吧?” 谢云霄瞥他一眼,“我倒是觉得你最近皮肤变好了不少,季风够疼爱你的吧?” 程卓嘴角一抽搐,也说不出话来了。想想这些天确实是,每次做的时候季风倒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了,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正想着,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正是季风的名字。程卓心想这人还真是不禁念叨,赶紧放下盒饭,走到另一边去接。 “喂,怎么了?” “你现在方便说话么?” “没事,你说。” “是这样,我今天本来打算给你弟弟安排一个全面体检,看别的地方是不是都没事,可他死活也不同意,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体检是就不做了,还是你再劝劝他?” “哦……那行,我晚上结束以后过去,到时候再说吧。” “好,大概几点钟一会儿发短信告诉我,我去接你。” “嗯。” 放下电话,程卓叹了口气。不必说,程时肯定是怕被人看见身上那些伤痕才拒绝检查的。其实那天他也发现了,程时脸上被人打的伤其实不是很严重,让人触目惊心的却是他两手两脚上被捆绑之后留下的红紫印记,前胸后背上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瘀斑,加在一起简直就像是长期受到虐待一样。 不对,不是像,他根本就是受到了佟冬的长期虐待,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 肩上忽然压下来一个重量,回头一看,谢云霄正咬着吸管贼兮兮的盯着他手里的手机,“情侣手机?” “哈?” “这跟季风用的不是一个型号么,只不过你用的是白色的,他用的黑色。”谢云霄怪笑一声,“招吧,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原先的手机坏了,换了个新的罢了。”说起这个,程卓也有些别扭,昨天去商场的时候,季风根本也没问他的意见,直接就给他选了个和自己手机一样的牌子,说什么他用这款的顺手,非叫程卓也买一样的。结果等他付完了款回来,刚才明明还放在新手机里的SIM卡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问柜台小姐也不知道,还被季风说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拿出来,又把身上的口袋全翻了个遍,最后也没找着,只得又办了张新卡。 “对了,把你手机号告我,我换了个号。” 谢云霄也觉得奇怪,“原先的卡呢?” “不知道,可能是丢了。”程卓哔哔的按着手机上的按键,感觉超级不习惯,他之前用的可是触屏的啊,季风怎么非得叫他用这种过时的型号?“我以前存的那些号码这下全都没了,跟别人也都联系不上了,真他娘的麻烦。” “你还要联系谁?” “呃……炮友之类的吧……”谢云霄这一问之下,程卓这才想起来他以前的手机上根本也没存几个正经的朋友电话,似乎大部分都是在酒吧里大街上勾搭的人那儿要来的电话。 谢云霄一摊两手,“那不正好,反正你也从良了。” “你小子积点儿口德吧!我可不像你们如胶似漆的,指不定哪天就被甩了,到时候你安慰我?” “才不要~” “切……算了,有时间再去酒吧转转吧。”程卓好不容易把号码存好,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抬头正好看见佟冬迎面走来,他皱了眉,拍拍谢云霄:“我还是先闪人吧,省得我一看见他的脸就想揍他。 “你怎么不在医院陪小时?”等佟冬走过来,谢云霄嘬着酸奶问他。 佟冬将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昨晚上我陪的床,今天也得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可看的。”谢云霄扒开塑料袋一看,又是整整四瓶无糖原味酸奶,他只觉得胃里一阵反酸,不过也没办法,这是工作。“行了,也看见我了,你快回去吧。” “不着急,我出来的时候他正睡呢。”佟冬说着就势坐在了他旁边。 “昨天可真是够呛,简直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不过你还真沉得住气,要换了是我,早就冲出去了。”谢云霄瞥了他一眼,“就为这个,程卓都要跟你火拼了。” “有时候,做事不能光凭感情,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尤其是危急关头。我要是不坐下来用手机查出程时的所在地,然后再通知警察,估计事情也不会这么迅速结束,我认为我采取的是完全正确的做法。更何况,”佟冬掏出烟盒点上一支,“你以为我就不担心么?只是我没有完全表现出来罢了。” 谢云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手上的香烟,“冬冬,你什么时候也抽起烟来了?” 佟冬被他问得一愣,忙把烟掐了,“……偶尔也会抽,可能你没看见过吧。” “噢。” “对了,叶灿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他去休息室试衣服了,董贤的衣服比较多嘛,这两天又做了一套新的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佟冬回头看着他,“这段关系,你是打算就这么继续下去么?” 谢云霄顿时紧张起来,这还是那么长时间以来佟冬头一次过问他与叶灿之间的事,“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知道,你跟他就是玩玩还是……” “我是认真的。” “……这样的关系是很难维持的。你就不怕那些记者往你们身上泼脏水?你们两个人只要有一方先被击垮,那就全都结束了。” “我抗得住。” “那他呢?你能知道人家心里是不是也和你一样?”佟冬叹口气,“云霄,我了解你,知道你是个思想单纯的人,可是叶灿他不一样,他比你早很多年进入娱乐圈,又是影帝,经历过的事比你不知道要多多少,万一出现了最坏的局面,万一他选择了抛弃你,到时候痛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谢云霄没有说话,但他确信自己至少比佟冬要了解叶灿,知道他不是常人思维中的那种影帝,与自己相比,叶灿恐怕才是更单纯的那一个。 他一拍佟冬,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没关系,我和他都会坚持走下去的。” 重重叹息一声,佟冬苦笑道:“好吧,我知道了,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会帮忙你们的,只要你觉得好就行。” “谢了,兄弟。” 53. 怎么样才能节食而又心情愉悦呢? 谢云霄窝在沙发里烦躁的按着遥控器,只听电视里广告上正在播:“肯德基热浪全虾脆……” 他啪地一下关上了电源,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高热量的食物,连平时不喜欢吃的甜食也一个劲的在脑袋里转来转去,忍不住倒在沙发上一阵哀嚎。 “怎么了?”叶灿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行了,来吃饭吧。” 谢云霄从指缝间一瞅,两大盘子蔬菜沙拉。他又是一声嚎叫,“我不是兔子!我要吃肉!吃肉!” “行了别叫了,等这阵过去了我再做给你吃。”叶灿笑着过来拉他,谢云霄却摊在沙发上一副死狗样。“别躺着了,躺着更减不下去了。不光得节食,还得运动,知道吗?” “好好好……”谢云霄苦着脸爬起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得去运动,你干脆杀了我吧。” 叶灿把他拉到桌前坐下,“大男人一两顿不吃有什么的,再说我又没叫你去打篮球,就平常一点的,散散步,干点儿家务活,连泡澡都能消耗热量。” “是么?那我先去泡个四五小时……” “你也不怕泡皱了。”叶灿赶忙又把他拽回来,“先把这吃了,然后给我把地擦了。” 谢云霄忽然有种自己变成了灰姑娘的感觉,不仅吃的是菜叶子,还得拿着抹布把里里外外的地板擦到发亮,好容易干完了,又被打发到浴室去打扫,这浴室里可没安空调,这下可把他热得跟从蒸笼里出来一样。等叶灿端着杯水去找他时,也被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都脱光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抬胳膊一抹额头上的汗,“这还看不出来,热啊!” “那也用不着连下面都脱了吧……” “屁股上也出汗啊,跟内裤黏着,难受死了……干吗,不好意思了?”谢云霄突然发现门口的人脸有些红了,一双眼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到处乱转。他这下又来了精神,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坏笑道:“进来帮我搓背么?” “想得美。”叶灿红着脸把杯子塞给他,“赶紧洗澡去吧,满身都是汗味。” 等谢云霄一身清爽的走出来,叶灿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看什么,他也凑去一看,顿时噗哧一乐,“你这看的什么啊?” 只见标题上赫然写着——男女床上运动热量消耗一览表。 叶灿尴尬得不行,“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又能消耗热量,又不至于让你那么折磨嘛……” “噢,这主意倒不错。”谢云霄盯着他,色情的舔了舔嘴唇。“拿来我瞅瞅。……哟嗬,写得还够细的,这是有人亲身试验过了?脱衣服12cal,接吻60 cal,前戏92 cal,进入12 cal,嚯,这不同体位消耗得还不一样?站立112,后背216,” “行了行了!”叶灿被他说得脸都烧起来了,忙伸手把电脑夺了过来,谢云霄还伸脖子去看,“意大利吊灯912……” 叶灿合上电脑,坐在那里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过去半天才犹犹豫豫的小声问他,“……那个,什么吊灯……是什么?” 谢云霄一挑眉,“想试试么?” 看着他在面前抻胳膊测试臂力的模样,叶灿直觉就觉得不对,可等他想说不的时候已经晚了。等他被谢云霄抱着刺入的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个“吊灯”的真正含义,没等他去想这个名字有多么恶俗,强烈的快感漩涡已将他卷入其中,让他除了体内这份热量与鼓动再也无力去思考其他。 一夜疯狂。 就这么天天折腾夜夜狂欢,过去了有七八天的光景,谢云霄居然发现自己的体重真的有在下降。他兴奋的指着脚下的体重计,冲叶灿道:“你快来看!” 叶灿也蹲下去看了看,表情倒不像是很高兴,他站起来左右打量了下谢云霄,“体重确实下去了,不过我看你这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努力过头了?” “嗯,腰是挺酸的,该补肾了。”他嬉皮笑脸的把叶灿往身前一拉,叶灿却不买他的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把你的精气吸走了呢?” 谢云霄乐了,“噢?我看看,是哪座山里跑出来的狐狸精啊?” 叶灿忍不住也笑了,“我要是狐狸精,你早都被吸光了。” “那就吸干嘛~”他说着,又要凑去吻叶灿,却被对方一记敲在头上,“好了,你天天都这么如饥似渴的,快要被吸干的是我才对吧!今天不做了,喝点儿红酒去睡吧。” 谢云霄不满的撇撇嘴,只有从体重计上下来,走去酒柜边拿出他自己买的一瓶洋酒来,“我要喝这个。” “那酒太烈,你现在喝容易醉。” “醉了才好睡觉啊。”他完全不听人劝,自己倒了一大杯出来,喝完就去睡了。 可没想到只睡了几个小时,谢云霄就被一阵极度的不适折腾醒了,他摸索着腹部,似乎是胃那边在作怪。可看看叶灿睡得正熟,他又不愿打扰他,只有自己忍耐着继续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着。就这么醒了睡,睡了醒,折磨了一夜,接近凌晨的时候他已经疼得再也睡不着了。 勉强撑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才喝了半杯,他突然就觉得胃部一阵绞痛,手里的瓷杯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同时他眼前一黑,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叶灿也被他这动静惊醒,跑过来一看,顿时就慌了手脚。相比之下,谢云霄倒更冷静一些,虽然痛得满头是汗,可他更不愿吓着叶灿,“没事,你别慌,先去把我的衣服拿来,然后咱们开车去小时住的那间医院,你记得路吧?” 叶灿这才稍微冷静了些,赶忙自己先去换了衣服,又帮着谢云霄换好,这才扶着他慢慢走了出去。开着车一路狂奔,送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的人一检查,说是急性胃出血,需要马上输血。谢云霄这时已经接近意识不清了,虽然叶灿记得他是B型血,可这种时候也不敢肯定,只有等化验室的结果出来才能从冷藏室调血浆。他想着刚好自己也是B型血,干脆先去抽一些出来,等结果匹配了就能直接用了。 “……叶先生是吧?” 一个小护士从采血室走出来,叶灿忙按着胳膊上的棉签站起来,“怎么样,是B型血吧?” 她手上拿着两份报告,皱着眉说道:“谢先生的确是B型,可您是O型啊?是不是您记错了?” 叶灿登时大脑一片空白,不会啊,他明明记得自己就是B型,怎么会变成O型? “噢,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去调了B型血浆,这会儿应该已经输上了,您可以过去探视了。” 第一男主角这一撂倒,整部戏算是没法进行下去了,连导演都放了假,坐在谢云霄的病房里削苹果。程卓再一次动用季风这层关系给他搞了间VIP,正好还在程时隔壁,只不过程时已经准备要出院了,这会儿也凑在他病房里,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没个安静时候。 这回又是佟冬代替谢云霄不住的道歉,导演也只是笑着说,这有一半的原因在他,要是自己没逼他减肥,估计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算是对他不爱护演员的一个惩罚吧。 叶灿在旁边接过来,“这也不是崔导您的错,是这个人明明在减肥,已经饮食不规律了,昨晚上在家还非要喝酒……” “在家?”导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病房里顿时一静,叶灿那汗已经下来了,要知道这里虽然有知道他俩这事的人在,可更多的是不知道的,更何况知道他们同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自己怎么就一时说溜嘴了?! 佟冬却笑了笑,帮他掩饰了过去,“昨天是叶先生说拿到了不错的红酒,所以请我们去他家喝一小杯,我想喝点儿红酒应该没什么,没想到云霄看见人家家里的洋酒也非要喝,结果很快就醉了,只好让他在叶先生家里住了一晚,没想到还闹出这种事来,真是给叶先生添麻烦了。” 叶灿勉强笑笑,心想幸亏这佟冬反应够快,还好刚才他问了大概的情况,这谎圆得也够天衣无缝了。 崔导叹了口气,“现在回头想想,咱们这部戏还真是波折不断啊,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了,趁着这次大家也都休整一下,尤其你们两个主演,可千万别再出事故了,要不下回进医院的可就是我了。”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他又想了想,说道:“不过皇上也别养得太好了,要不这肥也白减了,别回来又增肥了。” 谢云霄按着肚子一边忍着笑一边忍着痛,“导演您就别再逗我了,我看我现在这把脸倒挺符合哀帝积劳成疾那模样,要不您干脆把摄影机搬这儿来拍得了,化妆都省了。” 正闲扯着,赶上医生来查房,导演稍微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大家回去了,程卓也带着程时去办出院手续,一时间房里只剩下了谢云霄叶灿佟冬三个人。叶灿不觉尴尬,可看佟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谢云霄说了句:“冬冬,你陪小时回去吧,这儿有叶灿呢。” “那怎么行。”佟冬断然拒绝,“你没听见刚才导演说的,叶先生还是回去休息吧,我留下,反正我也陪了好几天了。” 虽说刚才是他帮着解的围,可叶灿有种感觉,似乎佟冬给人的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多了一点强硬,甚至还有敌意。不过想想人是在自己家里出的事,人家经纪人不放心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仍旧觉得不舒服,叶灿还是忍了忍,自己离开了。 54. “给他把头发剪短一些,眼睛这里太长了,后面留到脖子那里,打些层次出来,他有些地方有一点自来卷,都给我烫直了,最后再染个色,我看看……就这种棕红吧,他皮肤白,这颜色应该适合。” “哥!我都说不要了,怎么还要染啊?”程时被程卓按在美容院的椅子上动弹不得,只有瞪着一双大眼睛表示抗议。 程卓捏起他的下巴,“明明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干吗要藏起来?” “佟冬说喜欢我这样……痛!”程时还没说完,已经被他哥的手用力钳紧,“再敢在我面前提佟冬两字,信不信我杀了他?!好了,你就给我乖乖在这儿坐着,收拾好了,晚上我带你去酒吧玩,肯定能招来一大票人。” “我才不稀罕呢!” “那我给你介绍,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我喜欢佟冬!” “臭小子!”程卓正拧他的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掏一边威胁道,“你小子听话点儿,小心我告诉舅舅去!……喂?” “你在哪儿?”季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程卓瞥一眼嘟着嘴却也不敢再乱动的程时,自己走到落地窗前,“我在美容院,怎么了?” “你回来一趟。” “回哪儿? “医院。” 说完这两个字,对方就挂了电话。程卓举着手机简直莫名其妙,有时候他会觉得季风这个男人像是有双重人格,AB型的人大概都是这样吧? 季风的事程卓不敢怠慢,把程时交给自己熟悉的造型师之后,他紧赶慢赶着回到医院,谁知才进门就撞见一位贵夫人打扮的女人把一大堆照片甩在季风面前,“今天无论如何你也得从这里面挑一个出来。” 程卓脑子里一片空白,头一个反应就是:相亲照片? “妈,我都说了别再带这种东西来了。”季风无奈的抓了抓头。一听那称呼,程卓脑子里不知怎么又跳出来一句话: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对不对!他赶紧甩甩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还是不见最好,万一给人家整出个心脏病来可怎么办?他本想悄悄再退出去,就在这时屋里的两人都发现他的存在了,季风妈妈一挑那修得极细的眉,“这孩子……” 程卓心里一紧,谁知那个妈妈突然就笑得跟朵花似的,“长得真帅呀~混血来的?混的哪一国?爸爸还是妈妈……” “咳!”季风在那边突然咳嗽一声,他妈妈这才把那只像是要伸过来摸程卓的手收了回去。“他是程卓,以前是我的病人,我现在在他家里借住。 喂喂,就这样说出来好吗?!程卓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不过他妈妈的反应倒挺平常,”哦,这样啊,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哪里……”程卓尽量挤出笑容,不然倒像是他自己反应过度了。 “哎?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季风妈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托着下巴一脸思考的模样。 程卓笑道,“虽然没什么名气,不过我好歹也算个演员。” “哦!对对!你是那个XXXXX里的男二,还有XXXXXX的男三,还有……”季风妈妈嘴里噼里啪啦的冒出来一串电视剧的名字,居然没漏掉一部他演的戏。 “您……还真是喜欢看电视剧呢。”被她记得这么清楚,程卓倒有些尴尬了,谁让他天生长着一副花花公子的脸,所以当然就没有男一的命,男一之外的角色倒是差不多都演过来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季风他爸爸跟他两个都是大忙人,天天顾着工作,谁也没空陪我,我只有自己看看电视解闷啦。”她突然又转向季风,“所以说叫你赶快再娶个媳妇啊,这样我也有人陪。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又叫人家跑了,连孩子都没争过来,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 听着这种母子间都会有的对话,程卓的胸口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冷。他冲季风一笑,“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对了,你不是叫我来有事?” “噢,今天人手不太够,我想叫你去旁边帮我照看一下几个孩子,你行么?” “那我过去了。” 默默关上门,程卓站在走廊里,这才觉得又能重新呼吸了。他苦笑一声,自己的梦终于还是要醒了么?这道门对面的世界才是现实,他能挣扎了这么久,大概也是个奇迹了吧。 “哎?卓哥?”秦柯从旁边经过,正好看见他出来,“季医生说找人来帮忙,不会就是你吧?” “小看我了吧?我在这儿当义工好多年了~”程卓顿时嬉皮笑脸的黏过去。 “吹吧你就,你们这种名人要能来我们这儿做义工,那这社会早和谐了。” 两人一路闲扯着来到一间病房里,才一开门,迎面就飞来一个枕头,程卓一把抓在手里,只见里面的几个孩子闹得正欢,唯一的那个小护士见终于有人来了都快哭了:“秦柯,救命啊~” 她一推程卓,“来吧义工先生,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才能。” 程卓往前跨了一步,一拍掌,“好了!是好孩子就要乖乖午睡,我看看,现在躺在床上的都是好孩子,谁要当坏孩子?”他这么一说,居然真的就有两个较小的孩子主动回到床上去了,他又继续说道:“现在回到床上的孩子,大哥哥有奖励哦~” 一个小女孩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什么奖励呀?” “这个嘛~”他弯腰抱起那个孩子,“啾~一下~要不要?” “要~” 他笑着把那孩子抱回床上,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接着又有一个小女孩也自己跑回了床上,伸手要他过来亲。 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秦柯走过去拍了他一把,“行啊,看不出来挺有本事的嘛。” 程卓得意的一哼,“我看看,还有谁是坏孩子啊?” 整间屋子里就剩下一个男孩子抱着枕头站在中间,看见大家看向自己,他哼地一声扭过头去,“我就是坏孩子,怎么着吧!” 程卓眉头一跳,突然有种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的感觉。“小龙,又是你啊?”他冷不防的冲过去一把将他扛起来,把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叫。程卓笑着把他放回床上,“我给你唱催眠曲吧,一下子就能睡着了。” “我是大人了!才不听什么催眠曲!”小龙张嘴就抗议,没想到屋里其他的孩子都说想听,这下他也没办法了。程卓一笑:“我想想啊,唱个什么呢……” ——快睡吧,我还得回去写病历。 ——不要!我要听摇篮曲! ——这么大了还听摇篮曲? ——昨天隔壁屋的妈妈就在给她的孩子唱,我就没听过。 ——好吧好吧,我唱一个,你赶快睡。……亲爱宝贝乖乖要入睡~我是你最温暖的安慰…… ——不是这首!人家唱得好听,你这摇篮曲怎么这么悲伤? ——我就会这一首,你爱听不听。不听我走了…… ——哎哎~我听我听~ ——亲爱宝贝乖乖要入睡~我是你最温暖的安慰~爸爸…… ——错了,没有爸爸。 ——……哥哥轻轻守在你身边~你别怕黑夜~我的宝贝不要再流泪~你要学着努力不怕黑~未来你要自己去面对~生命中的夜…… “……宝宝睡~好好的入睡~哥哥永远陪在你身边~喜悦和伤悲~不要害怕面对~勇敢我宝贝……” “真难听!” 程卓头上顿时冒出一个大大的井字,别人心里正难受呢,这小鬼吐个什么槽啊?!他阴笑着俯下身去,“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喜欢秦柯姐姐的事告诉大家哦?” “!……” 看着他老老实实回到了床上,程卓冲秦柯比了个V,“怎么样,还不夸夸我?” “嗯,以后常来吧~” 他笑了笑,恐怕是不会了。“行了,我有事先走了,你忙吧。” 回到美容院,一群人正把程时围在中间看个没完,有人找他要电话号码,还有的女孩子在他身上又捏又抱的,程卓噗哧一乐,走过去分开众人,“行了行了,别乱动人家的弟弟。” “哎呀程卓,你弟弟这么可爱呀,以前都没发现呢~” “现在发现也不晚,不过想要约他的话,你们得先过我这关。” “哈哈,什么呀,你又不是当妈的~” “当哥的也一样。好了,晚上我带他去酒吧里玩,你们谁愿意去到时候上那儿找我们吧。” “一定要来哦~” 不管程时是百般的不情愿,程卓硬是拉着他到自己常去的那些地方转了一大圈,到了晚上,酒吧里不知怎么的已经演变成了“程卓为了弟弟的相亲大会”,除去下午见到的那些人,还有另一大帮子人听到传闻也来了,有冲着程时来的,也有来看热闹的,当然,也有的人是冲着程卓来的。 赵梓阳心急如焚的把程卓拉了出来,“你不是说要把小时交给我吗,这是怎么回事?!” 程卓不紧不慢的抽着烟,一边还在和不断进入酒吧的人打着招呼,“我可没说交给你,我是说,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就把他抢过来,总之你比那个臭混蛋能让我放心得多。不过我也不能把希望全放在你身上,如果还有更好的人选呢?所以你只是备选人之一,我只是想让小时知道他还有更多的可能,真正的选择权在他手上,你得努力去争取才行。”他弹了一下烟灰,扭头示意里面,“你还站在这儿的话,浪费时间的可是你……” 不用他说,赵梓阳早已经推门进去了。程卓轻声一笑,靠在门上吐出了一口烟。指尖触到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他垂下眼,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我放弃了。陪了我这么久,谢了。你去过你应该过的人生吧,我祝你幸福。] 好不容易打完这些话,程卓的指尖已经在微微的颤抖了。他闭上眼,在自己开始纠结之前按上了发送的按键。再睁开眼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出发送成功的字样。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胸间涌上来的那股尖锐的疼痛。 已经,结束了吧。 没有错,他又一次退缩了。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个胆小鬼,十年来一直如此。他实在不懂那些能够为了爱情勇往直前的人,比如谢云霄,比如他弟弟,他们都不怕受伤么?他可是怕得要死。所以现在这样就足够了,至少留一个美好的结局,他才不要落得和他妈妈一样的下场。 直到烟盒里的烟全都抽完了,他这才叹口气,转身准备进去,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程卓被惊得一颤,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秦柯。他这才放下心来,“喂?” “卓哥你快回来吧,季医生出事了!” 55. 程时局促不安的坐在一堆陌生目光的包围中,他虽然开朗,也可禁不住这些人像观赏稀有动物似的盯着他,程卓这会儿也不知道跑那儿去了,他实在很想逃走,可眼下这状况,恐怕他一个人离开才是更危险的。正犹豫着,旁边的吧台上放下了一杯酒,他回头一看,老板面带微笑的告诉他:“四号桌的客人请你的。” 他看过去,一个长相挺阳光的男人冲他摆了摆手,他也点点头,坐回身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好喝,这是什么?” “长岛冰茶。” “茶?”程时有些惊讶的看着手里的杯子,“没想到茶也会有这种味道啊。” 老板微微一笑,“你喝的是茶,不过长岛冰茶并不是茶,而是一种很容易醉的鸡尾酒,”他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声,“小心那个男人,千万不要和他独处。”老板叹了口气,“程卓那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居然把弟弟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那个……”程时顿时觉得害怕起来,果然不该来这儿,可他更怕打电话叫佟冬来接他,要叫他知道自己居然背着他来这种地方,搞不好会被他折磨死。 “没事,我会帮你看着的,你只要待在吧台这里就好。”老板拍拍他的头,“程卓也算是老客人了,你是他弟弟,我自然会照顾你。” “老板,来杯马丁尼。”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那人坐在旁边就抱怨开了,“哎,这几天简直累死我了~” “李先生是有日子没来了。”老板一边寒暄一边动作熟练的开始调酒。对方托着下巴抛了个媚眼,“不是说了叫我浩京么,几天没来,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程时“啊”了一声,“你不是……” 李浩京回过头来,这才看见旁边坐的居然是佟冬的小情人,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可千万别说我是警察,要不别人都被吓跑了。” “哦。”程时想起那天的情景,“之前的事谢谢你了。” “没什么,我是人民公仆嘛。” 程时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白天穿着制服的样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不像是什么人民公仆了。他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啧啧,我刚才还真没认出来,你现在比原来可爱多了,佟冬那家伙是故意把你藏起来的吧?” 没想到会从这个警察口中听到佟冬的名字,程时开始时还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觉得这也算是情理之中,因为佟冬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其实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手了,蓝星娱乐首席经纪人的名号可不是盖的,程时到现在也还都不清楚他的触手究竟深入了多少行业多少人群,想来警察局这种要紧的地方自然不会被漏掉。“你和他做过了吧?” 李浩京倒显得比他更惊讶,“这么冷静?” 程时笑了笑,“习惯了。那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拿去做交换。” “那倒是。”李浩京拿过老板放下来的酒喝了一口,“不过他做得很巧妙,即使知道他是别有用心,可还是让人恨不起来,所以大家都对他念念不忘。”他笑了一声,“顶着一张四有青年的脸,骨子里其实精明得可怕,他和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你也是,我本来以为你是只小白兔,没想到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如果可以,他也想当一只傻兔子,那样还比较幸福。可是爱上了狼的兔子,在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事实面前也不得不成长了。 “……你和我们不一样。”李浩京咬着杯沿上摆的樱桃,眯起眼盯着他。“佟冬对情人都很温柔,可他唯独对你……”他的目光落到了程时的手臂上,那里还有一些淡淡的伤痕,仔细看的话不难想象出那是怎么弄出来的。“即使这样也要待在他身边?以你的条件,大概会有一大票人在后面等着了。”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接受他的一切了,”程时直直的看着他,“所以只有我能爱他。” 李浩京再一次为他那种澄澈的目光所惊讶,“是……这样么?我以为应该是反过来的。看来你们有只有你们才知道的事。” “小时!”赵梓阳终于重新出现了,“你没事吧?” 程时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这么半天上哪儿去了,还有我哥呢?” “他在外面抽烟。”赵梓阳在旁边坐了下来,隔着程时,李浩京看着他明显一脸戒备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真让人伤心啊。” 赵梓阳一愣,他分明也是没想到一个警察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李浩京笑着伸过手去,“李浩京。” “哦,我是赵梓阳。” “哪个zi?” “桑梓之乡的梓。” “名字真不错。”李浩京用别有深意的眼神上下看了看他,“你那天英雄救美的壮举令我印象深刻啊,有没有兴趣和我发展一下?” “呃,这个……”赵梓阳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绝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 “啊?梓阳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我认识么?”程时惊讶得不得了,弄得赵梓阳更尴尬了,李浩京在旁边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真是除了那个人的事其他都迟钝得要命啊!梓阳,我看你前途渺茫了~” 赵梓阳郁闷的转过脸去,“不用你管……” 这时候,程卓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了医院,没想到门口正停着两辆警车,闪个没完的警灯晃得人一阵眼晕,他也管不了这些,马上又冲进大楼里找到儿科那一层,谁知这里静悄悄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出过什么事故的模样。 护士站那边秦柯正在等着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的跟他说了一下。原来医院今天又出了一起医患纠纷,死者家属跑到神经外科那里去大吵大闹,正赶上季风也在那里,就跟着劝了两句,可对方根本不听,还开始动手打人,拉扯间不知怎么就把季风从楼梯上推了下来,撞到了头,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只听到“昏迷不醒”四个字,程卓已经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跌跌撞撞的跑到楼上的病房,推开门的时候,没想到季风居然正倚在那里和他妈妈说话,虽然头上缠满了绷带,可看样子意识还是清醒的。程卓生生的又把眼泪逼了回去,心想秦柯那死丫头是怎么搞的,耍着他玩儿呢? 见他没头没脑的闯进来,季风妈妈站起身来勉强冲他笑了笑,“程卓来啦,来看看我们小风吧。” 程卓总觉得她这口气怪怪的,走到季风跟前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啊?“你怎么样?” 季风却茫然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你是谁?” 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着嘴还没回过神来,季风妈妈已经哭了出来,“他一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脑科的人说这有可能是因为受到剧烈撞击造成的短时间记忆丧失,可也有可能再也……” 程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风,天,这不是真的吧?!“季风,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对么?”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程卓几乎要崩溃了。他是想要结束掉和他的关系,可他没想被他彻底遗忘啊!这究竟是对谁的惩罚啊?! “那个,阿姨,您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不是还有那么多医生在么?”程卓虽然难受,可季风妈妈在旁边哭得更厉害,他只得自己尽量忍住。 季风妈一边哭一边说,“他们明天才要一起会诊,可究竟如何他们也不敢打包票……这可怎么办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现在连我这个妈都不认得了……” 程卓只有劝她道:“那咱们就等明天结果出来再说吧,现在季风不是暂时还没什么危险么,您可千万别把自己哭坏了,今天您就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陪床,您就放心吧。”好说歹说劝她回去了,程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床上的季风发起呆来。 “名字。” 对方倒先发问了,程卓苦笑一声,虽说是失了忆,不过这人倒是一点儿没变。 “程卓。旅程的程,卓然的卓。” “……你是我什么人?” 这话问得程卓一愣。这十年以来,他的角色一直都在不停的变换,季风的病人,季风的客人,季风的朋友,季风的同居人,季风的炮友,只可惜这所有的角色都一样是围在季风周围转圈,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接近过他。程卓想要的从来也不是这些,他想要的,是能做他的恋人。 ——恋人? 程卓的眉毛跳了一下。 虽然这个想法很邪恶,但是……这对他来讲其实可能会是一个机会?当然他绝不是希望季风失忆,但是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也只有努力让它向着好的方面发展,这想法总没错吧? “你是我什么人?” 季风又问了一遍,程卓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脸笑容来,“我们两个是恋人。” 56. 叶灿心情忐忑的推开病房的门,“那个……我来送换洗的衣服……”他现在真有种儿媳妇怕见婆婆的感觉,佟冬那个人平时看着和善,可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挺让人生畏的。 谢云霄看见他可是兴奋异常,“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他慢吞吞的走进去,倒没看见预想中冷冰冰的那张脸,佟冬这会儿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打电话,似乎还有焦躁似的。看他连着播了好几次,对方都没有接的样子,他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回头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然后就脸色很难看的出去了。 谢云霄及时的喊了句,“你不用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门那边停了一下,然后关上了。 长出了一口气,谢云霄放松的往床上躺下去,“哎~冬冬在这儿我都休息不了。” 叶灿也松了口气,把谢云霄的换洗衣物放进了柜子里,“他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在这儿接了条短信,好像还是彩信,不知道是谁的照片,然后他就开始一遍遍的打电话,脸色那个吓人。” “他不会回来了吧?”叶灿走回床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输液瓶,“这是今天最后一瓶了吧?”他话音未落,两只不老实的狗爪子已经搂上了他的腰,“你是不希望他回来吧?” “不管我希不希望,你都给我老实点儿。”叶灿敲了一下他的头,“在医院还想胡来,忘了早上谁在厨房里吐了一地血了。” “噢对了,麻烦你收拾了。” 叶灿低头看着他,叹口气,“说什么麻烦,我只希望你别再吓我了,真是,心脏都要停了。”他回抱住谢云霄,一种迟来的后怕突然间袭上心头,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见他居然怕成这样,谢云霄也一阵心疼,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对不起嘛,是我不好,我今后肯定注意了。” “……谢云霄,你在摸哪里?”半分钟后,叶灿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井字,抓住了在自己屁股上乱动的那只手。 “我这不是帮你转移注意力嘛~哎哟疼疼疼……我可是病人!” “是病人就给我老实躺着!”被主人吼了一句,大型犬这才老实了一点。不过没消停一会儿,他就又撒起娇来,“我饿了~” “啊?”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你现在是胃出血知不知道啊?还想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叶灿白他一眼,“我去给你买点儿藕粉吧。” “啊?我才不要呢,小时候一生病我老妈就给我弄那东西喝,现在想想就要吐。” “……那我去问问医生你现在还能吃什么。” “不行。”谢云霄一把拽住他,“这么晚去医生值班室,你这不是等着让人袭击么?” 叶灿简直无语,“除了你谁会袭击我啊?”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谢云霄硬是又把他拉回来坐下,“我还是饿着吧。” 见他这样,叶灿也觉得心疼,看了看旁边桌上摆的一大堆探望礼物,似乎没什么是他现在能吃的。“那个。”谢云霄突然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饭盒,那里面是女孩子们帮他洗好切好的水果,叶灿忙帮他拿过来,“要吃这个?” 谢云霄笑着摇摇头,“我吃不了,给你吃吧。”他说着,用叉子叉起一片哈蜜瓜塞进叶灿嘴里,“你今天肯定也没吃饭,我说的对么?” 被他一说,叶灿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整整忙乱了一天,根本是连饭也忘记吃了,居然也没觉得饿。“我都没注意。” “所以咱们两个是半斤八两。”谢云霄笑道,“我以后会多注意自己,你也一样,知道吗?你健康平安,我才能幸福。” “你健康平安,我才能幸福。”叶灿同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两人相视而笑。谢云霄又叉了一颗草莓送到他嘴边,不料叶灿下意识的脱口就说,“我讨厌草莓。” “咦?为什么?” “太小女生了。” 谢云霄听他说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关系?” 叶灿继续皱眉,“……总之我好久不吃了。”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谢云霄说着,半开玩笑的突然把草莓塞进他口中,一股酸甜的味道顿时在口中扩散开来,他一愣,脑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自遥远的过去追随而来,撕开另一道无形的屏障,露出后面一闪一闪的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呢? “我好像挺喜欢这个味道……” ——可是我喜欢草苺啊…… ——不行,这个太小女生了,大家不会喜欢的。 刚刚的,是什么? 叶灿讶异的睁大了眼,刚才似乎有什么在记忆中一闪而过,对了,那明明是不该忘却的…… “对吧~你还有什么喜欢的,我拿给你?”谢云霄还在问着,他却突然觉得一阵茫然,下意识的开口,某些再熟悉不过的话语随之流淌出来: “我喜欢……鳄梨,三文鱼,ChateauMargaux的红酒,讨厌的是鹅肝酱,草……莓?” 他低语着,突然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他蓦然醒悟过来,自己的脑海中其实缺失了一大块,而另一些扭曲的东西却被硬生生填进了那处被人挖去的空白,就这样共生至今。 “你在说什么啊?”谢云霄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我问你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水果,哪有什么三文鱼还是红酒啊,你刚刚简直就像在念稿子一样,想什么呢?” “……你是B型血,而我是O型……我是O型……” 听着他没头没脑冒出来的这句话,谢云霄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此时,隔壁的房间里同样笼罩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你说……恋人?”季风果然皱了眉,一脸怀疑的看着程卓,“你明明是个男人……” “但是你还是爱上我了。”程卓扯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根本是把他演戏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这是你当初和我说的话。” 季风的眉皱得更紧了,“……这么说,还是我追的你?” “不相信也没关系,不过我们现在确实住在一起。”程卓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大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我相信你的身体会记得。”摩挲着指尖那温暖的触感,这还是程卓头一次与季风十指相扣,就像真正的恋人那样。“……我爱你,季风。”他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没想到竟然落下泪来。自嘲的笑了笑,他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自己什么时候起变得像个女人一样了? 下一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边,程卓吃惊的抬起脸,看到的是季风饱含忧郁的眼神,“别哭。” 身体交合了那么多次,这却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程卓怔怔的看着他,更多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他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季风。 “你放心,我会努力记起我们之间的事。”男人安静的声音在他脑后回荡着,程卓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如果这样的话,上帝,请让这个男人永远忘掉过去的一切吧。 压抑多年的思念一但爆发,就再也无法遏止。这一夜,程卓终于可以面对面的看着季风了,可以看着他被情欲浸染的脸,看着他因渴求自己而喘息,而他也不用再伪装,不用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他终于可以做这个人真正的恋人了,终于可以真正的拥有这个男人了。 高朝来临的那一刻,他用力攀住男人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倾吐着那三个字,而最终居然也换来了一声回应,“……我也爱你。” 程卓简直幸福到发抖,他顾不上这镜花水月的假象,这一刻,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份两情相悦的美好,甚至觉得就是马上死去,也是死而无憾了。 夜里,趁季风熟睡的时候,程卓偷偷拿过他的手机删掉了刚才发给他的那条短信,这才觉得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了。希望明天的会诊没有结果,所有人都找不到给季风治疗的方法。他缩在季风胸口这样许着愿,然后在忐忑不安的半梦半醒中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57. 当佟冬怒气冲冲的赶到酒吧时,坐在吧台边的却只有刚才给他发彩信的那个人——李浩京。 “输的人请喝酒。”李浩京笑得开心,冲他摇了摇手里的酒杯。 “啊?”佟冬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谁输了?” “你。” “什么时候?” “你踏入酒吧的那一刻。”李浩京滑动着手机上他和程时、赵梓阳的那张合影,“如果你看见这张照片之后飞一样的赶来,就是我赢了。”他笑着吻了一吻手机屏幕,“你的真心,看来我有猜到几分。就冲这个,我今天得多喝几杯~” 佟冬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的真心?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玩意儿。” 李浩京一口喝干剩下的酒,冲老板示意了一下。“你知道么,我以前的专业是研究精密仪器的。”他支着头,突然说起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所以我喜欢复杂的东西,可是当我研究过那么多的仪器之后,我却突然发现,这世上最复杂最精密的东西,其实是人。”他眯起眼盯着佟冬,“所以我也很喜欢你。” 佟冬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 “佟冬,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最有趣的一个。”李浩京轻轻晃动着手里的杯子,浮在酒里的冰块与杯壁相触,发出清亮的响声。“就像这杯酒,入口既绵又柔,喝进去则是火一样的热情,悠远无穷的回味,简直就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他挑起唇角,用两个手指捏起那块浮冰,“可事实上呢?包裹在那一切中间的,其实是冰。”他手一松,冰块重新落入杯中,“我们都只是喝酒的人,对么?” “可是喝酒的人需要的都只是酒,并不是冰,不是么?”佟冬笑着,冲他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你还没发现么?”李浩京眼光闪烁的看了他一眼,“算了。希望等你发现到的那一天,一切还不算晚。” “你到底说在什么?” “小不点说,”李浩京重新挂上一脸玩味的笑,“你喜欢那个演员?是叫……谢云霄,是吧?” 佟冬脸一下就黑了,“是他说的?……他人呢?” “你用不着抓狂,是我把他灌醉了逼他说的,他刚才在这儿一边说一边哭,真是可怜。”李浩京晃晃手指,“欺负得太惨的话,人家可是会离开的哦?” “他离不开我。”佟冬理所当然的说道,可是对方却笑了,“是这样吗?” 听着他那种暧昧不明或者说是故弄玄虚的言语,佟冬就一肚子气,“你灌醉他,为什么要问我的事?” “因为你是不可能说的啊~”李浩京吃吃的笑着,“你那几位‘老朋友’的事,你还没给我回礼吧?用一两个秘密来交换,很划算哦~” “一两个?”佟冬眉头一挑,“还有什么?” 李浩京懒洋洋的勾了勾手指,“想知道的话,你也得用对等的东西来交换哪?——比如,说说你和那个谢云霄的事吧?” “知道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八卦而已~” “哼。”佟冬也懒得再在他面前伪装,因为也没什么用了。“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动他的脑筋。” “啧啧,这么爱他?” “爱?”佟冬冷笑一声,“少在我面前说那么恶心的字眼。” 所谓的[爱],那是佟冬在这世上最厌恶的一个词。不过他倒是承认,自己对于谢云霄有种莫名的执着。初次相见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已经是那副被女人包围的德性了,可是那张脸上的笑容太过放肆,那么刺眼,却更叫他无法置之不理。他向他发出了邀请,而对方也抱着好玩的心态接受了,然后,一如他所预期的那样,大红大紫。然而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谢云霄永远是那副随心所欲毫无拘束的德性,即使这样,也永远会有人追随他,喜爱他,就像曾经,佟冬在楼顶一直眺望的那片自由变幻的闲云。 佟冬所没有的一切,谢云霄全都有。因为没有,所以他也讨厌他。 他讨厌他的无拘无束,讨厌他与生俱来的才能,讨厌他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讨厌他那种不顾任何世俗眼光却依然能为这世俗所接受的幸运。因为讨厌,所以更加在意。 在意,羡慕,嫉妒,讨厌……这一切复杂的情绪全部拧成了一股莫名的执着,让他永远如影随行的站在谢云霄的身后。就像变色龙的伪装是为了自我保护,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好老公,好经纪人,好朋友好兄弟,然后看着谢云霄像只小狗一样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对自己感激涕零,掏心掏肺,他则在心底暗自得意。 可是变色龙的伪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捕食。所以当佟冬知道谢云霄也爱上了身为同性的叶灿,特别是当他想到这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心中的阴暗面一下就膨胀了起来。自己的猎物被其他人抢了先,这对一个猎手而言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据我所知,那两人现在可是热恋中呢,你想横刀夺爱,恐怕只会遭人记恨吧?” 佟冬轻蔑的笑了笑,“我有那么蠢?” “难道你要放手?”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心?” “那你要怎么样?” “不用我怎么样。”佟冬盯着杯子里的冰,唇边扯出一丝冷酷的笑,“他们迟早会自己分手。” “你这么肯定?” “你刚刚不是在说秘密么,叶灿的身上就有个致命的秘密。而谢云霄很快就会发现,叶灿根本就不是他眼中所看到的那个人。” 酒吧的卫生间里,程时正扒在水池边吐得昏天黑地,赵梓阳在旁边担心得要命,既恨那个李浩京为什么要灌他这么多酒,又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拦住他。 “……呃,别拍我了……”程时吐完了虽然好受多了,可是被赵梓阳那只常年干体力活的大手一直拍,他总有种五脏六腑都在震动的感觉。 “哦,不好意思啊!你觉得怎么样?” “嗯……算是清醒一些了吧。”程时打开水龙头,使劲漱了漱口。“说起来我从前还挺能喝的,今天可能是隔了太久没喝,有点儿没控制好吧。”他拍了拍脸,觉得大脑里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我刚才是不是胡言乱语,说了好多不该说的?” 赵梓阳一下子沉默了。他伸过手擦去程时嘴边的水渍,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小时,你别再跟那家伙在一起了。他根本是个人渣,配不上你。” 程时笑了笑,没有作声。 “你是不想在意我的心情,还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喜欢你?”看着他瞬间瞪圆的眼睛,赵梓阳只有苦笑。“也是啊,除了他的事,别的事你全都顾不得。” “梓阳,我……对不起,我……”程时终于完全清醒,却也变得语无伦次。 “你不需要道歉。”赵梓阳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手,抿着唇看那上面深浅不一的印记,简直就像是刻意留下的所有权标记。“如果我更早一些说出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吧。但是时间过去就没有重来,我们谁都没有回到过去的力量,现在是什么结果,只能是这个结果。”程时浅浅的笑着,委婉的说着,不行。 “给我一次机会。”赵梓阳握紧他的手,坚定的直视他的眼睛。 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程时不由得会想,如果自己爱上的是他,那不知道会有多么简单,又是多么幸福。这两个人,一个是寒冬,一个就像温暖的太阳,一个永远散发着寒意,一个却永远陪伴在他身侧,安静,却也让人分外安心。他想起曾经他在校园里走廊上一次又一次拒绝那些女生的场景,那原来都是因为他么? 可是他没有办法,除了摇头,他什么都做不了。那么久远的事,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如今的他已经被磨合成了另一个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走在梓阳前面一步笑得天真的自己了。他身上那些缺口,只有那个叫佟冬的人才能完全契合,他是属于佟冬的程时,已无法再属于他人。 “对不起。” 58. 这一天清晨,护士站里隐隐浮动着一股杀气。 “哟,今天都来这么早啊?”护士长把表格递过去给她们签字,心知肚名的扫视了一眼这帮饥渴得眼冒绿光的女狼们。一个资历比较深的护士苦着脸抱怨道,“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帮没人理的护士吧……说什么白衣天使,我们上辈子都是折了翼的天使有木有?栽到人间立马变单身率第一的齐天大剩有木有啊!” 女孩子们纷纷附和,“就是啊,我们的福利也就在这种时候了,饱个眼福而已,您就行行好嘛~” 护士长笑道,“我倒是想行这个好,可你们这么多人,我派谁去,别人肯定都不乐意呐。” 她话音一落,立马有人双手奉上一份排好的时间表,“没关系,我们都开会讨论好了,人人有份~” “你们啊……”护士长简直无语,“平时要是也能这么积极就好了。”她拿过旁边的病历翻了翻,“就为了这个演员是吧?” “不光是他!”护士们立马都抢着说起来,“昨天晚上连叶灿都来陪床了,他们两人现在一起拍一部耽美电视剧,我看他们肯定有奸情~” “什么美?”护士长皱着眉问,大家都捂着嘴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哎呀,这是我们圈子里的话题,您就不要过问了~” “哼,你们年轻人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我才不想知道呢。”护士长又拿过另一份病历看着,“咱们院长的公子现在也在一层,我还以为你们得挤破头去他的病房呢。” “季医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对吧姐妹们?”秦柯一头扎到护士站里,抢过笔来潦草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周围人相视一笑,都是心照不宣。护士长拿板子拍了下她的头,“又差点儿迟到。” 秦柯摘下包,喘匀了一口气儿,这才说道:“不过606病房你们也甭动心思了,季医生亲自关照过,一定得我去,就这样了啊!”她拍一拍胸脯,往准备室里走去,身后立刻响起一片不满声,她回头一笑,“有意见去和季医生说,如果你们有那个胆量的话。” 换好衣服,秦柯夹着两份病历先到了607病房前,她敲一敲门,侧耳听见里面有人答应了,这才敢推门进去。房间里,缠着绷带的那个正坐在椅子上看书,显然是早就醒了,反倒是没事的那个占着病人的床呼呼大睡。她嘴角一抽搐,勾了勾手叫他出来说话。 等他关好了门,秦柯这才开口嘲笑道:“哎哟,这头上缠得可真多,又浪费了医院不少资源哪~到时候该拆线了,叫人家看见才那么一点点的伤口,你怎么解释?”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 “也是啊,被你骗了那么多年,连我们都看出来了他居然还能一点儿不知道,我觉得你才更适合去演戏吧?……哎哟哟,你这腹黑的表情还没叫他看见过吧,季大医生?” 季风抱着臂,嘴角微微一扬,“他这么迟钝,我这边可是很头疼呢。” 秦柯不由得想起昨天的事,当时倒是的确有一帮子病患家属来闹,动静也的确不小,而季风也的确刚好在旁边,不过他这种最怕麻烦的人当然是一句也没劝,第一反应扭头就走,而就在这时,一个从背后砸过来的杯子刚好被甩到了门板上,飞溅开来的碎片刚好有那么一小片擦过了他的头皮,稍稍的渗了一点点血——真相转播到此结束。 给他处理伤口时,秦柯就看他拧着眉一副火大的模样,正想着这把火不知道要撒到哪个倒霉蛋的头上,突然他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秦柯眼见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变黑,然后又一点一点露出来某种无法形容的阴笑,这时候她就知道,那个倒霉蛋除了程卓不会再有别人了。 “不过真亏你想得出来啊,失忆这么狗血的点子你也会用。”不过也亏得某人真就信了。 “谁叫你们天天没事就聊那些台湾电视剧,不是这个失忆就是那个失忆,搞什么,大家集体失忆啊?”季风一脸无趣,平日里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统统不见,终于露出了他原本的老谋深算。“听得多了,我这也算条件反射了,没想到意外的好用啊。” 秦柯眯起眼盯着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伸出手来——“$。” “不是说好了完事之后结算么?”季风皱了皱眉,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秦柯不等他拿,毫不刻气的自己伸手过去抢了好几张,“之后当然要结算,不过我现在突然觉得不爽,所以先支付一点。” “你这吸钱女。” “哼,我连名节都不顾,帮你干了这么多次招摇撞骗的勾当,你还不该给些补偿?”秦柯数完了手里的钱揣进兜里,伸手拍拍他的肩,“不过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你们这十年长跑要再跑下去,我都替你们累死了。” 季风微微一笑,“那是。我的耐心也有限。” “以你的忍耐力来讲确实该颁个奖了。”秦柯晃了晃手里的笔,“所以这一次的数目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了喔?” “你这个女人……” 秦柯哈哈一笑,转身往旁边屋走去,却听背后的人又下了道指令,“对了,一会儿帮我们俩买个早点。” “行行,我就是给你季风大人跑腿的。”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我之前说的事你没忘吧?” “除了儿科,转到哪科都行,对吧?” “麻烦您啦~”秦柯歪头一笑,心中却叹了口气,她才不要转正之后还看着他们两人整天甜蜜蜜呢。 看她走进了旁边屋里,季风也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抚摸着床上人柔软的发,一如十年前这孩子才来医院的时候,一如他们共渡的那些夜晚。可是程卓应该从来都没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爱怜的注视着他的睡脸吧。想起秦柯的话,季风也由衷的佩服起自己的耐心来。十年,那并不是一个短暂的数字,能让他如此守护的人,以前从不曾有,以后也再不会有了。 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程卓被送来的那一天是怎样的一种惨状:长期严重的营养不良让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四肢浮肿还带有淤青,五官倒是还能分辨出混血出来的俊美,可是面色惨白,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光。而当时更让季风震惊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被检察出了性病。 握着那份检验报告,他站在走廊上久久不能释怀。虽然说病人有自己的隐私权,可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子。他用了各种方法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这个名叫程卓的孩子背后掩埋的过往,原来他的母亲十多年前跟着一个美国人私奔去了美国,可生下程卓之后没多久,那个美国人就把他们母子俩抛弃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地狱一般的生活。为了钱,为了食物,他妈妈什么都干过了,最后终于还是去当了陪酒女。再后来,他的妈妈染了病,付不起医药费,就只有在家里等死。为了钱,十几岁的程卓也踏上了他妈妈曾走过的路——出去陪女人,就像他妈妈陪男人一样,陪她们玩,陪她们睡。最后一次,他被一个富婆骗到家中绑了一个多礼拜,等他逃回家的时候,他妈妈早死了。 等到被警察发现时,程卓已经在家里待了一个礼拜了:和他母亲的尸体一起。移民局的人找到了程卓的舅舅,他马上和妻子赶到美国将他接了回来,之后的事,季风也已经都知道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费了多大的心力与精力,才终于能从这孩子口中好好的听到一句话,能让他抬头直视自己,能让他第一次对自己露出微笑。那个微笑,是他这一生中见到过的最美的风景。然后,怜爱的心情变为疼爱,等到他发觉的时候,那已经变为了纯粹的爱情。 所谓的那些偏见,还有什么年龄差之类的,季风从来都没再乎过。他再乎的,也是最令他为难的,是程卓的心情。他是个儿科医生,读过很多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所以他比谁都清楚,程卓母亲的事对于他会有多么巨大而深痛的影响。从幼年开始就在那样的环境中一直生长了十几年,他没有因此变成暴力狂或者杀人犯已经是个奇迹了,可是相对的,他那种绝对的沉默与抗拒也同样让人深感不安。季风很清楚,一旦再有什么偏差,很可能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慢慢的,程卓开始对他表现出一种依赖,以及独占欲,他开始表现出这种年龄的孩子都会有的叛逆,开始像个普通的坏孩子那样做一些恶作剧,提出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而季风也一一包容,甚至为此而感到高兴,因为那时的他认为,这至少说明程卓终于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然而几年过去,程卓不再是孩子了,可他的叛逆依然在持续,并且升级。当季风一次次的从报纸电视以及护士站那些八婆的嘴里听到关于他种种胡闹的传闻,他在抓狂的同时,也终于发现到了自己心底沉睡了多年的那个阴暗面。 所以这只是惩罚,是对坏孩子的惩罚。 季风轻轻摩挲着程卓柔软的脸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59.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卓惊慌失措的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他顾不上自己睡得乱糟慒的那副尊容,拔脚就往外冲。跑到护士站一问,得到的答复是季风去做脑部的核磁共振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腿差点儿没软了。身后响起秦柯的声音,“我说大明星,虽说这层是VIP人员相对少,可您至少穿条裤子再出来吧?” 程卓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是只穿着T恤就跑出来了,慌忙又一溜烟跑了回去。 “……还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啊?”秦柯站在门边笑,看着程卓在屋里手忙脚乱的套上短裤,“哎,她们怎么也不提醒我呢。” “你那一脸铁青气急败坏的,谁敢跟你说?我说,你是以为季医生怎么着了啊,他是失忆又不是老年痴呆,还能自己走丢了不成?” 被她一语道破心事,程卓脸红了红,尴尬的笑道:“我这不是……” “关心则乱,是吧?”秦柯把手上提的东西放在桌上,“趁热吃吧。” “早点?”程卓扒开袋子看了看,“对我这么好啊?” “那是啊,你在这儿陪了一晚上床,辛苦得要命,我还不买点儿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儿,不过程卓当然想不到人家是故意别有所指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季风的事,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专家会诊是几点?” 秦柯抬手看了看表,“应该已经开完了。” “啊?”程卓有点儿意外,“我还以为专家什么的应该会研究很久呢。” “就因为是专家所以才比一般医生快速有效嘛。” “哦……”他抓了抓头,试探着问道:“结果怎么样?” “不知道。等一会儿问他吧……”秦柯一不留神说溜了嘴,程卓倒没太听出来,只问:“谁啊?” “噢,就是会诊的人呗,你不认识。”她脸不红气不喘的随口接上,“我去给你问问啊~” 坐立不安的等了几十分钟,季风终于在他妈妈的陪伴下回来了。程卓一边揣测着季风妈的脸色,一边忐忑不安的问道:“那个,请问怎么样了呢?” 她一脸愁云惨雾的摇了摇头,“这群医生简直就是吃闲饭的,研究了半天,居然什么结果都没研究出来!只跟我说,这个脑部的问题一般都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也是常有的事,叫我不要着急,简直是废话!我能不着急么?!” 程卓突然就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赶忙扶着季风妈坐下,“伯母,这种事您还真急不来,这个脑子嘛,它本来就是很精细的东西,如果随便去动它的话,万一反倒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对方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好像也觉得有道理。“……嗯,也是。反正等小风的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他们还要再会诊,到那时再拿不出个解决措施我再找他们算账。噢对了,程卓,我还有个事想拜托你。”她忽又想起什么,“刚才他们还跟我说了一个事,说这个,如果能维持以往的生活的话,说不定对他恢复记忆能有帮助,所以我想啊,他之前不是住在你家里么,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照顾他一阵子呢?” 程卓一听,这简直是他求之不得的发展啊,连忙满口答应,“当然没有问题,伯母,交给我您就尽管放心吧。” “那太好了。”季风妈笑着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那就赶紧回去吧!” “啊?”程卓心想怎么这么快就能出院了,“噢,那我去办出院手续吧……” “不用不用!”季风妈摇摇手,已经走过去开始收拾东西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帮我照顾好他就成了~” “噢……那,那行。” 回到家里的时候,季风站在门口环视了一下屋内,突然叹了口气。程卓心里一紧,担心的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累。”这装不知道跟装失忆还真不是一个级别,他刚才差一点儿就伸手去柜子里拿拖鞋了。 “是不是来到陌生的环境,觉得不适应了?不过这真的是我们一起住的地方,你看,这是你之前穿的拖鞋。” 还有这个,在这个呆傻傻一无所知,还以为是他在骗自己的大龄儿童面前,想办法憋着不笑似乎是个更要人命的问题。 季风咳了一声,弯下腰去换鞋,然后尽量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程卓兴致勃勃的挨个给他介绍屋里的房间,在经过季风之前住的那个房间时,他则有意跳了过去。季风故意敲了敲那道门板:“这里面是做什么的?” “放杂物的而已,没什么好看的。”程卓把他往客厅里拉,“对了,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你应该饿了吧?” “之前都是你做饭么?” “……对啊,是我在做。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程卓一边卷袖子一边往厨房里走去,他脸上笑着,心里却叫苦不迭,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做过饭了,一个人住的时候大多都是叫外卖,季风来了就是他在做,现在厨房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他添置的,现在自己恐怕连盐罐放在哪儿都不知道。 “什么都好,你做的东西我应该都爱吃。”季风倚在门边,温柔的笑着。程卓的心都快被融化了,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折腾起来,完全没留意到背后那个人算计的笑容。 一直以来的灰暗生活似乎突然之间有了阳光,程卓简直能在面前这根萝卜上看见佛光了。他手起刀落,一边切一边还哼起歌来,哎,做饭真是开心哪~这个失忆也真是让人开心哪~嗯……?说起失忆,他貌似想到了什么,他是不是也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 忘了……忘了……妈的,他把程时忘在酒吧了! 刚刚还晴着的天瞬间塌了下来,程卓以光速冲进客厅找到手机打了过去,好不容易才等到对方接通:“喂,小时?你怎么样?!” “……你真是我亲哥啊。”程时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过来,程卓总算稍稍放了点儿心。 “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呃,那个混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我怕他又折腾我,就吐了他一身,然后就睡着了。今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了,也没看见他,可能又去医院了吧。” “噢……那就好。”程卓回头看了一眼,季风正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赶紧说:“那什么,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回头有事再联系我,先挂了啊~” “我说哥……” 程时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性急的切断了通话。他无语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电话,叹口气,随手丢回沙发上。 昨天见到自己的时候,佟冬居然意外的没什么反应。程时原本以为至少会被他说个什么,“谁叫你弄成这副鬼样子的”,或是“没经过我同意就敢乱折腾”之类的,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喝酒。程时顿觉一阵气闷,干脆也坐在旁边闷着头喝起来,结果这一回终于喝多了。 窝在沙发里,他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痛得要命。唉……解酒药什么的,佟冬倒是给谢云霄买过,可就是一次也没记得帮他准备过。不过他也没怎么宿醉过就是了。一方面是程时的酒量真的挺不错,一方面是他很清楚,待在佟冬这样的人身边,能照顾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了。他并不会哭着抱怨这有多么不公平,谁叫他选的是这么一条路呢。 手机再一次响起,他拿过来一看,是赵梓阳。 “喂?” “昨天喝了那么多,现在应该在头痛了吧?我买了解酒药,能上去么?” 程时心中一颤,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我昨天已经……” “我就是想对你好。”对方平静的说着,没有一丝犹豫。“小时,我绝对不会放弃。” 他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端的人突然问道:“要不要离开这里?” 程时吃了一惊,“离开?去哪儿?” “哪儿都好,如果他没有来追你的话,我带你走。” 60.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风走了,楼里的护士们开始争先恐后的用各种借口去谢云霄的病房换水换药换一切能换以及不能换的东西,秦柯是拦不住也不想拦了,谁叫她毕竟只是个新来的护士呢,身后没了靠山,再做挡箭牌的话遭人怨恨的就就是她自己了。 谢云霄当然想不到还有这层内幕,不过他也已经被这些“关心”骚扰得叫苦不迭了,尤其是叶灿在的时候,两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被数双眼睛盯着,想趁屋里没人的时候拉个手亲热一下,立马就有人打开门进来检查点滴的进度。他这两天总觉得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院住的,只怕是要叫他病得更重了。 叶灿站在窗边整理着花瓶里的向日葵,回头冲他笑道:“怎么,叫你过几天健康生活而已,这么哼哼唧唧的。” 谢云霄哼哼道:“这哪叫健康啊,这分明是禁欲!我都快成庙里的和尚了。” “那还不好,清心寡欲一心向佛,死了就能去极乐世界了。”叶灿走到床边坐下,对方却一脸色眯眯的摸了上来,“我现在就想去你这个极乐世界~” 叶灿脸红了红,甩开他的手,“我看你是才好又想作死了。” “没错,我就是好了!我要出院,我要回家!”大型犬开始撒起娇来,主人当然不能纵容他,“你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得听医生的。” “我才不管!这儿的医生跟护士都是一伙的,我看她们分明是想把我关在这里!” 叶灿噗哧一笑,“想被护士小姐们关起来,这应该是男人的光荣吧?” “谁爱光荣谁光荣去,我才不要。” 这时候,正好医生过来查房了,谢云霄劈头就问:“我能出院了么?” 结果两人都没想到,医生看了病历之后居然点了头,说他现在只要静养就可以,医院和家里都行,谢云霄当然毫不犹豫的就选了后者。 于是在护士们的泪眼和扑天盖地的饯别礼物中,谢云霄总算是拖着一口气活着回到家中了。 “我~回~来~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动的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欢脱的踢开鞋就想像往常那样往沙发上扑,谁知中途却被椅子拌了一跤,差点儿没摔下去。 叶灿在他后面笑,“病了一场,连行动力都退化了?” 谢云霄挠了挠头,“奇怪……”他还没说完,肚子里突然叫了好大一声,把叶灿逗得前仰后合,“哦,原来是饿了啊,想吃什么?不过医生说你现在饮食还是要清淡,我先煮些粥,拌个……拌个什么菜呢……”他一路说着,已经走到厨房里去了,剩下谢云霄一个人在客厅里,若有所思的坐在沙发上,两只眼这儿看看,那儿又看看。 “……有莲藕、黄瓜和西芹,你想吃哪一种?还是都拌在一起?”叶灿从厨房探出头来,手上举着一大棵西芹,谁知道沙发上的那人却突然一下弹了起来,大步冲他走过来,“怎、怎么了?” 谢云霄冲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他拉入怀中,悄悄说:“我觉得不对劲。” 叶灿从没见过他这样,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哪里?” “屋里的东西好像被移动过。”谢云霄脸色异常难看,“有人进来过。” 听完他说的,叶灿只觉得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服,“你是说真的?” “我相信我的直觉。”谢云霄看着四周,低声道,“我家里以前就被人闯过空门,我有经验。”他拍拍叶灿的脸,笑道:“别怕,有我呢。” 他先让叶灿放下手里东西,两个人悄悄到了外面,这才掏出手机来报警。等他讲完电话,叶灿还是觉得有些不解,“就算是被闯了空门,我们为什么要到外面来?” 谢云霄却笑了笑,只说:“你先去外面找地方坐坐,一会儿结束了我再叫你回来。” 叶灿皱了眉,“这是我家,你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谢云霄有些犹豫,半晌才道:“我怕你害怕。” “我也是个男人好不好?” “……之前,我家里被人装了窃听器。” 叶灿瞪着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突然想到,其实以他们这种身份,会被人用各种手段探查私生活大概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不过是他过了太久的平静生活,反倒忘了这种潜在的危险。 警察很快就来了,谢云霄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仔细检查有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而对方在经过严密的排查之后也明确告诉他们:虽然屋子里的确有被外人侵入的迹象,但是房间内并没有那种东西。 谢云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了谢之后送人家到电梯那边,又拜托他们一定要保守秘密。谁知等他回去的时候,叶灿却还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没事了,进去吧?”谢云霄笑着揉了揉他的发,拉着他往屋里走去,可就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叶灿却明显抗拒了一下,谢云霄惊讶的回过身,“怎么了?”他伸手抬起叶灿的脸,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嘴唇都被咬得没有血色了。 谢云霄叹口气,轻轻描摹着他的唇角,“警察都已经说没事了,你还不相信么?” “……说是没事,可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啊!”与其说是害怕,叶灿心中的情感已经快要到达愤怒了。“有不认识的人未经我们同意闯了进来,你不觉得恶心吗?!” “那我明天拜托冬冬叫专业的人再来检查一遍,这样你能放心了么?” “不是这个问题!” 谢云霄无奈的笑了。他平静的看着叶灿,缓缓说道:“觉得讨厌的话,搬家也无所谓,因为所谓的房屋本来就是外在的东西。真正能让你安心的地方,是这里才对吧?”他说着,用力将叶灿拉入怀中,“除了你,任何人都进入不了这个怀抱,任何人也别想从我的怀抱里伤害你。我不是说了么,不要怕,有我在。”他轻轻的用下巴摩挲着叶灿的发顶,“如果是我的话,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世界末日我也毫不惧怕。你难道不和我一样么?” 从那个男人口中流淌出的言语,一字一句的流入了叶灿焦躁不安的心中,将他的恐慌与愤怒都一一化解,而牢牢环抱他的那双手臂就像一个坚固无比的城堡,仿佛是在向他诉说,无论发生什么,待在这里就好。叶灿静静的伏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此时此刻那就是全世界最动听的乐章。 他小小的笑了,抬起头去索要对方的唇,得到的,则是更加热情的给予。这个人给予他的,永远都是远远超出他所需要的,毫无保留的,扑天盖地似的,就像一团烈火,激切的渴求着他,像要将他的全部吞噬殆尽。 传说中,凤凰浴火而涅盘,他虽然不是凤凰,大概也能从这团火中重生吧? 叶灿眯起眼,享受着高朝带来的余韵,“云霄,我爱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 厄运后面追随而来的,一般都应该是好运了。第二天叶灿就从公司那里收到一个消息:他又获奖了。 谢云霄听他说时才想起来,这些天的确又到了某奖项评奖的时候了,叶灿得奖的是他之前的一部作品,演的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医生,可说是毫无悬念的轻松拿下此次的最佳男主角,不过他本人倒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看在谢云霄眼里那叫一个闹心。 “……啊——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哪——” 叶灿坐在沙发上无聊的按着电视摇控器,某只大型犬则在地板上,或者说是在堆了一地的从各方那里送来的礼物中间滚来滚去。“有什么怎么办的?” “这样下去我还怎么追得上你啊?” “你不是已经追上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谢云霄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对,这个当然也很重要,可是工作也很重要!我必需在各种方面都能与你相匹敌,那样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边说:我是你男人!” “厚?”叶灿抬眼瞥了他一下,对方立马趴在他膝上作摇尾状,“我是想当个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嘛~要不我在你面前老是觉得矮一头……” 叶灿噗哧一乐,拍拍他的头,“那你这回争取拿最佳男主角不就完了。” “那当然了!”谢云霄弹起来,一手握爪:“谁敢和我抢,我弄死他!” “说什么鬼话。” “嘿嘿嘿~打个比方嘛。” “而且你已经足够配得上了。”叶灿眼睛看着电视,低声说了一句。谢云霄立马兴奋得瞪圆了眼,“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不是已经听见了么。”叶灿用摇控器敲了敲他的头,站起身来,“行了,我差不多也得去作准备了,你就乖乖看家吧。” “啊?我一起去不行么?” 叶灿白他一眼,“你去算什么事啊?还嫌绯闻不多呢。” “明明就不是绯闻……” “闭嘴!不准吃手!” “那我给你当司机?好嘛~我就在车里乖乖等你回来~好嘛好嘛~” “不好!”叶灿穿好鞋拿过包,冲他勾勾手,冷不防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笑道:“叫你当司机,我还舍不得呢。” 61. 盯着面前的手机,谢云霄跪坐在地毯上,脑子里正在上演激烈的人神大战——真……真……真的好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打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说“我想你”的话……一定会被骂的…… 他垂头丧气的扑倒在地上,完全是就是一只可怜巴巴等着主人归来的狗狗。翻了个身,他望向电视,那上面正在播放某个毫不相干的电视剧——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距离晚会开始还有足足好几个小时。 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谢云霄几乎是扑了上去,“喂?!” “你喊什么喊?” “怎么是你啊,冬冬。” “是我,你有意见么?” “不敢。”谢云霄撇撇嘴,“什么事,说吧?” “你现在身体如何了?要是能坚持的话就继续开拍吧,别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嗯,我也不想再耽误下去了,你给导演打电话让他安排吧。” “那行,我马上给崔导打电话。” “哎对了,冬冬,去年来我家帮忙查窃听器的那个警察,我想让你请他过来叶灿家里一趟。” “怎么了?” 谢云霄把昨天的事大致和他说了一下,佟冬也觉得很不妙,说明天一定带人过去,谢云霄这才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得靠佟老爷啊,小的在此谢过~” “行了,就知道扯皮。”佟冬沉默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说云霄,你差不多也该回自己家了吧?” “啊?为什么?” “我说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啊?叶灿家明明进了人,可为什么没有东西被偷?这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是单纯的小偷,他很有可能就是冲着明星的住处下手,也许是狂热粉丝,也许是跟踪狂,更有可能是那些不上道的狗仔队,就像上次在你家装窃听器的人,想要借此得到什么独家报导,如果只是冲着叶灿还好,万一是有人对你们的关系起了疑心怎么办?那往后这种情况只能越来越多,直到你们的关系被真正曝光。” 谢云霄不是傻子,其实佟冬说的这些他已经都想到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即使如此,让他就这么离开叶灿,他办不到。世上的每一段恋情都必定会遇到阻碍,有谁仅仅是为了轻松或者方便才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不错,就因为是明星,他和叶灿面前的路恐怕还要比这难上千百倍,可谁规定明星就不能拥有爱的权利了?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获得幸福,无论是明星还是普通人都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分开。” 电话那端,佟冬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死心塌地,可你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么?” 谢云霄一下就觉得不舒服起来,“他当然跟我想的一样。”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叶灿这个人并不简单,你单看他这么多年在娱乐圈来去自如就知道他肯定有些手段了。” “那又怎么样?在这个圈子里混有手腕是正常的,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坑蒙拐骗上啊,冬冬,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不要把人都看得那么坏,我了解叶灿,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希望,到最后受伤的不会是你。”佟冬叹了口气,“先这样吧,明天上午我过去,你别忘了和叶灿说一声。” 放下电话,谢云霄心里仍旧微微的堵得慌,这个冬冬,他也太会草木皆兵了吧?他的心思不觉又转回了昨天的事上,一切的不顺都是从那儿开始的,他妈的……他愤愤的想着,两眼一转,他突然想到其实自己也可以先在屋里检查一遍嘛,之前他也演过一个高科技犯罪者,因为兴趣还跟专业人员学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正好现在可以试试身手,顺便也能打发个时间~ 他一下就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一边回想着当初的剧情,又想了想去年人家给他家里做检查的过程,摩拳擦掌就上阵了。不过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查出个影子来才有鬼呢。上窜下跳的忙活了半天,除了搞出一身臭汗,其他什么结果都没有。 谢云霄不死心的继续翻箱倒柜,就这么一路翻到了叶灿家的书房,没想到却意外从书柜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只很特别的匣子。那是一只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木匣,掂在手里份量极重,外面雕刻着仿西洋风格的繁复花纹,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看上去……怎么说呢,谢云霄虽然不是收藏方面的行家,却也能看出这只匣子肯定不是便宜货,而且总体给人的感觉像是上一个年代有钱人家才会用到的东西。 叶灿家里似乎只是中等偏上的条件吧?谢云霄记得最早看网上的个人档案就是这么写的,后来跟他聊到这一点时,还被他说自己是父母放任,儿子就放荡,说和自己旅居国外的父母完全不同,他的父母都是本份的老实人,日子过得简单,但是同样很美满。 也许这件东西是祖上留下来的?或者其实它也只是件便宜的地摊货,是自己想太多?谢云霄想着,上下晃了晃匣子,里面却并没有想像中的感觉。是东西塞得太满了?会是什么东西呢?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随随便便动叶灿的私人物品,但是不动的话,他也就不是谢云霄了。放得这么隐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了,只要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就觉得五爪挠心,说什么也得打开看看了。 上下左右的研究了一下那个做工古老的锁,谢云霄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没想到很容易就弹开了,他吞了下口水,轻轻揭开盖子一看,想像中金灿灿的老首饰并没有出现,匣子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最底部静静躺着一张发黄的纸。 他皱了皱眉,取出来一看,上面有一笔极漂亮的字迹,整整齐齐写着—— 姓名:叶灿 出生日期:1986年12月12日 星座:射手座 血型:B型 兴趣:看书,听音乐,骑马 喜欢的音乐:爵士乐 喜欢的书籍:莎士比亚的戏剧集 喜欢的地方:希腊 喜欢的动物:都喜欢 喜欢的食物:鳄梨,三文鱼,ChateauMargaux的红酒 讨厌的食物:鹅肝酱,草莓 …… …… …… 谢云霄不禁失笑,这不就和他在网上登出的档案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嘛?这种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宝贝的存在盒子里?不过他想了想叶灿的笔迹,和这上面的还不是出自同一个人,那这是谁写的?而且……好像哪里有种不协调? 他正想着,突然发现已经过点了,慌忙把东西都原样放回去,一溜烟回到客厅里去看晚会了。 守在电视前面,谢云霄也终于体会了一把粉丝的心情。当镜头里出现了叶灿的脸时,他的脸也差点儿就要贴到屏幕上去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的那副正装打扮,谢云霄口水都要下来了,他简直一万个后悔怎么没死皮赖脸的硬跟着去,原来一个人把头发梳到后面露出一边的耳朵居然能这么好看?……旁边那女的,不准抱他!那男的!不准捏他的手!你们都不准盯着他死看!他是我的! 谢云霄咬牙切齿的撕咬着怀里的抱枕,在地上来回来去的打滚。……嗯,果然他还是亲自去接他吧?万一晚会结束以后他被女人们缠住怎么办?万一有男的盯上他怎么办?!他这么好看,肯定有好多眼睛都盯着他,不行不行,太危险了!谢云霄就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人已经钻进车里了。 不过做为一个合格的恋人,该做足的部分自然要做足。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谢云霄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他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迎接吧?于是他在时间依然充裕的情况下努力忍耐着想要一个筋斗就翻到会场去的心情,大步流星的跨入那家花店,啪地一下把钱包里的大票全甩在了柜面上,“店里的玫瑰我全包了!” 店老板对于他这种类似于富二代的盛气凌人显然有些不悦,皱着眉抬起头来:“我说这位先生……” “哎?你不是……”先发出惊讶叫声的倒是谢云霄,面前的这个人不是那天在马场上见到的冰山美人么?正想着,另一边的人也凑了过来,俨然就是那个在酒店被恋人踹出房间的男人。“哎呀,这么巧?你们两人是开花店的?” 对方也没有忘记他,笑了笑:“算是吧,您这是来买花?” “噢对对,我赶时间,有机会以后再聊吧,麻烦能不能快点?” “没问题,是要玫瑰是吧,要哪种颜色?” “红的,全都要!” “稍等。” 抱着满怀的火红玫瑰花,谢云霄志得意满的重新坐上了车,准备给叶灿一个大大的惊喜。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他正开着车,叶灿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喂?”他才说了这么一个字,嘴已经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叶灿在电话里笑,“你在家有没有乖乖的啊?” “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你不会是往这边来了吧?” “嘿嘿,马上就到~” “哼,我要惩罚你。”叶灿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儿生气的样子,谢云霄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噢?那你要怎么惩罚我?用你那火热的小嘴……” “谢云霄!”叶灿脸都热了,幸亏他现在已经从会场偷溜了出来,没人能看见他现在这副红着脸的模样。“再胡说八道我可生气了!” “那我只能在床上平息你的怒火了。”对方满不再乎的继续调笑,叶灿也笑道:“信不信我不让你上我的床?” “你锁门也没用。” “那我今天晚上干脆不回家,你一个人独守空房去吧。” “……” 叶灿还在笑,电话里的人却突然不说话了。“喂?云霄?” 他还在“喂喂”,已经有辆车停在了身侧,一个人带着浓郁的玫瑰香气从车上冲了下来,猛地拥他入怀,“亲爱的,恭喜得奖。”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忘我的拥吻在了一起。这一刻的幸福与满足将是他们彼此都永不会忘怀的,然而没有人会想到,所有的不幸也从这一刻悄悄开始蔓延了。 62. “叶先生请您解释一下您和谢先生的关系好吗!” “两位已经同居多久了呢?已经确定是恋人关系了吧!” “请问两位是因为《长乐悲歌》而发生恋情的还是之前就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呢?两位解释一下好吗!” “谢先生……” 即使隔着两层楼,楼下那不绝于耳的疯狂喊声依然足够让人心烦意乱的了。谢云霄几次三番都想直接冲到阳台上去大声宣布“没错我们就是恋人了!”不过落地窗前那道背影却更叫他窒息,所以眼下他也只有憋着火坐在沙发上咬着烟头,一边恨恨的瞪着摊在面前的那一大堆报纸,所有的头版头条都用超大字体醒目的写出了昨晚的事: ——谢云霄与叶灿激吻?! ——叶灿与谢云霄确定恋人关系! ——谢云霄与叶灿同居中!! 下面还附有昨晚拍摄到的一组照片,从他们在会场外见面开始,一直到两人牵着手走进家门为止。这下再想说什么照片是伪造的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佟冬昨天的那句话简直就像是谶语,这才过了一夜,已经变成现实中的噩梦了。不过谢云霄并没有后悔昨天的举动,他恨的只是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藏在暗中的那个狗记者,不然他一定早就胖揍对方一顿,今天这事也就不会有了。 “本来艺人的私生活我们是无权过问的,不过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打算怎么收场?”坐在旁边的那个长相平平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一双看不出丝毫波澜的眼睛静静将他们扫视一遍。 这还是谢云霄第一次见到叶灿的经纪人——罗明。 叶灿的这个经纪人并不是佟冬那种保姆式全方位照顾的类型,他平时并不太出面,大部分事情都是通过电话联系,而且叶灿已经是各方面都很成熟的演员,所以罗明的更多精力都放在带别的演员身上,可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得不亲自出场了。 “我看,想糊弄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窗前的佟冬转过身来,“你们两人先表个态吧,是分手,还是不分?” “绝对不分手!”谢云霄第一个喊出来,他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叶灿,后者也点了点头,“我早就做好决悟了。” 罗明盯着他说道,“那么,我代表公司方面也表个态吧。这次的事情实在很严重,如果只是普通的绯闻还好,但是你和谢先生这种身份太过敏感,并不是有决悟就能解决得了的。公司很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你作为一线影星的评价,同样,我们也很担心你会影响到公司的评价,一般情况下,应当会对你做出暂时息影的处分。但是……”罗明突然话锋一转,“根据现有条件来做一个比对的话,你刚刚才拿到一个新的奖项,目前又在接拍一部炙手可热的电视剧,而且不知道该说是你运气好还是我们运气太烂,你和公司的合约刚好要在最近到期,所以两方面权衡,看上去利与弊似乎可以互相抵消。你现在就像是极其微妙的处在一个暂时的平衡点上,有可能翻盘,也有可能一落千丈,而这个决定因素握在你自己手上。” 叶灿望着他,总结道:“也就是说,公司目前并不会对我做出任何决定。” “没错。” 就在这时,佟冬的声音马上插了进来:“谢云霄,你先别忙着放松,你和叶先生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你可不要以为我这边也会轻易放过你。” 既然已经能确定叶灿不会受牵连,谢云霄才不会再乎自己如何呢。他掐了烟头,就势往沙发上一倚:“我洗耳恭听。” 佟冬冷笑一声,“看你这样子,应该已经做好被雪藏的准备了吧?” “我只有那句话:不分手。别的你们随意。”谢云霄打了个呵欠,开始掏出手机上网。 “谢云霄!”佟冬已经在咆哮了,“你就没有一点儿专业演员该有的素养么?!在那之前你难道对公司和我没有一点儿歉意么!” “冬冬,做为朋友我让你费心了,这一点我觉得很抱歉,但是对公司我没什么好说的。”谢云霄看着他,异常冷静的说道:“这些年我该做的都做了,为公司累死累活当牛做马,别人都当我是大明星,可谁知道我根本就是公司攥在手里的一棵摇钱树?他们不拿我当人看,我当然更没有义务要对他们负责。我跟公司签的是只是合约,不是卖身契,这里面没有任何一项条款规定我的私人感情也要受到控制。即便这次的事闹得有多大,我这么多年为公司赚来的利益也足够抵消了,更何况我只是爱上一个人,我不认为我应该为此而对任何人感到抱歉,那太可笑了。” 佟冬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只说了一个“你”,然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罗明在旁边看这事要闹僵,忙劝和道:“好了好了,两个人都先冷静一下吧,生气也解决不了任何事,还是坐下来想想对策吧。” 叶灿悄悄拉了拉一旁的谢云霄,“我说,你也别太过了,人家佟冬还不是为你着急,你把他气个半死算什么事啊?” 谢云霄却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突然间“啊”了一声,叶灿被他弄得一惊,“又怎么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嘴越咧越大,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半天,这才给叶灿下了个指令:“上你的微博看看。” “唉,这种时候还刷什么微博啊。”叶灿皱了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边肯定又是一片狂轰滥炸了,搞不好连系统都瘫痪了。 “冬冬!”谢云霄喊了一声,将手机丢了过去,“看看这个你就没有话说了吧。” 佟冬黑着脸接过来一看,只见谢云霄的微博上居然已经有上万条新信息显示了出来——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老娘我泪奔了啊!!!!我又能相信爱情了啊!!!!!!” “皇上小叶子你们要好好的!!别管什么臭记者,你们一定一定不要分开啊!我永远支持你们!!!” “我操!出现了!爱的奇迹!!!!!谢云霄和叶灿你们死都不能分开!!听见没有?!!!狗仔队都去死!!!!!” …… …… ……总而言之,无一不是在力挺他和叶灿的交往,除此之外就是一边倒的骂狗仔队,谴责他们挖人家墙角,乱写中伤人的报导。 “‘对艺人来说粉丝才是他们的生命’,我记得这是老板的原话吧?”谢云霄得意的一扬眉,两只脚都举到了茶几上,“你不如问问他,现在又有什么新指教了?” 佟冬把手机原样丢了回去,脸色依然不是很好。“哼,你别忙着得意,这事还得公司里再做讨论,你闯的祸可不是区区几条留言能抵消得了的。” 正说着,大门口的铃突然响了,四个人过去一看,原来是李浩京提着箱子来了。 “我来的还算是时候吧?”看他那样子,估计这事也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谢云霄大方一笑,“当然是时候,就等你来呢。” 李浩京笑了笑,“不过我最近老被人叫去查窃听器,看来是民风不良啊。” “那还不是你们警察的事,回去跟队里反映反映吧。” “反映还是算了吧,我这接的可是私活,别断了我财路。” 叶灿有些惊讶,他只听说是佟冬找朋友来帮忙,没想到还得花钱。“怎么还要钱呢?”他小声问谢云霄,前面李浩京却听进耳朵里了,回头一笑:“看是什么事了,小事上就要点儿小钱。” “大事上就要大钱了?”谢云霄问道,李浩京却没说话,只暧昧的一笑,佟冬在旁边推了他一下,“行了,知道你是干私活儿,早弄完拿了钱走人,我们也不能耽误你太多时间不是么?” 李浩京耸耸肩,蹲下来开始从箱子里拿工具。罗明在旁边告了别,说公司里还有事就回去了。佟冬虽然也想回公司,但是又对这个李浩京不放心,只好留下来等他完事再走。 三个人在客厅里喝了会儿咖啡,只等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李浩京就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放心吧,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查得可仔细了。” 谢云霄和叶灿终于完全放下心来,“那再看看客厅吧。” 李浩京又在客厅里照样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查了个遍,连沙发下面都不放过,最后直起腰来,做了个OK的手势。佟冬见状,也不让他再多说话,只跟谢云霄叮嘱几句就随便找个借口拉着李浩京一起离开了。 坐在佟冬的车上,李浩京斜着眼冲他笑:“你就这么怕我说出什么来?” “没有好处的事你不会做。” “那你还怕什么?” “以防万一。” “哦,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可靠啊~”他轻巧的说着,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其实这次的事是你做的吧?”他突然变了口风,别有所指的暗示着。 佟冬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什么事?” “趁没人时闯进他们家,随便动几样东西,你的目的是从心理上动摇他们的感情吧?”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讨不讨得着好,你自己清楚。” “哼,随便你怎么说。” 李浩京托着腮望向佟冬丝毫不为所动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63. 出了这么多波折,到这一天总算又能重新开机了。不过谢云霄从早晨一踏进摄影棚开始就一直觉得后背发凉,原因自不必说,只能是各路女性所投来的异常火热的视线了。 脸突然被抬了起来,Tina拿着眉笔微微冲他一笑,“不用这么在意她们,都还是孩子呢,难免会好奇。” 谢云霄咧了咧嘴,“我也算是被人看惯了的,不过现在这感觉真是要比往常强烈好几十倍啊。” Tina笑道:“就当是大家对你的爱吧。” “Tina姐,这边来一下!” “噢,这就来。”Tina又描了两下,把眉笔塞进他手里就急匆匆过去了。谢云霄身边一时没了人,他自然而然的就扭头去看叶灿的方向,没想到他早就已经上好了妆,正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呢。 嘴角往上扬了扬,谢云霄提着衣服就过去了。“想什么呢?” “……啊?”叶灿抬头看向他,眼神还是有些呆滞。 “想我呢,是吧?”谢云霄坏笑着,勾起叶灿的下巴,“爱卿今日依然光彩照人啊~……嗯?这黑眼圈怎么回事?”他叹口气,“还放不下呢?不是说了有我在么,一个人背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我没有……” “哼,在本王怀里也敢夜不能寐,你好大胆子啊~” 叶灿终于噗哧一笑,“这还没开拍呢,你入什么戏啊!” “如此出言不逊,该当何罪?”谢云霄笑着,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叶灿的耳朵后面,那里是他的敏感带之一。“干脆今夜让你在龙床上爬不起来吧?” 叶灿果然咬了唇,一双凤眼也漾上了些微水气,“别闹!” “活活~请问皇上一夜几次呢?”两人中间突然伸过来一个卷成筒的台本,往旁边一看,小果正笑容暧昧的盯着他们。谢云霄又是气又是笑,夺过台本来就照着她的头给了一下,“小姑娘说话矜持些,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小果切了一声,“还不是你们在这里公开打情骂俏,大家谁都不好意思来叫你们,我这才来过来扮黑脸嘛!” 他们俩这才想起这里还是众目睽睽,叶灿都不敢回头去看了,只推了他一把:“行了,你快过去!” 谢云霄这才笑着往回走去,他又看了一眼小果,“你手上戴的什么啊?” 小果举起左手晃了晃,“这个?刚才进来的时候她们给我的。” “谁们?” “你的粉丝团哪~”小果笑得俏皮,“她们真是可爱啊,一早就自发到这里支援你们,我听她们说,周围还有好几个巡逻小组,就为了防止记者干扰你们拍戏呢。” 这下谢云霄也惊讶了,“是么?我刚才为了躲记者还专门从后门进来的,要知道这样,我就大大方方从前门进来了。”他摸着下巴笑,“这些臭小孩,以前没事就吐槽我,不是转我的糗事,就是拿我的照片乱P一通,今天又都良心发现了啊~” “关键时刻才看得出人心嘛,你可要心怀感激哦。”小果拍了拍他。 “那是自然,我唯一能回报她们的也就只有认真拍戏了。”谢云霄自信满满的坐回椅子上,笑容灿烂。 “那也得先保证你一会儿在片场上不会晕过去。”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支营养剂,谢云霄哈哈一笑:“冬冬,你也把我看得太弱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刚从医院放出来。”佟冬一扬下巴,“快喝。” 他刚说完,忽然从外面大步流星的闯来一人,上来就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口:“你把小时怎么了?!” 化妆间里所有人都是一愣,放下手里的工作看向他们二人,佟冬却不慌不忙的冷笑一声:“你演什么戏?那是我想说的吧。” 程卓拧了眉,“你说什么?” 佟冬推开他的手,整了整衣服,“老玩这套把戏也未免太没有新意了,你最好告诉他,趁早给我自己回来。” “他不在我家。” “什么?” “他根本没来找过我!”程卓冲他吼到,“我警告你,如果你敢骗我的话……” “我昨天下午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里了。”佟冬冷冷的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那小子……” “昨天下午就不在了?亏你还能冷静到现在啊?!”程卓气急败坏的喊着,脸都白了。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忙掏出手机打过去,“……喂?赵梓阳?是我,小时有没有到你那儿去?……没有?!那你知道他现在可能在哪儿么?”程卓一边问着,一边又揪过佟冬,“你这混蛋!该不会又是你惹了什么人,对方把小时绑走了吧?!”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早该有电话了。” 谢云霄在旁边眼看这情况不妙,程卓那拳头明显就要招呼过去了,忙上前分开两人,“好了,你们俩打起来也解决不了什么事,要不要报警?” 程卓整个人都慌了,这才想起来还有报警这回事,“对对,报警!”他举起手机刚要拨号码,突然传来了一封新邮件,他定睛一看,发信人居然正是程时—— “我出去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你们别找我了。” 程卓顿感脱力,忙又打了回去,一听对方终于接通,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这浑小子!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早上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你跑哪儿去了?……” 看他一路骂骂咧咧的出去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Tina拍一拍手:“大家抓紧了,不然一会儿可要被导演骂了。”她又冲旁边的化妆师示意一下,“出去看着点儿,等他打完电话赶紧叫他进来化妆。” 佟冬也拍了拍谢云霄的肩,“那我就不留在这儿了,公司里还有事。” 谢云霄点点头,“行,你去吧。”这样也好,省得一会儿程卓真跟他打起来了,大家脸上都过不去。哎,不过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好哥们,不知道能不能有和解的一天呢? 避开众人,佟冬独自走到片场外掏出电话确认,没想到程时居然没给他发短信。他冷哼一声,打开手机里的追踪系统,只见上面的那个发光点正在地图上快速移动着,应该是坐在什么交通工具里了。 既然那小子还带着发信器,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反正过不了两天他肯定会忍不住自己跑回来的。佟冬冷淡的想着,将手机塞回兜里,照旧开车回公司去了。 64. 这是程时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大海。宽广,平静,似乎能包容世间的一切。腥咸的风迎面扑来,白色的浪卷着白色的泡沫舔舐着细白的沙滩,如此反复着,时间就在这一来一去中静静流淌而去,仿佛上演着一个永无休止的追赶游戏。然而永恒存在的只是那海与岸,而不是那些撞碎的浪花。 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最后还是化为了泡沫,在大海的边缘永远悲叹着,她的王子却在城堡里和一个陌生的公主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童话……那应该已经不是童话了吧?童话总是以王子和公主的幸福作结尾,那就不该有另一个被命运捉弄的牺牲品。 程时的手轻抚过耳垂上坚硬的触感,讽刺的笑了。到头来,他与佟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用这么一个微小的发信器来维系。身体再怎么相交,也到达不了灵魂的深处。所谓的心有灵犀,那不过是古人所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他会追来吗?他不会追来吧。 苦涩的笑着,程时弯下腰抓了一把脚边的泡沫,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很快在风中消散。既然一早就知道答案,只身一人逃到这里,他又在期待什么奇迹呢? 赵梓阳说的那句话太过诱人。他真的也很想干脆放开这一切,任凭一个人来将他带走,越远越好。可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胸口那尖锐的痛楚又会将他拉回现实,想要真的放下,难道要挖出这颗心么? 他其实也很清楚,佟冬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他在背地里做过很多事。比如他雇私家侦探监视谢云霄的事,比如他手中有很多谢云霄和叶灿在一起的照片,还有这次的事,其实根本就佟冬指使人把照片和消息散布给报社。 程时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让谢云霄和叶灿分手,可他依然无法揭穿他,他也更加没办法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出现在那两人面前,所以他只有逃走。 真的……真的好累。 阴沉的天连接着灰暗的海,就像他的未来,一片迷茫。他与佟冬,佟冬与谢云霄,还有谢云霄与叶灿,他们四个人之间这根纠缠不清的线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呢? “……我也想地老天荒……像从没爱过一样……那种天真……很早就遗忘……” 风中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唱,他的双眼一下就涌出了泪水,一滴接一滴的落入脚边的海浪中,回归大海。 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程时擦了擦脸回头看去,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有人山穷水复,偏偏就有人柳暗花明。明明是以苦逼开场,他到头来居然是第一个苦尽甘来的,这个人就是——程卓。当然了,他自己还傻乎乎不知道就是了。 鉴于那一对整天在片场秀恩爱的恶劣行径,程卓看得眼红,一回家就在饭桌上愤愤不平的讨伐他们。于是这一天,某人微微一笑,说:“那你也把我带去好了。” “唔?”程卓一下没听明白,嘴里那口饭都忘了咽。 季风伸过手去,“反正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我想看看你拍戏是什么样子。” 程卓瞪着眼看着他把从自己嘴角上取下来的米粒吞了进去,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你别这么……” “别这么宠爱你?那你就别这么可爱。”季风托着下巴笑望着他,“怎么样,咱们的恩爱程度不输他们吧?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去,保管腻死他们。” “呃……那还是算了吧。”程卓讪笑着别过脸去,心里一阵发虚。 “难道你怕和他们一样被曝光?”季风的大手又把他扳了回来,“我可是巴不得呢。最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那些虫子们就不会再黏上来了。” 程卓干笑两声,眼神再一次飘向别处。最近他越来越发现到,季风这个人的独占欲异常强烈,而且还隐隐透着一股S的感觉,难道是脑袋撞过之后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程卓!……程卓!程卓!” 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的砸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异样的叫声,“程卓!我知道你在里面!让我进去!程卓!” 季风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一种异样的笑容,“这回又是什么虫子?” 程卓的脸上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僵硬的指着季风:“听好了,你千万千万不要出来哦!”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真要完了!最麻烦的人找上门来了……程卓紧张的吞了下口水,这声音他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前阵子接拍某部电视剧时的那个导演的女儿,他当时也没动什么脑子,只是“顺其自然”的就这么和人家搞上了,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认真到了异常的状态,一度闹到了假怀孕逼婚的地步,当时程卓都没辙了,他之前根本没遇到过这种类型,虽然也觉得对不起人家吧,可他是绝对不会结婚的。不过幸运的是,那个导演压根也没看上他,只怒气冲冲的把他臭骂了一顿,甩了两个耳光,然后就强行把他女儿带走了,听说后来还把她送进了一家疗养院,程卓本以为这事已经就此平息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再一次找上门来。 “何菁……” 程卓战战兢兢的把门打开一条缝,谁知外面的人一把就推开门扑进了他怀里。“程卓~程卓~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呢?我等了你好久啊……”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身体……没事了么?” “我没事哦,我一直都没事啊~”那女孩仰起脸甜蜜的笑着,只是那笑容看在程卓眼里却分外可怕。他伸手扶住她的肩,“何菁,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还是忘了我,去找下一个能真心爱你的人吧,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不!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疯狂的摇着头,“程卓,我爱你,我爱你啊!我还要为你生孩子呢,让我为你生孩子吧?我们三个人组成幸福的家庭,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吧?程卓?好不好!” “我看你这女人脑子是有问题了,要不要我介绍个精神方面的专家给你看看?”身后响起季风冷酷的声音,程卓简直要崩溃了,“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他是谁?”何菁细长的手指猛地抓紧程卓,几乎要剜进他的肉里,“程卓!他是谁?!” “我是谁?”季风冷笑一声,一把将程卓拎了过来,“他要生孩子也是跟我生,你趁早死心吧!” “你在说什么?!”何菁不敢置信的尖叫起来,她一把拉住程卓的手臂,“他在乱说,是不是?我知道,你是为了和我分手所以才找他过来演戏的,我知道你在骗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他爱的是我,不相信的话,就自己看着吧。”季风一手搂住程卓的脖子,激烈的吻了上去,另一只手则熟练的钻进他的裤子,大力的揉搓起来,程卓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就软倒在他的怀里。季风就势伸出舌舔舐着他的锁骨,挑起的两眼中满是黑暗的笑容,门外与他对视的何菁已然失了声,捂住口连连向后退去。 “……不可能……不可能!太过份了!”她尖声哭叫着,终于转身跑走了。 季风哼了一声,伸过长腿扫上了门,转身将程卓扛在肩上往卧室走去。 “你……也用不着这么绝吧……” “有工夫担心别人的话,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季风将他丢在床上,欺身而上,“坏孩子就要接受惩罚,你说是不是?” 65. [昨晚的红烧鱼很香吧?真好,我也想吃呢。] 谢云霄看到这条短信的一瞬间,脸上血色尽失。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大约就是他与叶灿的关系曝光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小心你身边的人。] 最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谢云霄的心中只是升起了一丝异样,不过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想。手机上收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短信是常有的事,什么卖场减价,推荐买保险,卖房子,还有什么让他往某某帐号上打钱的。 可能是谁的恶作剧短信吧,他如此想着,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转过天来,他居然又收到一条同样未显示号码的短信。 [要下雨的样子,放在外面的衣服不收进来吗?] 他一下就皱了眉,望向阳台,阴沉的天色下叶灿不久之前洗好的衣服正静静的挂在那里。怎么回事?难道是跟踪狂么?他上前把正要出去收衣服的叶灿拉了回来,自己过去一边收衣服,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视着楼下,然而那里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 会是之前闯进家里来的那个人么?会不会是因为他和叶灿最近受到的关注太多,某个狂热粉丝于是在暗中蠢蠢欲动了?谢云霄记起自己一炮而红那阵子确实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不过都不是什么太恶性的事件,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都渐渐重归平静。 在他如此心神不宁时,下一条短信来了。 [就算是大减价,牙膏也买得太多了哟~] 谢云霄的心一阵狂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刚才和叶灿从超市回来,难道身边一直有人在监视他们么?!他一把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开始在原地来回走动。是谁,是谁,是谁,是谁……是谁?!脑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各种不同的脸在他眼前晃动着,似乎谁都不像,又似乎谁都可疑。 被如此折磨着,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神经衰弱了。每到夜晚,他拥着叶灿躺在床上,脑中就会不由自主的重复着那些短信上的字句,他也会想,这是不是应该报警了?可他每每凝视着怀中那张安稳的睡脸,他真的不忍心让这个人也变得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眼下已经进入了拍摄的关键期,更何况他知道叶灿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因为之前的事,他就已经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他重新恢复,如果让他知道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恐怕就不只是神经衰弱这么简单了。 就这么夜里胡思乱想,白天又神经高度紧绷,不出几天,谢云霄已然像是从坟堆里刨出来的僵尸一样,不光脸色难看,连走路都飘飘忽忽的,不用上妆就已经和戏里重病缠身的汉哀帝一模一样了。 握着手机,他不由自主的扶住化妆台,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 [小心你身边的人。] [要下雨的样子,放在外面的衣服不收进来吗?] [就算是大减价,牙膏也买得太多了哟~] …… …… [昨晚的红烧鱼很香吧?真好,我也想吃呢。]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连这种事都知道了?!他突然想到叶灿曾给他讲的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据说雍正帝时设立粘杆处,专为监视政敌和朝臣,某次有个大臣前天晚上在家里和家人玩叶子牌,忽然就有一张牌怎么都找不到了,他万万没想到,转天上早朝的时候那张牌居然被雍正帝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可是开什么玩笑,再怎么说那也是野史传闻,这里可是现代啊!除了电影里,哪还会有人能飞檐走壁监视别人家里的事?! 正想着,手里再次传来震动,他被惊得一抖,差点儿没把手机摔出去。拜托真的饶了他吧,这次又是什么啊…… [现在是拍戏中吧?对了,小灿演过的戏你都看过了么?] 谢云霄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灿演过的戏你都看过了么…… 小灿演过的戏…… 小灿…… 他说,小灿。 谢云霄惊恐的看向镜子里面那个正在对面呆坐的人,只觉得背上冷汗直流。这个人在说的是叶灿?为什么他会说起叶灿?为什么他会用到这么亲昵的称呼?这个人,是叶灿的粉丝? 可是叶灿的粉丝,为什么要给自己发骚扰短信? “云霄?”一只手忽然按上他的肩,他猛地回过头来,对方反倒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Tina担心的端详着他的脸色,“身体不舒服?” “呃……没有。”他脱力的跌坐回椅子上,用力揉着眉心。 “再休息一会儿就要拍下一场了,你真的没问题?” 他勉强笑笑,“嗯,真的没问题。” Tina叹口气,拿过一旁的粉刷又帮他补了补妆。“……云霄,我多句嘴,你和叶灿,你们两个没事吧?” 谢云霄看她欲言又止的,不禁奇怪道,“我们两个挺好的呀?怎么这么说?” “哦,那就好。你和叶灿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被这么一说他这才注意到,这两天叶灿也一直不太对劲,整天除了拍戏之外不是发呆就是发呆,恍恍惚惚的像是丢了魂一样。要是往常,叶灿应该第一个就发现到他的异样了,可他无论在家还是在片场都从来没问过一句,似乎是真的没注意到。谢云霄皱了眉,难道叶灿其实也和自己一样?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抓起叶灿摆在旁边的手机就翻看起来,可是短信箱里却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信息。 “喂喂,你侵犯别人的隐私权啊?” 谢云霄低下头,看到的是叶灿一如往常的表情。“是啊,我看看有没有陌生男人约你的短信。” 叶灿嗤笑道:“是陌生女人就没关系了?” “那更不行。” 正说着,从外面传来导演“准备开拍”的声音,谢云霄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拍拍脸让自己彻底集中起来,这才和叶灿一起出去了。 这时,一直在远处冷眼旁观的佟冬走过来,拿起了谢云霄的手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着,他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原来他这些天一直不对劲的原因是这个。 佟冬仔细查看着信息来源,除了号码没有显示出来,其他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会是谁发来的?而且看样子,这个人似乎对谢云霄的所有饮食起居都了若指掌,就连他所雇的那个私家侦探也只能拍到一些外部的照片,这个人是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的? 旁观者清,佟冬并不会像谢云霄那样一沾叶灿的事就自乱阵脚,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是叶灿自己告诉别人的。 然而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和别人聊自己与恋人的私生活,佟冬看不出叶灿会有这种变态的趣味。可如果不是他说出去的,这个人又是从哪儿知道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给谢云霄发这种短信的意义又是什么? 佟冬走出化妆间,望向不远处倚在龙床上的汉哀帝,那张脸还真是有够惨的。——如果说,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呢? 对方想扰乱谢云霄的生活?佟冬的眉梢猛地一跳,他突然发觉这个神秘人的目的似乎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同样都是为了动摇谢云霄的心神。而自己的目的是让他和叶灿分手,难道……对方也是一样? “……喂,你现在有时间么?出来见个面吧,老地方。” 佟冬简短的打了个电话,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片场上的人,转身向外走去。 66. “窃听器。” 佟冬取出咖啡里的勺子,放在盛有方糖的托盘里。他抬起眼看向对面刚刚才坐下的那个人,“是你装的吧。” “一见面就兴师问罪啊?”对方向他抛来一个媚眼,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动着戏谑的笑,“什么窃听器?我没听说过。” “我怎么就忘了,你根本是只为了自己的兴趣而行动的人。”佟冬冷然的笑着,锐利的目光锁定面前的人,“说吧,除了我,你现在还为谁做事?” “越说越不明白了。”笑着摇摇头,对方开始饶有兴致的翻着手上的菜单。 佟冬抱着臂,整个人向后一仰,“谢云霄这几天一直接到不明人物发来的骚扰短信,短信的内容完全是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时的一些细节,这样看来,泄露消息的人只可能在他们两个之间,谢云霄不可能,叶灿我不排除他的嫌疑,但是在那之前,如果这件事里搅进了一个你,那么我有充分的把握相信,是你在他家里做了手脚,也就是——在原本没有窃听器的叶灿家里装上了窃听器。”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佟冬也只是猜测,但是当他看到对面那张唇边扬起的窃笑时,一切不言而喻。 “有把握又怎么样?你又没有真凭实据。”对方依然死鸭子嘴硬,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曝露与否。 “我的目的不是证明你做了这件事,而是我要知道,指使你做这件事的是何方神圣?” “啧啧,连请求别人的时候都是这么高高在上啊?” “条件你随便开。” “可是很不巧呢,我现在看不出你身上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兴趣的事。” “李浩京!”佟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对方却只是玩着手指,笑容轻挑,“哎呀,干什么摆这种脸,人家好怕哦~” 佟冬咬紧牙关,硬是把心里的火憋了回去。在这世上能让他拿对方没辙的,谢云霄是一个,李浩京也算一个。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打过交道的人也有无数,难搞的不是没有,可李浩京可说是异类中的异类。他的宗旨一向是,小事花钱,大事则要用另一件等价的事来交换,而是否等价,那取价的天平只在他自己心里。与他认识的时间也算不久,可佟冬从来就没摸清这个人的心思。而更让他棘手的是,这家伙还不是什么能用暴力解决的小角色,在他轻挑的背后,隐藏着无数根看不见的线,一根接一根的交织成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而这家伙就像蜘蛛一样端坐在网的中央,他用一个秘密去交换另一个秘密,再用藏有那个秘密的人去控制藏有下一个秘密的人,如此反复,永无止境。在这个世界,握有最多秘密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佟冬太清楚这一点了,就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才知道,李浩京不是能轻易去动的人。 “无论什么都行,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做得到。”佟冬拉下脸面来,软声说道。 李浩京眯起眼来,似乎是在考量对方的诚意。“知道了又能如何?说不定对方只是个路边的小角色,那你不是得不偿失?” “那个无所谓,你只要告诉我就行了。” “这个谢云霄,对你有这么重要?” “这个问题我有权不回答。” 李浩京吃吃的笑起来,“我可是听说,小不点弃你而去了?” 佟冬露出些许不悦,“你能不能别老绕弯子?再说他根本没那个勇气离开我,不过三五天就会回来了。” “如果他不回来呢?如果……”李浩京笑得邪魅,“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呢?” 佟冬一下愣住了,“那不……可能。” “所以我只是假设,如果那样的话,你怎么办?” “……” “好吧,那么如果谢云霄和程时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一个?” “……” “最后一问,佟冬,你心里对程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望着对面人紧锁的眉与沉默不语的唇,李浩京哗地一下合上手中的菜单,“那么,谈判破裂。” “什么?” “我问了这么多,你却一个也不回答,那你拿什么来和我交换情报?”见李浩京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了,佟冬有些着急了,“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罢了。”李浩京笑着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我说过,我只对你这个人有兴趣。” 走出店外,李浩京身上的电话适时的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笑着接起来:“我就在想马路对面的那个人是不是监视我来的,大老板,您这通电话是不打自招了吧?” 里面传出男人低沉的笑声,“咱们是彼此彼此吧。不过这么容易就被你发现了,我想我应该换一个人了。” “您打这通电话应该不是想问我刚才和人见面的事吧?” “怎么会,我只是想请你喝酒而已。” 李浩京低笑两声,“您手上可都是好酒呢,这下我想拒绝也不行了。” “那么,你就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这样好吗?” “有什么问题?” 李浩京望着大玻璃橱窗中反射出来的某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笑道:“我觉得,现在好像还有他雇的人跟在我后面呢。” “没关系,就让他跟着吧。” “喂喂,您不是想绕开我,直接跟他见面了吧?” “他感兴趣的是谢云霄,而我感兴趣的是叶灿,感觉上我们会成为一对好搭档呢。”男人的喉咙里滚动着富有磁性的笑声,“你只要继续从我这里拿好处就行了,你说是不是呢?” “听您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呢~”李浩京笑着切断通话,抬头望向面前的那座大厦。 虽然您这么说了,不过我也一早就这么打算了呢,因为这样看起来更有趣嘛~ 67. [我说,差不多该把小灿还给我了吧?] 这是谢云霄从对方那里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却也是最令他触目惊心的一条。 在他终于因此而影响到了拍戏进程,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连续被喊了数次“卡”之后,一向温和的导演也终于发火了,“谢云霄!你到底还想不想拍?不想拍的话就趁早给我滚回去!省得我看着你也堵心!”他用力将台本在桌上连砸数下,最后摔在了地面上,声音之大,在场的人没有不跟着心惊肉跳的。 谢云霄失魂落魄的回到场下坐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叶灿,看着他去导演那儿劝了好一阵,这才匆忙赶过来看自己的情况。“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叶灿关切的拿过冰毛巾给他擦汗,又抬头望了望天上阴沉的云层,“今天气压太低了,我都觉得不舒服。你要不要先歇一下,还是去医院看看?” 谢云霄只是痴痴的仰视着他,许久,呓语般的喃喃着:“……我……难受……” 叶灿顿时紧张起来,扶着他的肩低头与他脸对脸注视着:“哪里难受?” 他从肩上拉过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用力揉着,“心脏……快裂开了。” 叶灿被他吓得不轻,才要回头喊人,却被他大力攥紧了手,“叶灿……”谢云霄急促的唤着他,他真的很想问,你是不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情人?可他不敢,他怕会伤到叶灿,更怕会伤到他与叶灿之间这段辛苦经营起来的关系。“我没事,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真的?”叶灿怀疑的看着他的表情,谢云霄咬咬牙,重新露出微笑,“嗯,你先去吧。” 喘了口气,谢云霄脱下厚重的戏服,趁没人注意时自己偷偷溜出了片场。靠在墙上,他点了支烟,想借此来放松自己紧绷的心情。 这样下去不行。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将私人感情混杂入工作之中,这是一个专业演员最差劲的行为。 至少要坚持把这部戏拍完。 哪怕是为了不让自己被叶灿瞧不起,为了实现他一定要追上他的愿望,他决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 ……可是。 他不断的用这些话麻痹着自己,说服着自己。然而,他的心在执拗的反抗。 叶灿——他,是爱我的吧? 谢云霄终于动摇了。在脑中浮现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终于发现到了最令自己害怕的事。跟踪狂也好,情人也罢,这些他根本就不再乎。只要叶灿爱他的话。 可是如果…… 那如果的事,谢云霄连想都没有勇气去想。他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叶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刘欣必须爱上董贤”。而他现在已经超过了,谢云霄已经爱上了叶灿,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他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人。可他突然间就产生了怀疑,叶灿对他的想法,是否真的一如他对叶灿的想法? 突然想到戏中,刘欣又是否清楚董贤的想法呢? 那两人一个是天子,一个只不过是个男宠,然而即便是宠爱,刘欣却给了董贤太多太多,多到一介凡人完全受享不了。 其实刘欣同样是在惧怕着吧? 因为他知道,董贤其实并不爱他。爱与被爱,谁能一点儿觉察不到?更何况是如此的深爱。刘欣并非昏君,在他执政前期明显能看出他是有励精图治的雄心的,聪明如他,自然看得更为透彻。他清楚的知道,董贤想要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能给予的那些物事。所以他只能不断给予董贤他想要的,通过这种方式留他在身边,换一刻虚假的温存。贵为帝王,竟会爱得如此卑微,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悲哀。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爱。爱到连天下都不惜拱手相送,爱到他看不清自己为王的责任,爱到他忘记了除董贤之外的一切。天下与一个人的份量孰轻孰重,傻子都看得出来,然而在刘欣的世界里,那个人偏偏就要比天下重上千钧。他不是傻,他是疯了。他是真的爱疯了。 又一个烟头掉在脚边,滚入满地的烟头之中。谢云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直起腰望向天上那依然令人不快的灰色云层。 他和叶灿并不是刘欣和董贤。 而且——他相信叶灿。 用力伸了个懒腰,谢云霄终于觉得心情稍微好转一点了。还是等这部戏结束之后再和叶灿好好谈谈吧,只要两个人彼此坦诚,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呜哇!你什么站在这儿的?” 谢云霄回过脸,突然看见佟冬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把他吓了一跳。“怎么,你不会也在担心我吧?”他笑着拍拍胸脯,“我一点儿事没有,保证完成拍摄~你就甭担心了。” “过来一下。” 佟冬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把他从片场一直拽到了停车场。谢云霄这才觉得不对,忙挣开他,“你干吗?” “我已经跟导演请了半天假,你回去吧。” 谢云霄简直莫明其妙,“你请假怎么也不先问问我?再说好端端请什么假?” 佟冬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我只是觉得,在你看完这个之后应该会想一个人静一静。” “什么啊?”谢云霄有些不安的接过来,一眼就先看见上面的人名了。 唐灿。 往旁边看,那明明就是叶灿的照片,只是比现在的他仿佛还要小上一些。 唐灿,1988年6月24日出生,血型O,四个月大时被发现遗弃于红星爱心收容所门口,身边只留有出生证明,其亲生父母至今不明。至8岁时被唐氏财团领养,在唐家生活至14岁又被转至唐家佣人叶氏夫妻名下抚养,故改为叶姓…… “这……这是什么?” 谢云霄惊恐的向佟冬发问,尾音已然有些不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上面的资料与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 “你还不明白么,这才是真实的叶灿。”佟冬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你完全就被人耍了,真不愧是影帝啊,啧啧,演什么像什么。” “你说什么鬼话?!”谢云霄失控的冲上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赤色。 “还不相信的话,就看看这些吧。”佟冬将手里的包打开,露出里面的大量光碟,“这都是叶灿演过的角色,你看过之后就能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谢云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电视前坐了多久,身上的汗一滴接一滴落在地板上,而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热意。佟冬给他的光碟只放完了几张,可他已经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为什么,叶灿在荧幕上塑造的这些角色都能给他一种可怕的熟悉感?那些人的嬉笑怒骂,举手投足,甚至连拢头发咬指甲这样的细枝末节,竟然无一不和生活中的叶灿一模一样。最可怕的,是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居然也能在戏里找到相对应的台词。 谢云霄看着看着,从头到脚已是一片冰凉。那是叶灿?还是现在的他是那些戏里的角色?是他在戏中饰演自己,还是生活在上演名为“叶灿”的的连续剧? 那么,叶灿是谁?谁又是叶灿?他所深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在看什么?” 他僵硬的回过头去,叶灿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色惨白。 谢云霄却竟然还笑了出来,“这就是你不在家中放自己演的片子的原因了?因为你无时不刻都在演戏,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去看?” “……” “叶灿,还是该叫你唐灿?”谢云霄缓缓摇了摇头,“什么都好,你现在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一下么?” “解释……还有用么?” “所以你承认了?承认你是在骗我?就像上次一样?……那时你骗我你是同性恋,然后现在,你又在骗我说你爱我么?”谢云霄惨然笑着,“徐非,上官青云,魏纪年,乔栩生,董贤,甚至于叶灿,这些都是你塑造的角色,叶灿……不,你究竟是谁?我所爱的,又是谁?” 68. 叶灿直到现在还记得那种食物变质后的味道,那是充满了他整个童年的味道。他甚至一度以为,天底下的食物都是那个味道的。除此之外,就是棉被上散发出来的霉味,还有夏天不绝于耳的蚊蝇声,那简直就像是个在炎炎烈日下发酵的大垃圾场,而不是所谓的“爱心”收容所。 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顺利长大,那简直就是个奇迹。……不,或许也算不上是顺利。除了难吃的饭和难闻的床铺,他要忍受的还有这里的看护人员每天对着一些行动不便或是脑子有问题的老人的尖声叫骂与震天响的巴掌声,还有他们对自己的随意支使和责骂,而作为年纪最小的孩子,他另外还要忍受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们的欺凌。 他就这样匍匐在暴力之下苟延残喘着度过每一天,一度觉得还不如死的了好。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天使,那个身穿着整洁的衣服,在阳光下冲自己露出微笑,并且不顾自己脏兮兮跌在地上的狼狈样,依然向自己伸出手来的少年。 后来他知道了,天使的名字叫唐岳,是唐氏集团的独生子,货真价实的小少爷。他不明白唐家为什么要花一大笔钱,只是为了将他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孩子从收容所接回来做养子。 “因为你很特别。” 那个已经成为了他哥哥的人轻轻抚过他的发,温柔的这么说着。 叶灿没有问,他到底是哪里特别。那一瞬间,他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收容所受尽折磨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流过一滴泪。但是他知道,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听到了除了“你是没人要的孩子”之外的话语。 虽然那时还没有意识,但在他的心中,他已经决心要为眼前的这个人而活。 之后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他住在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里,有干净的衣服,美味的食物,以及上流社会的孩子会得到的各种教育。而他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就是陪伴大他四岁的哥哥,唐岳。因为唐岳似乎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只能一直待在高高的围墙之中,他十分渴望外面的天空,而且他有一个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梦想。 “我的演员梦,小灿可以帮我实现么?” 有一天,唐岳这么对他说,而叶灿的回答当然是用力点了点头,答道:“我为了哥哥什么都愿意做!” 那时候过得真是快乐啊。哥哥总喜欢坐在庭院里那棵散发着甜香的大槐树下写剧本,写好了,就会叫他来两个人一起偷偷的演,然后笑闹成一团。后来哥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在他床前演他写的故事逗他开心,那已经成了叶灿唯一会做的事。直到一天,哥哥十分认真的对他说:“小灿以后也一直做演员吧?哥哥觉得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他对未来的事毫无概念,只是认定了,哥哥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点了头。然后,哥哥就被送到国外去养病,留给他的,只有一张规化了他全部将来的信纸。 哥哥说,想做好演员,一开始就得有好的设定,这样才容易受到欢迎。所以他开始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张纸上的字迹,去演出一个名叫[叶灿]的人生。 他不想说哥哥其实是有一些病态的,他更愿意相信那只是那位病弱的少年在唯一的城堡里唯一的一点乐趣。自己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也只能是稍稍对哥哥的一点回报,而他也从不觉得这样活着有什么不好,因为是哥哥给予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没有哥哥,他恐怕已经变成那间孤儿院后院里一具不知名的尸骨了。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而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数不清的岁月缓缓流逝,似乎也在渐渐磨蚀着曾经的真实,他真正的生日,星座,乃至血型,那些数据原本是什么样的?他已经全部都记不起来了。儿时的记忆被茫茫白雾所掩盖,他至今的人生似乎都是从这张纸上开始的。然而他依然漠然以对。 直到,他遇见了谢云霄。这个男人如此鲜明的闯入了他的生命,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一切都似乎在向他昭示着,什么才叫活着。他模糊的意识到,虽然哥哥教给了他足够让他活下去的知识,却从没有教过他,人应该怎样活着。 人生并不是规化出来的,而是活出来的。 是那个男人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爱,而被爱的感觉又是多么幸福。他之前从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去模仿他曾经饰演的那些讨人喜欢的角色,学他们说的话,学他们做的事,并且希望谢云霄也能像他在剧中的那些情人一样过得快乐,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等到那个圆满幸福的结局。可是他错了,他错的简直离谱,当真相被别人的手揭开,他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可是他又能如何?做为[叶灿]存活至今,他早已经忘了,[我]该是什么样子。当谢云霄痛苦的向他发问,他只觉得一片茫然。回忆里尽是一片苍白的荒凉,是啊,他是谁?他塑造过的那些人只不过是绑在他身上的面具,当他们一一剥落,那最后暴露出来的真实,又是什么?他已经找不到真正的自己,同时也失去了他唯一倾心以对的人。 一切不过是注定如此。 也许这就是背叛。他背叛了哥哥,并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他百口莫辩,更说不说挽留的话语,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谢云霄愤然而去。他一个人站在突然变得陌生而空旷的房间里,慢慢体会到了“一个人”的滋味。 只是,云霄。 他望着那张被他珍视至今的字条化为片片枯黄的死蝶散落一地,终于无力的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这上面的数据虽然虚假,我爱谢云霄这个人的心,却是千真万确。 69. 两只盛有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轻触在一起,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响声。 “干杯~”李浩京笑得开心,转头望向坐得稍远的人,“怎么,不来跟我们干杯么?” “你们高兴就好。”佟冬兴致缺缺的吐出一口烟,面前的酒一动也没动。 “哦~怕我们给你下药?” 佟冬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小心为上。” 李浩京咽下一口红酒,咂咂嘴笑道:“哎呀,那还真是可惜了,明明是这么好的酒~不过依我看,你恐怕才是经常给别人下药的那个吧?” “不敢,要论搞阴谋的水平,我是远远比不过两位的。” 坐在高级皮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噗哧一笑,举起杯遥相示意,“佟先生何必谦虚,要说阴谋二字,咱们在坐的三个人也可以煮酒论英雄一番了。” 李浩京笑着连连摆手,“NoNo,真正在这出戏幕后牵线的是唐总您,佟冬算是您的半个合作者,而我,不过是台下一个小小的观众罢了。” 唐岳大笑着捏起他的下巴,“可是我所支配的只是一个虚拟的舞台,你的舞台却是这个世界吧?” “不过您这个导演也差不多该亲自上场了吧?”李浩京轻巧的跳过这个话题,原本端正的脸上满是邪气的笑容。 唐岳缓缓晃动着酒杯,一股紫罗兰的香气便似有若如的在空气里扩散开来,而他的眼眸中也随之扩散出冰冷的笑意。“去国外养病的哥哥终于康复归来,我那可爱的弟弟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李浩京揶揄道:“大骗子,你根本就没病吧?” 无情的薄唇微微上扬,唐岳浅尝了一口杯里的酒,缓缓道:“知道么,原石必须要丑陋,打磨出来之后才更有成就感。他是在那个福利院里样子最凄惨的一个孩子,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挑上了他,我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我的手,把他从一只没人要的杂种狗打造成白天鹅。开始是挺有趣,看他整天追在我后面喊哥哥的样子真是好笑,不过几年过去,我的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可是他依旧没什么变化,我以为他是失败的半成品,所以干脆丢掉了。” “呜哇~有钱人一时兴起的游戏还真是可怕~”李浩京耸耸肩,脸上却是完全相反的兴致勃勃,“那现在怎么又肯再捡回来了?” “因为我发现似乎是我想错了。”唐岳支着下巴笑着看向佟冬那边,“罗明这一次提交上来的报告和以前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他在这部戏里真正的脱胎换骨了,现在他真正是叶灿了,那份灿烂的美丽就是开花结果的证明,而我自然应该回来收获了。” 李浩京摇着头,啧啧有声,“不过事情真的会如你所愿么?他和谢云霄可是爱得难舍难分呢。” “谢云霄虽然是个意外,不过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只看门狗罢了。”唐岳伸出手,似乎在活动着手指上缠绕的那些透明的线,“小灿是我可爱的人偶,只活在我写的剧本里,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里,连佟冬都在暗暗的同情叶灿了,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只生活在这位“哥哥”的掌控下,虽然一直被影帝的光环围绕,没想到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不过他并没有好心到跑去告诉对方这些事,因为只有这样,事情才能按照他所想的去发展。他才不管叶灿会怎么样,他只要有谢云霄就够了。“唐总,我们说好的您不会忘吧?” 唐岳晃晃手里的杯子,“当然,你不动小灿,我也一样不会动谢云霄。” 佟冬微微颔首,“那就好。今天我就先告……”他一个“辞”还没说出口,旁边的李浩京却突然兴奋的指着电视屏幕,“哎呀,是许征的新单曲~原来是今天发行啊?” 佟冬正想着这人什么时候又追起星来了,皱着眉回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的杵在了那里,电视上出现的赫然是多日不见的程时,他居然跑到许征的MV里去当演员了,他这是在搞什么鬼?佟冬还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也会以这样的方式看着身边的另一个人同样出现在屏幕后方,然而不同于谢云霄,他现在就像是被人从后背捅了一刀,遭人背叛的屈辱已将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可有人偏偏还要火上浇油。 “我就说嘛,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李浩京托着腮笑,“对了,听说许征这次是有提拔新人的意思,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演艺公司去找小不点儿签约了吧?”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佟冬脸色铁青的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站在走道里,佟冬气急败坏的拨通了程时的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他劈头就是:“和那种家伙混在一起,你到底在搞什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程时的声音静静的传来:“那你来接我吧,你来的话,我就跟你回去。” “我现在没时间!……喂?喂?!”没等他说完,对方已经切断了通话。佟冬气得浑身哆嗦,差点儿没把手机摔到墙上。就在这时,突然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接起来,里面是谢云霄疲惫的声音,“冬冬,剧组出了一点儿事,你现在能过得来吧?” 佟冬头都大了,“又有什么事啊?” “嗯?你心情不好?” “咳……没有,什么事你说。” “刚刚传来消息,我们的投资方突然宣布被另一家公司收购,现在拍摄的经费完全没有着落,剧组里一团混乱。” 佟冬一下子就想起来唐岳刚才的话了,看来他是准备当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从危难关头挽救叶灿和剧组了。哼,不过为了这种事就随便收购一家公司,这个男人果然很可怕。 “冬冬?” 尽管周身的怒火还未平息,不过佟冬已经习惯性的说道:“我马上就来。”程时的话,不用管他也会自己回来的。他这么想着,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匆匆离去了。 70. “……你都杀青了,还往这儿跑什么?” 谢云霄摊在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嘴上叼着半明半灭的烟头。外面走廊上还时不时能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他眼下混乱的局面。 “想说来找你们玩儿,结果一来就碰上这种事。”程卓叹口气,瞥一眼明显是半死不活的某人,“倒是你们俩怎么了?” “唔……?” 程卓受不了的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现在整个又变成那时候还没追到叶灿……呃,不会是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谢云霄苦笑一声,取下香烟,重重吐出一口烟雾,“我都说不清现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打从他搬回了自己家,他和叶灿之间除了在片场上能见上几面,除此之外连眼神都不曾交汇过。可就连那少得可怜的几次相见,却也成了一种酷刑。讽刺的是,现在他的心情完完全全就和戏中刘欣又爱又恨的心情重叠在了一起,所以演起来简直就是游刃有余,再没一次被导演喊过卡。 有多爱,就有多恨,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因爱生恨。他是真的恨他,恨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解释,恨他明明背叛了自己,却为何还要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好像最为受伤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同是天涯沦落人,程卓,不如咱俩在一起算了。”他半开玩笑半是自暴自弃的说着,可把旁边的人吓了一大跳,“哎哎,这可不行,我不干那劈腿的事。” 谢云霄心情复杂的笑了笑,“变这么贤良了?那你怎么不三从四德在家陪老公啊?” 程卓瞪他一眼,“屁!谁是老公?凭什么我就是被压的那个啊,你哪只眼看出来的?” 伸手拉住他后背的衣服往下一扯,谢云霄咂咂嘴,“你这一道上没少受注目礼吧?这后面全都是啊。” 程卓猛地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镜子前去照,咬着牙骂道:“这死混蛋!看我晚上回去不收拾他的!” “希望你别反被收拾了。” “……哼,那我就躲别处去,晾他一个人在家。”程卓挑了挑眉,外强中干的说着。 谢云霄叹口气,“行了行了,在这里秀恩爱,小心遭天谴啊。” “靠!你们两个之前还不是……”程卓话说到一半,只见谢云霄周身的怨气越发强烈起来,连忙知趣的住了嘴。 “不说我了,你和季风现在怎么样?他还失着忆呢?” “可不,今天要不是他去医院复查了,我都逃不出来……” “逃?” 看着谢云霄怀疑的眼神,程卓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真不知道那个三十好几的大叔哪儿来那么大的精力,之前还能勉强用拍戏的借口拒绝他,现在他一杀青,家里那张床完全就变成了他的地狱,想想这几天来的荒唐生活,程卓就一阵阵的脸上发热……今天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谁知道一出来又遇上了别的问题,一想到这儿,他又不禁哀叹起来了。 “……我说你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想什么呢?”谢云霄又叼上一根烟,口齿不清的问他。 “我问你啊……要是你之前交往过的女人变成了跟踪狂,你怎么办?” 谢云霄挑起一边的眉,“你被缠上了?” 一想到何菁那张惨白如鬼魅的脸,程卓就不禁浑身发冷,可转念一想到人家现在这样完全是自己害的,他又开始觉得愧疚,根本狠不下心来报警,更不敢告诉季风。 “跟她好好谈谈如何?” “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你觉得我能跟她沟通得了?” “呃……那联络她父母吧?” “她爸现在在外地,她妈……好像早就死了吧……” 谢云霄两手一摊,“去找你的骑士吧,我帮不了你。” “不能找他。” “为什么?万一出事怎么办?” “那也是我自作自受。”程卓叹口气,似乎是看开了的样子。他拍拍谢云霄的肩,笑道:“我现在需要向你学习,不能再逃避了。无论是她还是季风,该承受的怨恨我会承受,该说清的事我也会说清。我反正想通了,无论季风能不能恢复记忆,我已经不会再动摇了。我爱他,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最后那句话有如击中了谢云霄的内心,他下意识的反复咀嚼着,似乎明白了,又似乎并不明白。 门上突然响了两下,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门口,“你果然在这儿。” 程卓汗都下来了,他紧张的吞了下口水,“你、你怎么会……” “我不是一直都说想来你拍戏的地方看看么。”季风随口敷衍过去。“不过,为什么唐氏财团的老总会出现在这儿?” 屋里的两人互看一眼,“什么唐氏财团?” 等他们来到片场上时,那里正一片热情高涨,特别是小姑娘们一个个都眼睛放光,简直就像看见了……嗯,该说是什么呢?谢云霄皱着眉拉过旁边一个正忙着打扮的女孩子,“那谁?” 对方乐得都开花了,“哎呀,他就是收购了咱们投资方的那个母公司的老总,又帅又年轻又多金又事业有成,简直就是金龟婿的上上人选啊~” 谢云霄嘴一歪,“你们这帮势利眼啊……” “要你管~” 怀疑的看着那个正和导演在人群中说话,笑得一脸爽朗的迷人男人,谢云霄不知怎么,忽然本能的觉得有种排斥感。唐氏财团……唐氏财团……他是不是在哪儿看见过? 他正冥思苦想,余光里忽然冲过去一个动作僵硬的人影,他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幕令他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的画面:只见叶灿径直朝那男人走去,只呆呆的低喃了一句什么,哭着就扑进了对方张开的怀抱里。那画面自然得仿佛原本就应该是那样,而彻底被排除为局外人的谢云霄就只有被钉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上前去分开了那两人,叶灿犹带着泪痕愣愣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那个男人则友好的微笑了一下,点头道: “你好,我是唐岳,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家小灿。”他简短的介绍了一下,重新回头去和导演说道:“经费的事请不用担心,我会作为新的投资方继续支持这部片子的,明天就请重新开拍吧。”他说着,已经亲昵的揽上了叶灿的腰,柔声道:“我们回去吧,哥哥得和你好好聊一聊呢。” 望着没有半分迟疑就随他离去的叶灿,谢云霄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所有叫嚣着要他别走的话语不知道被什么堵在了喉间,心上仿佛被人千刀万剐,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现在你明白了吧。”佟冬冰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从头到尾,你不过只是别人的替代品。云霄,你已经出局了。” 即使听着那些残酷的话语,谢云霄依然不为所动,此刻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渐行渐远……胃里火烧一般的灼痛,而他心中涌动的已非愤怒,也不是憎恨,更不是嫉妒那种无聊的情绪,而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依然爱他? 71. 坐在宽敞的大厅里,叶灿的脑海里却依然是刚才谢云霄那张惊愕与愤怒交织的脸。无意识的按住胸口,他只觉得那里像是拧成了一团,抽痛不已。 “……小灿?小灿!” 一只陌生的手抚上他的侧脸,叶灿猛地一颤,却不慎打翻了一直捧在手里的冰咖啡。 “啊!对、对不起……” 唐岳温和的笑笑,起身拿了一盒面纸回来,细心的帮他擦拭着。可他这种亲昵的动作却让叶灿不免尴尬,更何况咖啡还是洒在了大腿上,再这么下去……“我自己来吧!”叶灿慌忙阻止了对方,自己把面纸盒拿了过来。 “怎么,不好意思了?”唐岳捏了捏他的脸,“小时候还总是吵着要跟我睡一张床呢。” 叶灿脸微微一红,终于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声音、气质等等的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可这个人毕竟还是自己的哥哥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哥哥……”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唐岳笑着点点头,“你终于肯叫我了。” “我,对不起……” “怎么从刚才起就一直道歉呢?”唐岳拉着他站起来,“来吧,咱们去看看你的房间。” 叶灿听到这话却是一愣,而唐岳已经不容分说的带他上了二楼,打开了其中一间房的房门,“这里没有以前咱们住的房子大了,不过我会叫人继续去找,如果有更好的咱们再买下来。”他走到大衣柜前打开门,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新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我叫意大利的裁缝手工缝制的,完全按你的尺寸量身定造。挑一件换上吧,你身上穿的那件就别要了。” 他下意识的攥紧衣角,这件衣服还是曾经谢云霄为他挑的,那些回忆想起来就是一阵锥心之痛,衣服丢得掉,可是这份心情也能如此轻易的舍弃掉么? “我拿去干洗店……” “可是一但沾上了咖啡渍,是很难清理掉的。”唐岳轻柔的打断了他。“丢掉吧,把一切都丢掉,现在有我陪在你身边,我们在这里重新开始。” 听到他突然转换了话题,叶灿惊讶的抬起头,“哥哥?” “小灿,虽然我人在国外,可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的事,留下你一个人,我真的很后悔。如果那时候不是条件所迫,我们应该早就已经在一起了吧。”他一句一句说着,叶灿也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直到后背撞上了冰凉的墙壁,而唐岳也站在了他的面前。“你和谢云霄的事我不会在意,那只是个意外,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一切就能重新踏上正轨。” 他的手再一次抚上叶灿的脸颊,也再一次挑起了他全身上下的抗拒感。“不……哥哥,我对你只是……谢云霄他……我们……”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哥哥会说出这种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都只是把他当作哥哥来看待,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想法啊! “只有我是真正爱你的,小灿,你现在只是一时迷惑,我会让你清醒过来的。”唐岳说着,已经吻住了他的唇。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温度,陌生的触感,对这些叶灿已经不只是排斥了,他感觉到的是一种恐惧,以及强烈的呕吐感。 拼命推开唐岳,他大声拒绝道:“对不起!我对哥哥并没有那种感情,请不要这样!” 唐岳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失了温度的笑,“那么,你还有能回去的地方么?你觉得谢云霄还能重新接受你么?”他缓缓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剜叶灿的心。“这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线,只要过了交点就不会再回头。这部戏就是你们的交点,等到拍摄结束,你们就会重新变成陌生人;而我,小灿,我才是你的原点,我绝不会抛弃你,不会让你痛苦,也不会让你哭泣……好孩子,就这么待在我身边吧,这是最轻松的做法。”唐岳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然而却有更多的泪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下来。 “可是,哥哥,那不就是爱么?爱一个人就会痛苦,会流泪,因为相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相对的,我们也会快乐,会幸福,因为有起伏的感情才是爱情,一成不变的,只能是亲情。”他推开唐岳的手,“对不起,我对哥哥只有亲情,而哥哥对我,也并不是爱情吧?” 唐岳被驳斥得哑口无言。这是曾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的那个柔弱的孩子么?这是那个恪守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将他奉为一切的乖宝宝么?他已经,不再是只属于他的唐灿了吧。 或许是他来的太晚了。他的人偶已经自己挣脱了身上的线,再也不会为他起舞了。原本黑暗的嗜虐心突然没来由的被浇灭,唐岳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无法为他所掌控的东西,他不感兴趣。 游戏结束了呢。 他倚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支雪茄,毫无留恋的望着叶灿离去的背影。也许,是时候开始一个新的游戏了。他眯起眼,似乎从那阵烟雾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背影…… 72. “……复查的结果怎么样?”回家的路上,程卓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你希望是什么结果?”季风淡淡的回问一句,程卓从他的侧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希望……”他无奈的一笑,“如果只要我希望,梦就能成真的话,那不知道有多好。” “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么?”季风又抛出另一个问题,程卓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老实的点了点头,“很幸福。”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 被季风的手紧紧握住,那份有力的温暖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可这同时也是梦,是他的谎言编织出来的一个美丽的梦。程卓已经不止一次被这个人温柔的笑容刺痛内心了,他不断的在这种幸福与内心的愧疚中挣扎着,而且越陷越深。这些天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对方真正得到幸福,而不是在对他的伤害之上建立自己的幸福,那样的幸福终有一天会变成苦痛,而他现在就已经尝到了那个滋味。 他爱季风,他要爱得光明磊落,要爱得坦坦荡荡,即使他这一生都无法被对方所爱,可那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样他就会停止爱他了么?不可能。爱情从来就不是对等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他不是照样义无返顾的跳了进去。季风是个好男人,他值得自己这十年苦乐交织的爱情,能爱上他,程卓不后悔。 所以这一次,真的足够了。 车子缓缓停在地下车库里,季风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笑问他:“今天晚上吃什么?” 程卓却深呼吸一口气,抓住了他的手臂,“季风,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严肃?”季风观察着他,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程卓再次用力的吸了口气,“我想说,其实……我们两个并不是恋人。”他完全不敢抬眼去看季风的表情,只能尽可能的在自己反悔前将真相和盘托出,“我们并不是恋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你罢了,是我骗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是你前妻的电话,你真正爱的人是她,你……你去找她吧!”无法再多说一个字,程卓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碾碎了,他将一直攥在手心的那张字条塞进对方怀里,推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一路跑出车库,程卓弯下腰撑着颤抖不已的双腿大口喘着气。不过奇怪的是,他这次却没有流泪。自己这一次真的有进步吧?有变得勇敢一点了吧?他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这样就好,这样的话他就能够一个人去过以后的生活了…… 眼前突然一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 “……何菁?” 程卓吃惊的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 “都是……都是你不好……我明明这么爱你……我明明这么爱你!”她绝望的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大声喊着。 程卓温柔的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将她拥进怀中,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是啊,你明明这么爱我,是我不配……所以你一定要忘了我,一定要过上幸福的生活……你走吧……快走,趁还没有人发现……” 四肢变得无力起来,程卓慢慢的滑落在地面上,露出了腹部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那柄已经完全没入他身体的匕首。 似乎有什么人在喊他的名字……是谁呢?他的大脑已经混沌成一片,耳边的声响也渐渐远去,终于完全被那片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再睁开眼的时候,程卓眼前出现的是医院VIP房间雪白的天花板。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他费力的眨眨眼,一时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不过有人比他反应更快,已经飞快的站起身来猛按了几下床头的呼叫器,没过一会儿就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谁知迎头就挨了一顿臭骂:“不是说叫你们守在门口待命吗?!这么晚才来!他刚刚醒了,赶紧给我过来看看!” “嗬嗬,还真以为你是皇上了,我们是不是还得跪在床边候着才行啊?” “少扯皮!我这说正事呢!” 带头的那个医生摇头笑着,慢条斯理的翻着手上的病例,“启禀皇上,小的刚才也说过了,他这一刀虽然刺得深,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到重要器官,只是失血过多,别的没什么太大问题。” “那术后并发症呢?会不会突然大出血?会不会感染?突发性心梗的概率是多少?有没有后遗症?老了以后会不会受影响?肺不张和尿路感染的几率……” “那、那个,季风,我觉得你想得太严重了……”程卓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越听越觉得尴尬,不得已只好出口截住他,谁知他回头便是一声怒斥:“闭嘴!你懂什么?听医生的!” 他对面那两人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拍拍他的肩:“医生说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吧。行了,我们也得回去查房了,你们慢慢聊。” 房间里重归平静,季风也终于冷静了一些,坐回椅子上。程卓这时候也想起了全部的前因后果,顿觉心情复杂。 “季……” “你真是吓死我了!” 两人同时开口,程卓却惊讶的从他的尾音听出了一丝颤抖。抬起眼,季风拧着眉满脸苍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是生怕一错眼他就会不见了一样。 “……对不起。” 季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啊!” 程卓忽然想起何菁来,“那个……她,没事吧?” 季风一挑眉:“你说谁?” “就是……那个……你其实没看见伤我的人吧?”他支支唔唔的问着,因为他并不想起诉她,变成这样也算自己罪有应得,如果季风没看见她的话,那这事就能干脆过去了。 没想到季风却冷笑一声,“哼,我已经叫她去自首了。敢动我的人,这算是客气了。” “呃……啊?”程卓越听这话越不对味儿,他咬了咬唇,“那个,我反正也没事了,你就不用待在这儿了,还是快去找……” “我前妻?”季风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没事找她干什么?” 程卓越弄越胡涂,“她……你……不是……” “那女人现在有了新欢,过得正高兴呢。再说我都跟她离婚了,根本不想再沾惹上她,你倒好,还一个劲儿的撵我去她那儿,你什么意思啊?” “不是……”程卓呆滞的看着他,“这事好像不……太对。” “你终于觉出不对来了啊?”季风无奈的叹口气,也没力气再逗他了。“难得你这么老实跟我说了真相,那我也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个东西晃了晃,“我记得这是我以前送给你的扑克牌吧?” “对啊,那又怎么……”程卓突然停住了,他愣了足足有几十秒,然后突然嚷道:“我靠!你没失忆?!” 季风耸耸肩,狡黠的笑道:“从来没有。” “啊?!那你之前……”程卓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瞬间脸涨得通红,闭上嘴不说话了。 季风翘着脚,悠悠然道:“我要是不这么做,你能自己黏过来?” “你……不是,我……”程卓现在大脑彻底抽疯,根本不知该从哪儿开始问起,“等等等等!可是你和你前妻?” “噢,那就是个交易。之前我爸一直催我结婚,因为太烦了所以就结了。” “我靠!什么叫太烦就结了!你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没差,反正我前妻也是les,而且她想要个小孩,所以我贡献精子,她给我一年半的形式婚姻,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程卓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笑得无比腹黑的男人他一丁点儿都不认识。“靠!原来你才是最渣的那个啊?!” “哦,我补充一句,是人工受精。”季风晃晃手指,“我想插的只有你,你尽可以放心。” “放心个屁!那毛毛怎么办啊!” “毛毛?她很好啊,两个妈妈都快把她宠上天了,我现在很担心她将来会不会变成任性公主。”季风望着他,满眼都是算计的光,“而且我结婚还有个原因,就是想惩罚你一下。我虽然放纵你,可你那时候也胡来的太出格了。原本我想叫你来给我当伴郎的,没想到被你给逃了,想想就可惜。” 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程卓突然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惧,是谁刚才说他是好男人来着?这根本就是恶魔啊!这就是他苦苦单恋了十年的人?不要啊……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啊?T皿T…… 面前压下一道黑影,男人坏笑着捏住了他的下巴,“不过嘛,我就是故意放纵你的,等你坏到无可救药,谁都不要你了,那时你就是我的了。”他温柔的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宠坏你的是我,这个责任我会好~好的承担起来的。” 73. 谢云霄身穿寝衣端坐在场下,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外面即将大雨倾盆的天幕。 因为制作水准要求极高,董贤最后一幕的布景还差一点才能完成,而今天,就已经到了刘欣临死的最后一幕了。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刻,而谢云霄却还没有想明白,他与叶灿今后的路究竟要如何走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唐岳的男人这几天并没有再出现在叶灿的身边,可即使如此,叶灿也并没有主动过来找过谢云霄,反而是一直有意的在躲避着他。谢云霄不知道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如说,他更怕知道。 谢云霄已经不止一次的梦到,叶灿和唐岳亲密无间的手挽着手,旁若无人的拥抱接吻,将他永远的丢弃在身后。而他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伸不了手,喊不出声音,最后大汗淋漓的醒来。 他太怕这一切会成真,或者是,已经成真。这一刻,从来都是勇往直前的谢云霄终于退缩了,他不敢去问叶灿,他怕会从他口中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就这么犹豫着,踌躇着,他迎来了自己最后一次的拍摄。一但这一幕结束,他和叶灿就真的再没有见面的理由了。或许他们之前的关系也就会随之翻到新的一页,各不相干的新一页。 “刘欣和董贤,准备上场了!”导演通过麦克风喊道。谢云霄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然后带着一团乱麻似的心情慢慢向场上走去。 先他一步,叶灿已经在龙榻边跪了下去,旁边的两个服装师还在帮他调整衣摆的位置。谢云霄咬咬牙,也在榻上躺了下来,马上就有工作人员帮他盖上了绣被。后脑沾到枕头的那一刻,他突然间思绪万千,几乎要涌出泪水。 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回想起他与叶灿相遇相知的一幕幕,他想起曾经他透过窗子看到的那一抹纤细的人影,想起电梯上的初次相见,他那一低头的温柔;想起他像小恶魔一样对他的恶作剧,想起他第一次对他微赧了脸颊,想起他第一次羞涩的回应……他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是与他相关的回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第一次的爱就已是深爱,不知不觉间,他已对他付出了曾经不可想象的深情。短短的数月拍摄,他和他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风浪,他一度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携手走下去。 可是现在,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么?叶灿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而他,真的要像梦中那样独自留在原地么? 谢云霄的眼睛不自觉的望向床边,不期然,竟与叶灿投过来的目光相交。那一瞬间,从那双熟悉的凤眸中迸射出了无尽的缠绵与哀怨,那是叶灿的感情么?仰或只是董贤?他似乎清瘦了许多,或者也不过是化妆的效果?真假虚实之间,谢云霄无从分辨。 “开始!” “陛下!陛下!” 刹那间,董贤的眼中涌出了大颗的泪水,他猛地扑到龙榻边,哀哀欲绝的悲声恳求着:“请不要抛下臣!陛下!您不是和臣约好,还要去看春日的桃花么?您怎能食言……” 刘欣微弯了眼角,同时却也坠下一滴泪来。“……春来花满堂,幽窗棋罢……指犹凉……夏雨翻新荷,并倚游廊戏鸳鸯……秋风吹绽银桂,十里香……邀杯共赏……冬雪夜压琼枝……”他缓缓念诵着,气息太过微弱,以至时断时续,到最后已经听不真切。哀帝猛咳几声,硬撑着扯出一丝笑,“朕……果真要食言了……” 仿佛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他用力的喘了口气,突然间瞪大眼睛,抓住了董贤的手,“贤儿,朕要听你一句真话……你,对朕可有真情?!” 片场外,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炸雷,仿佛就像是谢云霄心底拼尽所有情感的那一声怒吼。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声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叶灿突然就愣了一下,忘记了后面的全部台词。片场里静静的,就在大家都以为导演要喊卡的时候,汉哀帝突然又说话了: “……罢了……若朕与汝生非乱世……若朕非帝王,汝非男子……若能来世,刘欣与董贤作一双柴米夫妻……”到这里,依然是台本上的台词,然而“哀帝”却只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有来世……”他的喉中滚动着苍凉的笑,“愿汝不复与吾相遇……”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还没明白过来,谢云霄为什么会临时加了这么一句,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凉。他说得那样自然,那样顺理成章,仿佛那就是几千年前汉哀帝在病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好!” 导演的吼声有如石破天惊,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掌声有如雷鸣般一波波扩散开来,大家纷纷涌上前去祝贺谢云霄成功杀青,就在一片相机与手机的闪光灯中,叶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谢云霄虽然心急,却也抵抗不了众人的热情,就在这时,画屏捧着一束鲜花挤了进来,看她眼圈都红了,肯定刚刚才哭过。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一定要谢谢你!”她使劲握着谢云霄的手,真诚的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对刘欣最后一幕的台词不满意,可就是想不出到底应该加些什么,刚才你加的那一句,真的是突然间就触动到我了,我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啊,就应该是这样!我相信导演也一定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对吧导演!”她激动的向场边的导演大声喊道,而导演也将两只手高举过头,竖起大拇指上下晃动着,以表示他非常满意。 这时有人问道:“为什么啊?给个解释呗~” 谢云霄淡淡一笑,“汉朝是一个谶纬之学极流行的朝代,人们也大多相信轮回转世这种说法,一般来讲,相爱之人是希望定下三生之约的。但是对于刘欣,他在最后想到的一定是自己死后,董贤肯定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而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他这个皇帝,是他将董贤卷入了政治的腥风血雨中,如果没有他,董贤肯定可以安稳平静的度过一生,即使没有荣华富贵,却可以寿终正寝。所以我的想法是,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不希望董贤再为自己所累,他宁愿不复相见也要他一生平安,因为他是真的深爱董贤,即使他并不爱他。” 大家纷纷露出讶异与彻悟的表情,然后便是又一次的掌声雷动。 谢云霄一路道着谢,一路挤出人堆,急切的四处去寻找叶灿的身影。刚刚的那一瞬间仿佛是真的穿越了时空,他不禁会想,如果他是哀帝,如果他是董贤,但他同时也在庆幸,幸好他不是哀帝,幸好他也不是董贤。所以他不会像汉人那样,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飘渺的来世上,就在这一世,他一定要珍惜。 “你上哪儿去?”突然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回头一看,却是佟冬,“我找叶灿!你看见他了么?” “要找回头再找,不是预订好了今天拍摄结束就去电视台录节目的么,快走!”佟冬不容分说的将他一路拖了出去,谢云霄也没办法反抗,毕竟这是工作,只有回来再和叶灿说了。 一路的瓢泼大雨,直到车子到达电视台,雨势也没有一点要变小的趋势,仿佛是要将这些天来的憋闷一气发泄出来。 “……不久之后电视剧就将上映,到时候您就是大忙人了,要参加的活动也会变多,所以我们抢先邀请到您来做这个访谈,顺便也实现一下我们上将在这里的约定,相信谢先生现在一定已是感慨良多了吧?” 这一次的主持人还是上回那个嗓音轻快的女主持人,不过没了叶灿,佟冬也能稍稍放点儿心。他悄悄退出门外,想靠在墙上抽根烟,正巧这时候一堆人吵吵嚷嚷着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一边掏打火机一边抬眼看去,嘴里叼着的香烟却在同一时间掉落——在那些人中间的,赫然是许久未见的程时。 佟冬完全没多想,冲上前去就一把拽住他,“你搞什么鬼?!” 程时似乎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他将手臂从佟冬手里挣了出来,抬眼笑道:“我们要去许征的庆功宴,你一起来么?” “我才不去!” “哦,那就算了。”程时冷淡的说道,然后继续和身边的人说笑着离开了。 佟冬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程时么? “先生,您的烟掉了。” 被气得头顶生烟,佟冬想也不想一把夺过来,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就猛吸一口。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味道不对,惊愕的回过头,压低的帽沿下是李浩京的笑脸。 佟冬的脸色顿时就像纸一样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一片眩晕,跟着人就往地上倒去…… 74. “你为什么要帮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时,程时真是吃了一惊。 李浩京耸耸肩,“只是有兴趣而已。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我会在远处好好观看的。”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楼下极其嘈杂的音乐声从窗外传来,程时端着杯酒趴在阳台上,眺望着大雨倾盆之中有如地狱般深不见底的山崖。 这里是许征为了开庆功party特意租到的一个别墅,因为正好是修在一处断崖上,所以这里的风景有种独到的惊心动魄之美。楼下的那些摇滚青年自然不会有什么文艺的欣赏眼光,不过眼下这情景倒是挺符合程时的心情。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这是程时所记住的为数不多的英文句子之一,当时在课堂上那位女老师还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讲了半天这句话的个中含义,可程时当然就是弄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翻译成: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 不过到这一步,他也算是终于弄懂了。 背后传来一些响动,他转过身去,只见躺在地毯上的佟冬似乎终于有醒来的兆头了。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醒了么?……那个人到底给你用了什么药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脑,要是变笨了该怎么办呢……” 佟冬是在一个熟悉的膝盖上醒过来的。听着那渐渐清晰起来的自言自语,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上程时柔和的笑容。 “你……”下一秒,佟冬就皱了眉,“你跟那家伙合起来算计我?”他试着动了动四肢,感觉还是有些沉重,只好继续躺着。 程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轻轻的摩挲着他的面容,“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佟冬冷笑一声:“你不是长本事了么?嗯?有本事就别再回头找我啊!” “我的确是没那个本事。”程时叹了口气,眼中流转出半是无奈半是淡然的笑。“我虽然离开了你身边,也结识了更多的新朋友,见到了更广阔的天空,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没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所以这一次,你来选择吧。” 佟冬虽然觉得程时有些不对劲,可他还是依然强撑着他那份自尊不肯低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程时笑了笑,“其实我都明白,你只是想爱人,也想被人爱而已。只不过你用错了方式。你认为只有用暴力和束缚才能将别人留在身边,因为你不相信言语所表达的爱。可是即使是错误的,这却是你表达爱的唯一方式,所以哪怕这方式太过扭曲,我依然乐于接受,因为我爱你。” 佟冬愕然的睁大了眼,他一时有些听不懂程时所说的话,可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些话语却好像击中了他内心某些不为人所知,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爱?爱?什么才是爱?那种可笑的东西,他才不需要! [因为我们爱你啊。]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到过最多的这句话。 记忆里,那个女人只会站在远处,轻巧的重复着这句话。我们爱你,我们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她会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边说一边抹泪,对于幼小的儿子被父亲拳脚相向这件事完全视若不见。 究竟要做到多好才叫争气呢?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学校第一?还是世界第一?他不能出任何错误,否则那就是不争气。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他们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工具,用他去实现他们在他们的父母那里达不到的要求。 然后他就开始翘课,打架,离家出走,最后在中考时考得一塌糊涂,进了一所风评极差的高中,真正变成了不变少年。 所以佟冬恨极了那个字眼,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披着一袭美丽外衣的谎言,是一个恶毒的诅咒。他从不允许别人对他用那三个字,也从不相信那三个字。 “我看你是离开太久了,连我讨厌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冷冷的说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努力自己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一次,你来选择。” 程时又重复了一遍,猛地推开了身后的门,饱含湿气的狂风顿时卷着雨滴扑了进来,黑云翻滚的天幕上闪起数道闪电,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炸雷声。 “来,选择吧!我和谢云霄,你到底选择谁?” 程时脸上的笑与他背后那个风雨雷电交织的舞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一片震人心魄的恐怖中居然有种近乎癫狂的美。 佟冬只是冷然的看着他,然后转过了身。 “佟冬!如果你从这个房间离开一步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程时的声音中已经多了一分撕心裂肺的哭声,可这一刻,他的心里却在笑。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的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然而那个人冰冷的背影却还是那样清晰。 风中传来他支离破碎的笑声,“不过就算我跳下去了,你大概也不会动一下眉毛吧……” “……拜拜……” 一句似有若无的低语伴随着什么东西丢过来的声响跌落在佟冬的脚边,他低头去看,是一枚带着血迹的耳钉。 惊恐万分的回过头,而那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好的,非常感谢您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解说。下面呢,我想代表粉丝们向您提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谢云霄叹口气,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不过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过这次机会。 毫不犹豫的拿过麦克风,不等主持人提问,他已经自己站在了主机前面,郑重的说道:“叶灿,无论你能不能看到这个节目,我都希望在这里正式的跟你说一句: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放弃你。你可以不爱我,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但是我爱你,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而且我一定会再次让你爱上我,这一生,我们注定相遇,注定相爱,我只能属于你,而你,也只能属于我!”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谢云霄丢下麦克风就匆匆离开了。顾不上佟冬不见人影这件事,他一心想着叶灿冲出大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风散雨收,一片晴空了。 他不由得心情大好,忙跑到路边想要拦车回去,结果就在这时打来了一个电话,程卓在电话里哼哼唧唧的向他报告自己被捅的光荣历史,谢云霄不由得暗骂一声,只得先坐上了开往医院的车。 到了医院,谢云霄看见躺在床上脸色红润精神十足的程卓就想揍人。程卓被他吓了一跳,“外面天才刚晴,你这脸怎么黑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妨碍别人恋爱会被马踢死啊?” “呸呸呸,我这才刚死里逃生,你说什么死啊!”程卓甩他一眼,指指旁边让他坐下。“再说了,我这不是想着你跟叶灿那样,刚才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好点子,想赶快告诉你嘛~” “哦?是什么?” “……被你一吓,我给忘了。”程卓一缩脖子,摆着手笑道:“哎哎~我主要是听说你今天杀青了,怕你在那儿待着难受,叫你来这里喘口气呀~” 谢云霄看着他那一脸的笑就觉得有鬼,“哼,我怎么看着你倒像是有什么事赶着跟我显摆呢?” “嘿嘿~” 程卓这一通如数家珍的把他和季风之间那点儿破事跟谢云霄白乎了好一阵,等他唾沫横飞的终于停下来要喝水,谢云霄一边给他递杯子一边哼道:“说美了?” “等……” “行了行了,不就是笨蛋情侣么,我都知道了。”甩他一记白眼,谢云霄的手机忽然响了,“等我先接个电话。……喂?是我。小果?怎么了?” “皇上不得了了!叶先生被烧伤了!我们现在已经在医院了,你在哪儿?……” 谢云霄先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的时候猛地绊到了椅子腿,之后狠狠撞到了桌角。所以当他在医院走廊里和叶灿他们偶遇并进而发现对方居然正巧被送来同一家医院时,他已经是满脸是血的恐怖相了。 “叶灿!你有没有事?!”他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抓住叶灿的肩膀,“到底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我倒是……倒是你还好吧?”叶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怕的人,没想到他突然肩一垮,张口哇地又是一大口血。 “医、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场面终于陷入一片混乱,在众人忙着抢救谢云霄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季风拿过一旁的记录,刷刷改了两笔,道:“这两人送到一间病房里去。” 75. 谢云霄被诊断为胃出血复发,再一次被迫躺在床上静养。叶灿一条胳膊上缠着绷带坐在他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真是够惨的。” “嗯,是够惨的。” “所以说我们两个分不开,分开了就出事。”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说过话了,可是到了能说话的时候,一切却又这么自然,仿佛曾经的不愉快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 谢云霄心疼的轻抚着他胳膊上的绷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到底怎么弄的?” “董贤的最后一幕不是要在站在点燃的宫殿里么,你走了之后正好道具布景就送来了,本来想等雨停了再说,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晴了,导演就说,正好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拍完吧。”叶灿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这样了。” 谢云霄瞪他一眼,“什么就这样,你肯定又发呆了吧?那火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听着就心惊肉跳,你还敢发呆!” 叶灿突然眼圈一红,跟着就落下泪来。谢云霄这下可慌了手脚,忙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想骂你,我、我就是担心你……” “你说不复相见,是什么意思?”他咬着唇,紧紧抓住了谢云霄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 谢云霄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只好招招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你啊,听人说话就听一半,我说的是不复相见么?”他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我说的是,来生也许你就不会再与我相遇,所以这一世我们要拼尽全力的相拥、相爱,如果连这一世都不能在一起,说什么下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生气了?” “当然生气,气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不是说了,有我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商量呢?” 叶灿默默的直起身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道该和你商量什么,怎么商量……”他说着,更多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就像你说的,真正的我是谁?什么东西才真的属于我?我要走的路在哪里?这一切的一切,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那我来告诉你吧。”谢云霄笑了,他捧着叶灿的脸,一字一句的告诉他:“现在在我面前哭泣着,叫喊着,烦恼着的你,就是真正的你;而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未来要走的路,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的路。我会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谢云霄的话一句接一句的融进叶灿的心底,轻易的拨开了笼罩在他心中多日的乌云。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原来这就是他苦苦追寻了许久的答案。如果是和这个人的话,自己一定可以坚强的走下去了。 “……怎么听着这么像求婚?”谢云霄突然挠挠头,咕哝了这么一句,这下连叶灿也忍不住笑了,“你后悔了?” “才不是呢,我的意思是,求婚得更正式一些才行!” “我们来帮你们吧!”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一堆人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两个人一看,还不是剧组里那些最能折腾的人。大家都挤在病房里嘻嘻哈哈的笑闹个不停,画屏居然还问能不能把他们的事写在自己的书里,结果当然是被谢云霄毫不犹豫的咔喀掉了。 这一刻,他们才真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天空中的那片乌云终于飘走了。 ——事情尘埃落定已有数日之久。 不,可能还不是完全尘埃落定。 这一天,谢云霄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要他到警察局那里去接一个人。 他完全想不到,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佟冬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李浩京在旁边叹口气,“他现在完全是守在停尸房门口不走了,一有新的尸体收进来,他就像发了疯一样的扑过去认。” 谢云霄拧了眉,“是不是……程时出了什么事?” 李浩京耸耸肩,“总之你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吧,这里可是警察局,他这样我们还怎么办事?法医部的老大都要气炸了,那一位我们可惹不起,万一真把他惹毛了,我们就得集体去阴间报道了。” 谢云霄正想着这会是怎么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突然从旁边幽幽地钻出来一把低语:“……是啊……他身上没有能用的……待在这里打扰到我们了……” 谢云霄哇地大叫一声跳了开来,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看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全身漆黑的瘦高男人,那脸色惨白的就像刚从坟里刨出来一样。还有他刚才说什么?什么叫能用的啊?什么叫打扰到我们啊?谁们啊…… “好好好的!我马上带他回去!您尽管放心!”谢云霄才不想自己也被拖到阴间去呢,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吓得他又是一声大叫。 “哎呀叫什么啊,我耳膜都要破了。” 啊,这个是人类的声音!他几乎要痛哭流涕,回头一看,忽然发现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花店老板?” 谢云霄心想这两人还真是无处不在啊,怎么这会儿又跑警察局来了?对方上下打量他一眼,“我听说停尸房这儿来了个怪胎,不会是你吧?” “呃,不是,是我朋友。”谢云霄嘴角一抽搐,你们这儿才尽是怪胎吧?嗯?“你们是警察?” “以前的事了。”另一个人笑了笑,上来拎过这一个的耳朵,“嘴上积些德吧,就知道看热闹,回去了!” 对于走廊那一头吵吵闹闹的声音,佟冬完全是充耳不闻。那一日的大雨中,他在那座山里不知道找了多久,天黑路滑,他喊哑了嗓子,摔得头破血流,却依然敌不过心中被生生破开的那一个大洞。 居然会有这么痛。他从来不知道,精神上的痛居然也能把一个人的肉体摧毁成这样。看着手上腿上血流如注,他却生出一种自虐般的快感来,仿佛是藉由这种方式,他才能稍微减轻一点心中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守在停尸房门口,只是一看见有人推着车走来,他立刻就会条件反射的扑上去。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每一次的心安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新的恐惧,如果是下一次呢?他怕得不敢想。这种正在循环往复的折磨究竟还要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下一次噩梦成真,自己也到了该毁灭的时候了吧。 到头来,离不开他的,原来是自己。 “喂,冬冬?能认得出来我是谁么?”谢云霄试探着在他面前晃晃手,“那个,差不多该和我回去了吧?” 佟冬没有抬头,但是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个,也就是你不要我了对吧?”他难以启齿的重复着某人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看着佟冬的反应,他直起身来冲另一边喊道:“看见了吧,他说不要。” 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在蹲坐在地上的佟冬面前弯下腰来,“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一瞬间,毫无生气的佟冬突然就有了反应,他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程……时?程时?程时?” 程时微笑着伸出手,“是我哦,不拥抱一下么?” 不等他说完,佟冬已经扑了上去,紧紧的将他按在怀里,再不肯放开。 “佟冬,好痛。”程时拽拽他的衣服,小声提醒道。 佟冬慌忙放松了力道,上下左右的检视着,“哪里痛?是不是摔着哪儿了?咱们马上去医院!” 程时哧地一笑,“傻瓜,要真摔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 望着佟冬疑惑的眼神,程时得意洋洋的吹嘘了一遍他那天是如何利用登山锁和绳子轻轻松松荡到下一层去的,也就是说,当佟冬在二楼阳台上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的名字时,他本人其实正在楼底下听着呢。 “你这个白痴!万一出事怎么办?!”佟冬气得发疯,冲着他大吼大叫道。 “哎呀,我运动神经很好的……” “那也不行!那下面可是悬崖!你怎么能把命都豁出去?!” 程时却静静的笑了,“不豁出命,能抓得住你么?” 佟冬突然就沉默了。他将头抵成程时的肩膀上,好掩饰他已经控制不住泪流满面的脸庞。 “你不生气?我可是骗了你哦?” “……幸好是你骗我。” “还有呢?” “我爱你。” 尾声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想死,你也不会去拦吧?” “若他真有赴死的决心,我会怀着最崇高的敬意在特等席上观看的。因为我想看的,只是人的那把生命之锁在打开的瞬间迸发出来的光芒。” “听上去似乎很有趣。” “会让人欲罢不能哦。”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么?” “真巧,不如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正文完—— 后记 最后还有点儿事要交待一下。 本文以闹剧开场,幸好没有以悲剧结束。 大半夜的把佟冬往死里虐了一场,院长表示很爽。头一次写渣攻,不知道刻画还到位否?不过我不愿写平面的人,写渣攻就只是渣攻,或者最后再莫名其妙突然又变好,那样很奇怪。我的文里不会有纯粹的好人,也不会有纯粹的坏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两面,甚至更多面,比如佟冬,比如唐岳,比如李浩京,我所喜欢的是这样的人物。 这篇文写到后来的时候,我突然发觉主线完全变成了一条大长线,也就是唐岳——叶灿——谢云霄——佟冬——程时——赵梓阳(这孩子我把他写丢了OTZ……大家就当他去德国了吧~),然后副线完全变成了季风——程卓这一对(注:笨蛋情侣,不用管他们),最后还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李浩京,这个人完全是我一激灵冒出来的,暂且不提。 还说佟冬,其实说了半天他对谢云霄的感情如何如何复杂,实际上谢云霄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幻想,是他希望中能够成为的自己。但是接受了这样一个有残缺的他的,最终是程时。而佟冬虽是渣攻,但更是上一代的牺牲品。 奇怪佟冬明明不是主角为什么上来先说他?不管了,接着来说程时。这小不点我更愿意给他一个很不相干的关键字:[秘密] 好奇心杀死猫。人人都有好奇心,人人都想要去挖掘别人的秘密(比如李某人),但问题是,知道了那个秘密后,你有没有一同承担的勇气?我们中有些人别说是承担了,他们干脆以爆人家的秘密为乐,以别人的痛苦为乐。我想程时一定也有忿恨,委屈,无法忍受的时候,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说。佟冬是虐待狂,佟冬曾经的不良往事,佟冬的家事,佟冬对谢云霄特殊的感情,所有这些他全都知道,但是他选择的是沉默,微笑,以及爱。因为他爱这个男人,所以他选择和他一起背负这些秘密,哪怕他为此付出了太多。至少从这一点上,他比佟冬做得更像男人。佟冬是渣攻,但程时绝不是贱受。 最后再说说主线。首先谢云霄是个笨蛋也不用管他,只说叶灿。 可能在一篇现实背景的文中,叶灿这样的设定有些突兀。连我自己在写他的时候都觉得很艰难,因为一直要伏着后面的事,然后很多时候就会变得很奇怪。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恐怕会有人想,这什么啊,太不正常了好么?谁会演戏演到连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在演戏?这不是走火入魔,是畸形么?其实我在他身上寄托的主题就是这个——[剧本] 多少人一直生活在他人的剧本中,从未活出过自己?现在到处在喊的做自己,活出自己,重走青春,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当然我不是说我自己已经活得有多么奔放,而且现实很沉重,很多时候的伪装都是不得已,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真的有人会像叶灿这样,演着演着就渐渐连自己都麻木了,忘记了最初的方向,丧失了真正的心,甚至还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我就是想要这么活着,我这样活很快乐,我觉得这真的很可怕。叶灿有谢云霄拉他一把,但是现实中没有那么多谢云霄,所以我们只有自己拉自己一把,千万不要忘了最初的那个本我。 啰嗦了这么多,可能我真的老了吧=皿=……而且写文真的是太伤元气,尤其是写这种纠结的现实文……虐文伤身,我得歇歇去。 最后说下我下一个文案,本院长预备写非现实的另类的人鬼恋了!哦耶!我要脱离这现实的苦海去西方极乐了!嗯,也没准是下一个苦海……总之我先研究研究道家去。 2013年5月26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