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演艺圈之好人难为 上——红狸
红狸  发于:2014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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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曾经叶慎荣为了得到一个男人,无恶不作,手段毒辣,结果自食恶果,众叛亲离。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扮演了一个大反派。当他追了十几年的男人和他的情敌比翼登上娱乐圈巅峰,他也就完成了身为反派的任务,黯然离场,被送进了监狱。 也许他错误的人生就该在这一刻结束,然而老天爷却留下他的命,似乎冥冥之中要他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既然如此,叶慎荣决定,下半辈子要做一个好人。 重回娱乐圈,失去一切的叶BOSS什么都要从头干起。此时,他遇到了与他爱的那个男人神韵举止都十分相近的男人,那个人也姓“云”,同样张扬跋扈,同样媚眼勾人。 如此显而易见的刻意模仿,目的何在? 而那个一开始看起来温顺腼腆,却渐渐朝他露出爪牙的蒋宁,到底真实身份是什么? 也许大家在《再造大神》中很讨厌叶BOSS,不过俺想写一个关于他翻身洗白的故事,嘿嘿。 娱乐圈背景,演戏+感情双线并进,非重生,1V1。娱乐圈的文很多,俺不敢说能写出新意,只愿故事还对各位看官胃口。喜欢就支持下哟,俺的动力就靠你们勤奋撒花啦!!>/////< 小剧场 作者:叶BOSS,记住,你在这篇文里要做好人,做好人,做好人……(念经中) 叶BOSS:我尽力……(_b) 作者:之前你是反派的时候,读者对你痛恨至极,所以现在俺虐你也不要紧吧。 叶BOSS:……你,慎重考虑。 作者:【】|||你这样不行啊!你是好人,不能这样!! 云澈:嘿嘿,乖乖被我欺负就对了。(邪笑)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慎荣 ┃ 配角:云澈,蒋宁,以及甲乙丙丁等酱油们~ ┃ 其它:娱乐圈,反派翻身 01.洗心革面 叶慎荣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他拼尽一切去爱一个男人,给他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挑选最好的保镖二十四小时护着那人,隔三差五就送他顶级的钻石名车豪宅,只为搏君一笑。任他发脾气任他恶言恶语诋毁辱骂,他都可以做到不吭声不计较不往心里去,简直就可以说是个忍辱负重的痴男了。 十年如一日,没有人可以像他这样忍受着一个男人的恨,而始终如一地爱那个男人。 他总在盼望着有那么一天,男人会对他产生一丝丝的好感,会被他的执着打动,哪怕只是换来那人一个真心的笑容,一句好话,他也就满足了。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这一生,都是错误的。爱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 而那个男人,对他付出的一切却从来看不进眼里。 “我说老哥,你至于么,到现在还对那男的念念不忘?” 弟弟这是第几次在电话里嘲笑他对那男的执迷不悟? 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一直工作到凌晨三点才睡的缘故吧,头有点隐隐的作痛,仔细想来,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方式已经持续了一个月,每天睁开眼就是工作,除了本职,外面还接了兼职做,故意让满满的工作量充斥着除了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就是为了不去想那个人。 他以前是工作狂,现在则已经超出了“工作狂”的限度,铁人的身体恐怕也会垮掉吧?自从经过监狱里的一番折腾,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不,应该是因为失去了那根支撑起他生命里整个世界的支柱,他才需要别的东西来继续支撑着他。 叶慎荣费力地从床上起来,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到厨房里去找水喝。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弟弟:“我的事,不需要你多嘴。你烦不烦?” “呵呵,”叶欧文用他一贯目中无人的方式轻轻笑着,说着不太标准的中文,“我就是希望你早点从那男人的恶梦里清醒过来。大哥,都过去多久了?” 叶慎荣恍惚里呆了一呆,倒是并不觉得过了多长的时间,但仔细看日历的话,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想到这里,算算自己的年纪,再想想身边连个可以做伴的人也没有,甚至没有人可以听他说说心里话。他从不喜欢“软弱”这个词,但一想到自己三十好几,还是个孤家寡人,追了十几年的恋人还是跟人家跑了,心里也难免苦闷。 “谁说我对他还有念想。”在自己弟弟面前,还是要逞强一下的,“你最近很空吗?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毕业作品搞定了?实习的事怎么样,爸还是希望你在我们家族的公司先干起来吧。他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现在,家族的事业也只能指望你了。” “大哥,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叶欧文语气认真起来,“你真的一辈子不打算回美国了?” 叶慎荣喝下一杯冷开水后,倦意已经全消,头脑在冷水的刺激下清醒了:“我在这里,过的挺好。”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在监狱里大彻大悟地反省了过去的所作所为,如果还不能让自己活得像样一点,那就真枉费老天爷留下他这条命,让他继续做人。 叶慎荣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不过杀人放火,贩卖非法药物和军火的勾当的确都做过,这在一个普通人眼里,已经能称之为是罪恶滔天的反派大BOSS了吧? 而且他做的最没人性的一件事,就是为了得到一个人的心而用尽各种手段控制那人,下药,囚禁,威胁,还杀了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这人做事不太会绕弯子,连想得到爱人的方式都有些过于直接而激进了。 当然,结果他也得到了报应,进了监狱,被判刑六十年。他是美国公民,如果在中国,应该是要判死刑的。 在牢里的时候,他也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日日夜夜,无时不刻,睁眼闭眼,全是那男人的样子,就像刻在了视网膜上甩也甩不掉。 如此思念一个人,却又知道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那人的日子,他实在熬不下去了。 即便是从不屈服的他,到了这一刻,也只想快点结束自己糟糕的一生。 然而没有想到,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一把陪伴了他多年的俄制左轮手枪——他把它偷偷带进监狱就是想到了用到它的可能,结果却在他含住枪口准备饮弹自尽的时候,放了哑炮。 他没死,不过被这残酷的现实逼疯了。 他的家族背景雄厚,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四国的混血儿,两边都有深厚的底子。 他的父亲用了些手段把他从牢里弄了出来,他的母亲也摆平了国内申诉的可能。不过,他虽然获得了自由,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生活不能自理,连父母兄弟都认不得。 在接受了几年的心理治疗后,他才恢复正常。 清醒过来的第一刻,想着的竟还是那男人,他觉得这辈子可能真的无药可救了。 他的母亲是个强悍而隐忍的女人,记忆里从来没有见她哭过。但那时候,母亲却在他面前显得异常无助,捧着他的双手,眼泪虽没有流出来,眼眶却是红肿的,一直劝到嗓子哑了,最后只能沉默地望着他。 他以前是母亲眼中优秀的好儿子,现在,母亲却终于发现他这个绵羊一般的儿子其实是头狼,还是最坏最狠最阴的白眼狼,做尽了坏事,让他的父母失望透顶。 他的父亲在美洲的金融界有“教父”之称,做事相当狠绝,得知儿子喜欢男人又不知悔改以后,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了家门,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要他这辈子都不准回美国。 叶慎荣没有怨也没有恨,他找不到可以仇恨的对象,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他不会逃避责任,既然敢做就敢担负起后果。 就当是他用错误的方式去爱一个根本得不到的男人的报应,他认命。 流浪了一段时间,他又来到中国,在国内辗转了一周,最后还是定居在了Z市,这个让他的人生大起大落,十几年的血汗都付诸东流的城市。 他不讨厌这里,反而还是喜欢的。 现在,他在一家并不怎么起眼的娱乐公司当经纪人助理。说是助理,更贴切的名词应该是“打杂的”加“跑腿的”。 他是个有案底的人,像他这种人,重回社会以后,别人看他势必带着有色眼镜,在公司里自然也交不到什么真正的朋友,别人忌惮他,也瞧不起他。 不过,他也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小叶,你一会下了班,应该没啥事吧?”同事王城笑眯眯的看他。 王城只要一这样笑,就说明有事。 叶慎荣抬眼看了一会同事,笑了笑:“哦,没事。我一个人打光棍,没有女朋友要应付,也不和家人住,下了班,挺空闲的。” “就是嘛!我就看你有空呢。”王城拍拍他肩膀,递出个大信封,“你看,我晚上还得应付暴躁的女友,她脾气坏,去晚了非把我耳朵割下来不可。所以,去天娱的事——” 叶慎荣接过信封,爽快地对同事道:“行,我帮你送去吧。” “啊,那谢谢啦!下回请你吃饭!” 虽然每次都是这么说,不过饭局是越积越多,却从来没吃到嘴里过。 叶慎荣也不去多想自己又被差遣当跑腿的事,赶快做完手头上的事,到了点收拾好东西,赶紧夹着信封出了公司。 晚上还有兼职要做,他可没时间磨蹭。 在同事眼里,他现在就是个沉默寡言,脾气很好,谁都可以差遣使唤的老好人,不管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不会计较。有人觉得他这样的,就是外强中干,个头高,面相有几分凶悍,其实是个软骨头。 Z市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地域面积广,从他们公司到天娱又要横跨整个市中心。叶慎荣以前出门都不用自己两条腿走路,现在自然没有专用司机伺候他了,加上收入又少,只能维持个温饱的水平,自然不会去打车。 结果是坐了一小时的地铁,外加换乘了四趟公交才来到天娱。 那时候,都已经过了饭点。 饿着肚子看看表,没有时间吃饭了,他也只好忍着饥饿赶紧把东西送到,才好早点回家。 泡面虽然已经吃得快吐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身份再去计较伙食的问题,能填饱肚子就行。 天娱是娱乐圈内近几年来势头正猛,很有追赶上K.S.A会所,齐头并进,甚至青出于蓝的大公司,而叶慎荣所在的馨声唱片公司就像依傍着大山大河的小溪流,虽是合作关系,地位却不是平起平坐的,反而更像是“主仆”关系。 在天娱需要甄选新的艺人培养时,像馨声这样的小公司就负责给他们提供一些人选,如果自己公司的艺人被选中,能参与到天娱的项目中发展,公司也能水涨船高,获得和天娱更多的合作机会。 说白了,就是他们寄生在天娱这颗大树上,靠天娱供给的养料滋长。娱乐圈竞争激烈,小公司若单干是活不长的。 叶慎荣手里拿着的信封里就装着这次准备提供给天娱挑选的后备艺人。不过因为他是帮同事来跑腿的,王城也没有详细交代,所以到了天娱,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谁,只记得王城跟他说了个名字。 “吴澈?我们这好像没叫这名字的制作人啊。” 问了三个人以后,门口的保安对他越发不耐烦了:“我说了吧,这里没有什么吴导!你要么回去问问清楚再来!” 跑了这么远的路却换来这个结果,叶慎荣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耐心地跟保安周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东西比较急,今天一定要送到的。” 其实刚才他已经打过两次电话了,王城八成在和他“暴躁的女友”厮杀成一片,这一次果然也如前两次一样,手机仍然在关机状态。 “呼……”叶慎荣有点无奈,回过头看见保安赶人的脸色,眉头跳了跳。他并不是好脾气的人,只是现在他不会再对人发脾气了而已。 “麻烦你再帮我问问看吧,我要找天娱的某个制作人,他是负责培养新人歌手的。” “我们这里培养新人的导演和制作人太多了,你以为像你们小公司?”保安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鄙夷的神色在看叶慎荣。 叶慎荣穿着一套旧的西装,虽然是挺括干净的,但毕竟旧了,颜色都褪得有些发白,衬衫和领带也是旧的,只有他习惯别的领夹是他以前珍爱的,镶嵌了三颗红宝石的24K纯金领夹,不过保安八成以为那是三颗红色玻璃。而他的头发虽然梳得整齐,但也毕竟不像以前那样精心打理,发长层次不齐,这样就显得整个人一股子穷酸气,即便他的长相再斯文,配上一副老旧的金边眼镜,也已经是过时的打扮了。 大公司的保安仗着地界高贵,见的贵人多了,自己也好像身份不一般,一看他的打扮便势力地把他当下等人看,立马就高出一个鼻子来,眼色极为的刺人。 叶慎荣也估计到今天是进不了这门了,他现在为人处世一贯低调,也不继续僵持下去,事情办不成虽然可能会挨骂,但终归不是他手头上负责的事,他已经尽力了。 转身准备回家,这时候,一辆火红鲜艳的法拉利,就像是飞舞在冬夜里的火凤凰,来势汹汹,带着一股煞气冲到大门口,眼看就要撞翻栏杆的时候,却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回旋,发出刺耳的,让人头脑发胀的刹车声。 明晃晃的车灯直照在叶慎荣有些苍白的脸上。 叶慎荣只觉一时间耳朵嗡嗡作响,好像失去了听觉。但是他的眼睛还很凌厉,透过刺目的车头灯,在夜色中,他还是一下子就注意到那车型款式正是云觞最爱的。 02.校友 车门打开,下来的男人一身雪白,裹着毛领大衣宛如一只高贵孤傲的雪狐,面容冷峻,长发在寒风里飘扬。大概是冷的关系,眉头微微拧在一起,锋利的一双眼睛也穿透了夜下的灯光,落在叶慎荣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叶慎荣真以为自己见到了云觞,但是再看那人的身高体格样貌,没有一样是和云觞相似的。 大概也只有这张扬的作风有点像了,还有那淡淡的眉头拧起来的神韵…… “哎哟,云导,您怎么才走了几分钟又回来了?”天娱的保安非常的会拍马屁,一见那男人便矮着身子屁颠屁颠凑上去,鞍前马后的姿态尽显无疑。 云导? 叶慎荣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努力去看清那男人的模样,确确实实不是云觞,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 “回来拿点东西,走得太急,把重要的文件落公司里了,看我这脑子。”男人脸上浮出一点笑容,和和气气,断然是没有云觞那种彪悍狂妄的架子的。 保安马上附和:“您是贵人多忘事,需要我帮您上去拿吗?” 男人走到门口,却顿住脚步,侧目又往叶慎荣斜视过来:“他是谁?公司的新人?” “哦,他说他是馨声公司的,来送东西,要找什么吴导,我们公司哪来姓吴的导演啊。”保安很不耐烦,凶巴巴地朝叶慎荣瞪来,准备要赶人。 男人拦住保安,径自小步到叶慎荣面前,依然是和和气气的笑容,好像对谁都是这个样子:“你要找的吴导,知道全名吗?” 叶慎荣看了看这个比他还高出半截脑袋的男人,礼貌地点一点头:“吴澈,不知道有没有这位导演,或者制作人?” 王城只跟他说那位“吴澈”,大家都习惯叫他“吴导”,具体职业却没说。现在王城闹失踪,他也没法问清楚。 “吴澈……”男人意味不明地看着叶慎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细细弯弯,一片温柔,“你跟我进来吧。” 保安有点傻眼,从头到脚又把叶慎荣看了一遍,好像刚才被他当做一块烂石头的男人忽然点石成金变成了一尊金佛像。 男人却没再多说明什么,转身走进大门,叶慎荣便在保安惊奇的目光下跟了上去。 叶慎荣以前自己是娱乐公司的老板,什么样的世面都见过,看人的眼力自然是很好的。 能在天娱有独立的大办公室,室内装潢奢华,还配备顶级的音乐制作室,男人的身份在天娱这样人才济济,群英荟萃的大公司也一定不是个普通人物。 脱去外套,男人随意地坐在大办公桌后面,身上质地极好的丝绸衬衫在微暗的灯光下泛出淡雅的光泽,长发披肩,眉目有着一股刀刻般的锋利感,但是目光却是极为的温柔。 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让女人心波荡漾的温柔男子吧。 的确是除了姓氏以及狂野的驾车风格以外,和云觞没有任何一点相似。 叶慎荣小心翼翼等着男人发话。 “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看看。”男人微笑着,眼睛半眯着看人,有种慵懒的花豹子的姿态,“还有,别站着,坐呀。” 东西是要给一个叫“吴澈”的制作人的,不过叶慎荣自然不能拒绝眼前的男人,把信封平稳地递出去,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男人挑眉看了他一眼,好像对他的坐姿想发表点意见,却又没说话。 信封里装着一叠厚厚的档案,都是叶慎荣他们公司专为参与天娱的一个项目挑选准备的艺人资料。 男人一边慢悠悠地翻看,一边道:“嗯,你们公司的艺人资历都还不错,样子也可以说一等一。哦,这个不错……” “对不起,”叶慎荣已经坐了十多分钟,终于忍不住打断,“这些资料是给……” 男人微笑,用拇指和十指把鬓发刮到耳后的习惯动作和云觞有一点相似,微笑里也有那么一点和云觞十分相仿的妖冶风情:“你不是要找‘吴导’吗?我就是啊。” 叶慎荣皱了下眉头。 男人继续笑道:“你同事恐怕弄错了,我不姓吴,而是姓云。我叫云澈,是负责《新乐声》节目的制作人。” 东西顺利送达,叶慎荣跑腿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比预计的多耗了许多时间。天娱的这位“云导”大概喜欢谈工作的时候跟人喝咖啡,连续请他喝了三杯咖啡,才终于放他走。不过没有因为弄错名字而生气,已经算脾气很好了。 那种大神级制作人,分分钟都极其宝贵,他没跟你摆谱,反而要请你喝咖啡,你当然要感恩戴德地陪着。叶慎荣以前也是别人要看他脸色的人物,现在虎落平阳,就只好看别人脸色。 走出天娱的时候,肚子里装满了水,却仍旧饿得头昏眼花,但是他现在要勤俭节约,没有闲钱挥霍,还是不舍得打车,只好忍着饥饿去挤公交。 刚走到马路边,火红色的法拉利横在他面前,黑色的车窗放下来,露出男人和气融融的笑脸:“刚想起来,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无功不受禄,叶慎荣当然不能接纳。只不过帮忙跑腿送资料,也不是自己负责的项目,而且他只是个小小的助理,忽然被对方大公司的制作人邀请吃饭,被同事知道了,他会很难做。 “不好意思,我急着回家,还有事。”叶慎荣转身要走,男人却把车贴着路边慢悠悠地跟着他。 “都已经下班了,你还有什么事?家住在哪里,我送你。” “不用,谢谢。” “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吃饭。” “……” 叶慎荣侧头过去想要回绝的时候,却看男人单手扶着脸颊,靠在车门上,额旁的长发顺着脸颊服帖的滑落在肩头上,丝光一般亮丽的质感,伸入发丝间的手指修长漂亮,那眼眉,那笑意,都有一股勾人的性感。 这神态,真的是很像那家伙…… 恍惚里,叶慎荣用力掐了一下手掌掌心,急忙镇定下来。待要开口,男人道:“你看,今天是情人节,你也没有女朋友吧?我也还是单身,这种日子一个人吃饭有点寂寞,所以想找个人陪。”说到这,男人脸上露出了几分寂寞的表情,映在漂亮的眉目间,真有几分伤神的惹人怜惜的感觉,“不过你不要误会,只是合作伙伴间,作为谈完公事以后,我请你吃个饭而已。” 虽然以叶慎荣现在的身份,拒绝大人物的邀请是不妥当的,但是他很明白这顿饭不能吃,吃要吃出问题来的。 能和这位云导在饭桌上会友的人,不该是他这个小助理能逾越的地方,就是被他跟随的经纪人知道了,也会有想法。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和云澈这样的大牌制作人吃饭? “对不起,很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不方便。”叶慎荣一边看着表,一边加快步子,“我回家真的还有工作要做,而且,我已经吃过饭了。” 本想这样搪塞过去,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 男人哈哈大笑:“哈哈,你的嘴巴不老实,不过胃很老实啊。” 车子停了下来,男人推开车门,挡在叶慎荣面前:“上车吧,饿着肚子伤胃的,民以食为天,有什么比吃饭重要?真的耽误了你工作时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帮你。” 口气虽然大,不过他是笃定了叶慎荣能接触到的工作跑不出娱乐圈这个圈子,既然在这个圈内,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而叶慎荣也不好再强硬地拒绝下去,真的撕破脸皮跟对方闹僵,那是不行的,只要他还想在娱乐圈这个行业内混,就不能得罪云澈这样的人。 无奈,只好坐上车,男人这回把车子开得相当平稳。 饭店自然是高档的,吃的是西餐,而且云澈是早订好位子的。 “你既然订了位子,本来是要和别人来吗?”因为觉得云澈忽然请自己吃饭很古怪,叶慎荣自然好奇想问一问,免得自己掉进什么陷阱里吃亏。 云澈也很大方,无奈地笑笑说:“是啊,被朋友放鸽子了。” 两人在环境优雅,能看见繁华夜景的包厢里隔桌对坐,点菜的事自然由东家负责,美女服务生看两人的着装也能猜出谁是主谁是宾,菜单先是递到了云澈手里,另一份给叶慎荣的时候,明显也是有点敷衍地放在了桌上。 叶慎荣没有打开菜单,美女服务生自然就将热情的服务全集中火力在云澈身上。 云澈看了几眼菜单,抬眼看叶慎荣的次数反而比看菜单多,且眼神充满了征求的意味。这样一来,美女服务生又不得不把笑脸转移到寒酸的叶慎荣身上。 两个人都好像在等着叶慎荣看菜单,叶慎荣则道:“您点菜吧,云导。” 叫着“云导”的时候,多少有点别扭,但他又不能对人家大牌直呼其名。这种方面,他是很仔细的,不会出错。 “你有什么爱吃的,和不吃的?”云澈兴致勃勃地问他。 叶慎荣很干脆地答:“不吃辛辣的,其它随意。” 第一次和云澈吃饭的人,多少都会有点局促,云澈虽然面容温和,笑意暖暖,但浑身那股气场还是很吓人的,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到他,都无法安稳地和他坐在一起。 可是叶慎荣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大起大落的,富贵荣华,潦倒落魄他都经历过了,他所表现出来的镇定,自然要超过一般的同龄人。 三十多岁的男人经过阅历的洗练,虽然也能沉稳从容地应对诸事,不过也并不是老陈的年纪。只是叶慎荣十八岁就踏入这个圈子,创办公司,一手经营娱乐事业,又因为家族的事业,接触过黑白两道,经历的东西比别人多一点,风浪里练出来的沉稳,自然面对什么都要淡定一些。 他本来就是个极为冷静也十分自制的人,人生中唯一的不冷静,都耗费在了云觞身上。 云澈大概是觉得他这样的镇定有点特别,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才开始点菜。 三分熟的牛排、蘑菇浓汤、一份沙丁鱼切去头尾,配料是蟹子酱和海鲜酱,上来的菜色竟都符合叶慎荣的口味,连红酒也是他喜欢的那一种,虽然惊奇于云澈和自己同样的喜好,不过他还是忍住好奇心没有发表意见。 安安分分的吃完这顿饭,他和云澈的交集也该结束了。 尽管他是这样想的,可是云澈似乎没有此意。 第二天上班,王城的主管脸色难看地把他叫进会议室,他的经纪人主管也坐在里面,同样一副想吃了他的表情。 王城的主管先兴师问罪道:“昨天你去找天娱的云导,谈了什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抢同事的项目?” 私底下帮忙跑腿的事当然不能说给主管们听,这是办公室里的同事间的规则,叶慎荣即使发现被冤枉了,也还是闭嘴不出声。 他的经纪人主管翁雪蓝早看他不顺眼了,平常工作上就处处刁难他,这次也不放过数落他的机会:“他和人家云大导是校友,私底下恐怕有不浅的交情呢,真是表面一点也看不出来你那么能耐,在我们面前装得那么老实低调,背地里却搞小动作,这种人我最看不惯。” 翁雪蓝拨着指甲,还没讽刺够的样子,继续拔高声音,好像要让外面全办公室的人都听到,“我听说,这家伙以前跟男人搞在一块,说不定他和云大导有那种关系,才能占到那么多便宜。还两个人一块吃饭,昨天是情人节诶,两个大男人,恶心死了。年纪都那么大了,要不要脸。” 叶慎荣还没机会说话,王城的主管又接着翁雪蓝的话,道:“不好意思,我们办公室里不能容忍这种风气,你下午收拾东西,滚吧。”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礼貌地告别,也许是他在英国读书长大养成的习惯。 结果也只说了这一句话,转身就走出了会议室。争辩是没有用的,他在这公司里没有说话的分量,他也不想白费力气。 刚才翁雪蓝的嗓门一定满足了外面众多同事的耳福,这会儿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像躲避瘟疫一样。 在他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旁边本来还偶尔会跟他说几句话的女同事故意挪动椅子和他拉开距离,别过头去,似乎觉得看他都会沾染病毒一样。 上层的社会和下层的社会,对待同性恋的态度有天壤之别,当一个人有权有势的时候,玩什么都是可以的,没人敢有非议。但在普通人阶层,他这种性向不正常又穷酸的老男人就会被取笑,还会被别人当异类排斥。 要是长得帅一点,女人的包容度还能大一点,但叶慎荣已过而立之年,即使眉目端正,但因为生活的潦倒,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注意打理自己的外表,打理了也没有人看他。现在只会勉强保持整洁的他,从头到脚都看不到一丝能吸引女性的风采。 社会是现实的,老男人有那种癖好,就要被当做变态,让人觉得恶心。 叶慎荣不喜欢事情做到一半半途而废,所以即便全办公室的人都巴不得他快点卷铺盖走人,他还是埋头苦干,忙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把手头上负责的事告一段落,有始有终地离开公司。 两袖清风的他这会儿只想快点回家洗个热水澡,把一身疲惫冲掉。 别人旧事重提,又令他想起了云觞。 其实,叶慎荣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弯的,只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正好是个男的,而且,他这辈子就喜欢过那么一个人,用全部的心力去爱那个人,关于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就能把自己标的为性向异于常人,他无法确定,没有第二个例子让他衡量判断。 但是,不管别的男人是否也能让他起反应,这辈子他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洗完澡,倒在地板上只歇了一会,又马上开始工作。 主业没有了,但他还得做兼职,柴米油盐都要用钱,生活紧迫的男人可没有资格让自己清闲下来。 他的兼差和娱乐圈其实没有关系,是帮别人中转代购一些医药品,因为从前经手过黑市的药物生意,现在虽然不去碰那种玩意了,但途径还是在的,做点小本生意,中间赚几块钱的小利润,量也会刻意的控制好,能够给生活补贴一点零用就好,多的他就存起来。 虽然赚得不多,但主业和副业加起来,事实上也不至于让他的生活过得很不像样。 只是他现在不会再去花多余的钱,能省则省,可以节俭的地方一定不多用一分钱,代购生意也不会去做大,更是不碰投资这种用钱滚钱的事,即便那是他擅长的项目。 有一点就捞一点,很有分寸尺度,甚至有些过于的逼迫自己过温饱底线的日子了。 他觉得这样做,心里能好受一点。人在被其他事所迫时,就不会胡思乱想,就不用老想着那男人。 不知不觉,在电脑前趴着就睡着了,然后是被一阵电话铃吵醒。 手机上显示着已有四个未接来电,大概是太累了,他才会睡得这么沉,一直没有听到手机在响。 “喂?”刚刚睡醒的关系,嗓音有些沙哑。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焦急地问:“你在哪?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叶慎荣看了看钟,没想到已经深夜两点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打来电话的是天娱的云大导演。昨天吃饭的时候,应对方的要求,他们交换了名片。 “……云导,有事吗?” 不知道云澈找他公司的人说了什么,害他丢了工作,心里总是有些生气。会见面是被迫的,吃饭也是被迫的,从头到尾他都很无辜,只不过在喜欢男人这点上,他们不算冤枉他而已。 对现在的叶慎荣来说,主业的收入很可观,而且他不想离开娱乐圈这一行,这会儿难免要把怨气发在云澈身上。 当然,生气也只是憋在心里生,他没有资格向云大牌抱怨。 云澈似乎听出他的口气尽管礼貌却不友好,忙道歉:“你没事吧?我不知道我的一个决定会让你丢了工作,对不起。” 叶慎荣叹了口气,他一个小人物没资格去和一个大牌计较什么。 “云导,关于‘校友’这个说法,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吃了顿饭的事,为什么你要跟我同事说?” 云澈先愣了愣,然后哈哈笑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招来麻烦。不过,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叶慎荣疑惑着,听云澈又在电话里低笑地说:“本来我还不确定,不过昨天跟你聊着聊着,我就想起来了。我也是牛津大学毕业的,所以我们算是校友,虽然差了好几届,但我见过你,听过你的演讲。” 叶慎荣的记忆力很好,但他大学时做过太多演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记忆里听演讲的那些路人甲乙丙中把云澈的样子搜出来。 03.意图 时间也不早了,云澈这时候打电话来借着不知道差了多少届的“校友”名义来叙根本就没有的旧情,叶慎荣实在不能认为正常。 正想敷衍几句挂电话了,却听云澈在电话里用他招牌式的温和笑声,笑着说:“你在家吧?地址给我,方便的话,我现在过去找你,有事跟你谈。” “……”叶慎荣额头青筋跳了两下,看看时钟。 云大导,你有没有时间观念,看没看现在几点? “不太方便,很晚了。”叶慎荣拿着手机走进厨房,准备烧水泡脚。 监狱里逼人的潮气,把他素来娇生惯养的身体弄坏了,现在到了冬天不泡个脚睡觉,第二天就要浑身酸疼,有时候膝盖疼得都走不了路。 “其实,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云澈不畏他坚决的态度,在电话里依旧好声好气,“应该是这里,我想没有错吧,我现在上来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叶慎荣问了之后,大概也能猜想到云澈要查到他家地址不难,公司里毕竟是有记录的,而他这种温柔得能把雪化了的说话调调,随便哪个女人都愿意对他有求必应。 不多久,门被敲响了,而电话还没有挂掉。 云澈在电话里说:“我在门口了,帮我开下门吧。” 叶慎荣皱了下眉头,有些受不了这自说自话送上门的家伙,挂了电话,把门打开。 云澈换了一身黑色皮风衣,但领圈上雪白的貂毛还是和昨天一样,让叶慎荣觉得这是只化成人精的雪狐狸。他也同样在一瞬间,仿佛在云澈上挑的眼尾边找到一丝云觞那种妖冶的风韵。 看到这个人,好像无时不刻会发现他身上有一些与云觞相仿的地方,第一眼的印象尽管觉得五官长相完全不像,但那种相似感却在一点一点加深,随着接触的次数越多,就越发觉得像。 可是云觞是独一无二的,别人再像,也不是他的云觞。 叶慎荣为难道:“这么晚了,你还来……” 即使云澈已经人在眼前,叶慎荣也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 他不喜欢亲近人,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和颜悦色招待客人。 但是云澈像是铁了心今晚要在这里扎根,提出还冒着热气的八宝海鲜粥,笑眯眯说:“我买了夜宵,一起吃吧。” 叶慎荣不争气地,肚子又在这时候叫了。 一锅粥盛了两碗,云澈吃得很慢,简直是一小口一小口在浅酌。而叶慎荣的确是饿了,加上粥的香味太诱人,食欲难忍,他也就没有客气。 吃完一碗,云澈马上再帮他添满,脸上堆笑:“我胃口小,你能吃就多吃点,别浪费。” “谢谢。” 叶慎荣礼貌地道谢,也不多说什么,只埋头吃粥。 云澈面对这种冷场却也很自在,悠然地打量着他的房子,“你住这么小的房子啊?住得惯吗?” 想来云澈大概也是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白白净净,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简直就是天然的美玉,看起来就养得很好。 叶慎荣放下调羹,抬起眼来看云澈:“云导在这种地方恐怕呆不习惯吧?” 嘴上很客气,心里其实再想:呆不习惯的话,就快点滚吧,不看看现在几点! “我?还好。”云澈弯着眼眉,笑容可掬,“哪里都是可以呆的,我不挑地方。只是你……呃,你以前的情况,我知道一点。” 叶慎荣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同在一个娱乐圈,叶慎荣以前虽不常抛头露面,但作为实力雄厚的娱乐公司的老板,名头还是不小的,而云澈是近几年才显山露水的大头,但入圈时间不短,知道娱乐圈里过去的人事,也并不奇怪。 “叶老板以前也算是我们娱乐圈里呼风唤雨的人,香车豪宅恐怕不会少,现在住这种小地方,实在委屈了。” 云澈微微低着头,用充满深意的目光看叶慎荣,声音也压低到和心脏产生共鸣的磁性嗓音。他这个样子,已经把男人的温柔和性感发挥到极致,一种钝物撞击心灵般的沉重感情慢慢从磁性的声音里渗透出来,就是冰山美人,大概也要在他面前折服了。 只是,叶慎荣铁石心肠,也只对云觞一个人动过情,心软过。他在云澈面前只会是冷冰冰的,刻板又深沉的样子,冷冷回笑:“我自己觉得习惯就行,并不委屈,人生总有起落。” 云澈笑了笑,这才准备进入主题,语气诚恳地说:“那么,我这边正好缺个制片人助理,叶老板是有实力的人,演艺圈里做了十几年,经验眼光你都不缺。愿不愿意来天娱?薪酬虽然不能跟你以前比,但比你在馨声这样的公司里做个助理肯定要强得多。” 想起白天被炒掉的事,叶慎荣觉得死也要死个明白:“你白天跟我的同事说了什么?” 云澈愣了一下,露出了歉疚的表情,温文尔雅的脸上显出几分羞愧:“我以为那个项目是你在负责和我们公司接洽,我看中了里面几个艺人,本想叫你过来再聊一聊,不过你们公司的人大概以为你私底下抢了别人的项目做……是我不好,我应该先了解情况,以为能帮你,结果却帮了倒忙。” 叶慎荣心思是很深的,别人说他小心眼,也许真的是这样。 云澈如此明显的殷勤,即使他觉得自己已没有什么东西可被人家所图,但还是不免警惕起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以前他不怕被人计算,算计他的人,他都能用各种方法让对方记住得罪他的代价。但他现在是赤手空拳,只剩下一条命,且没有任何的保障。他最爱的人要他死,他养在身边的人把他送进了监狱,他信任的合作伙伴吞了他的所有产业,这种众叛亲离,最后只有孤家寡人的滋味,已经让他怕了。 夜路走多了,胆子会变小,就是这个道理。 他知道自己仇人多,所以谁对他好,他难免要怀疑好意里是不是藏着刀子。 叶慎荣的目光因为以前做生意的关系,练得狠毒而锐利,虽然现在收敛了,但不自觉的还是会显露出来一些。 云澈在他那样的目光下呆了一会,笑微微的说:“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我们又算是校友,而且我看中你过去在演艺圈干了十几年,出手的片子部部都卖座的丰富经验。前面两条如果觉得不合理,最后一条理由,叶老板可以接受吧?当然,到了天娱,还是要委屈你从最基层的干起。所以,我也是知人善用,并不算帮忙。” 有娱乐公司肯收他,他自然是很愿意去的,只要能留在这个圈子里,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叶慎荣暂时也没有看出云澈有不怀好意的地方,而且他需要一份工作,迫于生活的人不会跟钱过不去。 “好,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面试?”叶慎荣最后答应了,不过却黑着脸强调,“还有,不要叫我叶老板,如果你连这点尊重都不能给我,我也无法厚着脸皮在你这里工作。” 云澈哈哈笑了,又给叶慎荣添了一碗粥,还把最后一片叉烧夹在了叶慎荣的碗里:“你还真是硬骨头。明天吧,面试昨天已经面过了,明天你直接来上班。” 锦天华盛娱乐传媒集团在近几年忽然势头凶猛起来,风头几乎要盖过业内的龙头老大K.S.A会所,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K.S.A会所换了执行长官,过去的那位裴总有自己独到的运营手段,把内部已经开始分裂衰弱的情况压得滴水不漏,表面依然风风光光,保持惊人的收益。只是那些收益的钱拿去收拾烂摊子的不少,拆东墙补西墙,裴总还能勉强撑一撑,支起K.S.A金闪闪的骨架,但换了现在的穆总就没有他那样的手腕了。 于是K.S.A的艺人人气衰退得很厉害,总是被天娱的艺人压着风头,加上薛影后在结婚后就宣布了隐退,影帝裴易寻重点放在了海外发展,这两年国内几乎没有出片,公司在不景气的情况下又失去了一哥一姐的支撑,内部军心不稳,产生连带效应,许多新艺人便跳槽去了天娱。 其二就是关于K.S.A会所的新人不断跳槽去天娱的情况,用穆总某日在饭桌上说的一句笑话来讲,云澈这个人什么都厉害,但最厉害的是挖墙脚。 当然,关于云澈的这个能耐,叶慎荣暂时还没有体会,天娱和K.S.A会所较劲最厉害的这几年,他的叶氏娱乐公司早已破产倒闭,而他在不知不觉间,其实也成了云澈这项专长的成功试验例子。 不过他也是个头脑精明的人,到岗第一天,了解了自己所在的剧组情况以后,忽然就明白云澈让他来天娱的用意了。 原来也不是什么“爱交朋友”或“校友”之类的情谊,只有“知人善用”这句是真话。 天娱近期要和K.S.A会所争抢一部网络红文的电视剧拍摄版权,而能拿下版权的关键就在于编剧和演员是否能让原作者以及连载该文的华裔文坛满意。 叶慎荣这个助理,跟的就是天娱这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制片人韩涛。 叶氏娱乐公司过去和K.S.A会所有过漫长的拉锯战,争抢同一部作品的影视版权是屡见不鲜的事,叶慎荣几乎能想到云澈在说看中他的丰富经验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个人脸上虽然笑意融融,心里恐怕也和别人一样在嘲笑他如今的下场都是作茧自缚,自食其果。 而那人一边嘲笑,一边还要加以利用,无疑是在一个人的伤口上撒盐。 苦笑了一下,好吧,这的确是他擅长的活,也活该被人利用,因为这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04.还债 韩总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现在正处于和K.S.A抢夺版权的交战时期,且战况白热化。一听说对方制片人和原作者吃了饭,他也不管叶慎荣是公司的新人,脸都还没混熟,就把剧本、主演备选人等资料一股脑儿丢给叶慎荣,要他明天早上写一份可以给原作者看的策划案。 叶慎荣纵然以前是开电影公司的,对影视拍摄流程却没有一个普通的导演熟悉,毕竟那会儿他是老板,需要他亲手管理的事并不多,何况还有云觞这个金牌导演帮他操办一切。 当天,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到了中午饭点,才有时间停下来,找了间空闲的休息室坐下来歇歇腿,边吃盒饭的时候,边把剧本啃了。 上一次看剧本,还要追溯到云觞亲手改编剧本的那一次,他看云觞做的投入,为了能夸夸云觞的文笔哄他高兴,花了一晚上仔细看了剧本。结果云觞还因为他偷看剧本跟他吵得天翻地覆,把家里名贵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搞得他心肝肺疼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发誓以后都不再看剧本了。 而上一家馨声公司主业放在歌坛,几乎不涉及影视拍摄,他也接触不到剧本。 不过他这人但凡接手的事,必会认真对待,也许是精神洁癖在作祟,“马虎”两个字在他眼里是容不得的。 而且故事确然也很吸引人,看着看着,他就真的入了迷,坐在凳子上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大敞开来,叶慎荣被惊人的踢门声吓了一跳,量他胆子再大,这时候也本能地身体震颤了一下,盒饭打翻在地上,剧本也散落了一地。 他站起来,发愣地看着进门的年轻人,年轻人也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就笑了:“我当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拿我的休息室当饭堂。原来是叶老板?哦,不过现在不是老板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叶慎荣也在青年说话的一刻想起了他是谁,没有出声,蹲下去收拾剧本,把打翻的盒饭清理了丢进垃圾桶。 那盒饭他只吃了几口,现在肚子还饿着,有些后悔刚才看剧本看得那么入迷。 青年大摇大摆走进来,架子颇大,比大腕还有派头,翘起一条腿往叶慎荣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一坐,分明是不让叶慎荣再坐下。 “你怎么会在这?” 叶慎荣没有表情地整理好剧本,整整衣服,面对青年站在一边:“今天刚来这里上班。” 他爱干净,有洁癖,任何时候都会注意保持整洁的形象。 但再整洁,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旧西装的灰暗颜色,穷困的境遇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青年很享受打量他这副落魄样的快感,刀子一样的眼色往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才罢休。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叶慎荣,你以前是我的老板,我处处要看你脸色,现在,我看该倒过来了。” 叶慎荣心里苦笑,真是人在江湖混,没有不挨刀的。是债总要还,云觞那时候的诅咒,还真灵验了,只是他在外面的血债有那么多,就怕有生之年还也还不清。 “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青年坏笑着问他。 叶慎荣料到接下来不会有好事,但他防不了,又不能撒谎,只得老老实实道:“我跟着韩总,做助理的工作。” “韩涛?”青年有些吃惊,“你一进来,居然就能跟着韩涛做助理,不是公司里面有谁给你撑腰吧?叶慎荣,你都是坐过牢的人了,你以前的公司都倒闭了,我是不是不该小看你,也许你还能东山再起?” 话是这样说,不过语气尽显恶毒的嘲讽。 认识叶慎荣的,都知道他几年前被捕入狱,沦为阶下囚,旗下产业被查封的查封,被瓜分的瓜分,身价一夜间跌的一文不值。 因为他做的那些坏事太多太绝,没了势力的依靠,现在,即使是普通的人渣也可以瞧不起他这个罪大恶极的渣渣。 你在做杀人放火的事时,别人都怕你,等你被绳之以法后,别人就都可以把你当做比他们低一等的人,看你卑贱的样子,骂你禽兽不如,你还不能还口。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上的事冤有头债有主,叶慎荣现在才明白,一切都是公平的。 做错了事的人,注定这辈子翻不了身。就像他,再也不能回去看他的父母和弟弟,道理都是一样。 叶慎荣并不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他看不进眼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们说什么。 只是他心里也有冤屈,但又因为自己确然做错了事,也只能吞咽下冤屈。谁也不会理解他。 青年嘲笑了一会,说累了,停下来。一个杯子碰不响,何况叶慎荣一声不吭,老实得让他觉得无趣,他也就没了嘲笑的兴致。 叶慎荣看青年不打算再继续数落,便准备抽身:“我还有事要做,先出去了。” 原以为青年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但当他走出休息室时,青年却没有再恶言抨击。 下午,他陪韩总出去跑了一趟,当了回搬运工,累得手酸脚痛。 回公司途中,韩总本来说让他早点回家写策划案去,结果却接了个电话,又改变主意说:“小烽那边缺人手,下午你过去他那里帮忙吧。他最近一部连续剧刚杀青,各种通告多,是应该缺人。云导说你能干,你就帮忙多干点,小烽难得会有看中的人,就休息室里你们碰了一面,他就管我要人,估计挺喜欢你的。上班第一天,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加油啊!” “好,我知道了。”叶慎荣被韩总寄予期望的目光注视着,心里却知道真正的灾难要来临了。 还不知道项烽会怎么“喜欢”他。 回到公司,他便去项烽那里报到。 项烽现在是天娱的一线演员,身边已经有七八个助理围着,还有十七八个保镖,阵容排场在叶慎荣看来,比当年的云觞有过之无不及。 叶慎荣人虽然高,但近几年吃不好睡不好,比以前瘦了一大圈,像根竹竿一样,当年练出来的肌肉也退了下去,剩下一层皮,人看起来异样的单薄。 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夹下,他根本近不了项烽的身,但也不能就此打道回府,只能在一旁干等着,无聊时拿出手机用记事本争分夺秒地写下临时想到的策划案构想。 写到一半,一只手掌忽然挥过来,把他的手机拍翻在地。 叶慎荣抬头看去,项烽就在眼前,在几个助理的簇拥下,冷冷瞟了一眼叶慎荣:“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来了怎么不知道跟我报到一声。新人就是新人,这么不懂规矩。” 项烽现在完全是大牌的架子,丢下话就拖着一中队的人走了出去。 叶慎荣把手机捡起来,发现屏幕裂了,苦笑一下,小跑着跟上“项烽中队”的尾巴。 那些助手都在用诋毁他的话安抚向烽,说得很难听,叶慎荣只好装聋作哑。 他现在真的是没有生任何人气的资格,就因为被骂几句就觉得委屈地跑掉,那是刚毕业的年轻人,他这个老男人什么侮辱现在都是忍得下来的。 项烽这天下午拍杂志封面,晚上录节目,过了深夜十点,还要赶去另一个影棚拍另一部戏的一个内景。 确实是通告多得忙不过来,他的助手们,跟班们,包括叶慎荣在内,都跟着他忙到凌晨两点,等他收工,结束一整天的行程,遣散了助理跟班们,叶慎荣觉得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盼着快点回家,项烽却在影棚门口拦下他。 “喂!跟我去个地方,忙了一天,带你乐一乐,放松一下。” 项烽满脸阴笑,拖着叶慎荣上车,车里还坐了两个美女,一左一右把叶慎荣夹住。 项烽又说:“叶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人,那种场合应该很熟悉,出什么状况都能应对自如吧。我知道叶老板酒量好,一会儿要麻烦你多替我挡几杯。” 两个美女听说叶慎荣酒量好,更加起劲地怂恿他。 叶慎荣就在美女的“押送”下,进了KTV包房。 娱乐圈的人,旧去新来快得很,坐在包房里的面孔他都不认识,年纪都很小,看起来都是二十岁左右青涩的男男女女,项烽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大的,他们也都叫项烽大哥。 这种场合叶慎荣当然不陌生,云觞爱玩爱酒,最喜欢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看上云觞的时候,就是在这种喧嚣场所,空气里浮满了酒精和荷尔蒙,点燃了他对云觞的无名烈火,一燃燃了十几年。 叶慎荣知道在这种地方喝开了就停不下来了,但他现在没有主导场面的能力,一切都身不由己。项烽和一群人玩筛子,输了就要他喝酒。他就冷着脸,坐在角落边,默默地灌下一杯又一杯,从头到尾没发出过一个声音。 不久之后,脸上也慢慢烧了起来。 他的酒量不能算很好,只是控制着不让自己喝醉,因为云觞一喝起来就没节制,他不能让自己也失去理智,总要保持清醒,护送烂醉如泥的云觞回家。 有时候趁对方不省人事,偷一两个吻也是开心的。 今天他也数不清灌下了多少杯,从桌上的空酒瓶看,已经远远超过他过去喝过的量了。 不管项烽是不是故意输掉,游戏显然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叶慎荣看了下时间,站起来,到项烽面前:“对不起,我还有工作没完成,想先回去了。” “叶大哥酒量真的很厉害嘛,喝了那么多,看你还是一点事也没有。我们这边两个就不谈了。”一个女明星斜眼看了看倒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那是叶慎荣的手下败将。 叶慎荣也算是以前喝得多,练出来的酒量,不然他也不能陪着云觞纵情酒场,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但再喝下去,他自己也没把握能保持清醒了。 项烽理都没理他,和女明星们忙着打情骂俏。 叶慎荣提高一点儿嗓音,眼睛的光有些清冽起来:“项烽,我要回去了。” 项烽看着他,挑了挑眉毛,显然不想放他走的样子,但一下子却又被他的眼神怔住了。 以前,叶慎荣这双眼睛这么冷冷地一瞪,别人都能腿软地跪下地去。 咬牙琢磨着该怎么收场,这时候,女明星倒在项烽肩上,扯着领带,在项烽耳边低语了一阵,而后娇笑着看了一眼叶慎荣。 项烽窃喜地指着桌上剩余的几只装满不同酒的酒杯,对叶慎荣说:“我们身边没你那么能喝酒的,她们都想开开眼界,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酒量。这样吧,叶慎荣,你把这些一口气喝完,大家都尽兴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叶慎荣往桌上扫了一眼,知道今天躲是躲不过去了,有时候他也会把心一横,赌一把,闷头就喝了起来。 但是喝到最后一杯的时候,他闻出了一些味道,皱了皱眉头。 项烽看他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想,有些药物虽然参在酒里几乎闻不出味道,但叶慎荣早年控制云觞的时候,接触过各种药物,精通此道,只要有一点点,他的鼻子就能辨认出来。 这一杯喝下去,他大概真的要任人鱼肉。 要不是明天还要交策划案,他可能真的不会挣扎,和云觞当年吞下去的那些药比起来,这一点点根本算不上什么。即使是一种自我安慰式的惩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但工作还没完成,凡事都喜欢有始有终的叶慎荣放下酒杯,道:“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回家还有工作要做。” 项烽不乐意了,他当年在叶慎荣的公司受了不少气,今天本来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叶慎荣往死里整,出一出当年那口恶气。 酒里下了春药,他本想看看叶慎荣欲火焚身,难耐地呻吟的丑态,再拍下证据日后还能继续要挟他。 但没想到叶慎荣鼻子这么灵,似乎是察觉到酒中有问题。 项烽不甘心,拿起酒杯,举到叶慎荣面前,准备强迫他:“喝掉,你才可以走。” 叶慎荣退后一步,冷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喝了。” “哼。”项烽失去了耐心,把酒泼在叶慎荣脸上。 晶莹的液体顺着叶慎荣锋利的眉线下落到清瘦的脸颊上,酒液的光泽辉映着细长眼睛里冷冷的光芒,显得那双眼越发的锐利,像狼的眼睛一样森寒吓人。 项烽本是要羞辱叶慎荣,却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心底有些发憷。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叶慎荣就算是头狼,也是被断去了爪牙的困兽,能拿他怎么样? 项烽忽然想起一事,狠狠将酒杯摔烂在地上,坐下去,恶劣地笑着,看叶慎荣:“把衣服脱了,我让你走。” 这句话是当年项烽离开叶氏时,叶慎荣对他说的。 只是叶慎荣是个有洁癖的人,不管是内在外在都有点严重,别说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就是皮肤间的触碰也会让他皱起眉头。以前,他只让云觞一个人亲近他。 项烽知道,同样的惩罚,能让叶慎荣得到比他当年更强烈的羞辱感。 所谓一报还一报,真是一点也不会少。叶慎荣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没有犹豫,手指开始利落地解西装扣子。 他要想回家,就必须得让项烽满意。 女明星们胆子很大,对即将要见到男人的裸体完全不避讳,已经抄起手机和相机准备拍了。还有人在嘀咕着说要不要发微薄。 “先别发出去,总要给叶老板留一点面子。” 项烽有自己的打算,抢下一台相机,先对着叶慎荣拍了两张,试了试闪光灯。叶慎荣只觉得眼前一阵目炫,眼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 整人没有不恶劣的,何况项烽整他是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埋怨什么,索性闭上眼,紧绷着面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脱到最后只剩下底裤。 发红的眼皮上镁光灯闪动的次数变多了,只听项烽恶毒地讽刺:“叶老板,你年纪这么大了,身材保养得还不错嘛。你的裸照我会好好保存起来,慢点打印几张寄给云觞,让他看看你有多变态,你觉得怎么样?” 叶慎荣之前什么都忍了,从牢里出来以后,他就再没跟谁动过气。 但就是这一刻,他忍不住挥起拳头,一拳砸在项烽充满恶意的脸上。他的拳头以前能把人肋骨打断,项烽压根没料到他会动手,躲也没有躲,瞬间就血流满面。 05.理由 项烽毕竟不是吃素的,他很清楚跟叶慎荣一挑一,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外面还有十几个保镖随时听候他差遣,叶慎荣一拳下来,他两眼发花,一看自己脸蛋开花了,瞬间怒焰冲上头顶,大吼着把保镖叫进来。 所以叶慎荣只打了项烽一拳,接着就是他被五六个高大魁梧的外国人保镖按在地上轮番殴打,情急中他咬着牙没有吭声,只能勉力护着头,承受着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头。 项烽挨了那一拳,半边脸恐怕要肿上半个月,而第二天仍然坚持着上班的叶慎荣比他要糟糕数十倍,大半张脸青青紫紫像个调色盘,肿得让韩总瞪了他老半天才认出他来,要不是有衣服遮挡,韩总若见了他身上的伤,大概会以为他是活死人。 “你是怎么回事?看上去挺老实本分,居然……居然殴打艺人!你知不知道打一个演员的脸是很严重的事,动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即便谁都知道叶慎荣为那一拳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项烽那些保镖里不乏职业拳击手,打起人来可比叶慎荣的拳头还狠。但谁让他得罪的是天娱的当红演员项烽?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助理,就是毁容了也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损失,项烽那半张脸却要公司的好几个项目都为此停下来,损失和麻烦都让韩涛心情好不起来。 这时候不对叶慎荣发火,对谁发?何况先动手的是叶慎荣。 “你明天不用来了!”韩涛最后挥手要叶慎荣马上滚蛋。 被炒掉是意料中的事。 叶慎荣面无表情地——他现在的脸部状况也做不出什么表情——递出策划书:“这是您昨天让我写的,对不起,我添麻烦了。” 低头点了一点,算是正式地道别,叶慎荣走出天娱大厦的时候觉得万分疲惫,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疲倦感,像潮水一样几乎要将他吞没。 可能是昨天忍着伤痛,一步一瘸艰难地回到家,还熬夜做完策划书的缘故吧,给身体的负担真的是有点太大了,已经撑不住了。 他在路边蹲着发呆,一下子不知该往哪儿去。 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叶慎荣?” 叶慎荣循声看去,法拉利在他面前停下来,车窗放下,出现的是男人一贯温柔,却带着焦急神情的脸:“你怎么会搞成这样……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叶慎荣有点站不起来,男人下车,半抱地把他扶起来。 叶慎荣不喜欢别人近身,但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动作却十分强势,因为身高的差异,很容易地就将他托在怀里,抱他坐进车,还仔细地为他系好安全带。等他能开口时,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机会。 “你……”男人发出一声低沉地叹息,好像挺难过的样子。叶慎荣不明白他难过什么。 “云导——” “什么都别说了,”男人厉声打断,“我先带你去看医生,事情我们慢点再谈。” 叶慎荣真的是累了,妥协地点了点头,就在云澈的车里睡着了。 云澈把他带到了自己的私人医生那里,洛闵医生惊诧地看了看叶慎荣,再看了看云澈:“他是……” “一个朋友,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云澈扶着叶慎荣不肯松手,“你帮他仔细检查下,看有没有内伤。” “要多仔细啊?”洛闵医生邪笑,眼底意味深长,努嘴一指边上的床:“把他放下呀,你这样抱着他,我怎么看。” 叶慎荣皱了下眉头,云澈忙松手,尴尬地笑笑:“对不起。” 其实只是些皮外伤,叶慎荣以前也有过打混架的经验,那时候云觞跟谁起了冲突,都由他来摆平,这种程度的皮肉伤他也曾领教过,虽然疼了点,但没什么大碍的。 男人的身体,这点外伤总还扛得住。反而是云澈大惊小怪了,让他有点莫名。 看完医生,云澈又把他送回家。 见云澈跟着进屋,站在屋中央不知该往哪儿坐,却并不打算马上走的样子,叶慎荣只好尽地主之谊:“云导要喝点什么吗?” 又不是第一次进到这屋内,云澈却仍然像初次登门一样,仔仔细细地环顾房间各处,听叶慎荣问他,转过脸来愣了愣,笑道:“有什么喝什么吧,你也别忙了,坐下歇着。哦,已经到吃中饭的时间了,你饿吗?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随便做点,咱俩凑合了吃一顿。” 叶慎荣皱眉,心说,这是我家还是你家? “呵,别误会,我是饿了,下午还有事忙,估计没时间吃中饭了,就想在你家一起吃了吧。既然是我打扰了你,午饭当然该由我来做。”云澈解释着,指一指厨房,“能让我用吧,我的手艺还不错的。” 以云澈和叶慎荣的身份差距,叶慎荣纵使不情愿也不能表现出来惹这位大人物生气,便只好点一点头:“请便。” 云澈高高兴兴地钻进了厨房,不多久,又高高兴兴地端出喷香诱人的饭菜。 叶慎荣记得冰箱里明明没有储存多少食材,大概就一些土豆、洋葱和冷冻肉,可桌上还是被云澈摆满了各色小菜,花花绿绿,色香味俱全。 糖醋小排,洋葱炒肉片,咖喱土豆汤,还有一道弄得挺精致的葱拌豆腐,已经相当丰盛了,看了不嘴馋才怪。 叶慎荣多少有点意外,云澈怎么看都像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子弟,竟也能下厨做出这些家常菜。 “你的冰箱里放得够杂的,有些东西都过期了,你不知道吗?”云澈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低着头说,“我担心你糊里糊涂就吃了过期的东西,慢点吃坏肚子,所以自作主张帮你清理了一下冰箱。唔,作为补偿我自说自话丢掉你的食物,晚上我再买点吃的过来放你冰箱里。” 叶慎荣暗暗想,云澈真的是很自说自话,从头到尾,登门、做饭、吃饭、整理冰箱,都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不过他做事虽然有点强势,却因为脸上总是和和气气地微笑着,说话也斯文礼貌,温文尔雅,也就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叶慎荣虽然不太习惯别人跟他一起吃饭——这几年他都一个人过惯了,现在好像自己的生活空间突然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侵入了——不过饭菜很可口,肚子也的确饿得慌,他便默默地低头吃饭,没什么可抱怨的。 而很快他发现云澈压根就不像是想在他家解决午饭,吃饭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往他身上扫来,好像他才是云澈眼中一块鲜嫩肥美的五花肉。 叶慎荣抬眼看过去:“云导,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云澈意外地愣了愣,接着微微笑起来:“我是在想,你被人打得可够惨的,项烽虽然挨了你一拳,也应该出够气了。不过,是你先动的手,你怎么会让自己吃这种亏?” 叶慎荣板着脸,不做声。出于彼此身份的关系,他不方便在云澈面前发表意见,垂下眼皮继续沉默地啃饭。 云澈眼睛像黏在他脸上一样,干脆直直地盯着看,嘴上温和委婉:“我知道他以前是你公司的艺人,后来因为一些事被你赶出了公司,所以,他现在想报复你很正常。” 叶慎荣不明白云澈想表达什么意思,冷笑一声,看着云澈。 他身上有来自于父母的混血基因,眼睛像父亲那样深邃细长,又有一点母亲端庄秀雅的影子,冷冷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眼底淌着清冽的光,目光特别的深,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那深深的黑洞里去。 云澈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对艺人的行为有严格限制,项烽出于私人恩怨和你起冲突,已经违反了公司艺人不得和工作人员起冲突的规定,他也有责任。不过韩涛是个怕麻烦的人,项烽近期不能工作,直接影响到他手头上好几个项目,而他和项烽是朋友,所以才会把责任都怪在你身上。” 叶慎荣嘴角扯动了一下:“我刚到公司上班不到两天就和公司的艺人起冲突,韩总开除我合情合理。而云导的意思,好像是说,责任并不在我,其实该负责的应该是项烽?” 外表虽然看起来落魄,但叶慎荣以前当老板的那副架子和气场不会因此就消失,一说话还是犀利得不得了,眼神充满了利器的锋利感。 云澈愣了下,反而有些心虚地解释:“谁犯错,就该由谁来承担责任,我只是不像韩涛会偏袒项烽。演员都靠脸吃饭,你打伤一个演员的吃饭家伙肯定得负责,不过我认为还不至于要你离开公司那么严重。至于项烽在工作档期内聚众喝酒玩乐,违反了公司规定,还指使保镖恶意殴打公司职员,错上加错,他也肯定要受罚。既然你是我引荐进天娱的,那么这件事也由我来处理吧。” 叶慎荣不由笑了:“听起来云导好像在迁就我?我何德何能,让您这么器重?一个公司新进的小职员和公司里一线的大牌演员起争执,换谁都会开除那个小职员,安抚大牌演员,云导却反其道而行。”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费力,云澈欣赏叶慎荣的机灵,笑容可掬道:“我确实很看中你的经验和眼光,毕竟过去那些经典电影,有大半出自叶氏娱乐公司,凡是你投拍的电影都红极一时,这点连K.S.A会所的前执行总监都比不上你。” “因为他们喜欢跑量。”叶慎荣道。 没想到脸色阴沉的人也会开一两句玩笑。 云澈忍着笑,又耐心地说道:“当今娱乐圈,除了K.S.A会所,就数我们天娱最大。我相信你不会去K.S.A,而那些小公司未必懂得欣赏你的才能,他们会更在意你档案里的那些污点。你要想留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不觉得天娱是最好的选择吗?” 叶慎荣耳朵动了下,挑眉:“云导怎么肯定我想在娱乐圈里发展?” 云澈弯弯的眼睛里绽出浅笑,声音低低哑哑,显得很温柔:“你要不想,怎么会肯屈就于小娱乐公司当助理,下海经商应该是你更在行的事。我们是校友,我听过你的经济学讲座,比起在演艺圈做幕后人员,我相信你经商的话,就算白手起家也会更游刃有余,即使是当一个大学讲师,境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但你却固执地待在娱乐圈发展,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叶慎荣受不了他那种笑容,他是真没想到云澈有这么好的头脑和眼力,这么善于猜透人心。 搁下碗筷,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对云澈直接地问道:“我已经被咬怕了。你这么希望我留在天娱,目的是什么,麻烦你老实地告诉我。” 云澈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笑眯眯地用十指刮了一下耳旁的鬓发,眼尾处带出一股神似云觞的风情,声音也刻意地放轻了:“我们要和K.S.A会所竞争,从电视到电影到歌坛,样样都要争,而对于这个对手,你是最明白怎么取得胜利的人。” 云澈志在必得,料定了比起说几句好话,叶慎荣会接受这种利益关系。 而叶慎荣猜想的恰好就是这样,他认为云澈挽留他,一定和K.S.A会所要跟天娱争夺《墓灵》这部作品的版权有关,现在看,果不其然。 云澈希望他在其中发挥作用,所以才会把他安排给韩涛当助理。项烽惊讶的事也有了解释,云澈的“知人善用”简直是炉火纯青,把叶慎荣放在了最能发挥作用的位子上,物尽其用,万分的刁钻。 这是真正的知人心,善用才。 06.剽窃 云澈准假叶慎荣在家休养,让他养好那些脸面上的红肿淤青,像个人模人样了,才去上班。 重回韩涛身边当助理,韩涛对他的态度大不同于前,不但不提项烽的事,还有些客客气气的,对叶慎荣提交的策划书也是大加赞赏。 制片部会议上,无论其他人怎么提出异议,韩涛都充耳不闻,力推叶慎荣的方案并执着地敲定就按这方案办。 叶慎荣很好奇,云澈到底请韩涛喝了几杯咖啡? 云澈的殷勤还不仅于此。 结束会议后,叶慎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他桌上,他刚拿起来,就有电话打进来。 “我猜你们的会议应该到这个点会结束。”男人的声音照旧温润儒雅,像午后的阳光那样,带着一点慵懒感。 叶慎荣看了一眼桌上的台钟,心想云澈是不是对公司里所有人的作息习惯都了如指掌。 “这部手机是你要给我的?”凭叶慎荣的精明,很容易就猜出手机放在他桌上的含义。 电话里的男人轻笑:“这是给你工作上的配备,你的手机不能用了吧,韩涛要是找你找不到人,可是会到我这来告状的。” 叶慎荣冷笑:“我现在算是你养的狗吗?” 云澈没有做声,大概是默认了。 叶慎荣夹着手机,捧上一堆资料走出办公室:“既然是工作配置,那么我收下了,谢谢云导。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云澈沉默了一会,轻轻地笑:“没了,祝你工作顺利。” 叶慎荣暂时虽有了云澈这座靠山,但还是鲜嫩的新人,韩涛不会马上就让他独当一面,否则讨好狗主人的行为也太明显了。 韩涛让藤晏负责执行叶慎荣的方案,叶慎荣就跟着藤晏打下手,也算是适应期。 下午有一场试镜,叶慎荣把演员的资料复印好,跟着藤晏的车来到影棚。 韩涛很看重《墓灵》这部作品,对拿下版权是志在必得,剧组成立以后,虽请来了名导离雾指导,但他还是不放心,经常要让制片部的人去监督剧组的准备情况。 影棚的一偶,摄影灯和机位已经架好了,场边休息区坐着几个外貌特点截然不同的男演员,从身边跟的人可以看出有大牌,也有小透明。 导演组以离导为中心,聚在另一边讨论着试镜台本,其中还混着几个经纪人特助,努力向导演组打听一些细节,好给自己的演员争取优势。 今天要进行《墓灵》电视剧的男主配第三轮筛选。 因为竞争版权的关系,天娱的《墓灵》剧组走的流程已经一反常规。 一般来说,在拿下版权前,先确定主役人选也是常有的情况,有时候往往是靠口头上的一句话来确定授权,但真正的授权手续是和前期宣传同步进行,这时候就会选择推一推主役演员。定妆照啊、男女主的演艺背景啊、炒作一些话题啊等等,这些是常用手段。 但是《墓灵》这部作品特殊就特殊在,它里面最红的角色是男二号——华容。 在传出《墓灵》可能会拍电视剧的消息后,网上就有大量粉丝热烈讨论华容的人选,而男女主角却被晾在一边,这也使天娱和K.S.A会所两边早早成立了剧组,想尽快做好前期准备,但又都卡在“华容”这个角色上,认为它是个烫手山芋,是否该在开拍前就决定下来,他们拿不定注意。 华容在小说中是个连半个字的外貌说明都没有的角色,它的人气全靠此人特立独行的台词构建起来,也正因为这份神秘感,才能让他在小说中如此有魅力。 可是电视剧却要剥去这层神秘感,而又要保留他的魅力,这就给剧组选演员大大增加了难度。 能作为参考的只有这个角色的名字、行为和台词,他的长相和气质没有特定条件,连身高也只有模糊的描写,这个人可以是阴柔的长相,也可以是阳刚的长相,导演和编剧一时都无法给这个角色的外貌做出定论,试镜就全看演员自己诠释了。 于是有多少个演员试镜,就演绎出多少种不同的“华容”。 但究竟哪一个“华容”才符合作者心目中的“华容”,谁也没把握。 离雾是个少有的,喜欢跟着感觉走的导演。 他直觉认为可以先筹备“华容”角色试镜的事,且表明直到大家看到这个演员的表演,有“他就是华容”的感觉,否则这个角色就不会定下来。 大家看到对家那边屡屡请华裔的人吃饭,焦头烂额地劝离导该有所行动,离导却一意孤行,大家也只好陪着他疯。 导演组的人各个绷紧了弦,看了两轮试镜,只觉得精疲力竭,前途渺茫。 今日的试镜从下午1点开始,竞争这个角色的演员史无前例的有十六人之多。 一般一个角色有三四名演员竞争就算多了,也只有“华容”这样特殊的角色才能吸引各个层次的男演员来争,因为这回可没有“谁谁谁的外貌气质更像一点”这种说法,每个人的长相都可能符合作者心目中的那个“华容”,没有外貌的局限,竞争者也对自己多了份自信。 可是挑谁比较好,导演组为这事头痛不已。 试镜前有几分钟的休息,叶慎荣拿着演员们的试镜台本,坐在一旁边吃盒饭边读了一读,在试镜宣布开始时,他悄悄对藤晏说了几句话。 藤晏惊奇地瞪着他:“你确定?” 叶慎荣脸色有点阴霾,勉力点了点头。 “你先不要跟别人说,我去找离导讨论下。”藤晏吩咐完,挤到离导身边,俯身低语了一会。 离导的反应跟藤晏一样,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却一个字也未说,埋头把台本看了一遍,再抬起头来时,眼中闪烁着亢奋的情绪,把导演组的人都招到身边说了一番话。 这时候的叶慎荣已经退到场边,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被摄影灯照亮的那片区域。 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多么失意。 两个小时后,一半的演员被刷掉,导演组众人都阴沉着脸,气氛紧张。 藤晏四处张望着找叶慎荣,叶慎荣看到他的目光,便自觉走过去:“藤先生,怎么了?” 藤晏鬼鬼祟祟地把他拉到一边,沉着脸问:“你肯定你的想法没错?” 叶慎荣干涩地笑了笑:“这也不会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只是看我们敢不敢赌一赌。我记得作者有提及过,他自己也有点偏心华容这个人物。” 藤晏来回踱了数圈,吩咐叶慎荣:“你再去仔细查一查,具体是哪一部作品。” 试镜又刷掉了六个人,离导的脸色越来越沉,仿佛被一个难题困住了。 藤晏这时候凑近离导,说:“离导,我有两个建议。第一,如果真的是那样,试镜的台本应该换一段,我选了一段您看看。” 藤晏把叶慎荣打印出来的新台本递给离导,离导看了会儿,眼睛发亮,脸都激动得涨红了:“绝!知我者莫若藤晏啊!你怎么会想到让他们试这段?” 藤晏道:“碰巧想到当年的经典段子,云觞能问鼎影帝宝座,最有名的不就是那段戏么。” “嗯,这段无论是台词还是感情,都能让演员发挥出一些东西来!”离导非常兴奋,捏着新的试镜台本,忽然如梦初醒般,大声喊出一部电影的名字,“我知道了,是《玉龙吟》!看这段戏的感情张力,几乎和那段经典情节一样的妙啊!” 藤晏猛点头:“是的。我的第二个建议就是,华容的形象可能参考了云觞演的龙吟太子,所以,我们选角的时候,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 离导兴奋得都快手舞足蹈了,大为赞赏地拍拍藤晏:“厉害!你能看出这点,眼光实在独到!我很欣赏你!” “谢谢离导!”藤晏喜滋滋的,眼角余光瞥了瞥站在远处的叶慎荣,嘴角冷冷一弯,马上把视线移开了。 过了两天,《墓灵》的作者看过叶慎荣写的策划书,再看了华容的试妆照,立刻表示很有兴趣地和韩涛通了电话。 至此,天娱的步伐比K.S.A会所快了好几倍,那边还没想到要深入探究角色的问题,光着眼于攻克版权,这边却先拿角色来获得作者的倾心。 有人私下里讨论说,天娱不知请了何方神圣,对K.S.A会所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从而先发制人。 但关于那个“何方神圣”是谁,却没有浮出水面。 之后,韩涛在制作部的会议上显得干劲十足,心情特别的好。 “华裔文坛已经准备跟我们详谈授权问题,《墓灵》的电视剧版权应该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藤晏,你这次的功劳不小,多亏你给离导的建议正确,我们的‘华容’才能得到作者的肯定,也因为你力挺离导先挑选男配角,这个决定可以说是对症下药,让我们比K.S.A快一步得到华裔文坛的认可。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熟悉云觞的电影,你是怎么会想到作者是云觞的影迷?” 藤晏看了看桌子最边上正在做会议记录的叶慎荣,然后转向韩涛。 在他做说明的时候,叶慎荣也抬起头来倾听,表情紧紧绷着。 藤晏道:“我就是花了点时间仔细研究了剧本,其实在华容的一些台词里,有隐射到云觞的龙吟太子的台词,而且从习惯动作看,两个人物有很多相似点,比如华容也喜欢竹叶青,还有他说话时喜欢勾起一边的嘴角,霸道而傲慢的样子和云觞演的龙吟太子很像。” 韩涛皱了下眉头,忍不住揶揄:“不过这也是大海里捞针的事,云觞演过那么多电影和电视剧,虽然他的龙吟太子很有名,但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你是有多爱他的电影啊?” 藤晏笑笑。了解云觞的电影的人当然不是他,只是这种功劳没必要让公司的一个新人领了,只有他来领这份功劳,才有价值。 他悄悄瞄了眼角落边的叶慎荣,叶慎荣又埋头下去,认真做记录。 藤晏踏入娱乐圈这行才两年,叶慎荣的那个时代,他才刚刚考入影视学院学编导,当时云觞已不是演员,他的演员生涯处在巅峰期时,藤晏还小,所以,他虽然知道云觞曾经是影帝,却也只是听闻而已,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任何一部电影。像叶慎荣这种幕后老板,他就更不会去了解了。 叶慎荣是个低调的老板,只有圈内少数几个和他有交情的大佬们才知道他是云觞的老板。而时隔六年,现在圈内的人早已换了批面孔,没多少人还能把叶慎荣认出来。 藤晏是完全不把叶慎荣这个新人放在眼里的,叶慎荣看起来没什么才能,阴郁寡言,很没有存在感,量藤晏再有想象力,也想不到这样土里土气,上了一定年纪却还只是个小助理的没用男人,以前会是屡破票房纪录的影视公司BOSS。 他以为叶慎荣是云觞的影迷,而且是非常狂热的那种,一边觉得一个老男人对一个长相妖孽的男演员这么痴狂有点恶心,一边心里又打着算盘,想该如何好好利用这点。 晚上,叶慎荣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就听到云澈在外面敲门。 “不好意思,我开车路过你家楼下,正好饿了,想干脆来你家吃晚饭吧。你肯定也还没吃饭对吧,晚饭我来负责做,不介意我再借用下你家厨房吧?” 云澈一副音容笑貌,双脚已自作主张地踏进门来,叶慎荣即使想赶人也不好开口了。 这家伙为什么老喜欢来他家蹭饭?他家的厨房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吗? 叶慎荣满脑子疑惑,直到吃饭时,云澈问起《墓灵》剧组的事,叶慎荣才想到,云大牌大概是来查探自己养的狗有没有再给他惹事。 “其实我记得,藤晏不喜欢云觞的电影,他的简历中写的最喜欢的影视艺人是萧莹,男艺人当中则喜欢陆澈,那可是云觞的死对头啊。” 云澈再次展现了他对公司内部人员滴水不漏的掌握程度,叶慎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继续啃饭。 云澈即便没有人理会,也还是能滔滔不绝:“没想到他能发现‘华容’这个人物是参考龙吟太子写的,不是云觞的痴迷影迷,我觉得能看出来很不容易啊,就是影迷也未必能察觉到吧,你说呢?” 叶慎荣充耳不闻般,垂着眼皮,默默夹了一筷子烧肉吞进嘴里:“嗯,云导的手艺还是那么对我胃口,谢谢你让我大饱口福。” 云澈听了似乎很高兴,手扶着脸颊,笑盈盈地看着叶慎荣:“你喜欢我做的菜吗?要不我有空就常过来做,咱们一起吃?你家正好在我家到公司的必经之路上,也挺方便。有人作陪,总比单身男人一个人吃饭好,你说是不是?我也是一个人住,有时候真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叶慎荣不小心呛了一口,云澈很顺手地就把水杯放他手边,他抓起被子喝了半杯水,缓过劲来,捶捶胸口说:“你要常来做饭,我到变成蹭饭的人了,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挺喜欢用你家厨房。”云澈笑微微说。 叶慎荣觉得回头有必要好好检查下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云澈。 云澈不知是真饿假饿,吃两口菜便放下筷子,然后继续看着叶慎荣说:“藤晏可能会担当《墓灵》的监制,离导很赏识他的眼光,想借助他对龙吟太子的熟悉度,和他一起完成‘华容’这个角色的塑造。不过策划案毕竟是你写的,你有兴趣和他一起借调到《墓灵》剧组工作吗?” 叶慎荣筷子在口边停了一下,几乎有些颤抖地把夹住的青菜塞进嘴里:“我对剧组的工作没什么兴趣,可以的话,还是请云导让我留在制片部吧。” 云澈看着叶慎荣的脸色从苍白到发青,忍耐地笑了笑,说:“听说你以前和云觞关系不错,其实我一开始以为发现‘华容’像龙吟太子的人是你。叶慎荣,你是不是云觞的影迷?” 07.错爱 “叶慎荣,你是不是云觞的影迷啊?” 忽然被问及这个,叶慎荣心里没有准备,眼神呆滞了一会,脑子里竟浮现着过往关于云觞的一切。 那些伤感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以前回味的时候只会觉得有一点苦涩,现在竟如刀割一样,在他心里留下钝钝的疼痛。 他用力闭上眼,仿佛要掩盖痛苦似的,声音尽管轻,却格外的清晰:“不只是影迷。” 无论是云觞的电影,还是他这个人,从头到脚,头发、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是他追逐了十几年的渴望。 有人认为他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才如此痴迷,他自己知道不是。 “那是什么?”云澈提高了一些声音,表露出异常高的好奇心,眼睛盯着叶慎荣,像要把他内心的东西都挖出来,“他是你什么人吗?” 叶慎荣用力锁住眉头,只觉得一言难尽。 他和云觞算是什么呢? 从第一眼见到云觞,知道他是个演员后,他就去疯狂地一遍遍看这个男人的影片,注意着他在荧幕上的风采,以及眉目间流转的那种独一无二的风情。 说他是云觞的影迷,也确然不假。 云觞的眼神尽管张扬而自信,但叶慎荣注意到的,却是他那份妖娆下深藏的痴情。可那份痴情因谁而起呢? 看得多了,便越来越在意这个问题,然后,叶慎荣自己把自己套住了,忽然有一天开始强烈地盼望,那双眼睛有朝一日能只看着自己。 也许在没有追云觞之前,他就知道云觞心中已经有一个人,也知道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取代那人。但是不服输的个性让他还是决定,要不惜一切把那人从云觞的心底赶走。 结果他们纠缠了十几年,他仍然没能打动云觞的心,而且因为一开始就用了卑劣的手段,导致后来也只能一错再错,亡羊补牢也只是一再地背离初衷,收也收不住手,洞却越补越大。 想到这里,叶慎荣内心一阵绞痛。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也许也听过一些传闻,其中有些是真的。”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脸上浮现着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人那样的羞涩表情,眼底还有一股浓浓的伤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伤之中参着几分惭愧和执着:“云觞,是我这辈子深爱的人。” 云澈愣了下,微微眯起眼睛:“哦?原来你们不只有工作上的合作?” 叶慎荣苦笑。 年轻的时候总是充满自信的,以为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开花结果。 “我看上他的时候,才十八岁,那时候我跟着母亲来中国探亲,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他的。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十八岁嘛,年纪轻就难免骄傲自负,我又从小到大特别的一帆风顺,没遇到过什么挫败,所以总认为自己一切都能做得完美。包括爱情,也觉得只要我去争取,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云觞一开始就有一个爱的人,那个人也爱他,而我却一心希望云觞能爱上我。” “我用了各种可以说是很残忍的方法,逼他离开那个男人,把他囚禁起来想用药物去控制他,让他服软,还有……不知不觉就慢慢的走火入魔了,最后还差点害死他爱的那个男人。” “现在想想,那时候做的事还真幼稚,有谁会喜欢上一个让自己痛苦了十几年的人。我对云觞的爱是错误的,爱的方法也是错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难得能听到叶慎荣说这么多话,云澈心里很高兴,但同时也觉得苦味难言。他压抑着心声,表情认真地盯着叶慎荣,问:“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叶慎荣毫不犹豫地道:“虽然我知道他不可能爱上我,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变。所以,我不想看到别人演一个和他的龙吟太子相似的角色,我没办法接受。” 发现剧本上的“华容”处处是龙吟太子的痕迹,叶慎荣心里很挣扎。他不希望有雷同的角色出现在荧幕上,希望云觞的龙吟太子永远都独一无二,别人哪怕有一点点效仿的地方,他都不能容忍。他就是这么一个有严重洁癖病的人。 但如果保持沉默,就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离导或许慢慢的也会发现“华容”像龙吟太子,但时间是个问题,万一被K.S.A会所捷足先登了呢?对手可是他以前的死敌,当然不能让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得逞。 想来想去,他觉得与其让别人发现,不如由自己来说破。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十分渴望向别人证明,这世上最了解云觞的人是他。 会议上,听到藤晏抢了他的功劳,他心里十分难过,但他又不能和藤晏争功,争也争不出结果的,韩涛不可能舍弃自己的得力部下,相信他的话。 现在有人能听他把心里的一些话说出来,他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爱云觞,直到现在,十几年的光阴,他老了许多,却仿佛仍然沉浸在当初初恋的情怀中,希望别人知道他有多么的爱云觞,让天下人都看到他对云觞至死不渝的爱意,现在即使只能向一个人倾诉,也能让他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 “呵呵,你真痴情。”云澈忽然冷笑地说道,仿佛在嘲讽他执迷不悟。 就在叶慎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云澈看着他发呆的样子静坐了一会,脸色不大好看,笑容都有点僵硬,弯弯的眼中暖融融的笑意全不见了。 叶慎荣听到他说话才反应过来。 “我该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他忽然好想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急匆匆地拿了外套就离开叶慎荣家,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倾诉的对象说走就走了,叶慎荣刚刚有一点把心里话终于吐出来的畅快感,瞬间又变成独自面对静悄悄的房间,没有说话的人,心里空荡荡的。 他觉得云澈这人真是没礼貌,要来则来要走就走,把这当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尊重他这个真正的房主。 要说他对云澈的印象如何,他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反感的,因为云澈利用他。但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做饭给他吃,饭菜又那么喷香可口,心里没有一点感动是不可能的,他的心又不是一块石头。 而且,没有云澈的帮忙,他也不能继续在娱乐圈发展,就算是利用,他也觉得没关系了。还有之前的医药费也是云澈帮他付的,带薪休假更是美不胜收的事,如此想来,他其实有很多地方需要感激云澈。 但是云澈真正让他在意的地方,却是他在不经意间,眼神、笑容、动作里带有着云觞的影子,这让叶慎荣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即使虎落平阳了,也改不掉目中无人的脾气,能这样迁就着云澈,任他爱来则来,爱走就走,也是因为他能在云澈的身上看到云觞的影子,有点“睹物思人”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在云澈面前表现出不满。 难道是因为他太想念云觞的缘故,才会有这种错觉吗? 接下来的几天,云澈却并没有再到叶慎荣家里来“蹭饭”。也许他是忙得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毕竟天娱的好几个重头项目都是他负责的,就算有别的原因,叶慎荣也不想多加猜测。 除了云觞以外,他又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是否言行一致呢? 藤晏果然成为了《墓灵》的角色监制,韩涛只要去和华裔文坛的人谈事,就一定会带上他,而作者以为他是云觞的影迷,志同道合,也非常喜欢和他聊天。 藤晏有个优点,就是无论什么总能扯上几句,但聊得太深就容易露破绽了。 他在作者面前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并非云觞影迷的事实,然后找了个机会,在男厕所里堵住叶慎荣。 “我想你应该是云觞的狂热影迷吧,《墓灵》的作者也是,简直是云觞的死忠,她以为我也是,老要和我聊云觞的电影,聊得我都烦了。” 藤晏在叶慎荣面前肆无忌惮,完全没有抢了人家功劳的羞耻感,反而还拍着叶慎荣的肩膀,施舍般地说:“以后她约我吃饭,我就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记住,我带上你,是给你机会见见世面,认识下我们的合作方,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毕竟你只是个小助理,还没有资格在我们谈事的时候插嘴,懂吗?” 叶慎荣呆了一会,点头嗯了一声。 藤晏看他这么老实,一边暗暗嘲笑他窝囊,一边嘴角微笑:“还有,你别怪我没跟韩总说发现‘华容’像龙吟太子的人是你,你一个新人,我跟韩总提了也没用,他听过就不当一回事了。但你看现在,我当了角色监制,你也能跟着我一起到剧组学习,对你来说,还多了一个历练的机会,这样不是很好吗。” 叶慎荣抬头看藤晏:“对不起,我不想去剧组工作。” “嗯?为什么?”藤晏看到叶慎荣的眼神,愣了愣,笑道,“你是不懂吧,跟着离导,机会可比呆在制片部多得多。这部戏是铁定会红的,到时候,制片这一栏的功劳不能全被韩涛抢了……唉,反正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接下来几个月我要跟着剧组跑动,你也必须跟我一起。韩总让你跟着我多学学,新人就要少说话,多做事。” 其实他自己才来天娱两年,论资历也算浅的,但在叶慎荣这个“新人”面前,却也摆起了老人的架子。 这回叶慎荣没有点头,但藤晏也根本不把他的意见当一回事。不管他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藤晏都当他是一条能呼来喝去的狗。 他听说叶慎荣给了云澈什么好处,所以云澈才向韩涛大力引荐叶慎荣。但看叶慎荣这样的男人,没钱没权没地位没人望,能给云澈什么好处?无非就是迎合云澈那方面的癖好吧。 藤晏觉得叶慎荣虽然年纪有点大,不过姿色还是有一点的。五官深刻,棱角分明,鼻梁笔直挺括,薄嘴唇长眼睛,这种长相有一股云澈喜欢的清冷和刻薄感,阴郁冷漠,薄情寡义。 谁也弄不懂为什么云澈那种温文尔雅,笑起来春暖花开的男人却偏好这一型,以前他交往过的对象差不多都是这样。 要说正好符合云澈的审美,这应该就是叶慎荣唯一的优势了。 基于这个原因,藤晏非常瞧不起这个出卖色相的老男人,更把他当做是一条狗,一条很贱的狗,看到这老男人时,胃里面又酸又臭,很想恶狠狠地欺负他,压榨他。 叶慎荣没有机会拒绝,回到家后,心情很低落,差一点就想辞去工作,图个眼不见为净,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没有什么比留在娱乐圈更重要,只要能呆在这个圈子里,他什么都能忍。即便见到和云觞演过的角色相仿的角色,会令他心窝难受,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十几年来,他什么没忍过? 今天云澈应该也不会来了,叶慎荣莫名地会有一种期待和失落交加的心情,不时去注意时钟,过了七点以后,他放弃似地钻进厨房,随便煮了个粥,配上两个酱蛋,解决了晚饭。 手机响了,他从厨房出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一看是云澈的号码,心里微微的一动,又皱了下眉头。 他是怎么了?好像很期待这家伙打来电话似的? “喂?云导,什么事?”语气不自觉的比前几次要客气,对方也听出来了,在电话里压低嗓音轻轻地笑了两声。 “吃过饭了?” “……”叶慎荣犹豫了一下,“你是要过来一起吃晚饭吗?” 云澈笑了,心情挺好的样子:“你在等我一起吃饭?” 叶慎荣脸庞紧绷着,要是云澈现在能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认为这是害羞的表现。不过叶慎荣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期待他来,但又想冷言冷语地否认。 “今天就算了,我已经约了人谈事情。”云澈接着又道,“我是想问你件事,你不是不想去剧组工作吗,为什么韩涛向我提交的出差申请表格上有你的名字?” 剧组过两天就要到横店开机,藤晏看来是没征求他的同意,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叶慎荣考虑着该怎么回答,他不能说自己是被藤晏逼的,这样有点搬弄是非的意思。 一直没有等到回答,云澈又笑着说:“你是不是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期待‘华容’这个角色怎么被演出来的?又或者,你是听说了裴易寻可能会在里面客串一下姜四爷,云觞是裴易寻的经纪人,应该会陪着裴易寻一起到片场,而且就在这几天。” 叶慎荣心里疼了一下,低声说:“裴易寻会客串的事我不知道。” 云澈静了几秒钟,像是懒得争辩,道:“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好好干。” 和打来电话时的热情截然不同,挂掉电话的时候有点冷淡,好像很突然的,云澈就决定结束这通电话。叶慎荣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忽然让云澈心情不好了。 也许是觉得他这人说话出尔反尔?可是谁说要经常过来做饭,结果一次也没来,不也出尔反尔嘛! 08.友情 《墓灵》剧组在横店的开机仪式很简单,韩总和对方华裔的一位老总剪彩,主要演员班底到场合影,吃了顿饭,下午就正式开拍了。 低调和快节奏是离导的风格,他向来在拍一部戏时不做多余的事,样样都力求精确、高效率。天娱想保证《墓灵》能在十月金秋上映,但这部剧场景特效很耗时耗力,除了离导把控特效制作的实力外,也看中了他的出片效率。 天气寒冷,剧组却在一片热火朝天的高压下开机了。 在拍第一个镜头时,离导就喊来编剧要改后面的词,精益求精的态度立时让编剧组的人头皮发麻;场景组也接到了指示,必须在十分钟内准备好下一个场景布置,负责架机位的道具组人员一阵忙乱,场务更是长了飞毛腿,在片场里鸡飞狗跳。 叶慎荣以前也到过拍片现场,不过那时身份和心情不一样,他是BOSS的时候,大家当然要围着他鞍前马后,导演和演员都会因为他一个呼吸声而脸色大变,那种坐在云端上看戏的感觉,片场的紧张气氛他是根本体会不到的。 现在就不同了,人人都是他的上司,高强度的节奏由上而下,到他这个基层人员手里,连喝口水的时间也不会有。 碰上藤晏这么会使唤人的主,叶慎荣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是不够用的,干得再勤快,藤晏也还是会嫌他不够机灵,笨手笨脚。 “小叶,你去打个电话给蒋宁或者是他的经纪人,问他怎么还没到。”差遣着别人的藤晏正坐在一张折椅上,喝着叶慎荣刚刚端给他的咖啡,手里像模像样地拿着剧本。 摧演员这件事本来不用他管,不过他顶着角色监制的头衔,在导演面前表现得特别积极,万事都想在导演提出之前就做好,而真正落实那些事情的人是叶慎荣。 叶慎荣点了下头,跑到一边搜出蒋宁经纪人的电话。 “蒋宁临时有个采访要做,晚一点到片场。” 蒋宁名气不大,还算是个半新人,但蒋宁的经纪人是个名气响亮的大牌,但凡这种组合,总是经纪人说了算,所以叶慎荣觉得寻问蒋宁不如直接请示他的经纪人。 不过那口气,显然是不打算配合剧组的安排。 “方经理,蒋宁大概几点可以到?” “六七点吧,这边结束了,我让他自己开车过去。” 电话就此挂断,这位方经纪人说话不给人留情面,在业内是出了名的。 叶慎荣叹了口气,把结果告诉藤晏。 藤晏立刻黑下脸来:“不行,六七点,他的戏都该开拍了,而且他还是古装,换衣服化妆搞造型,你知不知道这些要花多少时间?” 这是故意讽刺叶慎荣没经验没见识,其实藤晏自己也不清楚那些要花多少时间,叶慎荣反而是知道的,以前他可没少听云觞这样训别人。 “叫他马上过来,不要等导演想起他了,人才到,他以为他是大牌吗。”说着这话的藤晏真有几分大牌制作人的模样。 叶慎荣把手机向藤晏送了送:“要不您跟方经理说?” “没看到我很忙吗,叫你办这么一点小事你也办不好,自己想想办法!”藤晏说完,低头下去看了两眼剧本,看叶慎荣在旁边杵着不动,他便起身,好像很“忙碌”地去找导演。 叶慎荣看到藤晏脸上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的表情,感慨这种人到是他以前最为不齿的,不过离导却很吃那一套,连韩涛也很喜欢藤晏那张嘴。 会哄人的人,就可以处处吃得开,那个云觞一心爱着的男人也是这样。 叶慎荣心里有点不服,也有点酸涩,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别人却看不到,反而恨他,讨厌他,疏离他。 也许他真的是做人方面有点问题? 打了第二个电话给方媛,对方没接。第三个,也没接。 叶慎荣知道这条路行不通,想了想,接着打给方媛的特助瑶箐。 瑶箐名字像女人,其实却是个人高马大的阳光青年,所以给叶慎荣留下了印象。 上次试镜的时候,方媛没到场,瑶箐凑在人堆里想给导演组的人送蒋宁的资料,但是却求路无门,根本挤不过那些大牌经纪人。看到叶慎荣跟在藤晏身边,他便饥不择食地抓着叶慎荣要他帮个忙,叶慎荣帮了。 果然人情债一来一往,叶慎荣过去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则感受更为深刻。以前别人还他一份人情只是锦上添花,而现在任何一个愿意帮他的人,都是雪中送炭。 瑶箐接他电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十分热络的,感觉就像遇上了老乡一样,真诚而暖心:“荣哥,找我有事吗?” 瑶箐进公司有一年多了,论资历应该算前辈,不过却会因为年纪比他小,喊他一声“荣哥”。 叶慎荣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欣慰,瑶箐说话就和他人一样,阳光灿烂,让人心情很好。 “瑶箐,你和蒋宁在一起吗?” 那边一听,便抱怨起来:“是啊,正陪他到电台录节目呢,我家女王大人忽然多塞了一个采访给我们,小宁子也不想做,但是女王大人的命令没办法啊!《墓灵》不是今天开机吗,蒋宁心心念念都想着去横店拍戏呢。话说,还要谢谢荣哥,帮我们小宁子拿到了华容这个角色,他喜欢得不得了!嘿嘿,改天我请你吃饭!” 叶慎荣帮忙的不只是替瑶箐送了份资料,后来使用的试镜台本也是他选的,当时他就举手之劳地给了瑶箐,虽然这件事无足轻重,也只有瑶箐知道,但起码让蒋宁比别人多了一点准备时间。 当然,也多亏了后来他选的段子被导演采纳了。 叶慎荣笑了笑,感叹自己运气还算蛮好,没有在瑶箐这里吃闭门羹。 他试着道:“这边拍摄进度很紧,我估计六点左右就会拍到华容的戏,所以希望蒋宁能早点过来。” “啊!是吗?”瑶箐惊叫,“哎呀,那我想想办法,让蒋宁早点结束这边的采访。” 叶慎荣松了口气,进而再游说:“嗯,离导让我来摧你们,华容的戏那么重要,要是让全剧组等着你们就不好了。” 瑶箐很爽快地说:“放心,荣哥,你让蒋宁能有机会拿下这角色,我们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去想办法,争取四点到横店!” 瑶箐办事很靠谱,在叶慎荣看来,比许多他这个年纪的人都要靠谱得多,说到做到,而且善于随机应变。 当离导准备要开拍华容的第一场戏时,蒋宁已经换好了衣服搞好了造型,一身银白盔甲,长发飘飘,眉宇英武,眼神清澈凌厉。 他本人的样貌就有几分酷似云觞,上了妆以后,十足和云觞的龙吟太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蒋宁是少见的有样貌也有实力的年轻演员,记台词快,戏感好,长得不是云觞那种一眼夺人的出挑型演员,但是可塑性强,上了妆以后,站在镜头面前,和平常就是两个人。 也许是因为他性格内敛,话少,又太本分,没有可炒作的话题,演过不少戏,却始终半红不火。 “华容”的性格和他本人有几分像,算是本色出演,所以他入戏很快,一场戏十几个镜头拍下来,顺顺利利没有一个NG。 稍后还有一场华容的戏,中途休息是吃饭时间,场务正要给蒋宁和他的经纪人特助送盒饭,叶慎荣特地拦下来,手里提着刚才抽空去买的啤酒、烧鸡和肉粽,走向蒋宁瑶箐他们。 啤酒是瑶箐喜欢的,肉粽是叶慎荣向瑶箐打听,知道是蒋宁的最爱。 为了感谢瑶箐帮了他的忙,而蒋宁拍戏又很认真,使得藤晏被离导称赞眼光好,挑了这个演员,连带他也获准能多一点吃饭时间,他想让这两个努力工作的年轻人在片场吃得好一点。 “哟!有你喜欢的粽子!”瑶箐高兴地拨开塑料袋,拿了两个热腾腾的肉粽丢给蒋宁,“我说你真跟华容很像啊,都喜欢粽子!嘿嘿,你就高兴吧,头一回接到自己喜欢的角色,要记得,这是荣哥的功劳,多亏他提醒咱们早点到,导演才会对你的表现特满意!” 蒋宁浅浅的一笑,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剥粽子吃,为了不弄脏戏服,他还垫了好几张报纸,剥得小心翼翼,一边还在抓紧时间复习剧本。 叶慎荣坐在一张折凳上,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帮什么。” “荣哥,你不用谦虚!”瑶箐大马金刀坐在一块石墩上,大口大口地喝啤酒,喝得兴致高了,便勾着叶慎荣的脖子,和他碰杯,“我还说要请你吃饭呢,你到先请我喝啤酒了,我就提了那么一下,你真记住了啊!太够意思了!” 叶慎荣不习惯被人勾着,向旁让了让:“我也就记性好。” 瑶箐高兴地说:“总之,你这大哥我是认定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托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叶慎荣想,小瑶这人真的既热心又单纯,几罐啤酒就可以把他收买了。不过,同样的话,他以前虽然常常听,这一次却觉得特别的暖到心窝里去。 不知道是瑶箐的笑声特别有感染力,还是他的内在有些变了。 “你别那么快认我当大哥,我没什么能耐,年纪这么大了,还只能当个小助理,在公司里还不及你。既没有人缘,又一事无成,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做你大哥啊。” 叶慎荣像是在谦虚,心里则是有点怕跟人太亲近。他怕了被亲信的人背叛离弃,怕在交心之后,反而会受到伤害,也伤害别人。 过去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害人害己,刚愎自用,到头来,一个理解他的人都没有。 瑶箐皱着眉头,仿佛比他还难过:“荣哥,别这么说,我觉得我看人贼准的。我看你不像没出息的人,你只是没遇到好的机会。一个人成功,除了实力,还要靠一点运气,就像小宁子,明明戏演得那么好,却不如某些连台词都说不清楚的演员红,我也说他缺了那么一点运气。” 蒋宁听到他们的谈话,抬起眼,依然是微不可查的一下浅笑。 瑶箐便一把也勾住他的脖子,左拥右抱,志气昂扬:“所以,既然缺少运气,就要更加努力,更有耐心和毅力,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我相信只要努力,坚持不懈,一定会有成功的时候!” 叶慎荣嘴唇抿得有些发白了,痛苦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感触地低声长叹:“有些事,再坚持不懈,也是没有用的。” 瑶箐并不知道叶慎荣指的是什么,和叶慎荣死灰一样的眼神比,他的眼睛如烈火一样灼热明艳,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充满梦想:“荣哥,你说你一个朋友也没有,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呃,还有小宁子也算一个!” 叶慎荣愣了一愣。 瑶箐勾着蒋宁,竖起拇指仗义地道:“被我认定的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朋友。荣哥,不管你过去怎么样,我要打破你交不到朋友的魔咒。人不会一路走霉运的,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啊,看小宁子这次准能大红大紫!嘿嘿,我说小宁子,你红了,可别忘了我和荣哥帮过你啊!” 蒋宁腼腆地微微一勾嘴,露出半边酒窝:“不会,我也一辈子把你们当朋友。” 他的声音是极为清冷的,但配上礼貌的语气,却也显得很真诚。 叶慎荣真没想到,交一个朋友原来这么容易,不用花多少心思和心计,只是几罐啤酒,几句简单的言语交流,还有几分真诚,就可以称兄道弟了。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让他觉得非常珍贵。 09.天王 拍摄进入第六天,从一清老早起,整个剧组就绷紧了弦,人人严阵以待,连平常缺根筋的小剧务卓雁也高度集中精神,努力工作,分毫不敢有差池。 因为今天,裴天王会驾到。 裴天王成名已久,近年来是越发有点大腕派头,不过为人和善,并不难伺候,大家只要顺着他的喜好来,基本不会出岔子。 但他所到之处,总是让剧组如临大敌一般忙于接驾,原因在于裴天王的经纪人是云觞,他会跟着裴天王一起到片场。 叶慎荣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也如上战场一般,整个晚上他就没睡好觉,早上喝了杯咖啡,神没提起来,却闹得胃疼。还好藤晏给了他够多的事做,让他没空胡思乱想。 约的是十一点开拍裴天王的戏,不过裴易寻和云觞十二点才出现,一向注重时间的离导半分怨言也没有,说白了,这片子裴易寻肯露个脸,已经是给足离导和制片方面子。 两人从专机上下来,保镖团不出意外的阵势浩大,加上韩涛和离雾带过去的接驾队伍,两个俊美不凡的男人就像绿叶丛中两朵鲜花,被簇拥着来到片场。 裴易寻穿着浅色西装,套了一件米色双排扣大衣,头发理了个油光可鉴的大背头,却依然显得年轻潇洒。 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云觞年纪都过了四十,风姿却毫不逊色于裴天王,有人说是裴天王把他养得好,也有人说是他自己注重保养,岁月只是在他眉梢眼角留下一点淡淡的风韵,勾人的媚眼傲气十足地瞪人的时候,杀伤力不减当年,还多了几分经年的大气沉稳感。 这两人即便没有公开过关系,却在众人眼里早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圈内圈外都心照不宣。也许是两个美男的关系,大众的接受度也异常宽容,网上YY他们俩的小故事铺天盖地,成为娱乐圈内最和谐的一对同性恋人。 片场的气压被他们带动着起了微妙的变化,自持很高的离导在云觞这个前辈面前也是频频点头附和,编剧组则围着裴天王团团转,抢着问他剧本是否称他心意,两位主演的演员先前是很有架子的,此刻却也跟着在旁想取点经得点好处。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为如何伺候好裴天王和云大经纪人忙得应接不暇,刹那间,片场就呈现出娱乐圈高低贵贱的一个缩影。 藤晏吩咐叶慎荣去把最大的休息室空出来给裴天王使用,那间休息室原本是蒋宁和另外两个男配在使用,叶慎荣进去的时候,蒋宁因为等得时间太久,妆面花了,刚补到一半。 叶慎荣看他补妆的时候都在和瑶箐对台词,心里有点酸酸的,无奈地打断他们:“小蒋,你们要换个地方了,这里要给裴天王用。” 瑶箐伸长脖子往外头望了一眼,撇撇嘴说:“这个裴天王是该有多大牌啊,小宁子妆画到一半呢,不能等等吗?齐栎和李盛杰也还在换衣服呢。” 叶慎荣回头看看另外两个男演员,在服装师的协助下,戏服还没穿整齐。 他也不想为难他们,但也不能让藤晏来为难他,只好忙不迭地边整理东西,边催促:“不能等,他的经纪人一会就要进来看的,你们快点收拾好,马上转移。我带你们去新的休息室。” 齐栎和李盛杰是比蒋宁还新的新人,能接到角色就欢天喜地了,哪儿敢不配合。 蒋宁却表现出不悦,但他只是沉着脸色,没有吭声,照样乖乖地听从指示收拾东西。 瑶箐心里还是不爽,把叶慎荣拉到一边,说:“小宁子干等了那么久,这会儿状态不好呢,还让他搬来搬去。那个裴天王也太会耍大牌了吧,晚到不说,还处处要别人迁就他?” 叶慎荣呵呵冷笑:“他是影帝,耍大牌是应该的。” 何止是影帝,更厉害的是他身边的经纪人。 说话间,裴易寻和云觞就走进来了。 叶慎荣忽然有些怕被他们俩认出来,忙把脸背过去,低着头,催促瑶箐:“不说了,快点收拾。” 瑶箐嘀咕了两句,蒋宁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是他们中的谁吸引了裴易寻的目光,裴易寻看了一会,走过来。 这时候大家不由觉得,大腕就是大腕,走路的姿势也那么气派非凡,站着的时候让人赏心悦目,一动起来,气场就好像影响了整个屋子内的空气流动。 裴易寻面相冷峻,不过一笑起来却很和气:“你是饰演‘华容’的蒋宁?” 蒋宁面对大腕的主动搭讪,却也没有自乱阵脚,微微的一点头,礼貌而镇定:“是。” 他不多话,对生人能说一个字已不容易。 裴易寻笑道:“‘华容’这个角色可以说是演员千载难逢的好角色,我本来很想演,不过苦于时间安排不过来。离导挑演员挺有眼光,我看你很适合,一会我们好好合作。” 一派前辈关照晚辈的风范尽显无疑,齐栎和李盛杰不约而同对裴天王的大神风范赞慕不已,只有蒋宁脸色僵了一僵,淡淡笑着点头:“嗯。” “还有一件事。”裴易寻看了看屋内其他人,露出歉意的表情,“我的经纪人身体不太舒服,我想快点让他在舒服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下,所以只好麻烦你们快点转移,不好意思。” “哦,好!”回答的是齐栎和李盛杰他们,已然被裴天王的大神光环折服了。 蒋宁白着脸,抱了一团衣服,匆匆忙忙地闪了出去,就像在逃跑一样。 叶慎荣本来站在瑶箐身边,恰好被人高马大的瑶箐挡住了。瑶箐见蒋宁飞跑出去,连忙也快步追出去,叶慎荣忽然失去了保护屏障,仓惶间只好抱起一堆戏服挡住自己的脸。 他到不是怕云觞见到他现在的落魄模样会觉得尴尬,只是以云觞的个性,必然忘不了以前的恩怨,势必要有些报复的行动,他怕到时候连累了剧组的其他人。 不过,似乎是他自作多情了,亦或是他的变化太大,已经和过去的那个叶慎荣判若两人,裴易寻和云觞自始至终没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他就在他们的面前走出休息室,而那两人却当他是空气。 等裴天王化好妆换好戏服,离导问过他的意思,便开始拍他和蒋宁的一场戏。 蒋宁从开拍第一个镜头起就状态不好,简直和前几天的好状态形成强烈反差,剧组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很紧张。 编剧组的两个女编和离导的女助手在场边议论纷纷。 “这很正常嘛,前两天和他对戏的都是齐栎那种新人,他没心理负担,自然发挥得好。今天和他对戏的可是裴天王,人家有名气有实力,气场和新人就是不一样,蒋宁当然会压力很大。” “而且云女王还在旁边看着,‘华容’这个角色是参考龙吟太子写的,蒋宁就等于在效仿云女王当年演龙吟太子的感觉,被前辈盯着,他肯定很不自在,想发挥也不敢发挥了。” “唉,本来这场戏应该是华容出彩一些,现在气势全给裴易寻的姜四爷压下去了。论资历和实力,两边都差了不止一点点,这场戏要过,难啰!” “但是裴天王不可能陪着蒋宁一遍遍耗下去吧?” 讨论刚到这里,离导又一次喊停,坐在离导身边的云觞像是再也耐不住性子,转头对编剧说:“把剧本拿来我看,这段台词要改,不然今天拍不完了。” 说完还盛气凌人地瞥了一眼频频出错的蒋宁,接着又对离导冷笑:“你挑演员就只看外表吗,又不是狗皇帝选秀女!就算他演技还勉强过关,也要考虑下和他演对手戏的人是谁。他的心理素质要有‘华容’的十分之一好,戏也不会卡到现在了。没那个胆还要挑大梁,不是给全剧组添麻烦吗。” 还在场中僵着的蒋宁挨了一顿臭骂,眼圈霎时就红了,抿着嘴唇不敢吭声,也不敢动,直到离导让他下来,才终于解救了他。 瑶箐出于职责所在,心里虽不服,却还是要厚着脸皮去导演和云“监督”那儿说好话,帮蒋宁稳住角色,免得云“监督”一发飙,连人都要换了。 但他又不放心蒋宁,左右为难之际,叶慎荣过来拍拍他:“你去稳住离导和云觞,我去安慰小蒋。” 瑶箐有些气不过地道:“小宁子是还不成熟,可那场戏他演得好的,会卡词完全是因为状态不佳。他演戏是一门心思投入在里面的,被打断了就容易进不了状态。又让人等又要换休息室,小宁子就没静下心来的机会,步调全给打乱了,所以他状态不好。云觞骂得太狠了点吧,演员也是人啊。” 叶慎荣心想,云觞导戏的时候,还真没把演员当人。 “谁当了大腕都是那样的,认真就输了。”这句安慰的话,他说的有点违心,心里竟然还有点想袒护云觞,以前养成的习惯真是很要命。 因为要改剧本的关系,离导宣布休息半小时。 叶慎荣找遍了半个影视城,才在一堆摄影器材后面找到蒋宁。 天寒地冻,他这场戏穿的少,裹着一条薄毯缩在里面,脸颊冻得通红,眼眶也是红红的一圈,像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 叶慎荣看他抬起眼皮来,发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里一软,坐下来和他靠在一起。 “云觞说你几句没什么,他脾气就是那样,嘴不饶人,再大牌的明星也被他骂哭过。他骂你,并不表示你演技真的不行。” 蒋宁抽了一两声,没让眼泪掉下来,高傲地仰起脖子,眼底有一股不输给任何人的倔强。 有这样的态度,说明再难的坎,他都能跨过去,这种人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叶慎荣觉得蒋宁可能是那种宁折不弯的强硬性子,脸皮又薄,怕在人前出丑,这样在娱乐圈里其实不好混。 他想着该不该给点劝谏,但结果还是放弃了。蒋宁其实和过去的他在脾气上有点像,太要强的人,万事都想凭自己的努力做好,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对付这种人,劝谏是不顶用的,就像以前的他。 叶慎荣思考了一圈,最后只好冷酷一点,说:“你能调整好状态,一会再演吗?裴易寻的行程决定这场戏不会拖到明天,而他们现在要改剧本,你只能适应他们的步调。” 蒋宁点点头,笑容勉强:“我只有尽力,我不想失去这个角色。” 逆流而上,是这种人的特色。越是把他们逼到悬崖,越能发挥出能量。 叶慎荣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多了一个需要留心关注的人。其实在他骨子里,保护欲望是很强烈的。 果然,接下来的事便验证了这一点。 再次开拍,由于剧情改得面目全非,蒋宁要适应新的台词,状态更加上不来,屡屡卡词。 云觞终于按耐不住,站起来冷笑道:“我看这戏今天别拍了,离导,我们另约时间吧。还有,‘华容’这个角色,我建议最好换个人,不然,要么就换了裴易寻,他们俩不适合出现在一个镜头里,落差太大。” 最后四个字,云觞字字咬着发出来,简直犹如五雷轰顶,一片沉默压垮了整个剧组的干劲。 离导脸色难看地起来和云觞商量:“《墓灵》的作者很满意蒋宁的‘华容’,这是华裔肯授权给我们的原因之一,忽然换掉他,会影响合同。” 云觞笑微微说:“作者满意的到底是蒋宁的‘华容’,还是觉得蒋宁的‘华容’像我的龙吟太子?这两点区别,离导,你要搞清楚。化妆师是用来干什么的,蒋宁这么没特色的长相,难道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离导,你要请不到好演员,我帮你挑。” 莫说离雾有些挂不住脸,这时候全场脸色最难看的就是僵在镜头前的蒋宁,被业内当年只手遮天的名导当众取笑长相没特色,这演员以后要想抬起头来做人也很难,说不定会成为跟随他一生的笑柄,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然而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连一个眼神的反驳也不敢有。谁敢对云女王抬杠,那是找死。 叶慎荣也没多想自己站出来合不合适,看到蒋宁孤立无援,他实在忍不下去,拉住正要冲向导演的瑶箐,自己却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云觞,话用得着说那么难听吗,奚落一个新人演员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云觞呆了半晌,仿佛费了点力气才认出叶慎荣,而后弯钩一样妖媚的眼睛狠狠眯了起来,看人如毒刺:“叶慎荣,你居然还在这个圈子里。” 直到两人有了眼神的对视,叶慎荣才后悔自己不理智地冲出来,关心则乱,这样不但帮不了蒋宁,反而可能会给他带来灾难。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事情就如他所料的变得更加糟糕。 云觞先是对他的出现表示极度震惊,然后愠怒地瞧了他一会,转向离雾,不容转圜地道:“对不起,我们家裴易寻可能不太适合这部电视剧,你们另请高就吧。” 10.条件 云觞话一说完就准备扬长而去,裴易寻快步穿过众人,把他拉住,低沉而有力地说道:“云觞,不要因为个人恩怨牵连其他人,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但这部戏本身没有问题,我还想留下来拍,你冷静一点好吗?” 云觞那脾气性子,撒起火来就跟脱缰野马一样,纵使这时候拦住他的人是裴易寻,他也没有给面子,“你眼里就只有拍戏,演戏总比我这个大活人还重要。” 他对裴易寻也没客气,甩开脸色尴尬的裴天王,还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步离场。 裴易寻无奈地摇摇头,瞥了眼叶慎荣,表情复杂,再看向离雾:“抱歉,今天可能拍不成了,如果不想拖累剧组进度,就换掉我吧,如果还是希望我来演,我会再安排时间。真的非常对不起。” 裴易寻在这方面就比云觞会做人,为人沉稳大气,不失礼节。虽然他已经是影帝,如今在演艺圈独享“天王”封号,但他拍戏还是和刚出道时一样勤奋认真,接拍的戏,不管戏份多少都很投入,在导演面前,他也一贯谦和有礼,从来不会摆架子,因此许多导演都很喜欢和他合作。 但是要面对裴易寻,就要面对他那个比太岁爷还难伺候的女王经纪人,这也是让许多导演望而却步的地方。 不过,裴易寻会接拍《墓灵》这部戏,到是因为离雾和云觞有点交情。 离雾刚刚出道的时候,云觞曾指点过他,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云觞也表示过在新一批年轻导演中最欣赏离雾。 因此,离雾去找云觞谈的时候很顺利,裴易寻看过剧本后也表露出浓厚的兴趣,即使他今年的档期已排满,却还是让离雾插了队。 离雾接手这部戏的时候心中就已有决意,要让裴易寻演男一号,但是由于裴易寻档期实在周转不过来,才换成姜四爷一角。 即使这样,离雾还是很高兴,他早就想和裴天王合作一次。 今天,却因为场边一个不知名的小职员一句话冲撞了云女王,惹得云女王愤然离场,离雾即使脾气再好,心里也很不愉快。 片场的气氛降到冰点,一干人脸色灰白,等着导演下指示。 离雾导戏很讲究感觉,这会儿不说别人没状态,他自己的心情也全被破坏了,勉强是拍不出好片子的,他只要一没感觉就拍不了戏,于是只好宣布停工休息,让大家都缓一缓。 藤晏刚想把叶慎荣叫过来训一顿,离雾过来对他说:“让你的助手到我休息室来,我有话跟他说。” 藤晏一看离雾的脸色,暗自幸灾乐祸,这回不用他开口了,自有人要收拾叶慎荣这个闯祸精。 离雾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藤晏说:“等会你也过来。” 藤晏脸色一黑,这回不再幸灾乐祸了,而是悲愤交加。 好不容易得到离导的赏识,才风光了几天,要是被叶慎荣连累,他非得拆了那惹祸精的骨头! 离雾坐在休息室里,看着面前端端正正,西装整洁的男人,心里也有点想不通了。 叶慎荣看上去挺老实本分,年纪也有一点了,并不是不经世事的愣头青,怎么就会莽撞地去顶撞云觞呢? “你在娱乐圈这行干了多久?” 叶慎荣开口回答的时候犹豫了一两秒:“蛮久了。” 离雾审视着叶慎荣:“那你也不算新人吧,以前不知道云大的脾气?” 叶慎荣沉默了一会:“知道。” 离雾皱起眉头:“知道,你为什么顶撞他?在那种场合,你没有资格发言,你在这行干了挺久,却不知道这行的规矩吗?” “是我鲁莽了。” 离雾接下来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刚才确实是云觞脾气大,无理取闹,要是别的新人因此挨训,恐怕会表现出不满,就算口上乖乖认错,眼神也一定是倔强的,这就是年轻人。 但是叶慎荣的眼神却是在非常诚恳地认错,一点也没有不服气的意思,离雾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我听韩总说,你之前和公司里的演员发生冲突,恶意殴打人家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离雾觉得叶慎荣身上有矛盾,沉稳和冲动矛盾着,冷静和情绪化矛盾着,他想索性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再判断叶慎荣这人还有没有救,是否该继续留他在剧组里。 要论工作勤奋,整个剧组里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叶慎荣干活更麻利了,在娱乐圈里,不投机取巧、左右逢源的人很少,而叶慎荣却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本分地干自己的工作,离雾本来挺欣赏他这点,直到今天他得罪了云觞。 叶慎荣惜字如金一般,对离雾的问题只简单地回答了四个字:“私人恩怨。” 离雾并不满足,“什么恩怨?” 叶慎荣不说话了。 离雾看他紧抿的线条刚毅的唇,有种怎么逼问也无法撬开那张嘴的感觉,无奈叹了口气,捏着鼻梁思量了一番后,只好狠心道:“这部剧是一定要有裴天王参与的,这是我的一个心愿。我想他的经纪人肯定不会再想看到你,所以抱歉,只能请你离开了。” 叶慎荣没什么表情变化,看着离雾,恳求地说:“我希望离导不会换掉蒋宁,他真的很希望能演好‘华容’这个角色。他有实力,而且也很努力。如果离导肯信任他,我想他不会让您失望。” 这是目前为止,离雾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惜字如金,却愿意花更多的言语在别人身上。 离雾又叹了一口气。 藤晏敲门进来,离雾便让叶慎荣出去,在一番挣扎之后,说:“我叫你来,就是想讨论下‘华容’这个角色。虽然作者对蒋宁的‘华容’很满意,但是云觞说的也没错,只要有接近龙吟太子的那份气质,就是作者想要的‘华容’。你再物色物色,看有没有比蒋宁更合适的人选。” 和裴易寻合作是离雾多年的心愿,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小职员的几句话就动摇心意,舍弃裴易寻这个天王级的名演员,而留下蒋宁这个小演员。 更关键的是,若不能让云觞称心如意,以后他想再和云觞谈交情就难了。 云觞在演艺圈名声大噪了十几年,从一个演员到一个导演,再到现在当了裴天王的经纪人,每一种身份他都登峰造极,耀眼得就像是一颗永远闪着璀璨光华的钻石。 以他如今在演艺圈的地位和威望,离雾除非发了疯才会去为了照顾一个小演员而得罪他。 叶慎荣在门口偷听了离导的话,眉头拧了起来,心情比他预想的还要难过。 他和蒋宁不过萍水相逢,聊了几句而已,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他也不会轻易跟人谈交情。 但对那闷葫芦一个的大男孩,心里就是放不下,很想为他出头,结果是越帮越忙。 蒋宁根本就是被云觞的脾气炮灰掉的,云觞任性妄为,使性子起来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叶慎荣不想数落云觞的不是,但心里还是替蒋宁觉得不值。 寻思着自己能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件事,蒋宁和瑶箐看到他的脸色,前者往后缩了一缩,愣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后者着急地拉住他,“荣哥,是不是小宁子有可能被换掉?” 叶慎荣看了看蒋宁,点头。 “靠,大牌就是大牌,说句话就能让导演换人。不行,我去找导演再谈谈!” 瑶箐气不过地要冲向导演休息室,叶慎荣拦住他,“你去谈也没用,离导不会听你的。现在是云觞要换掉蒋宁,他说的话和你说的话,谁更有分量?” 瑶箐反驳不了,焦头烂额地在原地打转,接着拿出手机:“我找女王大人想办法。” 叶慎荣认为找方媛也没有用。 方媛牌再大也大不过云觞,何况她和离雾从来没接触过,就是蒋宁来试镜,她也不太重视,离雾说不定会觉得方媛看不上他们这种水平的剧组。 方媛手里那么多艺人,宠谁冷谁一目了然,蒋宁显然是被打入冷宫的那一个。 叶慎荣走向蒋宁,想说点安慰的话,蒋宁却平静地冲他笑了一笑:“荣大哥不用说什么,我有准备。” 他面上波澜不惊,可叶慎荣知道他心里比谁都失落。好不容易得到一个不错的角色,演了没几天被宣告换人,运气真是太差了。 什么都没获得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难过,但得到了再失去,才是最难过的。 “我来想想办法,你不要现在就放弃。”叶慎荣认为自己这时候也有点意气用事了,竟轻易地又给了人家一点希望,这做法是残忍的,但他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藤晏现在躲他就像躲瘟疫一样,仿佛他的脑门上已贴上了“得罪过云觞,没有前途的男人”的标签,剧组的其他人也都明显在疏离他。 叶慎荣对这些到不在意,他已经孤独惯了。 从横店回到家,刻意等了段时间,照他对云觞的了解,是一定要让云女王有足够冷却情绪的时间,才能谈事。 查一个人的手机号码,他有很多途径,以前常做这种事,马上云觞的新号码就到手了。 只是没想到拨过去的时候,他的手竟然在发抖。 “谁?” 云觞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来,叶慎荣喉间干涩得泛起了一股血腥味,觉得和云觞再这样对话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是我。”很勉强地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你别挂电话,听我说完好吗,我找你是谈蒋宁的事。” 云觞沉默了一会,烦躁地道:“有话就快说,你知道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恶心!” 从他追云觞的第一天起,云觞就一直是这么对他恶言恶语的,而到今天,他听了,心脏还是像被撕裂般疼。 费了点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云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喂?还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别挂!”叶慎荣赶忙调整好呼吸,慢慢道,“我知道你不会去记小演员的脸,蒋宁就是今天跟裴易寻对戏的那个‘华容’。” “哦,怎么?”云觞冷淡而轻佻地问。 叶慎荣第一次用低声下气的口吻,对云觞说道:“我想求你,让离导不要换了他,他演‘华容’很合适。” “呵呵。”云觞冷笑,“叶慎荣,我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出狱了,而且居然还在娱乐圈里。以前我看不上的演员,你就喜欢帮他们说话,现在还是这样。行啊,你是在求我对吧,那你拿出点诚意来看能不能让我改变主意。” 叶慎荣觉得进展还算顺利,忙道:“你要我怎么拿出诚意?” 云觞道:“剁下你的手指,你要做了,我就考虑看看。” 电话立即挂断了。 11.梦想 从良心上来讲,云觞要他一两根手指并不为过,以他从前对云觞做的事,这种偿还算客气的,若这样能令云觞消气,他根本不会在乎几根手指。 只是听云觞在提出来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满满的都是厌恨,叶慎荣心里边痛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闷在那里,发着呆,半天还缓不过来。 云觞对他,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 而他却对云觞却爱到骨子里,当他是心肝,是他的命。 想到这种爱多么卑微,他就不得不为自己感到难过。 去浴室洗了把脸,几乎没有犹豫地拐到厨房拿了菜刀,坐在桌边又发起呆来。 以前他带人闹过场子,跟黑帮老大赌过命,砍手指这种事并不会让他害怕,只是想到那是云觞提出的要求,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是怎么也顺不过来。 想了想,又给云觞打过去:“你要几根?” “什么?” “手指。” “……呵呵。” 两声冷笑之后,再没有下文。也许云觞正在认真思考要他砍断几根手指才觉得痛快? 没等到云觞回复,门被大力敲响,简直像有人上门来讨债似的,声音又急又重。 叶慎荣皱了皱眉,不能放任那聒噪的敲门声不管:“等等我再打给你。” 打开门,穿着毛皮大衣,把自己打扮得像只花枝招展的狐狸似的云澈一步踩进来,拉着叶慎荣坐到桌边,脱去大衣,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 就好像刚刚跑完马拉松,大喘了几口气后,俊美的脸才恢复了往常的从容表情。 正要开口说话,一看桌上的菜刀,愣住了:“这是干什么?” 叶慎荣看着平放在桌上的菜刀,有些触景伤情:“剁手指用的。”他这样说,语气充满了绝望,多少是为云觞的绝情绝义感到心寒。 云澈眉头跳了一跳,怒了:“谁要你剁手指?” 叶慎荣叹了口气,把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云澈的怒意慢慢消退下去,转为干笑,眼睛半刻不离地注视着叶慎荣:“你对云觞就那么痴情,他要你做什么,你都肯做?” 叶慎荣闭上眼:“是我欠他的。” 云澈还是和方才一样,不知在感伤什么地淡淡笑了,然后说:“离导那边的问题,我已经摆平了,所以你不用剁手指。” 叶慎荣讶异地看着云澈。 云澈额头上还在冒汗,他刚才冲进来的时候就显得极为紧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但现在一切又都平静了,眼神带了一点湿润的水色,坐在那里喝完一杯水,说道:“韩涛跟我说,离导要换掉蒋宁,就我个人来说,还挺喜欢蒋宁的,加上作者和华裔文坛的老总都对他很满意,换人有风险。所以我跟离导谈了谈,要他暂且别换人,除非蒋宁真的无法胜任‘华容’这个角色。” 叶慎荣不由欣喜,但想了想,又有顾虑:“那么,裴天王如果不能演姜四爷,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也已经和离导谈妥了。”云澈看着叶慎荣,眼睛清清的,叶慎荣觉得自己像被一只会勾魂的小狐狸盯着一样,“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裴天王来演姜四爷,等于是在剧组里放了颗地雷,总让我有种随时要出事的感觉。既然这样,不如换一个能让自己放心的人。” 叶慎荣刚想鼎力支持,却见云澈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说:“叶慎荣,我向离导推荐,你来演姜四。你愿意吗?” 叶慎荣觉得这是他毕生以来听过的最冷的笑话,云澈的眼神看起来是有一点不太认真。 “我不是演员,”按耐着脸上的尴尬,叶慎荣有点生气地看着云澈,“你在寻我开心吗?” 云澈表情认真了一点,两手撑着下巴,凑近地看叶慎荣:“我记得,大学里你参加过戏剧社,还得过奖。也听你那时候说过,如果将来不从事金融行业,你想当一名演员。” 叶慎荣冷冰冰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两边耳朵都红了。 云澈好像很喜欢看到他露出这种窘迫的表情,舒心地眯起眼,就像猫咪看到盘中的大鱼,又嘴馋又不舍得吃:“我那时候可是非常认真地听过你的每一堂讲座,虽然我记性差,但你说的话我可从来没忘记。” 叶慎荣眉头皱紧了,绷着脸:“你有什么预谋?” 裴易寻和云觞虽然几乎都可以独立出去另立门户了,但他们目前还算是K.S.A会所的人,天娱和K.S.A互相较劲各不相让,云澈要有什么预谋想借此打击一下K.S.A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叶慎荣不明白自己的价值何在? 云澈露出失望的表情,收回那种猎食的目光,往后靠在椅子上,闲适地道:“你十八岁来中国探亲,找的第一个朋友是娱乐圈的,是一个导演。那时候,你难道不是想找机会进娱乐圈发展?你要是不承认,我会去找那个导演,问问他当时你对他说的话。” 叶慎荣这回连脸颊都涨红了,闭上眼,无地自容地道:“别说了,我不可能演戏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叶慎荣努力让头脑冷静下来,“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年龄不是问题,在这个圈子里大器晚成的有很多,而且你不是没有功底。” 云澈忍不住就盯着叶慎荣看,就像在闪闪发光的宝石里挑出一块古朴的玉石,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雀跃感,有些爱不释手地盯着那块玉石,期待它变成一块美玉。 “你长得很耐看,精心包装一下,就能胜过许多偶像演员,又有点基础,磨练个一两年就能成型。演戏这种事还真要靠点阅历积累,年轻的演员演出来的人物总是显得单薄,因为他们身上没故事,也体会不了别人的故事。像你经历得多,见识广,正好可以驾驭一些性格复杂的角色,譬如姜四爷这种。” 叶慎荣不知该说什么反驳,他向来只懂得强硬地去处理事情,直接、爽快、干净利落是他喜欢的方式,什么是要害,他就直戳要害。 但碰上云澈这种无懈可击,不能用强硬方法来对付的人,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招架了。又软又黏人的酥糖,简直让他不知所措。 而早知道对方已无力招架,云澈毫不松懈,继续笑盈盈地鼓励:“相信我的眼光,你驾驭这个角色不难。姜四爷的年龄设定和你差不多大,性格也和你本人有点像,都是又冷又傲,死鸭子嘴硬,宁愿被人恨死也说不出一句软话。” “……”叶慎荣动了下眉头,一本正经板着脸。 云澈对着绿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男人继续压低嗓音怂恿:“他的台词不多,一共就八场戏,你就试试吧。” 叶慎荣竖起眉毛:“你让从来没在镜头前演过戏的人,去顶替人家天王演的角色,还说你不喜欢强人所难?” 云澈看眼中的猎物在做垂死挣扎,笑眯眯道:“我这个天娱第一号金字招牌说的话,你好意思不信?而且我已经向离导打包票说你行,你敢拆我台?” 叶慎荣闷了。 云澈擅长挖墙脚,自有一张彪悍的嘴巴。和口才这么好的人争论,还不如……他乖乖地去演戏吧! 忽然多了一重演员的身份,但助手的活也不能搁置。藤晏虽看出叶慎荣背后一定有人替他撑腰,但他脑容量再大也想不到云澈头上去,自己仗着得宠于韩涛,近来又借助角色监制的身份,社交上很吃得开,人脉也多了,便越发心高气傲起来,照旧不客气地差遣叶慎荣干这干那。 这是叶慎荣第一次参与演戏,就冲着云澈时时刻刻在背后监督他,他也不敢怠慢。但他能空闲下来看剧本的时间很少,只能趁着晚上藤晏去会周公的时候,才能安安心心在宾馆里熬夜背台词。 叶慎荣有过目不忘的绝活,以前他帮云觞看台词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台词全记下了。姜四爷的台词不多,他自然很快就背的滚瓜烂熟。 但是毕竟第一次演戏,难免紧张焦虑,他觉得光记自己的台词不行,便把剧本通篇看了四五遍,所有的情节都熟记于心,还觉得不够,又认认真真地背了所有和姜四爷有关的角色的台词。 仍然觉得不够,干脆又把小说找出来看,研究姜四爷的背景和性格。 离雾把姜四爷的戏全都押后了,叶慎荣不急不躁,先埋头做好准备,背台词、理解人物剧情、掌握戏路、酝酿感情,一切准备就绪了,他晚上就反复复习、琢磨,白天便等待机会找离导讲讲戏。 可是离导却对他说:“你找编剧谈吧。”然后叫来了编剧组里负责整理文本的。 藤晏还在一旁看他笑话,不时插过来说:“你手上的工作做完了吗?别以为有机会演个角,就真当自己是演员了,离导还不一定真的会用你呢!” 叶慎荣懒得辩解,后来便尽量在藤晏看不到的时候钻研剧本。 他这副偷偷摸摸,又非常投入的样子,让剧组里的其他演员都当他是小丑,背地里拿他取乐。 演艺圈里不是光鲜亮丽的,就是背景深厚的,大家吃的都是青春饭,也以年轻为傲,如果没有靠山,平民起家,你有资质又年轻,奋斗个十几年也许能出头。 可像叶慎荣这样年纪大又老气横秋的,演艺生涯白纸一张,在他们看来演演龙套角色也就罢了,偏还敢顶替原来裴天王要演的角色,那就是自不量力了。 不过他们也不光是瞧不起叶慎荣,对叶慎荣得罪了云女王后,又如何会获得这个机会,亦有种种猜测。于是即便有意无意地冷眼疏远,也不会在台面上做得太难看。 这便让叶慎荣想找人聊戏的时候,总是碰到对方用各种委婉的理由拒绝,碰了几次壁后,他也十分苦恼。 演戏不是一个人埋头苦练就行的,他没有经验,也没有正式学过,根本不知道自己把握的感觉对不对。 尽管还有蒋宁愿意和他对戏,但他俩才一场戏,而且蒋宁同时还要拍别的剧,到处赶场子,他也不能总拖住蒋宁。 这天收工以后,藤晏约了人吃饭,叶慎荣难得能早早清闲下来,帮着道具人员收拾好东西,他们约他一起吃饭,叶慎荣便答应了。 演员瞧不起他,导演编剧懒得理他,但这些和他一样身份平凡的工作人员却愿意跟他搭伙。 一群人正在商量去哪家小店吃饭,蒋宁凑过来,静静地走在队伍后面。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蒋宁,叶慎荣看他紧跟其后,放慢脚步到他身边:“小瑶呢?” “他……拉肚子,回宾馆了。” 叶慎荣笑道:“你是想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蒋宁小心翼翼瞅了叶慎荣一眼:“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叶慎荣想了想,“但是,今天辰宿他们请客吃饭,你不跟他们去?” “我不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 蒋宁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蜻蜓点水似地看了眼叶慎荣,立即转过脸去,耳根处泛出淡淡的浅红。 叶慎荣觉得,蒋宁就是这样,才始终无法在演艺圈大红大紫。他停下脚步,对前面的人说:“小郭,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们去吃饭了,有点事。” 然后,转身拉着蒋宁往另一个方向走。 12.助兴表演 途中碰到来回送了好几波人的卓雁,叶慎荣拦下他的车子,拖着蒋宁一起坐上去:“辰宿他们是去了帝豪娱乐会所吧?” 蒋宁闻言,转向叶慎荣:“荣大哥……” “有些应酬是必要的。”教导的口吻,在蒋宁眼里,叶慎荣忽然跟平常不太一样。 卓雁回过头来朝他们摆哭脸:“喂,我都跑了十几趟了!” 叶慎荣微笑讨好:“麻烦,再跑一次。” “呜呜呜呜呜,我是剧务,又不是司机!” 横店这地方叶慎荣不熟,不然他倒是很想放过一路抱怨连篇的卓雁。 由于订包房的事是叶慎荣负责的,所以他才知道辰宿他们去了哪,而且知道他们去干什么。 今晚,几个商业大亨来消遣找乐子,其中有辰宿的幕后老板,辰宿带了一群明星过去热场子,包了一个大宴会厅。 门口的侍者认识卓雁的车,因此尽管叶慎荣和蒋宁穿着朴素,侍者还是微笑着领他们直接去了三楼宴会厅。 里面到没有歌舞升平,反而十分有秩序,分成几个区间,一部分在赌牌,一部分在打桌球,一部分在玩跳舞机。 辰宿和共同主演《墓灵》的女演员佩佳霖一起在酒吧沙发那边陪着几个大老板,边上坐了一圈美人,场面却挺高雅,只是一群男男女女攀谈敬酒,没有半分情色。 叶慎荣问人借了两套西装,一套自己换上,另一套让蒋宁换上,再用手指沾了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带着蒋宁去辰宿那边打招呼。 “辰哥,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 假装是受邀而来的,叶慎荣彬彬有礼地向几位大佬微微躬身点头,没有半点不自然的地方,不慌不忙地拉着蒋宁一起在边上坐下。 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即使自己是不请自来,撒谎也撒得极为从容。 辰宿目光朝他们扫来,佩佳霖也一起跟着看了看。他们虽邀请过蒋宁,但肯定没有叶慎荣的份,此时心中甚是纳闷。但叶慎荣已经坐下了,他们也不好说难听的扫了大财主们的兴致。 何况,辰宿的老板已经把目光移向叶慎荣和蒋宁。 “小辰,这两个是你们剧组里的新人吗?演什么角色?”杜老板那双泛着五光十色的眼睛并没有看年轻俊朗的蒋宁,反而是盯着叶慎荣,表露出些许兴趣。 辰宿涵养极好,表情完美,看不出一点不欢迎的意思,起身热忱地介绍:“左边的是叶慎荣,演一个反派大佬姜四爷。右边的是蒋宁,《墓灵》这个剧的男二号,华容。” “哦,他演华容?”坐在佩佳霖旁边的老头子打量了下蒋宁,转头对佩佳霖说,“那他和你不是有感情戏?” 佩佳霖连忙微笑澄清:“只有一点点,我们这个剧感情的戏份很少。” 另一个老板向杜老板笑说:“锦笙,小辰的角色都是你帮他挑的,你怎么没让他来演华容呢。听说华容这个人物在原作里相当受欢迎,你不怕小辰的风头给人家抢了?” 杜锦笙在一众老板当中显得非常年轻,但看坐序,叶慎荣却知道他在这里头最大。 杜锦笙笑眯眯地丢给叶慎荣一只打火机,叶慎荣便领会地起身,绕过酒桌,到戴老板跟前,俯身为他点烟。 杜锦笙把烟含在嘴边让人伺候着,眼角却挑起来扫了扫叶慎荣。等烟头燃了,他轻轻吐了一口。 烟雾罩得叶慎荣满脸,叶慎荣却眉头都没动一下,杜锦笙满意地笑了:“我相信小辰的演技没那么容易被人比下去。不过,要不是年龄设定的关系,我是很想让小辰演姜四爷,整个剧本里最吸引我的是这个人,性格复杂,老练沉稳,这种角色不好驾驭。” 叶慎荣一愣,这时候当然不能默默退身,把打火机还过去,恭敬地又为杜锦笙满上酒:“姜四爷在原作中并不出彩,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个角色,杜老板眼光很独特。” 本来让裴天王演这个不出彩的角色,势必能靠名气引起观众注意,所以离导才对叶慎荣这个“姜四爷”不理不睬,很有不削一顾的意味,大概是直接放弃了。 杜锦笙马上就把叶慎荣倒的那杯酒拿起来喝了一口,眼睛一直斜视着叶慎荣:“你能演得出彩吗?” 辰宿按耐不住了,当年他给杜锦笙倒了六次酒,到第六次,腰都酸了,才总算得杜锦笙垂涎一眼,但那杯酒仍然没动。 如今眼见杜锦笙在他面前喝别人伺候的酒,他心中醋意横生,但又不好毁了清雅的形象,冷冷地微笑道:“慎荣应该词早背出来了,不如现在就演一段,当是助兴。” 辰宿不明白叶慎荣这种老男人身上能有什么可以吸引桀骜不羁的杜锦笙,不过他今天换了一身像样的西装,到比平常在片场时抢眼了几分,身材高大,五官立体,有点混血儿的样子,这种容貌确实能带来一些不同的味道。 不过杜锦笙看人不光只看外表,辰宿就等着一会儿叶慎荣拙劣的演技让杜锦笙大失所望。 老板们的兴致都被辰宿一句话吊起来了,叶慎荣当然不能拒绝,于是道:“我有一场戏刚好是和蒋宁一起演的,那么我们俩就演一段给各位大佬助兴。要是演得不好,请多指点。” 蒋宁看起来内向腼腆,却并没有怯场的表现,已然淡定地站起来,朝大家点了下头,大方得体,只是不多话。 叶慎荣过去和他商量了一下,蒋宁把外套脱了,卷起衬衫袖子,头发也弄乱了点。相应的,叶慎荣则把蒋宁的西装披在肩上,头发刮得一丝不乱,看了看桌面上,对杜锦笙微笑:“烟和打火机能借用一下吗?” 这里当然不会像片场那样布置好应有的道具,叶慎荣挑了把太师椅搬过来,一坐下去顿时就像换了张面具,优雅而冷峻,深沉的面容上像起了一层霜,眼神又傲又冷,顿时就有几个女明星发出轻轻的惊叹,已经忘了刚才的叶慎荣是什么样。 现场演和片场拍戏不同,只要演一遍,更像是演话剧,这到是叶慎荣读大学时的老本行。而且这场戏他和蒋宁试演过许多遍,心里还是十拿九稳的。 剧中,姜四爷作为华容过去的饲主登场,华容的一身本领都是跟姜四爷学的,而两人的立场却发生了转变,华容如今站在主角一方,暗地里要破坏姜四的计划,表面上又不能让姜四察觉。姜四其实已有猜疑,但对于昔日的爱徒,仍然希望能劝服他,令他动摇。 他们之间还有更复杂的一层关系。 此剧有前世今生设定,姜四拥有前世的记忆,他知道华容的前世是他的儿子,因此,他的心中搁着两份情,和华容上一辈子的父子情,这一辈子的主仆情。 但他是个但凡遇到阻碍自己的人必斩草除根的狠手,华容这次来拜访他,他知道这是除掉华容的最佳机会。 杜锦笙兴致高昂,看两位演员已准备就绪,亲自喊了“Action”。 华容从宴会厅外面推门进来,到姜四爷斜侧,低头跪了下去,“四爷。” 姜四爷伸出一只手,华容便起来,握住姜四爷的手,乖巧地站在旁边,“四爷到了这里,还住得习惯吗?要不要我给您找独立的院子,您喜欢有花有山水的四合院,城东刚好有空置的,打扫一下,肯定比这里舒服。” 蒋宁这句长句今天说得特别顺,比他和裴易寻演的时候感情更细腻,清秀的眉宇微微一动,淡淡露出一丝挣扎,这个小动作是上一次演时没有的。 大家一时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没留意到叶慎荣靠在椅子上,合上了眼。 只有杜锦笙表示惊喜地勾起了嘴角。 不过,就这种水平还不足以令他惊叹,虽然是个不容易留意到的小细节,但正是因为在观众注意不到的地方细微,反而有点多余了。 这只能说明,叶慎荣是个很注重细节发挥的演员,但他还不知道怎么吸引观众的眼球。 华容这时候也发现姜四爷闭着眼睛不理会他,忐忑地俯身,轻轻又喊:“四爷……” 上一次裴易寻用的是另外一个动作表达姜四的刻意冷落,蒋宁在这里卡词了,这次却很顺其自然地演了下去。 姜四爷笑了笑,闭着眼睛说:“我在这住得挺习惯。” 华容接词:“旁边就是闹街,我怕吵着四爷。” 姜四爷道:“闹街好,有什么风声一目了然。” 华容想让姜四爷搬迁,没能成功,转身去倒茶。 这里没有茶,蒋宁便倒了一杯果汁端到叶慎荣面前,人又单膝跪下去。 “四爷,喝茶。” 姜四爷眼皮动了动:“哦,你还记得这个规矩啊。” 说完,他便直起身,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叶慎荣这个动作十分到位,面上的冷酷充分体现出姜四爷这个人的狠绝,对人对己都不留余地,毫不顾虑那杯茶是否有问题。 仰起脖子,刻意让液体流过喉咙的曲线,喉结上下浮动的节奏有种仿佛心脏被捏住的吸引力,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是最紧张的部分,但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叶慎荣的表演,留意他每一个细节动作。 茶杯将要还到华容手上时,姜四爷忽然微微地往上一抬,这个动作让华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从茶杯转移到姜四爷脸上。 姜四爷微微低下头,冷酷的面容上浮出一点慈祥,既像慈父,又像高高在上的主人:“喝茶太没意思了,容儿,我带了你喜欢的竹叶青,陪我喝几杯。” 说完这句话,华容本来应该应声起来,接着姜四爷会要他去拿酒。 然而,姜四爷却把手掌轻轻放在华容头顶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伸入柔软的发梢里,停了停,慢慢地抚摸了几下,才动口:“你去拿酒。” 所有人看到姜四爷抚摸华容头发的动作时,都止住了呼吸,仿佛下一秒,那双手就会拧下华容的头颅。 连扮演华容的蒋宁也有这种感觉,头顶上的那双手冰冰冷冷,无情无义,操纵着别人的生死,但此刻却又充满矛盾。 疼惜和决断,两种感情交织在那只冰冷的掌心下。 蒋宁自己都停止了呼吸,很自然地在这时候表现出了华容的心悸,身体条件反射地僵直了,听到姜四爷的话时,他也没能够立即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是忐忑的寻问。 佩佳霖不由道:“蒋宁演得比之前拍这场戏时出色很多。” 辰宿虽然不想承认,却道:“那是因为和他演对手戏的人引导的好。这场戏姜四爷是主导,所以他怎么带动蒋宁,会影响蒋宁的发挥。一个好演员有很多种定义方式,裴天王是自成一派的那种强势演员,而叶慎荣善于用细节抓住观众的眼球,把控气氛和节奏的能力也不错,这可能是一种天赋。” 叶慎荣从未演过电视剧,第一次就能把人吸引住,不是天赋是什么? 辰宿尽管不服气,却也不忘迎合老板的心意:“爷,您也这么认为吧,他或许是个很有潜力的演员。” 其他几位老板这时候更多的还是称赞蒋宁的华容气质不凡,但杜锦笙的目光却定在叶慎荣身上,半边嘴角邪邪地勾起来:“我喜欢他的嗓音。” 辰宿愣了愣,再回想一下,留在脑海中最深刻的确实是那句刻意沉下嗓子,用沙哑的声音说出来的“你去拿酒”。 苍劲沉重,隐忍决绝,从台词里能听出端上来的一定是毒酒。 华容之后有一句台词,说他是从姜四爷的话里听出自己可能被毒杀,因此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叶慎荣的台词正好与之呼应上了。 辰宿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怔住,低声嘀咕:“他连和自己无关的部分也记了?!” 13.藏而不露 后半段没有演,因为华容出去拿酒,前面营造的气氛就断了,叶慎荣认为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他以前演话剧,喜欢那种一气呵成的感觉,刚才他也很投入,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戏一结束,他就像被打回原形一样,马上恢复成深沉老实的男人,姜四爷的那种煞气顷刻就没了,旁人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叶慎荣把蒋宁带到各位大财主们面前见礼:“刚才算是即兴表演了一段,蒋宁很会演戏,我被他带动着,不知不觉就投入进去了。” 大家在叶慎荣的引导下,也开始更加注意蒋宁。 蒋宁眉清目朗,长得是极为好看的,方才演得也很出彩,老板们看到这样英俊的少年,自然很是赞赏,女星们也喜欢俊俏的美男,一下子争抢着要蒋宁跟她们一起喝酒。 蒋宁犹豫地看向叶慎荣,叶慎荣安慰他:“你尽管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蒋宁像得了个护身符一样,感激地浅浅一笑,往人堆里坐下。 演戏是为了让大家注意到蒋宁,目的达成,叶慎荣也准备功成身退。然而这时候却留意到杜锦笙的目光。 大老板在看着自己,总不好视而不见,他礼貌地站过去:“戴老板,刚才看得还尽兴吗?” 杜锦笙对叶慎荣的优待已经令辰宿眼红了,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叶慎荣,自己端起另一杯。 叶慎荣会意地与之碰杯,饮尽,抬头对上辰宿阴沉的脸。 “慎荣,你的酒量行不行?”辰宿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再给叶慎荣满上,“能喝的话,我们玩两盘。” 两盅筛子都已经被辰宿拿到面前了,叶慎荣只好奉陪。 辰宿一心想看叶慎荣出丑,却不知面前这男人以前是开赌场的,即使是杀遍海内外的赌豪云觞在他身上也捞不到便宜。 没有那一手绝活,叶慎荣又怎么敢陪云觞到处疯? 叶慎荣不想喝太多酒,但也知道不能太高调,自己赢两盘,就再让辰宿赢回去,这样有来有往,大家喝得平分秋色。 只是辰宿的酒量有点差,十轮以后,人就有些东倒西歪了。最后,杜锦笙接过辰宿手里的酒杯,替他干了,一手揽住辰宿的腰背:“我看,就玩到这里吧。” 辰宿忽然受到老板照顾,心里也就舒畅了些,头半垂在杜锦笙肩膀上,安心地闭上眼。 游戏总算圆满落幕,叶慎荣也松了口气。 杜锦笙起身前,饶有兴致地看叶慎荣:“我记得姜四爷和男主唐臻也有一场戏。” 叶慎荣暗暗为自己还不能脱身感到无奈,嘴上赔笑:“是,我和辰哥还没演过。”不是为了蒋宁,他才懒得陪这些大佬浪费表情。 杜锦笙满意地一笑,抱起辰宿,眼睛却还不放过叶慎荣:“我很期待那场戏。” 第二天,杜锦笙果然就来到片场,离导应他的要求,把姜四爷的戏插上来拍。 他们这种大老板,说话分量往往比云觞那种大神还要重,即使临时调整再手忙脚乱,离导也有求必应。 只是苦了演员,忽然有些人就闲置下来了,包括演女主的佩佳霖都得坐在一旁纳凉,整张脸又臭又尴尬,咬牙切齿地看着突然大受导演关照的叶慎荣被推入化妆间。 叶慎荣预感到杜锦笙会来,特地做好了准备,早早完成手上的工作,为了不给化妆师添麻烦,自觉换好衣服,坐到化妆镜前。 有些男演员甚至连自己的戏服怎么穿都不知道,但他却无师自通,穿得有模有样。给他化妆的姑娘看他一身行头,不由笑道:“你好好打理下,还蛮帅的嘛!” 叶慎荣很少能听到女孩子夸他外貌,到有些羞涩:“谢谢。” “不过黑眼圈太重了,晚上老是熬夜吧,你一天睡几个小时?” “三四个小时吧。” 最近又要做助理的工作,又要研究剧本,兼职都没法做了,他哪还有空睡觉。 谈话刚好被进来的杜锦笙听见了,他站在叶慎荣身后,端详着镜子里,在化妆师的一双巧手下慢慢变得肃杀冷峻的叶慎荣,嘴角一勾,扶着叶慎荣的肩膀说:“你似乎非常适合这种形象。” 那还用说?他以前被人称为叶BOSS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姜四爷这样,霸道、冷酷、狠戾,一匹孤独的野狼。云澈没有说错,他这是本色出演。 “把他化好看一点。”杜锦笙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化妆师说,然后在叶慎荣耳旁轻轻道,“今天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戏。” “谢谢。”叶慎荣没有想明白,杜锦笙怎么会对他有兴趣。 杜锦笙不是一个人来,昨天一同喝酒的几位老板都来了,他们是来看蒋宁的。 于是,和蒋宁那场戏,叶慎荣演得比昨天还卖力,不过他的卖力不是让自己出彩,而是更用心地去配合蒋宁的演技,让两人的眼神交流和感情冲突变得更为自然。 在旁人眼里,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姜四爷和华容都鲜活地呈现在眼前,仿佛那两人不是叶慎荣和蒋宁,他们就是活在那个世界里的姜四和华容,是父子,又是主仆,同时还是敌人。 两人翻脸的那一幕,离导都看得有些忘情,一个镜头拍完了,他还没有出声喊停。结果摄影师主动询问导演是否更换机位再拍,离导才如梦初醒,大步冲向蒋宁,脸上溢满了兴奋的表情:“你今天表现很好,保持这个状态继续下去!” 叶慎荣却没有得到任何夸赞,离导甚至带着蒋宁去摄影师那里看镜头,而把他丢弃在一边。 不光是导演,在场的人都认为刚才华容要比姜四爷出彩得多,简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叶慎荣抹了抹汗,到场边去喝水,除了一脸疲惫,到没有因为被导演忽略而感到不满,反而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充实感。 杜锦笙的目光跟了过去,始终严肃异常的脸庞此时露出一点冷冷的笑容:“小辰,你怎么看?” 站在杜锦笙身边的辰宿对老板脸上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揣测着杜锦笙的意味,道:“看起来蒋宁确实演得比昨天还要好,不过叶慎荣也不是没发挥好,他只是……” 辰宿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杜锦笙道:“他也许是个很特别的演员。一会要拍你和他的戏,你亲自去体验一下。” 拍完姜四爷和华容的部分,接下来就要开拍姜四爷和男主唐臻的一场“文斗”戏。 剧情是姜四爷在酒楼摆宴,给唐臻也下了请帖。明知是鸿门宴,唐臻还是带了两个手下去赴宴了。两人在酒楼里会面,姜四爷特地把唐臻请到自己的主桌,介绍给大家认识。 这场戏两人的台词都特别多,几乎一直在说话,拍摄镜头也以半身以上的特写为主,这不但考验演员说台词的功力,还考验面部的细节表情,眉间眼底任何一个细微的情绪都会在镜头里放大,一个演员掌控表情的演技如何,在这里立竿见影。 剧组搬移至场景需要的室内,现场环境可不如最终呈现在电视屏幕上的那样金碧辉煌,那些都是靠摄影师巧妙的取景以及后期处理。演员需要在一堆镜头的围攻下,剧组人员的围观和简陋的场景布置中,忽略那些辅助道具和器械,演出他们身在豪华酒楼里的效果。 这种地方都考验着演员的心理素质。 离雾也很困惑,他从没见过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演员可以有叶慎荣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大家都是靠经验来练出胆识的,谁在初次上阵的时候总会有一点紧张。 但要说叶慎荣也许是那种百年难遇的天才,又难以信服,他身上没有让离雾眼前一亮的闪光点,刚才那场戏也只能打个八十分,因为华容太出彩,姜四爷的表现就只能以平淡却符合要求来形容。 离雾心里也在期待接下来的这场戏,辰宿是个很有天赋,十分懂得在镜头前展现角色魅力,吸引住观众眼球的演员,而这场戏的要求是,姜四爷要和他演的唐臻势均力敌,如果落差太大,气势一边倒的话,离雾准备好了给叶慎荣频频吃NG。 挣扎了一下,他还是把叶慎荣叫到跟前:“这场戏要的是势均力敌的效果,明白吗?” 叶慎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离雾不太放心,这种不放心就像对一个门外汉要求他像专家一样一点就通的感觉,但他又懒得对这个门外汉多费口舌,摆摆手让叶慎荣赶快归位就绪。 “第四十三场,308镜,第一次拍摄,Action!” 摇臂摄像机缓缓移动,灯光将场景照得通亮。 唐臻被姜四爷的下人叫到主桌那边,姜四爷这时候从位子上起来,绕了半个圆桌,非常热情地迎接唐臻,说完一番颇有些抬杠的欢迎词,热烈地拥抱了唐臻。 这时候离雾喊了“咔”,原因是唐臻的衣角被一把椅子勾住了,而且是在姜四爷说台词前。 副导演看了看离导,意思是你早该喊了,离雾脸皮抽了抽,他自己知道,刚才看叶慎荣走过去时太传神了,赫然是姜四爷上身,弄得他看得入神,结果没注意到辰宿的衣服放了倒钩。 他一贯眼利,有这种疏忽还是第一次。 至于辰宿也很惊讶,这个NG等于是他吃的。 走位的时候出现一些小状况是常有的事,可是这事发生在辰宿身上就稀奇了,他演戏的时候总是会特别留神身上的衣服或手边的道具,避免出现笑场的状况,一边观看的杜锦笙也对他这次失误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重来一遍。 辰宿一开始有些被刚才的小插曲打乱了步调,靠着扎实的演技功底掩饰了过去,不过等姜四爷的第一句台词出口后,他就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姜四爷和唐臻拥抱之后,开始向大家介绍。 接下来是一个长镜头,而且要变换机位角度拍好几遍,这意味着叶慎荣要把这段长台词以相同的感情反复说上好几次。 期间加上离导突发奇想,更改了预定的拍摄角度,删删改改,多来了好几次。 一个长镜头拍到第六遍,在场的演员都有些吃不消了,辰宿的表情也开始有些僵。他在这里没有台词,但要配合叶慎荣的介绍,不停地微笑,而且是要大方得体,从容优雅地浅笑,足足笑了几十次,脸部肌肉不僵才怪呢。 但他也不能怪叶慎荣,因为人家说了六遍台词,每一遍却都一字不差,忽然间,他反而是感到有压力的一方。 不过辰宿到底是有经验的演员,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调整心态,掩盖瑕疵,镜头里的他依然笑若春风,风流倜傥,最后也完美地拍完了这一组镜头。 然而,现场审镜的时候,离雾却皱起了眉头。 辰宿有些不安:“离导,觉得不满意的话,再来几遍我也没问题。” 离雾托腮思索,摇摇头说:“不,你表现得很好,这个镜头不用再拍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辰宿越发预感不妙。 离雾困惑地道:“你一贯在镜头前很强势,但是这组镜头,却让我觉得你是被姜四爷带动着在演。” 辰宿一怔,刚才那股不适感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他拍那个长镜头的时候,心里有一点浮躁,总感觉不是自己喜欢的节奏,想不到原来是被叶慎荣带过去了! “不过拍的还是很好,符合我预想的效果,回头剪的时候,这里我多给你几个镜头,唐臻的表现就会更抢眼。” 在未剪辑的镜头里,唐臻虽然可圈可点,但是镜头却拍下了姜四爷脸上那种饱经风霜,沉稳老练的大家派头,深沉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令人发憷的森寒气息,那股威慑力直渗入人的心底,完全让人忘记了,演他的人是一个平日里不起眼的老实男人。 辰宿心里闷哼。笑话,他居然要靠多几个镜头才能挽回气势? 叶慎荣,下一镜,我们走着瞧! 14.彪戏 “第四十三场,310镜,第一次拍摄,Action!” 这个镜头从姜四爷介绍完唐臻,让唐臻入席开始。其后会切换地拍到两人的特写,面部表情的考验就从这里开始。 辰宿是老手,当然明白在这种近景镜头下该怎么表现。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微侧过身,恭恭敬敬地,眼神随着酒杯的高度而慢慢变深,控制着声音的感情,说道:“今日承蒙姜四爷关照,有幸能来赴宴,和在座各位大人物坐在一起。唐臻首先要谢谢四爷抬爱。我敬四爷!” 神情和举止都无可挑剔,辰宿最骄傲的迷人眼睛华光流转,清清朗朗,带着三分邪气,把唐臻的亦正亦邪演得惟妙惟肖。 离雾相信,他这种眼神瞬间就能征服观众的视线。 接下来,姜四爷的一句话会让唐臻没能把那杯酒干下去。 唐臻把白瓷酒杯凑到唇边,抬起了下颚,准备深深地饮下去。姜四爷不轻不重地说了声:“慢。” 辰宿愣了一愣,而他这个反应正好符合唐臻这时候需要作出的表现。 叶慎荣尽管只说了一个字,但那嗓音低沉而冰凉,触到心灵里让人不由得一惊,让辰宿很想看看叶慎荣这时候的表情。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却恰好是顺着唐臻该有的举动,慢慢移下酒杯,视线越过长桌望过去。 姜四爷的脸上半带着笑容,像是在慢镜头下,眼皮慢慢地抬起来一点,恰好的长睫毛让这个微小的动作变得极富杀气,但是漆黑的眼底却浮满笑意:“唐少爷的祖父乃是我北派的创始人,我们北派的人都奉他为师祖爷,这样论辈分的话,我和唐少爷当属同辈,怎么能让你敬我酒。” 说完,姜四爷的目光转移向酒桌上的大家:“而且,唐家算是北派的本宗,唐少爷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呵呵,说不定以后就是我们北派的领导人。我们,应该敬唐少爷才是。” 叶慎荣的台词说得很熟练,离导没有反应,就表示继续演下去。 辰宿这时候是真正进入状态了,在他看到叶慎荣脸上表情的时候,自己也情绪高涨,觉得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他低头浅笑,谦虚地说:“北派现在有自己的规模,其实早和我们唐家没什么关联了。至于我么,喜欢独行,无门无派,用的也全是自己自创的一套,呵呵,就是些拙劣的小伎俩,不敢在各位长辈们面前班门弄斧。在倒斗这一行,我是晚辈,理当敬各位长辈,敬四爷。” 唐臻再度抬高酒杯。 镜头这时候对着他,气氛也在他的掌控下。在戏里,姜四爷企图让唐臻成为众矢之的,而唐臻如此将形式扭转,接下来姜四爷就要揭底牌。 这里本来就是唐臻的气势占上风,演姜四爷的演员若没有深厚功底,把姜四爷的奸猾和狠辣同时演出来,气势就容易弱下去,那么导演势必要喊停。 辰宿自觉戏的节奏慢慢在他手中运转,场面上没有哪个演员能影响他此刻威慑全场的气度。 他微微含笑,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叶慎荣,试图要让叶慎荣在他的眼神下畏怯。 姜四爷是不会怕唐臻的,如果叶慎荣被他的眼神震慑,那他这个“姜四爷”就不合格了。 场面上的确出现了预想中的冷场,包括佩佳霖在内的几个演员都认为叶慎荣恐怕无法顺利说出后面的台词,他的气势已经渐渐被辰宿压下去了。 果然,叶慎荣脸上只有一个淡淡的,像是僵笑的表情。 辰宿心中暗自得意,不由得笑了笑,站起身,微侧地面对主位上的“姜四爷”。 佩佳霖在旁小声嘀咕:“哼,已经完全被辰宿掌控了。” “姜四爷会不会忘词?”连叶慎荣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二号有些惋惜地道。 佩佳霖十拿九稳地说:“就是他能顺顺利利说出台词,感情和气势肯定也会太薄弱。辰宿今天也过于认真的,他要是不那么强势,也许还能让叶慎荣凑合下勉强过关。现在他拿出了百分之百的演技,叶慎荣一个新人,怎么追的上他的水平,形成悬殊的差距是必然的。” 叶慎荣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一直等辰宿提了酒杯准备放到唇边,他也没有表情变化。 离导已经抬起手准备喊停。 “唐少爷,论年纪论资历,你是晚辈,但在这倒斗圈子里,从来不以年纪资历论辈分,要不然,在座的可就都是我的长辈了。” 叶慎荣说出了台词,离雾没有出声,决定观望下去。 摄影师这时候却很专注,控制着镜头对准叶慎荣。 叶慎荣这时候做了一个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缓慢地站了起来,沿桌走到辰宿面前。 戏还在演,辰宿自然要配合着把身体转向他。 叶慎荣的“姜四爷”面带笑容,从他手中接过酒杯,一口闷了下去,接着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不用在我们面前韬光养晦,唐少爷的身家财产可抵得过我们北派的一座金库,玄宗古籍又在你手上,你是大,我们是小,这是我请唐少爷来赴这个宴的原因。” 辰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而叶慎荣则保持着笑里藏刀的表情。 镜头便在这里定格。 离雾花了五六秒钟才缓过神来,抬手想喊咔,想了想,结果却喊道:“好,过!” 辰宿被这个结果怔住了,他身在戏中,和旁观的人感受不一样,不能相信叶慎荣让姜四爷离席来抢下他手中的酒喝掉,是符合人物形象的。 下场后,他一脸不敢置信地走向杜锦笙:“爷,刚才……” 杜锦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个表情说明刚才的表演令他觉得没有白来一趟:“你可以去看看拍下的镜头,离导和摄影师正在商量。” 辰宿继而到摄影师那边,离雾正表情严肃地盯着摄像机旁的屏幕,眼神中还有一丝惊喜。 辰宿看了看镜头。 画面正好停在姜四爷从唐臻手中接过酒杯的一刹那,姜四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感情的表达上,唐臻的表情就显得丰富多了。 但是,有一个关键的地方是,叶慎荣的个子比辰宿高了大半个头,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又是那么近的距离,身高占了很大优势,一下子,气势谁压谁,在画面中赫然呈现。 辰宿心中不服,对导演说:“离导,姜四爷离席合适吗?以他的身份,应该稳稳的坐在那里。” 离雾严肃地说:“坐在那里是体现了姜四爷的身份,但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视觉上要达到势均力敌很难,这个镜头怎么拍,我在考虑的时候也很矛盾。现在看,两个人出现在一个镜头里,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离雾让这个镜头播放下去,下一个画面中两人对视的目光正说明了一切。 辰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没想到我提醒了他一下,他真的做到了让‘姜四’和‘唐臻’势均力敌。”离雾忍不住感慨,“这演员悟性挺高嘛。不对,我可不会那么容易承认他能当演员。” 辰宿心里暗暗想,只要能站在镜头前,他就已经是一个演员了。 准备下一场的时候,辰宿特地去化妆室找叶慎荣,进门却听化妆的姑娘不停抱怨叶慎荣黑眼圈重。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在大家眼里不过是临时被抓来凑数,因为得罪了云觞而毫无前途的男人,比谁都用心在演。 并不一定是什么天才,只是比别人付出多一倍的努力罢了。 如此想着,辰宿心里平衡了不少,过去和叶慎荣打招呼:“你刚才演得不错,我还以为你会拖我后腿,让那场戏没完没了地吃NG,结果除了开头那次NG,竟然顺顺利利拍完了。” 那个NG,还是他吃的。辰宿又有些不平衡了。 “能够顺利拍完,我也很高兴。”叶慎荣一天内要把姜四爷的戏都拍完了,情绪跨度又很大,这会儿已经有点体力透支加精力耗竭,连给个好脸色的力气也不想浪费,就丢给了辰宿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辰宿顿时有点受伤,就好像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他在叶慎荣面前,怎么也算是个牌儿啊!而且……而且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怎么却有种肚子里其实很黑的赶脚? 辰宿连忙做好心理建设,以顽强的心志压下不平的心情,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不过,我觉得和你演对手戏好像挺愉快的,自然而然就演下去了,脑子都不用多想什么,一切顺理成章。” 唔……这种演员其实挺可怕的,表面上看,好像是你在掌控节奏,其实却是他掌控了你。 辰宿努力不让自己往嫉妒的不归路上走偏,向叶慎荣伸出手:“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叶慎荣愣了下,礼貌地伸出手和他相握:“荣幸。”松开后,却马上抽了张纸巾,洋装鼻子不舒服,却很仔细地擦了手。 辰宿额头青筋跳了下。靠,这家伙居然嫌他手脏?! 继续努力维护翩翩公子的形象,辰宿转身走出去前,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想到要离开座位,到我面前喝掉我杯子里的酒?剧本上没有这个描述。” 叶慎荣头也不歪地回答:“直觉。” “……” 辰宿最终还是顾不得形象,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天才什么的,最讨厌了! 15.贬职 叶慎荣虽然在《墓灵》里演了个角,但没有人会因此就把他当演员。他还是照旧在帮藤晏打杂,在大家眼里,这才是这个老实男人的本职。 藤晏也努力忽略叶慎荣鸿运大爆发,能顶替裴天王演姜四爷的事,自从姜四爷杀青以后,离导就再没眷顾过叶慎荣,藤晏便如常把这个男人当一条好使唤的狗。 “灰姑娘的魔法总会消失的,自己的本来面目是什么,要认认清楚。”时不时的就用这种话来刺激这条老实的狗,以取得身为主人的满足感。 叶慎荣在这种讽刺下也依旧不声不响,任劳任怨,藤晏觉得这人孬种得很,这样要也能混出头,他藤晏的脑袋可以割下来给他踩。 叶慎荣并不只在剧组里打杂,还要跟着藤晏东奔西跑,处理制片部的事务。 华裔文坛这天约了韩总开会讨论合作细节,韩总打电话叫藤晏一起参加,策划书的署名是他,但着者可是叶慎荣,藤晏当然要捎上这条狗一起。 会议在华裔文坛的总公司进行,《墓灵》的原作者杜萧萧也在场,话题转到她这里时,她便起劲地想了解剧组选定演员的情况。 “我很想知道除了男女主角和华容以外,其他一些重要角色谁演?有罗书涵吗?我觉得他很适合演钟鼎这个角色。对了,我还听说演姜四爷的男演员演技很好,长得很帅,不知道是谁?有名气吗?” 前面藤晏还笑容可掬,听到最后脸不免拉长了,鄙夷地斜了眼身旁埋头做记录的叶慎荣。 叶慎荣很本分,没有抬头露脸。藤晏便放心地往脸上继续堆笑,对着杜萧萧说:“饰演姜四爷的演员是个很特殊的人,离导希望暂时对外保留神秘感,所以我们暂不公布他是谁。” “对我也要保密吗?” “我知道你很喜欢写微博,说不定就忍不住公布在微博上了。” 杜萧萧满脸通红地吐吐舌头,大家看到小姑娘发嗲,不由哄然笑起来。为了挽回颜面,杜小姑娘连忙又转问藤晏:“蒋经理,原作你看过,不知道在电视剧里人物关系有没有变动?我听说你现在担任这个剧的角色监制,你准备怎么塑造华容在电视剧里的形象,不可能完全模仿云觞的龙吟太子吧?” 杜萧萧果然是最宠“华容”的,易言之,她对云觞的龙吟太子痴迷可见有多深。 藤晏头痛地给身边的男人使眼色,叶慎荣早有准备,把几张打印好的角色说明悄无声息地放到藤晏面前。 嗯,总算这条狗够机灵。 有了这个开头,会议后,就像例行公事地,一群人准备去喝下午茶,杜萧萧热情地拖着藤晏一起,藤晏不得不再拖上叶慎荣。 喝茶的地方就在对面休闲广场的露天花园里,布满了鲜花的雅致露天平台,几个人围着一个圆桌,只有叶慎荣坐得靠后一点,几乎被藤晏挡在外面。 因为闲谈的内容暂时不需要叶慎荣场外援助,他闲置一边,靠在椅子上有些困乏。一位待应生走过他身旁时,不慎把果汁打翻在他西裤上,叶慎荣瞌睡中被惊心,一时乱了方寸,弄出很大的动静。 藤晏厌恶地回头朝他瞪了一眼,叶慎荣努力弯腰低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到洗手间用水擦了擦,难以把裤子上的污迹完全除掉,有洁癖的叶慎荣心情郁闷。想到离开太久藤晏会发火,也顾不上整洁了,用洗手液洗干净手,准备赶快返回岗位。 就在这时,镜子里映出他的身旁多了一个人,淡灰色的西装,酱红色的衬衫配上成熟的烟灰色斜纹领带,年轻的男人不会这样搭配,刻意要显示自己的阅历和身份的男人会喜欢这种有些深沉,但又不显得老气的格调。 叶慎荣愣了愣,转头,因为突然而忘了顾及礼貌地喊道:“杜老板。” 杜锦笙眼睛微微带着笑,“我不会说这是巧合,是我故意让服务生把果汁打翻在你身上的。” 叶慎荣微微露出不满:“这是为什么?” 杜锦笙用暧昧的目光打量着叶慎荣,好像很满意叶慎荣裤子上的那滩污迹:“华裔文坛的人在跟你们谈电视剧的事吧,你却躲在旁边打瞌睡。” 叶慎荣觉得杜锦笙搭讪得有些莫名其妙,板着脸,不管杜锦笙是什么人,他都不理会地转身要走人。杜锦笙却拉住他,二话不说往商场里走。 “干什么!” “带你去买衣服,打扮得像样一点,重新介绍给华裔文坛的人认识。”杜锦笙毫不掩饰意图,“我很喜欢你的演戏风格,昨天还在手下的员工面前竭力赞赏你,总不能让他们以为我这个老板眼光很奇葩啊。” ……难道他现在的打扮奇葩了吗? “华裔文坛的老总姓赵。” “去年,他们被我收购了。” 杜锦笙让叶慎荣很有披甲上阵的感觉,不过叶慎荣不是没富贵过,被带进堂皇的奢侈品牌店里一套套试西装,他也没有半点局促,再理了下头发,重新杀回韩总他们那边时,大家第一眼都把他误认为是杜锦笙生意上的伙伴。 “杜董!” “二叔!” 身兼“杜董”和“二叔”两重身份的杜锦笙把叶慎荣推到大家面前,“我给你们介绍下,他就是在《墓灵》中饰演姜四爷的演员叶玄,天娱雪藏多年的王牌,之前一直在海外留学培训,这次准备正式出道。是吧,叶玄?” 有时候一件东西价值如何,要看它在什么人手上。皇帝若要说一块石头是金子,万众臣民自然认为那就是金子。 韩涛和藤晏虽然被杜锦笙的介绍弄糊涂了,不过叶慎荣豪门出生,到底也是真金白银。混血儿的基因让他的面貌融合了东方的古典气质和西方的深刻五官,稍一打理,配上此刻鼻梁上的一副黑色细边眼镜,真真正正是个斯斯文文,带一点邪气的美男子,看不出已有三十多岁,内涵修养亦无可挑剔。 男人们皆用赞慕的目光相看,在场唯一的女性杜萧萧是看得两眼发直,就差没马上掏出本子要签名了。 除了韩涛和藤晏以外,其他人之前都没注意过跟着藤晏的男人,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正眼瞧过,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叶玄”刚才其实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 后来话题就一直围绕着“叶玄”,叶慎荣对于这种场面表现得十分从容,称职地扮演好了杜锦笙给他虚构的身份,谈吐举止无懈可击,杜萧萧当真在散席时问他要了签名。 杜锦笙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叶慎荣:“你的字写得很气派,看不出来。” 后面的话意都隐藏在了那双弯钩一样的眼睛里。 藤晏有心却没胆在杜锦笙坐镇下,揭穿叶慎荣。杜锦笙似乎很乐意充当“护驾”的身份,还请叶慎荣吃了晚饭,并且要送他回家。 叶慎荣趁上厕所时把身上的西装换下,和眼镜一起还给杜锦笙:“今天谢谢杜董款待,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地方尽管差遣。不过,我不能接受您公事以外的好意。再见。” 在车边与杜锦笙道别,叶慎荣穿过马路而去。 杜锦笙靠着车门,在一片霓虹中看男人打回原形的萧瑟背影,点了根烟,慢慢弯起颇显薄情的嘴角。 这天没有回横店,第二天叶慎荣却被呼回公司报到。 上了五十八楼,云澈的办公室外,两个女同事在走廊上阴郁着脸嘀咕。 “云导今天被什么事弄坏了心情啊,平常就够难伺候,一看到他阴沉着脸,我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早上一来公司就那样了。唉,只能自认倒霉吧,偏偏今天还轮到我值班,不知道要挨骂多少次呢。” “挨骂总比被这么个大美人瞪眼好啊。我宁愿他像平常一样一训就训上三个小时,也不要看他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吓死人了。” “所以大家都说嘛,云导话多的时候是王母娘娘,惜字如金的时候就是阎罗王!” 叶慎荣在门口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敲门。云澈的长话连篇他见识过,不知道阎罗王状是什么样? “谁?” 从语气来听,确实和往常不一样。 “叶慎荣。” “进。” ……还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这是他第二次进云澈的办公室,里面光线有点暗,因为是阴天的关系,靠着云澈背后正面墙的落地玻璃透进来的自然光十分有限地照亮宽敞的室内。 云澈背对光源,脸上一片黑影,看不清表情,不过身周的气场已经让人噤若寒蝉了。 叶慎荣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室安静,他也有些按耐不住:“云导,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等。” “……” 云澈被唐僧上身了? “下周一,你去保安部门报到。” 又过了半个小时,云澈总算说话了,而且不是一个字。叶慎荣站久了两腿酸软,强打起精神来,一头雾水地问:“……保安部门?” “对。” 又只有一个字。叶慎荣干站了一会,云澈才又道:“出去吧。” 叶慎荣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站在原地不动:“请问,为什么把我调到保安部门?” 云澈终于关上笔记本电脑,抬头看过来,但是在逆光下,叶慎荣看不清他的眼睛。 “保安部门的录像保管室缺个人,那是一个人呆一个房间的工作,很闲,而且不会跟人有接触。我觉得你适合呆在那。” 叶慎荣静了一会,笑了:“云导这个调度,是把我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云澈的表情虽看不清楚,讥嘲声却很清晰地传入叶慎荣耳中,“你真把自己当是我养的一条狗?我身边狗太多了,养不起你。” 这种傲慢又任性,冷冷地讥笑别人的语气,跟云觞也有点像。可是,云澈这种人,应该不屑于去模仿别人…… 叶慎荣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问:“我做错了什么事?” 云澈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本性,没有错。犯错的人是我,把一头狼当成是温顺听话的绵羊,要是你真的东山再起,我怕日后反被你咬。你咬过的人恐怕不少,里面一定有从高位被拽下去,摔得很惨的,我不想有那种下场。” 这次话说了很多,尽管没有明讲,不过叶慎荣也是个聪明人,一分析就明白云澈要贬黜他的缘由了。 “你是不是,昨天看见我和杜董在一起?” “你穿得很体面。”云澈冷笑,“就和以前一样。” 叶慎荣沉默着,面容平静得可怕。 云澈反而希望听到只言片语的辩解,等了半天没有,感到很失望:“我不知道你手里还留下多少底牌,起初我真的没想那么多。顾念我们是校友,觉得你现在落魄了,很需要人帮助,就想扶你一把。哼,也许我是一厢情愿。叶老板,觉得这里呆不习惯,你可以辞职。” 叶慎荣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疲惫。演戏的时候尽管疲惫,但还有一份喜悦沉在心底,现在那份简单的喜悦被抽走了。 “下周一,我会去保安部门报到。谢谢云导关照。” 他微微鞠躬,就像一只被扒了皮的狼,无奈地捡起身边的羊皮裹上,努力在羊群里想好好生存,想被人喜欢,却始终知道自己不是一只羊。当大家发现他是狼的时候,依然会投给他惧怕和憎恶的眼光。 孤独的老男人似乎因为疲惫的关系,微微弓着背,身影在门后消失。 16.善妒 叶慎荣的新岗位,正如云澈描述的,在一间十平米大的档案室里,工作是当真清闲。他每天九点上班,一个人关在室内发呆,中午去食堂吃饭,下午继续发呆。 虽然属于保安部门,但主管除了领他到岗之外,再没出现过,他也不需要和保安科的其他同事接触,而每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更新的监控录像刻盘编号保存起来。这活给粗枝大叶的人做有点难度,但对叶慎荣来说,就是枯燥的流水线。 叶慎荣借着空闲时间,好好反省了下做人的问题。 为什么他安守本分,随波逐流,没犯什么错,可还是这么惹人厌? “请问……你这里是保管监控录像的吧?” 闻言,叶慎荣抬头。档案室有个对外窗口,说好听点,叶慎荣是影像管理员,说实在的,就是窗口服务员。 窗口外站着一个眼镜妹,玻璃瓶底般厚厚的镜片几乎挡住半张脸,皮肤有点黑,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虽然穿着职业套装,但怎么也无法给人精神的感觉。 不过,叶慎荣还是朝她露出绅士的微笑:“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如果叶慎荣是个直男,应该早就有老婆了,女人不会放过这种平常冷面刻板,但在女性面前却温柔体贴的男人。 这不是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嘛! 眼镜妹受宠若惊地缩了缩,实在没想到保安科有这么温柔的小哥(大叔?),脸红地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把一句完整的话讲出来了: “我想,麻烦你帮我找一找前天晚上的监控录像。” 叶慎荣马上尽职地盘问: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 “辛海,呃……我是项烽的经纪人助理,广告部的。” 广告部的人都比较强势,这妹子一定是里面的奇葩…… 话说,项烽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身边怎么会有这种气场的助理?他的助理都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啊…… 因为之前的过节,叶慎荣脸上礼貌的表情不自然地顿了一顿,眼镜妹忐忑地瞅着他:“不能看录像吗?” 叶慎荣问:“看录像的原因是什么?” “嗯?”眼镜妹有些迟钝,“哦,问我为什么要看录像是吗?项烽丢了东西,呃,前天,在二十五楼的客房里。他认为是被人偷了,所以……” 天娱办公的地方是从四十楼至五十五楼,五十六楼以上是天娱三位股东以及执行总裁的私人领地;四十楼以下,三十五楼以上的五层装修成录影棚、健身房、活动房、小影院和餐厅;三十五楼以下是同一集团公司旗下的四星级酒店,其中有部分客房是留给公司艺人长期居住的。 “稍等一下,这个必须先请示我的主管。” 请示只是走下程序,结果如叶慎荣所料,因为项烽的名字,查看录像的要求当然被获准了。 叶慎荣替眼镜妹填了表格,让她签字,然后根据眼镜妹提供的时间,调出几段录像。 “监视器好像没拍到有人进过项烽的房间。” “唔……是嘛,那谢谢。” 叶慎荣抬头刚要说下去,眼镜妹却已不见人影。不过过了几分钟,眼镜妹又哭哭啼啼地跑回来。 “对不起……那些录像能让我看一下吗?” 刚才就是要你亲眼确认下,谁让你跑这么快。 这姑娘真不是一点点粗心大意啊,项烽是怎么肯要她的? 结果在叶慎荣的叮咛下,两人一起把录像看了五遍,辛海忽然指着电脑屏幕右下:“啊!”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辛海双手并拢,兴高采烈道:“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肚子饿吗?不如我们一起吃吧,两个人能多点几道菜!” “……”你真的不需要回去向项烽报告一声吗? 不过叶慎荣是最不会拒绝女性的邀请了,这和他在绅士之国就学生活了八年有关,凡是女士提出的要求,在可接纳范围内,他觉得理当为之效劳。 两个人都赚着微薄的薪水,当然不会去楼下的餐厅消费,员工食堂的菜色不敢恭维,不过叶慎荣能吃饱就好了。只是他向来习惯有女士在场时,由他买单。 别看辛海个子娇小,吃起来却猛如水牛,员工食堂的菜也是按荤素和碟数分别计价的,连米饭都不免费。眼见辛海把空碟子堆得老高,等她满脸满足地说吃饱了,叶慎荣没想到这样一顿也能吃掉他一百块! 不过,他到不是会跟人计较钱的吝啬男人,能把一位女士喂饱,他觉得这是尽了男人的本职,黑沉沉的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 “啊!” “又怎么了?” “我忘了项烽让我给他带饭!” “……” 姑娘,你能在这里混下去,真的很奇怪啊! 叶慎荣没想到自己竟成了预言家,过了两天,辛海哭鼻子地来找他:“你能不能再请我去食堂吃一顿?” “怎么了?”吃一顿没什么,老子的荷包还是顶得住的。不过你别哭啊,让人看见了,会被误会的!姑娘,你的神经是有多粗呢! 虽然不想惹麻烦,手帕还是绅士地递了出去。 “我……我马上就要吃不到这里的饭了!”辛海抽了抽鼻子,接过叶慎荣的手帕狠狠一擤鼻涕,如若即将上刑场的囚犯,道,“项烽说要解雇我!” 他终于要解雇你了! 叶慎荣掖住嘴边的笑,也替头脑单纯的姑娘感到无奈,于是比往常还要温柔地说,“那你等会多吃点,不用客气。” 辛海拿下眼镜,揉一揉,依旧眼泪汪汪的,抬头注视叶慎荣:“要不……要不你收我做助理?我很勤快的!” “……”姑娘,美色对我是没用的,何况你没有!——不是没有美色,而是没有脑子。 叶慎荣觉得自己就像家长带着马上就要失业的女儿来到员工食堂,这时候女儿要吃什么,他都一应点头买单,刷卡眉头都不皱一下,很好地扮演了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角色。 云澈溜达到员工食堂来时,就看见叶慎荣和一个女的坐在窗边的位子,表情动作都比平常温柔百倍,简直是他从未见过的叶慎荣,两人“打情骂俏”的画面让他浮想联翩,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想歪了。 这是他第一次跑来员工食堂,平常他都在楼下的酒店用餐,今天是跑错了楼层才拐来这里——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被某人吸引过来的——食堂油腻的气味令他食欲大减,而目睹了叶慎荣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一个长相平凡的女人,英气逼人的俊脸此刻十足像个怨妇……哦不,只是有一点点怨气在眼睛里飘而已,脸还是如常的冷静…… ——叶慎荣不是喜欢云觞那种华丽艳美的外貌吗?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也许常年吃山珍海味,偶尔也想尝几口素的? 云澈站了一会,转身回去换了套淡雅的西装,重新来到员工食堂,朝着叶慎荣那桌好似不经意地走过去。 “真巧啊,几天不见,没想到会在吃午饭的时候在这碰上你。” 叶慎荣忙着哄辛海,闻声才抬起头来看到云澈,差点跌破眼镜。 周围的同事们都和他有一样的感慨。 “云导今天居然走小清新路线,好久没见他穿这么朴素了!” “是斯文好不好!毛皮大衣女王范虽然气场很足啦,不过我还是觉得他穿浅色的西装最好看。” “我说他那时候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改变穿衣风格啦!” “可是……不可能是失恋啊,从来都只听说他甩了别人,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八卦新闻诶,云导这种男人,怎么可能被人甩?” “搞不好他真的是老云导的影迷?大家都会下意识地模仿偶像的穿着风格啊……” 看惯了走张扬路线的云澈,叶慎荣也对眼前面貌清新淡雅的男人有些不适应,起身,掩饰着惊讶,生硬地挤出一个微笑:“云导怎么也会到员工食堂来吃饭?” 云澈咳了一声,“最近胃口不好,想换换口味清清肠嘛。不介意我坐这吧?”话没说完,人已然拉开椅子坐下。 辛海转动眼珠,盯着优雅英俊的男人看了好几圈,脸一红:“他,他是……” 叶慎荣满脸黑线,连自己公司里的大神制作人都不认识,人事部当初是怎么会把你招进来的? 他不方便当着云澈的面给辛海介绍,仍站在一旁,转向云澈:“云导想吃点什么,我去拿。” “你看我喜欢吃什么,随便帮我拿点。”云澈眼睛盯着叶慎荣,笑意款款。 他那双细细弯弯的眼睛,睫毛很长,眨一下,就像狐狸的媚眼,会勾人魂魄似的,叶慎荣都有些不好意思盯着他的眼睛看,低头一点,忙去拿了几样印象中觉得是云澈爱吃的菜。 云澈在吃方面口味当真是十分清淡的,就算是珍禽野味,他也喜欢清炒的。员工食堂用的大油锅,炒出来的菜难免油腻,叶慎荣很仔细地取了几个空碟子,把鱼片肉块上的油水滤去一些,再夹到空碟子里,放到云澈面前。 云澈自然喜欢他这样细心周到的服务,只是想到以前他对云觞也必然是这样,也许更加的细心体贴,表情不免有些复杂。 吃了几口,云澈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光捧着茶杯喝水。 叶慎荣也放下筷子,道:“食堂的饭菜不合云导的口味吧,您想吃什么,一会我帮你带外卖。” 云澈歪着头看他,别有意味地笑着:“你对我这么细心周到,是想讨好我?” 叶慎荣僵着脸又低头吃饭。 辛海道:“叶大哥对谁都很细心的!” ——姑娘,你这是在替人说好话吗? 云澈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好心情被泼了冷水,横了一眼冒冒失失插嘴的眼镜妹,真搞不懂,叶慎荣怎么会看上这种类型? 他心里莫名的感到不快,嘴上也就忍不住刻薄起来:“叶慎荣,我看你到哪里都能混得很好嘛,总有人会袒护你,关照你,我对你的那一点照顾似乎是多余的了。” “啪”地放下杯子,云澈忽然脾气很大地起身走了。 叶慎荣无奈地扯扯嘴角,似乎姓云的,性格都是一样的傲慢霸道,最好整个世界都围着他们转,稍有不称心的地方,就给人脸色看。 辛海讪讪地凑过头来,低声问:“他,他是谁啊?脸长得真漂亮,可是,脾气真大,比项少爷还大呢!” 叶慎荣拿起筷子夹了两片鱼肉放到辛海碗里:“别管他,吃饭。” “哼。”快走出食堂的云澈收回视线,走进电梯时,把里面的人都吓退出来,谁也不敢和他同乘一部电梯。 17.新剧 最近几天,天娱大厦五十八层的气压可怕得吓死人,尤其是代理执行长的办公室,谁踏进去前都要拜一拜菩萨烧一烧香,免得自己横着出来。 李诺听闻云总近日的情况,心神不宁地在会客室里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看见浑身包围着黑色气场的“云夜叉”走进来,脸和传闻中的一样精致非凡,但冷得像冰块,全无一丝亲切感,他越发觉得前途黑暗。 据说云澈尽管行事雷厉风行,作风强势,但大部分时候脾气温和,很好说话,常常是面带微笑,比起另外那个“老云导”可亲切多了。 李诺纳闷着自己是不是选错了日子,早知道应该先翻一翻黄历。 做他们这一行,运数很重要,再好的作品若碰上时运不济,那也只能看着它扑街。 云澈坐下后,眼睛懒洋洋的半眯着,看也不看李诺,似打算敷衍几下就要打发人:“我的时间宝贵,请简明扼要说。” “哦,是是!夜……咳,云总!”李诺差一点就叫错了称呼,紧张得急忙调整呼吸,把带过来的剧本摊在桌上,抽出故事设定和角色设定的部分呈给云澈。 云澈的主职是制作人,除了《新乐声》这档当前收视率在综艺节目中排名第一的栏目,手里头还带了好几个唱片销量常居榜单前十的偶像团体,而且但凡他写的新歌,必定拿下当周前三甲。娱乐圈里无人不知他在创作方面天赋异禀,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流行乐坛中的一枝独秀。 当然,云澈也不是好运到刚踏进这个圈子就发光发亮的。恰恰相反,他进入娱乐圈时,正是和他有着同样姓氏的云觞的时代。 那时,云澈刚刚起步,做的是电影频道的节目策划人,后来有一阵子,他忽然喜欢上了拍电影,而且快速地沉迷其中,因为他自己会写本子,也学过编导,一个人就参与了编剧、导演和后期制作的主要工作,一天只睡两个小时,旁人都觉得他勤奋得有些发狂了。但也就是这份拼劲,让他十七岁就获得了新人导演奖和新人编剧奖,这份成就直到如今仍然是演艺圈无人可超越的一个传奇。 得奖之后,云澈大有趁胜追击的势头,短短两年内出了三部饱受好评的卖座电影,同行都觉得圈内没有人比他更拼了,大众也都认为云澈会以导演的身份常驻影视圈,并大展宏图,然而,就在第三年,正是云觞第六度获得最佳导演奖的那一年,云澈忽然转行做了音乐制作人。 从这几年的成绩看,云澈做导演虽有声有色,不过当制作人确实更为出彩,于是也没有人认为他转行可惜。 不过,到现在为止,大家都还会习惯于称他“云导”,因为知道云澈最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而他现在身兼天娱的代理执行长一职,李诺第一次来拜访,纵然要迎合云澈的喜好,却也不敢怠慢身份地位,自然觉得应用这个人的最高身份来称呼比较妥当。 云澈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用“X总”来称呼他,秀雅的眉皱了一下,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李诺呈上来的东西。 李诺说明道:“康亿集团的老总已经买下了这个剧本的版权,他希望能和我们合作投拍这部都市轻喜剧,黄隽导演也看过剧本了,他有兴趣执导这部片子。我的想法是,主要演员由我们公司的艺人担当,制作成本由我们公司承担,宣传费用由康亿集团出,然后收益我们和他们对半分。云总,您觉得怎样?” 云澈快速阅览了一遍,漫不经心道:“K.S.A八月暑期档正有一部片子要上吧?” “是的,”李诺交握的手心里都是汗,勉力不表露出紧张的情绪,“如果我们这部片子也打算八月上档的话,就正好要和他们抢档期,但如果给他们让道,后面的排期会和我们公司自己的片子冲。不过,康总和几家电视台的老总关系不错,所以我们如果和康亿合作,这部片子播出时就有市场优势。” 李诺的言下之意是要用这部片子冲击K.S.A八月播出的片子,他也认为这正符合云澈的心意。 但他忽略了电视剧不像电影,它的剧情是在几十天内持续展现给观众看的,同一时间段内,观众会面临很多选择,要保持稳定的收视率,更需要有精彩的剧情和源源不断的话题来吸引住观众。 K.S.A八月推出的是一部古装宫廷剧,主演的是近年来被喻为“古装剧女王”的虞萧,K.S.A似乎有意让她做影后薛靖的接班人,不遗余力地在持续推她。 她主演的电视剧一定会火——这几乎已变成了各大电视台抢夺首播权时信奉的定理。 目前,天娱也只有万蓉能和她抢一抢风头,可是万蓉今年的档期已经排得满满当当。 云澈丢开剧本,问李诺:“如果要同期上档竞争收视率,我们拿出手的作品必然要是精品才行。李策划,你对这个剧本这么有信心?” 李诺双手紧捏,表现出慎重却坚持的态度:“如果演员选得好,我对这部片子有信心,这本子是唐才子写的!” “唐才子”三个字只要出现在编剧这一栏,片子必然火。自从三年前,唐柏秋靠着处女作《洛神新赋》一举成名以后,他那种独领风骚的台词风格很快洗劫了网络流行语,而其后,他的两部作品被拍成电视剧,都保持着很高的水准。 一个人独有的才华往往是最具话题性,也最能在新旧交替极快的娱乐圈延长保质期,何况此人作品虽少,但出手必是精品,如此成就了他“唐才子”的美名。 而今,这三个字已然成了块响当当的招牌,李诺为了拿下他新作的版权,可费了不少功夫,即便康亿集团的总裁恶名昭彰,他也忍了。 云澈也能想到李诺拿下这个剧本的辛苦,只是他向来不露声色,淡淡一笑,目光闪过一道清光,道:“等我看过剧本,再做决定。” 李诺原本觉得,只要搬出“唐才子”三个字,必然能让云澈点头。 不过,碰上今天云澈心情正巧不佳,这种时候,就是天娱的老董要让云澈答应什么,也得低下三分头来供着他。提案没有被直接驳回,也许已经算运气好的,李诺安慰自己不能期望过高。 何况,云澈表示会亲自看下剧本,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惊喜。 没有用邮件的方式,而是来当面面谈果然是正确的。 李诺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在云澈面前注意着不失礼节:“那麻烦云总看过剧本后马上联系我,导演和制作班底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只等您这边的意思。这是策划书,您有时间也请过目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云澈一手扶着腮帮想了想,问:“演员方面,你也已经有想法了?” 李诺忙道:“我们这个剧针对的观众年龄层应该挺广,所以我想,演员要挑选一些有实力,但外貌也必须清新亮丽,能吸引年轻男女喜欢的当红偶像,比如凌剑,慕子馨,帅哥美女搭档的都市剧,年轻人肯定喜欢,配上唐才子奇思妙想的创意,引起长期的话题性,我觉得没问题。” 云澈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过了会儿站起来,轻轻掂着剧本,嘴边露出一抹邪笑:“要是这个剧本好,演员我来定。” 李诺意外地愣了愣,忙笑着点头:“云总亲自挑选演员,那是给这个剧上了最好的保险。” 云澈有两大本领令人忌惮,一是挖墙脚,二是看人。 他这个金牌制作人的名声靠的是这几年扎扎实实的成绩积累起来的,当年他拍电影时力捧的新人演员,现在一个个都事业稳固;而他手中负责的那些歌坛偶像,引领着主流音乐市场的走向。大家都认为云澈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慧眼,对他“识才”的本事毫不怀疑。 李诺一开始也很是放心,有云澈帮着挑演员,这个剧必定蓬荜生辉。然而,几天以后,云澈却给了他一个超乎他承受范围的“意外”。 云澈当了音乐人以后,就很少仔细地看剧本,一般是敷衍地扫一两眼,或者直接丢给手下,能看一看大纲已经算他对一个剧相当上心了。 他这人并不是对什么事都会很认真的人,表面温文尔雅,面面俱到,其实骨子里十分懒散,又有些固执,遇上不感兴趣的事,就是天皇老子都请不动他。 李诺真算是运气好的,碰上云澈刚好有打算给叶慎荣选个好本子,让他正式出道。 一个演员的第一部片子很重要,往后奠定了以后的发展运程。能一炮而红,后面的路自然好走许多,有些演员有实力有天赋,但却可能一辈子等不到一个好的角色。演员的生命力本就不长,几年一晃,一旦过了演艺的黄金时段,就再无翻身机会了。 娱乐圈里,没有什么比青春更值钱,但叶慎荣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优势少了许多,云澈只想着亲手操刀为这老男人创造一些机遇,让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一点。 云澈在外人眼里是个才华横溢,专业且敬业的制作人,但那是他在意外人对他的看法而刻意塑造出来的假象。 其实他是个懒虫,能不工作的时候绝不碰工作,外人看到他总是衣冠楚楚,但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通常都衣冠不整,披一件睡袍躺在床上,可以不下床的话,他会连一日三餐都在床上解决。 这样的人,熬了一个通宵把《三十岁婚恋》的剧本看完,第二天去公司上班时情绪当然很差,不过脸上却又隐隐挂着一丝兴奋。助理秘书看到BOSS复杂的脸色,难以揣度,推门进去时,脚步放得格外轻。 然而云BOSS椅子还没坐热,马上又杀气腾腾地冲出办公室,脸色比刚才进门时还要难看,直把秘书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乎,有关“云夜叉”的恐怖传说再度上升一个档次,天娱的老牌导演寒笑拿它寻开心说,他们可以拍一部从现实取材的恐怖片,叫《云澈凶铃》,据说当天早上接到云澈电话的保安部门主管被吓得不轻…… 18.晕倒 云澈开着他最近新购的红色保时捷暴躁地杀到叶慎荣家楼下,停车时不慎撞了路边的小破车,新车上路才三天就撞坏了一盏车灯。 他也顾不上看一眼,直接钻进破旧的楼道,奔上三楼。 狂拍一阵门后,黄蜡蜡的一张脸出现在门缝里,挤出一点生涩的微笑,半带惊讶:“云导?” 应该很好听的嗓音却沙哑得发干,云澈顿时就心脏狠狠疼了一下,一步跨进去,把房门在身后推上。 “你怎么回事,怎么请了三天病假,身体哪里不舒服?” 叶慎荣眨了眨眼,微微笑着请云澈坐下。隔出的小厨房间里冒出女人的声音:“是谁来了?我还以为你没什么朋友呢——啊……他是那天在食堂碰见的那个……” 叶慎荣转头对厨房间里探出来的脑袋说:“给云导泡杯茶吧,茶叶在柜子第二层,一个绿色罐头里。” “咦???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我我我,我马上去泡茶!不对,我想要签名……” 在对方恐怖的瞪眼下,脑袋缩了回去。 云澈歪着头面对厨房的方向,脖子有点发僵。一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他的脑子里就轰地一声炸响了,把原本想好的话炸得连碎末都不剩,看见辛海姑娘穿着他买来的围裙,拿着他用过的长柄勺子,差一点他就想夺门而去。 他云澈何时自尊心被这样伤过?能伤得了他的人,世上也仅有这么一个了! 云澈把脸转向叶慎荣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态,恢复如常的表情,淡淡的笑容显得他温文有礼:“咳,很好嘛,生病了也有人照顾,艳福不浅。我要生病了,常常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养着,身边就没有个人会想到来照顾我。” 叶慎荣附和地笑道:“云导至今还是单身吗?以您的条件,想找个女朋友应该不难,您是眼光比较高吧,普通的女孩子您看不上?” 一听叶慎荣提及“女朋友”三个字,更让云澈觉得他和辛海之间有点什么。叶慎荣追一个男人十几年未果,很有可能就心灰意冷,转变性向了? 再说,叶慎荣和一般的GAY又有点不同,没听说他有交过别的男朋友,但却和一些女明星传过绯闻,虽然云澈不信那些传言,但看到叶慎荣和辛海处得很自然,他就觉得叶慎荣是可以接受女人的。 也许叶慎荣并不喜欢男人,只是对云觞情有独钟? 辛海把茶端上来,叶慎荣看气氛有点沉闷,便想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于是就拿近在眼前的人开刀:“辛海,你肯定也对云导这样有才有貌,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毫无抵抗力吧?他要是想追你,你会拒绝吗?” 他是看到云澈一脸很受伤的样子,想给他挽回一点自信。 辛海瞬间满脸通红,眼睛偷偷瞄着云澈精雕细刻般漂亮的脸,结结巴巴道:“云、云导这样大名鼎鼎的人,我还是算了。不过,对我来说,叶大哥这样的男人就足够好了啊,叶大哥将来要是娶不到老婆,可以考虑下我哦!” 叶慎荣知道辛海这姑娘没心没肺,说话没心眼,急忙圆场:“你这种冒冒失失的丫头,我不敢要。” 辛海吐吐舌头,看似撒娇,其实当真只是和叶慎荣开开玩笑。最近几天,他们常常这样斗嘴皮子,如兄妹一般。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澈嘭地一声把未动过一口的茶杯拿起来又重重砸在桌子上,辛海和叶慎荣都吓了一跳。 “云导……”叶慎荣这回是确认云澈在生气,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只好讪笑地缓解气氛,“您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怎么没先打个电话给我,有事叫我去公司就行了。前两天我拉肚子没办法出门,现在已经好了,下午我就准备去上班。” 云澈沉着脸,张了张嘴,想发怒,却看到叶慎荣憔悴的面色,声音忍不住就软了下去:“你又吃了什么过期食品,没人帮你清理冰箱,你就又不舍得扔东西了。超市打折也不用像闹饥荒一样拼命囤粮啊,保质期一过,吃坏肚子,搞坏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医药费不是钱吗,你这几天病假就不扣钱了吗,你觉得值不值得?” 一边教训着叶慎荣,一边人已往厨房去,翻箱倒柜,仔细检查了一遍,颇有些管家婆的气势。 辛海捂着嘴咯咯直笑,叶慎荣问她笑什么,她说:“听说云导是个话唠,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呀。不过虽然凶了点,人还挺好的。” 叶慎荣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心里是越发弄不明白云澈的性子。 要不是云澈那天莫名其妙拍桌子走人,剩下一桌菜叶慎荣舍不得浪费,就全部打包带回家。他胃口小,吃了几天菜自然不新鲜了,人觉得不舒服也没有及时看医生,结果就弄得大肠菌群失调,连日来腹泻不止,又尿血,实在无法出门,只能请假。 说起来都是云澈无厘头闹脾气害的,现在却还要听罪魁祸首说教。 叶慎荣真的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容易招惹云大美人生气呢?他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事事忍让迁就,究竟做错了什么? 等云澈收拾完厨房回来,叶慎荣再度小心翼翼问:“云导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想他现在只是录像保管室的一名小小管理员,公司应该没什么事需要劳驾云总亲自过来找他处理。 云澈一时也有些难以启齿,坐着喝了会儿茶,才道:“你还想继续演戏吗?”满脸别扭的表情。 叶慎荣愣了一愣:“云导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澈收拾了下表情,严肃地看着叶慎荣:“我拿到一个剧本,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叶慎荣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演戏他的确有点兴趣,上次也体验过了那份满足感,如今又有机会摆在眼前,他也并不扭捏:“云导这么说,我当然愿意先看看剧本,能有出演的机会,对我来说自然是好的。” 演戏怎么都比天天在录像管理室里发呆强啊!要能换个工作环境,他真不想再回到那间小屋子里吸霉气。 辛海听了,又惊讶又激动地抓着叶慎荣的手臂:“是演电视剧吗?叶大哥,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是演员!” 面对小女生式的惊喜和崇拜,老男人脸上浮现几分腼腆,抿着嘴不接话,耳根有些红红的。 云澈面容冷淡,道:“叶慎荣现在还不算演员,不过我想让他凭《三十岁婚恋》这部剧正式出道。” 他目光注视着叶慎荣,小心隐藏着多年的情愫,使声音听起来只是公事公办那样平稳冷静,“我看了你演姜四爷的原片,觉得你很有演戏的天分,想让你继续试试看走这条路。公司会和你签订一份正式的演员合同,保安部那边的工作你不用做了,新剧本月底就会开始宣传,我会安排你接一些通告,作为前期包装,你要做的是尽快适应这一切,演好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戏。” 一切陈述都十分公式化,冷淡的表情都显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叶慎荣还没说话,辛海哪儿能看出云澈态度古怪,只顾自己兴奋地鼓掌:“叶大哥,你演的电视剧我一定看!你要加油,我做你的第一个粉丝!” 云澈悄悄地想,辛姑娘,第一个粉丝还轮不到你! 叶慎荣已过了容易兴奋的热血年纪,表现得十分平静:“是要让我主演吗?” 云澈转向他:“这部剧讲三对男女的恋爱婚姻,三男三女戏份基本对等,我想让你演三个男角中的一个,所以可以说你是六位主演之一,宣传的时候对六个主役演员会一起推。另外,我也有意想让蒋宁参演其中一位男主角,和你演的那个角色是亲密朋友的关系。你们俩搭过戏,现实中也是好朋友,这次一起主演一部电视剧,你会更容易适应吧。” 听完云澈的一番说明,叶慎荣脸上才浮现出淡淡的欣喜,但也只是一点点的涟漪而已,深邃的黑眼睛静如夜色。 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看过太多人情冷暖,就算心情很不平静,那股兴奋也只会藏在心底,表面上已不会流露出太大波澜。 何况他现在只是个平凡的小市民,面对云澈这样有财有势的人,他也只是浮萍,任其高兴的时候被推上高处,不高兴的时候就被拽下谷底,丢在漆黑的深渊里苟延残喘。 之前刚刚领教过云澈翻脸不认人的冷酷一面,他现在不敢过早地高兴。云大美人一会儿给粒糖,一会儿又抽一鞭子,他都有些怕去期待什么了。 叶慎荣喉咙有些发干,润了润嗓子,才有些腼腆地说:“谢谢云导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会好好珍惜,不负您的期望。” 虽然听到了这样诚恳的感谢之词,云澈还是觉得不满足,大大的不满足。 叶慎荣对他的任何感谢都是见外的表现,好像时刻在提醒他,他们的距离始终是那么遥远,连朋友都不算,更不要说何时才能等到他所希望的亲近一点的关系。 没关系,来日方长,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他还有什么等不起的? 云澈自我安慰地笑了一笑,辛海和叶慎荣却看不出他在笑什么,只看出他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转变,渐渐恢复了满面春风的样子。 云大美人的笑容远近驰名,大家都认为这男人笑起来格外好看,清爽淡雅,带着一点点不会灼伤人的温暖,就像冬天里的阳光。于是人们很容易被那笑容所蛊惑,便不会去在意他的笑意很少真正融进眼睛里。 云澈如常弯起眼睛,露出别人所熟悉的微笑,不让叶慎荣和辛海看出什么来,一边继续公事公办地道:“我还要给你安排一位经纪人,方媛怎么样?虽然她手里的艺人多,不过人脉和手腕天娱没有人比得过她,她很会给手里的新人创造机会。” 叶慎荣看了一眼辛海,道:“我想让辛海做我的经纪人,可以吗?” 云澈惊讶地看着叶慎荣,辛海手足无措道:“叶大哥你别开玩笑,我刚被天娱辞退呢……” 叶慎荣却非常认真地对云澈说道:“辛海当过项烽的经纪人助理,之前是广告部的,因为和项烽处得不好才被辞退。我觉得她做了一段时间有点经验,而且新人总是比较勤奋,能吃苦耐劳,愿意花心思在我身上,让她当我的专属经纪人,我们俩的荣辱是绑在一块的。方媛是大牌经纪人,她手里的艺人竞争激烈,每个人都想上位,而她同时要兼顾那么多艺人,未必看得上我这种年纪这么大才刚刚出道的小演员。辛海是更适合我的人,希望云导成全。” 云澈知道叶慎荣说的是经纪人的事,可那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却好像是另一种意思,心里不由得酸酸的,苦得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想表现出悲情的样子让人看笑话,就只有逞强地表示淡定: “行,你觉得合适,就让她先做着看看吧。” 虽然满口爽快地答应了,却马上就有些后悔,于是想着赶快找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便浅浅一笑,又说:“我把剧本带来了,你先看看……呃,好像忘在车上了。对了,你身体已经好了吧,能出门的话,现在就和我去公司,把能办的手续先办了,我带你见一见导演和策划人。” 云澈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三人来到楼下,一扫空荡荡的街道。辛海探头张望半天:“云导的车停在哪儿?难道你这样的大人物也会挤公交车?” 云澈两眼发黑,下了一步台阶,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辛海见状大叫:“哎呀,云导,车子被偷,你不至于伤心成这样吧!” “……” 云澈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他是个相当爱面子的人,倒下去时见叶慎荣要来扶他,他很想解释一下,自己头晕只是因为熬夜加空腹引起贫血,和那辆不翼而飞的几百万跑车没关系,他不是那么在乎钱财的人,一辆车子真的不至于让他心疼至此啊! 几个小时后,叶慎荣在病床边安慰他:“云导,您放心,偷车贼已经抓到了,您的那辆保时捷也找回来了。” 云澈想辩解却无从辩解,脸色有点尴尬,但见叶慎荣正给他削苹果,忽而微微一笑,觉得这样晕倒一下也不错。 叶慎荣见云澈在偷笑,道:“车子找回来了,您放心了吧。下回记得锁车,免得再碰上车子被盗,我们都被您骇人的反应吓出一身汗。” 丢车引起贫血晕倒,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让人担忧啊。叶慎荣叹了口气。 云澈眉毛一挑,手指了指柜子上的水果篮子:“我不爱吃苹果,剥个橙子给我吧,要剥干净,有一点点白囊我都不吃。” 叶慎荣抬起眼皮,看见云澈一脸故意捉弄人的表情,皱了皱眉,想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19.烦恼 李诺以为云澈出手,必然是巨星云集,这样才够实力和K.S.A会所竞争八月的收视率。 可没想到拿到主演名单时,这位身经百战,自认没什么状况能吓到自己的李策划惊出一身冷汗。 名单里面只有一位还算耳熟能详的人气女演员,其他五位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或新人。 叶玄?叶玄是哪号人物?叶问倒是家喻户晓啊! “云总,您选的这几位演员……” “有什么不妥吗?”云澈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一边数钱,一边道,“康亿集团很爽快啊,那么快就把钱打过来了,沈钧婷和康总什么关系?情妇?” “咳咳,听说是私生女。”李诺实在不想和云澈扯八卦,也没那个心思,但又不能避而不答。 但凡话唠都很八卦,这也是云澈的特色。 “哦,那沈钧婷以后要是红了,没问题吗?万一她是康总私生女的事儿被挖出来炒作,康太太承受得了舆论打击吗?人要是红了,什么老底都能被翻出来,这对沈钧婷自己的发展也有影响啊,这小姑娘以后肯定是非多。” 李诺不得不硬着头皮陪云澈继续八卦:“听说沈小姐想当演员,和康总打赌,康总赌输了,就答应让她过过瘾。我觉得康总的意思是,不一定要捧得她大红大紫,让她体验下当明星的感觉就行。对了,康总还希望由她来唱主题曲……” “哟,还要她唱歌啊,姑娘嗓子行不行?” “还行。”李诺抹了抹额头的汗,“那个,康总希望您给她写首歌。” “呵呵……” 云澈那边声音有些犯懒,不知是到了午后犯困了还是不屑于理会康总的要求。 李诺悬着一颗心,等了一会,忐忑地道:“康总指定让沈小姐演三个女主角中的一个,我觉得这没什么,沈小姐之前也演过一些电视剧,只是没红而已。但是,您挑的剩下那些演员——” 云澈自顾自地说:“苏小曼最近演现代剧很红,先拿她当招牌开个发布会,推一推这个剧的知名度,加上唐才子的名气,足够引起关注了。其余几位虽然名气不大,但外貌首先没得挑吧?” “……是。”李诺看了简历,的确都是俊男靓女,“可是……” “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们的演技也是没问题的。”云澈笑呵呵说。 李诺听到那清清凉凉的笑声,只觉头皮发麻,拿着手机不自觉地弯下腰:“云导,那个叶玄……” “哦,叶玄演戏很有天赋,我想重点培养他。” 李诺心说,重点不在此啊! “他以前没拍过电视剧吧?如果是新人,他的年纪也太……” “谁说他没拍过。” “嗯?” “离导的年度大作《墓灵》你知道吗?”云澈口气相当强硬,“当红小说改编的,叶玄在里面演姜四爷。” “……那片子还没播吧?”云导!您开我玩笑呢在?! “哈哈,总要播的嘛。”云澈嘻嘻哈哈了一会,忽然正儿八经地冷声说,“提醒你一句,不要小看叶玄,他是有杜老板做靠山的,‘叶玄’这个艺名都是杜锦笙给他取的。” “什么!”李诺背脊一挺,猛力擦干额头的汗水,直着腰杆不再含糊,“那我明白了,云导,我会伺候好这位爷的!” “嗯,那就这样。” 云澈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语气听得出显而易见的不高兴,当然,李诺不会明白那是为什么,也无心去探讨。 《三十岁婚恋》要在B市拍摄,整个剧组统一住进了康亿集团提供的一栋写字楼里,从演员到工作人员,大家的待遇都差不多,住宿条件不论身份一律平等,即使是黄导的房间也没有比其他人多一点什么,演员们也就不敢有怨言了。 同一栋楼的其中几层被布置成剧中的几个主要室内场景,包括几位主角的家,办公室等。在开拍前,剧组将花几天时间来完成场景搭建,这段期间,演员们除了熟悉剧本,是无事可做的。不过黄导向来喜欢让主演们提前聚到一块,培养感情,而且他的“合宿管理制度”相当严格,再大牌的演员也必须服从他的安排,拍摄期间,出行都得跟他请假。 最迟到达的苏小曼因为工作忙,行程满的关系,迟了两天才来到剧组报到,黄导却照样把她狠狠批了一顿,说她有了点名气就不懂规矩了芸芸,谩骂中还抖出她成名前拍裸照的事,弄得苏小曼和她的经纪人脸色相当难看,但还是忍气吞声住了下来。 晚上,瑶箐拖着蒋宁到叶慎荣房里一起围着吃盒饭,三人东扯西扯,扒了一遍娱乐圈的丑闻——瑶箐非常喜欢叶慎荣和蒋宁这两位听众。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几口水便恢复元气的瑶箐继续扒:“听说黄导以前追过苏小曼,苏小曼不甩他。后来苏小曼成名了,黄导想潜她也没机会了,就一直耿耿于怀。他拍的电视剧是挺好看的,可惜人是个大色鬼,品性不咋地,而且据说男女通吃!” 瑶箐眼珠子一转,在蒋宁清秀的脸蛋上打量了几番,勾住他的脖子:“小宁子,你可要好好守着你的贞操,娱乐圈里像你那么干净的,已经很少见了。” 叶慎荣吃了两口饭,淡淡笑着看蒋宁:“小蒋没有谈过女朋友?” “没呢!”瑶箐像是蒋宁的爹妈似的,抢着说道,“他还是个处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嗯?怎么会……”叶慎荣疑惑,“拍戏的时候,应该会碰到吻戏之类的……” “小宁子就是没接过那种角色,这次拍《墓灵》也是借位。”瑶箐惋惜道,“我觉得,他就是演的角色感情戏太少,才吸引不了观众注意。不然这脸蛋,这身材,有什么理由不红呢!” “嗯……”叶慎荣见蒋宁薄薄的脸皮有些泛红,嘴边挂着青涩的笑,不由说,“那这次这部剧主要就是感情戏,对小蒋来说,算是一种挑战?不过你在戏里也是个纯情男。” 蒋宁淡淡一笑,不说话。 “荣哥呢?”瑶箐用肘子推了推叶慎荣肩膀,贼贼地笑道,“你这年纪,肯定谈过吧?” “我啊……”往事不堪回,叶慎荣笑得有些干涩,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头隐隐的痛楚,“有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没什么好和你们分享的,我也是个情场上的败将,而且一败涂地。” 蒋宁道:“荣大哥至少应该有过做爱的经验吧?” 三个男人在一起闲扯到性事,本是很正常的,但叶慎荣在蒋宁无心问了一句后,却面露僵色:“呃,我……老实跟你们坦白,我也还没有完整的干过一次。” “咦?!”瑶箐惊得从床上跳下来,“荣大哥你这年纪了,难道还是个——” 老男人窘迫地沉下脸色,眼神中闪过淡淡的哀伤,“我那个对象一直不肯,我也始终没舍得下手。本来想等结婚后再……结果他在结婚前跟别人跑了。” 瑶箐并没有听出那个“他”是男人,满心以为叶慎荣交的是女朋友,安慰道:“荣哥,听得出来你很爱她,不过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对不起荣哥你,只能说她没眼光没福气!” “不,其实是我对不起他——” “荣哥,你也别再想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瑶箐义气地拍着叶慎荣肩膀,举起啤酒罐,“回头我帮你物色物色,有好的介绍给你!” “不,这个不用了。”叶慎荣认真地拒绝,他已经打算这辈子不再爱人了。 瑶箐喝下一大口啤酒,瞪大眼说:“这怎么能不用,你不能一直和你的右手过一辈子啊!” “……”我就喜欢我的右手,不用你管! 蒋宁眼睛幽幽的闪了一闪,沾了一点笑意,看着叶慎荣:“但是荣大哥肯定有过接吻的经验吧,我是连初吻也还没有过。但是这部剧中,我有三场吻戏,有一场还是热吻,黄导恐怕不会让我借位拍。我想……回头跟荣大哥讨教讨教技巧。” 瑶箐有点炫耀地说:“你为什么不向我讨教?我的吻技,每个女朋友都说很棒啊!” 蒋宁极少见地深深笑了:“你那种太刺激了,不适合我。但是以荣大哥的性格,接吻也应该是比较深情的那种,我喜欢。” 叶慎荣被夸得有点不自在,皱起眉头,勉强点了下头:“好。” 其实,对于吻戏,叶慎荣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去适应,他有精神洁癖,这辈子接吻的次数用手指头就能数的出来,而接吻的对象只有一个。 正如他感情懵懂的时候就决定要把初吻给自己爱的人,他第一次想吻一个人的时候,是在一股不能抑制的冲动下,面对着喝得微醺的云觞,他没有克制住,发狠一样的,不顾一切吻了下去。 没有吻得很深,技巧并不娴熟,滋味也不甜美,但却让他感到自己这一生一世不想放开怀里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挣脱开他,还了他一个耳光,令他瞬间清醒。那一刻,从来不会哭的他差一点要哭出来,只得闭上眼,强忍下来。 父亲教导他,哭是懦弱的表现,他们家族的男人不可以有懦弱的一面。叶慎荣从来没尝过眼泪的滋味,那是唯一一次眼泪涌到了眼眶边。 没有办法再去吻别人的他,现在却要在拍戏的时候和女演员深吻好几次,而且他演的是一个离过一次婚的男人,当然不能像纯情男那样吻得乱七八糟,技巧和美感都要保证,黄导白天已经暗示地问过他吻技如何了,碰上这么个铁面无私的导演,即使用苦肉计恐怕也过不了关。 叶慎荣不知道届时是否能顺利应付过去,就在这种顾虑下,剧组迎来了《三十岁婚恋》的演员阵容发布会。 《三十岁婚恋》讲的是剧中三对男女情侣到了三十岁才谈婚论嫁的故事。 作为主线的周晓乔和俞娇娇从欢喜冤家到虐恋情深,感情在三对中最为波折,也贯穿了全剧。 另一对是与周晓乔曾为情敌,后又成为好友的罗赫阳重新遇到了年轻时一时冲动领了证,结果没办酒席就离了的前妻杨倩,两人几经周折后又破镜重圆,终于步入教堂行礼。 第三对是情场高手贺轩碰上职场女强人庄唯,连连碰壁,最后浪子回头,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 发布会上的主要焦点自然在饰演女一号俞娇娇,名气也最响亮的苏小曼身上。 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过膝长裙,柔美清甜的微笑继续维护着她“清纯玉女”的招牌,也和剧中她饰演的俞娇娇的气质十分吻合。 而相对苏小曼被比作杂志女模的修长身材,以往男演员总是不敢贴身而站,此次饰演男一号周晓乔的蒋宁站在她身边却毫不逊色,照样显得高挑挺拔,俊逸脱俗的外表马上就让娱记们将他和苏小曼配成一对金童玉女,也成功为《婚恋》这部剧造势。 剩下的四位新面孔,只有沈钧婷被多拍了几个镜头,其他三位由于连记者都想不到他们身上有什么炒作点,便被冷落一旁。 然而,却还是有人注意到坐在最边上的叶慎荣。 那个记者等制片方一席人发言完毕,才站起来,半开玩笑地指着角落里西装笔挺的男人:“最近《叶问》这部电影大热,叶玄先生,您和‘叶问’是亲戚吗?” 叶慎荣愣了下,才施施然地起身,浅浅地一笑:“不是,不过我的确很喜欢‘叶问’这个人物。” 虽然话不多,但他这样沉稳的举止立即给女记者们留下了好印象。 而且一个新面孔却有这样从容的表现,即使在千姿百态的娱乐圈也极为少见,底下有人忍不住议论这个新人的气质风骨有点和电影里的“叶问”相似,说不定是粉丝之类。如此,娱记也终于在这个新人身上挖到了一个炒作点。 不过第二天播出的新闻中,叶慎荣的脸只在镜头前一晃而过,名字也只在公布演员阵容时被带到了一下。 报社记者原本是想拿“新人演员叶玄酷似电影中的‘叶问’”这个话题来弄个噱头,但他们却接到了高层人士的指示,凡是提及叶玄名字的文章都被压下了。 发布会的后一天,六位主演要一起参与拍摄本剧的独家赞助商,恒威集团旗下的一款运动饮料的广告。 广告中,他们将以剧中的形象出演,并隐射出剧中的人物关系,这也是为他们这部剧提前宣传造势的一种手段。 广告的剧情分为三部分,三对情侣分别拍一段。首先开拍的是蒋宁和苏小曼。 蒋宁饰演的周晓乔在网球场看上了泼辣的大美女俞娇娇,却不敢一个人前去搭讪,于是想到了叫好友罗赫阳来充场面。 罗赫阳就是叶慎荣饰演的角色,设定是一个做理财投资的商业精英,三十岁,离过一次婚,平常一贯西装革履,沉稳冷静,深沉,古板,工作狂,而且毒舌,因此即便长相英俊,却不讨女性喜欢。 经过造型师的打理,叶慎荣走出来时,赫然就让导演和策划人觉到,罗赫阳这个人物根本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平常的叶慎荣总是穿着旧西装,显得暗淡无光,然而一旦精心打扮之后,大家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有着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深邃的眼睛,雪白的肤色,鼻梁笔直,一眼就能看出是混血儿的那种雕刻出来的俊美。 在东方的荧幕上,混血的长相总是格外抢眼而稀奇,不过叶慎荣演姜四爷时,在妆容的修饰下,照样有着东方男子的秀雅,而现在,英姿勃勃的样子却又十分吻合商业精英的形象。 依照剧本,他从会议室出来,走廊上清冷的灯光恰好勾勒出他面部硬朗的线条,目光精悍锐利。 负责这个广告的策划人陆小姐马上像看到原石切开,露出一整块翠绿的宝石一样兴奋,大步走到导演面前,要求刚才的镜头多拍几个角度。 “这位帅哥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我们这个广告这下肯定要火。Alisa,帮我去要他的经纪人电话。” 刚才蒋宁和苏小曼拍的时候,陆小姐只是赞扬了下两人般配的外表。而今,却大胆地断言,甚至显得有点狂妄,了解陆小姐的人都明白,她非常中意这个演员,以后可能还会合作。 叶慎荣对自己得到的赞誉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以前就常常以这样的形象出入,但那种魅力却丝毫未能吸引他喜欢的那个男人,以至于他并不认可自己的精英形象对人有吸引力。 中间休息,辛海递给他一瓶水,把陆小姐赞赏他的话喜滋滋地又说了一遍。叶慎荣却心事重重的,紧锁眉头。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刚才表现得很好啊!”辛海眨着眼睛观察叶慎荣的表情,试图能看出点问题,“难道……你是吸血鬼,晒不得太阳?” 辛姑娘神奇的思维回路把叶慎荣逗笑了,但他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 他没办法跟辛海说,谁也不会信他的话,说不定只会让人觉得他矫情。 旁边有女的议论他摆酷,但他不是故意要板着脸耍酷,而是真的很担心一会能否顺利过关,那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20.难关 “云、云导!” 敞篷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因为天气热的缘故,高高束起了头发,如模特一般的高挑身材在阳光下斜下悠长的影子,长腿迈着大步,往摄制组这边满面春风地走来。 尽管穿着挺括的西装和白色风衣,男人手里却扛了一大箱饮料,在人们围过去前,他把箱子丢在地上,然后冲着陆小姐和导演微微一露牙齿,摘下墨镜:“天气热,大家都辛苦了,把饮料分给大家吧。” 全然一派领导来慰问下属的风范。 昨天发布会,云澈没有出席,今天不需要他露面,他却来了。 大家正琢磨着他出现的原因,导演拉着陆小姐问:“别告诉我一会广告的内容要改,都拍了一半了。” 云澈挑剔的程度大家如雷贯耳,业界有个笑话,说导演们最怕碰上云澈在片场开口说话。他和云觞不同,他会微微地笑着,跟你软磨硬泡,喋喋不休,那比云觞骂两句还可怕。 孙悟空碰上唐僧念经,纵然一身本领也使不出来啊! “咦,这什么饮料?” “我自制的,独家秘方。” “……云,云导居然给我们送亲手自制的饮料!天啊,我要收藏起来,这能高价卖给粉丝吧!” 云澈把一片泪流满面的感动声和尖叫声甩在身后,提了一瓶塞给叶慎荣。 冰凉的玻璃瓶触碰到被太阳晒得发热的面颊肌肤,叶慎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抬头瞪一眼,云澈弯弯的长眼睛眯着,如两道日冕。 “喝了我的饮料,保证你能放松下来。” 叶慎荣看了看玻璃瓶里装的浅粉色液体,开瓶喝了一口,果然有甜甜的水蜜桃味,混杂着一些薄荷的清凉。 喝第二口时,迟疑了一下:“喝了不会拉肚子吧?” 云澈笑着,手指戳了戳叶慎荣紧绷的面颊:“我怎么可能给你喝有毒食品,这个配方祖传的,能缓解精神压力,活血通气,我只是加了一点点水蜜桃汁和薄荷粉调味。” 陆小姐蹭过来,满眼桃心:“云大导演,您特地给我们送饮料,好让人受宠若惊啊!不过……您一会不会要提很多要求吧?” “今天我一个要求也不提。”云澈把贴上来的桃心拍开,“碰巧来B市办事,顺便过来探班。” 马上有人像伺候老佛爷一样给云澈搬来椅子、遮阳伞和水果饮料。云澈在叶慎荣身边坐下,顺手就接过叶慎荣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口,再还回去。 陆小姐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琢磨着。 “哎呀,这天真是热死了。话说,我挑的这几个演员还行吗?”云澈用手扇着风,但他俊雅的脸上其实一滴汗都没有。 陆小姐目前的状态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所以她对云澈说了什么话,叶慎荣一律当是犯花痴。 “哦,你最满意他啊。”云澈忽然转头,笑眯眯地看叶慎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刷地展开,“他价码很高的,要请他,必须经过我同意。” 叶慎荣:果然还是把我当他养的一条狗吧! 辛海:云导,您把我置于何地!T_T 休息时间结束,换了休闲装的叶慎荣被导演叫过去问会不会打网球,他回答会。 导演一脸惊喜,拍着他的背,跟他讲解一会怎么打。和他对打的蒋宁也会一点网球,而两个女演员虽然不会,但导演让她们只要配合地挥几下拍子就行。 从导演忽然干劲十足的表情看,他对这组镜头的拍摄要求临时有了改变,和摄影师也沟通了很久,大家开始期待接下来会拍下怎样富有动感的画面。 “Action!” 球场上,两个男人真枪实弹的较量顿时让全场围观的人屏住呼吸,静心观看,激烈的对峙和充满杀伤力的眼神对视,无论镜头里还是镜头外,大家都好像在看一场真正的比赛。 平常温吞内向的蒋宁,打气球来竟有股凶悍的狠劲,而叶慎荣先抑后扬的平稳发挥看起来更是游刃有余,引来声声赞叹。 “这根本不是业余水准吧!” “难道这个叶玄,以前是网球选手?” “咔!” 回过神来的导演高举双手鼓掌,并竖起大拇指:“非常好!辛苦两位了!” 回放检查的时候,他们在镜头里看到球的每一次落点,都完美符合导演的要求,许多目光暗暗地投向叶慎荣高大的背影。 叶慎荣下场来喝水,辛海递过去毛巾,坐在椅子上的云澈仰起头,对辛海说:“你这个经纪人怎么跟打杂的一样闲?” ……呜呜呜呜,人家哪里得罪云大帅哥了?辛海哭着寻思去了。 云澈好笑地转向叶慎荣,镜片下的眼睛半眯着:“你真是宝刀未老啊。” 叶慎荣愣了一下,云澈应该没见过他打球…… 蒋宁跑过来,擦着汗,笑容难得的爽朗:“你好厉害啊,我以前高校校队拿过冠军的,刚才都觉得快输给你了。” 云澈扶着下巴道:“美国青少年网球赛,这两年水准不如以前了,最近刚看了重播,真让人失望。” 别人都以为云澈在自言自语,叶慎荣等蒋宁走开,靠近云澈,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嗯?知道什么?”云澈把墨镜箍到头顶,双手背到脑后,搁起长腿,表情闲逸地迎着阳光,“我以前小时候去美国看过现场的,啧,你和蒋宁水准比他们那小孩子差远了。” 叶慎荣皱了下眉头,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紧接着被导演喊去拍最后一组镜头,没来得及问下去。 最后的镜头正是他心里的坎,虽然导演说可以借位,但和刚刚认识的女演员这么快就要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叶慎荣心理上本能地抵触起来。 刚才的运动虽然稍稍缓解了他的紧张,但正式上阵以后,心理洁癖还是难以抑制。 在NG了三十六次后,导演无奈了,使眼色给陆小姐求助。云澈这时候建议让演员休息一会。 陆小姐跟着叶慎荣一起下来,满心困惑地道:“你难道从没和女友接过吻吗?虽然是演戏,但你只要和平常一样做就可以了。” “不,不是……”叶慎荣脸色阴沉,一看就知道他压力很大。 云澈在一旁笑说:“别看他今年二十六了,其实很纯情的。” “二十六?” 资料上对叶慎荣的年龄保密,但陆小姐看叶慎荣的言谈举止,自然会把他想得年纪大一点。不过叶慎荣的外表并不显老,和二十二岁的蒋宁站在一起,那份成熟稳重也可以让人理解他们有四岁的差距,陆小姐便信了。 “唉,或者你今天回去调整一下,明天再补这个镜头吧。” 由于本来就预定花两天时间来拍完这个广告,叶慎荣最后的糟糕状态也不算给摄制组拖沓了进度。当然,不是因为陆施施对叶慎荣很是上心,她也不肯做出这么大限度的体谅,让他早早收工回去休息。 云澈的车在路边等着叶慎荣,叶慎荣没找到辛海,先看到他的车,假装视而不见可不妥,但他也怕闲言闲语,上车的时候格外留意着周围。 车窗关上,叶慎荣系好安全带,把脑子里一直在介意的事问出来:“我要对外谎称只有二十六岁吗?” “很多演员都谎报年龄,大众都习惯了,何况你看上去不老,我还觉得你比我小呢。”云澈转头揶揄,“尤其你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感情史,真的这辈子只吻过云觞一个?” 云觞是叶慎荣的伤处,提起来就仿佛心口的伤又被撕开,脸色自然不会好。 云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自讨没趣,沉着脸色,难得路上一句话也没讲。 到了剧组合宿的大楼底下,云澈把车开往地下车库,叶慎荣接了个电话:“沈小姐,什么事?……晚上?不,我有点累,今天状态不好,还要调整下。……呵呵,还是算了,你们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叶慎荣准备下车,云澈看他跨出去,在车门关上前道:“听说沈小姐出手很快,之前跟好几个演艺圈的男艺人交往过。今天你们的吻戏没拍成,我看她明显很不高兴。” 叶慎荣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云澈:“你知道我对女人不行。” 云澈没再说什么,同叶慎荣一起下车,跟进电梯:“我也饿了,不介意我在你这蹭顿饭吧。” “只有泡面。” “泡面也可以。” 叶慎荣有时候觉得云澈像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而云澈总是可以在他的地盘像个主人一样——更像是女主人——烧水,煮面,洗碗,还泡了茶,像是他在招待叶慎荣。 磨蹭到六点半,天色渐黑,云澈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点零食和啤酒,提着大大的塑料袋上来,叶慎荣再迟钝也明白他打算做什么。 当云澈把电视机打开时,叶慎荣忍不住道:“你接下来没事了吗?” “嗯,一整晚都没事。”云澈答得毫不心虚。 “要住在这里?” “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叶慎荣脑子转了一转,严肃道,“不,介意,你知道我是——” “呵呵,你不是除了云觞,别人都不行吗。” “……” “还是说,可以试试看?” “嗯?” 云澈拿了两罐啤酒放茶几上,叶慎荣表示不想喝酒,云澈半笑地道:“这个难关你总要度过去,喝点酒可以放松一点,我愿意帮助你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叶慎荣沉眉:“你?” 云澈点头,把啤酒罐放到叶慎荣手中:“演戏而已。你现在不可能找一个女人和你试着接吻,那就拿我当对象试试看。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难。” 21.接吻 叶慎荣放下啤酒罐,严肃地看着云澈:“我酒量很好,一箱啤酒也没有用。” “那红酒?” “一样。” “混着喝?” “没有醉过,不知道。” 云澈笑了,叶慎荣的酒量如何练出来的,他心里有点数。 虽然不能像当事人那么了解事实真相,但要去相信外界传的,叶慎荣强迫地把云觞留在身边十几年,云澈更相信,那十几年是叶慎荣把自己锤炼成了金刚。 一手的赌技,一身的武艺,千杯不醉的酒量,冷酷坚毅的心志,哪一样不是因为云觞而磨练出来的。 这个男人十年磨一刀,割的是自己的肉,流的是自己的血,最后却落得一场空。而在世人眼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行了,我来。” 云澈淡淡一笑,喝了口啤酒,沾湿嘴唇,眼睛瞬间就浮上了一股雾气,妖冶深情,手悄悄地扶上了叶慎荣的腰:“你不要躲,我来吻你。” 就怕叶慎荣反应快,他一口迅速送了上去,长驱直入,撬开来不及合拢的牙齿,舌头探进去,先细腻地舔了舔,再一阵温柔的翻搅。 叶慎荣呆了一秒,想退,却发现云澈的手劲大得吓人,紧紧把他箍在怀里。 叶慎荣体魄算得高大,以前黑社会老大看到他这副体格都要顾忌三分,近日为了拍戏,他每天都去健身房练上两三个小时,渐渐又恢复了以前的体格,力量是绝对不弱的。 云澈虽有近一米九的身高,标准的男模身材,骨骼宽大,但压制一米八五的叶慎荣显得毫不费劲,却也有些不可思议。 叶慎荣对自己的力量有自信,便想不明白何以会被云澈完全压住。趁着云澈舌头半退出去的时候,他急忙扭过头,大口喘气:“……够了!” 云澈捏住他的下巴掰过来,一双潋滟的眼睛凝视叶慎荣,声音刻意地沙哑:“我看你并不反感,再试着迎合我一点。” “不……不用了!” 叶慎荣满面通红,剧烈起伏的胸口不时撞在云澈结实的胸膛上,逼得他想退,却又被云澈用力箍住,无处可退。 云澈在他耳旁轻轻地笑:“你可以的,我都感觉到你下面起反应了,这不是很好吗?” “……” “要我帮你解决吗?”云澈一口气吹在叶慎荣柔软而敏感的耳廓里,“你希望我用手还是用嘴?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可以。” 叶慎荣只顾着收拾自己乱七八糟的气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体都有这样的反应了,嘴上再说不行,似乎很假?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对云觞以外的人有反应,这样的事实简直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叶慎荣一下子脑子一片空白,思维都混乱了,而云澈没有再继续主动,似乎在耐心地等着他回应。 叶慎荣终于冷静下来,把云澈推开,扯松领带,调整了下呼吸:“够了,够了……谢谢……” 云澈笑了:“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是我占你便宜了,还对我说什么谢谢。” 叶慎荣并没有听清云澈说的什么,他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和云觞以外的人亲热,而且是那么激烈的一个……由他作为承受方的吻,而不是如以前那样他去强迫别人,这种奇妙的体验令他心情一时难以平复,下身的胀痛又令他不知所措,他都不敢抬眼看云澈的表情。 云澈看着他,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一步冲上前,伸手要来抓他。叶慎荣一慌,挥开手臂躲闪,脚踝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下,人仰天倒了下去。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昏过去了,原来人除了暴怒的时候,紧张或者慌乱时也会导致休克。 他想起云觞以前也有过好几次,这样突然在他面前昏倒过,而且还很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是在他求婚的时候。 地点明明是浪漫的教堂外,云觞却冷冰冰地站在他对面,漂亮的脸却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他面对的是一具尸体一样。 他努力在用此生最温柔的语言向云觞表白,云觞只是睁着眼睛瞪他,沉默地看他在无名指上套上戒指,然后面庞微微抽搐着,泛出血红,最后昏倒在他怀里。 医生说那是血气逆流,灌入大脑的关系,并不是因为激动,而是急怒攻心所致。 他可能是全世界最不幸的求婚者,被自己求婚的对象深深憎恨着。 “叶慎荣?叶慎荣?醒醒!” 是,他应该清醒了,不该再盼着那份永远得不到的感情。 叶慎荣微微地眯开眼,慢慢看清眼前云澈的脸,和云觞总有几分神似,但眉目间是云觞绝不会有的温柔。 带有笑意的眼睛令人心神放松。 “你是有多爱那妖孽啊,一个晚上喊了八百六十遍他的名字。”云澈坐在床边,一脸受不了地取笑。 叶慎荣撑起身体,确认是在自己房间里,视线又回到云澈脸上:“……我真的喊了那么多遍?” 云澈手指弯刮了下他笔挺的鼻梁:“我没仔细数,八十六遍总是有的。” “……不好意思。”被别人听到自己在梦里喊那男人的名字,真丢脸。 至于云澈刚才那个亲昵的小动作,叶慎荣只认为那是云澈把他当自己养的小狗,才会做得那么自然。 云澈见摸鼻子的举动没有引起反感,便又忍不住得寸进尺地撸了撸叶慎荣的头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哭了。” 看到平常顶着一张扑克脸的老男人忽然慌张无措,可爱得不行,然做梦的时候又是那么脆弱伤心,他一边心软一边心里有些疼,想冷静也冷静不了,后来在阳台上吹了一夜冷风才能保持理智。 这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 叶慎荣却被云澈的话吓到了,瞪大眼睛伸手摸脸,尴尬和害羞的表情交替浮现在脸上。 云澈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转身去厨房,“别摸了,我都帮你擦干净了。哭的稀里哗啦,真可怜。”他不能再待在叶慎荣身边了,再待下去就真要忍不住想抱了。 叶慎荣下床去冲了个澡,穿好衣服出来,心里总算斗争完毕:“……昨晚的事,别告诉别人。” 这么老实的请求,云澈耳朵一动,都快要笑喷了。 “行,我帮你保守秘密。”好不容易忍住笑的云澈围好了围裙,拿着长勺,从厨房间探出头来,“亲爱的,早饭想吃什么?” 叶慎荣眨了眨眼,扣上衬衫领口最上面一粒纽扣:“我们只接吻过一次,你别这么叫。” 真不是一般般的顽固呀。不过云澈这会儿自觉是刚偷完腥的小猫,怎么都不会生气,扒在厨房门框边,笑眯眯地又问:“那你早饭想吃什么呢?” “随便。” “给你炖个燕窝粥怎么样,补补身体。” “……哪里来的燕窝?” “早上空运过来的。” “……你到B市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好了,一会喝了粥,赶紧去拍戏吧,问那么多干嘛。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司。” “……” “我再问一句。”叶慎荣加重语气,“我的经纪人辛海呢?” “昨天我让她帮我送份文件回公司,今天下午她会回来。” 此时的辛海在Z市家中享用牛奶早茶:“咦?为什么感觉我一上午都没事可做呢?算了,就当放半天假吧!” 叶慎荣在远方低叹:曾经有个天真的妹子摆在我面前,我可怜她失业了,心一软,决定收了她。如果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姑息= =。妹子,要你这般没头脑的人,何用! 不管怎么说,云澈的治疗法很管用,叶慎荣上午的状态不错,和沈钧婷拥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适感。不过最后的借位吻戏没有拍,因为云澈向导演建议删掉那个镜头,留给观众一些遐想空间。 沈钧婷满脸的不甘心,但是在云大和导演的面前也不敢妄自提出异议。 到了正式拍戏,云澈撤走后,沈钧婷的小爪子就露出来了。 一场罗赫阳和前妻再度重逢的戏,她要求改了三遍剧本,从罗赫阳只是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前妻杨倩走进来,到罗赫阳出门时和杨倩撞个满怀,再到罗赫阳把杨倩撞倒,扭伤了脚,抱她去医院…… “这里抱着跑去医院是不是太夸张了?”非常沉得住气的叶慎荣也终于忍不住质疑,“罗赫阳没有那么绅士,对女人也缺根筋。” 沈钧婷反驳不出,便把问题丢给总编剧:“唐才子,你说呢?” 唐才子和康总关系甚好,能有今天,少不了康总推波助澜。 他也不想人物崩坏,但又不能得罪康总的掌上明珠,便折中道:“罗赫阳是不会公主抱杨倩去医院,这样,让杨倩被罗赫阳的车子撞得重伤昏过去。” 沈钧婷立马笑了:“唐才子,你这思路绝对对得起你的才子之名。” 然后,杨倩被送去医院的一幕依然拍了十几二十遍,原因是沈钧婷本来装尸体就行了,但她却以各种娇弱做作的姿势倒进叶慎荣怀里,黄导想开骂,却看她梨花带雨,反省自己演技不好拖累大家,只好不住揉太阳穴。 这样一天拍下来,叶慎荣再能忍,也觉得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抱了沈钧婷二十来回,两条手臂酸痛不已。 黄导让沈钧婷减肥,绝对是没错的! “我觉得沈钧婷那女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辛海虽然没脑子,有时却又不迟钝,玻璃瓶盖后的眼睛精光一闪,看着挺机灵,“叶大哥,你要小心点,女人是最难缠的。” 叶慎荣对经纪人小姐难得的伶俐,并自愿躺枪颇感欣慰,道:“我们跟沈小姐尽量不要有过多的来往,她来找你说什么,你都别答应。除了拍戏,私底下的娱乐全部拒绝。” “嗯!我知道了!” 经纪人这边也打好了招呼,叶慎荣觉得自己的这道防线不易被攻破,然而,事情又和他所想的不同。 这天半夜,沈钧婷打来电话,带着虚弱的气息声,刻意压低声音:“叶哥,你那里有胃药吗?” 一般女士有求,力所能及的,叶慎荣从不拒绝。但对沈钧婷,他不得不多一份心眼:“你问问剧务人员吧,他们应该有准备。” “不是,不是我胃疼,是……”沈钧婷轻轻苦笑,“是蒋宁,他在我这,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有点……不太方便。” 叶慎荣顿时闷了。 原来沈钧婷想下手的人是蒋宁? 后面的问题,他顾不得深想,跳下床,穿上西装,拿着手机便冲出门去:“附近有药店,我去买,你和蒋宁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沈钧婷在电话里焦虑地叹气,“我也不想那么快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所以……只有求助于你。” “我买了药就过来!” 叶慎荣以赶着投胎的速度冲向药店时,心里有些怨恨自己。 他只想到自己要避嫌,却忘了感情如白纸一张的蒋宁才是最好下手的,而他竟忘了提醒蒋宁! 22.威胁 叶慎荣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进了沈钧婷的房间,还是呆了十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沈钧婷已经套上玫瑰色的外套,下面两条腿虽光着,但整体看还算整齐,手里捧着一杯咖啡,像是用来提神压惊的。 “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不该问你自己吗!叶慎荣心里气得不行,匆匆看了眼床上的蒋宁,又没好气地瞪了眼沈钧婷,“你给他吃了什么?”他真的很少这么凶巴巴对女人说话。 沈钧婷满脸倦容,又担惊受怕的样子,好像她才是受委屈的一方:“就是在酒里加了点春药,只有一点点,热场嘛……” “他自愿的?”叶慎荣努力保持绅士。 沈钧婷无辜地冲他眨眼睛:“我怎么可能强迫男人?……虽然他不知道酒里放了点春药,不过喝酒绝对是他自愿的!” 叶慎荣也不敢百分百的断言蒋宁干不出这种事,往往感情像白纸一样的人,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经不起女人诱惑是极有可能的。沈钧婷看起来胸大无脑,但这不表示她对付男人的时候不会用点手段。 “酒……还要喝吗?”缩在被子里的蒋宁小心探出脑袋来,如惊弓之鸟一样,眼神战战兢兢,看不出是否还清醒。不过下一秒,他就像虾子一样缩了起来,唔唔地发出呻吟,“不行……不能再喝了……胃……难受……” “……” 应该尚有一丝理智。 叶慎荣转身去取了一次性杯子,倒上温水,到床边把蒋宁半扶在怀里,给他灌下胃药。 蒋宁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脸拼命在他颈窝里摩擦,叶慎荣知道这是药的作用,本人没有意识。以前出入夜店的次数也不少,这种情况到不至于令他慌张。 他用被子卷住蒋宁,连人带被一起扛起来,走向门外,并嘱咐沈钧婷:“沈小姐,你先休息吧,明天等他清醒了再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收拾一下的,麻烦收拾干净,被剧组知道了,你也会有麻烦吧?” 开拍没多久,剧组里的演员就搞在一起,这不但是劲爆的花边新闻,更是犯了黄导的大忌。 黄隽自己虽然好色,但管束手里的演员却严格的要命,在他们集合的第一天,他就跟他们强调过,严禁拍摄期间私下乱搞男女关系。 叶慎荣不敢说黄隽若知道了会怎么处理,但他在乎蒋宁的名声,这小子最近刚刚被媒体捧为“配得上苏小曼玉女形象的金童”,卖点就是他干净清新,乖巧俊雅的外形,要是和新人女演员闹出丑闻,才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就要毁于一旦。 叶慎荣脑子乱哄哄的,到了门口才发现沈钧婷拖住了他。 “虽然我们都脱了衣服,不过他突然胃疼,所以……我们其实什么也没干!” 叶慎荣冷笑了一下,见沈钧婷刷地就淌下两道泪痕,只得放柔眼色,尽量温和地说:“你要还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这件事万一出什么状况,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瞒过去。但首先,你自己不能到处乱说!” “这个我当然知道!”沈钧婷抹了抹眼泪,“我其实……本来只是想和他喝点酒,开开玩笑而已……” 叶慎荣无心听她多说,扛着蒋宁回到自己房间。 幸好这时候是半夜,没有惊动其他人。 瑶箐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蒋宁在叶慎荣的床上不停呻吟翻滚。叶慎荣眉头拧到了一块,哭笑不得地看着蒋宁一边喊热一边把被子踹开,倒是还穿着裤子。 他也不知道该拿这只发情的绵羊怎么办,但他有过用药控制云觞的经验,很了解什么品种的药多少分量起多少效果能持续多久。沈钧婷说只下了一点点,显然是撒谎,叶慎荣看出,以蒋宁这个年纪和他现在的症状,不泄掉就别想好受,而以本人现在的神智状况,又不可能指望他能自己解决。 叶慎荣沉沉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蒋宁应该还有一点清醒着,看到他,忙不迭地往墙边躲闪,眼神里有害怕,也有尴尬。 叶慎荣苦笑,以劝导的口吻说:“要不要我帮你,你想清楚,一直忍着是解决不了的。” 蒋宁紧锁眉头,似乎在努力地思考,不多久,脸色红得快滴出血来:“我……我……” 叶慎荣也觉得微微有些尴尬。他什么样的场面都混过,出入酒色场所,自然也碰上过这种情况,不过以前从不需要他来解决,自有他的手下们搞定。 云觞那时候有心理ED,叶慎荣自己又很顽固地想为云觞守贞操,凡是会逾越普通关系的身体接触,他都会注意避免。他这双手还真没碰过别人的。 然而眼下的情况着实是赶鸭子上架,蒋宁咬破了嘴唇,全身皮肤都出现了充血的症状,裤腰那里更是鼓得有些骇人。叶慎荣估摸着,再拖下去得送医院了,也不知沈钧婷哪里弄的药,药性这么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春药了。 不知者无畏,就容易酿下大祸! 叶慎荣生气之余,又顾不得太多,他做事当果断的时候非常的坚决,理智过了头就会在别人眼里显得冷酷而霸道。 他来不及去思考那么做合适不合适,只想着要是闹得要送医院就麻烦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抱起蒋宁进了浴室。 放了一池子水,把蒋宁放进水里,蒋宁畏畏缩缩看着他,眼眶都红了。 叶慎荣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忍,但又没办法,沉着脸色道:“你别怕,我用手。你就当是自己的手,没事的。” 蒋宁眼角边滑下了泪,用力闭上眼。身体的颤抖是正常反应,毕竟是第一次交给别人。 叶慎荣紧紧攥起拳头,心中涌动着些微的,属于孤狼野性的那种冰冷怒意。 蒋宁要是因此落下什么心理阴影,他一定以牙还牙,要那无知的沈小姐记住自己乱用药的后果! 后来几天,瑶箐有时候碰到叶慎荣,便愁眉不展地向他吐露蒋宁最近两部戏拍的都不在状态。 《墓灵》那边,离导已经把华容的戏押后,他以为蒋宁是两地赶,弄得太累了,所以让他休息几天。但蒋宁还要赶拍《婚恋》这边的戏,而叶慎荣也感觉得到,即便是拍戏的时候,蒋宁也在刻意躲避他的眼神,弄得两人连连吃NG。 也许让一个男人帮忙给同样身为男性的自己解决问题,对纯情的,甚至还未经人事的蒋宁来说过于刺激了,他可能看到那个男人就会想起当夜的事。 叶慎荣意识到这点,也无奈地注意着回避。本想问蒋宁怎么会被沈钧婷计算,现在也问不出口了。沈钧婷则是一点没有反省之态,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当着叶慎荣的面,还一脸无辜地说:“蒋宁没什么事吧,我真的不是有心害他。” 黄隽导演并没有发现他们俩对戏时总不够到位的原因,但他看出,这种不良的情况也影响到了叶慎荣和沈钧婷拍戏时的感觉。 而且,一般都是卡在沈钧婷这里。这位小姐大摆康千金架子,一边挑剔叶慎荣搭戏没感情,自己投入不了,一边又气呼呼地下片场,说自己身体不适,太阳晒多了头晕等等。 每当黄导要教训,她就以“只要我一句话,康总就会撤资。”来堵住黄导的口。黄导便只得把火气转向叶慎荣,鸡蛋里挑骨头,总是能挑出点什么毛病的。 叶慎荣忍着受黄导的气,挨骂时一声不吭,而剧组的人都是风向标,只跟着黄导走,看这位新人被骂多了,难免也真当他笨,私下里频频议论。 叶慎荣实在没办法,只得找沈钧婷谈话:“沈小姐,你什么时候肯好好的拍戏?” 沈钧婷傲气十足,白了他一眼,道:“最近我发你消息,怎么总不回?” 叶慎荣真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那些问我‘吃了什么,睡觉没有’的无聊消息,我不知道怎么回能让你高兴。” 沈钧婷当然知道叶慎荣在讽刺她,但她却好脾气地保持微笑说:“你回什么,我都会高兴的。” 叶慎荣觉得跟这女人对话会降低自己的智商,转身想走人,沈钧婷在他背后轻轻说:“晚上我给你看点东西,你再决定要不要好好跟我配合。” 当晚一直拍到凌晨两点才收工,辛海陪着叶慎荣走回宿舍时,把一只包装精致的扁盒子塞给他,心有疑虑:“你不是说少和沈小姐来往吗,怎么她会突然送你礼物?难道是你的态度不够坚决,沈小姐以为她有机会?叶大哥,你要是态度不清不楚的话——” “别胡乱猜测。”叶慎荣拿了盒子就想往垃圾桶里扔,这时候却收到沈钧婷的短信:你最好打开看看。 回到房间,叶慎荣拆开礼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当即呆在原地,血气迅速沿着脖子窜上脑门。 手机铃响了起来。 听到沈钧婷在电话里咯咯地笑,叶慎荣太阳穴突突地跳:“你那天找人偷拍我的浴室?” 他低估了沈钧婷的手段。 蒋宁被灌药那天,沈钧婷还有帮手。盒子里放的是一叠照片,虽然是同一个角度,但张张都清晰呈现那天晚上浴室里发生的事。 尽管照片中看不清叶慎荣的脸,但蒋宁半躺在他怀里不能自已的银荡姿态一览无遗,要说是后期PS,谁也不会信。 这可比“艳照门”还劲爆,一看就是两个男人! 想起蒋宁那天整个过程当中都在哭,叶慎荣只觉眼前发黑。照片中都能看出他死死咬住嘴唇,受辱羞愧得想死的表情。 这样的照片要落在娱记手里,不知会被写成什么样。 “沈小姐,这算什么意思?” “谁让你不吃软的,那我只好试试看来硬的喽。”沈钧婷在电话里得意地道,“本来我对这些照片不太满意,不但没拍到你的脸,而且看起来他是被强迫的。不过当我发现你只是外表冷冰冰的,其实挺讲义气,我又觉得这些照片或许有点价值。比方说,你应该不会希望蒋宁看到它们吧?” 这个更狠,蒋宁会被这些照片毁了。 “玩火很危险,大小姐。”叶慎荣平静地说。 沈钧婷不以为然:“会吗?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沈钧婷思索着,过了会儿嗲声嗲气地说:“我挺喜欢你的,我要你当我男朋友。” 沈大小姐,你脑子有病,得治! 叶慎荣沉默片刻:“为什么找上我?” 沈钧婷以胜利者的姿态,轻轻哼着歌,道:“没玩过你这种类型,我好奇。” “呵呵,”叶慎荣都有点懒得跟心智这么低幼的大小姐生气,淡淡道,“但愿沈小姐玩得起,我这根骨头不太好啃。” 23.转运 四月初,《墓灵》的电视剧版权正式公布授权给天娱集团旗下的天煌娱乐公司,为了占据市场关注度,趁势打压劲敌K.S.A会所,天煌自然不遗余力地大做文章,而合作方华裔文坛也努力推波助澜,主役演员的定妆照在短短两天内遍布各大网站娱乐版,微博转帖高达十万。 这简直是近来最引起轰动的一则小说改编电视剧新闻了。 然而嗅觉敏锐的网站编辑们却马上看出点问题来,另辟蹊径。天涯马上开出帖子:据官方透露,裴天王将参演这部电视剧?好奇裴天王会演谁呀,为什么没看到他的定妆照?难道官方想让他压轴,给我们个大惊喜吗? 接着,《墓灵》剧组的微博粉丝一夜暴涨,数万条留言把官博君淹了。 韩涛作为总制片人,听说剧组官博那么受欢迎,高兴啊!半夜里都忍不住偷偷上网看留言。 “求官博放出裴天王的定妆照!咱要看天王风范如何艳冠群芳,嘎嘎嘎嘎!” “不在主役名单中,裴天王会不会演个龙套啊?不过咱天王就是演龙套,也是个惊艳的美人!” “奇怪,为什么不找裴天王演华容呢?我最喜欢华容了,裴天王最符合我心目中的华容啊!” “唔……弱弱地说一句,其实这个华容挺好看的,气质不错,不过……我顶裴天王!” 后面转帖队形整齐,统一格式:顶裴天王演华容+身份证号码! 韩涛揉着太阳穴,抽了两根烟,心想这一定是K.S.A会所在捣鬼。 虽然《墓灵》要拍电视剧的消息引起了巨大反响,可是反响的方向已经偏上了妖孽的轨道,韩涛预感,接下来就要走黑了! 云澈在天娱就像是天神宙斯一样的存在,因为不管公司里发生多大点事,他都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马上能知道。 韩涛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被云澈喊到办公室。 “提前预防,凡是有关和裴易寻解约,姜四爷由叶玄取而代之的消息,一律要压下来!” “叶玄?” “就是叶慎荣。” 韩涛眨眨眼,好半天才想起是哪一位“叶慎荣”。他对无名小卒从来不去记他们的名字和脸,听说叶慎荣因得罪了云澈,被调去保安部门,这个人的名字就在韩涛脑子里删除了。 现在,它又从回收站里还原回来。 “他已经是公司正式签约的演员了吗?”韩涛也不迟钝,既然有了艺名,那就是准备出道了。 他看过那么多的明星艺人,总觉得叶慎荣这衰男人必定路途多坎坷,而叶慎荣也的确在短短一个多月里起起落落了几回。 不过他的命也很硬啊,一个被丢到保安部门去的人,居然现在要出道了! 韩涛机灵地说:“我明白了,在他出道前,公司要先对其雪藏保护,尤其不能有负面消息。云导是这个意思吧?” 一个新人要是拿去和如日中天的裴天王比,那就和凡人挑战神一样。 云澈若有所思,表情罕见的严肃——至少从韩涛进这个公司起到现在,他见过的云澈不是笑容可掬,如神仙一样清心寡欲,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他心上,除了有一点点好阴冷型长相的恶趣味还算是个毛病;不然就是气场如十殿阎王般吓人,大家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美人夜叉”。 但这样沉静地在思索一件事的情况,可是头一回见到。 韩涛思索的时候,云澈一会儿勾起嘴角在笑,一会儿又冷下脸色,神色凝重,表情真是多姿多彩。 过了会儿,云澈道:“叶玄拍的第一个广告马上就要播了,在这之前,不要对外公布他的名字,万一有人注意到他,低调处理。” 韩涛怀着满心疑问,点点头:“明白。” 在“低调处理”下,叶玄的名字在《墓灵》的前期宣传中一次也未被提过。 不久,恒威那款运动饮料的广告播了,叶慎荣俊朗的精英形象即使在短短二十秒内,只是几个镜头,也在女性当中引起了话题。 微博上把广告视频轮了数千遍,还有叶慎荣穿西装和穿休闲服两个造型的截图,大家纷纷猜测这位挥拍血性十足的帅哥是不是职业网球选手。 很快有人注意到,与他对打的那位俊秀的小帅哥就是《墓灵》中饰演华容的演员“蒋颐臣”。于是,《墓灵》剧组的官博粉丝数量又一日飙涨不少,同时,《三十岁婚恋》的官博也涨粉涨得很快。 网友们都在猜,这个帅哥是谁,还给他取了个绰号,称他“网球小王子”。 韩涛见这势头,屁颠屁颠地向云澈请示,是否可以让叶玄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云澈的回答是:NO! 韩涛觉得,云澈这厮就是个二郎神!藏着叶慎荣,是准备炼成哮天犬,牵出去吓人呢? 陆施施又来找叶慎荣拍广告了,恒威那个广告播了以后,那款运动饮料销量涨了5个百分点,集团老总对叶慎荣野性而健朗的外形印象深刻,觉得很符合他们品牌的形象,点名要他做长期代言。 这是很多刚出道的艺人羡慕不来的好运,何况叶慎荣还没正式出道。 云澈知道后,都有些诧异。 这个家世好,头脑好,相貌好,才气魅力、胆识气度无一不备的高富帅,却因为一个男人弄得一无所有,声名狼藉,现在,似乎要转运了? 辛海接到陆施施的电话时,叶慎荣正在拍戏。电话打完,叶慎荣还没下片场,小姑娘手舞足蹈的就奔进了黄导的视线范围:“叶大哥,叶大哥,你要出名了!” 一众人以各种不同含义的目光瞪着她,叶慎荣的老脸也僵了一僵,幸好下面的台词没念错,这份定力让黄导也有些欣赏他了。 下了片场,叶慎荣把辛海拖到角落里,后来干脆堵上她的嘴:“以后有什么事,都别大声说话!” 辛海点点头,喘了口气,说:“陆小姐说,恒威集团要找你签品牌代言合同!” 远在片场另一头的人都听见了,瑶箐飞快地冲过来,高兴道:“恒威要找你签代言,这不用考虑啊,甭管签约费多少,拿下你准不亏!帮他们拍广告的艺人,好几个都火得没天理,他们旗下好多品牌都有庞大的拥护者呢!” 叶慎荣用力按着鼻梁骨,无奈地拍拍辛海的脑袋:“陆小姐有什么安排,你好好再跟她沟通。还有——下次说话轻一点。” 这事儿是很让他高兴,但接下来他在剧组里也难做人了。当初广告六位主演都有参与,现在恒威找他做代言,其他五个人会没有想法么? 隔了一天,叶慎荣预见的事就发生了。 从云澈送给他iphone5以后,直到现在,他才收到云澈的第一条短信。 内容是:恒威集团打算找你和沈钧婷签他们一个情侣品牌的代言,你和沈钧婷,是不是有点什么? 云澈发消息很工整,标点符号一个不漏,叶慎荣很容易联想到他的语气。 坐在片场边考虑了一下,叶慎荣回复:是什么情侣品牌? 云澈很快就回来短信:戒指。 沈钧婷从片场下来,最近已经会明目张胆地坐在他旁边,她的经纪人递给她一个剥好的橙子。她最近正在减肥,保养得很好的手从盘子里取了橙子,咬上一口,“不够甜,换一个。” 又从经纪人手里取了纸巾擦擦嘴,转头对叶慎荣笑道:“和谁发短信呢?” 沈钧婷疑心病重得不得了,叶慎荣如实道:“我们公司的云总,说恒威那个代言的事。” “哦。”沈钧婷笑容得意,看着手指指甲,“昨天我刚去他们集团开的马场玩过,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有贵宾卡。” 爱炫耀也是沈大小姐的脾气之一。 叶慎荣笑了笑,低头回短信:有件事应该要向你汇报下,沈小姐现在算是我的女友,不过我们没有公开。 这是百分百的实话,他们谈了两周,沈钧婷手段卑鄙了些,但头脑很清醒,在别人面前只说是因为拍戏的缘故,才和叶慎荣走得近,对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私底下约会时,沈钧婷很小心,康总混黑白两道,她手里也有不少善后专家,任何场所都能帮她清理得很干净。 不然,那些底片也不会让叶慎荣头疼至此,试了各种方法仍然拿不到手。 云澈不知是不是忙碌的关系,到了晚上,叶慎荣都要准备睡下了,才收到他的回信:明天去谈合同前,先来我办公室。 当时时间是午夜两点半。 24.退避 陆施施告诉辛海,恒威的品牌项目经理娄关是个非常注重时间的人,所以签约绝不能迟到一分钟。 当辛海听说早上要先回天娱总公司,她那张有些肥圆的脸霎时变成了咸菜色,叶慎荣想起早饭吃的咸菜包子,不由倒胃口。 飞机上,辛海仍喋喋不休道:“云导怎么了,老是在这么要紧的关头找我们事,你说他会不会不想让你签Everlight品牌的代言?” 叶慎荣低头看书,不理会。辛海姑娘继续不依不饶说:“之前我听一个前辈说,我们公司那么多大牌艺人,新人一般不会马上得到公司的力推,往往要奋斗几年才有出头机会。可是叶大哥你才和公司签合同没多久呢,云导会不会认为你还没资历签下恒威的代言……” 叶慎荣翻了一页书,面无表情说:“你不是说,陆小姐是先找上云导,再联系你的么,要是认为我资历不够,应该不会通知到你这吧。” 辛海点点头:“那到也是……啊,对了!难道是因为项烽想竞争这个品牌的代言,所以云导改变主意了?呜呜呜呜,叶大哥,其实我觉得你比项烽帅多了!” “谢谢。”叶慎荣瞥了一眼经纪人,品牌代言不是光靠帅就能拿下的,不然满大街都是名模巨星了! 不过,叶慎荣也能感觉到,云澈不想让他拿这个代言,归根结底,是不喜欢他和沈钧婷在一起,至于为什么,叶慎荣也说不清楚。 辛海垂头丧气道:“唉!完了完了,好不容易到手边的肥鸭子要飞了!” 叶慎荣叹了口气:“好了,别乌鸦嘴,我们也用不着瞎猜八猜,见了云导就知道了。” 辛海一副比叶慎荣更担心好事落空的样子,惴惴不安地跟着叶慎荣一起进了公司大楼,结果,云澈只想见叶慎荣一个人。 “你要小心回话啊,云导骂你什么,都别还嘴!” “……” “万一真不让你拿代言,你也不要太伤心,一定要在领导面前表现出会继续积极努力的样子!” “……” “唔——我还是不放心怎么办!我在大堂等你,不管出什么事,你都马上告诉我啊!要是,要是伤心难过,我不介意你在我面前哭的!” “……” 现在要求更换经纪人还来不来的及? 和上一次进这间办公室比起来,今天室内的气压似乎更为恐怖。叶慎荣进去的时候,云澈正颓靡地仰靠在BOSS椅中,半晌才懒洋洋地朝他望过来。 眼神让叶慎荣觉得像被刺到了一样。 “云导。”叶慎荣低下头,等候指示。 云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你发给我的消息,是真的?”叶慎荣抬头。云澈又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慎荣觉得云澈的声音冰冰冷冷的。要是别人这样说话也许没什么奇怪,但是云澈平常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和表情,说话也特别的柔和,温吞吞的,让人想象不到他发怒的样子。尽管大家都知道,云澈只要沉默了,就说明他心情恶劣。 叶慎荣没有细想原因,只以符合身份的恭敬语气回答:“是两周前开始的。” 云澈又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后问:“谁先提出交往的?” 叶慎荣答:“沈小姐。” “你为什么会答应?” 叶慎荣没有立即回答。 就是他这几秒的停顿,让云澈脸色更加阴郁了:“叶慎荣,我以为你是……” 经过几秒钟考虑,叶慎荣已经想好了暂时不把沈钧婷威胁他的事告诉云澈。 云澈是集团CEO,虽然是代理的,那也是公司的头牌制作人,手里要负责的艺人太多了,哪儿管的上一个新人私生活方面的事? 既然不是想要云澈出手帮忙,那就没必要告诉他事情的原委吧?而且要说沈钧婷看上他,非要和他交往,这也有点自夸的意思? 叶慎荣从以前起就习惯在处理和女人的关系时只用一种固定的笨办法——忍。这不知是他受到绅士之国的教育关系,不想在这种方面让女人尴尬;还是他其实情商挺低的。 以前有女明星缠上他,闹出绯闻,他也一忍再忍,最后女明星玩腻了或觉得他顽固不化,跟他一拍两散,而在别人眼里,他却总是那个“对女明星始乱终弃的影视公司老板”、“爱花天酒地的阔少爷”、“把女明星玩大肚子就甩屁股走人的富二代”,各种难听的唾骂都只会聚集在他身上,和他有染的女人总是无辜可怜的一方。 叶慎荣习惯了,也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心上。这一次和沈钧婷也是,只是这女人玩得有点过火,但只要她不把蒋宁的照片公布出去,他还是能忍的。 他是不能对女人做什么的,至少肯定硬不起来,女人也早晚会对他腻味。 云澈见叶慎荣低头站着,大半天都不吭声,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怒意,继而讽刺道:“哼,难道你们俩在剧中演情侣,演着演着就让你觉得能跟她在现实中谈恋爱?” 叶慎荣不说话。 云澈眉头一拧,又道:“或者,你是看中了她是康祁政的女儿这点?这个似乎更说得过去,跟你有来往的人都有点来头,还有之前的杜锦笙。” 叶慎荣道:“这个是巧合。” 云澈把椅子转了过去,似乎并不想听叶慎荣的辩解,背对着叶慎荣说:“Everlight那个品牌的代言你自己看吧,公司可以让你签,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帮助。不过你别攀了富家小姐就太得意,沈钧婷是私生女,她那座靠山未必能撑她一辈子,豪门无情,你自己应该有体会。” 叶慎荣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堵。 他的父亲到现在还是不肯接他的电话,和母亲也只打过两次电话,都是只聊了三言两语就挂了。 “叶慎荣,”云澈又道,“我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演戏,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你要是只想着卷土重来,我只能祝你好运。” 叶慎荣看着云澈冷漠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现在的确只想本分地过日子,并没有什么野心,怎么云澈老是误会他攀附权贵,欲东山再起? 辛海在底楼大厅里看见叶慎荣从电梯里走出来,犹如娱乐记者一样杀到叶慎荣身边,问:“怎么样怎么样,代言没问题吗?云导说了点什么?怎么谈了那么久?” ——辛姑娘,其实你转行去做娱记也许不错! 叶慎荣拽着经纪人大步往外走,“出去再说。” 公司里进进出出都是娱乐圈的人,耳目多,辛海嗓门大,难免被人听到什么,然后传出闲言闲语。 出了公司,辛海疾步如飞地紧跟着叶慎荣,不停低头看表:“我们得快点去机场了,要叫出租车吗?” “不,我们坐地铁去火车站。” “咦?!”辛海惊恐地转头看着叶慎荣。叶慎荣安抚地拍拍她:“跟陆小姐说,那个代言公司认为我不适合,给项烽做。” “啊!云导不是挺喜欢你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你打入冷宫了!” 叶慎荣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必要TJ下经纪人的语言水平,这样下去,他的演艺事业能蒸蒸日上才怪呢! “不过这样也好。”辛海忽然又转变了态度,“我也不喜欢你跟沈钧婷给婚戒品牌做代言,万一被人炒作,曝出你们的关系怎么办,那女人跟好几个男艺人发生过关系,名声不太好。而你刚刚起步,和这种女人传绯闻,会影响你的人气的。叶大哥,早点甩了那女人吧!” 辛姑娘,你喊那么大声,路人都听见了! 叶慎荣推掉恒威的品牌代言,是有自己的考虑。 沈钧婷是拼了命想红,但她身份尴尬,一则她自己放不下身段,二则也没人敢碰她,所以她算是娱乐圈里少见的潜规则绝缘体。 Everlight品牌的代言她是不惜一切也想拿下来的,所以即使叶慎荣退出,她也不会退。于是,她的新搭档就成了项烽。 项烽……叶慎荣心底冷冷一笑,到是块很好的挡箭牌。 项烽玩女人,手段也很高,且喜欢大波长发丰满一点的美女,沈钧婷正符合他的口味。 两人一见面,项烽就对沈钧婷一见钟情,继而展开疯狂追求。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卡地亚定制钻石项链,四季酒店顶层包场豪华晚宴,在私家飞艇上欣赏星空夜海,甚至还追到马场。可惜项少爷不会骑马,但他温柔的甜言蜜语也足够弥补他不能上马的缺憾。 沈钧婷想到项烽说自己这样的身材刚刚好,再想到站在清瘦的叶慎荣身边,还得拼了命地减肥才能衬出苗条。一个有钱,一个没钱;一个是大腕,一个是小透明;一个对她爱得死去活来,一个却对她冷冷淡淡…… 沈钧婷是越看叶慎荣那身一成不变的老陈打扮,越发腻味了。怎么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这男人与众不同呢?一定是错觉吧! 不过,至今为止,连一个吻都没有,叶慎荣在她面前能表现出的只有绅士和忍让,沈钧婷又有些不甘心。 想她一魔鬼身材天使脸蛋的大美女,摆在一男人面前,那男人竟能无动于衷? 哪怕叶慎荣是个GAY,她也要生生把他掰直了,才能挽回她受创的自尊心啊! 25.邀请 叶慎荣刚刚跑完一圈回来,马场教练过去牵住缰绳,看他利落地从马上翻下来,不由赞叹:“你的骑术很不错啊,可以够得上职业水准了,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的会员?” “考虑下吧,谢谢。” 叶慎荣在英国长大,英国人爱马术运动,而他的父亲也有这项爱好,要求两个儿子也要骑术精湛。他们家有私人马场,曾经叶慎荣还有两匹爱骑,那是他和弟弟小时候的游乐园。 不过现在,这项奢侈的户外运动当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叶慎荣过了一段苦日子,也习惯了节俭,而且他需要存一笔大钱,即使现在他是天娱的签约演员,那也是个处女作都还未问世的真空小演员,之前拍的恒威那个广告和两部电视剧的片酬虽然给他带来了一些收益,但开销方面还是不能松动。 《婚恋》的拍摄进入后半阶段,制作方开始增加宣传力度,他们几个主演也更加的忙了。公司给他们安排了不少通告,拍剧照、出席公益活动和展览、录制节目,哪怕是坐在某一档综艺节目的观众席上当背景板,也是为了尽量多地增加出镜率。而他还要兼顾电视剧的后期录音——配音导演觉得他声线不错,就决定让他自己担任罗赫阳的配音。 从来没有想过,当一个演员,没出名前也能这么忙,各地赶场的结果是开销远大于以前他做助理的时候,圈内人士的交际应酬又必不可少,哪里都需要用钱,有时候他都觉得有些入不敷出。 还是自己当老板好啊!叶慎荣忍不住感慨,他以前走黑道做医药器材和军火买卖来养活他的电影公司,即使有洗钱的嫌疑,即使资金大进大出地令人心惊胆战,那也比给人打工强,不是么? 沈钧婷姗姗地凑上前来,甩着马鞭到叶慎荣刚才骑的那匹马旁,同时把叶慎荣拦下:“据说这匹马是这个马场里性子最烈的,但我看慎荣刚才骑得挺稳,我也要试试看!” 教练笑道:“沈小姐,您还是选一匹温顺点的马,它,您驾驭不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沈钧婷丢出一贯的口头禅,抓住马脖子上的缰绳,马却立即抗拒似地甩头蹬腿。 沈钧婷胆子其实不大,吓得愣住了,叶慎荣把她拉开:“你还是不要碰它,它不喜欢你。” 沈钧婷咬住下唇,很不甘心。 项烽两只眼珠恨不得挂沈钧婷身上,闻风吭哧吭哧地跑过来,关怀备至地挡在沈钧婷面前说:“这里这么多马,要不我陪你慢慢挑选?” 沈钧婷看到项烽殷勤至极,灵机一动,抓着叶慎荣的胳臂说:“我就想骑这匹烈马,你带我跑一圈嘛!” 沈钧婷腹中正打着如意算盘,想让项烽看着她和叶慎荣同骑一匹马而为她吃醋,顺便还能卡卡叶慎荣的油。 项烽怎乐意见到叶慎荣和他垂涎已久的美女有亲密接触,横出来说:“钧婷,我也可以带你!” 二十分钟以后,项烽换好了骑马装,站在教练员为他挑选的马旁边,叶慎荣站在另一匹马边,叹了口气,转头道:“项烽,你真的没问题吗?别逞强。” 开玩笑!老子怎么会输给你?项烽用表情回答。 就在他一时头脑发热甩出大话以后,沈钧婷提议让叶慎荣和项烽比试,谁赢了,她就让谁带她。 享受两个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这足以满足一个女人膨胀的虚荣心,沈钧婷只顾着沾沾自喜,根本没考虑过后果。 项烽和叶慎荣的仇怨太深了。曾经被扫地出门的耻辱还未能一雪前耻;上一次被揍了脸,让他两个礼拜都不能拍戏的这笔账也没算清(虽然他的保镖帮他揍回去了,但是他疼得满地找牙,没能凑上一脚啊啊啊!);还有,还有叶慎荣居然和他抢女人!(项烽脑补的。) 所以,只要是和叶慎荣较劲,他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能让姓叶的得意! 叶慎荣看到项烽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早忘了落马的危险性,轻轻一叹,心说,其实老子打心底支持你和沈小姐在一起啊,你们的智商太般配了! 他也懒得废话,抓住马鞍,踩上脚踏板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净。而他前一刻还听教练员在跟项烽嘱咐什么,后一刻身边就响起马儿的啼叫以及人类的惨叫。 那声音凄厉得简直是荡气回肠。 叶慎荣转头一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项烽的四个助理同时惊叫着从场边休息区飞奔过来,跟着马场的医护人员就抬着担架踩上了绿草皮。沈钧婷显然也早有预谋,见项烽扭伤了腿,梨花带雨地扑过去抽了两声,责备自己硬要他们比武,都怪她不好神马的,黄导要看了她此刻的演技,一定欣慰不已。 于是,在沈钧婷的剧本里,项烽就是英勇负伤从而博得了美人心的男主角,两人侬情惬意地离场,叶慎荣就是被炮灰掉的第三者,孤零零地留在草皮上吹风。 不过,实际上是叶慎荣终于摆脱了沈大小姐的纠缠,落得一身轻松,转身想上马再跑一圈,只听一个精明干练的男性声音喊道:“叶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叶慎荣转头,杜锦笙穿着黑色的骑马装,高大的身材显得格外挺拔,牵着一匹全身漆黑发亮的骏马走过来,脸上带着商人式的淡淡笑容。看马鞍和别的不一样,就知道那马是他养的专用坐骑。 “杜董。” 杜锦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叶慎荣,露出更深的微笑:“最近还在拍戏吗?” 叶慎荣愣了下,杜锦笙似乎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叶玄”本来是他随口给叶慎荣编造的名字,现在却叫得异常顺口。 杜锦笙又笑道:“我听说你已经是天娱正式签约的演员了,恭喜。你的演戏风格我很喜欢,等电视剧播出了,我一定会做你的观众。” 叶慎荣面对伸过来的手,只好寒暄地与之握手:“谢谢杜董关照。” 杜锦笙抚摸了下爱骑,再转向叶慎荣,表示惊讶地说:“没想到你会骑马,要不要陪我跑一圈?” 人家说是陪,叶慎荣自然在陪跑的过程中适当收敛,安分地跟在杜锦笙后面,但又不让距离拉得太远。 跑完一圈,又跑了一圈,直到杜锦笙尽兴了。两人都出了一身汗,下马后,杜锦笙走在叶慎荣身边一同出了跑场,忽然说:“等会我约了几个朋友去泡温泉,你也一起来吧。” 尽管杜锦笙的语气并不像在征求叶慎荣的意思,叶慎荣还是婉言拒绝:“谢谢杜董的邀请,不过等会我要回B市,赶着拍戏,不好意思。” “咦?可是你的经纪人小姐说你到明天早上前都有空。” “……”怎么就把辛姑娘给忘了呢? 辛海:呜呜呜呜,我已经很努力在刷存在感了啊!!! 叶慎荣有些尴尬,杜锦笙了然地笑笑:“我约的朋友都是正经人,不要觉得有什么陷阱,既然你是我邀请去的,我会对你负责,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做什么不规矩的事。这样,你放心了吗?” 叶慎荣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娱乐圈外的大老板和艺人混在一块总不会有好事,而杜锦笙是在向他保证,不会有潜规则之类的事发生。 但是一来叶慎荣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二来,想起云澈上次阴郁着脸怀疑他想攀附权贵的样子,他觉得还是拒绝为好。 得罪杜锦笙总比得罪云澈好一些。 然杜锦笙又抢在他开口前,道:“云导也在,我想和他谈一部电影的合作,你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叶慎荣没话说了。 这是红果果的放鱼饵钓鱼啊有没有! “杜董,您是不是知道我……” “嗯?”杜锦笙仿佛会意什么地一笑,“我是听一个朋友提起过,你好像想找人合作拍电影,现在,不正好有个机会在你面前吗。” 杜锦笙把车钥匙放在了叶慎荣手上,转身进更衣室。 杜氏是国际知名的造船世家,而杜锦笙做的是航海贸易,因此,他尽管年纪比叶慎荣大两岁,但由于过去双方没有交集,所以并不知道叶慎荣以前的境况。 即使叶慎荣的父亲是美国的教父级企业家,家族产业之一乃是美国的国防武器提供商之一,但叶慎荣使用的是母方姓氏,他的英文本名在国内没人知道,以前当老板时又低调得过分,就算跟女星传绯闻也绝对真人不露相,只有以前和他交情非常深的几个朋友才知道他的家世。 因此,杜锦笙以为,叶慎荣想投拍电影,单纯只是一个演员的终极梦想而已,而他没有资金,所以需要找合伙人。 杜锦笙到是愿意慷慨解囊,做那个合伙人,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他是个地道的商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精明得滴水不漏。叶慎荣在他眼里就是个戏子,只是他有点儿欣赏这个戏子的天赋,很期待看到他有所表现,但若要他付出,那就必须有所取,等价交换才符合他的美学。 他也看得出,叶慎荣犹如铜墙铁壁,浑身上下好像无懈可击,防得严严实实,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激起他想要攻破的欲望,只是一切还得慢慢来。 想当年他收服辰宿的时候,欲擒故纵,可不也费了一番功夫不是? 26.赌博 辰宿的长相是完全符合杜锦笙喜欢的那种冰雪美人型,穿一套银灰色的西装,外罩海天蓝的双排扣风衣,全身淡雅的冷色调,站在大太阳底下,肌肤反射着阳光,反而泛出冰冷的光泽,细长的凤眼,眼角上吊,唇色很浅,显得十分薄幸,也极少露出微笑。 但是在看到杜锦笙的宝马760后,紧绷的双唇还是绽出一丝微笑,迎上前,等候着那辆车停下来,弯腰将车门打开,一切动作都有着迎合之意。 “杜爷……”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辰宿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杜锦笙下车,大约是太热了,把外套丢在辰宿怀里,然后俯身到车窗边,对着里面说:“你下来吧,让酒店的人把车开到车库去。” 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叶慎荣和酒店的迎宾员讲了几句话,待车子开走,他来到杜锦笙跟前,辰宿明显带有敌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叶慎荣……” 叶慎荣假装没看见那份敌意,不为所动地一点头:“辰哥好。” 辰宿是《墓灵》剧组里最大牌的演员,又有杜锦笙做东家,别人都称他一声“辰哥”,叶慎荣便也跟着这么叫。 “爷……”辰宿醋坛子霎时就翻了,眼神不安地看向杜锦笙。杜锦笙知道他善妒,安抚道:“我在马场碰巧遇到了小叶,就带他过来了。你们也熟,一会你可不能说没人陪你玩了,小叶的赌技你见识过。” 既然主子都发话了,辰宿不能不给面子,看了一眼叶慎荣,生涩地露出一个微笑:“是。” 三人进了酒店,杜锦笙包下了整个温泉浴场,给叶慎荣单独开了一间房。叶慎荣对此种场面也不陌生,换好浴袍,在装饰风雅豪华的浴堂里和杜锦笙会合。 杜锦笙身边已经围坐着五六个人,青一色为男性,年纪都与他相仿,而辰宿自然是其中最出挑,也最年轻的。 他屈膝跪在杜锦笙身后,也不避讳,低着头,手势熟练地给杜锦笙按摩肩膀,额前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在眉梢处拂动,弧度刚好掩住他的眼角。忽然,他看到叶慎荣,眉毛轻轻地往上一挑。 叶慎荣若无其事地过去,和杜锦笙以及他的朋友打了招呼,刚坐下,还未及自我介绍,云澈就从同样的方向进来,一眼扫过里面的人,愣了愣才走过来。 “杜老板,你怎么没先告诉我,还请了我们公司的艺人过来玩。”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叶慎荣。 暂时还轮不到叶慎荣说话,他便只是向云澈礼貌地点了点头:“云导。” 杜锦笙的几个朋友都对云澈很感兴趣,他们都是圈外人,但知道云澈是歌坛当红音乐人,有人还问他要了签名说送女朋友。 大家聊了一会云澈手里头那些大红大紫的偶像歌手,云澈极善言辞,跟谁都很能聊,不一会儿气氛就热络起来,然后话题转到了电影上。 “我不是想跟你谈电影的事嘛,慎荣是演员,叫他过来一起聊聊,有什么不好。”杜锦笙亲自主持沏茶,给云澈斟满一小杯,再转向叶慎荣。 “谢谢杜董。”老板的茶马上就得喝,叶慎荣一口闷了,定神瞧见两双情绪不同的眼睛都盯着他看,仿佛要吃了他。 杜锦笙对台面上的微妙动静充耳不闻,低笑地说道:“云澈,前不久我跟你提过,想投拍一部民国时期背景的电影,故事我们也聊过,主要我是想让我家小辰演个最能体现他本色魅力的角色,冲击亚洲金梦奖最佳男主角。小辰年纪不小了,我不希望他的事业只停留在国内,而且,天娱这两年也很少有大作能获得金梦奖提名。云导之前不也说了,有兴趣试试看么。” 云澈提杯浅啜一口,彬彬有礼地带着笑意,说:“等《墓灵》播出后,辰宿的人气一定会上升到一个巅峰,那时的确是他转拍电影冲击亚洲市场的好时机。不过,故事还有待斟酌,杜老板,没有好本子,拍不出好电影啊。我喜欢稳扎稳打,你懂的。” 杜锦笙的目光仿佛是随着云澈温润细柔的声音,慢慢转向叶慎荣:“编剧方面那事儿我是一窍不通,不过我好像听说,慎荣会写故事?” 杜锦笙这么一提,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向叶慎荣。 叶慎荣有点吃惊,忙谦虚道:“大学里写过一些短剧,不过我没学过正统的编剧,也没写过完整的电影剧本,杜董别太抬举我了。” “呵呵。”杜锦笙不以为然,“虽然我是外行,但我也知道,行内编剧这一职是最不讲究经验资历的。老编剧固然了解电影剧本的模式,但是谁能说新人写的剧本就不会红?云导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云澈获得新人编剧奖的那个本子据说是他的处女作,不过这只是传闻。云澈在娱乐圈属于传奇人物,传奇的人经历自然也必须充满传奇色彩。 不过他当导演和编剧出来的那个时间不好,正好是云觞作为导演统治影视圈的时代,那时候演艺圈只有一个“云导”,能注意到云澈的人并不多,每当他被提及的时候,头上也总要罩着云觞的光环。有人认为他后来转行,就是因为不想笼罩在云觞的光芒下。 在几个人起哄下,辰宿到杜锦笙边上跪坐下来,忍不住道:“爷,您打算让我演一个新人编剧写的电影?” “你对慎荣没信心?”杜锦笙微微笑道,“可我觉得慎荣可以。” 辰宿忧虑地看了叶慎荣一眼。 云澈接道:“其实可以先由慎荣来写初稿,然后我来修改。” 大家一听云澈有重操旧业,亲自出手的意思,纷纷点头表示支持,各种奉承赞美的话都毫不吝啬地往他身上丢,反而忘记了初稿由叶慎荣来写这件事。 辰宿耐不住了:“爷,不是说要找个资深编剧吗?” 杜锦笙摆手示意他安静,对云澈笑说:“如果云导肯亲自监督剧本,我觉得我们的电影已经成功了一半,先前谈的投入资金我愿意加倍。云导,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云澈这时候也不惜露出狡猾的一面:“如果有我亲自上阵,杜老板,你应该下血本才行啊,冲击亚洲市场,不是大成本大制作怎么行。不如先投个三亿给我们吧,我给你拉个顶级豪华阵容,也配得上你家的辰头牌。” 杜锦笙笑笑,平常要有人想让他掏钱可没那么容易,但是今天不一样。他那对弯钩一样的眼睛看向了叶慎荣:“慎荣,那你可要写个好本子,别让我的钱打水漂啊。” 辰宿觉得,让叶慎荣写剧本,这电影才必定要打水漂呢!虽然这也可能是杜锦笙的一句戏言,毕竟不是正式的谈合作,也没有合同,辰宿不认为叶慎荣真能写出剧本来。但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两个大老板吃了晚膳后,纷纷下水泡澡去了,剩余的杜锦笙的朋友和辰宿一起到下面赌场玩乐,叶慎荣也被他们拖着一道。 辰宿心情很不好。上次和叶慎荣彪戏输了的事他到没怎么放心上,即使知道杜锦笙欣赏叶慎荣的演技,他也忍了,反而当时还英雄惜英雄地想交叶慎荣这个朋友。 但是明显自那以后,杜锦笙找他的次数少了,他对叶慎荣也就慢慢心生妒意。 现在自己转投大荧幕,即将要演的第一部电影又可能由叶慎荣操刀写剧本,不管是真言还是戏言,这简直是坑爹啊,摆谁身上谁都不能淡定吧! 整个赌场也都被杜锦笙包了下来,辰宿爱赌也精于赌术,此时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发泄一下的话,他会闷死! 于是,故意将叶慎荣引到骨牌桌边。 “慎荣会玩这个吗,会的话,陪我玩两局。” 打从上次赌酒,叶慎荣就看出辰宿对自己的敌意,此时他觉得能避则避:“抱歉,我没什么资金,不想赌。” 辰宿笑道:“杜爷说了,让你陪我玩。至于资金,我们赌点别的东西好了。” 叶慎荣知道推脱不掉,只好坐下来:“那赌什么?” 辰宿想了想:“上次你领带上那个领夹挺漂亮,是真的?” 其实他没有注意过叶慎荣身上有些什么,是杜锦笙提起,他才想起那个领夹是有些别致。 叶慎荣连忙道:“抱歉,那个不赌。” 辰宿好奇:“爱人送的?” 叶慎荣闭上眼,半晌,答了一个“是”字。 辰宿意外之余,却豁然地笑了起来:“你要不是GAY,我劝你不要和杜爷太亲近,因为他是。” 从外表看,他觉得叶慎荣也不像那种人,这个男人看上去刚毅古板,浑身泛出一股森冷的气息,像阿拉斯加犬,冷静而凶悍,只是将锐利藏匿在了朴实的外表下,装得很老实的样子。 这种人不会甘于被另一个男人压在下面吧。而杜锦笙是不肯做0的。 叶慎荣淡淡笑道:“谢谢辰哥的忠告,我对杜董真的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想法。” 他一说完,辰宿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叶慎荣看辰宿似乎放下了芥蒂,又说:“那我们是不是不用赌了?” 辰宿摸着骨牌,眼神挑衅:“玩一把吧,如果我赢了,你就拒绝参加电影制作。”他可不想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毁在叶慎荣手里,所谓爱情事业两手都要抓。 叶慎荣点头,表示同意赌这个。 辰宿让另外两人一起参加,四个人玩三局两胜制,叶慎荣自告奋勇先做庄。 等过了两轮,又轮到叶慎荣做庄,局面上看,不算帮手的两位,叶慎荣和辰宿一胜一负。 第三局开始的时候,辰宿拿着摇骰的手心都有点被汗弄得黏糊糊的,但看叶慎荣,却是一副淡定自若,什么情绪也没有显露出来的样子。 辰宿第一次在赌桌上碰到这样的对手,叶慎荣玩牌的时候静得出奇,拿牌丢牌都悄无声息,脸上无论输赢都没什么变化,一双深陷的眼睛沉静冰冷,难以揣测。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叶慎荣是个多么棘手的对手。 不过情况也并不对叶慎荣完全有利,说辰宿RP爆发也好,说另外两个玩家不按牌理出牌的混乱思路把叶慎荣搞晕了也罢,到了第三次出牌,叶慎荣估算着这一局恐怕要输,但他不想输! “你们在玩什么?”远远地传来云澈清朗儒雅的声音,笑意融融,十分有亲和力,吸引了他们四人的目光。 云澈换了一件浅褐色的浴袍,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到了牌桌边,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垂下眼皮看桌面上的情况:“哎呀,慎荣,你不会要输了吧?” 叶慎荣这时脸上才些微有了点表情,淡淡地一抬眉:“怎么会,我的牌好得很。” 最后一墩丢出的时候,辰宿惊住了,倏地站了起来:“不可能!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牌!” 叶慎荣起身:“愿赌服输,辰哥,就玩到这里吧。” 辰宿咬住下唇,脸色泛白。 叶慎荣过去到他身边,在耳边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遵守,只是那部电影对我来说也意义重大,抱歉。” “说什么悄悄话呢?”云澈疑神疑鬼的贴过来,不过脸上仍挂着和蔼的笑容,一把拉住叶慎荣的手,“快把辰少爷还给人家杜老板吧,人还在床上等着呢。” “爷呢?”辰宿问。 “杜老板泡了一会药泉,觉得有点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辰少爷赶紧去伺候着吧。”云澈道。 辰宿闻言,朝云澈点了下头,匆匆忙忙就奔出了赌场。 杜锦笙的朋友还想拉云澈入伙再玩一会,云澈一边笑着应付他们,一边手却抓着叶慎荣不放,“我的赌技可不行,饶了我吧。”二话不说,拖着叶慎荣迅速开溜。 玩牌的两个人还在为刚才不可思议的最后一局琢磨,叶慎荣也出了一身汗。 走出赌场,上楼往浴堂去的时候,云澈手一松,两人原本交握的手掌间落下什么,被云澈的另一只手接住,神不知鬼不觉地揣进了口袋里。 “我一个人泡温泉无聊死了,你陪我一会吧。” “对不起,我不喜欢跟人一起泡澡……” “要是敢拒绝,我就把你刚才出老千的事告诉辰宿。” “……” 叶慎荣闭上嘴,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最后一切气愤的情绪都淹没在从脖子处往上一路晕红的肤色里。 连云觞都没跟他一起泡过澡,这第一次想不到要献给云澈了! 27.共浴 云澈选择的温泉池名字叫“鸳鸯戏水”,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下水前,他特地邀叶慎荣喝了两杯,叶慎荣仗着自己酒量好,多喝几杯也无所谓,可就是没往深里想。 退去衣袍,下水的时候到是一点不犹豫,大大方方,男性精瘦却富有力量的躯体展露在云澈眼中,云澈眼睛微眯着,看这具漂亮的身体缓缓下水时荡起优雅的涟漪,忍不住兴叹:“你最近锻炼的成果很不错,该有的肌肉都有了,不多不少,这样很好。” 叶慎荣并没有察觉出云澈盯着他时的意味,只当云大牌又一如既往的爱掌握别人的行踪,淡淡附和:“是吗?再练一阵子,应该会更好点。” 云澈偷偷笑着。叶慎荣没有发现,也是因为云澈藏得深,即使他经常把叶慎荣召唤到办公室,他的几个秘书也没有把叶慎荣看做是云澈的新恋人。 既然对方都如此大方了,云澈也迅速退下浴袍,露出结实强壮的力量型身体。 他的脸总是被认为和他健美强悍的体格很不相称。 云澈长得优雅斯文,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但却有一副运动员的体格,线条优美,几乎无可挑剔。他爱游泳、登山、健身等所有可以锻炼身材线条的运动,保养得当的肌肤光滑细腻,曾经还有护肤品牌想找他做广告模特。 看他下水时的表情,也知道他对自己的身材相当自信。 叶慎荣瞄了一眼,不禁想到,云觞也有副漂亮的身材,只是常年与烟酒为伴,折腾出一身病来,要不是天生条件好,恐怕现在就不堪入目了。而云澈显然就属于洁身自好,懂得保养,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在意起云澈和云觞不同的地方。 “干什么盯着我看,被我完美的体形吸引了?”云澈慵懒地泡在水里,向叶慎荣挑眉,水汽氤氲的环境里,好像把他的眼睛都熏得有些湿润迷人。 叶慎荣脸颊不由得红了,还好可以当做是被热气熏红的,“等我再练练,也能有这样的身材,别得意。” “哦?”云澈拨开水面,慢慢游到叶慎荣身边,手指戳了戳叶慎荣薄薄的胸肌,“你以前身材应该比现在好吧,我听说叶老板以前在日本黑道有很大的势力,混黑道的人,总免不了要打打杀杀。云觞这么爱惹祸,你是不是帮他打过很多架?” 叶慎荣微微蹙眉,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云澈笑道:“我一提到云觞,你就这么激动,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你到说说看,那男人为什么能让你这么着迷?除了脸蛋好看,还有什么地方特别吸引你?” 叶慎荣别过头去,没有理会云澈。 云澈兴致大开,绕到叶慎荣面前,不依不饶地问:“说说看嘛,你都告诉了我你们以前的事,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叶慎荣真觉得自己拿爱唠叨的云澈没辙,叹了口气,“我好像说过,他的脾气、缺点、优点,无论什么——” “对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十几年,你是抱着什么心态,能这么执着?”云澈问。 叶慎荣表情凝重,思考了一会,眼神有一丝朦胧:“可能是愧疚感。” “愧疚什么?”云澈眼睛亮了亮。 “我差一点杀了他最爱的人,在那十年里,我们都以为那个人死了。”叶慎荣闭上眼,掩去眼中的懦弱,“做了这种亏心事,我就没办法对他放任不管,总觉得如果不盯紧他,他就会去殉情。” 听到这些,云澈释怀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拍叶慎荣肩膀:“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还真是大好人。” 叶慎荣却皱起眉头,像看异形生物一样,看着云澈道:“你的想法真奇怪。” 所有人都认为他当年横刀夺爱,把云觞留在身边的手段既残忍又自私,连他最好的朋友也这么认为,时间长了,他自己都觉得对云觞确实做了许多亏心事,结果在爱情中反而变得卑微起来,连对云觞说个“爱”字都充满了愧疚心。 与那些人比起来,云澈的看法简直是奇葩了。 这时候,叶慎荣的较真劲儿又上来了,追讨道:“我杀过人,虽然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死了,但终究下过杀手。我还经手过军火买卖,贩卖违禁药物,嫁祸栽赃别人洗钱,使得别人的公司破产倒闭。你对这样的人,竟然会评价为大好人?” 云澈笑道:“一时冲动,头脑发热而已,你也得到了教训,知错能改不就行了?” 叶慎荣又思考了一下:“我对云觞下药,让他无法离开我,还用威胁的方式强迫他做我的恋人,差一点还想强……这些都不是好人会干的事。” “那是你为爱冲昏了头,冷静下来之后,你现在也不会再干出那种事了吧?” 叶慎荣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云澈的思维回路真是奇怪透了! 云澈笑嘻嘻的,眼睛半眯着看叶慎荣,低声说:“其实你就是不懂怎么追求一个人,让那个人爱上自己。要不要我教教你正确的方法?” 叶慎荣傲气地哼了一声:“像云觞那种人,换了你,你有自信能追到手?” 这天下间,除了裴易寻,大概没有人能让云觞动心。云觞那颗心,简直就是冰块做的,别人再对他好,他也看不见。云澈并不了解情况,就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他有点不服气。 云澈却觉得叶慎荣此刻又倔又傲的表情可爱至极,忍不住就认真起来:“追一个人要讲究方法和耐心,不能横冲直撞,大家都撞得头破血流的,那还谈什么爱啊。” 叶慎荣挑眉:“那我到要请云大导赐教了。” 他也很想知道,裴易寻在云觞身上施了什么魔法,让云觞对他那么一往情深。 云澈笑了笑,若有所思道:“比如说,我最近就在追求一个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人,那人也是个很顽固的家伙,对人家一往情深,眼里就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好。不过,我不想放弃,打算长期作战。” 叶慎荣微微拧起眉头,表情严肃:“你有把握追到那个人?” “没有把握,我还坚持着干什么,难道我喜欢找虐么?”云澈用木勺取了木盆里的水,往身上洒了点,又取了一勺洒在叶慎荣背上,“要不这样,以后我慢慢的把一些心得告诉你。” 叶慎荣认真地思考起来,虽然他不认为这辈子还有可能爱上别人,但是他追求人的方式确实有缺陷,本着学术研讨精神,学学人家的经验,弥补自己不足的方面总是有好处的。 也许哪天他明白了该如何去正确地爱一个人的时候,也就能明白云觞为什么无法接受他? 云澈在一旁偷偷地观察叶慎荣陷入思考的表情,心里暗暗地笑,某人的情商真不是一点点的低,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让他有机可趁。 “好了,先别想太多,泡温泉就是要让神经放松嘛。”云澈背过身去,把浸湿的长发绕过脖子,拨到身前,露出颀长雪白的后颈,“帮我搓搓背吧,一会我也帮你搓。” 叶慎荣盯着云澈宽而紧实的背脊,犹豫道:“两个男人互相搓背,万一被看到不太好。而且我是同性恋,你知道的,万一我对你起了反应……” “你能把我怎么样?”云澈轻轻低笑,“在这上我?以我们俩的体格差异,你想强迫我也难啊,叶老板,我可不是云觞。” 云澈将光裸的背脊对着他,仍然是一副毫不动摇,等待着他动手的样子。叶慎荣想想也对。云澈看起来温和好脾气,其实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哪像云觞那么单纯。 无奈,他只得拿起木桶里的刷子,靠近云澈背后,一手轻轻地按住那被水打湿,光滑而饱满的肩头。 被水汽熏热的肌肤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和恰到好处的温热,手感真是极好的。云澈不过二十五六岁,年轻的活力自肌肤下的骨骼肌肉里透出来,无处不显示着这具躯体的力量,只要稍微动一动,肌肉的拉伸便带出美好的弧度,让人不由去想象它蓄势待发的样子,会是怎样一副激烈的场面。 不知是药浴的关系,还是云澈的身体本来就充满了诱人的魅力,叶慎荣渐渐感到两腿间真的有了反应,手上的动作不自然地一顿,霎时有些尴尬。 而云澈在这时候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转过去,轮到我帮你搓了。” “不,不用了……” “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男人,难道还计较我吃你豆腐?” “……不是。” “那就得了,干脆点!”云澈抓住叶慎荣两边肩头,把他硬掰过去,“我们连接吻都有过了,搓个背而已,又不会真出什么事……咦,你……” 被发现了! “咳,咳咳!”叶慎荣咳了两声,脸色已经通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张嘴想解释,“可,可能是……” 不知云澈此时是有意还是无意,叶慎荣只感到他在背后离得极近,几乎要贴上来的样子,呼吸声就在他耳朵边,仿佛还能感觉到附在耳边的嘴唇散发出来的微微发烫的温度。 这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不用觉得尴尬,泡药浴就是这样的。”云澈低哑地说道。 真的只是药浴的关系吗? 叶慎荣以前泡药浴的时候也会勃起,不过那是因为他一直在想云觞,想到快发疯的关系。他这人克制力其实很强,不然也不会对着就在身边的爱人十几年也没有下过一次手。 但是此刻的情况既微妙又尴尬,两个人都有了反应,而且都毫无遮掩,其中一个还是同性恋,但他们却什么都不能做。 叶慎荣被腿间那种胀鼓鼓的疼痛感弄得狼狈无措,闭上眼想克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偏偏云澈的手还时不时地蹭到那个地方,同时又用自己的顶他。 “云澈,我们上去吧……唔!”指甲蹭到那敏感的部位,令叶慎荣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抱歉……”云澈无奈道,“今天估计是温泉里的药量放多了,效果也未免太好了点……”听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他止住嘴没再说下去。 叶慎荣感到肩膀一沉,侧头见云澈已把头搁在他肩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轻轻地随着呼吸在打颤。 云澈苦笑一下,调整着呼吸说:“你说,我们等会是不是应该找酒店的人投诉……” 叶慎荣背脊僵直了不敢动弹,平常他对人少有顾忌,但云澈此刻在他背后动来动去,弄得他心慌意乱,竟不知挑什么话说好:“我们,我们别再泡了吧……”出口竟然会是征询的语气。 云澈轻轻笑着,一把从后面揽住叶慎荣的腰:“这样上去,被人看到了才尴尬吧。” 叶慎荣脑子一转,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云澈滚烫的手掌按在他小腹上,弄得他简直要欲火焚身。 “云澈,你的手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抖得不成调,气息凌乱暧昧,他不好意思再出声,生怕云澈真误会他这个同性恋可能想进一步做点什么。 他是恶名在外的人,以前对云觞的种种强迫,势必会让别人误会他这人血气上来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些传言就是这么对他不利,听多了,他也觉得自己不是好人。 云澈会怎么想他? 思考至此,叶慎荣为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 “云澈,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好。”他身体不敢动,只能做出口头警告。 “……嗯,抱歉。”云澈会意地马上松开了手,退后到浴池边,水面上云雾缭绕,半遮半掩住他漂亮的身体,叶慎荣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他靠在石阶边,低着头,双眼紧闭,紧紧地咬住薄唇。 然而周遭实在太安静了,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叶慎荣也能听见云澈嘴里发出难耐的闷哼声,一下下渐渐的沉重起来,并且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水面被惊起了涟漪,水声与喘息声交叠错落,更引人浮想联翩。 云澈自己不知有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的样子实在很诱人,若非叶慎荣对自己的克制力很自信,而且还有心理洁癖,他可能就要扑上去了。 姓云的,怎个个都这么妖孽撩人呢? 叶慎荣感到喉间有些干渴,大感不妙,急忙闭上眼不再去多想,自己也靠到浴池边解决。 然而过了许久,下身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痛得难受。耳边不时传来的云澈的低声喘息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反到被挑逗得心烦意乱。 叶慎荣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平心静气,于是决定马上离开温泉,去和室里冷静下。 但他刚睁开眼,就见云澈的脸近在咫尺,双眼蒙了水汽,湿漉漉地望着他,“这么要求也许有点过分,但是,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很难受。” 云澈苦笑,说完便低下头,羞愧地合上眼皮,薄薄的皮肤泛出迤逦的浅红色,弯弯的眼睫上满是水珠,就好像他哭了一样。这样又痛苦又羞怯的样子,简直妩媚得令男人发狂。 28.人气 叶慎荣差一点咬破嘴唇,控制着声调和气息说:“等你冷静下来后,你会恨我的。” 想起蒋宁看到他就慌忙回避的眼神,叶慎荣告诫自己不能再那么武断地铸下大错。他自己是同性恋不要紧,但别人不是,他们都会对男性抚摸自己的性器产生心理阴影,等冷静下来后,一定会内心抗拒。 云澈却像是毫无忌讳,大胆地往叶慎荣身上靠过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眼睛弯弯的带着勾人的笑意,“我自己要求的,怎么会恨你。”他遂又闭上眼,难耐地喘息着,“拜托了,求求你,我快难受死了……我求你帮我个忙还不行吗?”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沙哑得几近啜泣,叶慎荣听得心都柔软了,真要是这时候铁石心肠,拒绝帮助别人的难言之隐,反倒显得他冷酷无情? “要是想停,就马上说出来。” 云澈已经贴在他身上,叶慎荣无路可退,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如果事后云澈要怪他,那也无可奈何,反正这世上怪他怨他恨他的人太多,不多云澈一个。 叶慎荣调整好身体,手扶上云澈的后腰,面对面,用身体替云澈挡住羞耻的姿势,沉默地用手伺候起来。虽然经验不够丰富,但他的动作却娴熟有力,云澈马上就摆出很舒服的样子,眯着眼,嗯嗯啊啊地发出诱人的喘息,叶慎荣心里狠狠揪着,不知怎的,有一股疼惜的感觉。 云澈这么高傲,这么自负,就像耀眼的阳光,干净温暖,不应该让这样的人受委屈。 于是,等事办完以后,叶慎荣尽管只动用了手,却反而是累的虚脱的那一个。整个过程中他都太紧张了,悬着一颗心,浑身细胞都高度警觉,总担心有人闯进来,看到云澈屈辱的样子。他不想毁了云澈的清誉。 云澈却全然不担心被人看见,还把虚脱的叶慎荣拉进怀里,从侧面托住他身体,让他靠在自己半边肩膀上。修长的手指撸了两下短而直的头发,轻轻地附耳说:“谢谢。” 谢谢?叶慎荣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有人因为这种事而……感谢他? 但是后来,他发现那一声“谢谢”并不是幻觉,自此以后,他们的关系真变得比以前亲密了,互发短信的次数渐渐频繁起来,云澈对叶慎荣的嘘寒问暖已成了每日必有的家常便饭,而叶慎荣回复得也很迅速,绝不让云澈多等半刻。 但若说有多亲密,叶慎荣又觉得他们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互相关心,时而谈及事业,时而谈及人脉交际,时而谈谈心事和工作压力,虽然也会有聊到黄色笑话的时候,但并没有逾越朋友关系的那种暧昧,纯粹是男人之间的调侃。 云澈是个很会组织语言,适度给予关心,但绝不过分涉及隐私的人,闲聊的时候尺度总是把握得刚刚好,让叶慎荣很喜欢和他轻松交谈的感觉,而且,云澈没有因为那种事讨厌他,让他感到庆幸,慢慢的,他也就不知不觉把云澈这个朋友放进心里。 六月中,盛夏来临之际,《婚恋》剧组终于杀青了,不过他们几个主演却并没有闲下来,紧随而至的各种通告反而令工作节奏变得更加可怕。 为了和K.S.A竞争市场占有率,天娱和电视台确认首播时间后,就开始频繁让六位主角曝光。于是,他们拍的广告进入二周目轮播,商场、地铁、车站、便利店、商业街等各个公共场所都竖起了他们的大幅广告板,卯足了劲要让公众对他们六人的形象记忆深刻。而网上也在强势的炒作下,开始热议《婚恋》这部剧作以及剧中六位主角。 不过,令制片人李诺意外的是,六人中人气最高的竟不是近来被八卦媒体炒作得掀翻天的“金童玉女”蒋宁和苏小曼这对,反而是叶玄这个毫无名气的新人,在微博、贴吧、社区论坛上引起了大量关注,先前有关广告中的叶玄是否为网球选手的话题又再度掀起舆论风暴。 一个月以后,《三十岁婚恋》开播,叶玄饰演的罗赫阳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观众瞩目的焦点,后来经李诺的助理分析,叶玄人气飙升的原因有三。 第一点,他的形象端正硬朗,把经历过婚姻挫折和事业起伏的成熟男人的魅力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大众对各类美男喜闻乐见,并且逐渐走入“妖男”时代的大势下,叶玄这种传统男子的阳刚风骨是罕见的,大众总是会比较爱捧稀有的种类。 第二点,能够被叶玄这种成熟男人征服的女性大多是上班族,她们是网络水民中势力最庞大的族群,喜欢蒋宁的年纪就偏小一点,还在读书的孩子又怎么会比上班族更有时间泡在网上大聊特聊?学生党虽然放暑假了,但都忙着出去玩呢。 第三点,罗赫阳这个人物本来就有一点悲情色彩,他相对于好友的隐忍,十年恋情的执着,与前妻杨倩分分合合泪点颇多,这可都是赚取同情分的大卖点,而且,他们的恋情更符合80后婚姻特点,有社会话题性的东西总是能引起争议。再加上唐才子给他设计的毒舌特点,更让大家对这个角色又爱又恨,情绪爆发点多,议论也就多了。 综上三点,叶玄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近期百度搜索量排名最高的男演员,圈内圈外都说他靠着《婚恋》一炮走红。 《婚恋》的庆功宴在Z市的海湾边举行,投资方康亿集团老总康祁政把临海的一栋花园别墅捐出来做宴会场地,请了世界一流的管弦乐队来热场,本人也亲自到场助兴。 如此一来,沈钧婷便大有身在主场得势的优越感,在众多明星中,她穿得最鲜艳华贵,大胆地展露丰满酥胸的曲线,并且挽着项烽一起到场。项烽作为天娱的大牌演员,不论是外貌还是名气都为沈钧婷赢得不少面子,这对俊男美女立刻成了全场焦点。 而《婚恋》这部电视剧的人气男演员叶慎荣却低调地站在一旁,身上的西装比平常的考究了一些,也是前几天在云澈介绍的店里定做的,但他并不像其他演员那样为了受人瞩目而穿上鲜亮的颜色,还是一贯的保持了深沉整洁的形象,配色也是比较稳重的烟灰色西装和降红色衬衫,搭配三十多岁男人钟爱的斜纹领带,看起来不像娱乐圈明星,倒是像商海中力挽狂澜的白领精英。 “叶玄是个很特别的演员。”连苏小曼这样矜持高傲的女人也不由得被吸引住目光。 蒋宁陪着她转了一圈后,看见叶慎荣和制片人李诺站在一起,寻问苏小曼要不要过去打招呼。苏小曼端着玉女的清高架子,不愿主动过去,蒋宁便独自走向他们。 李诺十分欣赏叶慎荣的潜质,谈得十分尽兴,见蒋宁过来,才转身揶揄:“哎呀,今年的最佳新人来了,必须要喝一杯啊!等过几年小蒋成了大腕以后,未必还会记得我这样的人哦!” 蒋宁谦虚地与李诺敬了一杯酒,道:“李总别这样取笑我,我哪里是最佳新人。” 李诺笑说:“等《墓灵》十月上映后,你不就是了!离导那老妖怪可是很少夸奖人的,前几天碰到他,他一个劲跟我夸你,说你进步大,勤奋,戏感好,把华容演得比小说里写的还活灵活现,他说《墓灵》的演员里,就你这个角色选得最对口了。” 《墓灵》的角色里当然还包括了叶慎荣演的姜四爷,李诺是忘了这一点,但蒋宁心思缜密,不好意思地侧目看了叶慎荣一眼,又转向李制片,浅笑说:“华容让演员可以自由发挥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演出来才显得出挑吧。” 他也不多夸别人,只谦虚了下自己演的角色,这样谁也不会得罪,又没有过分自谦而显得伪作。 李诺忽然对这个谨言慎行的年轻人有种看不透的感觉,老谋深算地打量了番,道:“《墓灵》是部好剧,我很期待它播出后的成绩。你们这些年轻的演员都要好好把握机会,娱乐圈里,机会不会常有,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有那么一次,抓住了,就能飞上枝头。我祝你们两个都能展翅高飞!” 三人又干了一杯,李诺转身去黄隽导演那儿敬酒,这时候迎面过来的男人穿着极为低调的灰色风衣,以不起眼的方式,从花园的小径穿过来,到叶慎荣和蒋宁面前。 李诺走到一半,看见这男人,吃了一惊,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云大!没想到你会来!” “呵呵,做这部剧,我也有一点功劳吧,李制片到把我给忘了?”云澈眉清目淡,看起来有些憔悴,也不知是不是忽然穿着变素雅的关系,还是近日为了和K.S.A竞争收视率,事务繁忙的缘故。不过人好看,笑起来,眼睛一弯,深深的,到还是那样迷人。 叶慎荣对云澈的出现稍有些意外,这人总是神出鬼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他没有草率地上前寻问,娱乐圈处处隔墙有耳,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和云澈过于亲密,免得惹闲话。 他近来也忙着赶通告,全国各地海内海外到处跑,和云澈除了互发短信,偶尔打个长途以外,自上次泡温泉以后,其实一直没有碰过面。 在那次几近缠绵悱恻的共浴之后,两人这是第一次碰面,云澈却显得坦然大方,对叶慎荣点头微笑了一下,还故意亲昵地用手指骨节碰了碰叶慎荣眉心,关心道:“最近忙着做宣传,睡眠时间很少吧,瞧你瘦的。” 李诺和蒋宁都在旁边看着,叶慎荣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紧绷,没有笑容地说:“我还好。” 云澈噗嗤一声,更加肆无忌惮地捏捏叶慎荣的脸颊:“还逞强,这都累得脸发僵了,拍戏的时候表情支出太多,现在笑都笑不出来了吗?说起来,要你明媚地笑一笑,真是很难啊,黄导拍那个镜头给你吃了多少次NG?” 李诺早听闻云澈经常和公司旗下的男艺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知道云澈行事肆无忌惮,所以对他捏叶慎荣的脸一点不惊奇,但他惊讶另外一件事:“云大竟然看了《婚恋》这部剧?” 李诺很是激动,自己制作的电视剧能让云BOSS看得上眼,这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得到了认可。 “是啊,最近晚上闲在家里没事,就顺便看看我挑的演员们表现怎么样,有没有给我长脸。”云澈意犹未尽地又捏了捏叶慎荣的脸,直到叶慎荣实在脸皮挂不住了,面红耳赤地躲开去,他才收手,转向蒋宁。 “小蒋在这部电视剧里表现也不错,笑起来比慎荣自然多了,年轻女孩们肯定都被你镜头里的温柔形象征服了。过几个月,等《墓灵》播出以后,你的华容一定也会大受喜爱。华容的人气那么高,大家都会关注你的表现,小蒋之前似乎没什么经典角色,这次事业上应该会大进一步啊。” 云澈数落了叶慎荣一番,却对蒋宁不吝褒奖,李诺心中猜测蒋宁可能更受云澈喜爱。 蒋宁却没有沾沾自喜,大方得体地点了点头,显得很沉稳:“谢谢云导夸奖,我会继续努力。” 他简单的回答到显得有些生冷了,李诺暗暗想,蒋宁虽识大体,有才有貌,是难得的可塑之才,但交际方面却暴露出了他的稚嫩,还不懂得怎么为自己求取更大的仕途。反观,叶慎荣却显得十分老练,看上去虽阴郁冷漠,一旦攀谈起来觉发现能自然而然地与他畅所欲言。就连云澈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格外闲适。 蒋宁和叶慎荣,这两人日后谁会走得更远,爬得更高呢? 当然,就目前来说,蒋宁略胜一筹,等《墓灵》播出后,他的最佳男配和新人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天娱要和K.S.A抢夺“金豫奖”王者之位,也会竭力为蒋宁争取。 云澈夸完蒋宁,视线又转回叶慎荣这边:“慎荣,等目前日程上安排的那些通告都结束以后,让辛海给你放个短假吧,正好她该去培训一下怎么当好一个经纪人,你也好全心全意准备下一件事。” 叶慎荣知道云澈指的是给杜锦笙准备投拍的民国电影写剧本的事,用点头作为回答。 蒋宁见两人眉目间的隐晦交流,转头,也在叶慎荣耳边小声问:“叶大哥在准备什么?难道是已经有新的片约了?” 叶慎荣笑笑回答:“等有时间我跟你细说。” 自从那次浴室里,叶慎荣自作主张帮蒋宁发泄后,这是第一次蒋宁愿意站在他身边主动搭话,叶慎荣以为蒋宁终于度过了心理适应期,不再忌讳那事了,能和这个朋友重修旧好,他感到很欣慰。 本想再为那件事好好向蒋宁道个歉,云澈却用咳嗽声打断他的话头,谁也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钧婷拉着项烽过来,娇笑地喊了声:“云导!” 一人手里一只酒杯,纷纷又互敬酒后,云澈在交际方面做得十足体面,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不停夸赞沈钧婷漂亮,演技进步了之类。沈钧婷被夸得越发飘飘然,酒也喝得不少了,一时忘形,微醉中借着酒胆,起了异心。 沈钧婷和项烽处了一段日子,早已过了热恋期,该玩的花样都玩了一遍,项烽那套哄女人的办法她也渐渐有些腻了。说白了,项烽今时今日风光无限,但到底是平民出生,身上那点流里流气的本质是改不掉的,沈钧婷认为这男人初看不错,外表光鲜,但却少了内涵这种东西。 云澈就不同了,论身材,论样貌,论情调和品位,都比项烽高出一大截,而且,康祁政提起过云澈的身世,那是许多女星梦寐以求的归宿。 人总是欲求不满的,有了眼前的一切,总还想往更高的地方爬,沈钧婷也是如此。她知道康祁政这个靠山不能让她靠一辈子,只要她一天不能堂堂正正踏入康家的门,改姓康,康家的财产她就别想分到一毛钱。 而云澈这时候出现在她眼前,就如一座吃不尽的金山,可以让她一辈子享乐,圆她做阔少奶奶的梦。 至于云澈那些和男艺人不清不楚的绯闻,沈钧婷这会儿根本没有脑子去想,她只在乎云澈还是单身这个事实。 想到自己的将来,沈钧婷便不再顾虑什么,不惜使出浑身解数,也要钓到云澈这条大鱼。她假装醉得辨不清方向,抓住云澈便娇柔地倒过去。 项烽看到女友当众失态,最爱面子的他一时慌了手脚,云澈眼明手快,退了一步,单手扶住沈钧婷,脸上冷冷一笑:“沈小姐好像喝醉了,找人扶她进去休息一会吧。” 说着,手一松,根本不管沈钧婷会不会跌在地上。 沈钧婷是似醉非醉,怎么肯在大家面前摔个面朝天出洋相,身体失去支撑以后,她只好一转身,也没看清那人是谁,就勾上脖子,把脸一埋。 埋了后,才后悔莫及。 “我扶她进去吧。”叶慎荣扶起沈钧婷,一贯的绅士作风让他想也不想地就要打横把人抱起。 云澈慌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得叶慎荣这样去抱一个女人,尤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叶慎荣把他置于何地? 越想,心中就越烧得发痛,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当下冲动地跨出一步,阻挡在叶慎荣身前:“把她给我,我带她进去。” 29.走火 自庆功宴以后,云澈的短信就发的少了,叶慎荣可以理解,因为公司最近有传言,云澈在和一个女演员谈恋爱。并没有什么龌龊的流言,传闻把两人的恋情渲染得纯洁高尚,云澈就像纯爱故事里的高富帅男主角,寻寻觅觅了二十多年,遇到一位令他心仪的女子,两人的交往处处洋溢着鲜花一样高洁优雅的气息。 由于女演员的名字没有公布,大家就在脑中把那位女子描绘得十全十美,能令云澈心动的女人肯定不是平凡女子,她应该高贵美丽,温柔大方,实力超群,应该是大多数男性心中的梦中情人,这样才能和云澈并肩同行,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只有叶慎荣知道一点内情,但他不是会嚼舌根的人,也不太清楚云澈择偶的标准,只当云澈和项烽一样,对沈钧婷鬼迷了心窍。加上沈钧婷又是会用手段的女人,俘虏云澈并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觉得奇怪,但他又想到云澈曾经提起过,在追一个很难追到手的人,难道就是在说沈钧婷? 看那天云澈把沈钧婷抱进屋时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像是忽然中了美人计一样。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下降很正常,会重色轻友更是平常事。 叶慎荣尽管有种莫名的被云澈遗忘了的失落感,不过也顺其自然,不去打搅云澈的甜蜜恋爱。 近期,李诺看《婚恋》中罗赫阳和周晓乔这两个角色被一群女粉丝拉郎配,微博上出现不少他们俩的Q版短漫,经典台词也一再被曲解地套用,李诺决定趁热打铁,给叶慎荣和蒋宁安排了不少只针对他们两人的访谈节目,趁机造势,再靠着两人的人气打压K.S.A的新片。 叶慎荣因此和蒋宁时常成双成对出入电视台和外景拍摄,《墓灵》剧组那边华容也杀青了,蒋宁便一心一意应付李诺安排的通告,有时候从早到晚都和叶慎荣形影不离。 最近,他们养成了结束工作以后,就带上各自的经纪人,四个人一起去吃火锅。 饭桌上,四人各喝了点小酒,微醺的情况下,蒋宁一边给叶慎荣倒酒,一边闲扯道:“叶大哥是不是这几天要搬家?” “嗯,公司有这个福利,可以赞助旗下艺人买一套房,我想搬到我们公司资产下的皇都名苑,离公司近一点比较方便,而且很多我们公司的艺人好像都住在那。”叶慎荣等蒋宁倒满酒,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蒋宁同时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皇都名苑?我也住在那!叶大哥房子看好了吗?” “嗯,36栋2楼201——” “就在我隔壁!”蒋宁抓住叶慎荣的手腕,“叶大哥,你什么时候搬,我来帮你!” 瑶箐看着两人感叹:“靠,你们马上要变邻居了!就隔了一堵墙,这要让你们的粉丝知道了,不是要疯了嘛!” 辛海一掌把瑶箐推开去,嚷嚷道:“叶大哥是直男,别瞎起哄!你怎么跟那群脑残粉一样,中二病得狠狠治!” 瑶箐嘴巴嘀咕着没出声,眼睛在叶慎荣和蒋宁身上来回转悠。他身为蒋宁的经纪人,和蒋宁共事有三年,蒋宁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不可能没有感觉。 蒋宁低着头淡淡一笑,自顾自吃菜,什么也不说。 叶慎荣趁机岔开话题:“小海,经纪人培训怎么样了,有没有用功读啊,下下个月考证别考砸了。” 辛海红着脸,打哈哈:“我没问题的,叶大哥放心啦!”瑶箐抱胳臂斜眼看她:“不是我天天晚上给你开小灶,你能没问题?” “哎呀,这个不能说!” 四人吃饱喝足,公司的小面的先把两个经纪人送到家,蒋宁喝得有点多,虽然他自己称不要紧,叶慎荣看他脸色泛白,还是不放心地执意把他送回家。 到了蒋宁家,一看果然就在他看中的那套三室一厅隔壁,同一楼层,门对门。 蒋宁拿钥匙开门时,开玩笑说:“以后到是不用管谁送谁的问题了,打通了墙,我们就住一起了。” 他面上被几分醉意染得微红,笑声清清脆脆,像银铃一样,平常都想不到这样拘谨的人能笑得这么勾魂放荡。 叶慎荣扶着他走进客厅,让他倒在沙发上。蒋宁半睁开眼,仰着脖子看他,看了会儿才用手盖住眼睛,安静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叶慎荣总算意识到,为什么初见蒋宁时,就情不自禁地关心起这个人。 离雾选他演华容,不就是看中他有三分云觞的神韵?特别是眼睛,细细长长,眯着的时候,眼尾挑出几丝鱼尾纹,要是再过十年,也许会更得云觞的风韵。 云觞云觞,为什么到现在还处处想着…… 为了撇开杂念,叶慎荣刻意地去注意了下屋内摆设。 蒋宁的家虽像想象中的一样整洁干净,但有些太过干净了。 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房间里看不到一件能够体现生活情调的东西,简直就像酒店式单身公寓,蒋宁只是让它保持着基本的整洁,却毫不关心该用什么去装饰下自己的家。 叶慎荣有些意外,蒋宁看起来不是那么懒惰又冷漠的人,而这样的家,却会让人觉得主人随时会丢弃一切,从这里搬走,且不会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你家有茶叶吗?还有蜂蜜。我给你泡杯蜂蜜茶暖暖胃。”叶慎荣转身要向厨房走去,蒋宁却拉住他,“不用忙……我还好。” 叶慎荣摆出家长的姿态:“上次你伤了胃以后,不是一直胃不太好吗,今天喝得有点多了,胃没有不舒服吗?” 蒋宁笑笑,摇头:“没有不舒服,叶大哥,你坐下来,我有话说。” 叶慎荣只好在旁边坐下。 蒋宁撑起身体,靠在沙发上,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叶慎荣看他有心事的样子,坐近一些,关心道:“你有什么话,对我就尽管直说。是不是最近碰到什么困难了?” 蒋宁转头看了一会叶慎荣,忽然就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狠狠地吻住嘴唇。 叶慎荣最近坚持健身,身体早已恢复了当年的程度,推开蒋宁没有费多大劲。只是他反而不敢太用力,怕伤了蒋宁。 蒋宁被推开以后,咬着嘴唇一副受挫的表情,眼睛发红地盯着叶慎荣。叶慎荣也盯着他,两人对视半晌,蒋宁悲哀地笑了,转身两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让额前刘海盖没眼睛。 叶慎荣坐起身,喘定以后,道:“小蒋……” “叶大哥,”蒋宁打断道,“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在头一分钟里,叶慎荣一直保持沉默,到了第二分钟,他终于从混乱的思绪里理出一点头绪来,定定神,起身离开沙发:“借浴室用一下。” “叶大哥?” “你坐着别动!” 几乎是用吼的,他制止了蒋宁跟上来,快步冲进浴室洗了把冷水脸,等脑子清醒到满意的程度后,回到客厅。 蒋宁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焦虑地期待他的回答。 叶慎荣给两人都倒了杯温水,喝下后,也整理好了头绪,开口道:“是因为上次那个的关系吗?” 蒋宁静了一会,生涩地点了下头:“嗯。” “你之前看到我,不是一直在回避吗?” “我……”蒋宁不安地看了看叶慎荣,苦笑,“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喜欢你’这件事实。我没有喜欢过谁,这是第一次。” 叶慎荣想了一会,定定道:“你接受你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蒋宁眼睛透亮,毫不犹豫:“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 叶慎荣觉得胸口发闷,扯松了领带,叹出一口长气,但仍然有什么堵在心口的感觉。 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便实话实说道:“不管过多长时间,我不可能爱你。” “为什么?”蒋宁眼中的那份灼热没有因为被直接地拒绝而熄灭,反而有种试探的意味,看着叶慎荣。 叶慎荣希望能快刀斩乱麻:“我心里已经有人,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蒋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叶慎荣,然后一字一字道:“那个人是云觞?” 叶慎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蒋宁会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蒋宁道:“上次在片场碰到他们,我就看出来了。果然是这样。” 接下来的几分钟,谁也不说话,屋内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沉寂。叶慎荣坐了会儿,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起身大步走向玄关:“我回去了,你泡杯蜂蜜茶喝了再睡,别胡思乱想。” “叶大哥!”蒋宁在叶慎荣身后激动地说,“我会比云觞要对你好,这样不行吗?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你不能给我次机会吗?” 叶慎荣低头穿鞋,将蒋宁的话置若罔闻。 蒋宁站在客厅里,继续迫切地说:“你要是单恋云觞那么久,应该知道单恋的痛苦,你忍心让我也这么痛苦吗?我们已经干过那种事,我不可能再和别人上床。” 叶慎荣赶忙系好鞋带,伸手要夺门而出,蒋宁突然几步冲过来,把他压在门上又强吻了一次。 这次吻到两个人都要断气了,叶慎荣差点想挥拳揍人,但想到蒋宁有现在的心思,自己也有责任,而且蒋宁红着眼,就好像被他始乱终弃,要找他负责任似的,他是怎么也狠不下手去。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在门边纠缠了一会,衣衫凌乱,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错落起伏的胸膛间浮荡着暧昧的情愫,这时候要说他们两个大男人不会发生什么,谁也不会信。 叶慎荣身体发热起来,呼吸一乱,力气便有些使不出来。但他还不至于被情欲完全控制了思想,反手抓着门把手想找退路。蒋宁却像是豁出去了,大腿抵住叶慎荣的胯间,顶住那个地方让叶慎荣不敢动弹,手指在裤腰间到处摸索着想要找缝隙钻进去。 叶慎荣忙于应付下面,就顾不得躲闪上面的亲吻,脸上嘴边脖子锁骨,一点点的都被蒋宁占了便宜。 衬衫的扣子哗啦啦地散了一地,精瘦而漂亮的腰肌暴露出来,在有些微凉的空气里轻轻颤栗。蒋宁一边咬着叶慎荣的耳朵分散注意力,一边手终于顺着腰侧探了进去,在发烫的皮肤上慢慢地揉捏,手势十分娴熟,摸得叶慎荣有些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低喘。 蒋宁的吻技一点也不生涩,一寸寸地吸吮颈项处敏感的肌肤。舌尖的挑逗令毛孔舒张开来,细密的汗珠渗出来,然后又被灵活的舌头轻轻舔去。在这种有目的的亲吻下,叶慎荣的脖子周边很快浮现出一片吻痕。 叶慎荣忽然意识到什么,努力集中精神,开口道:“蒋宁,停下!” 蒋宁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都到这地步了,怎么还停得下来。叶,你今晚睡我这吧。” 熟悉的称呼令叶慎荣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脑中常年绷紧的那根神经仿佛要一下子绷断了,心肺的绞痛顺着喉管蔓延上来,刺激着泪腺,然后在眼角边,温热的泪淌了下来。 蒋宁用舌头把泪轻轻地舔去:“叶,我会对你好的。” 叶慎荣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叶。 云觞以前心情好的时候,就这么喊他的。就这么一个音节,是他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一个发音,但是自入狱以后,他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蒋宁,”叶慎荣闭上眼,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沙哑破碎,“你再喊一声。” “叶。” 蒋宁同时温柔地含住叶慎荣的嘴唇,撬开来深入里面,细细翻搅了一会。叶慎荣像中了魔咒一样,自从迷恋上云觞以后,一直固守到现在的防线被蒋宁的热烈亲吻击溃,男人饥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配合起来,手指慢慢伸入蒋宁的发梢,有些矜持地承受着。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体形也相似,蒋宁却并不费力地把叶慎荣托起来,架在腿上,贴着门板弄出很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 30.压制 铃声只响了一声,后续沉默在他们激烈撞击房门的响声中。 不过这一声却令叶慎荣奔溃的意志又重新苏醒过来,他试图抵抗蒋宁的压制,低声喘着喊道:“有人来……蒋宁……别做了!” 蒋宁却置若罔闻,转身把他推在鞋柜上。他好像已经完全陷入了不能自控的情潮中,不顾叶慎荣的反抗,板着他的手腕十指扣紧压在墙上,身体覆在叶慎荣背上,连预热的动作都顾不上,直接拨下裤子,一手扶住臀部,便用自己的硬物顶上去,凶狠的劲头令叶慎荣惊讶万分。 叶慎荣慢慢感到被异物撑开的剧痛,边挣扎边怒道:“停下!蒋宁!停……” 呼喝的尾音抑制在喉咙里,声音被堵住发不出来,蒋宁掰过他的下巴又吻住他惊慌中张大的嘴,唇舌搅动,牙齿磕碰出一股血腥味。同时,下面又趁势慢慢进入了一点,蒋宁忍不住发出舒服的闷哼,耐心地缓缓抽动,叶慎荣浑身颤抖起来,鞋柜都差点被他们弄得翻倒。 这时候门铃又再度响起,和刚才文雅的一声比起来,这次犹如狂风骤雨,连续响了十几来声,急切中仿佛透出警告。 “唔……停下!”叶慎荣逮到空隙忙扭过头去,一肘子敲在蒋宁胸口上,终于挣脱开,退到另一面墙边,大口喘着粗气,面红耳赤地瞪着蒋宁,好不容易定下神,“你开门!……我去里面。” 他两腿有些发软,不是精神紧绷硬撑着一口气,他就要瘫倒了。 门铃还在响着。 蒋宁拉住叶慎荣,仓促地掩住此时显得有些羞耻的部位,见叶慎荣眼中迷乱的情意早已散得干净,机会已失,他无奈地笑了一笑,泛着潮红的脸有些羞愧似的别过去,闭上眼,过了会儿,心绪似乎平静下来了,他在叶慎荣湿漉漉的额发上吻了一下,然后从衣架上拿了件外套给叶慎荣披上。 “这是我的第一次……” 叶慎荣面容严肃,抿紧双唇一字不语,低头穿好裤子。不料,蒋宁没等他转身进去,就把大门打开了。 云澈站在门外,往里面一扫,叶慎荣背对着门口姿势僵硬,鞋子没穿,光脚踩在玄关的地砖上,身上衣物褶皱的程度一看就是刚刚经过撕扯,衬衣领子里还隐隐约约可见一些红印子,浮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云澈皱起眉头。 蒋宁毫不在乎脸上的热烈情潮被看到,若无其事说:“云导这么晚来我家拜访,有什么要紧事?” 他的语气极不友好,根本不去掩饰被云澈忽然打搅了好事的怒气。 云澈就像根木桩一样呆呆站了一会,泛着光的额头上青筋都已清晰浮现,但却压抑着情绪道:“我找叶慎荣,辛海说他可能在你家,我就过来看看。” 蒋宁马上回道:“对不起,云导,今天晚上不太方便谈工作。” 云澈两眼像钉在了叶慎荣的后脖子上,嘴角微微一扯,笑容苍白:“我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应该早点想到你们是在做什么,能弄出那么大声音。蒋宁,你胆子也太大了,就算隔壁没人,不怕狗仔队跟踪?” 蒋宁不屑掩饰,伸手把叶慎荣拉到身边,露骨地表示:“我真心喜欢他,不想偷偷摸摸,如果早晚要面对舆论压力,现在又有什么好掩饰的。” 叶慎荣与云澈对上视线,此时他也已从方才激情澎湃的情绪中冷静过来,黑黑的眸子光芒沉静。 蒋宁冲动,他可不冲动,在这当口上,眼看云澈的脸色那么难看,随时会爆发的样子,他总要说几句婉转的,先稳住云澈:“蒋宁年轻气盛,做了出轨的事,对后果欠缺考虑,请云导谅解。我们会注意不被人发现,在公众场合绝不会有暧昧的举动,影响我们两个人的事业。” 他之所以顺着蒋宁的话承认下来,是因为蒋宁在云澈面前坦然地和他十指相握,一副表决心,无畏于世人言论的样子。他必须要顾及蒋宁的面子,不能让蒋宁在云澈面前难堪。 蒋宁心思敏锐,脸皮子薄,肯定受不起那样的打击。 反观,云澈是知道他喜欢男人的,那么,就算被云澈发现他和蒋宁在一起,那也符合他的取向,只要他们是两情相悦,云澈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云澈最近瘦了,眼睑边陷了下去,多出几道细纹,眼圈发黑,眼里此刻泛着绿光,那目光森冷得吓人。 “你们以为公司的规定是假的吗,刚刚有了点成绩就为所欲为了。马上给我分手,在你们做出更出轨的事以前,这种关系到此结束!从现在起,除了工作以外,你们两个私底下不准见面,我会通知你们的经纪人监督你们。” 叶慎荣很吃惊云澈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阻止他和蒋宁在一起,因为出乎意料的关系,他一下子组织不起语言来辩驳。 蒋宁却真的被刺激到了,肩膀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地出门拦住云澈,“云导,公司没有规定艺人不能交往!” 云澈回头,冷笑地看着他们,“你们的交往是正常范围以内吗?即使粉丝喜欢把你们俩配成一对,那也只能停留在她们的幻想中,一旦她们发现那是事实,你们认为她们会祝福你们?异想天开!” 云澈会坚决反对,这是叶慎荣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以为云澈并不介意他是同性恋。但如今看来,他所以为的云澈的那些接纳和理解都是误会罢了。 那一天结果闹得非常僵,平常看起来温顺内敛的蒋宁竟克制不住激动,抓起云澈的衣领争论起来,云澈也恼了,情绪失控下,抡起一拳就打在蒋宁脸上,打得皮破血流,叶慎荣都听到了骨头折裂的声音。 蒋宁捂着鼻子,痛得眼睛飙泪,踉跄地爬起来以后,推开阻拦的叶慎荣,又扑过去和云澈扭打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样不顾形象失去理智地在楼道里干架,场面根本不受控制。云澈不论力气还是体格都占了上风,而他也完全被激怒了,根本不管蒋宁是公司的重要商品,发狠地往蒋宁脸上揍。叶慎荣看蒋宁被压着打,情急之下也只得先护着挨打的一方,帮他挡云澈的拳头。 云澈看叶慎荣奋不顾身地替蒋宁挨打,气得心肝肺都烧了起来,拽住叶慎荣想把他拉开,叶慎荣为了保下蒋宁,不得不也向云澈出拳。混乱中,云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两人视线都定在对方身上,一下子空气凝冻。 打架的时候,谁都可能失手,何况叶慎荣其实也是火爆子脾气,真动起拳头来顾不得轻重。 他那一拳,打得云澈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血从眉骨上淌下来,像泪一样淌过妖媚的眼角,在云澈俊美无匹的脸上留下一道惊悚的血痕。 这画面看得叶慎荣心中微微有些发疼,喘定以后,才生气地道:“你们都冷静点!打架能解决什么!” 蒋宁早已经被打得只剩半口气,跌在叶慎荣怀中不能说话。云澈似乎要把他往死里打一样,不是叶慎荣替他挡着,可能人真要被云澈打死了。 叶慎荣也因为这个,特别气云澈心狠手辣,“你要把他打死了怎么办,他又没做错什么!” 云澈眼睛血红,瞪着叶慎荣,一动不动地站了半晌,丢下一句狠话:“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除非我死!” 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等蒋宁被抬走以后,把叶慎荣扣下来,拽上车,一路狂飙地开回家。 叶慎荣一开始不明白云澈打算做什么。到了云澈家,云澈把他推入卧室,关上门,用命令的语气道:“衣服全部给我脱了!” 叶慎荣呆了几秒钟,脸色发白地想一想,大抵明白云澈是看不惯他和蒋宁干的事,故意要羞辱他。 云澈知道他有心理洁癖,用这种方式能最好的刺激他。 虽然心中气愤,但叶慎荣不想做无用的反抗,眼睛一闭,惟命是从地脱下衣裤,只剩下底裤的时候,他喉咙嘶哑地质问云澈:“够了吗?” 因为在对方直视的目光下裸露全身,那目光都好像在讥讽他,微微的窘迫感令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 “哼。”云澈笑了一声,目光冷酷,“我说的是‘全部’。” 叶慎荣叹了口气,眼睛无奈地瞪了云澈一会,就像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然后默默地褪下底裤,露出最羞耻的部位,接着就静静地等待云澈的下一步指示。 他不发怒,也不再有羞怯,脸上只因为恼怒而微微痉挛着。 娱乐圈里爱玩一些把戏折磨艺人的老板数不胜数,云澈也已明显地表露出意图,叶慎荣猜测下面无非是强迫他做出一些耻辱的姿势,拍下他的裸照,留待以后威胁他掌控他之类的恶意举措。 他别过脸去,克制着怒气,以免一时冲动而出手揍云澈。 他打云澈一拳,云澈势必十倍奉还,眼下的反抗都只会遭来更多的报复,识时务才是最好的退路。 叶慎荣已经准备好了陪云澈玩到底。 然而当云澈上下其手地摸上来,把他重重推到在床上,扣住他的双手热烈地吻了长达一分钟以后,叶慎荣好不容易躲开云澈凶狠的亲吻,大喘道:“你,你!你难道想……!” 云澈半眯着眼,凌驾于人上地看着他,冷道:“我想强暴你,你敢反抗就试试。” 叶慎荣来不及出声,口腔又被湿润的搅动填满了。云澈体格比他大了一圈,从上面毫不费力地压住他,两人身体激烈地摩擦,不一会儿,汗水就浸透衣被。 “要不要给你润滑一下?”云澈手指伸进去一根,干燥的触感令他皱起眉头,身下男人身体的冷淡程度令他懊恼又气愤。 叶慎荣闭着眼,脸扭到一边,咬住牙不吭声。 云澈吻着他的脖子又问了一遍:“我不想弄痛你,你没试过在下面吧?蒋宁之前有碰过你吗?” 叶慎荣咬得牙关发痛,瞪了云澈一眼:“废话那么多干嘛……你要羞辱我,还管怎么多?” 云澈眼睛一暗,低哑地说:“我不是要羞辱你,我……” 后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喉咙干涩得快要发出不堪的哽咽声,于是只能急急忙忙地开始沉默的亲吻,男人冷淡的身体不管怎么抚弄都硬不起来,而自己无论多少次尝试都没能兴奋起来的地方,此时却已高涨得快让人受不了。 云澈啊云澈,你是有多么可怜?叶慎荣之于你,真的就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吗? 自怜自哀的感觉让云澈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不管男人在身下的反应多么冷淡,他还是搞得好像两人非常激情。把男人翻来覆去地折腾,即便得不到配合,他还是固执地分开男人的一双长腿,从中间挤进去,把男人的双腿架起来,然后凶猛地挺、进去。 叶慎荣感到被硬物强行顶入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浑身如被电击一般,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往床头逃,却又被强行拖回去,云澈撑开他的力道非常骇人,灭顶的痛苦让他抑制不住发出沉重的闷哼,手指用力攥紧。 “操!……我操他娘的……出去!” “放松!” “住手!云澈!” “现在由不得你!” “不要!” “不要也得要!” “操……我宰了你!” 云澈对男人的咒骂充耳不闻,扶住他的腰,闭上眼,堵住他那张凶悍的嘴,在那些原有的吻痕上又覆盖上新的属于他的痕迹。 叶慎荣终于适应了痛楚,缓过劲来,但是在他还没能提起力气来抵抗时,云澈便开始缓缓在他体内抽插,压抑的那股汹涌浪潮仿佛要把叶慎荣连皮带骨都吞下肚去。 这样还不够,云澈又把男人翻过去,压在他背上亲吻后颈,激烈地顶撞,过了会儿又强迫男人骑到自己身上,托着他的腰没入根部,两人身体紧紧贴合着律动,汗水淋漓,连接的地方发出粘湿的撞击声。 总之,他尽情地在变着法子摆弄叶慎荣的身体,好像永远不想停下来。 叶慎荣后来有些吃不消了,觉得云澈简直是个发泄不完的禽兽,弄得他浑身痛不欲生。 他逃下床去,云澈却追他到客厅,直接把他按在玻璃桌面上又粗暴地从后面顶入,压着他越干越猛。他逃跑的意念越强烈,云澈就越发凶狠地对待他,好像非要弄得他身心俱疲,心甘情愿屈服于下才罢休。 在临近天亮的时候,叶慎荣终于撑不住,昏死在沙发上。醒过来时,却是躺在云澈昨晚折腾他的那张床上。 床铺已收拾干净,床单和被子都换过了,被褥上还留有阳光暖暖的味道。日头正斜在落地窗外,看上去还是早晨淡淡的金色光芒,洒进屋内,有股迷人的恬静感。 叶慎荣没有睡多久,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云澈的手表,拿来看过时间。忽然,一双手把手表戴在他的左腕上,大小刚好,尺寸仿佛就是罩着他的手环设定的。 云澈一手揽过他的后背,把他慵懒地抱在怀里,亲吻他的秀发:“这只表送你,做我的情人吧。” 极致宠溺的语言,却在昨天那场激烈的事情之后像是一句讽刺。 叶慎荣反感地推开云澈,云澈却强硬地又把他箍入怀中,舔咬他的耳朵,非常缠绵的样子。 叶慎荣抬起眼,恼怒地瞪云澈:“你还让不让我回家?” 云澈搂着他,反笑:“要不你干脆就住我这吧,我……我是真有些喜欢你。” 叶慎荣用力推开云澈:“喜欢?别跟我说这种没用的甜言蜜语,昨晚的事难道不是一个娱乐公司的大老板忽然起兴,玩了手里的一个小演员么?你玩过了就放手吧,别谈什么喜欢。你从我这还想得到什么?要我也喜欢你?” 叶慎荣翻身要下床,云澈神色慌张,一把拉住他:“慎荣,我没有要玩你的意思。” 叶慎荣叹了口气,甩开云澈,将手表脱下,放回床头柜上。 被人干了一夜,只让他觉得身体快被榨干了,腿间被凌虐得不成样子,简直是狼狈不堪,一点欢爱的余温都不曾留下来。叶慎荣不禁想起以前,他也动过念头想强暴云觞,甚至有几次已经滚上了床,现在,他却被人上了,这大概是因果报应。 这种情况下,云澈跟他说喜欢,只能被当做是信口开河。叶慎荣听过以后,就当句笑话抛之脑后。 尽管云澈似乎还挺负责任地帮他清理过,还上了药,但这不能改变昨晚上那场激烈性事的真正起因。 叶慎荣越想越恼,尽管身体酸痛疲软,股间撕裂的痛楚让他不禁龇牙,但还是强硬地爬下床,扶着墙,腿脚有些不灵便地往浴室一步一跌走去:“云澈,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深交。但我现在知道,我想错了。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便欺凌的丧家犬吧。你接近我,捧红我,帮我,都只是一时觉得好玩?” 云澈看着叶慎荣摇摇欲坠的身体像是快要散了似的,脸色惨白地咬住嘴唇,手指一根根地紧绷握住,掐入掌心肉里。 结果,步骤还是全乱了,之前那一步步的修缮搭建都要前功尽弃。想到此,云澈不禁心肝绞痛。 31.慌乱 《墓灵》公布了首播时间后,一系列的造势宣传紧锣密鼓地展开,但原本应该作为重头戏来打响的“华容”,却因为饰演者蒋宁住院,不能出席任何活动,只能寥寥一笔带过。 蒋宁伤势不轻,叶慎荣听说他需要住院疗养一个月,对外宣称是遭遇盗匪入室抢劫,被打伤的。为了避免媒体挖掘内幕,这个消息被云澈封锁在小范围内,且用另一个消息引开了大众的注意力。 那个消息就是云澈与传闻中的女友感情更进一步,到了打算谈婚论嫁的地步,对方是豪门千金,门当户对,与云澈将会是强强联姻。可惜大家仍然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女友是谁。 云澈最近因为这场豪门联姻的传闻,被媒体曝光的频率比他手中培养的当红歌星还高,出门都得跟明星一样全副武装。 即使如此,在叶慎荣看来,云澈也还是那么不安分。 云澈为叶慎荣安排的新家在市中心一栋高楼公寓里,和云澈自己住的高级公寓可以遥遥相望,坐公交也只有几站路,非常方便。 公司最近给了叶慎荣一段假期,辛海也被派往国外深造去了,叶慎荣看似清闲了下来,实际上却是云澈为了更方便找他偷欢。 云澈隔几天就要叫叶慎荣去他家里,名义上是要和他讨论杜锦笙准备投拍的那部电影的剧本。 剧本的进展确实也在云澈的帮助下进行得颇为顺利,两人一起讨论出大纲,然后叶慎荣写了初版故事剧本给云澈审阅。过几天,云澈就把写的修改意见和叶慎荣再讨论一遍,然后叶慎荣回去修改,反复改了五六遍以后,大致的剧情终于确定下来,进入下一步细分分镜脚本。 叶慎荣对分镜脚本并不熟悉,云澈就更有理由常约他在家中探讨。 表面上看,他们确实在一起完成电影剧本,云澈从旁指导叶慎荣,给他找了不少参考书,手把手地教他剧本分镜的技巧,几乎有将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他的趋势。 但云澈每次都要留叶慎荣过夜,一开始还是分床睡的,云澈只在半夜趁叶慎荣熟睡,会偷偷爬上他的床调戏一番,但在叶慎荣强烈的抵抗下,他还是会忍耐地退回自己房间,相安无事过一夜,第二天就放叶慎荣回去。 可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以后,云澈就有些耐不住饥渴的样子,这天在书房里,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书桌边把叶慎荣又狠狠做了一次,这还不够,接着拖上床再干了第二波,反复变换着刺激的姿势,没完没了,直把叶慎荣折腾得精疲力竭,半昏过去,他才消停下来,依依不舍地搂着叶慎荣睡觉。 第二天,叶慎荣昏睡到下午才醒,太阳都已经向西边斜去了,云澈却仍然赤身裸体地在被窝里孜孜不倦搂着他,在他刚眯开眼睛的时候,用鼻尖去碰他的鼻尖:“今天不要回去了,晚上我带你去吃顶级蟹料理。” 叶慎荣挣扎着想起来,腰背的酸痛如千根针在皮肤上刺,令他还没坐起来又跌回云澈怀里。云澈接住他,又兴致勃勃地挑逗起来,他再挣扎了几下,感到无济于事,疲惫地用手盖住眼睛,微微地挡住脸上羞耻的表情:“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怕被人知道吗?” “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演艺事业。”云澈亲吻着他的额头,被子里的手又不规矩地摸来摸去,探到大腿根部。 叶慎荣电打一样跳起来,凶狠地瞪了眼云澈,推开他,下床去洗澡。 云澈煮了小黄鱼粥,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在饭厅桌边等叶慎荣洗完澡出来。 叶慎荣穿得整整齐齐出现在桌边,明明还是在家里,空调也没有打得太冷,他却一副随时能出现在办公室,冷静地工作的样子,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镶嵌着三颗红宝石的领夹也还戴着。 云澈自己只披了件睡袍,懒洋洋地打量眼前衣装严实的小兔子,想到他在床上半羞愤半隐忍地接纳的样子,胸口就烧了起来,不免抱怨:“又没让你一会去公司,说了一起吃晚餐,等会我带你去店里再做几套衣服吧,你就只穿西装吗?对了,今晚也别回去了,明天再走。” 说到最后,隐约露出命令的意味,云澈吃了两次,似乎已无暇再掩饰,越来越肆无忌惮地表露意图。 叶慎荣紧绷着脸,看起来十分顺从地在桌边坐下,面上平静如水,但脸色却有些憔悴。 云澈看他缺乏血气的脸,又不由担忧:“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叶慎荣叹了口气,黯淡的眼睛直视云澈:“要不这样,我答应陪你过夜,你让我去医院看看蒋宁。” “蒋宁”就像是一个禁词,一提起来,云澈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也快出院了,伤应该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他。”云澈直白地露出不快,喝了口水,又说,“有什么好看的,瑶箐自然会好好照顾他,那么大一个人,挨了几拳就半死不活,难不成真是纸糊的啊。离导还说他拍动作戏时,身手很不错,那天他在你面前是故意装得快死的样子,就是想惹你同情吧!” 云澈说话很少这么毒辣,叶慎荣觉得他这样针对蒋宁太小题大做:“下手的人是你,你的力气连我都架不住,别说一般人。” 换了别人,就算体格有优势,也别想轻易制住叶慎荣,但云澈却可以把他压在床上随意摆弄。 云澈懒得多费口舌,心中怒气窜上来,口上就不客气起来:“反正他死不了,你别再想他了,我不许你们再见面!” 叶慎荣料到云澈不会答应,沉默地低下头吃粥,云澈则只喝着冷开水,没多久,他起身去换了西装,一副准备外出应酬的打扮,出门前道:“你今天哪儿也别去了,等我回来。” 关门声有些暴躁,叶慎荣吃到微饱,把碗筷洗了,收拾好餐桌,然后去看了下大门,果然锁上了,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这算什么? 云澈要囚禁他吗? 叶慎荣咬了下嘴唇,苦笑。 也许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他以前对云觞做的种种逼迫囚禁,现在也轮到他被这么对待了。这是要他明白云觞当初的痛苦吗? 可是……不一样吧,他那么爱云觞…… 屋内是有些热,叶慎荣脱下上装,只穿着衬衫,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倒腾剧本。 昨晚一宿没睡,到早上才累昏过去,留给身体的疲惫到现在还未消散。叶慎荣在安静的客厅里专心工作了几个小时,后来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他就被身上云澈的种种挑弄举动吓得冷汗浃背:“够了!你有完没完,一天要做几次!” 云澈笑眯眯地用手指拨开他额前的秀发:“是你睡在沙发上的姿势太诱人,腿那么自觉地张开着,皮带都没扣好,我又怎么忍得住不亲你。” 叶慎荣被他满口胡编乱造的银秽辞藻弄得羞耻不已,气得脸颊发红,肩膀微微地发抖。他怎么可能不扣好皮带! “云澈!”他一把拦住云澈埋下来的脑袋,手指已经穿过垂落下来的长发,绕上云澈的脖子,“你再这样,我立刻杀了你!” 叶慎荣的手劲不是开玩笑的,一根根手指骨节圆润坚实,看上去就是双可以轻易要人命的手。 云澈不躲不惧,从上面淡淡地看着他,嘴边还有一丝满不在意的笑容:“你要杀我,就动手好了。”他轻轻地握住叶慎荣那只蓄势待发的手,反而若无其事地低头下去,在叶慎荣的颈子里轻轻一吻,“死在你手里,我一点怨言也没有。” 那些年,他失落过,绝望过,害怕过,也心灰意冷过,人生中所有的痛苦滋味几乎都尝了一遍,鬼门关也走了几回。 沈钧婷给他看那些照片时,他当时真有那么一个念头,不如死了好。 “云澈。”叶慎荣还没有不理智到现在就杀人,但云澈的话在他听来只是厚脸皮的情话,让他更加恼羞成怒,“你想这种关系持续到什么时候?直到你和沈钧婷订婚吗?还是等结婚以后,还要继续下去?” 云澈愣了愣,抬起头来,定睛瞧他:“你希望我和她结婚吗?” 叶慎荣老实地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和她那种女人结婚,不过那是你的事。可如果你是因为喜欢她才想和她结婚,那你就对她忠诚一点,不要再来骚扰我,她不是个好惹的女人,我不想惹祸上身!” 云澈笑了笑,拨弄叶慎荣的发梢:“我会保护你,谁也别想伤害我的慎荣。” “伤害我的是你!”叶慎荣怒吼,“本来我以为那天你只是一时起兴,有过那一次应该够了,没想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强迫我跟你做。云澈,我不是个能一直忍气吞声的人,有一天我忍不下去了,真的会杀了你!……我以前杀过人。” 云澈目光略微呆滞了一下,抚摸着叶慎荣紧绷的脸颊,失望道:“我让你这么讨厌吗?” 叶慎荣拍开云澈的手,冷笑:“你被人从后面捅进去,你会觉得很高兴?” 云澈眉头拧了一下,目光深深地凝视叶慎荣。在这当口下,他只是有些天真地想快点安抚住叶慎荣,并展现一下自己的宽宏大量:“虽然有点讨厌,但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可以勉强试试吧。如果是你……” 他是有认真地在考虑互换体位,如果叶慎荣真的不喜欢做承受方的话,他也不是不愿意做出牺牲。 “马后炮就少放吧!”叶慎荣根本不想听云澈再解释什么,他觉得云澈简直有点难以沟通,他们的对话好像牛头不对马嘴似的,云澈总是在回避着重点,而就体位跟他胡搅蛮缠。 但他根本不是在计较体位问题啊! 叶慎荣气得把头扭向一边,看也不想看云澈,克制着脾气道:“对不起,我有心理洁癖,你这样做已经对我造成了侮辱。” “侮辱?”云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里面透出来的光蓦然像刀子一样,声音冷冷往下一沉,“是蒋宁就可以?你就能忍受他?” 叶慎荣一怔,想到云澈就在看到他和蒋宁干那种事的情况下,把他带回家,然后就强暴了他,毫不把他当人地一次次侵犯,他心里瞬间燃了起来,怒火中烧下,猛地跳起来一拳把云澈打飞出去。 这一拳,他是完全没有留余力。云澈撞在茶几上,跟着往地上一跌,半晌没有爬起来,滴落的血花印在浅色地毯上,云澈一声不响,双手十指紧握住,绷得骨节发白,淌下的血没过苍白的指缝。 “慎荣……” 叶慎荣这会儿气得眼冒金星,有些忍不住了,扯着嘶哑的嗓子道:“云澈,你不是同性恋,却还强暴我,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你根本没有尊重过我的人格,你是想取笑我吗?你觉得我在你面前说一辈子深爱云觞,却同时又跟蒋宁搞在一起,很虚伪是吗?你是想羞辱我吗?” 云澈吐了一口血沫,翻身转过来坐在地上,缓缓地抬头看叶慎荣。 叶慎荣心口发痛:“我曾经想,和云觞结婚以后,到英国定居,我们可以合法的在一起。在只属于我们的家里,我要好好的和他有第一次,所以我忍,不管多少年,我都忍着不动他。但是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他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他看我的目光就像看瘟疫一样,连根手指都不让我碰!坐牢的时候,我也会想,当初真不如和他同归于尽,还能埋在一起,让他这辈子都逃不开我。” “我有写过信给他,希望他来看看我,不过那些信估计他看都没看。后来我撑不下去了,只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没想到枪会卡壳,弹夹里的子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潮。上帝不让我死,可能是惩罚我过去所做的一切。” “不过,对我来说,以前的叶慎荣在那时候等于死了,现在的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想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过得好不好无所谓,我已经感觉不到生活能给我带来什么,没有云觞,我的人生也没有意义,日子就算过得很好,也还是很痛苦。” 不知不觉的,说了许多话,心理面又气又怒又悲哀。 “云澈。”他吸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我想留在娱乐圈发展,是因为我想完成一部电影,有这个目标,我才觉得还能活下去。我第一次在天娱大门口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像云觞的地方很吸引我,蒋宁也是。但你们都不是云觞。即使我试着骗自己,把你们就当成云觞,结果还是不行。” “谁也不能替代云觞,谁也不会像他那样让我可以忍耐他做的一切。” “云澈,你长得并不像云觞,但你却有很多举动和他很像。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一直是带有目的性地在接近我,之前我以为你可能真的是大学里曾经仰慕过我,现在想和我交个朋友,我以为你的目的很单纯,但结果不是。你为什么要侮辱我?” “难道……”叶慎荣声音低沉下来,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冷硬了,“我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现在想报复我?” 他忽然觉得,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真心喜欢他这个人,但恨他的人有很多。 云澈深深望着叶慎荣,忽然笑了。 他刻意接近叶慎荣,还真的是打从一开始就抱有目的性的。 可就算和叶慎荣猜想的不一样,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在那番感人肺腑的坦言下,他的目的变得那么苍白无力,简直连一点立场都没有,说出来也只会像轻浮的笑话吧。 “慎荣,”云澈控制着嗓音不发出诡异的声音,“你怎么想我对你做的事,已经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因为它已经失去了意义。 叶慎荣看着云澈满脸淌血,血色染红了半边长发,与苍白的脸黑白相映的可怖样子,心里微微地挣扎,但还是止住脚步,理了理衣裳,从云澈身边走过去,走向玄关:“你再对我做那种事,我不会客气。不过是再进一次监狱而已,相比之下,你的损失值不值,你自己考虑。” 云澈闭上眼,脑子里竟想起那些照片上的画面。 当时他只草草掠过一眼,就已经头脑发胀,心肝绞痛,立即把照片揉成一团,烧成灰烬。但那些画面还是深刻地留在他脑海里,蒋宁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那个男人虽只有腰部以上的背影,他却一眼就认出是谁。 后来没当沈钧婷提起那些照片的时候,他就越想越怕叶慎荣和蒋宁会日久生情,擦枪走火,最后再那天晚上,他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想到这里,云澈仍然很不甘心,咬牙爬起来,头晕眼花地追到玄关,一把将叶慎荣拉进怀里,从背后紧紧抱住。 “慎荣!”他又急又慌地组织着语言,有些语无伦次,“你要是喜欢做上面那个,那我就让你上。你把我当成云觞也没关系,不然我去整容,整成云觞的样子行不行?身材也可以整,我有一米九,云觞多少高?应该还在可以整形的范围,大不了我去断骨,还有瘦身,云觞比我瘦一点吧?哪里不像我就整哪里,脾气性格声音喜好,我都可以学他的!” 叶慎荣听着云澈的疯言疯语,越来越不明白云澈想干什么了。 他试着扭动肩膀想挣脱开,云澈却死不放手。 “慎荣,我,我对你……” “咚!”地一下,沉闷的撞击声替代了后面的话,云澈从叶慎荣肩侧滑落下去,血很快漫到了地砖上。 32.黑历史 天娱的王牌制作人云澈被送往医院急救,这可是惊动娱乐圈以及各大媒体的大新闻! 娱记们闻风而动,犹如黄蜂扫荡一样,立即打听出是哪家医院,然后争先恐后地赶过去,把Z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小门边门后门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过去。 而娱乐圈的业界人士,从大老板到有一点名头的制片人,以及那些大众耳熟能详的名导名编名模名经纪人名音乐人,最后自然不会少了和云澈比较熟的那些天王巨星,一个个的慰问电话把云澈的十几个助理搅得鸡飞狗跳,焦头烂额,恨不得统一回复:云导去火星了,那里没信号! 叶慎荣挤在一堆名流中,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小透明,坐在长椅的一端,靠着角落墙壁,谁也不会注意他。 而他却能注意到云澈病房的门口拥挤得胜过菜市场,虽然没有人大声讲话,但每个人都窃窃私语,也足以嗡嗡嗡地像一群蚊子在叫。 这些声音最后在一个男人的出现下,瞬间消失。 那个男人年纪很大,目测五十多岁,实际可能更大。穿着质地高雅的浅灰色西装,留着过肩长发,尽管浓密的黑发里已能看见几根银丝,但依旧气宇轩昂,步伐傲慢而稳健,眉深目浅中隐隐约约透出和云澈有些相似的神韵,但五官容貌却没有相同的地方。 叶慎荣反而觉得,男人的五官和云觞更为相似,尤其是高傲的目光,带着一丝妖媚,浓艳的长相能看出年轻时风流倜傥。 云澈的首席助理庄眉上前一步,男人颇高,庄眉在男人身侧半低下头,叶慎荣还能清楚地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 “云董,云少爷刚刚睡着,要不我先进去叫醒他。” 男人眉头微微皱起来,桀骜不羁的神情也十足像云觞:“不用了,我进去把他叫醒,这小子就会给我惹麻烦!” 庄眉想拦,却不敢再出声。云董越过他,眉头紧锁地推门走进病房。 叶慎荣猜测,这个云董应该是云澈的父亲,尽管嘴上犀利,可这么快就赶过来探望儿子,父子俩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但是,没多久,病房里大声的吵架让外面每一个人都历历在耳。 “他妈的,老子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从太平洋那端飞过来看你,你就给我这副脸色看?到底我是你老子,还你是我老子!” “谁要你来看我!知道我现在身体虚弱,不能被刺激,你还故意拿话来刺我!” “他妈的,老子教训你不对吗?你看看你做过多少好事,我怕你在外面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我带回来个孙子还不知道该不该姓云!” “哼,你有资格说别人吗?你自己年轻的时候做出那种事,还有脸面来教训我?” “他娘的,你就是不识好歹是不是!真搞不懂你和你大哥是不是一个妈生的,脾气怎么差那么多!” “在你心里,我和大哥就只不过是你利用的棋子,你只在乎美国生下来的那个野种!” “啪”地一声脆响,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记耳光绝对能把人打闷了。 接着里面也确实没了声音,病房门被一脚蹬开,云董走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已收拾好,看不出怒意,只微微地抬眉,对云澈的助理说:“叫他跟那女人分手,别再给我惹事!他娘的,从小到大没干过一件好事,我怎么就能生出这种混账东西!” “我和谁在一起,用不着你管!我又不花你一分钱,凭什么你老要来干涉我的私生活,那野种做什么,你却样样都偏袒他!”云澈在病房里怒吼,云董将门关上,把声音堵在门内。 庄眉擦擦冷汗,两父子吵架他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每次都吵得要把屋顶掀翻的情形,他已经司空见惯, 庄眉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小心翼翼恭候在云董跟前:“您要回去了吗?” “嗯。”云董抽出一根烟,目光扫了扫走廊里的人,无视着一切的嚣张眼神,最后却在叶慎荣身上定了定,然后闭上眼,点上烟头,“有这种儿子,我绝对会短命十年。” “咳咳……”庄眉硬着头皮为云澈说好话,“其实,云少爷是孝顺您的。” “性格合不来,孝顺有个屁用!”云董叼着烟,目中无人地从一群人的视线下走过去,“跟自己的亲弟弟争风吃醋,没出息的东西,我他妈真想把他塞回他妈肚子里去,没有这儿子,我人生能平静很多!” “云董走好……”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已望不到那男人高大的背影,叶慎荣看了下时间,心想云澈跟他父亲吵架那么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碍,他也准备回家好好睡个觉。 这已经是隔天的下午了,他在走廊上坐了一夜,抽烟提神,现在眼皮都撑不住要掉下来。 庄眉打发了走廊里的一干人,却拦住叶慎荣:“云导想叫你进去,你不急着回去吧?” 叶慎荣犹豫了一下,道:“请跟云导说,我很累,想回家休息了。他要是有事,改天再说吧。” 庄眉虽有些为难,但没有坚持下去。 此时,楼道那边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男子身姿挺拔,围着厚重的围巾,戴着一副能遮挡住半张脸的大墨镜,帽子刚刚取下来,捧在怀里。 叶慎荣虽看不清男子的样貌,但从轮廓看,却觉得眼熟。 庄眉认出了男子是谁,急步迎上去:“裴天王,你怎么来了!” 裴易寻淡淡地微笑:“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么。云导怎么样了,伤势要不要紧?” “云导没什么,就是失血过多。”庄眉引着裴易寻走向病房,“不过,你过来,被云大经纪人知道的话,不太好吧?你知道他和云导水火不容。” “云觞这两天不在国内,所以我才能过来。”裴易寻神色淡定,没有向周围看,直接走入病房,接着传出一声清朗的招呼声,“云导,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啊,您行事一向那么谨慎……” 叶慎荣这才意识到,云澈和裴易寻是认识的。 一个是业内顶级制作人,一个是影视圈的天王级巨星,两个人如果互不相识,才有些奇怪。 裴易寻在海外发展的同时,出了一张英文单曲,在国内销售量也挤进了前十。他做人圆滑,从不得罪人,既然有打入歌坛的意向,像云澈这样的大神级音乐制作人,即使云觞不喜欢,他也会和人家三分礼让。这是他的作风,也为他争得了与云觞形成反差的美名。 考虑彼此的仇怨过于深厚,见了面,除了脸红脖子粗,不会有好场面。叶慎荣识趣地没有靠近过去,转身从另一边的楼道离开。 云澈住院的消息在网上铺天盖地引起热议,各种小道八卦臆想着他受伤的原因,什么惹上黑社会被上门砸场啦,情敌出现收买打手找他麻烦啦,赌场失手欠下巨债死不认账结果被人追杀啦,还有猜是碌碌无名的过气歌手缠着云大牌救急,被云大牌拒绝以后就起了争执,然后变成伤害事故…… 这些不符合实情的猜测却让叶慎荣注意到了云澈过去的私生活。 虽然在大部分把云澈捧在天上宠着护着疼爱着的粉丝嚎哭下,那些恶意的诋毁几乎都被淹没了,但仔细一搜,却能把云澈过去的那些黑历史悉数都翻出来。 那些黑历史震撼人心的程度,简直不能想象是发生在现在那个笑起来云淡风轻,城府极深的温柔男子身上,如果是,叶慎荣不敢想象云澈有多可怕。 云澈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是在少年那段叛逆时期,他是日本某著名极道势力的一个小头目,其中他所经手的一条违禁药物贩卖渠道,就是叶慎荣当初接头的对家,如果当时叶慎荣亲自出面,也许两人就会在那时就见过面了。 云澈还铤而走险,做过两次军火买卖,在后一次收尾的时候被日本警察当场捕获。当时他用的是一个日文名字,身份也是假的,传言是说他后来逃狱以后,换了新的身份,然后到赌场干了一段日子。 就在那个时候,他不慎染了毒瘾,后来吸食了三个多月的冰毒和吗啡,毒瘾至深差点丢了命,模糊的照片上,干瘦的少年完全看不出和云澈是同一个人。 他被家人接回国戒毒一年,接着就进入了娱乐圈。但在他正式出道以前,他比许多演三级片的小演员混得还糜烂,经常出入场子,明码标价去陪过一些老板,惹出过流血事件,也有他一夜玩③ρ结果被送医院急救,从体内取出过巨物之类的流言。 再后来,他出道成名以后,私底下却当过黑客,有帮大公司造假,入侵金融企业盗取商业机密的记录,也和黑道集团有过来往,差一点被抓。那个时候,正好是在叶慎荣坐牢前后。 至于近几年的事,一则是说他和自己公司旗下的男艺人搞暧昧关系,不过这种几乎被看做是粉丝向的卖腐新闻;二则提到云氏的夺权血战,他才是罪魁祸首,不仅血洗家门,害死云四少,还谋杀云大少和亲生父亲未遂。 云澈本来是天娱集团真正掌权的CEO,但现在却被架在代理的职位上做牛做马,正牌名头被大哥取代。 有一些商业界的新闻提到,云氏董事主席,云澈的父亲云宇煌曾扬言要剥夺二儿子的继承权。 尽管网上的流言难辨真假,伪造的话也很容易,但叶慎荣还是说不出看了这些后是什么滋味。 云澈的一生犹如一幅色彩浓重而灰暗的画卷展现在他眼前,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件件都那么触目惊心,骇人听闻。这种人生好像完全是黑暗而沉重的,有着许多令人不解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了,总觉得云澈这个人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身周,两人混迹的地方总是不谋而合,他在哪里,云澈就在哪里,他经手过的东西,云澈也经手过,离得那么近,却彼此从未有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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