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异种病毒 下——FeelinSophie
FeelinSophie  发于:201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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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新的消息

 徐博士和何百家在停尸房隔壁的房间里解剖尸体时,席安并没有在里头围观,他先把薛游送回了临时安排给他们住的双人病房,让他在里头做下简单的打扫和整理,自己在外头走廊上等高科。那时天色有些渐暗,寒意也更甚。高科过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还是身后背着枪,腰上,脚踝上也是。 “要来一根吗?”席安靠着走廊一侧的窗户,对着高科抖出根烟。 “你怎么有这个?你不是戒了吗?”高科走到席安身边,把烟整包拿了收进自己的口袋。“戒了就别再抽了,而且这里是医院。我不喜欢看着你抽烟。都是薛游那小子,你就是他给带坏的。” “他也不抽了,而且我之前抽,跟他没有关系。”席安笑着把手塞进口袋里捂着,望着底下院子里的两辆装甲车。大院里搭了临时的小帐篷,还另外拉线点了两盏小灯。“说说吧,外头什么个情况?” “徐彦呢?”高科和席安并排站着,只是眼睛往上看着天。“今天晚上打算通宵?” “没人想睡。”席安如是道。“那尸体不解剖完,还一路带着?……我们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晚上我要和镇上的人去山上巡逻。”高科说着,忍不住把烟又掏了出来。“真有可能是镇民?” “不是有近千人失踪吗?按照镇民的说法,军队是接到新任务撤离,这种带有新支援任务的撤离,会带上感染者一起吗?”席安没有等高科回复,两个人就对视了一眼,都理解对方眼里的意思。“而那么多感染者不可能都死亡都被焚烧填埋。并且按照镇民的意思和这两天我们对他们的观察,所有人都感染了,只是感染的结果不一样,虽然我个人,感性地希望,这三千多人里,还是有人跟我,或者李北他们一样没有被感染的幸存者,他们躲在了山里。你知道,丧尸没有那种意识,躲在一个地方生存,对原始居住环境了解到会去利用它来为自己谋利,他们还没有那样的智慧,但是镇民有,人更有。” “不过恐怕即使真的这样,现在也来不及了。”高科抖出烟,就那么捏在手里。“通过丧尸这个媒介的病毒传播的方式太疯狂了。在山里躲藏一般都是洞穴,那么多人一起……不乐观。” “他们口腔会分泌一种液体,跟我们的唾液不同。”席安紧了紧拳头,没有去接高科的话。“这是刚刚才确认的。开始以为丧尸是会动的干瘪死尸,理论上不会分泌任何液体,直到这次。那些唾液里带有大量活性病毒,已经进行提取和培育,目前来说,它们类似于寄生虫,一旦离开寄主就会死亡。” “这是好消息吗?” “算吧。你呢?说说你憋在心里的那个消息。” “钱德联系了彭陈磊。”高科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得出非常激动。“说遇到了新的支援。” “新的支援?”席安愣了两秒,猛地抓住高科的手。“是谁?我们都认识对吗?高科,你说啊!” “你还记得那次接你和薛游去地下军区的是谁吗?” “那次……”席安眨了眨眼睛。“谢中尉,一个叫谢凯明的中尉。他……他不是没有逃出来吗?” “我没有和谢凯明直接接触过,而且那次通话后我联系过钱德一次,他的一个手下接收的信息,说钱德在跟新来的志愿队开会。大致透露了我一点消息,人数不是很多,不到一个排。”高科故作镇定地跟席安说话,手指已经夹断了两根烟。“谢凯明跟钱德说还有一小支队伍,走了别的路。” “是大哥对不对?”席安红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要哭还是要笑,就激动地紧抓着高科。“他没有死对不对?我就知道,大哥怎么可能就那么死呢?所以还有别的通道可以离开,所以还有希望,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高科被席安问得一下放开,直接扔了烟把席安紧紧地抱在怀里。“但是我又很怕是空欢喜一场,我想等跟大哥通上话了再跟你说。你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大哥。” 席安回抱住高科,手掌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就跟在哄小孩一样。因为高科和席安第一次见面时就比他高,所以他一直不喜欢被当作最小的孩子,但在席安心里,高宪是大哥,高科是大块头弟弟,虽然这个比自己小两月的弟弟总是表现得比自己成熟,总是想着怎么照顾自己,逗自己开心,但席安知道,高科也需要有人在边上看着他,照顾他,帮他排解忧愁。最初发现高科对自己的心思后,席安确实有故意疏远高科以求淡化两个人的关系,但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打破重组。 “我真的很怕,小安,我不是故意地,我不知道会那样,我当时只是想来找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席安踮起脚,让高科更舒服地抱着自己,把头埋在他肩窝里蹭。“谢凯明当时也是地下军区的负责人,他负责带那批未感染者进入军区,如果他没事,高宪一定也会有办法出来。” “我相信。”高科红着眼睛扬起头,直直地盯着席安的眼睛。“我相信你,你说大哥没事,他一定没事。” “我也没事。”席安用额头在高科的鼻尖上撞了下。“我们都不会……” 席安后面安慰人的话还没有说话,高科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动力和安慰剂,那就是席安的吻。这是高科和席安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席安在犹豫了几秒后松开了下颚,把嘴巴张开了。 席安进房间准备跟高科他们山上巡夜的东西,薛游就坐在一张病床上,憋屈的看着他。席安知道自己和高科接吻的时候薛游有看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讲这件事,所以他就干脆不说。席安没有拒绝变异中的薛游,他觉得自己也没有理由去拒绝高科,这跟道德无关。在这样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会如何,会不会还有一个明天的前提下,席安觉得任何的希望都弥足珍贵。如果有一个人你在心里惦记,知道这个人也在惦记你,那会是一种无法估量的强大力量,让你在绝境里萌发出求生的欲望,会让你坚持活下去。 “我要先去徐博士那里,然后跟高科他们一起去山上。”席安准备着自己的枪支,匕首,防寒衣物,照明设备,以及用来给徐博士研究取样用的棉签和器皿。“帮我泡杯咖啡吧。” “你想我留在这里?”薛游听话地去给席安冲咖啡。“我想跟你去,你也知道,我视力好。” “我……”席安装子弹的手顿了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薛游说,把薛游带上留下其实风险都很大,只是目前席安有一个新的担忧,他不知道薛游对那些病毒携带者到底有什么影响。 “你有心事。”薛游将马克杯递到席安手边,不乐意地哼了声。“你不要我了吗?” “别乱想。”席安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被烫得一下吐出了舌头。 “叫你想着丢下我。”薛游嘴巴里数落下席安,然后伸手抱住席安的肩,很依赖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你可能会影响病毒的活性。”席安也不去计较薛游刚刚的使坏,诚实道。“镇民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是抓起来关着,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会来救你,这点你不该怀疑。但是那些丧尸……我不知道。” “因为旅馆里的事?你觉得是因为我,那些人才会变成丧尸?” “我需要罗列一切可能,任何一个。”席安放下杯子,将薛游那只带着利爪的手紧紧握着。“我想救你薛游,我不想……你们任何人有闪失,你明白吗?所以留下来,替我留意镇民。” 薛游很努力地思考了会儿,问道:“你想我去影响他们?” “你在我身上花了几乎所有的注意力,薛游,我需要你,为我做更多的事。”席安捧住薛游的脸,抚摸着上头明显变得有些粗糙的皮肤。“我需要你发挥你的潜力,去感觉他们的交流。” “你觉得我可以吗?”薛游疑惑地垂着头,显得非常不自信。“我现在就跟怪物一样,什么都不能做。” “哪有你这样的怪物。”席安失笑。“你要是怪物,那我是什么?怪物控吗?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那么说你自己。”薛游用手捂住席安的嘴巴,然后小心地摸了摸席安的唇。“我可稀罕你了。” “我不是丢下你,薛游,这是合作。” “嗯,我明白,我会尽力的。”薛游将马克杯重新塞回席安手里。“现在不烫了,正好喝。” “我给你留了对讲机,有事就呼叫我。” “要是你们正在丧尸后头隐藏着打算悄悄靠近,忽然你腰上的对讲机就开始呲呲,然后我的声音出来了会不会很搞笑?”薛游看着席安喝咖啡,温和地顺了下席安有些过长的刘海。“说不定他们吓跑了呢。” “你又在回忆电影桥段了?” “啊,挺有意思不是?” 徐博士和何百家在席安进来时,已经把三具尸体都剖开在了解剖台上。有一个好消息,那只京巴狗没有感染病毒,是外力撞击断了肋骨刺破内脏导致内出血而死的。另外两只丧尸的解剖结果从表面上来说并没有提供什么新的线索,都是处于同一期的丧尸,如果丧尸也会进化的,他们都是初始级别。 席安说了自己的计划,高科他们的计划,没有透露高宪可能活着的事,因为他确定不了,而且徐博士他们现在知道,过一天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于徐博士和何百家来说,他们全部的心思都在病毒研究和对抗上面。当初他们从地下军区出来的情况,席安从未问过,后来想想也确实有些蹊跷。不过好在他们两个人都活着逃了出来,徐博士所在的区域要比席安他们所在的区域危险很多。 “任何生物间都会有自己交流的方式。”徐博士在听完席安的想法后说道。“你的推断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在敌方阵营里有一个自己人是多么好的事情。”何百家说话间,还在研究小女孩的牙齿,那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来,闷闷地,还是听得出一点点何百家习惯性打比喻时的放松。 “我让薛游准备了很多咖啡,等下他会送过来。”席安最后整整自己的枪托。“那我出去了。” “自己小心。”徐博士拍了下席安的肩。“趁他们现在移动速度慢,有危险记得逃跑。” “我知道。”席安笑道。“不要跑直线。” 39.上山巡逻 巡山的小队一共有15人,五个人一组,走三个道上山。高科,席安,小片警儿和两个镇民一队。彭陈磊和李北,以及王中士和陈忠亮,同另外六个镇民分在剩余两个小组里,这六个镇民里还有所长和一个小警察。席安他们走的那条路是最中间的小山路,乱石不多,上去后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陡峭。 这次上山并不是一般的巡逻,主要是搜人找丧尸。山上有几个洞穴,哪里有可以藏身的灌木,在这里生活的人一清二楚。之所以选择晚上是因为夜晚是捕猎的好时间。越是危险,收获越大,而且时间很紧。 “这里的洞穴基本是天然的。”一位走在最前头的镇民对身后的高科和席安介绍到,就跟他是导游在带队参观一样。“很多年前就有了,最早的有上百年。因为这里偏,也没人来考察,说不定里头还有宝贝。” “说到偏,我去过更加偏远的地方。”席安调整了下帽檐上的灯,好奇地四处看。“这个不是原因。” “或许是中国值得研究考察的洞穴太多了。”那镇民带着麻醉枪,绳子和刀,并没有带枪。 “若说一个地方环境好,通常会用到‘依山傍水’这个词,到了这里算是落实了。”席安说着在一株绿色植物前停了下来,很自然地采了叶子和上头的绿色小果子,然后当样本装起来。镇民对席安的举动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不询问意图,神情一直都还算轻松,所以席安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可以担心。 “我听镇长说,在疫情最开始出现时,有不少人搬到了洞穴里居住。”高科走在席安后头,身后是另外一个镇民和小片警儿。“后来疫情结束后,派人在洞穴里喷洒了消毒水。很细心,偏偏没有统计人员。” “官方有资料。”高科身后的镇民道,语气和第一个没什么差别。“等部队撤离后,我们统计了还在镇上的人,因为没有官方的记录数据,所以无法确认死亡人数。只是山上如果真有居民,我们一定会知道。” “你们不知道的话,是不是觉得也挺可怕?”席安指指沿路的灌木。“我对植物不熟悉,都是野生的?” “这个山头没有动,因为下面的石头太多,又硬,不太适合耕种,就一直保持着原样。左边那个被开垦做了果园,右边是梯田,原本都承包给了附近村庄里的人,现在恐怕要我们自己来了。” 席安问:“那些村庄,没去查看过?” “没人,没设备,不会去冒险。”小片警儿接话道。“当初这里被隔离时就断了联系,都一两月了也没有见外头有人过来,恐怕希望不大。镇上的屯粮其实差不多快耗尽,不光你们等不得,我们也等不得。” “知道附近有多少村子,多少人吗?怎么一开始没听你们提到?” “所里有登记,回头给你们查,现在可说不上。劝你们别太指望,不是所有感染区最后都会和这个小镇一样恢复生机的。”小片警儿的口吻里颇为自豪。“要把一个智商120的人变成智商180或者60,哪个更容易?不过说实话,确实没有得到村民被感染的消息,虽然他们也没再出现过。” 席安和高科对视一眼,但没有把心理的猜测说出来。谢凯明说还有另外一支小队走了其他的路,是条什么路,朝着什么方向,目前没有任何推算的线索或证据。席安他们到了小镇后,也没有空闲时间再去探究下离小镇还有些路程的村庄里发生了什么。但没有村民出现过,这也是事实。 “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吗?”最前头的镇民忽然停了下来。“前面11点的方向。” 席安他们到达的那个洞穴,入口不大,里头很深,还有泉水,只是温度偏低,夏日镇民和附近的村民会过来游玩,但到冬季一般都无人问津。那个奇怪的声音就是从洞里发出来的,经过洞穴的石壁传出洞口时有些失真。席安和高科是最后才听到的,镇民的听觉和薛游一样,比普通人敏锐。 “你们之前有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吗?”席安和高科站在洞口一边,小心侧着头,竖起耳朵听。那声音非常奇怪,有些像是鼾声,做美梦时发出的鼾声,还有几下非常弱的“咿呀”声,像是小孩,或小兽。 “没有。”小片警儿这时的脸色也很不好,没有征询高科意见,直接通知了所长,于是那两队人也开始转移路线往这里靠拢。“根据他们行径的路线,会在我们上头,那里还有一个类似的洞穴。” “先确认附近灌木里是否安全。”高科是在小片警儿说完话后立刻下的命令。“洞穴你们进去过,洞穴的结构,一分钟内说明。我这有两种照明弹,覆盖面积和持续时间不等。” “主洞附带三个小洞穴,三小洞包围一个大洞。”小片警儿反应极快。“从洞口进入是一个差不多2x3的长方形通道,主洞面积不超过一个篮球场,地面有溪流分叉,冬天可能会结冰。洞内温度比洞外要低10到15度。往里两个小洞分别位于左右两侧,中间相连。左洞地势较低,面积都不到半个篮球场。” “洞穴岩壁是平滑的吗?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或什么?” “怎么可能平滑?除了两三岁或更小的孩子,谁都躲不了。” 这时,那两个负责确认周围风险的镇民走了过来,道:“周围没有发现异常,方圆五米内基本正常。” “你们两跟我进去。”高科指了指小片警儿和另一个镇民,然后担心地看着席安。“你在外头小心。” “为了防止失去信号。”席安从背在身上的书包里拿出一捆登山绳。“这头你拴在腰上,有情况就用力拉。一下表示放绳子,三下是有危险,四下需要支援,五下或者更多……” “你就马上离开。”高科握住席安的后颈,在他前额前亲了下。“我会让洞穴保持至少一分钟通亮,如果里面有什么,在哪里,都足够判断。相信我,小安,我的命很大。” “记得逃跑,那不丢脸。”席安将高科扣住,替他戴上了眼镜,又递了两幅给小片警儿他们。“这个是用来保护眼睛的,不会在信号弹炸开瞬间因为强光而闭眼,那样会非常危险。” “谢谢。”小片警儿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下。“好东西啊。” 高科三人进入洞穴前,彭陈磊那边说已经到了距离他们有二十多米高的另外一个洞穴口,一样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不是野兽,不像是人,也不像是丧尸,也确实有东西在洞里。 第一个照明弹被投进去时,瞬间发出一道红光,席安本能地闭了下眼睛别过头,高科和小片警儿已经一前一后闪了进去。席安戴着皮手套,掌上搭着在不断移动的登山绳,听到里头高科喊话表示安全。 从洞口张望,可以看到里头小半个主洞,再里头就看不清了。照明弹是直接扔进主洞的入口,从里头照出的光来看还挺亮堂。然后不到五秒,又是一道光闪过,估计是在那两个小洞里又投了颗照明弹。 席安人站在洞口,另外一个镇民在他身后守着,一直留意在周围的情况,看着非常警觉,像是一个经过短期培训的士兵,而不是被临时拉来的小镇居民。对讲机里李北传来消息说彭陈磊和所长也入洞了。 这个过道一样的小洞,非常阴冷和潮湿,席安只是用眼睛观察了下岩壁上的情况。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迹象,体表看似非常光滑,某些地方亮亮地,就跟是冰层在反光一样。洞穴里的味道并不好闻,那个镇民跟席安说,夏天的时候,带着花草和溪水的气味,要比这个清新多了。 “你们一次会进多少人,氧气够吗?” “从没记得缺氧,所以一直觉得里头应该有通风口,只是没有发现。”那镇民答道。“大家只是出来玩玩而已,没有去研究那么多。如果觉得不舒服,自然会出来,但没有听人说里头很闷。” “还真是冷。”席安看着因为说话而在眼前散开的雾气,不禁缩了下脖子。“太奇……” 席安还没把“怪”字说出来,就听到里头传来打斗的声音,物体碰撞的声音,然后紧接着两声刺耳的枪声,跟着是一声长长的哀嚎。那一瞬间,席安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还没做出反应,整个洞穴里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两秒后再次亮起时,席安还没有来得及眨眼,就看到高科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席安一步上前抓紧高科,紧张地问道。“我听到……” “有人住在洞里。”高科拉着席安的手,转身领着他往主洞里去。只是那么几步的路,在席安看来就像是走在一条时光隧道里一样漫长,然后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应该说从感染初期,他们就在里面。” 主洞的地面上,横躺着两具尸体,从体表来看已经是感染中后期的人。是席安曾经很熟悉的病状,那些被感染病毒无法医治的人,最后会变成那样,然后死掉。那个时候,还不存在丧尸这种东西。 而那两个附属小洞,就跟被隔开来的卧室一样,住着躲难的感染者,从他们的衣着,肤色和打扮来看应该是附近的村民。主洞一侧靠壁的地方还有农耕用的工具,和几个白色瓷碗。 镇民端着枪,对着那两个附属洞里缩在一起的人。高科在席安进来后,推倒洞内的一捆柴火,生了一堆小火。那些柴火应该已经在一段时间,有些潮湿,加了燃油才着的。小片警儿蹲在地上,背对着席安。 “他们到底怎么了?”席安不可控制地往洞口迈进,被高科拉住了。“他们感染了,他们还活着。” “看他们的眼睛和皮肤。”高科拿出手电筒直接对着其中一个感染者照了照。“病毒在吞噬他们,让他们失去人形,但却没有消灭他们人的心智。他们不是丧尸,他们……是病入膏肓。” “无法跟他们用语言交流。”小片警儿慢慢站起身,转向席安他们。席安可以看出他怀里非常小心地抱着什么东西。“这两个人袭击了我们,因为长得太可怕,被当作丧尸击毙了,然后……我看到了他。” 小片警儿抱着的是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还带着血迹,肚脐上留着一节脐带的初生儿。和正常的初生儿不一样,非常干瘪可怕,甚至面目狰狞的一个孩子。在婴儿被展示出来那刻,一个感染者爬了出来。从身形看不出性别,那皮肤干裂地像沙皮一样包裹着骨头。她抬起头,对着小片警儿发出悲鸣的声音。 “她是母亲?”席安红着眼睛,咬了咬牙道。“我们需要活捉他们。” “他们根本逃不走。”小片警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足月大小,发育却如八周的婴儿。“这……像人吗?” 加上彭陈磊那边,一共活捉了13个无法直立行走,眼睛覆盖肉色薄膜,皮肤干裂,骨架变形的严重感染者,而婴儿只有一个,还在呼吸,不会哭,那位母亲平坦内陷的胸部显然也没有任何奶水可以提供。他们被绳子拴在一起,慢慢地挪着下山,然后被运到医院,分开关进病房。整个过程很配合,没有出现袭击人的行为。在那个母亲抱回自己的小孩后,甚至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吃什么?”小片警儿盯着那对母子。“我们没有在洞穴里发现动物尸体。” “他们没有牙齿。”彭陈磊接话道。“其中有一个孩子扑过来咬我,他们没有牙齿。” “可他们吃什么?”席安跟小片警儿一样,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对母子身上,只不过席安盯着的只有那个嘴巴部位不断蠕动的婴儿。进食是任何生命的本能行为,只要还活着,都会拥有这样的本能。 “我觉得他正在进食。”得到消息在医院门口等着,这会儿挨个做最简单观察的徐博士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小心地碰了碰婴儿的脸。“这个母亲的情况比其他人更加严重。婴儿虽然发育停止,但皮肤并没有那么可怕。我的推论是……他们在自我消化。在生命未终止前开始的,已经进入了尸体腐化阶段。” 高科冷冷地问道:“因为病毒?” “从来都是因为病毒。”徐博士看着那对母子也被带进病房单独隔离,叹息道。“至少他们只消化自己。” 40.出发前夜 由于这次巡山的意外发现,席安他们的原定计划又被往后推了一天。新发现的感染者,没有任何意识和知觉,受大脑控制,但膝跳反应不明显。他们的眼球萎缩退化,舌头和声带也是如此。指甲,牙齿和毛发已经全部脱落,检查发现内脏器官也已经所剩无几。病毒的侵噬已经开始进入骨髓。 薛游在病房门口很好奇地看着里头缩在的感染者,席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有交流,薛游也不说话就那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这些感染者的表现,是初期病毒爆发时所有的症状,比如席安的那个邻居。 “这是首批感染者。”徐博士下结论道。“病毒并没有发生变异。” “之前的研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没有来得及得出结论,就出现了意外。”徐博士坦诚道。“我就带着在身边的三个助手逃了出来,没有敢冒险带上样本,也没时间通知别人。不知道到底是研究区的问题,还是生活区的问题。不瞒你说,我怀疑过并非是因为感染数量的问题,而是病毒在那次发生了变异,导致系统确认失误,提前进入自毁模式。” “而一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办法证实这个猜测。”高科道。“也没有上级可以汇报。” “确实如此。” “那是等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吗?”席安回头看了眼守在医院里的几个镇民。“我们不便带他们走,如果留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如果他们比我们先了解了病毒,发现了疫苗,会怎么样?” “在某种程度上,镇民是免疫的。”徐博士补充道,显然对席安提到的事也有所顾虑。“这就跟两个国家发现了一块蕴含丰富能源的大陆,谁得到能源,谁就掌控世界。” “但如果把这些感染者都杀了,他们会不会怀疑?”高科皱眉道。“目前和镇民关系都算平和,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没有威胁,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是得到补给后去研究所,这里是我们的意外发现。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有某种恶意……这个只是我的直觉,或者说跟他们相处下来的判断,我不保证他们会依旧友好。” “丧尸不袭击丧尸。”席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小激动。“因为他们没有可以被消耗的新鲜血肉可以提供,所以丧尸应该也不会袭击这个程度的感染者。为什么我们不带上一部分?” “关在哪里?”徐博士又认真查看了那些人的状态。“是要装甲车做牵引?” “拉动一辆小面包车,应该不是问题。”席安道。“我们带走一小部分,理由充分。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进行研究,现在没有理由反对,因为他们……非常友好,识大体。” “也许这是病毒的一个优点。”徐博士耸肩。“任何一个新的物种出现,得以生存,都有他的优势。” “但对我们来说,这绝对不是好事。”高科扯了下套着枪支的背带。“我会去和镇长谈谈,然后挑选一两个人镇民跟我们一起去。你们好好准备下,后天,不能再拖延,我们一定要出发。” “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徐博士看了看手表。“席安同志,带上你家薛游,跟我走吧。” 高科和镇长的谈判进展还算顺利,小片警儿是随行的三人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医院的护士,一个是小镇的技术工。而那13个感染者,被带走的有四个,其中一对是母子,就安排在一辆面包车里。 徐博士很严格地挑选了要被带走的感染者,根据他们的内脏器官和大脑病变推算出不同的感染期,然后每个时期挑选了一位感染者。其实严格来说,他们都属于感染病发后期。这些不同时期的时间持续并不相等,快则几日,慢则或许会消耗数周之久,原因初步断定是和个人体质有关。 那个被活体解剖过的女丧尸始终没有死亡,好像只要大脑在,即使只留下一个头,有一张嘴巴在,还是会咬人。徐博士和何百家在第二天傍晚真的做了这样的实验,将女丧尸的头给割了下来。席安当时在隔壁和薛游一起整理要带走的研究资料,分类打包样本。薛游的耳朵很灵敏,他先发现了异常,然后和席安一起跑了过去,这次席安倒是没有吐,虽然胃里还是不太好受。 何百家蹲在地上,用一个垃圾桶罩着那个牙齿在上下碰撞,还试图滚动的头。徐博士蹲在尸身的另一边。那个身体一动不动地平躺着,没有一点点生机,肚皮里也是干瘪空荡荡地。 “有没有觉得像是在拍恐怖片?”徐博士将尸身用白布遮盖起来。“头滚起来那一刻还真被吓到了。” “现在怎么办?”何百家用力按着垃圾桶底部。“它居然还能咬人。” 席安拿了支笔也蹲了下来,试探着去戳丧尸头上的嘴巴,那丧尸眼珠转了转,呼噜出声,对着席安的手要滚过来咬。因为隔着镂空的垃圾桶,刚好插进笔杆,并不用担心会被咬到。“反应还挺快的。” “要不我们就把它装走吧。”何百家提议道,还笑呵呵地看着在场的另三人。“怕了?” “你们说把它装在罐头里,然后抽光空气,会怎么样?”席安随口那么一说,还真的没有多想,不过是一点点好奇心,想要验证下,这个前提,自然是完全没把那个发声的丧尸头当人。 “缺氧的话大脑会死。”何百家配合道。“这个办法也不错,试试吧。” “等等。”徐博士一步跨过丧尸尸身冲了过去。“这可是宝贵的丧尸头颅,还是活的。” “好吧。”何百家无奈地耸了下肩。“不过现在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把头从地上搬上来?” 就在席安,何百家和徐博士在抓丧尸头时,薛游就在边上看着,侧着头,就跟之前他看那些感染者一样。最后当丧尸脑袋滚到薛游脚边时,他二话不说一脚把头踩在脚下。何百家小心得从后面将头抓住,席安马上抱着超大号的玻璃广口瓶接,何百家一松手,头一掉进去,徐博士立刻挥臂过来用玻璃片盖住。 那丧尸头还在发出难听的声音,并且变得越来越凶猛。 “这里没用头部固定装置吗?”席安抱着玻璃,俯视着里头对着他露出尖牙的丧尸头,咕咚咽了口唾沫,然后不客气地塞进徐博士怀里。“就是用来做头颅钻孔手术用的那种,我电视里见过。” “这里没用。”徐博士将丧尸头小心地放到桌上,准备将封口焊住,就留一个小口透气。“这是小镇。” “真的预备带走?”席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博士。“你预备把它随身带着?要不要投食?” “可以考虑。”徐博士正儿八经地回答了句,随手指指地上的尸体命令道。“抬走烧了。” 对于徐博士要带着那颗活的丧尸脑袋上路,大家的反应都不太好,雪岚和李北在看到那颗头时很给面子的直接吐了。不过最后也还是站在大局的角度答应了,只是要求用布遮盖一样,毕竟非常不悦目。 天亮后,徐博士和何百家,带着席安和薛游继续进行最后的感染者观察。那颗头颅目前对其他肉类没有一点点兴趣,连镇民的血也没有怎么感引起他的注意,到是对席安的血非常非常疯狂。 “你什么血型的?”何百家似乎还有些不服气。“难道你的血比较香不成?” “你不会这个也要比吧?我是O型的,够常见吧?” “徐博士也是O型的。”何百家道。“怎么它对你们血的反应差那么多?” “雪岚,甄小栋也是O型的。”薛游边说还边把席安拉自己怀里强行抱着。“我家安自然很香。” “薛游!”席安无视憋笑的何百家和徐博士,半红着脸用胳膊肘顶了薛游一样。“不想说话就不要说话在边上看着,莫名其妙来那么一句。丧尸很喜欢我的血,你很得瑟吗?” “我不会让他们接近你的。”薛游低头蹭蹭席安,很严肃地说。“我咬死他们。” 这天晚上,大家都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准备第二天出发。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并被反复检查,甄小栋和欧阳将地形图研究了许久,最后确定了一条稍微好走的路。差不多两天的时间,中间会穿过两座城市,从之前了解到的情况看,这两座城市都被感染隔离了,按理应该是空城,不该遇到任何人。 席安和薛游睡在两张床上,没开灯,空气里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席安不太喜欢,翻来覆去睡不着。 “安。”薛游那头忍不住叫了声。“是不是冷?我们把床并一起睡吧。” “不用。”席安背对着薛游,把头整个都闷在被子里。“快睡吧。” “睡不着。”薛游自顾自下床,也不再多问席安,直接把床推过来和席安的并在一起。席安被薛游的动静吵得也坐了起来,伸手要去开灯,就觉得背后什么东西撞过来,把自己整个抱住了。 “干嘛呢?”席安不耐烦地说了声,人却没动,薛游整个人暖暖地,跟火炉一样。 “安。”薛游钻进席安的被窝,不安分地扭了扭,呼吸也变重了很多。“我想你。” “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席安侧过头,看着薛游不太清楚的轮廓。“是因为这几天的事吗?” “安。”薛游不自在地扭了下,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塞在席安手里。“我拿了两个。” 席安摸着接过那个小方盒子捏了捏,没明白,问:“这是什么?” “要不……你就给我摸摸好吗?”薛游将头埋在席安肩窝,声音闷闷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难受,本来明明控制的很好,怎么样都可以忍着,最多……自己解决,但是现在……越来越克制不住。” 席安这时已经明白了薛游给他的是什么,低着头,也不说话。 “安,你别生气。”薛游见席安不看自己,脸色也变了,往后缩了一点。“对不起,你别生气。” “除了这个,那个没有买吗?”席安依旧低着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很久没做了,直接进去恐怕不行。” “那个……安,你刚刚是……”薛游眼睛一亮,笑着蹭着席安。“我太高兴了。” “给我吧,我自己做润滑。”席安伸手接过薛游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大宝,侧过了身。“你去洗洗。” “嗯,嗯。”薛游连忙点头。“我马上去,马上。” 席安见薛游拿着墙角的热水瓶去了病房的厕所,立刻做了两个深呼吸,没有再多想,起来快速地脱了裤子平躺在床上,摸黑给自己做开拓和润滑。视线已经适应了房间的黑暗,耳边是水声,席安不知道这刻自己该想什么,直到看到薛游过来,跳上床俯视着自己。那眼睛,亮得就跟猫眼睛一样。 “套子你自己戴。”席安转过头,红着脸。“别太大动静。” “我爱你。”薛游低头亲了亲席安,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背上,跪在床边给自己套了两个套子,然后才小心的趴在席安身上,细细地亲吻他的耳朵和脸颊。“要不就用手。” “婆妈什么?”席安斜了薛游一眼。“你传染不了我的,快点。” “安。”薛游伏在席安身上,指甲小心地在席安光裸的皮肤上划过,浮起一道红红的印子。席安挺了下胸膛,没有说什么。“记得我们第一次吗?也是在这样的房间里,你不让我开灯,你害羞。” “快点。”席安缩回手,故意去戳了下薛游的鼻子。“进来吧,都硬成这样了。” “我很怕明天醒过来,我就不知道我是……” “进来吧。”席安仰起头在薛游的嘴唇上啄了下。“我都明白。” 也不知道是席安太久没做,还是薛游的身体发现了些变化,虽然做了准备,进入那刻还是疼得他倒抽了口气。薛游立刻停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席安疼得紧抓着薛游,最后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然后很没有面子地被做晕了。意识丧失最后一口,席安小声跟薛游说了两次,你别吃。 事后,薛游去打了热水,也没开灯,很小心地帮席安清理。席安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睡得很沉,某处有些红肿,但没有出血。薛游没有扔掉被灌满的套子,而是提取了里面的液体。安顿好席安后,薛游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去了白天徐博士和何百家一直在的那间临时用来做病毒培养和研究的房间。 41.离开小镇 一辆装甲运兵车,一辆步兵战车,还有一辆被拖着的面包车,在次日上午8点多离开小镇。镇长和所长亲自过来送人,没有在外围遇到丧尸袭击。高科和钱德,以及谢凯明都进行了通话。钱德依旧留守在服务区,等待援军。谢凯明有新的任务,但没有透露内容,言下之意一切都还有人管着,无需绝望。至于另外一支走了其他路线的小队,谢凯明没有多说,说他们会在下一个途径的城市等他们。 关于小镇上发生的事,高科跟谢凯明说了个大概,要让钱德知道多少这不是高科的范畴。下一个最近的地下军区距离服务区附近的地下军区有两三天的车程,和去研究所差不多,只是方向不同。那里并未显示出现任何异常,所以高科多少怀疑谢凯明的新任务与此有关。在之前,谢凯明和高科一样是负责执行人员转移任务的,只是谢凯明负责的是类似于席安这种关系户,而不是高科负责的那些要人。 这次出行,一共15人加4位感染者,其中一个是婴儿。虽然这两辆装甲车本职不同,但这次都被同等安排了物质以防意外。人员安排上六九分,高科指挥的步兵战车打头,载着欧阳,彭陈磊,何百家,和不喜欢看到那个装丧尸头的瓶子雪岚和李北。剩下的人,在甄小栋和徐博士的指挥下坐运兵车,后头还拉了一辆面包车。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国道,往西北方向行驶,第一座停靠城市选在驻马店。 离开国道后,最初的进藏计划也被再次延后。没有人跟刚开始从军区出来一样渴望到一个保护区去过安逸的生活,对于剩下的人,似乎都觉得徐博士的研究更为要紧,更何况,还有小镇那样的存在。谁知道下一个城市遇到的又一批人,到底是自己的同类,还是新的变异群。 吃午饭的时候,徐博士带席安和何百家去检查了下车里的感染者,那个婴儿开始出现脱水现象。而罐头里的丧尸只要一扯开遮着的绒布看到光和人,就开始呲牙咧嘴。陈忠亮似乎很喜欢这个脑袋,还会时不时跟它聊上几句,甚至还投食新鲜的鸡肉,牛肉和鱼肉,可惜人丧尸头就是不理,只对着陈忠亮的手指看。 关于这个“看”的问题,席安和徐博士有认真聊过。丧尸和感染者的视力,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来评定都是眼疾患者。感染者属于萎缩退化,而丧尸则是“进化”。丧尸眼球的晶体颜色,形状,对光的反射都发生了改变,而这些变化并非是导致夜视加强的原因,徐博士相信它们更可能扩大了丧尸的视野。 “所以它们有一双开外挂的眼睛?”陈忠亮换了根香肠继续挑逗着丧尸,还故意往它嘴里塞。 “还有虐天的牙齿和耳朵。”王中士跟着去敲了敲瓶身,丧尸头立刻跳转过来。“如果病毒没有正常细胞去侵噬,会自己死亡吗?它不会跟着空气跳出来吧?呃……我瞎说的。” “丧尸的病毒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会通过空气传播。”徐博士道,由着自己的瓶子在几个人手里转来转去。其实除了雪岚和李北,大家似乎都对这个丧尸头颇为好奇,小镇来的女护士和技工不算,不过他们对包车里的感染者都没有兴趣。薛游的话,除了席安,什么都不会吸引他。“并且我觉得它快死了。” 丧尸的寿命显然要比徐博士预计的长,这颗丧尸头一直到他们抵达平顶山和高宪汇合当晚,才正式死亡。被揭开头盖骨时,里头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点点黑色的柏油状物质。 席安和薛游在病房里滚过一次床单后,第二天醒来,除了觉得被抱得整个人热热地,下身略有些不适外到也没什么不同。薛游的变化在席安这样天天观察下到也不大,但对别人来说,已经异类了。病房的隔音效果不好,席安也知道自己最后叫的那几声有些响,特别是隔壁住的还有高科。高科对待席安和薛游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在上车前,他只是过来帮席安又拉紧了衣领,嘱咐了句保护好自己。薛游在里头等着席安进去,只看了高科一眼,两个人依旧没有对视。事实上,高科和薛游说过的话,席安数都数得出来。 “其实我觉得吧,现在这样的时候,很多事可以看得开一点。” 因为检查感染者的活是由徐博士主导,带着何百家和席安打下手,所以三个人的关系交其他差不多时间认识的人要深。何百家和徐博士本就不是严肃死板的研究人员,时不时打打乱七八糟比喻和闲扯都是很平常的事。因为也藏不住话,所以得空就窜过来问,甚至还不忘跟席安说,他住在他们另一边的病房里。 “我想过。”席安给了何百家一白眼后,到也实在回答了。“那你和徐博士呢?” “我和他?”何百家看了眼半个人在车里的徐博士。“他老家有未婚妻了,大学同学,家里人都知道。”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应该算家属了吧?怎么不在军区?” “不是这里的军区。”何百家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说不定你和徐博士都感染了,人好好的。”席安也跟着抬头看天。“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会去那么认真严肃地思考这种问题。我和薛游已经分手了,因为我们价值观不同,这个东西除非你有很强大的包容力否则根本无法忽视。我和高科是一起长大的,他是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我只知道在战争时期,杀人并不犯法。在古代帝王制时期,王权高于一切。”何百家又开始他的比喻讲解。“你不能每次都跳出来站在一个高度去评价对与错。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道德。” “我会处理好我的事。”席安转向何百家。“你也要加油。” “呵呵。”何百家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再说吧。” “你们两个偷懒到什么时候?”徐博士抱着婴儿从车里钻出来,那标准姿势把在灶台边做饭的李北都给惹笑了。“其中一个感染者恐怕过不了今晚,我要过去跟高科说,必须加快进程。” “小孩呢?”席安低头看了看徐博士怀里的婴儿,眉头拧了起来。那小孩即使被洗干净了看着也异常吓人,你根本说不出到底哪里是他的眼睛,哪里是鼻子,哪里是耳朵,脸中间最大的洞,到底是不是嘴巴。 “小孩体质很差,根本还没有发育。”徐博士回头看了眼小孩的母亲,她和另两个缩在角落里的感染者不一样,一直睁着眼睛朝向车门的方向。“他妈妈知道,只是他们也没有泪腺。” “我倒是觉得,到现在大家都还没有绝望,就已经是幸运的事情了。”席安指指在边上帮忙李北烧饭分菜的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小镇来的技工,这个人第一个结交的朋友,是彭陈磊。 这天的入夜,找的是一个加油站。加油站的小店已经被洗劫一空,好在还有水,只是没有电,生火烧的水和晚饭。从小镇出来,跟那次从地下军区出来极为相似,那就是一路没有见到任何人。因为带着感染者所以没有走小路,一路都是公路。路况不错,沿路也发现了空空的私家车,还有一些感染者隔离警告的路牌,以及无人看守的路障。傍晚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夹着雪子,淅淅沥沥地没有停的意思,寒气更重了。 “温度再降下去,对丧尸会不会有影响?”不知道车里谁提出的问题,反正这话一出来,徐博士就抱着他的丧尸头罐子站了起来,直接把它放在最阴冷最远离火源的角落里。 “我们曾经试着降低过丧尸的温度。”何百家在边上补充道。“就是在医院停尸房。” 陈忠亮手里头已经换了一个新皮子的笔记本,边写边说道:“我猜它们应该不会被冻死。” “时间不够。”徐博士放好丧尸头后退了回来。“其实我觉得影响不到,那些感染者也不觉得冷。” “那可能只是他们无法言语,或者失去知觉,但寒冷终归是寒冷,对体积总是会造成影响。”小镇来的护士难得开口道。唯一两名女性并不是一车,雪岚空余基本跟着欧阳,两个也交集不多,应该说谁也不觉得该和谁多交流下。当然,如果这位护士是服务区或军区跟出来的,雪岚对她自然也是要热情很多。 “我之前采访过气象局。”席安开口道。“就在年初的时候,后来转了另外一个专题没有再跟下去,但是我听负责这个专题的同事,也就是早批感染者之一的严瑾瑜提到,说今年天气可能会有异常。” “异常?”高科敏感道。“怎么个异常法?” “大概是说会遇到极少的寒冬。”席安简单道。“但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活了二十来年,经历过的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灾难天气实在太多,没有人会相信。只是现在的情况来说,会是一个大麻烦。”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气温较往年,我觉得高了。”李北捧着冒热气的水杯缩在棉被里。“真的。” “那就是北方供暖问题。”甄小栋接话道,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态。“如果暖气无法正常供应,即使躲过病毒,这个冬天也会异常艰难。不知道北方各省的情况如何,我们差不多一直在供暖分界线。而且就目前情况来说,温度确实比往年同期要高出一点。……如果我们可以联系到他,或许……” 甄小栋就那么停了下来,然后整个人陷入沉思里,没有理睬任何人。陈忠亮耐不住追问了句他是谁和或许怎么样,但是甄小栋都没有理睬。席安和高科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对方对甄小栋话的猜测。 就在一行人在加油站里准备度过这第一个晚上时,附近有一些东西正在一点点朝他们靠近。薛游就跟是丧尸感应雷达一样,他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并立刻告诉了在场的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个丧尸头除了在瓶子里对着他们呲牙咧嘴外,并没有因为同伴靠近而有任何不同反应。 42.打打丧尸 出现在加油站附近的丧尸一共有二十六只,每一只都被感应器传来的信号在接收屏上锁定了位置。丧尸分布较散,行动方向并不统一,真正朝着加油站移动的不到十只,移动速度要比旅店里的迅速很多。从衣着无法判定职业,可能是普通路人。丧尸的尸变程度类似于瓶中的头颅,就头颅移动速度来说,丧尸发现目标后的速度应该会更加迅速。高科和甄小栋几人在图上圈出了范围,并确认了室内的射击点。目前一行人所在房间共有两扇窗户和一个大门,角度并不好,不过也不会有丧尸背后突袭的可能。 初步计划,是先消灭近距离的丧尸,然后将远处的丧尸吸引过来,再一举歼灭。 欧阳和彭陈磊守住一个窗户,甄小栋和王中士另一扇,高科和席安负责门。小片警儿跟在高科身后也想帮忙,他不太信任席安的枪法。席安只是笑了笑,握着高科专门给他明显是临时改装无法确认型号的手枪,确实要比高科他们架着的轻便很多。而且这类武器,会根据热感应和脑电波频率锁定丧尸脑袋。 “S-14系统,我没有记错吧?专门研究了对付丧尸的,手枪不是没有装?” “这是S-11,不过精准度低了点。你枪法不错,我知道。” “只是不错?” “你这样笑着调侃我……会让我忍不住的。” 席安愣了下,低头咳嗽一声,笑道:“我真的以为只是病毒是事先有准备的。” “准备的范畴……或许是比我们想的要宽很多。” “这个系统装置,有很多类吗?” “针对不同的武器会有区别。” “到几了?” “我只接触过这两种,据说还有一种散弹,炸开后可以一次消灭十只丧尸。” “十只,真精准。” 高科知道的事,像之前席安说的,并不会隐瞒他,所以在把枪交到席安手里时,面对席安习惯性的多问也没有一点回避。不过说真的就一切都是为丧尸准备的,高科自己也不敢相信。 徐博士和何百家负责监控丧尸的动向,剩余的人目前并没有安排任务,但李北,陈忠亮和雪岚,也都握起了被分配的枪支。雪岚和李北差不多水平,比陈忠亮要差一些。护士和技工,到还没有学过。 窗户是从两侧向内推进,大门相反,正好给枪管留位。高科抬手做了准备的手势,然后一根根收起手指倒计时,那六颗子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射出。欧阳,彭陈磊,王中士和席安都是连开两枪,十发子弹十只丧尸,没有一发射偏。那十只丧尸晃了晃,向前扑着摔倒在地上。有两只离得近的丧尸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朝加油站靠了过来,然后是另外几只,但他们的方向依旧不统一,只是不管正面还斜着都是在一点点朝加油站靠近。徐博士没有在显示屏上发现更多的丧尸,还有十六个亮点。 “继续这样杀并没有什么挑战。”徐博士道。“要不要按照计划进行?” “最近的丧尸离我们还有十米,依照目前的移动速度,估计不到一分钟。”何百家道。“最远的离我们有近五十米,我们的监控范围在百米内。可以再歼灭一两只后再说。” “我来吧。”席安说着,朝小片警儿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你站在我的位置。” “小安。”高科不满地叫了声。“我速度比你快。” “我有事你来得及赶过来保护我,相反就不好说了。”席安没有再跟高科多辩,直接朝最近的两只丧尸连开两枪,小片警儿反应迅速地又将门拉开了些,让席安侧身出去。 薛游在这时也已经到了门口,就对着门开口站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席安。席安说的确是没错,只有他出去才有可能大家都确保,而席安也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会在这样实力悬殊的小较量中出差。如果是遇到大规模和杀伤力极大的丧尸,席安也不会那么冲在前头让自己当引子。 这天晚上有雨,风到很小,风向不定,但人的气味还是可以被丧尸捕捉到。其中有一只丧尸朝着面包车移动过去,但是并没有出现兴奋的反应,就跟走着走着遇到障碍,停下来看看,继续绕走。 那只穿着西装的男丧尸看到席安时,有一两秒时间跟席安对视着。那眼睛是黄色的,散着光,比人的眼睛要亮,但没有薛游的亮,也亮不过猫。席安微微张开嘴巴,和鼻子一起呼气,双手握枪在身前,随时抬起就是一发,必定也不会偏。那只丧尸用了十秒时间确认了席安,然后咧嘴呲牙,张开手臂要朝着席安过来,席安往后退了几步,观察着丧尸的反应。那丧尸前倾的身体做着前冲状,类似助跑一样几步后真的冲了过来。席安立刻抬手一枪,忽然感觉耳边有什么呼啸而过。那丧尸倒地,头已经打烂了。 高科这一枪开得确实及时,和席安一起打爆了丧尸的头。 席安回头看了高科一眼,点了下头,伸手从腰上掏出另一把普通的警用手枪,朝着远处移动的丧尸开了一枪。枪声在这样的夜晚异常刺耳,真跟什么东西摩擦过夜空一样。那丧尸倒地前转向席安的方向,眼睛睁得很大。席安故意放的这一枪,成功吸引了剩余十二只丧尸的注意力。 “他们在奔跑。”徐博士对着屏幕带着惊喜的声音说道。“他们越来越灵活了。” 这时席安已经跑了回来,进门那刻,有一只冲过来的丧尸被欧阳直接击毙。丧尸移动的速度很快,但没有快过早就准备好的狙击手,加油站前的空地倒满丧尸,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我觉得我们要开始进入一场没有休止的战争了。”甄小栋击毙最后一只丧尸后说道。“即对丧尸的这种屠杀。就跟之前看过的那些丧尸影片一样,不断在逃亡里杀丧尸。” “相比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行驶一天一夜。”陈忠亮抚着枪身道。“我宁可杀丧尸。” “又有新的丧尸出现了。”还没有等第三个人有机会开口,徐博士这边就有了新的发现。 “我想,对丧尸的战争,真的开始了。”雪岚竖着枪走到欧阳身边。“让我和你一起吧。” 欧阳伸过手臂将雪岚搂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目光朝高科那里扫了一眼,然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面。那片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六具丧尸尸体的空地,并没有布下埋伏,只根据距离和范围放置了感应装置。加油站上方的探照灯瓦数不高,肉眼能见度不超过三十米。 甄小栋对高科问道:“需要正式进入夜战模式吗?” “徐博士,汇报下丧尸数量和情况。” “依旧零散移动,有……我数数……可预测范围内是十一只,其中只有四只是朝我们过来的。” “剩余的呢?” “我觉得……”徐博士抬头看向各个高度注意力集中一副准备了来场硬仗的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下巴笑道。“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路过的。当然,我们可以把他们引过来,虽然我们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多少。” 高科不自觉地看了席安一眼,见他的注意力在正更粘着他的薛游身上,紧了紧拳头,对徐博士和在场的人道:“不正面冲突,只击毙试图靠近这里的丧尸。徐博士,你和何助理轮流监控屏幕。小栋,王骅,陈忠亮,你们三人一组。彭少尉,欧阳……还有雪岚和李北,你们四人一组。轮流值夜,随时击毙丧尸。” “那我呢?” 这三个字,同时从三个人嘴巴里出来,席安,薛游,还有小片警儿,话出口后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我们四个人一组。”高科几乎立刻给出了回复。“不只今天一个晚上。这是目前的分组安排。” “高上尉显然不把我和小穗当回事。”技工的话说得很平,没有什么不满的口气。 “后勤交给你们。”高科也不像随口给的任务,看向两人的神情并不敷衍。“往后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大家分担,每个人都不会闲着的。现在,就从小栋的组开始吧,后半夜欧阳小组接班。” “没问题。”甄小栋和欧阳合作多时,之前也都带过人,自然而然接下。“我们会具体再协调。” “嗯。”高科信任地应下,在席安眼里这刻确实硬摆出了点领导派头,但怎么瞧着又都很顺眼。“徐博士和何助理,你们也自行商定。其余人准备下休息,至于那颗头,还是遮起来吧。” “那……外头的丧尸尸体呢?”雪岚问。“就那么躺一地?” 高科转向徐博士,询问道:“等明天再处理应该没问题吧?” “目前这是最合理的,丧尸不得不管,他们的尸体,就暂时先放一边,况且……”徐博士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面上水流的方向。“尽量不要直接接触地上的雨水。” “我去取样。”席安说完收好枪,转身去拿试管。薛游在边上跟着寸步不离,拿着伞就跟了出去。高科没有阻止,徐博士在窗口站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席安取了水样进来,才回过神。 “看来这位护士小妹可以有新的任务了。”徐博士转身对护士笑道。“愿意帮忙吗?” “非常愿意。”护士站起来。“我想我上手一定不会比他慢。” 护士说的“他”,指的自然是席安,席安也不介意,将其中一份样品递给护士。 陈忠亮担心地问道:“真的会有什么在雨水里?” “那可是冲刷过二十六具丧尸尸体的水。”何百家道。“丧尸还……有开放性伤口。” “是冲刷过脑浆吧。”陈忠亮快速在本子上记了一笔。“我忽然觉得我写的是科幻小说。” “嘘。”王中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有丧尸靠近了。” “这次给我个机会。”陈忠亮收了本子,架着枪站在窗后,眼睛和枪口对准已经可以看清脸的丧尸。 反正像是逃亡的一路,时不时有丧尸打打,其实也真不会太过无聊。 “希望明天到驻马店别满市丧尸。”何百家那么小声说时,陈忠亮打死了他有生以来第一只丧尸。 43.丧尸围城 这个晚上,其实谁都没有睡好觉,席安是在薛游和高科的双重压力下才勉强和衣睡了三四个小时。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加油站外的空地上,已经堆了三四十具丧尸尸体。没有工具搬运那么多的尸体,也不能进行现场的焚烧,最后丧尸被抽样取了样本后留在了原地。面包车里的感染者都还在,那个被徐博士预言过不了这晚的感染者依旧活着,只是情况越来越严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命最后会怎么结束。 简单地吃过早饭,将丧尸尸体堆砌在一起,用加油站找出的窗帘和小卖部里翻出的桌布把尸体大意地遮挡了下。周围没有任何信号,联系不到任何人,小镇和服务站的情况,也似乎再和他们无关。 到驻马店前会经过一个小的服务站,高科带着王中士和小片警儿先行过去查看,没有发现任何人,打死了一只丧尸。那只丧尸穿着厨师的衣服,从体表来看,和昨天晚上被打死的情况差不多。很有可能那些丧尸也有部分是从这个加油站出来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人里有军方的人。 高科没有带人搜遍整个服务区,对于角落里是否还存在丧尸没有关心。席安他们见高科三人回来也没有多问,绕过服务区继续往前,差不多在中午的时候转下高速进入驻马店范围。收费区里自然也是没有人在的,也没有看到有路障。昨天晚上的雨,覆盖面积很广,路面有些潮湿。 沿着主大道入市,没有看到一个人。街道上很荒凉,路边或路面停着无人的车辆,店门基本都是关闭的,有几家开着门,就跟有一些开车门停在路边的车一样。席安他们的车队缓缓进来,碾过地上横七竖八在冲撞或逃跑中留下的各种垃圾。车队行驶一段后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一辆公交正横在路面上。 战车内,欧阳正在翻看地图。选择入市一个原因是为了补救,一个原因自然是查看情况。因为人手和火力有限,不可能太深入市中心。原本找了条主道想在白天穿越一下看看情况,现在恐怕要走几条小道才行。市政府和市医院,以及学校,是原定要去查看的,特别是前两者。 “市级城市在人员撤离前,一定会有文件留下来,这是规定。”高科道。“我需要知道这里的情况。” “市政府和医院到在一条线上。”欧阳问一边的彭陈磊道。“彭少尉,有发现丧尸活动迹象吗?” 正在和何百家一起操作探测仪的彭陈磊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道:“没有发现附近有生命迹象,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准确,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仪器。它和我过去接触的生命探测仪不同。” 高科没说话的何百家对视一眼,联系了在运兵车里的徐博士。 检测仪是从地下军区带出的,他们手里有两大类的。一类用于寻找一般生命迹象,就是现在彭陈磊和何百家一起操作的。而另一类,则是针对丧尸的生命形式特别研制的,在徐博士的车里。 “在我们后方的建筑物里有异常活动。”甄小栋的声音替代徐博士传来。“是否无视?” “我已经让欧阳重新选了路线。”高科道。“不主动攻击。” “那我们继续跟着你。” 高科的步兵战车向左改道离开被阻拦的主道后,席安他们的运兵车也紧随其后。从检测仪的屏幕上可以依稀看到一些蓝色,绿色的点在建筑物里无规则移动,这让目睹的人不免紧张。 “至少这不是一座空城。”陈忠亮道。“你们说他们一起用力的话,能不能把车推翻,把我们抓出去?” “但他们为什么要一起用力?”席安反问,很快转向徐博士道。“丧尸是群居的吗?” “人类是群居的。”徐博士答道。“不好意思,目前我的研究范围还没有包括丧尸的生活习性。” “你听着心情不好。”席安半调侃道。“说来分享下。” “哼哼,你自己心情不好,要拿我的乐呵下,怎么不咱们交换下互乐呢?” “好吧。”陈忠亮自顾自说。“我已经把你们的谈话理解为如果他们一起行动,我们会非常危险。” 小片警儿笑道:“我觉得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丧尸其实就是死人。”护士显然有不同意见。“死人没有个人特性,所有死人都一样。” “有丧尸出来了。”薛游说话时,还伴随了一个把席安抱紧的动作。“我知道。” “你的丧尸生物探测仪非常精准啊。”徐博士斜了席安一眼,拿起对讲机呼叫高科,高科那边也已经发现了从小店里晃晃悠悠走出来的三只丧尸。“结合百度来的人口数量,我依旧不建议正面冲突。” “不可能都变成丧失的。”席安道,半挣扎地凑过去对着对讲机插话。“如果有丧尸,一定有幸存者。” 在边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技工忽然开口,语气还轻飘飘地,说:“这可不好说。” “从丧尸的外形来看,他的变异程度比之前遇到的要轻。”甄小栋已经直接通过镜头用肉眼观察起离他们五米外的一只丧尸。“行动速度也不快,他并没有什么意识,我是说靠倾听或嗅气味来判定……方向。” “尽量不要和丧尸冲突。”高科那边声音传来。“你们跟紧了,我们会先经过两家医院,再到市政府。” “如果这里有丧尸,医院里应该不少。”徐博士道。“附近有空地建立隔离区吗?” “等等。……有,而且……我们已经看到了。” “那些小点是丧尸吗?”小片警儿指指检测屏幕。“被隔离在医院或临时隔离区,因为是感染者。” “感染者和丧尸是不同的。”席安还在试图摆脱薛游的手臂,薛游似乎非常不安,一直搂着席安怎么暗示怎么跟他解释都不松手。“也许我们可以利用感染者来做幌子引开丧尸,做个人潮当屏障也可以。” “问题是感染者也不听你指挥……”徐博士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眼神呆呆地似乎在想什么要紧问题,过了会儿后又转向薛游,不太信任,又像带着点期待,问:“你能区分他们吗?” “我?”薛游抬起头,依旧固执着抱着席安。“感染者,丧尸,变异人,和人类?” “你分类学得真不错。”席安别扭地被薛游抱着,周围的人到也习惯了,就技工看他的眼神有些排斥感。 “变异人是什么?”小片警儿好奇地问道。“新品种?” “差不多可以。”薛游答道,飞快地瞟了小片警儿三人一眼没有理睬。“不过隔离区里,也是丧尸。” “这些点点都是丧尸?”陈忠亮目瞪口呆道。“这样太丧尸了吧。” 太丧尸,可能后来不够用于形容席安他们看到的场面,在隔离区和一些建筑物里,成批成批的丧尸在毫无目的地活动着,他们的感官能力还处于最弱的时期,外表也没有丧尸头那么可怕。那颗已经快变成枯骨的奄奄一息的丧尸头,一见到活人还是会狰狞地呼哧着张嘴想要咬,对于鲜肉的欲望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巅峰,几次见它在瓶子里滚动冲撞都觉得玻璃要被震碎了一般。由此推算,一具成人丧尸后期会多可怕。 高科放弃了之前的所有计划,命令不动声色地立刻离开这座城市,但席安他们还是受到了丧尸的攻击。 “他们应该闻不到我们的气味。”徐博士给车里人打气道。“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从四面八方推车。” “那他们也听不到你刚刚说的话吗?”陈忠亮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怀疑道。“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席安问粘着自己的薛游:“他们攻击力如何?” “不强,如果有别的东西可以吸引他们,应该就会走,像徐彦说的,他们并不一定知道你们在这里。” “你说话越来越严谨了。”徐博士转向甄小栋道。“装甲外壳的最高射电量有多大?” “目前能源并不充足,我跟欧阳试验过,最高可以把覆盖在外壳上的丧尸炸开两米。”甄小栋查看了下能源指示表。“现在的情况来看,让它们暂时离开是有可能的,不过启动的时机很重要。这跟我们之前绕在卡车外围,现在覆盖在面包车上的电网性质差不多,只是现在丧尸太多,效果不确定。” 席安打开了面包车里感染者的监控画面,两个感染者缩在一边,母亲抱着孩子缩在另一头。面包车也被丧尸包围着,有丧尸好奇地从车窗外往里张望。他们的反应和绕着装甲车的反应并没有太大变化。 “先等一会儿。”高科下命令道。“关闭驱动装置。” 甄小栋执行了命令后,跟车里的人一起安静等着,小心地从镜头里观察丧尸的情况。他们抚摸着装甲车的车身,发出呼哧的声音,眼睛没有光,目光涣散,非常不热情,和丧尸头完全不同。 “我以前听主任说他采访过一个动物摄影师。”席安小声道。“那个摄影师救过一头小狮子,并把他当作宠物饲养。它跟猫狗这样的宠物开始并没有太大区别,直到有一天,它舔到了人血。” “然后它变成了一头真正的狮子。”徐博士认同道。“再也不是谁的宠物了。” 王中士:“什么意思?” “外面的丧尸就像那头还没有尝过人血的狮子。”陈忠亮说着,又拿出本子写起来。“我不喜欢比喻。” “眼神是不像。”护士看了眼瓶子里呼哧呼哧的丧尸头。“所以这座城市的幸存者都被成功转移了?” “从丧尸体表和行动来看,它们还处于初期。”徐博士解释道。“时间上有些延后,我以为所有的变异都是同步的,就跟之前我们遇到的那样,在一个时间段里,而这里不是。” 席安道:“病毒从沿海城市蔓延,进来内陆需要时间,这也说得通。” “这是跟病毒有一个母体违背的理论。”徐博士推了下眼镜。“丧尸有离开的意思吗?” “他们在等待,等待……”甄小栋转动了下镜头。“有东西在吸引它们。” 陈忠亮惊喜道:“吸引?有什么可以吸引丧尸?屏幕里只有绿色蓝色的点包围着……” “甄小栋,徐博士。”高科的声音忽然激动地传来。“立刻做好战斗准备,有援军,正在建立联系。” 对讲机里发出呲呲的声音,数秒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声音让席安一下振奋起来。 “高上尉,徐少校,我是高宪上校,收到请回答。” “大哥?”席安眨巴下眼睛,不自觉地伸手去抓对讲机。“大哥?真的是你吗?我是席安。” “乖,我没事。”高宪正经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带了点点迁就。“把对讲机给徐彦,乖。” 席安嘴角抽了抽,把对讲机丢给徐博士,他刚刚听到了什么,高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说乖? 徐博士憋着笑,按下键后又立刻一本正经起来,道:“我是徐彦少校,高上校请指示。” 薛游嘴巴里哼哼一声,紧了紧一直没松过的手臂,低头在席安的脸颊上蹭了蹭,小声道:“你是我的。” 席安见陈忠亮,小片警儿和技工都在憋笑,用力用胳膊肘捅了薛游一下。 “发射口位置都已经调试好。”甄小栋没有理会席安这边,对徐博士道。“随时可以射击。” “呼。”徐博士挺了下胸膛。“丧尸肉搏装甲车第一战开始,陈作家,请记得取个好名字。” “收到。”陈忠亮举了下捏着笔的手。“我一定会描绘得非常精彩。” 席安翻了个白眼,拖着薛游往甄小栋那里靠了靠,道。“请分配任务吧,甄中尉。” 甄小栋抬眼看了看席安,犹豫下,还是点了下头。 44.新根据地 席安不知道外头高宪带了多少人在打丧尸,但绝对比之前听闻的一个排要多,而且携带的武器跟专配的枪支一样,都是针对丧尸而发明的。如果说这座城市被丧尸占领,这不只意味着丧尸数量庞大,更意味着丧尸这个物种已经真正出现。而既然使用的武器是有准备的,对丧尸的歼灭也必定已经开始。 席安他们所坐的运兵车,威力肯定不能和高科指挥的步兵战车,以及高宪那边的战车比,好在丧尸并没有头脑,他们在受到攻击后基本就跟活靶子一样呆站着。因为所有人都躲在装甲车里,丧尸找不到攻击目标,子弹都是朝着大脑去的,一颗一只。这次打丧尸,就跟是用开水在锅子里烫蚂蚁一样。 高科再次跟席安他们联系时,只下了一个命令,要他们待在车里,跟着前面压路的战车直接走主道离开驻马店,重新回高速。席安没来得及询问更多,都是徐博士在和高科接头。是不是有新的计划,恐怕只有到进了安全地带才会知道。至于安全地带在哪里,席安他们倒是从来没什么底。 “我想明天上午我们应该就可以到了。”徐博士放下对讲机。“傍晚应该会到平顶山,高宪上校会在那里等我们。有一个临时的安全区,已经被清理过,研究所可以使用。” “徐博士你事先是不是知道什么?”席安怀疑道。“只是巧合那是离我们最近的研究所吗?我记得最初从地下军区出来,我们的目的地是西藏。中途遇到感染者和变异感染者,才有了去研究所的念头。把最初的计划那么给抛弃,在这一路过来看似很合理,但就刚刚的情况看来,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你想知道什么?”徐博士笑眯眯地靠近席安,在他耳边道。“上校嘱咐了让你乖,你看你又不听话。” “我都忘了,你们是一伙儿的,徐少校。”席安嘴上有些讽刺,但看徐博士的眼神还是友好的,只是心里头又多了不少没底的事。原本以为大家一起经历那么多,之前的地位职业都被模糊化,都平等,任何一个在这次大灾难里幸存下来的人都是一样了不起的人。现在席安发现,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席安,当你有更强大的能力时,你就得为更多人的利益考虑。”徐博士收了刚刚略带调戏的笑容,无奈地对席安笑了笑。“延后进藏计划,转去研究所,是我们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只是对于哪里可能更加安全我有一些猜测,而我的猜测这次准了。你知道平顶山的情况吗?那里可是铁路要道。” “还有丰富矿产资源,我知道。”席安想了想,又问。“现在又握回主动权了?” 徐博士摇头,说:“我不那么认为。” 车里其他的人,其实都听到了席安和徐博士的话,没有人插嘴,就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攻击开始后吸引了很多的丧尸从各个角落涌现出来,好在不少建筑都锁了门,真正到街上被扫荡的丧尸数量并没有到顶峰,而且这批丧尸的反应并不快,席安他们在十分钟内突围成功。 高科这一队人并没有在驻马店停留,也没有和高宪正式见面,而是直接出城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行。席安一直趴在镜头前看着越来越远的城市,摇摇晃晃倒下的丧尸,看着穿着迷彩服的人再次在路口安置路障。 “我忽然觉得很幸福。”陈忠亮坐在席安身边,没理另一边依旧抓着席安手臂抱着的薛游。 “大家都那么想。”王中士接话道。“终于有人管了。” 席安揉了下眼睛,转向薛游,缩在他怀里,说了句“到了叫我”后闭上眼睛睡了。薛游的个头和体格都大了不少,身体变化很明显,皮肤变得粗糙厚实,毛发增多,指甲完全钙化,肌肉也变得更加发达。但就看脸的话,也不会觉得可怕,只是比过去硬朗了很多,充满了野性,完全无法质疑的雄性动物。 席安以前当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如果是薛游的话也就只能接收。 高科第二次和徐博士联系是在下高速的路口,一行人终于可以下车好好走走,而不是就为了撒尿。 席安那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后眼神还有些朦胧,样子呆呆地,脸颊发红。薛游搂着人,时不时去亲上一两口,边上的人也都习以为常视而不见了。那个丧尸头在瓶子里垂死挣扎,连皮都快不剩了。 进入平顶山,到研究院,一行人重新组成一队,坐的是军用卡车。入口有设置路障和守卫,简单地说这座城市已经被军队控制,而高宪目前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傍晚时分,已经被消耗地只剩下一个骷髅头的丧尸头颅在高宪眼皮底下翘掉了。再次见到高宪,席安远远站着没有敢过去,高科显得很激动,直接抱住了高宪,眼睛都红了。高宪还是穿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甚至比席安记忆中的还有风采。他离席安大概有十来米,薛游没好气地说他正看着席安。 研究所已经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仪器运作良好,之前的工作人员去向不明,席安带着薛游,跟着徐博士和何百家一起进去,其他人由甄小栋和欧阳带着进行其他编制。面包车里的四个感染者已经被送进观察室,其中一位感染者已经虚弱到无法爬行,婴儿的体表也开始出现和成年人一样的脱水状况。 席安跟高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晚饭的时候,高科跟高宪一起进来,身后跟着推着餐车的王中士和默默跟在高宪身后的甄小栋。甄小栋应该还是担任之前的职位,协助高宪工作。 研究所有独立的用餐区,但厨房还未投入使用,徐博士说过如果情况稳定下来真的要在这里长期落脚的话可能会让李北过来这里工作,他们一行几个人也熟悉了。席安一伙是带着中度感染者,跟丧尸近距离接触过,在那个奇怪的小镇生活了一阵,又有薛游这个变异体光明正大守着的,让部队的人信任他们对他们没有提防是不太可能。如果不是徐博士的研究价值和席安的高家后台,估计他们早就统统被隔离起来。 不过单独居住在研究所,远离大部队,也是一种变相的隔离。 饭后高宪大致交代了下目前的情况,他现在手下有一个营的人,不过是最小人数限额的营队,可以直接言明的任务是守住铁路要道和地下军区。地下军区的入口就在研究所后方的小山丘上。 席安一直默默坐在离高宪最远的地方听他说话,高宪说话腔调和神情举止与过去并没什么区别,除了他看向席安的眼神跟之前略有不同。高宪是怎么从地下军区逃出来,是不是一样受到了病毒的影响,席安还不能直接问。薛游只是表达了自己对高宪的排斥和不喜欢,没有说类似高宪被感染的话,席安在这点上确实有些过于依赖薛游的判断,谁叫他是个很独特的感染变异者。另外还有一点,席安至今不明白薛游到底是怎么被感染上的,以及为什么他自己,李北,陈忠亮,雪岚他们都没有出现感染。至于徐博士和欧阳他们,原本就和他们不一样,这一路,席安确实也没有遇到一个感染的军人。 “很多城市都出现了丧尸。”高宪继续说道。“目前来说都在控制之中。” “这话很熟悉啊。”席安忍不住插嘴,声音不高。“当初出现大规模感染的时候也是那么说的。” “感染者不能屠杀,丧尸可以。”高宪简要道,眼睛盯向席安,带了一丝笑意。“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说杀丧尸是犯法的,但是感染者不一样,他们是生病的人,不可以抛弃。” “那幸存者呢?”高科问道。“还是回到地下军区?” “目前是。”高宪没有转回目光,依旧停留在席安的方向。“系统被重新设置,我想我本人在这里应该是最有说服力。我们之前所在的地下军区爆发疫情后,是谢凯明中尉打开紧急逃生通道救的我,细节你们不必要知道。跟我们一起逃走的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和普通百姓,未出来的人确实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大家听到此后沉默了片刻,徐博士开口问道:“现在那个地下军区怎么样?” “已恢复正常使用,大概一周后还会有新的幸存者入住。” “大哥。”席安给自己打了下劲儿,问道。“在西藏,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地方……” “有。”高宪没有等席安回完,这次非常爽快地答了。“很多重要人物都在那里,只是我没有去那里的地图和通行证。爸爸,也就是高远司上将也在那里。高科之前转移的人,也已经安全抵达。” 徐博士问道:“为什么那里一定安全?” “你们听说过这个安全区的存在,对吧?”高宪高深地笑了笑。“不管是怎么听说的,你们听说了就会相信,至少怀有希望,这也是你们会最先想要过来的原因。现在,很多幸存者都听说了。” “我不明白。”席安皱眉。“什么意思?大哥你能说明白点吗?” “你啊还是那么多问题,一点都不改。”高宪笑着看向席安,让席安瞬间产生一种被迁就宠爱的错觉。 高科脸色不太好地皱起眉头,何百家,徐博士,甄小栋和王中士都知趣地低着头或看着别处,就薛游大睁着眼睛瞪着高宪,还挑衅地搂着席安的腰,只是高宪根本就没有看过他一眼。 “我的意思很简单,谁又真正知道那里有什么,我们又进不去。你那么聪明,还猜不明白?” “我……”席安眨眨眼睛。“但如果西藏不是,那会在哪里?总得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做指挥中心什么的。” “我们还在接收命令,这就够了。”高宪往后靠了靠。“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议。” 席安张了张嘴,看着高宪起身,对自己投来内容难解的笑意目光,然后带着甄小栋和王中士离开,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及,说不上到底是为了高宪带来的消息,还是高宪的怪异表现。 “离他远一点。”薛游搂着席安在他耳边道。“我觉得不安全。” “你感觉到什么了?”席安惊慌地看向薛游。“你说实话。” “还没有,所以……”薛游不满地撇撇嘴。“我才更觉得不安,他……似乎很厉害。” “小安。”高科脸僵僵地走了过来,直接伸手抓住席安的胳膊道。“我带你们去住地。我和你们一层。” 45.哈哈大哥 席安被带去的那个房间就在研究所后头的小院里,三楼的小洋房,之前是给研究所里的人安排的临时住地以及接待外客。房子很新,设施也不错,基本设施都独立。除了席安,薛游和高科外,高宪和甄小栋也住在这里。徐博士和何百家住在隔开一个花园带的员工宿舍,高科说他们一起来的人,都住在那里。 “咦,是隔离吗?”薛游霸道又孩子气地搂着席安,站在小洋楼前挑剔地扫了几眼。“条件可以。” “为了大家的安全,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高科说着掏出钥匙,径直上前开门。 “大哥呢?”席安已经习惯了薛游这个连体人,拽着他跟了过去。“既然他也住在这里,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过来?徐博士他们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不就隔了一个绿化带吗?” “他们需要先进行体检。”高科推开门,自己先走了进去。“衣服等下会有人送来,物资丰富。” “高科。”席安拉住高科,抬着头对面对看着他。“什么体检?为什么我和薛游不用?你有什么瞒着我。” “薛游这样的还检查什么?”高科没好气地回了句。“早点洗澡休息,今……” “薛游的事我一直都没瞒着你们。”席安挡在薛游面前明显袒护,让已经开始冒火花的两人之间更拉仇恨。“明天我会亲自监督和配合薛游的治疗,虽然在病毒方面我完全是菜鸟,但何百家和徐博士不是。薛游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怎么都是希望,他有独立自主的意识,有完整的记忆,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不是所有的病毒都有害,如果我们可以找到病毒变异的原因,破译出完整的遗传密码说不定还可以因祸得福。如果是因为私人的原因,我希望你和大哥都可以从大局考虑,不要因为我和薛游的关系而……” “我和大哥有让人把他抓走吗?不是都由着你了吗?是你一直在怀疑我和大哥,不是我们。”高科最后那句是吼出来的,吼完立刻就后悔了,但是见席安表情还很强硬,死撑着绷着脸不说话。 席安被高科那一吼,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理亏,却又不知道怎么把话圆回去,就那么看着高科,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席安自己不知道,在高科和薛游眼里,那分明是受委屈了。 “房间是怎么安排的?”薛游想将席安揽回到身后,随便扯了个话题,但席安犟着不动。 “房间是一人一个,离得很近。”高科最后长叹口气。“早点洗洗睡吧,什么事都留到明天再说。” “我也那么想,好久没舒服洗澡了,走吧,安。”薛游抱着席安,几乎要把他拎起来。 “我自己走。”席安用力挣扎了下,低着头,对高科道。“是我刚刚激动了,对不起。” “不用。”高科语气依旧有些生硬。“我知道你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现在都到这份上了,有一句话我不想再憋着。小安,如果将来发生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也别怕。” “高科,我……” “我们都不知道病毒会变成什么样,你想要冒险,我们陪着你,至少我会一直陪着你。”高科扯了下军帽硬挺的帽檐,低着头,嘴唇紧抿着,这一刻忽然变得刚毅起来。“不过不是每次都可以那么幸运,大哥会活着回来。不是每次我们都可以幸运逃脱。那些丧尸,被病毒感染的人,他们也不想变成那样。” 高科后来没再跟席安说什么,就给他拿了套衣服,送了两个苹果,道了晚安,去了席安对面的那个房间睡。房门关着,但没有锁门,从高科的房间冲到席安的房间,应该十秒就足够。薛游的房间是在席安隔壁,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科刚刚的话起了作用,跟席安住一起的要求薛游提都没有提一下。 这一层就三个房间,薛游的房间最小,还有一个露台,空空的,花盆里只有泥土。 高宪和甄小栋住在二楼的房间,席安上去时路过望了一眼,对房间内具体格局设施自然不知道。一楼用来会客,也有单独的房间,之前什么用途,现在什么用途,席安还不知道。 高宪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已经有先行部队进行过清理,划定了一个有效的区域设置了防御网,然后由留守军驻扎守卫,高宪就是被派到这里的留守军的最高指挥。就这座城市的规模,圈地的大小来说,席安并不接受高宪关于自己手里的兵力只有一个营队的说法,何况还有一个地下军区存在。 午夜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开始还伴着轰鸣的雷声。席安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没睡着,脑子里自动过了遍从病毒爆发开始到现在几乎所有的事,越来越觉得蹊跷。部队忽然消失了,现在又突然满血回来了。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雨终于小了,席安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开始进入睡眠状态,忽然听到房门锁咔哒一声,眼皮一下弹开,整个人瞬间清醒了。来人的动静不大,席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时,床头的灯啪地亮了,照得席安本能地伸手去挡。那手才从被窝里出来,就被一把抓住。 “我知道你醒着。”高宪没有去拖手边的椅子,直接侧身坐在床沿上,手里依旧抓着席安的手。 “大哥。”席安人趴着,被抓着手腕,一时翻身不起,微微侧过身望着俯视他,笑得怪异的高宪。 “你好像瘦了。”高宪俯下身,用另一只手顺着席安的头发,在席安欲再次用自由的手把自己撑起来时将席安被抓的手反压在背上,整个人跟着下倾,脸都要贴着枕头。席安背着手被按死在床上,另一只手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胡乱挣扎了几下后乖乖趴着不动了。高宪的劲用得很巧,席安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不会乱动,你不用这样压着我。” “你怎么不会乱动?小时候最爱动的人就是你,高科却每次都给你背黑锅。”高宪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挂着笑,手指顺过席安的头发,又开始在他脸上,眼皮上,鼻梁上,甚至嘴唇上划拉起来。“因为你安静不太说话,人多的时候就那么静静在一边呆着。谁都不会想到是你,但是我知道。” “大哥,我们好像拥有的不是一样的童年。”席安苦笑道,他的记忆没有问题,在高家,他确实很安静很没有存在感。高科对他很好,高妈妈对他很客气,高远司对谁都一样的态度。但席安绝对不是一个会暗地里使坏还让别人背黑锅的人,他甚至除了学习外,都没有什么课余活动,连朋友都很少。 “那我说的是谁?”高宪凑近,鼻子跟席安只隔开半指的距离。热气喷在席安的脸颊上,痒痒地让人很是不安。“不是你吗?难道你也被感染了?那么好的孩子,如果被病毒感染了,多可惜。我帮你吧。” 席安被高宪弄得一头雾水,傻愣愣地张了张嘴,还没有想到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高宪直接压了下来然后堵住了他的嘴巴。席安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反应,高宪的舌头已经伸了进来。 “嘶。”高宪吻得正深入,忽然一阵刺痛,舌头立刻缩了回来,口腔里已经带了血腥味。 “大哥你要做什么?”席安啐了一下,想把口腔里高宪的血吐出来。“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反应很快,才没吮几下就咬了。这力气用得也还真大,一口就让我出血。”高宪笑着又凑近亲了下席安的脸颊。“你真想把我的舌头咬下来吗?一点情谊都不念?接受了薛游,接受了高科,我差哪里?” “你真的是高宪吗?”席安紧张地缩了下,眼睛瞄了眼门口,想着怎么把高科和薛游叫进来。 “不到明天早上,他们不会醒过来的。”高宪似乎看穿了席安的想法,笑着用手指抚过席安的下唇。“我们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研究所里有很多的样本,仪器都是最先进的,好好学,知道吗?” “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如果你要我配合的话。” “你会配合吗?”高宪按住席安的嘴唇。“你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知道。有太多的问题,太过于好奇了。把这个放在病毒上,或许才会有好的结果。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那次从地下军区离开的行动会进行得更加完美。太在意你了,高科也是,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你是不是被感染了?是不是注射了什么实验药物?”席安担心地看着高宪依旧高深的笑容。“你是高宪,但又不完全是。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就像薛游他是,他也不是。大哥,你们真的都注射过?” “我们是谁?”高宪松开一直压着席安的手,站直身体。“你不是也在‘我们’里?难道你是‘他们’?” 席安转回手臂,自己捏了捏,才起身坐了起来,开口道:“我的意思是……” “小安。”高宪对席安笑着挥了下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晚安。” 高宪退出房间后反手带上了门,留席安一个人坐在床上,揉着被压麻的手臂。席安后来怎么睡着的自己已经不太记得,第二天起来是天已经大量,天空蔚蓝,天气似乎很好。席安顶着两黑眼圈洗了脸从房间出来,看到精神很好的薛游在露台打太极,精神不错的高科给他端上来早餐,起床气更重了。 46.新的猜测 席安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以一个研究人员的身份出现在研究所里,而薛游比他还要积极,穿着大号的隔离服早早地跟着徐博士在里头晃悠,俨然都成了新助手。跟着何百家的席安有些不悦,偷偷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何百家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凑近显微镜看了好一会,又拿着说明书研究手边的一台小离心机。 “这里就我们四个人吗?”席安换了话题,对于何百家和他一样不熟悉这里的某些设备很是满意。 “这间就我们四个人,研究所有很多实验室,还有军队的人。”何百家一脸“你真笨”的表情看着席安说道。“怎么可能就我们?不过目前没有什么交流,可能是为了避免互相影响吧。” “所以我们被分为一个实验组?”席安指指边上装血的试管。“怎么不抽点我的血?” “你的没抽?”何百家疑惑地去查了下试管上的标签。“我以为你的样本也不是送我这里。” “没人跟我说要抽。”席安卷起自己的袖子。“那你来吧,我想看看我的血液里有没有抗体。” “你觉得自己免疫?”何百家挑眉,手已经去拿针管。“虽然我也很好奇。” “李北他们都抽过血了吧?”席安看着何百家给自己手肘的静脉处消毒。“就把我忘了。” “我觉得不是忘。”何百家抬眼一笑,直接把针扎了进去。“你的血液颜色很红。” “教我怎么做抗血清。”席安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研究这个的。你呢?” “都一样。”何百家将针抽了出来,用棉花按住针孔。“就像我们也许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坏人,但是我们制定法律,我们训练专业人员,去抓他们,给他们定罪,让他们接受惩罚。” “我喜欢你的比喻。”席安曲臂按住采血点。“你们的血样送到哪里,给谁,知道吗?” “没说,也问不到。”何百家将席安的那管血液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叉。“我打的是X。” “无所谓。”席安凑近显微镜也看了会儿。“病毒活性还是很强,但看不出变异。” “这是从那个小婴儿身上取出的,繁衍能力惊人。”何百家说道。“昨天晚上有一个感染者死了。” “徐博士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席安其实并不吃惊。“尸体在哪儿,不用剖吗?” “不,是小孩的妈妈。尸体不归我们管,不过会分享到解剖报告,尸体……”何百家顿了下。“很恐怖。” “怎么说?” “你想知道?”何百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对着席安,表情严肃,还有些苍白。“是在今天凌晨的时候发现的。我先给你看婴儿的照片,然后……如果你想,可以给你看现场的,当时看到的人,都吐了。” “我也吐过。”席安扯了个笑容想缓和下,马上也严肃起来。“开始吃人了?” 何百家没回答,直接将电脑桌面转向席安,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包,双击开里头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婴儿席安一眼就认出来,那张脸都可以让人做噩梦,永远都不会忘。这张拍摄于两三小时前的照片,里头婴儿的样子就跟他们第一次在山洞里见到时,几乎一样。皮肤挺括了不少,面色居然略带粉。 席安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在自我修复?” “还是我直接说吧。”何百家没有点击下一幅图。“他妈妈挖出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抠出脑子引婴儿像吸奶一样吸,当时……如果你想吐的话我给你……等等,找个纸篓什么的,纸篓嘞,纸篓君?” “百家。”席安刚刚还有点点反胃,被何百家那夸张找纸篓的行为转移了不少注意力。“看图吧。” “你要是太镇定,我反而会怕。”何百家对着屏幕吸了口气,鼠标一滑,席安立刻皱起眉头。 照片是现场拍图,婴儿就趴在那位感染母亲的头边,整个脸上形式嘴巴的部分对着眼眶吸吮,就跟一条巨型白色蚂蟥在人脸上吸血一样。第二张图是感染者脸部特写,可以看到脑浆从眼眶里溢出来。第三张照片是婴儿被抱起是的脸部特写,有类似脑组织的东西在脸上那个开口随着婴儿的呼吸向内蠕动,边上还有在冒小气泡的消化粘液。第四张是被锯开头盖骨后内部的情况,整个大脑被吸得内陷。 席安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腾,转过身背对着屏幕做了几个深呼吸。 “要喝点水吗?”何百家合上电脑,陪他一起靠着桌子站着。“需要给你时间吗?” “不用,我很好。”席安用揉了下自己的胃部。“第一个发现的人,吓到了吧?” “吐得脸都白了,而且……跟我们看照片不一样,现场还有股难闻的气味。” “气味?” “是的,类似于腐败的尸体,就是……腐烂的肉和鸡蛋你闻到过吗?比那个更恶心。”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气味?”席安担心地问道。“会不会是因为病毒,空气传播什么的。” “他们都被隔离了,那个房间也被隔离。”何百家说话间桌上的离心机发出“滴滴”的声音,一边链接的扫描机里立刻将分析图谱打印吐了出来。何百家伸手一勾,边看着上面的图标和数据,边继续刚刚的话题道。“大脑是最后被病毒消化的部分,因为需要它来控制整个身体的机械运动,这里类似于丧尸活动的原理。事实上我们已经推断出,此类感染者类似于是丧尸最终阶段。即假设全世界的人都被吃光了,丧尸开始自我消化到后期,他们并不再进食。当然,这些感染者从来不曾是丧尸。感染者的大脑,和丧尸的大脑状况基本一致,它的固态形式并不稳定,不是胶质状,更像……果酱,很容易被吮吸。” “果酱?”席安凑近看着何百家手里天书一样的检测结果。“不是说大脑像豆腐吗?” “席安,我们说的是感染者。” “但……把眼珠抠出来……她怎么做到的?” “感染者没有痛觉,实验已经证明,丧尸也是。”何百家抖了下手里的分析结果,准备去找徐博士。“现场也没有看到太多血迹,他们没有流动的血液在血管里,那些血……粘稠,是死的。被抠出的眼球在床底被捡到,整个晶状体都萎缩了,从神经末端观察来看,只要抠几下,它就会自己脱落。” “即使这些都在可以被验证的范围里,那么为什么她要那么做?她要救自己的儿子?” “感染者是人,丧尸不是人,我想里头的分别就是因为……感情,牺牲,或爱。”何百家说到这,自己也迷惑地发了会儿呆。“应该是这样的。我现在要去找徐博士,你要一起跟来吗?” 席安抬眼看向徐博士的方向,道:“他离我们不到五米。” “我只是随口问问。”何百家一转身,刚刚跨出一步,就开始喊道。“徐博士,报告出来了。” 何百家手里的那份分析报告,是几组DNA的对比图。徐博士他们也只能看到一个最直观的结果,更深入需要遗传学方面的专家帮忙。直观的结果是,感染者也好,丧尸也好,薛游也好,他们已经不属于人类。感染者,丧尸,不具备繁衍后代的能力,前者病变,后者本来就是活死人,而薛游,他可以。 “你把自己的样本和……”席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游。“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是新的物种了。”薛游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你在吃早饭的时候,我已经测量了很多数据。” “肌体上的。”徐博士替薛游进一步解释道。“无论是从臂力,耐力,平衡感,抗击打力,意志力等等方面来说,薛游都比我们要更加……强。就像他是……突破了人类的一个极限,进化了,而还在继续。” “像……绿巨人?”席安用眼睛扫了薛游一圈。“或者金刚?我在开玩笑。” “我不会生气的,因为看到你拿我打趣,我觉得心情不错。”薛游说完飞快地在席安脸上亲了下。 席安侧了下头,躲开了薛游的再次索吻,问徐博士道:“那薛游的精子可以和人类卵子结合吗?” “你想要我生个小宝宝吗?”薛游自然地搂住席安。“那你先嫁给我。” 席安苦笑道:“不好意思,我生产不出卵子这个东西,让你失望了。” “理论上可以,现实里,我觉得不太可能。”徐博士如是道。“但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薛游不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就像感染者,丧尸都不会只有一个。” “高宪知道吗?”席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反射性反手抓住薛游的腰,做出掩护的动作。“或他们。” 何百家:“他们?” “高宪的上司,更高领导人。”席安抬头看了眼直直盯着自己笑得痴痴的薛游。“像薛游这样的人就像是传说中的不死士一样,我想你们此刻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能接受,即使我……没有话语权。” “不死士。”何百家重复了遍这个完全像是席安杜撰出来的词,却一下子体会到了里头可能潜藏着的可怕机密。“所有的一切一开始就有准备,我们一开始就怀疑生化武器,如果……” “如果最开始,这种生化武器的目标就是人。”徐博士的脸一下绷紧。“生化战士?” “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没机会跟之前一样自由地在路上逃命了。”何百家抬头看向实验室的四角。“有人有在看着我们,开始我觉得一切完全合理,现在……平顶山被军队控制,在我们来之前。研究所被提前清空,没有人知道之前的人去了哪里。铁路,矿产,地下军区,都可以是幌子。” “他们要薛游?”席安话一出口,立刻屏住气,将薛游抓得更紧。“但薛游会这样,谁也不知道。” “这点我相信。”徐博士道。“这不是我国唯一的研究所,我们也不是唯一的一批幸存者。” “但我们的成分可能最特殊。”席安抬头看向何百家对着的方向,那个亮着红灯的监视器。 “安。”薛游低头亲吻了两下席安的发顶。“别担心我,现在我们都是瓮里的鳖,见机行事吧。” “我要去和高宪谈谈。” “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徐博士笑了笑,还对席安否定地摇头。“为什么?因为他是你大哥,因为他喜欢你?高宪是你名义上的大哥,他还是事实上的上校。他喜欢你,而你和薛游……他要怎么告诉你,像告诉你地下军区的情况一样?当时他怎么跟你说地下军区的事的?都是真的吗?” “徐博士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我只是怀疑。”徐博士转身对向自己工作台上的样本和仪器。“我们是继续工作,还是继续猜谜?” “猜谜会给我们带来方向。”席安抓了抓薛游的手。“只要他们不把我,不把薛游抓走,我会继续下去。” “那么现在……”何百家指指身后自己那张桌上的血液样本。“我们从你的血液开始。” “非常乐意。”席安抬起下巴,和薛游互亲了下嘴,笑着和薛游对视。“就从我的血液开始。” 47.你是抗体 席安的血液检测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检测结果无法显示不说,电脑屏幕直接出现红色的大写的ERROR。四个人反复倒腾了很多遍,最后error没去掉,还多了个警报声。 “什么意思?”席安第一个跳起来。“我的血怎么了它又是错误又是红色警报的?” 薛游脸色不好看,抓着席安圈在自己的范围里,很提防地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什么人忽然跳出来把席安抓走一样。血液检测的方式没有任何问题,其他样本的结果就是那么得出的,为了检测机器的情况甚至又取其他样本重新检测了一次。机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席安的血样,或者席安本身。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徐博士这时已经放弃。“检测结果属于机密,所以我们无法打开。” “什么意思?”席安明显还没回过神,手还杂键盘上敲着。“就我的出不了结果?” “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人事先检测过席安的血液,然后将结果设立了权限?”何百家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说道。“虽然有些无法理解,但是又豁然开朗了。除了在地下军区,还有什么时候提供过血样?” “安。”薛游将弓着背还扑在电脑前的席安拉了起来。“别弄了,不会有结果的。” “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席安背靠在薛游身上,眼睛扫过徐博士和何百家,这两个人注视着他的眼神里都满眼疑问的,不像是伪装。“什么时候提供过血样,怎么说呢?报社的时候参加过体检,体检是要抽血的。大学的时候献过几次血,再往前……不记得了,怎么可能没有提供过,太多了。” “也是,去过医院的,都有的,只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何百家转向徐博士。“你怎么看?” “不能用这些先进仪器,那……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何百家听到徐博士那么说,立刻勾起嘴角,满意道:“你也那么想最好了。” “但是刚刚的样本都被破坏,要重现采血吗?”薛游不舍得揉了揉席安的胳膊。“这里东西够吗?”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徐博士转身从抽屉里又摸出一支针管,问席安。“可以吗?” “抽吧,不多。”席安卷起袖管,将手臂伸给徐博士。“不靠这些仪器,我们能查到多少?” “我……”徐博士已经开始提席安抽血。“打算直接提取抗血清。” “果然你是行动派。”何百家凑过来道,语气还挺激动。“留半管给我,不然薛游会心疼的。” “百家你……”席安还没来得及吐槽何百家,脸颊上就湿乎乎地被薛游又亲了一口。“你干嘛呢?” “大家都知道我心疼你。”薛游撒娇一样抱着席安蹭了蹭。“你一点都不心疼自己。” “我怎么不心疼我自己了?”席安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抽两小管血,都没体检时多。” “那也是你的血。”薛游看了眼针管里的红色液体,撇了下嘴。“晚上我做炒猪肝给你吃。” 徐博士笑着拔除针头,和何百家一人一管分开行动。因为无法使用这里靠机器得出结论的仪器,所以只能手动着来,速度慢了不说,精确度也会下降,但至少会有一个可以参考的直观的结果。 “我有一个疑问。”席安按着自己手肘,对左右各背对自己的徐博士和何百家说道。“我们在这里并不是秘密,而且原本就是为了研究这次的病毒。仪器发出警报后,也没有看到有谁冲进来。而且……徐博士你手里的试剂哪里找来的?”席安的话一出口,徐博士和何百家都定住了。 “你是说……”徐博士看看手里刚刚还在庆幸被找到的试剂和手动检测仪。“有人事先知道你的血样输入系统里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才会把我们都找过来?是高宪?所以他才会来这里?” “薛游。”席安扔下粘了血的棉球,道:“你留在这里等结果,我要去找高宪。别跟着,知道吗?” 薛游紧紧抓着席安不放手,抗议道:“我不……” “你懂摩斯码吗?”何百家完全没把超大只的赖皮状薛游放在眼里,直接跟席安说道。“手机好像还是不能用,对讲机带上,我发给你。当然可以说话的话,我肯定会直接把结果口述给你。” “我学过,高科教我的。”席安这次用力把薛游的手推开。“你别老这样,我不是小孩子。薛游,你给我点机会让我来做我分内的事情行不?我不会丢下你的,徐博士和百家也需要你在这里,你跟着我去高宪那里,你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地,我问个什么劲儿?就那么定了,不许反驳,也不许开口说话。” 薛游张了张嘴巴,委屈地闭上了,最后还不服气,抓回席安有狠狠亲了两口,最后被瞪得松了手。 “席安,有几句话,我想说一下。”徐博士刚刚一直在思考问题,开始席安以为他是在想怎么更有效地提取抗血清,现在一开口,意识到自己方向错了。“我和高宪上校都曾经在一个地下军区待过,都参加过特殊会议,而且我们都是军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对于我来说,寻找和破解病毒的真相是终极目的,为此我可能也会很有骨气地进行一些反抗。而对于高宪来说,他或许也有什么会让他不顾一切,只是我和高宪上校还是有很多不同,那就是……我没什么太多的牵挂,而他,高家可是真正的军官之家。” “谢谢你,徐博士,我心里有数了。”席安低头想了会儿,抬眼看到侧着身背对徐博士,低着头毫无表情的何百家。“我是在高家长大的,很多事想见不想见的都见过。而你……你怎么会是没有牵挂的呢?” “别说我了。”徐博士摆了摆手,转向自己的工作台。“小薛同志,过来帮忙。” 席安要见高宪,其实非常容易,至少这天是如此。席安出了实验室的门,到出口问了个守卫的士兵就马上有人过来给他带路。这个时间点差不多也可以吃午饭,席安觉得时间到真是很巧。 从研究所到住地,没有看到什么人,市里情况如何,小兵这里问不出,而高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席安从冰箱里给自己找了点吃的,正打算去厨房,门就开了。见高宪逆光推门进来,席安有一瞬间恍惚。 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在自己的家里,某天休息,他起晚了,正要给自己倒腾些吃的,忽然门开了,住在一起的人从外头回来,摘下帽子,脱下外套,微笑着朝自己走来,伸手接过他刚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菜,笑着问他打算做什么,要不要帮忙,一起吧会做得快些,以及撒娇式的我饿了。 “你在想什么?”高宪将菜放进水槽。“你还预备从冰箱里拿什么?” 席安晃了晃头,随手把冰箱门关了,对开始洗菜的高宪道:“有些奇怪的感觉,好久……没有自己从冰箱里拿菜出来,我还记得离开家的那天,冰箱里放了些什么,现在应该都换了。” “很多人都很久没有回过家了。”高宪低着头,小心地洗着菜叶。“因为很多人不是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吃这些。家人花了时间,心思烧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很多人已经不会再想要了。” “大哥。”席安站到高宪身边,将手伸向水槽。“一起洗吧,这样快。” “怎么就拿了蔬菜,冰箱里有鱼和肉。物资倒是很丰富,现在都供过于求了。” “田地没人打理,牲口没人喂养,果实没人采摘,怎么会供过于求?” “有人开始打理了,喂养了,采摘了,才发现……多了。”高宪转头看了眼席安,那眼神让席安觉得很陌生,这种陌生并不是说里头蕴藏的情感难以捉摸,而且这样的情感从高宪眼里显现,太过奇怪。 席安回到冰箱边又拿了条鱼出来,问道:“还有多少城市被政府控制了?” “很多,但相对于整体庞大的基数,又很小。”高宪接过鱼自己处理,把洗好的菜交给席安切。“中国那么多的城市,那么多的人口,感染者根本无法统计,可用兵力……死的东西多,活的……捉襟见肘。” “国外呢?好久没有收到任何信息了。” “没有差,哪个国家都没差。有些偏远的小地方是什么样,现在根本没人知道。” “那……怎么知道哪里有幸存者?” “扫荡,遇到了就是。”鱼本身是杀好的,冲洗下和菜一样,再切切就可以下锅。“目前是主要城市和交通要道,重新建立新的网络。有些地方暂时被放弃了,顾不了那么多。” “那对病毒的研究呢?”席安将切好的菜放入盘内备用,似乎不用多沟通就知道要做什么,但是席安和高宪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默契,他们也从来没有在一起准备过午饭。“有进展吗?” “是徐博士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高宪了然地笑了笑,手里的动作没停,给鱼切了花刀。 “不是徐博士。” “那是……薛游?”高宪开了电磁炉,热锅,准备烧鱼。“他很特别。” “不是薛游,是我。”席安斜靠着流理台。“为什么我的血液样本入仪器检测时会出现警报?我不是很明白仪器的运作原理,它们被指定了进行某一项任务,将结果形象地反应在屏幕上,数据,或者图标。很奇怪的是,居然一直是错误提示。试图重启,就开始发出警报,为什么?” “你们去实验室,不是让你们查自己的。”高宪不动声色地做他的红烧鱼。“为什么要查自己?”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携带抗体。”席安随手给高宪滴盐罐头。“他们都感染了,除了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感染了?怎么知道就你没有感染?” “知道不知道,跟无法检测,是两件事,为什么?大哥,你可以告诉我吗?” “把盘子洗下,马上好了。”高宪盖上锅盖,将鱼最后闷了会儿,好像烧条鱼是多么要紧的事,好像席安在和他谈论的话题是多么家常。“好久没做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大哥。”席安虽然乖乖地洗了盘子递过去,那声“大哥”带了点明显地不耐烦。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抗体,我只知道你不能有事。”高宪接过盘子把热腾腾又香喷喷色泽好看的红烧鱼给盛了出来。“我不知道,是因为这是机密。你想过为什么你会被将军收养吗?” 席安机械地反问:“为什么?” “你知道这次病毒的爆发,事先是知道的,对吧?”高宪洗了下锅,准备炒菜。“就之前的疫苗和地下军区,以及你也已经熟悉的可以定位丧尸大脑的枪械,即使不明说,也能猜到。” “是,可以猜到,但是为什么?”席安还端着鱼,都忘了放下。“问题是,为什么?” “最开始的疫苗,就是从你的血液里提取抗血清研制的。”高宪轻松地说出口的话,让席安整个人僵直地定在了原地。“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病毒出现了变异,而你逃走了。” “大哥。”席安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他把鱼放下后,攥紧拳头做了几个深呼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你这样说会让我很恐惧,我会把自己想象成克隆人,变异人,外星人等等什么的。” “不管是什么病毒,总会有可以对付它的抗体存在,这是自然规律,一物降一物。所有生物不管大小贵贱高低都在一张完整的生物网里,相生相克。”高宪自然地炒着菜,就像是在做美食节目,在跟席安介绍炒菜的火候,作料的用量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你有抗体,就像不是从一个事件的开始出发,而是从一个事件的结果出发,从结果到推出开端。爸带你回家时,根本还没有这种病毒,所以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我也把你想成克隆人,变异人,外星人。……说实话,我希望你是,这样问题就不会那么难以理解。” “我越来越糊涂了。” “高科去调查这件事了。”高宪将锅盖盖上,手没有离开。“你有句话说对了。” “哪句?”席安愣愣地问道,脑子里在努力消化高宪刚刚说的话。 “除了你,所有人……这里的所有人,都感染了。” “这里?” “你不会是唯一一个,只是在我这里,是唯一的。” 48.小的突破 无论席安怎么问,高宪都不愿意具体谈论自己的感染情况,最后两个人无声地吃了顿已经不知道什么味道的午饭。高宪吃过饭后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也没有交代去哪里做什么,只说晚上会回来,如果席安愿意的话继续一起吃饭。席安呆坐了会儿,起身收拾桌子洗了碗,联系了忙着实验的何百家三人。 从席安的血液里研制出抗血清对于徐博士和何百家来说都不是难事,据高宪的说法,从席安血液里提取的抗血清早就有了,但感染并没有被阻止。那些抗血清在研制时,病毒还尚未暴发或尚未出现。而到感染正式暴发后,在地下军区期间,席安也被多次抽血。一定也重新提取过,只是效果依旧不明显。 非常奇怪,按理来说,不会被感染的人,是带有抗体的,按理,这种抗体现在的医学可以提取制作抗血清注射给其他没有抗体的人。理论,操作,过往经验,都是对的,却,没有出现对的结果。 研究所有感染者可供进行试验,没有人来管徐博士他们的进程,甚至都不用通报。何百家去抱来了那个感染的婴儿,在当天下午就被注射了抗血清。这个过程徐博士没有让薛游和席安帮太多的忙,他们基本就是在边上看着,听着徐博士偶尔给他们进行讲解。徐博士不是唯一的研究者,即便是权威,也不是一人独大,他和其他高级别病毒研究者最大的区别,可能是他的研究结果,席安会马上真实的知道。这个高宪说的这里唯一的未感染者,整个事件的目击者,在地下军区生活过的幸存者,还有,高将军的养子。 感染者体内的病毒,感染婴儿体内的病毒,丧尸体内的病毒,薛游身体里的病毒,以及徐博士和何百家体内的潜伏病毒,基本确定都是病毒的不同分支,而最初的病毒到底何种形式,无法确认,只是为了研究方便,暂时将感染者体内的病毒当作病毒的最初形式,或最初变异形式。就病毒本身分析来说,感染者体内的病毒也确实更加原始和简单。用席安的血得到的抗血清,成功杀死了其中一部分。只是一部分。 “因为病毒在被抗血清消灭前,已经开始变异成新的病毒了?” “相比与此,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带有抗体。”徐博士四人围着输液中的婴儿,各个表情都很严肃。薛游在席安回来后就没有离开他一掌的距离。何百家和徐博士,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 “什么意思?”席安不解道。“不是天生免疫吗?虽然……我也很好奇爸爸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太能肯定,你的血液只能用原始的方式检测,这些机器都在搞破坏,太夸张了。”徐博士的语气非常不满。“到底在搞什么?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现在的局面,一定是在尽力换回的。”何百家伸手按住徐博士的肩头,不再像他的助手,而是一个真正的好朋友那样。“别气馁,席安和我们在一起,我相信高宪一定也会做正确的选择,都有机会。” “徐博士。”席安站在徐博士另一侧,也学着何百家的样伸手按住徐博士另一个肩头。“我会配合的。” “机器毕竟是机器。”薛游在席安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这些不行,换别的,网上就能买到的离心机这种东西,或者去医院里拿的,应该都可以用。这里的,是专门准备好的,不是吗?” “你说的在理。”徐博士一下来了精神。“我们得换条路,当然这里也不能落下。” “于是闹了半天,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得了那么多一流设备和仪器,不能用。”何百家无奈地盯着玻璃罩里艰难呼吸的感染婴儿。“对这个孩子来说,这里可能是他的最后的希望了。” “他不可能活过来的。”薛游冷冰冰地说道。“你们别在这些事上存在幻想,这样很容易迷失的。” 何百家也不客气地白了薛游一眼,道:“我说的是他活过来吗?我说的是病毒研究。” “嘿嘿,我就说呢。”薛游没理何百家,低头看着席安的侧脸,上去亲了下。“你在生气吗?” “不是生你的气。”席安不打算和薛游多说,问徐博士道。“如果我们要求去这里的医院,高宪应该不会拒绝。我们可以在这里,制造出初步的抗血清,一定有他暗中帮助,我是说,至少他是放任的。” “我需要和高宪好好谈谈。”徐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席安一眼。“你知道高科在哪吗?” “说是有新任务,不过没有离开平顶山,明天一早会回来。高科也知道了,他在调查……我的身世。” “你是说你父母?”徐博士眼睛一亮。“你叫席安?席……安。这两个字都是姓。” “什么意思?我父母有问题?”席安茫然地眨眨眼睛。“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请问你们脑补了什么?” “也可能是随便取的名字。”薛游见席安紧张,立刻将人圈怀里护着,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因为帮不到席安而担心,只有这样,才会忘记自己的情况,幻想着他和席安之间什么都没有变过。 “我觉得不可能是随便取的。”何百家特意上下打量了席安一番。“从外表看,你的基因不错。” “是啊,我是帅哥,不要羡慕我。”席安翻了个白眼,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感染婴儿身上。“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还没有吸食大脑的效果好。那些残留的脑浆……” “我们得到了一部分样本。”何百家转身从桌子上翻出一份单独别开的文件。“人本身都带有自身防御系统,像士兵白细胞好同志,对抗外来细菌,病毒,及有害物质的入侵。它们在抗击,虽然很弱小。” “就是说,在感染者真正死亡前,身体里的白细胞或者更大的说,整个免疫系统,都在抗争?” “不管意识如何,在病中,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身体都在抗争,如果我们活下来,就是赢了。” “这让我想起了小镇上的居民。” “他们的血样情况更加有意思。”何百家拿起另一份独立文件。“正常。所有指标,正常。” “没有病毒存在的迹象?” “有,但是似乎不影响,病毒好像已经和自身细胞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 席安接过其实并不怎么看得懂的分析报告,道:“但这不可能。” “是。”何百家简单地给了个回答,完全没有任何异议的。 “我们得把婴儿转移到育儿箱。”徐博士忽然喊了一声。“百家,快。” 何百家丢下手里的文件,立刻接通了呼叫,一阵手忙脚乱地,席安就靠在薛游怀里看着几个白衣人冲了进来,很快是一个育儿箱,当然比席安在医院见到过的要复杂很多,然后那个感染婴儿被安置进去,身体上连了很多线,插了几条管子。抗血清还在持续注射,只是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到这些人再次离开,又只留下他们四人,席安才开口询问。 “这个婴儿的发育曾经停止了,从表面我们都能看出来。”徐博士兴奋地说道。“现在,又开始了。” “什么?”席安不可置信地盯着徐博士激动的表情,又冲到育婴箱边转了两圈。“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又开始了?他跟7个月的早产儿也差的太多了,现在已经可以模拟子宫环境了?” “我会证明的。”徐博士没有理会席安的质疑,转向何百家。“在这里给我搭床,我要24小时留守在这里观察和记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和你分12小时。太神奇了,你一定不会想错过的,对吧?”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何百家低头笑了笑,抬起时又一副很正经的模样。“但你要参考我的意见。” “我什么时候不把你的意见放在眼里了?” 何百家挑眉。 “小何,你翅膀硬了。” “他们……在闹别扭?”薛游小声在席安耳边问道。“难道他们?呃,呵呵,懂了。” “你这样自言自语的习惯真不好。”席安被徐博士和何百家就这样晾着一边很是不爽。“你们有很多时间商量这样的小事,现在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这个……婴儿,到底怎么了?” “席安同志,你的任务不在这里,你呢……我想想。”徐博士严肃地盯着席安看了会,看得席安都觉得别扭了才继续道。“你应该像转换器,保证两边正常工作和沟通。时间有限,让你从零学起太难,而且你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解决,比如你的身份,这个问题,现在相当重要。什么时候去医院?” “这个事,我会处理。”席安环顾了下他们所在的实验室。“徐博士,我目前还有一个问题,按照这个研究所的规模,这些设备都算合理的吗?居然可以把我成功识别和排除在外。” “怎么可能是合理的?”徐博士和何百家的注意力,现在全在那个感染婴儿身上,都没有回头。“还有很多地方设置了权限,就跟在地下军区一样。如果可以,会会这里的其他工作人员。” “我有数了,那我和薛游先离开,有事呼叫我。” 何百家抬起手挥了下,人没转身,道:“放心,你一定会是第三个知晓结果,或新怀疑的人。” 席安带着薛游离开徐博士他们,没有马上离开研究所,而是在研究所里四处晃了一圈,被暗中留守的士兵非常礼貌地请出一个个权限区后,席安没有再做额外尝试,和薛游离开了研究所。高宪没有限制席安和薛游的人身自由,所以席安顺利和薛游离开研究所范围后,得到了一个司机和一辆车。 司机之前没有见过,穿着迷彩,级别和王中士差不多,基本不说话。等席安他们到医院后,发现欧阳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见席安他们下车,笑着友好地走了过来,说自己也刚刚到。 “高宪通知你过来的?” “他要我保护你的安全。”欧阳对薛游点了下头打招呼,转向席安道。“医院只对外开放了两个部门和一个楼层,供应药物,不过目前,并没有人任何人因为感冒发烧的小毛病来医院。当然,也没有人可以随便自由的行动,而且感冒发烧也不会有人当作是小毛病。走这边。” “有普通居民,对吗?” “有部分幸存者,躲在自己的家里数个星期,存粮很多,一般也都是独居者。”欧阳领着席安和薛游进入医院门诊大厅。“我带你们去见这里的一位军医,他就在这里留两小时。” “然后回到地下军区吗?” “军区是完全独立的一个部门,非一般情况,不鼓励人员间流动。” “我明白了。”席安道。“所以我们不住那里。” “原因之一。”欧阳说到这里,忽然笑了。“高上校,对地下军区,可能有些阴影。” 席安愣了下,脸颊忽然有些发烫,不自觉地看向薛游,他正眯着眼睛不太乐意地盯着他看。 49.小人物哎 席安没把设备搬回到研究所,而是和薛游就地倒腾起来,一个原因是赶时间,一个原因是搬去研究所太过于麻烦。薛游对抽席安的血表示了非常地不满,虽然薛游的不满基本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不需要排队,没有任何签字流程,等检测报告的时间并不长,期间席安还和那位留守的医生聊了会儿天。那位医生是神经科的主任,四十来岁,谢顶,口音颇重,但人长得和表现得都很和善。席安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来意和身份,对方看他是欧阳带过来的,也识趣地没有多问。欧阳把人带到后又离开了,不过人没走出医院。 最开始病毒爆发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人,连走廊上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后来所有空旷地被利用起来建立了临时的医疗区,还是不够用。病毒蔓延地很快,感染的人数天天在翻倍。 “最后怎么好了?” “好?”医生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很诧异地看着席安。“感染的都死了,没感染的都转移了。抗血清来得太迟,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从病毒爆发到抗血清出来,时间太短。当然,世界上到处都是人才,很多人做到了我都想不到的事情。后来听说有疫苗。那次爆发后,到很久没有出现新感染病例。” “那……”席安犹豫了下,眼睛往薛游身上瞄了瞄。薛游现在的模样,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问题来,而这里见到他的人,几乎都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目光,除了见惯不怪外,席安想不出别的理由。“丧尸呢?” “我见过几只。”医生仰着头,眼神有些死地盯着天花板,其实也不是看什么,就是找个地方让视线有地方去。“都是我们医院里的。……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那天的情形,我还动手杀死过两个,就用一把手术刀插过去。从后劲,直接切断脑干。……和我一起的另外一个人,在逃跑时被抓伤了,我把他杀了。” “你没得选择。” “别把这个当作理所当然的理由。”医生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还是非常抱歉,这不是说我有多善良仁慈。希望你明白。” “比你幸运一点,我杀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席安不自觉地紧了紧一直握着的薛游的手。“或者从来没有机会真正认识和了解。……请问你的家人,都还好吗?当然,你不必回答我。”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医生侧过头,对席安笑了笑,笑得非常无奈。“现在好像还不到去想家人朋友在哪里的时候,现在还是逃命自保的时候。等这一切过去,真正静下来,恐怕……病的人会更多。” “你是说心理上?”席安一问出口,整个人也沉默了。在如今这样的危难时刻,有很多更直接表面实在的问题需要去思考,最基本最原始的一个就是怎么活下来。那么多人死了,你还活着,已经够幸运。那些死了的人里具体有谁管不了,最主要自己还活着,今天活着,到了明天还活着。而当这一切过去,又回归过往的生活里,原来的家里,要重新开始工作来赚钱养家。不用担心出门被丧尸咬,不用被病毒感染了治不好。晚上下班回家,吃吃洗洗坐电视前,里面又开始播狗血的八点档剧集。忽然回过头,发现其实原来的生活早就没了,熟悉的人也早没了。手机里一大半的电话拨出去,再不会有人接。为自己开过无数次的亲戚朋友家的门,再不会打开。可能很多人在那样一个随时会忽然出现的瞬间后,会无法抗住。 “也许我们这一代人,到死,都不可能再复原了。” “我们这一代。”席安把话重复了一遍,忽然大脑嗡地一声,整个人被自己吓得僵住了。 “安,你怎么了?”薛游很敏感地发现了席安的不对劲,将人转过来,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安?” “结果出来了。”医生没有在意席安,可以说,只要不是感染病状,或变成丧尸,他都不关心。 “我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席安站起身,深吸了两口气,跟着医生进去拿报告。“以后说。” “没事的,安。”薛游似乎也猜测到了席安的怀疑,或者说他比席安更加确信那个怀疑里真实性的比例有多少。“我们这一代”的概念出来,自然联想到的,就是“我们的下一代”。 医院的仪器只用来检测血液里的成分数据,这些数据表达了什么席安还是看不懂。学药剂的薛游是一知半解,医生说他的专业是神经科的,给出的结论未必正确,于是席安自己去对比了正常指标。 “我觉得你没事儿。”薛游在席安边上粘着。“别自己吓自己,你看,都在正常范围里。” “但是这个是什么意思?”席安指指最后一排像是乱码一样的数据。“难到就真的只有研究所的设备可以吗?喂,你不是就学医的吗?我是隔行如隔山,你应该就隔个水沟吧,跨过去试试呢。” 薛游抿着嘴,努力地思考了下,一边卷自己的袖子,一边到:“我有个办法。” “你干嘛?”席安看着薛游跟自己抽血,而且动作略显粗暴,担心地拧起眉头。“皮厚也不能那么扎啊。” “我的痛觉神经似乎没有那么敏锐了。”薛游随口一句,又马上改口道。“是我皮厚的缘故,你别担心。”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血液里有病毒。验证一个猜测。”薛游带上塑胶手套,将席安之前还剩余的血液滴在圆盘形的玻璃皿上,然后滴入自己的血液。这种行为在席安看来,又原始又不科学。“再给我一个,我要多试验几次。” 根据数量,温度,比例等的区别,就跟之前席安学着培育病毒一样,桌面上摆放了两排的圆形实验器皿和一排的试管,然后挨个在显微镜下肉眼观察和用血液分析仪测试结果。席安在边上当下手,医生已经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一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欧阳过来敲门才被打搅到。 “在收到外来病毒的入侵和攻击时,检测到的数据差别很大。”薛游对比着一张张检测数据单。“我不知道徐博士他们是不是有能力在你的血液离开人体后从中制备出有效的抗血清。” “什么意思?” “这个好像……还是猜测。”薛游用一种很惊奇的眼神看着席安。“好像要借助人体的循环系统,我是说需要在活动的状态下,简单地说是有生的情况下。抽出的血液离开人体,它们已经在死亡,你知道,血液会凝固,细胞会死亡。而在你的身体里,它们是活动地,生生不息。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不是很明白,但是……”席安抓了抓下巴。“又有些明白,感觉……不太好。” “不太好?”薛游紧张得丢下手里的东西,担心地抓起席安刚刚抓下巴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不是说身体。”席安被薛游的过度反应给逗乐了。“现在感觉好了不少,你别草木皆兵,我比你们谁都好。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才能让我这个……奇怪的体质,真正有所帮助。” “徐博士和何百家是专业的,交给他们去考虑这个问题,我……我保护你。” “我可以治好你,是吧?”席安靠在薛游身上,由着对方搂着自己的后腰,嘴角勾起,挑逗又得意地笑了笑。“我可爱的细胞是善良勇敢的小兵,可以把你血液里的病毒杀死,是不是?” “它们可以,杀死一部分,但我……”薛游不自信地低下头。“我可能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现在高大威猛野性十足的,不是也挺好?”席安笑着凑到薛游耳边小声道。“站立姿势不错啊。” “你……”薛游被席安热乎乎吹到耳朵里的话给说得脸都红了。“别这样,你以前不这样,你……” “我以前不这样?”席安眯了眯眼睛。“我以前不哪样?” “我会害怕的,安。”薛游将席安不带一点欲望地搂在怀里,小心而亲昵地用下巴蹭着。“行为方式的改变现在也是被感染的一个症状,你跟我们这些人呆了那么久,我会害怕。” “放心吧,我不会把自己当试验品的,我没有那么善良。”席安安慰性地在薛游的唇上啄了下。“差不多我们就回去,明天再来。晚上你做饭,厨房我中午检查过,设备都很齐。不过只有电,没有气。” “别骗我了,你肯定会拿自己做实验的,只要千万别瞒着我就好。” “我不会。”席安拍拍薛游的手臂,指指桌上的血液分析仪。“我问过了,医院有备用的,把它带走。” “恐怕不行。”薛游还没动手,欧阳的声音就传来,跟着门就被推开了。“我们不能把医院的任何东西带到研究院,如果还需要,明天我可以再接你们过来。” “借用也不行?” “我只是奉命行事。”欧阳笑着走了进来,扫了眼桌面。“结果如何?” “不太乐观。”席安自然地和薛游分开,只是站得很近。“医院里有丧尸对吧?” “这我不清楚。” “不,你清楚的。甄小栋负责研究所,这里是你负责的,不然不会让你来接。”席安了然道。“我和高宪认识那么久,他了解我,我也多少了解他。刚刚跟我们一起的医生,神经科主任,不会是巧合。我不相信巧合,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医院里出现丧尸,在走廊都没有地方落脚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生还者,何况是和患者最近接触的医务人员。而起就看着一家空医院,不需要一个神经科主任。” 欧阳笑道:“真的应该让个小护士或保安带你们进来。” “这也不是失误。”席安摆了下手,不愿再和欧阳纠缠这个问题。“丧尸被关在哪里,安全吗?” “不会有机会逃出来的。”欧阳也没有再多解释,直接回答。“也不接待访客。” “养丧尸……可是很冒险的。” “没办法,只能冒险。”欧阳侧了下身,指指门口。“我送你们出去吧。” “这里替我留着。”席安说完,拉着薛游往门口去。“我明天还会回来,有劳了,欧阳中尉。” “客气。职责所在。” 席安和薛游坐车回研究所,欧阳没有随行,在医院门口站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那位离开了一阵的医生也走了出来,没有看向席安他们的方向,和欧阳说着什么,表情要比对席安严肃了很多。 “我们只是小人物。”薛游转回头,对心事重重的席安说道。“不管我变异得如何,你是不是宝贵的天生免疫者携带救命的抗体,我们仍旧是小人物。小人物,就永远不会知道大人物在盘算什么。他们决定了我们的命运,甚至决定了我们要去看什么,要去相信什么,要去记住什么。” “你又开始像原来的你了。”席安无奈地笑了笑。“你讨厌特权阶层。” “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是什么不是什么,和我爱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席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仰头一靠。“我眯五分钟。” “睡吧,到了我抱你下去。” “不用。”席安不客气地拒绝,但没有拒绝薛游已经带到他身上的外套。“谢谢。” “我现在可抗寒了。”薛游搂住席安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继续无视司机。“安,我最高兴的,就是在这一切坏的事情发生开始到现在,你始终在我身边,这对我来说,就是最美好的事。” 50.天生免疫 这天晚上,又是一伙人一起吃饭,氛围比之前好,高科也回来了,甄小栋是跟高宪一起进来的,比高科晚了几分钟。这天的晚饭是薛游和何百家做的,徐博士一直坐在餐桌边查看对比席安从医院那些普通仪器里得到的分析报告,然后眉头忽而皱起忽而舒展,时不时盯着席安看上好一会儿,就是不开口。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你是在看标本。” “呃。”徐博士推了推眼镜。“这个比喻也不错。” 席安眼睛一眯,正要反驳什么,就见高科急匆匆地进来了。高科是去调查席安身世的,但相比他离开的这么点时间,席安不认为他调查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除非他不是去调查,而是去拿一个现成结果。 高科这次进来到很沉稳,对席安和徐博士都报以礼貌地点头微笑,然后从容地脱下外套挂好,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才正式走过来,开头第一句就问徐博士研究有什么新的结果。 “探到了矿藏。”徐博士指指席安。“但还不知道会挖到些什么。” “哎呦,现在大家伙儿都会用比喻了。”何百家端着两盘热腾腾的菜走过来。“都洗手去。” “已经确定了?”高科沉着脸担心地看着席安,像是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确定?”席安站起身正要去洗手,被高科问住了,眼珠一转,到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了下头显得蛮无所谓。“是我带有抗体的事情吗?挺好的,现在就是怎么利用了。” “普通的办法没有效?”高科跟着席安往水槽走。“又不是什么新技术开发。” “试过,之前出现的疫苗就是那么来的,但你看,外头那些丧尸是怎么回事儿?”席安对边炒着菜还边顾着他这边的薛游给了一个安心的微笑,对高科继续道。“你呢?查到什么没有?” “我跟爸妈联系上了,时间很短,问不到太多,而且不放心你,就交给我的一个朋友了。” “爸妈?朋友?” “他们知道我们三兄弟在一起很放心,可能……他们一直都知道你免疫。”高科说到这里,垂下头,龙头开得很大,冲了好一会儿水。“也许你父母还在,可能不是一般的人,不管生死在哪里,应该都是对国家有用的人。全国那么些将官不是只有爸一个人收养了所谓的遗孤。很多事,一开始就说了,我们不知道。” “那国外呢?” “也有,至于多少,他们怎么在养,不知道,不可能知道,也管不了。” “至少准备了二十四五年了。呵,还真久。” “也许还会更糟。”高科接过席安递上的纸巾。“这次终于不说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了。” “有突破哈。”席安咬了咬唇。“还有多少人在坚持,你知道吗?” “每个省都有,总人口不好统计,但不会太少,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的同伴,即使……” “即使可能短期内不会见面,以后事情过去了也不会见面,现在大家都是一个战线,谁都没有放弃。” “你比我会说话。”高科握了握席安的手,掌心有些微凉。“如果他们还在,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们。” 席安笑了笑,对高科点了下头。谁都没说明,但席安知道,高科说的,是他的生父母。 知道自己免疫,并且携带抗体,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他们都很年轻,被不同的有权家庭收养,每年都会通过各种方面提供血液样本。说席安不会深想,深想了不会害怕,那是不现实的。 小的时候每个人可能都困惑过自己从哪里来,世界从哪里来,最后消失后又去了哪里。和大多数人一样在长大后都不会再多虑这样的问题,甚至回忆自己曾经思考过,更不要说那些无法确定的答案,而这一次,有意识和目的地,席安又陷入了这道千百年来都无解的哲学命题里,在病毒丧尸爆发的背景下。 “假设其实很简单,一直只有两个。”席安饭后一个人去外头的花坛边压马路,薛游没被允许跟着,高科也被要求留在徐博士他们那里,唯一不会听席安,向来自说自话且在这里权利最大的高宪就那么借机踱了过来,依旧一身笔挺的军服。“要么所有一切都一直存在,要么在某一刻,忽然从无到有。” “都很不可能,是吧?” “是都很有可能,而且……不是说真相只有一个吗?” “那也要真相真实存在,才能说有还是没有,有一个还是几个。” 席安诚实地摇了摇头,但没有任何愧疚,道:“不懂。” “我也不懂。”高宪挨着席安,陪着他绕着花坛走。“懂又怎样?” “说些实在的,下一步你们有什么计划?” “稳定情况,剿灭丧尸,研制新疫苗,打败病毒。” “太虚了,说点实在的,下一步具体是什么?” “不虚的,小安,每一步都在做了,而且已经做了很久了,只是目前看不到好结果。” “是心里没底吗?”席安一个刹车,高宪立马跟着定住。“压力很大?” “近几日会有新的部队过来,人数还没定,应该不少。其中也有……未感染者。” “但是根本就不存在未感……”席安立刻住了口,见高宪抱着拳盯着花坛的灌木出神。“你是担心会和地下军区那次一样吗?这里并不封闭,就是通过空气传播,我们还可以往背风的方向跑。……这两天是在搭建临时营地吗?地下军区都住满了?大哥,到底地下现在有多少人?那些丧尸在哪里?” “你知道二战时期的集中营吗?”高宪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敲出一根,当着席安的面点上,很深地抽了一口。“你可能看到过照片,我是说……某些实验,当然,丧尸不是人,没有人权。” 席安敏锐地抓住高宪话里的漏洞,问道:“包括感染者吗?” 高宪低头弹着烟,忽然轻笑了下,转头对向席安,怪异地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席安眉头一皱,有些反应不及地傻看着高宪。 “这里。”高宪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你认真的?” “对。”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嘿嘿。”高宪笑着扔下烟头,用脚碾灭。“不过信不信在你,不在我。” 席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宪毫不避讳的目光和调笑的神情看了足有三四分钟,最后转了转眼珠,正要往前一步直接凑上去,忽然又停住了,眯着眼睛问道:“大哥,你看清楚了,我是席安。” “呃,我眼花了吗?”高宪哈哈笑了两下,用手抹了把脸。“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所以别亲我。” “你是上校,不该说的话,即使我亲你也别说。”席安哈出一口热气。“我们进去吧,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完全没有里头的话,太没意思了,而且还冷。今年的冬天来得晚,来了,到很猛。” “差不多该下雪了,所以人员转移要快,而且这里需要人手,光应付日常生活也需要很多人手。” “对病毒来说,冬天并不可怕,除非……即使在南极,也许它们也不会死。” “在那里活着,感染不到人,活的死的,那只是占人类总数极小极小的科学家的事。”高宪说完转身一步先于席安往回走,但方向不是他们住的小楼。“我还有任务,你们早点睡吧。” “大哥。”席安在后头叫了一声,高宪没有理睬,对站在门口等着的甄小栋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高宪那么一走,席安人也快到门口,薛游终于是忍不住跑了出来,还真的一脸担心。 席安有些不悦,正好薛游冲过来,语气也不太好,道:“高宪他是我大哥。” “他要像我这样,像那些感染者……呸呸,我狗嘴吐不出象牙。”薛游飞快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你明明知道大家都感染了,最古怪的人就是你大哥,而且他还是上校,为了大家好,你能……” “薛游。”席安低头撞进薛游怀里,就整个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我很担心他。” “担心吧。”薛游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将席安抱住。“你们家的人真是……都不让人省心。” “高科又怎么样?” “和我在一起,能怎么样?互相不自在呗。” “进去吧。”席安推开薛游。“我找徐博士还有事。” “徐博士?”薛游回头看向对着天花板剔牙发呆的徐博士,和在他边上摆弄花瓶的何百家,以及监管一样盯着他们的高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拍了下自己的胸膛。“我觉得有些不公平,为什么他们感染了却看着还像一个正常人?就行为上可能有些不同,但也没有成为小镇上那种人。” “呃……”席安被薛游的问题难住,想了两秒安慰道。“有句话怎么说呢?人比人,气死人。” “你……”薛游闭着眼睛握了握拳。“刚刚烧了热水,我去给你泡杯热茶。” 51.特殊文字 席安和薛游又去了医院两次,和留在研究所的徐博士何百家两人一样,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因为没有看到明显的结果。薛游作为一个特征鲜明又和席安关系亲密高度配合的感染者,成为他们小组研究的第一个被测试者,抗血清第一次注入到薛游身体里后,并没有被排斥,也没有起到作用。 徐博士需要更多的不同感染阶段的感染者,他提交过申请,但是高宪那里迟迟没有回应。研究所里那些席安一行进不去的地方,每天都在进行各种实验,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之前和他们一起逃出的几个人也都据说被安排了工作,因为通讯设备有限暂时无法联系。 那个被带来的小婴儿,在两天后死了,死时发育情况和四五个月的胎儿差不多。尸体被很快带走,隔天徐博士他们收到一份尸检报告。死因是大脑衰竭。更简单地说,是婴儿太过于弱小,没有挺过来。 高宪在那天晚上离开后并没有回来,高科次日送席安他们去医院后就离开了,中途说到他拜托帮忙查找席安父母消息的朋友,是他在部队里认识地,是他曾经的班长。席安没有细问,表示了感谢。 用席安的血制备的新抗血清,在薛游身上试验后,陆续在徐博士和何百家被注射,但结果和薛游的并没有差别,而这让徐博士非常困惑,因为目前虽无法正确分析他和何百家是否感染程度一样,和薛游那是只要有眼睛就可以看出区别的,而培育的病毒在遇到抗血清时也确实可以被杀死,但作用于人体内却不行。 第四天中午,四个人一起吃完饭,席安有些坐不住,想了个歪主意,那么一说出来,那三个人还都没反对,于是四个臭皮匠就在当天下午实施了他们的计划。应该说,席安和薛游有很丰富的影视剧经验,而何百家和徐博士已经越来越没组织没纪录了,徐博士将之解释为,是病毒的不懂规矩。 薛游因为身手超过正常,被派打了先锋,席安和何百家手脚灵活做了主力相互照应,徐博士则做幌子去吸引注意。在徐博士引开视线,薛游顺利打翻两个工作人员,和席安何百家一起迅速把人拖走,换好衣服偷梁换柱后,徐博士才悠悠哉哉地回来了。薛游很担心穿了隔离服看不到脸的混进去的席安,但还是按计划和徐博士离开,顺便把那两个工作人员给带走了,薛游一手挽着一个人的腰,那脚步迈得依旧利索。 席安和何百家刷身份卡进入研究所的被隔离区后,遇到了两条相左的通道,没有看到人,和想象中一样圆形封闭的通道,连彼此说话都听不清晰。席安和何百家对视一眼,做了简单的手势交流后一人往一个方向走。薛游和徐博士之前强调地要他们绝对不能分开,两个人是谁都没有听进耳里。约定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在原地碰头,如果对方没有出现,不要去找,直接离开。 再次看到被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感染者,就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一个和席安穿一样衣服的研究人员正在记录仪器上的数字。席安认不出那些仪器是做什么的,也看不懂屏幕上的数据,那个躺着的感染者睁着眼睛,但胸腔并没有明显的起伏。席安在入口处顿了顿,还是很从容地走了进去。已经在的研究人员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屏幕做自己的工作。席安小小呼出口气,走近了那张手术台。 很难控制自己不吐出来,席安本能地抬手想捂住嘴巴,才发现自己穿着隔离服,只能转身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那个感染者的另一边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比未腐烂干枯的一边要饱满,看着像是正常的尸体应该是的自然现象,但在这具尸体身上,还是对分的一半,实在让席安恶心得不行。 在席安努力重新镇定回头时,那个研究员已经站在他身后,还跟他打了奇怪的手势。席安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含糊地点了点头,直接绕过他走向另一边的陈列架,上面放了不少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瓶,里面都装着人体内的各种器官,从表面来看,就席安了解的一般常识,也知道都不正常。那个研究人员在后头拍了拍席安的肩膀,又做了一个更加复杂的手势。席安随手跟着胡乱一笔画,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绕过他走向手术台另一边,视线停留在那一侧的仪器和登记表上。放在床头小矮柜上的登记表和床头挂着的登记牌都不是用正常的中文书写,也不是席安所熟悉的外文,不知道薛游是不是会看懂。 那个研究员似乎发现了席安的异常,第三次试图跟他打手势交流,席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是一顿乱比划,最后指指出口,示意对方出去。席安笔画的那套,只有一个手势他是确定地,那是高科教过他的军队里用的手势指令,带有极高的命令性,是对前面指令最后的确认并要求对方执行。那位研究员愣了会儿之后还是转身离开,在快消失在席安视线里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席安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这样就可以真正把人打发。眼下把人暂时赶走,他要更快地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最直观的就是那些文字,至少记住其中几个经常出现的字符,记住它们长什么样子,好回去依样画出来。 席安没有逗留多久,记下其中一些文字,再次查看了下感染者的情况后,去陈列架上拿了一个在他看来异常古怪的器官走了。让席安不安的是等他走到和何百家分开的地方,还是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袭击研究员偷梁换柱进来到现在,席安不认为自己的小把戏可以那么轻易的蒙混过关,既然有人暗中愿意帮他们那他也不会拒绝,所有留在这里的人,都是一艘船上的,虽然目的可能并不相同。 何百家在约定的最后一秒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工作人员,看不清楚脸,没有为难他们,似乎还在刚刚帮了何百家的忙。两个人互相点了下头,对方就转身离开。何百家看了眼席安偷来的东西,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出去了,还挺目中无人的从一个守卫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回到原工作室,两个人先去换了衣服。薛游立马丢下徐博士,巴巴地要等席安出来,徐博士不满地瞪了眼这个猪一样的队友,如获至宝地去研究席安带来的器官。席安和何百家一起出来就被薛游紧张小心地给抱了个满怀。何百家笑着咳嗽了一下,慢悠悠地向徐博士走去。 “好了,叙旧结束,干活了。”席安笑着由薛游抱着,心里头忽然满满地暖洋洋地。“我有任务给你。” “什么任务。”薛游捧起席安的脸小心地亲了下。“我怕他们把你抓走关起来。” “要关也关你好吗?”席安说着回了薛游一个浅吻。“那两个人呢?还不放他们走?” “这个我来,衣服呢?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和徐博士,何助理一起。” “你自己小心点。放在走廊外头就可以了。” “嗯。”薛游拿起那两套衣服,去给晕在一边的两个工作人员穿上,然后一手揽着一个腰半拖着把两个人带了出去。从他们卷起的袖子来看,应该都被抽过血了。光明正大在这里干,没有人进来阻止。 那些被画下的文字,如果席安没有记错就是那么写的,那另外三个人也都认不出。那些字不像是随手写的也不像是个人书写习惯导致难以辨认,更多像是一种独立地他们不认识的新文字。 “所以关于这次病毒研究,事实上用来记录的是一种特殊的文字?”何百家道。“全球通用的?”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研究结果一开始就是全球分享的?所以使用了一种新文字?”席安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画出的东西。“不像中文不像字母,也许是我们不认识的早就存在的语言,当然……在我们自己国家并不需要这样,而且那个研究员不说话,只是打手势,而不是手语,我会一些,不一样。” 薛游问道:“这里有图书馆吗?要不我们去那里找找。毕竟网络目前还是半瘫。” “我不认为这里会有书可以解谜。”徐博士看了眼席安。“人是一定有的。” “只是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多此一举呢?留下线索,让我们自己找,最后还是要去询问原因。”何百家将那个肝脏器官取样分析后的结果打印出来。“既然大家都在一起,还不如一早开诚布公地说。” “怎么没发现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会那么天真呢?”徐博士对着何百家笑道。“像这样的真相本身就只在少数人的手里,像我们是不会也不需要知道地。现在有人愿意分享那么一点,出出难题,也无可厚非。” “那个人是谁?”席安忽然一句,除了何百家,另外两个人都愣了。 “以前读书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何百家说着小心地瞅了徐博士一眼。“一个学校的校友。” “一个专业?” “不是,他是化学专业的。”何百家耸了耸肩。“很厉害的家伙……天才。” 徐博士挑眉,道:“天才?就你们学校?” “结果怎么样?”席安憋着笑,指指何百家手里他反正看不到的分析结果。“有新发现吗?” “嘿嘿,徐博士你也认识他?”薛游乐呵呵地和席安同时开通,被席安一眼飞刀给定住了。 “我……没怎么看懂。”何百家诚实道。“指标完全正常。” “正常?”席安惊讶地看着破玻璃里那个怪异的他都不愿意相信是肝脏的东西。“这鬼样子正常?” “我也很正常。”薛游在边上不满地小声抗议了句。 “你是鬼样子吗?”席安愤愤地在薛游肚子上拍了一记。“你是人,好吗?” “杀死病毒,并没有救活感染者,病毒造成的结果,不可逆转。”徐博士平静道。“这可能就是结果。” “我只知道被病毒感染,杀死病毒,然后哪里有问题再对症下药。心脏不好治疗心脏,肝脏不好就治疗肝脏,治疗这些我们都有丰富的经验和大量的仪器药物。”席安的反驳略有些激动。“我们,还有很多还不知道地在默默付出的其他人,大家的努力都不会是白费地,我们不能放弃。” “席安。”徐博士摘下眼镜,直接架在了席安的鼻梁上。“我从小就很喜欢看书,六年级就开始佩戴眼镜并且觉得这样很有文化。长大后拒接激光治疗,也从来不戴隐形眼镜。” “但是……”席安接下眼镜认真看了看镜片。“这是平光镜,没有度数。” “怎么回事?”何百家惊慌地抓住徐博士的肩膀,让他对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视力恢复了。”徐博士淡定地看着何百家。“从我们第一次杀死丧尸那天开始。” 席安,薛游和何百家,都被徐博士地话震惊了,三个人傻站着看着面无表情的徐博士,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但却没有人高兴得起来。好像是病毒又一次嘲笑了他们 ,看,对于我和我能做到的,你们依旧一无所知。那位席安不久前看到的感染者,他腐烂的一半身躯,就很正常。 52.感染指数 新的一批幸存者转入那天,席安又见到失踪了几日的高宪,还是一身军装,整个挺拔地立在那里,这次在他身边跟着的人不是甄小栋,还是许久未见的小片警儿。小片警儿正跟高宪说着什么,见到席安立刻提示高宪并且住了口。席安顿了下,径直走了过去,快近时被一个士兵拦住。高宪没有动作,似乎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抬步走向不远处在指挥人员入住的军官。小片警儿笑呵呵地过来,把士兵赶走了。 “先回去吧,今天事很多。”小片警儿说道,语气神情倒是很轻松。“有什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席安远远看着高宪的背影,没理睬小片警儿的话自顾自问道:“甄小栋呢?” “执行任务,晚点会跟高科上尉一起回来。” “你呢?一起过来吗?” “我?”小片警儿转了转眼珠。“我得听上头的。” “你现在归高宪上校管?那级别也不低啊。” “嘿嘿,席安你这是损我呢,我就一小片警,这不时局所迫,不得不出把力。”小片警儿抓了抓头,居然脸颊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泛红,和席安之前认识的那个小片警儿还真的差了不少。“现在可以用的人都用上了,大家各司其职,如果和专业对上那最好,不行的话就学着。我现在就跑腿的工作。” “那李北,陈忠亮他们,你知道吗?” “李北是厨师,有他的用武之地,陈忠亮我不太清楚。”小片警儿答得很是自然。“连跟我一起出来的老乡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你的朋友呢,是吧?” 席安叫小片警儿那么一说还真是一时回不上话,到了研究所,所有的重心转移,之前路上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人就没有再关心过,全部交给高宪他们,怎么都不觉得会被亏待,现在被小片警儿一点穿不免有些愧疚了。小片警儿面容愉悦自然地看着席安,到没有故意为难席安的意思,并且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让席安为难了。自从知道徐博士的视力恢复,病毒可能带有某种治愈功能后,席安看到这样的小片警儿免不了会多想,只是他怎么自己在心里多想多盘算,对现实目前来说,还真的没有任何帮助。 “那等下麻烦你帮忙向高宪上校传个话,等他空下来,一起吃个饭。”席安将视线移向高宪的方向,他依旧背对着自己,朝着路口站立的一排看不到队尾的幸存者。“饭总是要吃的。” “我一定会帮你把话带到的。”小片警儿一边应着,一边也转身朝向席安看的方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牌,和身份证不一样。除了写了姓名出生籍贯外,还有被发现地,职业,专长,以及感染指数。” “感染指数?”席安机械地反问了一句,注意力还在那些幸存者,或普通老百姓身上。看着那些人目无表情地依次从一个军官那里领取号码牌,然后进不同的队伍再被带去不同的地方,还真的让他联想到二战时期集中营外的场面。没有人知道最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进入时,也早没什么大的希望。 “是的,国际新出台的一个指标,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席安摇头。“那你呢?你有这样的……身份牌吗?” “我有,但我不能给你看。”小片警儿拍拍自己的胸口。“我自愿地话可以给任何人看,但规定除了政府机构其他个人不得强制他人出示身份牌。唉,席安,我觉得你躲在实验室里太久了。” “你说的没错。”席安对终于回头的高宪挥了挥手。“各司其职,我懂。” 高宪对席安简单地点了下头,又一次背过身,和身边的军官说了什么,但没有朝席安这边走,而是跟着其中一个队伍走向街道的另一头。出现在视线尽头的建筑物曾经是家酒店,现在不知道挪为何用。 “那你愿意给我看吗?”席安这话是对小片警儿说的。“你的身份牌。” “看了,你也不明白,就是组数字。每个人都会有的。” “每个人?”席安眨了眨眼睛,嘴巴张了张,没开口。 “我跟过去做事了,你早点回去吧。”小片警儿安慰地拍了下席安的肩膀,小跑着追上高宪。 这次席安一个人出来找人,薛游没有跟着,是因为他正在接受第二阶段的实验性治疗。自那次偷袭研究所的隔离区后就没有人再拦着席安到处走,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却没有得到任何解释。那些隔离服里的研究员不开口说话,后来连手势都懒得打了,其中有部分是国际友人这点并不难猜测。在陈忠亮不在的情况下,何百家的想象力是数一数二地,他甚至提出过这些研究人员并不完全算是人类的可怕说法。 席安在原地站了会儿,被风吹得有些冷了,才转身往研究所的大楼走去。那个“感染指标”能从小片警儿的口中出来,就不该是什么机密。席安进楼回到自己的实验区前,找了研究所的临时管事,从他那里要到一份小宣传册,长得跟电器说明书一样小小的一本。要拿这个东西并没有太费口舌,说是这天上午才送过来的,正准备每人发一本。这几天要为研究所的人建立身份牌,晚些会召开会议等等。 “新下的通知?”席安直接拿了四本册子。“什么时候开会?” “就上午,会议应该是各小组组长吧,等下就要开始通知了。” “小组?组长?”这是什么东西? “你,和徐少校,何助理,还有……”管事翻了翻手里的登记本。“薛游先生就是一个组的。徐少校是你们组的组长,没有人跟你说过吗?研究所所有的研究都是按组分配任务的。” “按组?分配任务?”席安挑了下眉,不置可否。“等下是会有人过来通知吗?” “会直接放广播。” “好,我知道了,谢谢。” 席安拿着四本册子快步朝他们的实验室走去,这次出来那么会儿,他还真听到了不少新鲜词,以至于徐博士他们看到他时差点被他脸上诡异地笑容给吓到。薛游身上还插着管子,如果不是何百家压着说不定就直接奔下来了。可以说,和席安分开一会儿,再看到,薛游好像就没法控制自己不冲动。 “给,感染指数标准说明。”席安将册子分到徐博士和何百家手里,薛游那本就随手在薛游肚子上那么一放。“说是要给每个人办一张身份牌,感染指数是其中重要一项,具体细节,过会儿会广播。这是我从小镇上那位小片警儿和研究所的临时监管那里听来的,就几分钟前。对了,你们谁知道我们是一个小组并且徐博士你还是小组长?我们这个小组,分配到的任务是什么,谁能跟我说下吗?” “什么小组,什么任务?”何百家飞快地翻着手里小小薄薄的册子。“这个什么玩意儿?电器使用说明书都比它大比它厚,而且这里只有数据,和划分数据标准,根本没有说这些数据是什么意思。” 席安站在薛游身边,自然地伸手给他握着,同时问徐博士道:“徐小组长,你怎么看?” “不叫我博士就叫我少校,小组长是个什么回事儿?”徐博士不满地看着册子,转身去捣鼓研究所里分配给他们的仪器。“我终于知道这组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数据是什么意思了。” “我看看。”何百家立刻围了过去。“但是从册子上的分类来看,并没有表明这些等级所代表的意义。” “没有吗?”席安单手翻着册子。“不是有数字吗?57应该比31的严重吧?” “不好说标准是什么,册子里避开了这个话题。”徐博士丢下册子走到薛游另一侧。“根据册子上的数字分类来说,小何的感染指数是29,薛游是43,而我是62,你能告诉我,我们谁更严重点吗?” “呃……”席安看了看徐博士,低头看看一样茫然的薛游,再看看耸肩的何百家。“我呢?” “你忘了你的测试不出来吗?” “最高200,还有附加的,所以……你们应该都不算严重吧。”席安想了想。“那个婴儿呢?那个器官呢?我们不是有很多的样本吗?对比一下数字就可以大致推断了,而且……薛游跟你们情况不一样,也许还有其他标准,这个只是感染指数。感染指数高,并不意味病情更严重,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 “有点道理。”何百家琢磨了下席安的话,继续开始打比喻。“就像穿一样的T恤,在同样的室温下去淋一样时间一样温度的冷水,然后再吹一样时间一样强度的冷风,患病,及病情严重程度,都是因人而异的。这次我比较赞同席安的观点,在目前没有更多作证的情况下。这个指标,只说明我们身体里的病毒含量比例,而不是说被影响程度。我相信一定还有另外一套更精准的指标,它不会那么简单直白地注明在身份牌里面。所以……徐博士,你的体质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嗯,你应该高兴。” “是啊,我很骄傲自己感染指数62,还长得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那说得我好想弱爆了。”薛游不服气道,抓着席安的手紧了紧。“我可是算进化了的。” “这有什么可争的吗?要不要给你们排名次颁奖?”席安无语地看着三人。“感染者呢?” “他们直接爆表了。”何百家指着小册子第一页最后一行的小字。“不包括确认感染者。我想这里的确认感染应该是出现明显感染症状,你一眼就看出有问题的,所以……薛游同志可以也不能算。” “看来我还是得去问问高宪。”席安皱了下眉,回头关切地看着在输液的薛游。“你怎么样?” “很好。”薛游笑眯眯地满足地看着席安。“感觉上没有大的差别,徐博士刚刚给我检查过,非常稳定。” “稳定?”席安不解地再次看向徐博士。“什么稳定?” “病毒试图和谐抗体细胞,它们……像是在谈判。”何百家回道。“像……小镇上的居民。” “小镇居民?”席安立马摇头道。“这个也是我这次要告诉你们的,那个小片警儿,我觉得他接受了某种治疗,或者像徐博士一样自愈了。我刚刚跟他通过话,他不是小镇上认识的样子,他……变了。” 徐博士一下提起了精神,问:“怎么说?具体点,要是打比喻,形象些。” “我不认识感染前的小片警儿,所以不能说他变回原样,只是和我们遇到的那个人不一样。”席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他说话的口气,看你的眼神,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而且他看着比之前要快乐。怎么说呢,他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东西很……真诚。我说不上来,但我不怀疑他说的话。” “你怎么会遇到他?” “他现在在帮高宪跑腿,说所有人都‘各司其职’。” “病毒也在不停地改变他。”徐博士自言自语起来。“地下军区曾经自毁过,高宪幸存。” “徐博士。”席安被徐博士那种忽然地入神地完全忘我的精神状态吓到。“什么意思?你在怀疑什么?” “各司其职?真的是人,还是……”徐博士抬起眼皮盯着席安的眼睛。“病毒。” “你怀疑高宪没事,是因为他体内的病毒救了他?还是他其实死了,现在……”席安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手被薛游直直拉着。“我们知道病毒带有某种治愈的功能,我们知道病毒带有改变人意识行为的某种功能,我们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感染了。那……我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如果不是,是什么在趋势我们做现在所有的一切?减数分裂被病毒破坏,我们暂时都不具备繁衍后代的能力,如果……” “席安。”徐博士严厉地打断了席安的话。“我和小何是科研人员,你是记者,薛游是无神论者,不要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我在这里跟你说话,我不是我自己,那我是谁?你不是席安,那你是谁?所有的研究都还在进行,你凭什么做这样的结论?高宪是不是高宪,是不是你大哥,你不知道?他是个活人还是个活死人你不知道?你是我们小组的一员,我是组长,如果你想退出,马上给我离开。” “徐博士!”薛游立刻坐了起来,将席安护在身边。“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席安低着头,声音很轻,但比刚刚失神的情况要好。“下次不会再那么消极了。” “安,你的怀疑没有错,为什么道歉?”薛游不满道,眼睛愤愤地瞪了徐博士一眼。“为什么不可以说实话?你们也都这样怀疑,为什么不敢说出来?是害怕自己被病毒控制吗?” “薛游。”席安扯了下自己被抓着的手。“别说了。徐博士,我们的实验继续,我要知道真相。” “即使真相伤人?” “我想做明白鬼。”席安低头对一脸担心又憋气的薛游笑了笑。“你躺下,治疗还要继续。晚上我要去找高宪,你别跟着,和徐博士他们一起。如果这次高宪还不愿意透露更多情况,那我们就只能放手一搏。” 何百家:“怎么说?” 席安笑了笑,又一次将目光停留在薛游脸上,无限温柔地注视着对方。 何百家和徐博士对视一眼,两个人略有所思,只有薛游,在席安含笑的目光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席安,比任何人都更加有筹码,因为他是这里唯一带有抗体的活人。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武器库,每天都在生产对抗病毒的血清。只是怎么利用病毒怎么利用这个特别体质的问题,而后者,是席安可以控制的。 53.报时的人 一直到凌晨两点,席安都没有等到高宪回来。在高宪的房间里抽了半支烟,被薛游给强行制止后,席安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手抓了件大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薛游追着过来把人拉住,最后发现席安已经下了决心,转身又飞快跑进屋拿了帽子和围巾出来给席安戴上,表示自己一定会听他的,不会随便行动。 “让我跟着你吧,安,没必要冒险。”薛游替席安绕上围巾后飞快地给自己也穿上了外套。“行吗?” “也好。”席安笑了笑,脸色又沉了下来。“我感觉不太好。……高科的房间没有动静?” “没有。”薛游指指自己的耳朵。“他睡得很沉,有些……反常。” “没有反常,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所有的反常……都是人为的。”席安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席安带着薛游出了居住的小楼,绕过研究所大门,直接朝白天高宪去的那栋建筑物走。路上有巡逻的士兵,看到席安他们过来询问了情况,劝说了几句后并没有强行阻止,汇报后很快地,又跑来两个士兵给他们带路。席安没有多问他们话,跟着他们一起走向那栋建筑,并在门口看到了明显从被窝里被拉出来的甄小栋。见到熟人对席安来说,那种亲切感已经不那么强烈了,反而会更加警惕起来。 “怎么过来了?” “我要见高宪。”因为寒冷,席安站得不是很直,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停下脚步后还跺了跺脚。“见不到他我不会回去睡的。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是很要紧的事情,不想再等什么明天。” “你这样不太好,席安。”甄小栋这次说话也非常直接。“你不能每次都那么跳出来,你……高上校压力很大,很多命握在他手里,你不可能想象到。所有我们在做的事,都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大多数人?”席安冷冷地哈出口气,看了看外头死寂的街道和所位于的大厅。“大多人数正在濒死。” “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要见高宪,现在。”席安非常坚定地回道,没有再多看甄小栋。“烦请通报。” “这就是你的主意?”甄小栋的语气和神情里带有明显的讽刺,但席安没有再回答,两个人就在大厅里僵持着,直到有人从电梯里出来,跟甄小栋耳语了两句,才终于有人不得不做出妥协。在对方走近后席安就认出了来人,是谢凯明中尉,那个带他和薛游去地下军区,并且从那里救出高宪的中尉。 “席安先生,请跟我走吧。”谢凯明道,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薛游先生,要麻烦您在这里等了。” “走吧。”甄小栋压制着不满,转向还在犹豫的薛游。“我们去那边坐坐,咖啡如何?” “别担心我。”席安顿了下,凑近在薛游唇上吻了吻。“好好和甄中尉聊聊,时间会快一点。” “安。”薛游抓着席安的手,紧张地看着他,最后还是点了头。“好好跟你大哥说,别太冲。”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坏脾气,我知道。”席安挣开薛游的手,转身大步跟上谢凯明。 “对别人来说,他是一个普通小百姓去见一个现在握有极大实权的上校。”甄小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薛游朝大厅的用餐区走去。“但是我们知道,他们不过是兄弟见面而已,还是感情很好的兄弟。” “你是甄小栋?”薛游走在甄小栋身边,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是薛游?”甄小栋反问,同时拉开靠窗的椅子。“就现在来说,我们都只有一个身份。” “感染者?” “不。”甄小栋走到对面,为自己拉开座椅坐下,道:“是幸存者。” “这里是你负责吗?”跟谢凯明一起进电梯,看到他按下顶楼的按钮,席安很自然地问道,这是他见到谢凯明后产生的第一个疑问,虽然之前负责研究所那一带的甄小栋出现在了这里。 “目前是。”谢凯明站在左前方,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站得笔直挺拔,在这样的场合里有些过于严肃拘谨,和之前席安所认识的谢凯明,还是有不少差别。大家行为都在发生变化,是席安正在适应地,尽管真实面对时还是不免会有些担心。“我们重新划分了活动区域,根据感染者的感染指数进行了组队,安排了他们的居住范围,确切说这里是我负责的其中一块地方。很抱歉,不能告诉你总数。” “你的感染指数是多少?” “51。”谢凯明回头对席安笑了笑。“我的身体对病毒适应不错,我还能控制。” “控制什么?自我意识吗?” “不管你怎么定义。”谢凯明伸手挡出已经打开的电梯。“我送你到这里,最里面的房间。” “谢谢。”席安对谢凯明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走廊尽头从未关严实的门缝里透出灯光的房间走去。如果席安没有推测错,那这里应该是这家酒店最好的套房,留给高宪,完全合理。 谢凯明会下来接人,自然是受了高宪的意,高宪知道席安回来,留门就很正常。席安在门上敲了三下后便自己推开门进去,但高宪并不在视线范围里。席安转身将门关上,没有多想,直接朝卧室走去。 高宪闭目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链接着一台席安不认识的仪器。在高宪的手边,还有一个类似于通讯器的装置。靠窗的沙发上,放着席安见过很多次的,曾经由高科保管的手提箱。 “大哥。”席安直接走近高宪,拉过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你还好吗?” “不太好。”高宪睁开眼睛,瞳孔是很浅的棕色,非常明显的棕色。“我刚刚跟爸爸通了一次话,他也很关心你和高科。为什么睡不着?没有必要这样,小安,你应该好好睡一觉。” “你在治疗?”席安没有理会高宪前面的话,指指那台依旧在工作的仪器。“就像你是在滤血一样。” “我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高宪很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还有明显的宠爱在,很容易让人产生那种拿你没有办法就这样吧的错觉,比如席安看到的这一刻。“最主要的是,我不想你怀疑我。” “会怎么样?” “我吗?” “是,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高宪抬了下手。“现在有些使不上力,不过明天就会好了。” “因为病毒?” “我们是第一批获得疫苗和消息的人。”高宪侧着头,眼睛一直看着席安。“我想你从薛游那里应该也多少听说,除了我们,所有医务人员,甚至任何与此有关从业者都会定期接受治疗。这批人要在灾难发生时走在最前线,只是……我们没有经验,不知道后遗症会是什么,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相比病毒爆发完全没有防备来说,现在的情况已经算好的。小安,我们都知道,我们并不像我们认为地那么主宰自然的一切。” “怎么可能在事情发生前就预知呢?”席安将椅子又往前挪了挪,近到不能再近。“父亲他们在哪?” “他们不在这里。”高宪说到这,转头看向未拉上窗帘的窗户,看着外头漆黑的夜空。“在那里。” “那里?”席安朝着高宪的视线望去,惊讶地张大嘴巴。“太空?宇宙飞船?怎么可能?那西藏呢?” “那是位于地球最后的一块安全营地,但那毕竟是我国的领土,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会有很多问题,所以……最后就只有太空了。”高宪转回头,再次对上席安的眼睛。“目前来说,我们两个地方都不能去。我是感染者,你是天然免疫者,我们的级别都很低,而且,你不会喜欢那里的氛围,对吧?” “依旧不知道怎么利用免疫者,是吗?” “一直在寻找办法,很多年了,明明都是人类,为什么在一些个体上成功,另一些却不能。”高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时常会想到那十二个字,物竞天择,自然选择,优胜劣汰。可是我们的情况和那些只会能被动选择的动物不一样,我们是人类,我们有自主意识,有主观能动性,我们可以去改变环境,制造我们适合的生产条件,我们还能彼此帮助,我们……不是那些低等的动物,我们有选择的权利。” “大哥。”席安很轻地叫了声,让开始激动起来的高宪又慢慢平静下来。“怎么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我不知道,爸没说。”高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冷吗?进来睡一会儿。” “有暖气。”席安话一完,笑了笑,跟着站了起来。“好吧,是有些冷。” “小时候你一个人怕的时候,也会来我这里,跟我一起睡,还记得吗?”高宪看席安脱去外套,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人往边上挪了挪。“然后我会给你讲故事,直到你睡着。” “我怎么不记得了。”席安侧卧着,小心地没有碰到高宪的身体。“是不是很冷?” “有一点。”高宪整个人也往下移了移,慢慢平躺下来。“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一个矿井里的故事吗?有一组人被困在矿井里,氧气只够三个小时。所有的人平躺下来,减少活动和消耗让自己活着撑到救援赶到。其中有一个人负责报时,每隔半小时都要通报一声。你还记得故事的结尾吗?” “报时的那个人,每次都会晚一刻钟报时。最后他们在矿井里撑了四个多小时,救援来了。”席安小声地接着高宪说道。“那个报时的人死了,那个真正知道时间的人死了。” “所以既然有人已经愿意担负起报时的任务,我们为什么要去跟他们抢呢?” “但如果本身矿井里的氧气就足够五六个小时呢?”席安往高宪身边靠了靠。“如果这本身不是一起事故而是人为的呢?那个说矿井里只有三小时氧气,然后提议某个人报时的人,说不定设计想要杀死……” “小安。”高宪无奈地打断了席安的推理,腾出一只手顺着席安的头发,就像在安抚一个小孩。“我们知道没有阴谋,我们不需要知道那个被保密的结局是什么。我们的任务是努力延长自己的寿命,寻找自救的办法。你看我,看徐博士他们,或者你看看薛游,我们都没有放弃,我们还是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席安闭上眼睛,在高宪的肩头蹭了蹭。“我要怎么才能救你们?” “会有办法的,会有的。”高宪揽过席安的肩膀,侧过头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好好睡一觉,不要让自己太累,知道吗?不要逼自己,会有办法的。研究一直都在深入,有了很多收获,你也看到的。” “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人。” “你不会的。”高宪又亲了下席安的额头。“睡吧,小安,我会让人给薛游在这安排一个房间。” “你总是考虑很周到。” “所以你应该相信我。”高宪又亲了下席安的脸颊。“我爱你,席安,我们都会没事的。” 席安睁开眼睛,视线只看到高宪的下颚,隐约看到胡渣冒出来,伸手一摸还不扎手。 “快睡吧。” “我也爱你,高宪。”席安抬眼看着高宪已经变色的眼睛。“别再走开那么久。” “我答应你,我不会做报时人的。睡吧,小安。” 54.五人早餐 这天晚上席安睡得很沉,因为他一直在做梦,各种各样的梦境,现实与虚幻交错,不知道潜意识到底在透露什么信息,也确定是在告诉席安一些事。第一次在病毒大爆发后在梦里经历逃亡,在梦里用一种诡异的视角看这个被病毒清洗的世界。很符合梦的一般规律,席安以当事人,目击者,甚至完全的旁观者三种或更多未知的身份在看这场灾难,不停变化。经历的人,目击的人,观看的人,都是他自己。 真相隐藏在某个角落,那个角落可能在自己的心里,但是却看不清楚。 最后清醒的那一刻,席安感觉整个人异常疲惫,额头和掌心都是汗水,有什么正在温柔的轻抚和呼唤着自己。在梦境里挣扎许久后,席安终于睁开了眼睛,开眼那一瞬间,目光还是死的。 “你在发抖。”高宪的手掌拂过席安的脸庞,然后揉上肩头。“看到了什么?” “难倒不应该是问‘做恶梦了吗?’”席安又放松地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恢复了常态。席安侧卧着对着一样侧卧的高宪,两个人靠得很近,能真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好像真的有一个过去他们这样经历过,像回来后的高宪提到的,席安和他有一个很亲密的过去,好像真的存在一样。 “明显就是做恶梦了,还用问吗?”高宪点下席安的鼻尖,动作自然温和,那一刻的眼神里满是难掩的深情,好像早晨醒来睁开眼睛本就应该看到这样的关爱眼神一样。“看到了什么?” “既然是梦,就只在梦里,醒来后还记着干嘛?”席安动了动手脚,发现碰到了高宪,又马上僵硬着不敢再乱动。“其实梦到的和现实差不多,就是梦很乱,没有现实那么有逻辑。” “逻辑?”高宪注意到席安的拘谨,没有点穿,而是用行动靠近直接把人给圈住了。“有逻辑吗?” “不早了,起床吧,还有很多事。”席安被高宪手臂一环住腰,整个人都抖了下。“大哥。” “就这样再躺五分钟,可以吗?”高宪凑近在席安的鼻尖上吻了吻。“起来后,我就是高宪上校而不是你的大哥了。小安,我很喜欢这一刻我们相处的方式和关系,就我们两个人,在早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身边有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彼此说早安,说一些平常又简单的话。像做了什么梦,醒了吗?” “好,再躺五分钟。”席安没有多言,就那么枕着高宪的手臂,微笑着看着对方,看着这个正经严肃总是藏了很多在心里的大哥也难得笑得单纯得像未毕业的学生。 我们仍旧认识彼此,关心彼此,相处在一起,真的,没那么可怕。 早饭是在大厅里吃的,席安,高宪,薛游,甄小栋,还有谢凯明五个人。白煮蛋,馒头,稀饭,还有两碟腌制的小菜,以及一杯开水。牛奶暂时不会有,豆浆果汁也很稀罕。物质根本算不上充裕,可以节省的地方绝对得省着,何况还有病人需要医治,还有时不时跑出来的可怕的丧尸。 说到丧尸,这两天在市里又打死了几只,是被咬后感染病变的。受感染者被丧尸咬后会出现何种症状目前无法完全肯定,但研究显示和个体的感染指数有关。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咬人吃人的丧尸,但体内的病毒确实更具有活性,更容易感染他人,更直接地说,并非所有人被丧尸咬后都会丧失自主意识。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无关好坏。有意识的丧尸有自主选择能力,也有个体控制力,同时消灭起来也更有难度。你不能对着他们的大脑直接一枪,因为他们是高传染性的病人,是人,不是尸。 “就那么从窗户外走过。”薛游指指他们那桌子所靠着的落地窗户,指着外头现在空荡荡的街道。“很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你,那双眼睛……蜡黄蜡黄地,但那种黄又和肝病那种不一样。那眼睛里有光,可以看到你……我好想还看到了眼泪从红肿的眼眶里流出来。脖子上有明显的撕裂伤,不在流血,伤口感染化脓非常严重,甚至很恶心。但没有昆虫在上头产卵,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过这样的迹象。” “可以……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吗?”谢凯明拨着碗里的清粥。“再清淡也不用加那么重的调味。” “你的视力非常好。”高宪面无表情地撕着手里的白馒头吃。“最后那个你是想说昆虫都知道危险吗?” “徐博士的视力也恢复了。”席安一点点剥着蛋壳。“我知道你们视力本就很好,有加强吗?” “丧尸的眼睛和感染者的不同,部分感染者类似于拥有夜视能力的……动物。改变眼底结构,强化和增加视干细胞。”高宪这次说话到像是个研究者。“而丧尸,它们是死人,并不是真正地……看见。” 席安想了想,试探地问了句:“因为病毒?” “它们的神经被病毒控制驱使,我们对于病毒……” “不够了解。”甄小栋接话道。“不过知道跟丧尸有本质区别,还是件好事。” “我记得读书时,我们一位老师说,我们可以理解那些比我们简单的大脑,但是对于自己的脑子却无法完全读懂。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不断深入,期待有一天可以解开谜题。”席安眨了眨眼睛,脸色比下来时苍白了几分。“大哥,有没有哪个研究人员,是……天然免疫者?” 席安的话一出口,在座的人都一下把注意力完全地集中了过来,表情瞬间也凝重了。 “安,你的意思是,因为研究者也是感染者,他们的大脑里带有病毒,所以……”薛游深吸口气。“可能跟我们研究自己的大脑一样,即使有一个科学真实的结果,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谢凯明立刻小声地补了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 “什么意思?”甄小栋诧异道。“难倒病毒了解我们的大脑正常细胞?它们是比细菌还小的病毒。” 高宪在说完之前那段话后一直沉默,吃掉了两个馒头,开始剥鸡蛋,并且没有开口的意思。席安盯着他看了会儿,低头安静吃饭,整个氛围又冷了下来。五人围坐的这一圈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真实体感,席安冷得缩了缩身体,手里那个热乎乎的咬了一半,本还冒热气的鸡蛋也冷了。 上午九点刚过,席安,高宪和薛游一起离开这座临时营地前往研究所。谢凯明和甄小栋留在那开始这一天的工作,席安没有询问细节,如一直没有出现的小片警儿说的,大家确实各司其职。 “研究所现在是高科负责。李北在其中一个临时营地当厨师。陈忠亮被分配到联络小组,各个临时营地跑着传递情报,他做得很好,人很积极,时不时还开个小演讲。”高宪跟席安,薛游步行前往研究所,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会停下来向他们行礼。没有行人步行在城市街道上,但是却有只野猫。“雪岚跟欧阳在医院,她的情况并不太好,不过病毒有控制,只是不能离开那里。” “那小镇上来的人呢?”席安停下脚步,看着无人打理,草木凌乱的绿化带里一只窝着不动的野猫。 “高科跟我说过他们的情况,那个小警察你见过,恢复不错,另外两个……失败了。” “失败?”席安一下抬起头。“是在做实验,对吗?” “是在救他们。”高宪的眼神里,没有愧疚也没有躲闪,目光非常坚定。“你还记得钱德中尉吗?” “钱德中尉?”席安和蹲在地上看野猫的薛游对视了下。“服务区的钱德中尉,他们怎么了?” “你们走后不久,小镇发动了偷袭。”高宪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他们不是朋友,小安,他们是敌人。和他们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比歼灭丧尸更加严重和棘手。但看着这样的敌对,确实也是我们的希望。” “因为那说明我们没有被病毒控制,我们只是病了,只是病了的人类。”席安努力镇定地消化着高宪在不轻易间带来的重大消息。“彭陈磊少尉知道这件事吗?他现在在哪里?” “去支援了。”高宪无奈地小幅度摇了下头。“这里不要报太大希望,因为结果,不乐观。” “是因为我们的出现?” “别那么想。”高宪按了按席安的肩头。“和你们没有关系,当初我们走时劝过钱德,他以一个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了跟后来部队一起离开。他遇到了自己的一些部下,打算在那里正式安营。” “他们也被感染了。”席安看着薛游把那只缩着不敢动的野猫抓起来。“病毒影响了他的判断,作为一个军人他应该听命。可以治疗好的对吧?我见过那个小警察,他看着很好。” “他不会活很久。”高宪的目光也停留在那里往薛游身上缩的野猫身上,眉头微微皱起。“以一个人死去总比……这方面的研究情况,如果你想知道细节,回到研究所,我可以让人调给你。” “我可以养它吗?”席安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指了指那只野猫。“我都没有见到狗。” “没有人力去管它们,它们集中在城市,所以你们一路可能见不到。” “那这里呢?我们之前解剖过一只小京巴,没有感染病毒。” “京巴,之前,不是这里。过了不少时间吧?小安,你已经不知道了。”高宪伸手抓住野猫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在薛游怀里窝得舒服的野猫开始张牙舞爪地喵喵叫。“也许小动物可以交给你。” 高宪的那句话是对着薛游说的,薛游用鼻子哼了声,直接把那只野猫抢回自己怀里。野猫一到薛游手里立刻温驯地喵呜一声,乖乖的缩着不动。席安在边上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摸,高宪抬手阻止时,薛游也已经故意地侧过身躲开,两个人都不想席安碰那只野猫。原因一致,过去的经验,未必帮得了现在。 “这只猫可能病了。”高宪直言道。“你对这种病毒免疫,但别忘了,你也会生病。” “我懂你们的意思。”席安无奈地将手插回口袋。“我不怕这种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病毒,但是地球上有那么多病毒,即便是真正的流感病毒,我也抵抗不了。如果被感染生病,体质会变差,甚至发生临时的变化。任何变化,都可能导致很糟糕的结果。我懂这一点,我会小心的。” 薛游板着脸很直接地问高宪:“那你让我留着,是想我给这只猫看病,还是不想我跟安接触?” “只是好奇你的作用。”高宪更直白道。“你这样的感染者,可能比天生免疫者还少。” “我可真不觉得骄傲。”薛游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野猫丢回去。“普通小病,治得好。” “我也喜欢猫。”席安笑着打了个圆场,正还想说什么,刚刚盯着猫沉思的薛游又开口了,那话一出来再次打破了才开始缓和一点的谈话氛围。薛游其实很聪明也很有脑子,只是和席安在一起,他不想用。 “所以这种病毒,也可能会和地球上已有的病毒……互相影响,或者……结合” “还不知道。”高宪说得很没有底气。“也不能排除可能。” 席安冷得跺了下脚,干笑了下,道:“徐博士会高兴的,看我给他带去了多少信息。” “我觉得他知道一些。”高宪冷不丁地说道,人又开始往前走。 “什么意思?”席安立马追了上去。“什么叫他知道一些?一些什么?” “不要什么都相信。”高宪停了下,僵着脸看着席安。“谁说的任何话,都不要全信。” “任何人?” “不是说欺骗,而是有时候说话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55.小花狸猫 薛游带回去的小猫,徐博士和何百家都很喜欢,特别是何百家,亲自去给它体检和洗澡,然后把自己手里的工作直接丢给了席安和薛游。徐博士没往心里去,到跟高宪寒暄起来,调侃颇多。 “我要怎么做?”席安去消毒了手,换了衣服,边走边戴着手套,薛游跟在后头,依样画葫芦。 “在边上守着,等着机器自己把结果吐出来。”徐博士随手不在意地往桌面一指,继续对着高宪用很轻的声音说话。席安耳朵动了动,回头看了眼薛游,薛游无所谓地耸了个肩。“我会来检查结果的。” “知道了,小组长。”席安走到何百家之前站的位置,拿起一角的说明书认真翻了翻,其中就有一页用的是之前被发现的新文字。自从席安他们那次突袭成功后就到处看到,只缺一本翻译字典了。 “新送来的血样。”薛游挨着席安站着。“不会是小片警儿的吧?每天反复做差不多的事,还好没更糟。” “你有觉得哪里不一样吗?”席安扫了眼薛游,薛游的外在变化已经停止,至少肉眼看不太出。现在的薛游就是一个大块头,到不可怕,反正在席安这里,薛游很温顺,至于对别人,就不好说了。 “没有更糟。”薛游重复了边。“没有消息是好消息。” “那下午继续吧。”席安转回头,在仪器上的红色指示灯跳亮后,照着说明输入了一组数字。“我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事情,挺有感觉地,虽然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结果。” “没有更糟。”薛游知道席安在找话说,整个人比之前放松了很多,说了三遍的话,语气一次比一次温和,最后一次还伴随着伸臂把席安圈在怀里的动作。“你穿实验服的样子……真性感。” “在你眼里我哪一刻不性感的吗?”席安说得很不经意,视线依旧停留在仪器上,等着屏幕上出现又一组分析数据。席安可以跟之前的几组做对比,多少也能看出是有糟糕还是维持原状。 “是,哪里都很性感。”薛游笑着在席安的耳朵后亲了亲。“头发长了。” “又没有理发店。”席安前倾着靠着桌面,小心地操作着鼠标,并没有太在意薛游的举动。 而离他们一米开外站着的,是背对他们的徐博士和正对着他们的高宪,两个人还没有就他们谈话的内容争论出一个实在的结果。一个搞学术,一个搞权术,席安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反正结果出来后他要么知道,要么不知道,影响都不会很大,而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哪怕他看不懂,也显得特别真实。 所有不具备天然免疫力的人都在病毒爆发初期被感染,因为个体差异导致不同的结果。体质最弱的那一群人在最开始就出现了明显的感染症状,并被淘汰出局。留下的稍强的在努力寻找办法活下去。这是一场残酷的生存斗争,如今已经越来越清晰。席安,或者那些没有露面的躲在幕后的人,还不知道的,或许是已经进化到如此程度的人类,是否有能力赢得这场战役。 我们比一百年前聪明吗?在人类历史的漫长时期,又在哪一年克服了哪种疾病,同时又发现了新的疾病?可以治愈吗?目前无法治愈吗?人类整一个可以等待,新的治疗办法,新的药物,但个体呢? 当年我们的那些祖先存活下来,是因为他们更加强大,还是仅仅因为更加幸运? “哲学不会告诉你怎么消灭病毒的。”何百家抱着洗干净吹干毛的野猫出来。那只野猫本来很萎靡,见到薛游那刻激动地喵喵叫着要扑过来。“我抽了点血,剪了几根毛。是只狸花猫,小男孩。” “阿咪。”薛游听到猫叫后已经迎了过去,脸上那笑容席安可是异常熟悉。“你何叔叔没欺负你吧。” 何百家嘴角一抽,拿着两小管猫血和小戳猫毛走回操作台。 “看,多可爱,跟你以前喂过的流浪猫很像呢。”薛游抱着猫过来讨好席安。“怎么样?我们留着自己养可以吗?如果……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不喜欢小动物了?” “阿咪那么俗气的名字你是怎么叫出口的?”席安将手插进口袋,忍着不去摸那只其实个头不小,就在薛游怀里显得娇小可爱,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的家猫。“猫小,在这里不能随便乱跑。” “我可以让人送笼子过来。”高宪这时已经走了过来,没看薛游也不看花猫,是朝着席安去的。“过来时跟你说的东西,很快会送过来。这里我没有可以帮忙的,等到中午再一起吃饭。” “你去忙吧,保持联系就行。”席安仰头对绷着脸的高宪笑了笑。“自己小心点。” “嗯。”高宪直挺挺站着,眼睛就锁在席安脸上,那身应答从喉咙里逼出来,似乎还有些不乐意。 “去吧。”席安拍了拍高宪的手臂,又露出一个极为信任温和的笑容。“我就在这。” “嗯。”高宪又憋出一个音,犹豫了下后,转身走了。 “唉。”徐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装饰眼镜,忽的抬头乐呵呵说道。“咱给那小花猫取个名字吧。” “叫吉祥物怎么样?”何百家边在键盘上敲击着输入指令,边不忘出出主意。“小组吉祥物。” “你觉得呢?”薛游依旧挨着席安,还不忘低头在他头顶上蹭了蹭,真跟那猫一样。 “叫它小山吧。”席安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看了看,直接摸到小猫头上。“它是这里的猫。” “吉祥物小山,不错。”何百家点点头,将屏幕转向徐博士。“最开始我们以为自身免疫细胞无法识别这种病毒而导致感染,后来进一步研究发现,病毒会伪装成正常细胞入侵人体,在适当时机爆发。这个时机如何被判定目前还没有结果,没有任何研究表明也没有人相信病毒会思考,包括我。如今,我们都被感染,身体里就像装了定时炸弹,只是看不到时间显示,感染指数最直观地告诉你你体内有多少炸弹。再后来,我们终于获许得到了免疫者的血清,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有,现在又加上来自成功变异者的样本。” “却没有实质帮助。”席安说话间已经把小山抱进了自己怀里。“这些数据说明什么?” “还在收集阶段,不够多。”徐博士简要答道。“正常细胞,免疫细胞,免疫球蛋白,病毒四项基本定位准线,寻找它们之间的作用关系,特别是病毒如何影响周围环境。就目前来看,没有可喜之处。” “也不是太糟吧?”席安顺着小山的毛,眼睛盯着屏幕左下方框里的曲线图。“那个呢?角落里的。” “小山的。”何百家用眼角瞄了眼,抬手弹了下猫耳朵。“它没有被感染,非常健康。” “非常健康?”席安谨慎地看了眼在边上沉默不言的徐博士。“是通常理解的‘非常健康’吗?” “哈哈。”何百家大笑了两声,偷偷瞄了眼徐博士。“你长进了,席安。” “所以你话里有话?”席安说着不自觉地抱紧了小山,而薛游也伸臂将他半搂在怀里。只要席安不是在做事,薛游基本就是连体婴一样怀抱着席安,时不时低头在他脖颈处嗅嗅。 “所有的实验,最初都是从动物身上开始的。”何百家拉过键盘,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席安无法判断这些数据是新的还是一直都存在,只确认使用的依旧是新文字,但上头的图片他认得,都是动物。从小白鼠,白兔,猴子这些常见的,到各种家宠和家禽,甚至包括席安无法立刻叫出名字的稀有物种。 “等等。”眼尖的薛游一把拉起何百家的手移开鼠标,指着定格的画面中的一行小字道。“这应该是年份吧,最早的实验在30年前就开始了?不对。”薛游说着抓过鼠标飞速地拉到最后。“50年?” “并不完整。”何百家的声音非常平静。“昨天傍晚收到的,你们没发现我和徐博士都没换衣服吗?” “那个时候……”席安惊讶地张开嘴巴。“可能我们父母都没有出生。” “是的。”徐博士终于开口,绕着自己的眼镜框转着玩。“花狸猫是普通家猫,数据很完整,没有找到匹配的,这只猫……度过了感染期。或者它天生免疫,或者它战胜了病毒。” “优越于普通花狸猫?”席安低头看了小山一眼,马上转向薛游。“跟薛游一样?” “小山的发育及身体状况比正常同龄的花狸猫要更有优势,是很明显的优势,肉眼可见。” “肉眼可见?”席安抓住小山的后颈将它拎起来。“请问哪里不一样?” “你抓过野猫吗?”何百家反问。“小山很聪明,它知道它在这里很安全。” “它不怀疑我们会拿它做实验?”席安这话一出口,手里的猫一扭,发出可怜兮兮的猫叫,尾巴圈起勾在了席安的手腕上。席安直着手臂愣愣地看着那只显得特别无助的猫。“你别告诉我,鸡鸭牛羊也变得聪明了,以后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吃人造肉类?肌体的强壮和智力的开发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事啊!” “席安。”何百家无奈地扶了下额头。“你别看到朵云就开始打伞好吗?小山表现得那么驯服,知道这里安全是因为你身后站着的这个人。我说的肉眼可见是它的发育情况,这只猫不会超过四个月。” 席安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后,又小心把小山抱回怀里,好奇地戳了戳它的头。“四个月就这个头?” “何助理,我都快从绿巨人变成人猿泰山了是吧?”薛游嫌弃地看了眼何百家,低头逗逗小山,同时在席安头顶舒服地蹭了蹭,朝徐博士说道。“我和小山不一样,我身体里依旧有病毒。” “是现在还有。”徐博士这次说话的声音有些冷,非常公式化,没有情感。“以后呢?” “那……”席安深吸口气,用很轻地声音问道。“你们呢?” “我们?”何百家反问,一下又明白了什么,笑着低下头,也不说话。 “你还见过其他野猫吗?”徐博士也在笑,不同的是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也许是自然在做选择。人口太拥挤,而我们又没有能力搬到外空,地球负荷不住……早晚的事情,不是吗?” “关于外太空……”席安回头看了看薛游,轻咳了声。“我们还不确定。” 何百家和徐博士闻声同时转向席安,带着询问的目光,和前一秒的黯淡完全不同。 “别那么快放弃。”席安指指屏幕上跳出的新窗口。“高宪说的东西传过来了,关于小镇居民的。” 56.新的物种 之前高宪就跟席安透露过小镇居民偷袭了服务区,钱德他们情况不妙,彭陈磊带人去支援,这事还有后续没有讲完。小镇既然出动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钱德他们再被动,那也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不少人拥有不弱的实战经验,不可能就因为小镇居民“心灵相通”就毫无反击之力。 跟着席安他们来的镇民,一共就三个,算是到了取样最小额度。而除了小片警儿,其余人实验失败那也是百分之三十多的比例,就病毒如今的蔓延情况和复杂度来说,这个数据实在是逆天的。 研究所里有很多任务小组,连那几个从山洞里救出的感染者都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何况是曾经都没有见过的其他人。病毒研究已经进行了很多年,这在席安他们这里早就已经不是秘密,只存在和研究感染者丧尸这两种变异体还使用新文字,这实在无法让人完全信服。 “俘虏?”何百家最后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另外三人都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国际法……” “他们并不属于任何国家,他们也不再是人类,它们已经被划为新的物种。”徐博士握着鼠标的手非常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席安,你见过小片警儿,他……真的被治愈了?” 高宪让人传来的资料非常详细,其中一份是红色加密文件。研究员用了很多方法在研究被感染者的身体和大脑,最后他们用二度感染的方式,将原病毒从正常细胞里剥离,这在徐博士看来甚至很荒谬。 “那种奇怪的陌生感完全消失了,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人,不是……那种在小镇时给你的感觉。”席安还怀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山,手很自然地顺着猫毛。“高宪告诉我,他的寿命不会很长。” 徐博士直言道:“随时都可能会忽然暴毙。” “因为病毒?” “不全是。”徐博士的目光依旧只盯着屏幕,何百家很配合很默契地将他们获得的数据翻出来交给只向他伸出手的徐博士。“小何,你给他们说说,用你擅长的,我现在没空。” “哦。”何百家这次很听话地应下。 席安眯了眯眼睛,又瞅了眼屏幕上的数据,图标,照片和新文字,最后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薛游本来怀着席安也在窥屏,看得比席安认真,因为他能看懂部分分子结构图,并推理不认识的。见席安动了后也跟着把注意力移到了何百家身上。何百家神色看着比刚刚轻松了些,又伸手弹了下猫耳朵。 “这么说吧,就好比你有一座城堡,然后有很多士兵在把手。”何百家开始他擅长的比喻演说。“但是他们都是皮肉之躯,有天上头发现了一个好办法,给他们做了盔甲,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但是穿上的不管是什么材质的,终归不是自己的,是可以脱和换的,那可不是你身上的皮,会跟你一辈子。” “你是说后来盔甲长在了身上?”席安说完这句,就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薛游似乎能感觉到,还很好心地给席安搓了搓肩膀。小山似乎有些不舒服,喵呜了一声,扭了扭又睡死过去了。 “是的,变成了我们认识的那些镇民。”何百家停顿了下,严肃道。“盔甲人。” “随意发挥的时候也请适度。”徐博士有些听不下去。“不要危言耸听地又随便乱取名字。” “我觉得挺生动形象的。”薛游低头啄了席安的脑袋一下,柔声道。“别怕。” 席安抬手顺了下自己的头发,没理会薛游,依旧沉浸在何百家的比喻里,问道:“那些盔甲应该不是只是和皮肤长在一起了吧?难倒已经深入骨髓?这次被剥离后……是不是最少也是把人去了层皮?” “高度感染。”何百家吐出四个字后忍不住叹息一声。“不只是这类病毒,这个世界本身就充满了各种病毒和细菌,就像化疗会影响免疫系统功能。他能活蹦乱跳的跟你说话,绝对可以算是奇迹了。” “就像重度烧伤的病人不少死于败血症。”席安回头似乎跟薛游确认什么,然后辩驳了句。“但我们知道怎么治疗败血症,我是说,我们有很丰富的临床经验不是吗?只要不是这种病毒。” “对,你说的没错,所以那个小片警儿还活着。”何百家忽然提高语速,显得有些激动,然后转向徐博士而不是一直和他说话的席安。“这就是最新的方向对吗?把病毒带来的病症转化成我们熟悉的,不管是多严重的疾病,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就可以进行治疗,是不是这个意思?徐博士?” “从一开始,就是那么计划的。”徐博士也不知道是从席安和何百家的对话里反应过来,还是从他目不转睛在看着的实验报告。“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战胜病毒本身,好像知道这种病毒无法避免和杀死。他们实验了无数次,几十年,似乎找到了方向,当然可能是对我们来说非常可怕的办法。如果我没推算错,这会导致一些已经被人类克服的疾病卷土重来。但……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种病毒的存在?” “不可能是一开始就那么计划的。”席安反驳道。“这不合常理,最初的计划,一定是针对病毒本身。” “然后发现无效。”徐博士转回身,将自己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眼睛略微红肿。“高宪没跟你提过?” “啊?”席安愣了数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很早之前就问过,在……地下军区的时候。” “我真的在一开始的时候,以为这是生化试验失败的意外产物,即使是到了这里很久,我也是那么认为的。”徐博士的话里带了谴责。“我不敢想,它到底从哪里来,最初怎么被得知,我们……又会怎么样。” “还有安。”薛游忽然开口,听上去甚至有些满足。“有很多和安一样的人,至少他们会活下来。” 徐博士和何百家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席安,以至于席安不得不垂下头把目光移到小山身上。 “高将军家收养你,是因为你是天生免疫者,是这样吗?” 席安诧异地抬起头,忽然瞪大眼睛。 “如果这种免疫力是遗传的。”徐博士继续道,语气虽然听着非常平缓镇定,但脸部表情略显生硬,显然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真实情感,那种忽然恍然大悟,或者忽然发现新的重大秘密一样。“那么你的父母或者他们其中一个人也应该天生免疫,那么病毒至少在他们那一代就已经被发现。” “这不可能。”何百家显然没有徐博士那么知道如何压制自己的情感。“我们研究了那么久,任何已知的病毒和这种病毒都不存在关联,而且这样的病毒,存在地球那么久,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不知道。”徐博士如是道。“但存在着可能。” 薛游非常警觉地看着徐博士,问道:“什么可能?”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某个重大事件,它或者被完全隐藏,或者改头换面后被世人所知。” 徐博士的话一说完,实验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响之后,席安开口:“如果真是如此,高宪的级别,也不可能知道。” 高宪如约过来吃午饭,席安和他单独坐一桌,很意外地,还见到了久违的李北。李北和分开时没有什么变化,一定要比较的话,脸似乎圆润了些。李北自己也说日子过得清闲,还胖了几斤。 “如果你想见他们,我都可以安排。”高宪道。“还有彭陈磊,他快回来了。” “彭少尉?那……钱德中尉那里呢?” “要等他回来才具体知道。”高宪慢条斯理地吃饭,举止神态语气都很平淡,就跟这天的午饭一样。 “小镇上的居民呢?” “没有被病毒第一时间击倒,还幸存下来的人口中,大约有七分之一已经异化。”高宪道,并没有去看席安。“是全球统计,我们国家就有几个重要港口城市被占领,好在互联网还没有完全恢复。发往国外的情报大部分都被拦截了。他们确实比我们更了解彼此,那种……心灵感应,但那也是有范围局限的。” “他们……想怎么样?”席安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高宪身上。 “结盟,保护。”高宪抬眼看向席安。“你不饿吗?” 席安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没有入口的意思,问了句:“不谈判?” “不谈判。”高宪摇了摇头,自顾自吃。“对他们来说,我们是失败者。” “大哥。” “什么?” “我们所做的一切的最终目的,是大家一起努力活下来,对吗?” “为什么那么问?”高宪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席安的碗。“别和小孩一样,好好吃饭。” 席安并没有理会高宪后面的话,继续问道:“免疫人口占比重多少?” “没有统计。”高宪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我只见过你……这里可能还有几个。” “几个?”席安一下提起兴致。“就在这里吗?你上次说只有我。” “只有你是确定的。”高宪快速抬眼看了看席安,有一丝愧疚闪过。“将军人数有限,而且不可能所有免疫的孩子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你是爸爸养大的,从小和我们在一起,你也是高将军的儿子。我想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区别,不是吗?没有所谓的公平与否,因为存在即合理。” “我知道自己很幸运。” “不管是我,小科,妈,还是爸,或者奶奶他们,都不想你有事。”高宪将菜盘往席安那里推了推。“快点吃吧。他们很重要,都会得到好的照顾,只是不可能像你那么自由,毕竟你们很珍贵。” 席安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我们是怎么被找出来的?” “你是送来的,从哪里我不知道。关于你父母,小科那里得到的情况,可能都是伪造的。”高宪说些话的时候都看着席安的眼睛,没有半点回避。“但他想帮你,我也想帮你。我一定会帮你,只要你想。” “嗯。”席安眼眶有些湿润,还是对高宪笑了笑。“谢谢。” “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谢。”高宪咳嗽了下,转而道。“下午你们有什么打算?” 席安低头笑了笑,正经回道:“我要和薛游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别的流浪猫狗。” 高宪眨了下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让高科带两个人跟你们一起。” 席安眼前一亮,正要开口,话被高宪堵了。 “你已经在这里了。”高宪一挑眉。“我有真正阻挠过你的任何行动吗?” 57.新的生命 高科带的两人,席安都不认识,年轻小兵,不多说话,扛着枪。席安认得出是之前沿路使用过的。 席安和薛游等着高科来时已经把小山放进了新的宠物猫笼里,是从附近的宠物诊所里登记后直接拿来用的。小山已经正常驱过虫,打了第一联针。那家宠物诊所的老板早不知所踪,里面没有活物,在进驻前消过次毒。从里头拿来的,除了给小山的笼子食物玩具外,还有备用的狗笼猫笼,以及麻醉枪。 “要开车吗?”席安看了眼高科身后的吉普车。“我以为步行就可以。是有划定区域?” “对设备进行了新的指令修改,小耗子也能监控到,只是范围有限,而且开车快,也方便。”高科说话间已经指示两个小兵把笼子和麻醉枪等放上了车。“你还记得当初在小镇我是怎么进那家旅馆的吗?” “我忘了是有备而来的。”席安一语双关,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跟着高科上车。仪器并不是放置或安装在车里,而是已经成为车载设备的一部分在使用。有备而来的可不是这次的高科。席安在主屏上点出市区地形区,的确被用不同颜色划分了不同区域。席安找到了他们工作和居住的区域,是草绿色。 “颜色区分就是我们最常用的。绿色最安全,蓝色可以居住。黄色预警,颜色越深情况越严重。”高科在边上解说到。“红色自然是警告和危险的标识。灰色地带未确定,紫色的区域是隔离区。” “因为可征用人员有限?”席安往后靠回座位上,给负责驾驶的小兵腾出空间。“先划分区域,限制流动,再等时机行动吗?还是因为在开放环境下,可以给病毒最自然最自由的发挥?” “有部分原因。”高科如实道。“在自然环境下圈养丧尸,并不违法。” “那一定是新制定的国际法中的一部分。”薛游的话里有些嘲讽的意味。 “丧尸不具有任何权利。任何个人不得饲养丧尸。一旦发现丧尸可以立即击毙。” 席安问道:“那些镇民呢?” “他们是智慧生物,所以……”高科面露难色。“没有任何先例参考。我们制定的任何法律法规对他们也没有约束力,就像他们制定的法规对我们也无用一样。战争……是早晚的事情。” “就跟终于有一天,我们在宇宙里找到了新的智慧生命,然后人类抛出了橄榄枝,而对方只想要我们的命和资源。是的,这跟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斗争完全不一样。”席安叹了口。“好在变成丧尸后他们会渐渐地和原来的人不太一样……来这里驻扎的人,是不是之前跟我们一样,都没有来过这里?” “大多数人没有,而且子弹可不认脸。”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做什么的了。”席安扯了下嘴角,打开仪器开始搜索附近的生命体。一直在边上沉默的薛游很难得地和高科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不过恐怕双方都读不懂对方的意思。 没有任何权利可以被随意绞杀的丧尸长得和人不太一样。那些有思想,正建立自己王国的智慧型感染者,他们就跟我们最初被认识时一模一样。也许他们还能叫出你的名字,记得你们过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席安他们所去的是浅黄色区域,是那种明亮的黄色,看着还挺讨人喜欢。黄色区域确切来说是被等待进一步划分的区域,总面积也最大,更似于过渡区域。里头可能会有丧尸或感染者,有的话通常已被禁锢在建筑物群里,且数量不会多,否则就会划入红色或紫色区域。因为时间和部队数上的局限,也可能因为研究需要,那些为数不多,攻击力不大,没有太大威胁的少数感染者或丧尸,并没有立刻击毙。按新发现来说,黄色区域也属于自然圈养区范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带武器,会使用检测仪而不是肉眼。虽然这次他们来的区域并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存在丧尸,最初进来搜查后,类似小区和商务楼这些都被封锁了。 不是特别繁华的地段,除了商铺,另外还包括有一个居民小区,一个购物商场,两座商务楼,以及一所小学。萧条不说,路边停靠的自行车汽车上都积起了灰尘。沿街的店铺门基本都是锁着,随处可见新旧的各种指示牌,某些地方还有黄色的警戒线。小区住宅楼的窗口,还悬挂着或白色或蓝色的衣物标示。席安看到它们时整个人跟着一滞,薛游和高科是同时注意到的,出手还是薛游更快,经过后天训练的高科也比不上。 “我没事。”席安拍了拍忽然又把自己紧紧抱住的薛游的手背。“我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只是突然真切发现原来在哪里都一样。”席安又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屏幕上,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区域划分前都只进行了初步的侦测。”高科示意小兵继续缓慢开车,自己在边上继续解说。“有些感染者可能刚刚死亡,还未变成丧尸,所以不能肯定每次扫过时都会被发现。至于宠物,你也知道有些丧尸已经开始吃活的动物。虽然案例并不如丧尸吃人一样普遍存在,但一旦发现,就可以直接确定。” “这个我知道。那家畜那块呢?” “家畜那样在养殖场的都重新命人管理了。农村地区很多都只是圈起来暂时隔离,因为人手有限,而且那些地方通常地多屋多人少。城市里躲屋里的宠物也可能饿死或被杀。之前看到一个搜救报告,一个幸存者,他从病毒爆发初期就把自己锁在家里,因为食物的严重匮乏,最后吃了自己养的狗。”高科说这话时语调比较机械,尽量不太感情在里面。“没有食物的时候,人还会吃尸体,吃同伴。” “我知道。”席安飞快地说道。“这个不用跟我解释。我理解。” 高科也识趣地把话往下继续道:“剩下的都在流浪,它们可以去任何地方。研究所里确实抓过一些做实验,多半是家养的宠物,流浪猫狗倒不多。它们聪明,警觉,不是那么容易被抓。而且感染者那么多,又有丧尸在,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会有很多遗漏,或者并不会太放在心上。” 席安略带抱怨道:“应该说这次的不多,之前的,谁知道抓了多少,抓了什么在研究。” “动物也出现了普遍的感染症状。”薛游好像没有听出席安语气里的讽刺,一边用眼睛在车经过的范围里寻找,一边说道。“所以不定还有丧尸狗,电影里也有过,呲牙咧嘴狰狞的丧尸狗。” “这可不是好事。”负责开车的小兵忽然说道。“我们的武器认丧尸动物的脑子吗?” “理论上一样,而且……”席安瞅了眼严肃脸的高科。“这车里,谁的枪法都不错吧。” “所以我们的小山很特别。”薛游颇为得意地一笑,有些求表扬地看着席安,见他没反应,沮丧地用脑袋蹭了下席安的肩头,又讨好道。“所以我们这次来,也是验证丧尸宠物这个理论的对吧?” “不是验证。”席安敷衍地拍了下不和场合随意撒娇的薛游。“是捕猎。” 高科闻声少有的露出一个笑脸。 “一般从动物到人。我们从人到动物,感觉反了。不过似乎合理,因为一开始,这种病毒就是先研究再发现继续研究这一路线。”席安回了高科一个理解的笑容。“你和大哥,真的了解我。” 高科不乐意地仰起头,问道:“怎么说?” “知道我在研究所里进死胡同了,没什么前途,给指了条新路。”席安这会儿已经确定,这次的行动是带有特殊任务的。高宪的那句“我有真正阻挠过你的任何行动吗”潜台词也在说“我一直在帮你发现”。 “不是很危险的任务。”高科坦言道。“算是借机行事。” “安,回去你得跟我解释些什么。”薛游撇了撇嘴还想抗议,忽然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侧着头,耳朵动了动,目光朝向前方小区内对着大门的绿地。“我听到什么声音,就那。” “确定不是风声吗?”席安跟着看了眼,没发现什么,立刻调整坐标。“我没有看到任何亮点。” 小兵将车转向小区,在门口停了下来。薛游侧着头又专心地听了听,然后确信地对席安点了点头。 “再等等。”高科直接拿起望眼镜,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块草地。“先都别出声,再等等。” “我可以确定。”薛游道。“有生命体。” “我看到了。”席安的声音忽然起来,明显激动。手指着屏幕一个渐渐明亮起来的很小的点。“原本和环境融为一体,现在热度越来越高,就温度来说,是活物的体温。很小的,是幼仔吗?” “不止。”薛游眉头皱了起来。“把范围扩大。” “好。”刚刚为了搜索草丛里的生命,检测范围被最小化限定,这刻再次开启到正常模式,席安和一样盯着屏幕的高科及小兵都瞬间屏住了呼吸。五六个在移动的蓝绿色点,比草丛里那个大很多,形似人,却绝不是活人所会显示的状态,正开始朝着草丛靠近,其中一个离他们最近的顿了顿,开始转向大门。 “高上尉。”副驾驶座的小兵端着枪,回头小声问了句。“要怎么做?” “草丛里的是黄色的,是真正的生命体,但很虚弱。”高科想了想,犹豫地看了席安一眼。 “我可以乖乖呆在车里。”席安明白高科那一眼的用意,他其实早就有了决定。高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做什么,他会有自己的判断,他是一个受过训练,完成过不少机密任务的军人。带领自己的人或出击或撤退,都是根据当时情况做出的判断,这依据着客观的环境,从来不是主观臆断。 而现在车里还有席安,所以高科犹豫了。 高科点了下头,对小兵做了个手势。驾驶座的小兵立刻按下了方向盘下一颗红色的按钮。不是吉普该有的控制按钮,它链接车头和车顶的微型装置,会释放出电波,模拟人体周围的磁场,造成假象。 “丧尸如何觅食,如何判断方向,都已经有了研究结果。”席安有些激动,尽力压低声音。“我看到过那份报道,我只是不知道那么快已经研究出了用来诱捕丧尸的设备。你们之前也是那么做的吗?” “会,但不是所有的丧尸都会出来,这是为什么需要局部清扫和划分区域。” “那时还是病毒活跃期,很多带有成为丧尸病毒的人还只是感染者,是吧?”薛游难得把视线从草丛里移开,马上就跟上了席安和高科的思路。“等等……应该不只是丧尸。” “高上尉,狗。”副驾驶座的小兵指着小区口探出的脑袋,语气还颇为兴奋。“是丧尸狗!” 高科眯了眯眼睛,对席安道:“小山还是先关进笼子,暂时不要抱它了。” 席安无奈地看了眼此刻不容质疑的高科,明智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驾驶座小兵问道:“要击毙吗?” 高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脸上缺了一大块肉,露出尖牙咧着嘴的丧尸狗,依旧道:“再等等。” “那只狗的显示为蓝色图像,光谱分析和丧尸差不多,那……草丛里的是什么?” “幼仔。”薛游的声音很是激动。“不管是人的孩子还是动物的孩子,那都是……” “新生命。”席安也忍不住小声“哇”了一下。“我们一定要带回研究所。” 58.免疫婴儿 当席安用毛毯包住那个小小的闭着眼睛的婴儿时,前来支援的小部队已经将整个小区封锁起来。在高科他们麻醉了那只丧尸狗,击毙了两个靠过来的丧尸后,剩余在外的丧尸后退到了一边,歪着脖子呲着牙看着他们从草丛里抱出开始哭叫的婴儿。席安看到那个红红的婴儿时有些过于吃惊,因此没有注意到丧尸行为的异常,直到回到车里,看到那些武装的训练有素的士兵,缩到角落的丧尸,终于又回过神来。 那个婴儿,看不出多大,席安完全没有经验,只知道是个人,还活着,丑是丑了点,但绝对像个人。 “不足月。”薛游一直在边上护着席安,这会儿小心地直接开始检查起婴儿的情况。“按照时间推算这个孩子应该是在病毒爆发前怀上的。和小镇后山上那个时间应该差不多,差别怎么那么大?” 席安抬眼看向在车边和高宪联系的高科,没理薛游,因为他回答不了薛游的问题。虽然有失望不是在病毒爆发后有的新生命,至少也是在病毒爆发后可能出现的第一个新生命,说不定还有婴儿在母体里躲过灾难,对暂时丧失繁育能力的幸存者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不管最后研究确认出什么,都是新的发现。 高科打完电话,回头看了席安一眼,开门上车后就命令已经坐回原位的两个小兵开车,同时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婴儿。小区里又传来两声枪响,谁都没有惊讶,也没回头。 “有七个月吗?”薛游伸手指探进婴儿口中,像松了口气一样来了句。“没有牙齿。” “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席安依旧没理薛游,直接问的高科。薛游那么做那么想并非没有道理,这个婴儿如果那么小就长了獠牙对他们来说,说不定他们也不会太惊讶。“果然是特意来的。” “我确实刚刚知道。”高科那么说,看着席安时还是有些愧疚。“大哥也不知道。” “我相信这点,我是说,这个小孩。” “今天确实是来寻找流浪猫狗的,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比较安全。”高科皱着眉头,组织这语言,试图把自己也才知道的事情解释清楚。“他们不攻击人,领地意识很强,不会走出小区。” “所以这里是黄色区域,不是红色。”席安理解地说道。“大哥今天跟我说,这里还有其他免疫者。” “是推测,在大哥接手前,这些区域已经划定,因为目前不具威胁,所以要先处理更迫切的事。” 席安点了下头,再次表示理解,又进一步问道:“医院里的丧尸,是从这里抓的吧?” “你们也注意到那些丧尸了,他们似乎有意识,害怕我们,应该是我们手里的家伙。”高科说着提起自己手里的枪,然后想到什么,愤愤地说。“但没人跟我们说过里面还有孕妇,这点,大哥已经在查了。” 就在车拐上另一条街道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爆炸声,因为回头已经看不到小区,所以并无法确认爆炸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席安本能地抱紧了那个婴儿,但这个小生命,依旧不能平复席安心里的担忧。 一路回到研究所,后面的路非常的安静,某个草丛里真有野猫蹿过,谁都没在意。婴儿气息很弱,但还活着,也没有再哭,手到一直抓着席安的手指。婴儿的眼睛没有睁开过,席安没有私自去撑开眼皮看看那双眼睛什么样。这个婴儿太小,皮肤很红很薄,感觉碰一下就会破。 高宪带着两个白大褂在研究所门口等着他们,边上还有一个育儿箱,大家的眼神里凝重又带着期盼。 小婴儿被放进育儿箱后离开被带了进去,一行人在后头跟着,谁都没有说话。婴儿送进去后检查了下身体状况,确认生命稳定后又进行了清洗和称重量体。脐带是被剪断地,还剪得不错。 “携带病毒吗?”看着小孩被抽了一管子血,席安忍不住关切问道,虽然也知道不会那么快。那婴儿很给面子的在抽血的时候嚎了一嗓子,然后呀呀地小声哭了起来。“一切都正常吗?” “希望是,初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也挺激动。“小孩身体还不错,和一般早产儿差不多。” 席安在边上又陪了会儿,直到孩子在育儿箱里睡着,才和高宪一起出去。薛游,高科,徐博士,何百家都在外面等着他们。关于婴儿的样本分析当即被指派给徐博士的小组,这会就给了血样。 “一个人类的婴儿?”徐博士没有亲眼见到,显然还无法相信。“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何百家的脸上也挂着惊喜。“在这样的时期,一个人类婴儿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一起下去喝杯咖啡吧。”高宪的话一出口,所有还在走神的人都立马回过神来,又忙着点了下头,深怕高宪后悔了,把自己踢出去。这个鲜活的小生命的发现,对在场所有人来说,就跟支强心针一样。 高宪那么短时间里查的东西不多,到也算有用。因为高宪的主任务不是研究,他的任务是保证研究的顺利,保护研究的成果,确保城市特殊时期的运作。至于具体有多少研究项目,细节内容,他不会知道。 最高指挥官不知情,也是一种变相的隐瞒,其中一个原因,很可能跟席安有关。 “因为你是我大哥,因为我是免疫者?” “他们怕我感情用事。” “你怎么会?” “我会。”高宪直直地看着席安带着苦笑的脸。“我已经会了。” 在座的人各自捧着咖啡杯,默不作声,连薛游也沉默了。 婴儿的父亲和席安一样是一位天然免疫者,和席安及其他提前被找到的天然免疫者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被事先发现。他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长大,然后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成家。婚后第二年,如计划好的,他们迎来了他们的孩子。在确诊后一周,病毒出现。这个年轻的准妈妈,是第一批感染者。 这位免疫的准父亲没有门路,无法为妻子在医院找到空余的床位,他们选择了留在家里,就在那个后来被控制,席安他们下午才去过的小区。病毒爆发一月后,整个城市失守,中间有一两月的空白,直到军队进驻,对丧尸进行歼杀。他们是在地毯式搜索过程中被发现地。健康的丈夫,挺着大肚子的妻子。 那个看着和正常人无异的年轻孕妇,被捆绑在床上,眼睛红肿,眼珠发黄,指甲钙化明显,见到活人就呲牙咧嘴地要咬。行为上,某小部分外表特征,和丧尸无异。但同时,一天里,或一周里有那么几个小时会是清醒地,和一个人一样说话吃饭。为自己的孩子还在,为自己和丈夫还活着而欣喜。 他们拒绝离开自己的家,并和当时的最高指挥者达成了协议,其中一条就是定期提供血液样本。那个小区里其他的丧尸,也不会主动攻击他们。那些丧尸好像知道自己住在那里,研究员至今未确认原因。 那份协议的内容,那些偷偷进行的研究,很多要紧的东西,高宪接触不到。而那个最高指挥官,在第一次丧尸潮爆发时不幸遇难,后期才转由高宪接手。那份协议不是必要文件,不会第一手转给高宪,但研究所的一个研究小组是知情地,但因为有保密协议,时间又还未到,他们并没有提出。 何百家提出了一个合理疑问,道:“那最近一次取样呢?偷偷去的?谁去的?” “之前的指挥官和我级别一样,我相信他接受的是更高级别的命令。”高宪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但脸色并不好看,新的疑问在滋生,而且可能非常棘手。“我也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处理。” 徐博士试探地问道:“为了那个婴儿?” “新生命呢。”高宪特别强调了下,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感觉不太好。” 高科和静坐不动也不出声的席安对视了一眼,神情略显茫然。 而席安他们听到的爆炸声就是从小区里传来的,爆炸点就在婴儿家。爆炸原因初步分析是煤气,是否人为还无法断定。现场有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男性压着女性,男性脖颈部分和女性的口腔部分有重合。 没有找到遗书,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他放弃了。 “其实,我只有一个疑问。”席安在听完欧阳现场回来的汇报后说道,没有看着任何人说,因为知道这里没人会有答案,而这个问题,跟病毒一样,早早地要紧地存在在那里,始终是迷。 “我想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高宪说道,同时示意进来汇报的欧阳,和自发过来的也皱着眉头的甄小栋都坐下。“到底是怎么在病毒爆发前就知道的,怎么在病毒出现前,鉴定谁是免疫者。” “没错。” “绝密。”高宪很平淡地吐出这两个字,好像它们不过就是一个名词。“我没有权限阅读。” “绝密文件?” “我父亲,我们父亲,即高远司中将,他也看不了。” “中……等等,爸他不是少将吗?”高科惊呼道。“什么时候晋升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几天前。”高宪的语气还是很平淡。 “因为什么?”特别是对比高科因为吃惊而被提高的声音。 “当然是有功绩,而且还很显着。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高科显然很生气,愤愤道:“至少你知道爸晋升了。” “我更关心是因为什么。” “婴儿是孤儿,可以申请领养吗?”席安忽然开口,语气还轻飘飘地,然后话题开始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在场本来还各个愁眉苦脸,各自脑补中的人,也再次回神。 “领养?”还是处于惊讶中未能缓过来的高科第一个反应,语气异常惊讶。 沉默许久的薛游凑近抓住席安的手,嘴巴张了张,瞪大眼睛,又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何百家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又问了遍:“你想领养这个婴儿?” “恐怕不太可能。”徐博士也开口了,泼了盆冷水。“这个婴儿,应该不属于任何个人吧。” “可以吗?”席安并不是看着高宪一个人,第一次问时是的,现在他又把目光移到薛游身上,然后是高科。好像这个决定,不止和他一个人有关,但又确定和在场的徐博士,何百家无关。 高宪此刻一扫阴霾,对着席安笑了笑,眼神柔和了很多,道:“可以试试。” 高科和薛游都有些愣神,还在琢磨席安刚刚的那个眼神,两人对视了下,又看看高宪,再次盯回此刻嘴角漾着一个很浅微笑的席安。就跟高宪刚刚一样,仿佛也雨过天晴了。 而在座的另外四人,则各怀心事。 59.没有转机 席安的领养申请是由高宪正式递交上去,至于送到哪里,送到谁的手里,席安没有问,因为高宪也不知道。婴儿在研究所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相应地一些类似试验品性质的检查也不可避免。所有人回到了自己原定的岗位,生活并没有发生变化,对于病毒的了解,也依旧没有突破。 非常被动地等待着,直到一周后,如高宪预料的那样,空降来了一位少将。 少将来的前一天,比预计晚了几天的彭陈磊指挥的其中两个班回来了,带来了不怎么好的消息。这个原本被期待的消息,在少将到来后,变得一文不值了。钱德失踪了,彭陈磊还在找他。 送少将过来的直升机,席安没有见过,连高科都说不清楚他的型号。高宪的沉默,又让等候的一行人心里对“上头委派”的人又多了分排斥。少将,上尉,医学博士,博士的女助理,两位飞行员,共六人。 这个和高远司差不多年岁的少将,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发色很浅,中文很流利。而那位绿眼睛的上尉则不是,他的中文发音很奇怪,似乎还分不清四声。席安他们这时也真正接受他们不是只代表自己国家的利益来的猜测。自从病毒大规模在全球爆发,并确诊除天生免疫者外全部幸存者感染的消息后,就再也不是一个地区,或一个国家的事情。但不管政府间如何结盟,最终还是各自为政的。 那双棕色的眼睛扫到席安时停留略久,席安到不好奇,他是天生免疫者,他应该在一张长长的名单里面被记录着。这张名单,或许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一份。天生免疫者,是自然给予的特权,不需要任何的努力就那么轻易获得了。但死亡,却也从来没有真正远离过任何人,哪怕是半步。 婴儿的父亲,背景资料齐全。他的父亲不是天生免疫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很早过世,而他的母亲在病毒爆发前死于一场意外。尸体已经火化,骨灰已经送样,目前无法确认是否是天生免疫者。其他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被找到的,还活着的,都感染了。无法确认已死的人中,是否有天生免疫者。 婴儿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他不怕这种可怕的病毒,只是身体很虚弱,随时都可能因其他原因死亡。而且婴儿还太小,目前无法知道他是否具有繁衍后代的能力,而克隆的技术,也确实还不够发达。 “我们做了很多的准备在迎接和对抗这场不知怎么被事先知道的病毒,但对于人体本身的研究依旧进展缓慢。我们还是太不了解自己,而时间又没有给我们机会。我们试着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而目前安全的还是那些被自然选择的人。听着非常消极,但因为是真的,又不那么可怕了,不是吗?” “可以为你做什么吗?”席安的回答和问题很简单很直接,在那个不知道代表了哪国哪股势力利益的少将走到自己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作为“特权阶层”,席安第一次有种“傲娇”,而这种骄傲,把你放在很高的位置上,让下面的人仰视你,这种骄傲,此刻又异常的孤独。 “你们已经做了很多了。”周少将给了一个,可以说是慈爱的微笑。“谢谢你们的存在。” “客气。” 据目前的情况,席安推测的天生免疫者的人数并不会太多,特别是相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而这个孩子的存在告诉了人们,免疫力可以在病毒爆发后被遗传给下一代。 那么在世界的某个地方,那些可能很早之前就被储备起来的免疫者的优良遗传基因,或许会得到好的利用。当然,也可能那些孩子早就已经出生了。在另外一片大陆,或者,另外一个星球上。 席安意识到自己忽然想得太远,有些自嘲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少将仿佛能猜到席安在想什么,忽然又回以了一个很温和的笑容。那个笑容就像是一个鼓励,或者认可,总之让席安很舒服。 这天的晚饭,薛游,高科和何百家没能随行,甄小栋和欧阳也被排除在外。入座的共五人,高宪,徐博士,少将,上尉,还有席安。没来的医学博士和徐博士都是少校级别,由何百家和另外一个小组的负责人向其阐述或汇报新的研究发现。少将姓周,上尉叫约瑟,二人的祖母年轻时都是女兵,在一个班,关系不错。当然这次同行,和祖母关系好,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很简单也很素的一顿晚饭,周少将说的话最多,十句里有八句是对高宪,徐博士,席安的关心,以及询问席安的情况。周少将和高远司给席安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或两种将军,在周少将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就算明明知道他在说一些很客套的话,也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和反感。而高远司即使是在除夕团圆的饭桌上,给席安的感觉还是高高在上无比遥远的一个人,从未曾亲近过。 “我希望你跟我走。”周将军在饭快吃完的时候,忽然来了那么一句,高宪闻声猛地抬起来,一脸的警惕和敌意,而周将军,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依旧面容和善地看着席安。“带着那个孩子。” “去哪里?”席安对周将军说的话很少,大部分时候他在听,每次开口,都是一个新的问题,而他的问题,又总是让周少将变得更加的好脾气。好像席安是个淘气的不按理出牌的孩子,而他又都知道。 “去你想去的地方。你的家。” “家?” “对于一个漂泊在外多年的孩子来说,有他父母在的任何地方,都是家。” 席安入迷地盯着周少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仿佛整个人都在吸了进去。在那双眼睛里,有他所渴望看到和知道的一切,席安找不到话语来拒绝,他就是呆坐着,眼睛都不带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那里更需要你。所有的答案。我带你去找门。” “小安。”高宪试探地叫了一声,屏着呼吸,慢慢地伸手将席安握紧的拳头抓在手里。“小安?” “嗯?”席安愣愣地回过头,有些茫然地对上高宪担忧的眼睛。高宪的眼睛里总是藏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小时候席安很喜欢猜里面有什么,因为如果猜对了就会特别有成就感。他喜欢这种成就感,像此刻。 “菜都快凉了,怎么不吃了?” “我只是在想。”席安垂下眼眸,用筷子头点着碗里所剩不多的米饭。“当你渴望一样东西太久,你会习惯去渴望它,习惯渴望它的生活。你不知道,如果没有东西去渴望了,日子会变得怎么样。” “周少将。”高宪没有再问席安,依旧抓着他另一只手,重新恢复淡定,对上了一直看着他们的周少将的眼睛。非常温和的一双眼睛,但高宪不喜欢。“那么远过来,今天一定很累。早点休息,还有时间。” “还是高宪上校考虑周到。”周少将淡然笑着,客套道。“虎父无犬子,高将军真是让人羡慕。” 高宪跟席安一路回来,两人在住宿楼下的花坛边抽烟,席安那根是高宪掏出来给点上的。因为只是借了点屋里的灯光,又是晚上,光线很暗。周围静悄悄地,连风声都没有。小山并不喜欢被圈养,一直吵着要出笼子,出了笼子就搞破坏。好在它怕薛游,薛游一瞪眼,就缩在角落不动了。高科说如果席安喜欢的话就给他找条狗来,狗不比猫会一直跟着你。但席安要留下小山,怎么会只是因为喜欢小动物? “看来高等的生物都没有幸免。”席安吐了口烟,像在玩一样,又吸了一大口含着,然后撅嘴一点点吐出来。长长的一道,吐得快憋不住气了。“周少将是感染者还是免疫者?” “约瑟上尉是免疫者。”高宪踩灭了自己那半根烟。“我们进去了,夜里太冷。” “那么多年了,一个个免疫者活生生地在眼前晃着,怎么就……研制不出有效的抗血清。” “每年有那么多人感冒,感冒药那么多,年年还是有人感冒,有人一年还感冒几次。”高宪拿过席安抽过的烟吸了一口。“不管你怎么决定的,我都支持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浪费……” “我帮不上忙。”席安摇了摇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地。“但我会活下去,然后将来某一天,在,将来的某一天……我要把大部分的真相记录下来。……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不是全部,但……总是有部分人。” “高科和薛游,你可以放心交给我。”高宪犹豫了下,从侧面紧紧地抱住了席安。“我们等你。” “我会回来。”席安放松身体,整个人缩进高宪的怀抱。“我们都会挺过去。” “我们当然会。”高宪闭上眼睛,鼻尖在席安的发梢上蹭了蹭。“我之前看到薛游很喜欢这样做,跟一只猫一样非常……蠢。但是感觉真的很好,心里很满足。你也知道,希望很重要,关键时候,可以靠着它支持下来。尽管听着看着那么虚无,但还是非常强大的……精神力量。” “约瑟上尉是免疫者。”席安大睁着眼睛,盯着天空。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也极少。二楼的走廊窗户后站着一个人,高高大大地一直盯着他们。席安知道是谁,高宪也知道,只是都没有提。 “高科只是普通感染者,跟徐博士,何百家,还有小栋,欧阳他们一样。”高宪在席安的耳后用力地亲了亲,没有再避讳任何亲密的举动。“不用担心我,还有爸爸他们,我们也会没事的。如果你见到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相处就可以。如果……如果见到你父母……替我问声好。” “你和周少将的任务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席安跳开了高远司,用跟高宪一样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接受过怎么样的治疗,既然你说你会没事,那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没事,那我就会没事。” “哦。”席安回头笑道。“原来设了个圈等我呢。” 高宪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席安本来想顺着继续笑笑,跟高宪也亲昵一下,但是看着高宪的眼睛又装不出来。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悲伤,从心底里被高宪难得明显爱慕的眼神一点点勾出来。答案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但他找不到。 被病毒杀死的人,有的真的死了,有的变成了游尸,有的变成了丧尸。那会不会有一种被病毒杀死的又异常强大的人,在“死”后,以一种新的形式继续活着。他们依旧会思考,会动,还拥有感情。 在这种病毒出现前,也没有人知道,死亡,会被重新定义。 60.临行前夕 病毒感染其他哺乳类,并使它们出现感染症状已经获得确认,那只丧尸犬不过是其中又一直观鲜明的物证。只是这些动物的感染到底是因为自身还是人类之前的实验尚且不得而知。爬行类的实验也早就在进行,目前无任何数据公布。病毒似乎总是比人的研究和发现跑得更快,事实上也确实是人类一直在追赶病毒的步伐。病毒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病毒变异到什么程度就努力往那个程度钻,非常被动。在病毒出现前类似的研究在病毒出现后不仅没有给予帮助,反而更像是一个笑话。 目前幸存下来,病毒在体内未发作的人,有一部分非常地消极,他们没有斗志,对生活也失去了目标和信心,只是还不会自杀,就那么一天天过着,要去哪去哪,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高宪他们也一直在想办法鼓舞这些人,只是之前被给了太多的承诺和希望,就跟被用了最大剂量的药物安慰过,现在再如何下药也没有大的效果了。小片警儿后来又跟高宪做了一次报告,当天晚上如常入睡后便再没有醒来。 “自然死亡吗?” 尸体被第一时间进行了解剖,体内器官表面上都没有问题,唯一出问题的是大脑。像一台曾经高度运行过,感染过病毒,被重装过的电脑,如今报废了。衰竭得非常严重和迅速,都没有给小片警儿一个慢慢变老退化的时间。当然,这个死亡的过程也没有什么痛苦。只希望他活着的那点时间,给研究者争取了最大的机会和空间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和层面去了解病毒,了解那些被病毒控制站在了人类对立面的人。 “所以现在的结果是,治疗不成功,马上死亡,治疗成功,寿命也是极为短暂?” “应该是治疗成功是第一步,如果延长寿命,让治疗好的人重新变成正常人,是第一步的后续。” 席安对病毒领域的了解还很肤浅,只是想在离开之前知道更多的情况,哪怕是把内容一字字背下来而不能马上领会其中的含义也没有关系,因为总是会有其他人可以给他解释,那些以后可能遇到的人。 周少将不会待太久的时间,他过来的任务不多,却很鲜明,带走婴儿,还有天生免疫者就是其中可以被任何人知道的两项。甄小栋并不赞成,他私下反对过,在他跟高宪独处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上下级的身份阻隔,甄小栋会对高宪知无不言,高宪一直默认甄小栋这样的行为。 其实不只是甄小栋一个人会那么想,席安对于他们来说,不只是一个战友一样的人物,关键时刻还可能是一张免死牌。有免疫者在,他们不会轻易被抛弃。而甄小栋他们也总是忽略,席安是高远司的养子。 “在病毒肆虐全球,几乎无人幸免的时候,你还会在乎血统吗?”高宪平静地听完甄小栋焦虑的话语然后依旧平静地回答,整个过程里都没有抬头看他。“因为小安他们很重要,所以应该去更安全的地方。因为身份的缘故,我不能告诉他,我不知道的事,他会亲眼看到,比我知道的还要真实。小栋,我们都是感染者,免疫者救不了我们,除了自救没有其他出路。他们躲在很遥远的地方,不敢轻易过来,也不敢……” 甄小栋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高宪的这种平静会让他害怕,真正地害怕。 “不舍得地。”高宪忽的停下笔,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浅笑。“地球那么漂亮,不舍得毁掉的。总归是要回到陆地上的,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进化,所以……不用担心,会……都会回来的。” “但是你想过吗?”这一刻,甄小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我们的那些亲人,朋友,他们回来后的地球,还有我们吗?我们,不只是我们自己,是他们关心的人,就像我们关心他们一样。” “所以要努力。今天活着,像昨天也活着一样,明天,也跟今天一样。”高宪抬起头,眼角也带着笑。 席安离开的时间定在五天后,主要是为了小婴儿的情况稳定,并且尽量留下更多的可监控和检测的样本给徐博士他们,当然也包括席安的,虽然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哪怕就徐博士这里,也有数不尽的可供研究的样本在,对于病毒的理解也在一直加深,却从来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病毒爆发到现在,其实我们没有救活任何人,所有还活着的人,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是我们。” 薛游扫了眼难得垂头丧气地徐博士,道:“自从丧尸和小镇居民那一类出现后,就不是了吧。” 徐博士闻声滞了下,道:“我不觉得这个可以重新让那些蔫了的群众振作起来。” “还真是个麻烦。”最后几天还在坚守岗位的席安又开始为高宪他们担心了。 “陈忠亮这几天一直在激昂地演讲,这位草根演讲者挺受欢迎。”何百家说道。“不过光这么一直说也不行,得要些实际的东西。周少将他们来后情绪稍微涨了点,但等走了,估计又要失落了。” 徐博士从显微镜后仰起头,问席安道:“你真要走?” 席安瞄了眼发呆的薛游,点了下头。 “知道是哪里吗?” 席安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自己小心点。”何百家手上也没停,这几日更忙了。周少将带来的人也带来了新的消息,只是消息好像是太多了,就跟研究所里的样本一样,多得没了重点。“这里放心。” “这也是我想跟你们说的。”席安侧了下头,撞了撞身边的薛游。没有特别目的的动作,就跟薛游喜欢蹭他一样,席安在用薛游习惯的方式表达自己可以更容易被薛游理解的情感。“你这几天怎么样?” “挺好的。”薛游屈了屈手臂。“各项检查都很正常,比一般人强壮,感染指数没有变化。” “那就是一切照常。”本来以为自己血液里配制出的抗血清对薛游多少会有意,前两次治疗时总体似乎有好转的趋势,次数一多就又不行了。那些抗血清,跟最初出来的一样,作用不比安慰剂大。 “也不是,听力视力体力什么的好像有加强,说不定我真进化了。”薛游说着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转身抱着席安一通蹭后吧唧吧唧又亲了两口。“我不会嫌弃你这个弱小的免疫者的。” 席安对薛游已经很放任,因为知道以前不会这样,才更清楚其中的差别。像薛游在病毒刚刚爆发时对自己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我们放下一切,就握着手一直呆到最后一秒。如果世界不再是我们熟悉的样子,一切从最初再次开始,我们可以是任何新的身份设定,用它再试着爱一次。 何百家看着腻歪的席安和薛游。徐博士看着何百家。前者的眼神里不好说是不是有羡慕的成分,而后者的眼神倒是明显的纠结,被何百家发现正盯着自己时,飞快地垂下头又撞显微镜上了。 所有的准则,道德和立场,都不可能凭空存在。 被捡回来的小野猫小山活蹦乱跳地,非常调皮,就跟任何一只健康小猫一样捣蛋,喜欢翘着尾巴走来走去,去任何它喜欢的地方。除了对薛游,其他人似乎都不放在心上,特别傲娇。即使是在被抓住又进行了一系列不会太舒服的检查后,也就不乐意地喵呜几下不理人,推到了两个垃圾桶发泄。 周少将见过小山后提交了新的申请要把小山也带走,席安借机询问了他要去的地方,除了人类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物种。周少将顺着在他怀里不太高兴的小山背上的毛,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薛游知道席安要走后就更加粘着他,到了晚上,则是睁着眼睛一宿一宿不睡。席安有次半夜醒来要上厕所差点被薛游吓到。薛游也不是瞪大眼睛就看着他,他就坐在席安卧室的窗边对着外头的天空发呆,好像知道席安要去哪里。席安倒了两杯水陪着薛游看了会夜空,终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所以相比于薛游,高科和高宪表面上真的算是镇定,尽管决定作出后便也寸步不离席安左右。那几个晚上他们睡得一样不好,只是不会去席安房间那样坐着,同时又清楚,到如今自己已经再帮不上什么忙。 出发前一天的上午,高科把自己之前参与的所有与这次事件有关的任务内容毫无过滤地全部告诉了席安。高宪在边上听着,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而薛游,一如之前,除了席安,都不关心。 “我一直怀疑那里就是西藏,我去过那里,我能感觉到,那里的气候……所有人,我们护送过去时都是晕迷地,我不知道等我们离开会不会醒过来,或者就那么一直沉睡着,直到病毒自己灭亡。也许这些信息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但我想告诉你,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去哪里,还有很多重要的大人物还在这里。” “所以我们都不会有事,是这个意思吗?”席安笑着握住高科的手。高科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很紧张,倒不是因为怕透露机密信息,而是害怕自己说得太晚,自己推论有错。“我会回来的,高科。” “如果完全失去联系也好,但是现在这样,我和大哥,还有爸爸,我们不得不听命行事,否则哪怕是最简单的武器最小的情报最简陋的检测设备都无法获得,你……不会怪我们吧?” “怎么会?”席安笑着抬高手揉了下高科那扎手的头发。这个弟弟总是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装出成熟老练的样子,结果跟薛游和高宪一对比,又发现自己不够高大也不够老练。并不是说席安弱小所以他或者他们想要保护他,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在乎,哪怕知道席安是免疫者,也还是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保护。 “那安到底会去哪里?”薛游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们俩,你们老子,知道吗?” “我的推测……是空间站。”高宪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说得格外清晰。“虽然不可思议。” “都……不在地球上了。”薛游愣神地盯着席安。“那么远。” “确定吗?”高科整张脸都开始纠结起来。“太空就安全吗?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万一也有别的什么病毒啊细菌啊辐射啊等等未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连要去救人都没有办法。” “真是的话,也一定存在很久。”高宪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拳头。“免疫力是遗传的,谁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战争已经小规模爆发,丧尸,被感染的……那些人类。家人安全了,战士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所以安的亲身父母,很可能一直都在空间站吗?”薛游瞄了眼自己在窗户上的倒影。“像我这类人不知道事先有没有被预知,如果一切早就有了定数和准备,我的同类在哪里?” 薛游的家人自从病毒爆发后就联系过一次,之后再也联系不到,没有信号,距离太远,曾经有两度局面失控过。高宪负责的区域有限,要找薛游的家人并不容易,何况这事,他确实也不会太积极地做。 又一次谈话陷入了僵局,就小山神气悠哉地翘着尾巴喵喵叫着过来,蹭着薛游的裤腿要吃的。 周少将拒绝透露目的地,带着最高的指令过来带走人。当然高宪可以拒绝,把席安扣下,独自为政守着这块地方,等着物资耗尽。免疫者不是不会死的人,所以这样的冒险并不必要。而且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肩负着自己的使命,特别是在当即的背景下。属于个人的特性已经非常模糊,群体属性愈发明显。 席安属于免疫人群,高宪高科属于被感染的军人,薛游属于感染变异且向着原人类的新变异。他们共同的敌人是病毒,丧尸,还有感染变异后站着了原人类对立面的另外一群“人”。 周少将和随行而来的人对薛游感染的情况并不惊讶,只是薛游这一类非常稀少,他们离群独居,更确切地分类应该是属于中立派。薛游向着人类,基本上还是因为席安。原先的薛游在席安眼里是属于自私自利的那类人,他们不属于任何群体,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在病毒,丧尸和另一群“人”没有被消灭的前提下,薛游及其一类未显示威胁性的被暂时忽略。而终有一天,这个类群,也会被最终胜利方消灭或收编。 一旦清晰且清醒地接受这样的设定之后,选择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61.飞往太空 出发的前一个晚上,薛游依旧没有睡,红着眼睛,抱着小山站在席安卧室的窗边看天。席安强忍着睡意起身下了床,从后头抱住薛游。薛游顺着精神很好想要出去玩的小山的毛,呼吸更加重了。 “不舍得我?”席安犹豫下后,笑着在薛游耳朵上亲了亲。“想做吗?” “我听到了。”薛游绷着脸,难得地严肃。“我听了几个晚上,那不是幻觉。” “什么?”席安打了个瞌睡,闭着眼睛靠着薛游。“听到老天爷跟你说话了吗?” “差不多。” “差不多?”席安眯开一只眼睛,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我还不能翻译出来,但我知道是在跟我说话。”薛游转过身对着席安,小山趁机跳到地上。因为房门关着喵喵叫着挠了会儿门,又踱着小步子回来了。“有什么在叫我,我应该跟过去的,是不是?” 席安慢慢皱起眉头,盯着薛游,努力在思考他的话。薛游看着非常困惑茫然,眼睛依旧有神,并不像是因为生病或别的什么产生幻觉。席安想起薛游那次离开服务区也是类似的情况,只是那时的薛游并没有如今这样的自主意识。他在衡量和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和可能的后果。那一次,他直接走了。 “从什么方向传来?”席安此刻已经打起了精神。 “不是城市,也……不是人。”薛游远远眺望了眼,将脚步的小山捞回来抱在怀里。“不像是人。” “你的……同类?”席安试着问了下,已是瞌睡全无。“山里?这不是第一次吧?” “意识清醒下是第一次。你觉得我应该过去,还是守在这里?” 薛游的问题确实把席安问住了,所以席安很诚实地表示他不知道。“我不想替你做决定。” “可是我想你替我做决定,就像你要走,我要等着你回来。”薛游小心地伸手抚摸过席安的脸颊,眼神痴痴地看着对方。“我看着你走过一次,等了很久。……真的要末日了。” “会回来一次,也会回来第二次。” “你以前可不会安慰人。”薛游笑着啄了席安一口。“去睡吧,我再站一会儿。” “我也睡不着,一起说说话吧。” 席安和薛游后来也没有聊什么,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夜空,好像除了星月还真的给他们看到了什么。 “以往如果醒着等到天亮,一定会听到鸟儿的叫声,现在……静悄悄地。” “因为静悄悄地,才听得更加清楚了。”薛游用额头抵住席安的额头。“天还是亮了。” “我会回来的。”席安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口气。“你呢?” “我嘛……”薛游故意顿了下,又亲昵地蹭了蹭,吻了吻席安的鼻梁和脸颊,继续抵着额头。“有自己的任务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空闲着,一直傻坐着等你,我会疯掉的。……小安,我也会回来。” 周少将没有告诉高宪他们真正的起飞点在哪里,席安抱着小婴儿,拎着装小山的宠物包上了周少将他们来时的飞机。薛游的事,他们只告诉了高宪,周少将并不知情,包括徐博士他们。 “我们会再见的。”高宪又跟席安强调了一次。而高科,张了张嘴,只紧紧勒住席安抱了许久,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他人,像徐博士,甄小栋,陈忠亮他们都来送行,除了何百家还笑盈盈的之外,剩余的人脸色都不能算是好。雪岚挽着欧阳站着那里望着飞机起飞,甚至有点视死如归的错觉。 “大家保重。”席安最后扫了眼来送行的人,深吸了口气,转身上了飞机。 站在最边上的徐博士,不动声色地贴到何百家身侧,很自然地握住了他垂着的手。何百家一愣,眼神闪烁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勾起,抬起另外一只手对席安挥了挥。 那个婴儿在席安怀里睡得很香,个头还是很小,但一切正常。普通的婴儿,这会儿比什么都精贵。小山有些晕机,团着身体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席安额头抵着玻璃往下望,到什么都看不清了也没有移开视线。周少将和他坐一排,对面是约瑟上尉,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也静静坐着,没有先开口。 “直接飞过去吗?”席安随口地问了句,没多想,也没看着谁。 “飞机可去不了。”周少将伸手拍拍宠物包。“你知道的,席安,我们准备要离开的,是地球。” “只要能回来就行。”席安说完求证般盯着似笑非笑的周少将。“我们还会回来的,对吧?” “我们都想回来。”约瑟上尉插话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那就好。”席安低头笑了笑,又转而望向窗外。“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就好。” 飞机在内蒙着陆时已经是傍晚,席安并不清楚具体是在哪个方位,只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上头有简易棚和军用帐篷,看着很简单,就跟当初被谢凯明带到地下军区时那样。这一次一样地,一下飞机,就有一队人等在边上接他们,不同的只是都没穿隔离服,其中,站在最显眼位置,最有气质的,便是高远司。 席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位养父,虽然一路过来席安预想过会在这里见到高远司,只是怎么准备都觉得准备不够。高远司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眼神严肃,给人的感觉威严,充满距离感。 周少将先一步和高远司握手,而不是敬礼,互相客套地说了声“辛苦了”。 “情况很不好。”周少将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高远司神色未变,不知是早在意料之中还隐藏得太好。“各地的研究结果大同小异,没有突破,依旧没有任何突破。” 席安注意到高远司在周少将说到“没有任何突破”时闭了下眼睛,似乎是在心里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又像是在给自己力量去继续实施某个很重大的决定。席安抱着婴儿,拎着猫笼站在一边,高远司没有开口前,还真的没有人理睬他。随行的人,除了约瑟上尉站在席安边上一同等着,博士和其助理已经跟另外两个穿白大褂行色匆匆的人离开,连飞行员,也随自己的直接领导汇报去了。 “爸爸。”席安还是在高远司开口前,在高远司和周少将都陷入沉默时小声地叫了一声。 高远司被席安叫得一愣,然后勾了勾嘴角,点了下头。 “你和妈还好吧?”席安走近了一步。周少将这时往一边移了移,完全空出了高远司和席安之间的位置方便他们说话。约瑟上尉行了个礼,走到了周少将的那一边等着。 “都好。”高远司在思考数秒后回答道。“明天就安排你们启程。” “去哪儿?” “安全的地方,你……父母也在那里。” 在营地度过的这个晚上,席安一直醒着,趴在床上发呆。边上点着火炉,烤得脸颊红红地。婴儿和小山都被带走了,说是要做最后的检查,明天会跟席安一起上飞船。飞船,是约瑟上尉用的词。 高远司没有给席安单独说话的机会,他非常忙,忙得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晚饭后席安和高宪他们联系了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跟什么人说过话,在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薛游在席安走后就离开了,没有交代去哪里,背着一个登山包,带着少量食物和饮水,少量的武器还有一个帐篷就那么出发了。高科跟席安说话的时候,都有明显的哽咽,高宪在边上拍打他的肩膀安慰时席安仿佛都能听到声音。说不出太多的话,因为实在有太多不舍,不知道从哪句开始。 凌晨五六点的时候,终于有人进来了,是推着婴儿车,拎着宠物笼的约瑟上尉。席安依旧睁着眼睛发呆,见人进来时,还有些愣神。约瑟上尉也不计较,直接走到席安床前。 “一个小时后出发,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真的是飞船?长什么样子?”席安的声音懒懒地。“我以为要火箭把我们发射上去呢。” “是这样没错。”约瑟上尉淡淡地语调那么一说,席安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起来。“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是逗你玩儿的吗?地球上,所有的免疫者都会被撤离,我们已经是最后几批了。” “然后送到空间站?” “嗯,都准备好了。” 席安垂下眼皮沉默了会儿,眼眶略红。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上飞船,去空间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顺利完成地,那也是无数人的心血。我们是被选择了要继续留下来的人,有我们的职责。我们必须去安全的地方,让留下的人放手一搏。我也想留在这里跟自己的战友,亲人一起战斗到底,但即使我不是一个军人,我也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愿意特意跟我说这些。”席安快速地抹了下眼睛,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跟我说下空间站里的情况。婴儿也能去了吗?有多少人在那里?是……全球行动?” “我没有去过,只知道已经有很多免疫者在那里工作,最先一批去那里的,是……”约瑟上尉说到这里时,声音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是我们的父亲或母亲或父母。对,都是天然免疫者。” 席安吃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约瑟。“什么意思?” “除了免疫者,谁也不能去那里。” “父母?”席安快速转着眼珠,努力地在思考,在寻找逻辑。“那么久了?” “造空间站,而是让数千人可以长时间生活的空间站,多久才够久?” “怎么知道的?” 约瑟疑惑了下,很快明白了席安的意思,无奈地摇头,道:“我也很想知道。” “容纳数千人长期生活的空间站。”席安边说边摇头。“怎么可能?现在的技术和能力根本达不到。” “我们去了,不就知道了?”约瑟叹了口气,诚实道。“我也不相信。” “那……什么叫放手一搏?”对于约瑟的回答,席安到不失望,他其实也不指望那个问题,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会由一位上尉给他。“所有的免疫者都离开了,他们预备怎么对付病毒和感染者?” “应该是不计后果地任何尝试。”约瑟在席安身边坐下,握着拳头。“你应该听说了,战争已经在各地小规模地打响了,那些长得和原来一模一样,但不再是人类的……家伙。你知道的。” “会……”席安看了眼门口,小声问道:“使用核武器和生化武器吗?” “我到不觉得这个是疑问,不然还叫‘放手一搏’吗?那……不就是说毫无保留吗?全心全意地没有束缚地去做最后的拼搏,这个词,是这个意思没有错吧?当然……代价非常大。” “就因为治不好?” 约瑟咬了下唇,忽然挥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床,席安都能感觉到整张床被震了下。 “约瑟。”席安选择了无视约瑟的这次发泄,因为他不想劝,甚至有冲动和约瑟一起发泄下,哪怕是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发泄方式。“以后……在空间站,我们会在一个区域吗?” “不好说。”约瑟这会儿又冷静了下来。“我很喜欢中国人,周少将是我养父的学生。我养父是一位教授,他还在教书。而我养母是第一批感染者。事实上,我的亲人留下的不多了。我堂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已经不再是他了。所以我希望我们会在一个区域里,除了你之外,我没和其他免疫者接触过。” “那……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病毒爆发差不多一个月时,我被从原来的部队里调走了。”约瑟边说边不自觉地摇头来表示这件事对自己也很匪夷所思。“好像是当时医院抱错了孩子,那个人……死了。他变成了丧尸。” 席安呆呆地看着约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在病毒爆发前,没有人真正知道谁是免疫者,一直到病毒爆发后,才能通过检查找出免疫者。如果真是如此,那张最初的免疫者名单,又是从何而来? “很吃惊吗?”约瑟耸了下肩。“比起你们,我觉得自己稍微幸运点。” “我们?”席安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了约瑟的意思,约瑟也跟着笑了笑,有些小年轻的调皮。 确实相比于席安这些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不知道偷偷被做了多少研究和实验的免疫者,约瑟有一个平凡但是更真实的童年和青少年,他的家人爱他关心她,只因为他是他,而不是因为他是免疫者。 当然,高家人多席安也确实很好,但不能改变席安存在在他们家里的原因和目的。 “那……你知道我们会回来吗?” “我们会,到了那里,都是免疫者,很多事他们控制不了,我们可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很乐观。” “干嘛不乐观点?”约瑟踢踢脚边的猫笼,引得小山喵呜一声叫。“至少我们没受到病毒的折磨。” 62.新的进化 前往发射中心,并不和席安猜想的那样要做多少准备和开多少眼界。他和约瑟,小婴儿,包括小山都是被直接用药物放倒,以睡眠状态放进飞船,再送去了空间站。就像,那些高科转移过的领导。和高科一样那些负责此事的人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将什么人送到了什么地方,而那些沉睡中的人,也可能不知道自己真正被什么人送到了什么地方。看似格外重大的事情,做起来,到并不需要什么信任。 高远司和周少将也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守在指挥中心,确认所有相关事宜和确保这次发射成功。所有的程序都没有变化,所有的检查都和往常一样,只是指挥室里第一次站了两个指挥官,一样通宵,这次确实明显疲惫。这种疲惫并不全是因为累积的劳累,最主要是心理原因。之前所有的任务,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而这次,带走的人,他们认识,关心,特别是高远司。说实话,高远司自己也不清楚,把人送走和留在地球到底哪个更加不那么危险,相同的或许是不管在地球,还是天空,儿子们,都不在身边。 军人所接受的治疗要比普通民众严酷很多,哪怕是将生命力提前耗尽,也必须保证先完成人员的转移和安全区的建设问题。不是什么时候死,怎么死,不能死,而是现在,还不能死。在收到高宪负责的地下军区出现严重疫情,当即启动了自毁模式的那一刻,高远司整个手掌冰冷,掌心里全是汗水,然而具体的相关情报还是在两天后才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高宪没有死,但和死,也差不了多少。 病毒具有某种治愈的功能,不仅仅只是能治好近视那么简单。但在确认丧尸存在,确认还有一群感染者不仅没有死,依旧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拥有智慧,并且产生了消灭原人类取而代之的念头的前提下,使用病毒来救人,危险程度不难想象,但,总比真的死了要好。这个决定是高远司下的,申请也是他亲自写了提交地,没有人反对,没有反对的理由。失败了,直接杀死,成功了,就是打通了一条新路。 高宪的治疗出奇地顺利,包括被治疗“成功”的某类感染者,例如小片警儿,对他信任非常。唯一的问题就在那些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关于过去的美好记忆”。高宪透露不多,只对高远司,还有席安。那些看似美好却并未真正存在过的过去记忆。病毒是否影响了大脑记忆细胞,会不会对高宪产生新的影响,这种影响会不会给人类带去新的灾难,还是一样的答案,永远是那像在耍人一样的六个字:目前无法证明。 高科是在席安离开后,才知道高宪的情况。曾经对席安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席安也亲眼见到过他后期的治疗,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席安知道高宪不会有事,就像他知道薛游不会有事一样。因为是不是真的有事并不要紧,一如最开始从地下军区出来时那样,带着希望地活着,等待病毒被战胜的那一天。 席安离开后,高宪允许高科这个一直独立且没有幼子骄纵脾性的弟弟在自己治疗时陪伴在侧,而甄小栋却依旧被拒之门外。治疗过程并不愉快,有的人可以看到自己的脆弱的一面,而更多的人不会被允许。 席安离开的当天下午,徐博士那里就收到了新的样本和多年来的研究报告,所有的仪器开始对席安的血液一视同仁。这天傍晚,徐博士就去找了高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探望他眼里的重症病人。何百家和高科一样了解了大概,只是两人共同语言太少。何百家说的那些高科听不懂,高科这个何百家眼里的大头兵说的那些他又没有兴趣知道。谈话很容易开始,也总是很容易结束。 战争已经在沿海和小部分内陆地区打响,各国在努力建立信息通畅的战地联盟。武器很多很先进,而人却不够。变异感染者在几天前攻占了一个地下军区,并且占领了附近的一个武器库,这种雪上加霜的消息到是传得很快。而唯一对高宪他们来说能算好消息地,除了席安已经顺利被送往空间站外,还有就是彭陈磊终于找到了钱德。钱德伤势很重,但比当时的高宪好很多。钱德清醒前跟高宪进行了一次通话,他想要进行极端治疗。彭陈磊在钱德昏迷后告诉高宪,他们是从沿途遇到的一个军官那里知道的。 极端治疗的成本很高,成功率由当事人的体质和意志力决定。钱德作为一个中尉,资历不高,但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一队人活下来,个人素质绝对不会低。钱德,也算是第一批参与实战的军人。 彭陈磊他们目前驻扎的营地,由一位陆军大校指挥,恰巧是高宪读书时一个校友,大校的妻子还是高宪给介绍的。现在这位妻子,和高宪的母亲一样,被送往西部的家属区。除西部安置将校官级别家属的家属区,在各地还有安置低级别军官和部分士兵家属的,其中包括地下军区。家属区其实也属于安全区,却也是必须独立命名的。虽然不能跟空间站比,但对战斗在抗病毒和抗感染者前线的官兵来说,意义重大。 总是要有什么值得自己去守护,去战斗。为了保护自己家园,特别是家园里的那些人。 极端治疗,大校那里可以进行,高宪是否之情理论上不能影响这个决策,因为申请和实施指令不是由远在他处的高宪下达。同时作为治疗受益者,高宪又有极大发言权。当然,大校和高宪通话,还有别的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沟通,其中占重头的,就是战略上的部署,以及两地的现状。彭陈磊和钱德以及他们的部下,此刻已经归属大校指挥。对这些拿枪杆子的人来说,对付人,比病毒,要拿手多了。 “没有一个个人会想要战争,也没有一个个人可以发动战争。战争,永远是群体之间的事。而一旦我们进入战争模式,杀戮所带去的冲击和愧疚会减少很多。我们杀的不是一个具有个性的个人,而是一个敌人,一个群体。联合国已经出了新的法律,所有人类法律无法约束的人,都不再是人。他们给了那些人一个新的名字,异种,拒绝使用‘人’这个字。你知道我们的语言比较宽容,我们称机器人为机器‘人’。” “这次不是了。”高宪简单评论后继续道。“听说你那有一支新的队伍,或者行动小组。我读到过这些人的数据,比人类都要高不少。是怎么把他们集中起来的?这类群体在行为上,不是群体偏向中立吗?” “五个。”大校没有卖任何关子。“两个中年人和三个年轻人,一家人。父子,兄弟,叔侄。他们的妻子和女友都是幸存的感染者,感染指数稳定,被安排在最近的家属区。和免疫力一样,也是遗传的。但再上一代没有出现此类变异情况,可能是年纪过大,身体素质过差,没躲过第一轮病毒的袭击。比免疫者还要难以复制和研究的一类,性情倒很真实,最不狡猾的一类。我没有包括丧尸,它们不过是活靶子。” “懂了。”高宪沉默数秒,又和大校确认了新的作战计划,然后结束了这次联系。通讯和网络还没有全部恢复,只给部分最需要的人。而所有信息的文字传输,全部使用全球通用的新型语言。简洁,直接,迅速,同时也抹杀掉民族间习惯和文化的差异,最大程度上将人类团结成一个统一整体,对付共同的敌人。 这场病毒已经给人类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从最初病毒直接袭击造成人口锐减到如今开始进入战争时期后不可避免会带来的文明倒退。哪怕最终有一个好结局,生活对活下来的人来说也会变得异常艰难。 而这种艰难,或者艰辛,确实又是被无限期待着的。 当然,这场病毒也激发了人类最大的潜能。那些被感染却依旧保持人类特性而幸存的人,其实在整体素质上已经被提升。或者说,当这代人恢复繁衍的能力,那么从这一代人到下一代人,就是一次进化。 63.空间站区 席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时间不会短,相反可能还很长,因为有大部分时间他有意识,因为他在做梦。那个梦的世界,通常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有人,很多很多的人,几乎填满整个空间,来来往往地没有方向也不停下。席安抓不到也叫不住,好像他们和他并不是在一个世界,甚至一个空间里。每次张开嘴巴要说什么,声音就马上被吸走了。抬起手,也看不到自己的手,看不到脚,看不到身体。仿佛席安就只剩下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的形体。 当梦境让席安不安时,他会习惯皱眉和翻身,甚至会下意识地命令自己离开那个梦境。如果离不开就想自己认识的人,把他们从潜意识里召唤出来。而这次,这种无法证实是否是意识作用的召唤行为在梦里变得非常有效。席安见到了不少人,不少已经在他生活里消失了很久的人。这些人还健健康康,微笑着看着席安。像主任,主任家的丫头,严瑾瑜,何艺君他们。所以席安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融不进那个世界。 睁开眼睛前,最后的记忆,是在一个和高宪一起的梦境里,像是在研究所后的小楼里,在厨房一起准备午饭的情景。跟真实发生地很像,又因为梦,多少有些区别,比如席安转过身,看到的是客厅还不是另外一堵墙壁。那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房间,正对着自己的还有一台电视,在放着新闻。是时事类的新闻,最底下滚动的字幕预报着未来三天的天气情况。是病毒爆发后的一个月,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与病毒有关的报道。各地的生活都井然有序,政府A和政府B之间还在隔空暗战。席安记得自己笑了,回头是一样对着自己微笑,戴着围裙穿着居家服拿着锅铲的高宪。席安没想到第一次看高宪穿便装会是在梦里。 没有薛游,高科也没有出现。只是梦里的自己就是知道,薛游跟他分手半年后出国了,而高科还在部队里。为了高科离开部队后的好工作,高妈妈一直在高远司和高宪耳边念叨,要他们多走动。徐博士,何百家,还有欧阳,甄小栋,也没有出现。确切地说,病毒爆发后席安新认识的人,都没有出现。 “好奇怪。”席安自己嘟囔了一句,然后翻身。就翻身的一瞬间,眼皮猛地弹了开来,席安醒了。 很小的一间卧室,像是胶囊房,除了睡觉外,没有什么空间留给居住者。白色的墙体和床单,白得跟梦里那个无声的世界一样。席安试着张嘴“啊”了一声,有声音。捏捏自己的脸,还会疼。墙壁摸上去略冰,材质和平时自己熟悉的并不一样。席安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到床头一块突出的金属板上,放着一个装水的玻璃杯,一盏台灯,一个金属盒子,两本书,都是精装,其中一本有辞海大小。并没有多想,席安拿起杯子低头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太渴了,感觉到是和每天早上醒来时一样,而水闻上去喝上去也并无异常。那两本书都是翻译字典,相对小而薄的那本是中文翻新语,估计是专给中国人用的。厚的那本则是新语翻多种语言,每个符号后,都跟了一串儿翻译,像中文,英文,俄文,德文,日文,阿文等等,有数十种之多。从席安拿起字典看到封面时,他就已经猜到了,是翻译研究所看到的新文字的。 在中翻新的字典里,夹了一张打印的纸条,抬头只有一个你好,然后是简单情况说明,没有落款也没有写日期。席安很快扫了一边,将台灯边的金属盒子拿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类似蓝牙耳机的装置戴在了自己左耳上,然后按下了上头的开关。很快,听到了熟悉的中文,电子女声。 “我会帮您翻译所有您能听到的语言,但还是希望您可以自己多记下些新文字,以便阅读各种公告和指示牌。预祝您在这里生活愉快。我会在下次有公告和交流时重新启动。”然后,没有了。 席安抿着唇,又把纸条看了一遍。这种新文字还没有发音规则,似乎只是为了书写阅读使用,可能创造者们并非真正想把它当成新的统一的唯一的交流语言。这对席安来说是好事,不管他此刻在哪,都还有回去的退路,回到原本正常普通的生活里。不同地域不同肤色的人说不同的语言,那些语言,代表了一种文化的传承,是人类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抛弃地。哪怕还有一个人在说,都具体无限的意义。 而那个席安见到最多的符号,翻译成中文,是“变异,突变”的意思。也是了,从他开始接触病毒研究起听到最多的,就是病毒又有了新的变异,感染症状出了新的特征。 在不到一米宽的床上捧着字典又看了会儿,发现自己翻译不出更多内容时,席安把字典随手放下,然后挪到床尾准备下床。很小的空间,床沿两侧跟墙壁链接,根本没有地方下脚。而床尾到看似门的地方有约半米距离,没铺地毯,最左边放着一双白球鞋。席安赤脚穿上鞋,注意到墙壁上有个按钮。试着用手点了下,地板随即慢慢上升,成了一张桌子。席安摸了摸桌面,又用脚点了下按钮,桌子收了回去。似乎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席安又认真打量了下,最后深吸口气,将手掌按在没有把手的门上。 原本白色的金属面变成了一块屏幕,出现了两个选项,上头的一个是要求开门,排下来的第二个是填写自己需要的东西。席安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上面的意思,因为使用的,就是字典里的语言。所以在席安站在门口等待时,他选择了把那本厚字典抱在怀里随身带着。这个等待的过程,花了三十秒的时间,整个三十秒,席安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再那么紧张地跳下去,他要马上昏厥了。 如果不是整个人都呆了,手里的字典很可能会掉下去,这个高度,要是砸到人,可能不是很妙。席安转了转眼珠,吃惊地看着对面十来米外,高度约四五十米,宽度无法目测,整面都被规则地分成一小格一小格单间的建筑。其中很多间已经打开了门,里头各站着一个和席安一样穿着的人。这些人,有黑发,有金发,有成人,还有孩子。席安可以想想站在对面,看向自己这边时,所能看到的景象。 在席安愣神那会儿,又看到从左侧飞来一家小飞船,梭形,和公交车差不多大小,就悬空停在对面的建筑前。席安还在琢磨那是不是来接人时,又一辆梭形小飞船飞了过来,就停在自己眼前。席安咕咚咽了口口水,看着舱门在眼前打开,同时伸出一块跳板搭在脚边。席安又做了个深呼吸,抬脚垮了进去。 飞船内的情况,最类似地,还是地铁车厢。座位在两侧,中间还有吊环,但建造的材质显然不同。席安在左侧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带着好奇地目光打量着飞船里已有的人。这些人也是肤色发色有异,年龄到都是属于青壮年,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席安,他们或闭目,或看书。那书席安认得,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估计也是在学习语言。席安抱着字典转过头看窗外,果不其然,两边的建筑是一样的。 按照这个规模来说,如果所有隔间里都有人的话,估计有近万人了。至于这个数字是很大,还是太过于渺小,席安无法判定。就席安个人而言,这里有很多人。就人类总体来说,不过是百万分之一。 飞船在又一个门口停了下来,离最边缘的那一列越来越近,席安已经相信,他们不在地球上。在那层透明的保护罩外,是太空。认出地球的那一瞬间,席安的鼻子都酸了,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约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他认识的人,不知道飞船里的是什么人,现在要去哪里,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其实被掏空了很久,只是忽然意识到,原来是真的。好比一个被截肢的人,在幻肢感觉消失后终于接受了真相。 还有小婴儿,还有可爱的小山,都不在这里。飞船里的人,没有带小孩,或者宠物的。 “下一站,我们将前往C区,大概用时十五分钟。”耳朵里忽然又传来了电子女声,就是之前听到的那个甜美的声音。席安愣了下,忍不住用手动了动那个装置,试着跟边上的人问了个好。 席安身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棕发男人,正闭目养神,听到席安的问好后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然后很快给了一个礼貌地微笑。席安进一步开口说,他刚刚醒过来。席安知道,这个人可以理解他的话。 这个男人叫托马斯,德国人,36岁,工程师,到这里已经有三个多月。他已婚,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遗传了他的免疫力,他现在就是去看她,他如今唯一的亲人。艾玛7岁,在E区读书,她以为自己在这里度假。席安知道他在说德语,耳朵里听到的是熟悉的中文,电子女声。 “我父亲也是免疫者,只是他年纪太大了。60周岁以上的免疫者,是无法来这里的。” “这个我并不清楚,我是孤儿。” “这里确实有很多人是孤儿。”托马斯想了想,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知道婴儿,都在哪里?” “婴儿?”托马斯惊讶地看着席安。“你孩子吗?那一定非常……顽强,因为婴儿太弱小。” “不是我的孩子,是另外一位免疫者的。”席安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说真话。“他母亲感染了,在孩子出生后过世,孩子的父亲也没有坚持下来。我们是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朋友,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我很抱歉。”托马斯叹了口气,转而道。“既然你刚醒,你可以先去D区吃点东西。每个区域都有发放居住指南,然后你会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见什么人找什么人,还有……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小屋。” “这样的指南,为什么不和字典放在一起?”席安拍拍大腿上的字典。“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了。” “看看外面。”托马斯指指身后的窗户。“我想这才是最直观的,也是最先该被看到的。” 席安再次随着托马斯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他们并没有如席安最初预想的会到达最边缘然后从那里出去,在他们对话期间,飞船已经飞回中心位置,悬停数秒后下沉,进入一条位于最底部的隧道。 穿过这个隧道只用了十来秒,很快,他们进入了一个对席安来说全新的无比震撼的世界。在座空间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盘状结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球体,作用席安目前无法知道。它周围用隧道相连的是比中心体小的横着的椭圆形球体,从席安的角度并不清楚数量。而再外围一样通过管状隧道连接的是更大型的椭圆形球体,里面各两幢格子间建筑,数量超过十个。空中透明的隧道里,十几架梭形飞船在移动。 确实,这样的震惊,还是目睹为好,不然怎么看文字,都不会真正理解它所表达的意思。 64.至亲之人 席安在D区下了飞船,抬眼就是巨大的指示牌,下头整齐码放着一本本小册子。全彩印刷,叠成手掌大小,全景展开图还挺大。席安随意看了下,皱了皱眉,往最近的用餐区走去。 D区是纯用餐区,提供各种食物,最大的餐馆是中餐馆。席安在册子上看到,但他并没过去,进了离下站口最近的一家西式快餐店。店里设施没有特别,到非常干净,没有快餐店特殊的那种气味。选餐区排着队,人不是很多。墙壁上悬挂时钟,不是正常用餐时间。席安看了看自己前头的金发姑娘,没开口,随着队伍慢慢移动。等排到自己时席安才发现取餐只需要输入指纹便可,无需货币货刷卡。 端着餐盘站了会,席安朝角落里一个黑发的年轻人走去,然后试探着用中文问了句。虽然和任何人的交流都有电子翻译帮助,但席安还是倾向于自己去辨别对方所说的话。年轻人愣了下,立刻笑着跟席安打招呼并很热情地邀请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席安小小呼出口气,听到人说国语的感觉,确实能安心不少。 年轻人叫唐龙,生物教师,比席安大两岁,来这里一个多月,住在Z-6区。席安低头翻了下册子,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可能回不到原来的住处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门牌号。唐龙似乎猜到了席安的想法,看着他傻愣傻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马上说什么,而是示意席安先吃饭,他有两个小时的午休,可以帮他答疑。唐龙依旧担任生物老师,每周有四堂课要给学生们上。他的学生,年龄跨度比正常大,各国的都有。教科书是新的,他自己也重新学了两个礼拜才上岗。 “基本每个人都会有工作,没有人会拒绝工作。当然开始的时候会有人想放松享福,想到处看看了解下这个神奇的地方,但是很快,你会感动疲惫,那种……无所事事地疲惫。可以到这里来的人,不单纯说是免疫者即可,这些免疫者也是经过删选地,为了最好的基因。没有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会把一个杀人犯或者其他什么好吃懒做的免疫者送进来,这些人,哪怕身强体壮,也不会排在队伍的前面。” “就是说,这里的人,都很积极?至少生理心理也都是健康地?” “不然怎么熬下去?我们都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万一哪天出了意外,比如能源,比如保护罩,比如整个空气循环系统,瞬间我们就都死了。我们在太空里,但是你没有感觉到失重吧?从醒来到现在,你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怎么呼吸地?简单地说,身体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那……这里是类似南极一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还是属于某些国家?” “不属于任何国家,至少没有人那么说过。这里没有国与国的分别,只有男女。我们被称为地球最后的免疫人类,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太阳系星球。管理者也是各种肤色和种族,册子里有教你怎么寻找自己的同伴。还有培训班,三天教会你如何在这里生活。不过我们既然认识了,也是缘分,我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去旁听我的课。如果投缘,我们也可以称为朋友。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这里大多使用指纹识别,所有的信息都在里面。我们住的小窝里有很多暗格,在第14页有详细介绍。至于你的工作,可以找附近任何一台查询机,只要输入指纹就可以了。我其实用了一个星期才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有人来了两个月了还不能适应,这个全看个人。至于你心里关心的那个问题……不会有公开广播,但可以随意查询到。” “那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唐龙直视着席安的眼睛,这一刻异常严肃。“我不想……知道。” “来之前,我被告知是最后一批来这的人。”席安没有追问下去,又抬头看了眼挂钟。“今天几号?” “9月13日。” “9月?”席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不可能,我离开的时候还是4月。” “是这里的新历。”唐龙压抑着极为平静地说道。“0001年9月13日。从这里正式开启入住后算起。” “9个月了?”席安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病毒爆发在9月,离现在不到9个月,所以在病毒爆发之前就有人开始入住了?”席安试探地看了眼唐龙,唐龙低着头把最后两根薯条吃了,没有接话。好像他并不关心席安惊讶的内容,或者如他前面说的,他不想知道真相,他只是接受即成现实。 唐龙后来带席安在D区逛了逛,给他介绍了两个中国菜做得好吃的餐馆,因为并不是所有餐厅都是人在做饭。席安想起了李北,那个乐观的厨师。他吃过两次他做的菜,忽然,想不起来,只记得很好吃。 因为唐龙对很多事不关心,也可以说是强迫不关心,席安从他这里得不到太多想马上知道的信息,最后在陪唐龙走到D区的登船口后两个人告别了。唐龙给了席安他的门牌号,他可以用“小窝”里的联络器联系他,或者直接串门。门牌号,确实是有在地球上使用的电话号码一样的功能。 另外,唐龙不是孤儿,他的父母也不是免疫者,感染指数在幸存者中并不算高。唐爷爷是,但年纪过大,故无法来空间站居住。也许这是为什么唐龙不想知道关于地球的消息,因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从约瑟,托马斯和唐龙三人身上,席安自己归纳出了三条新信息。一是免疫者无法在最初全部被提前找到,二是并非所有免疫者都会被特权人士收养,三是免疫力可以隔代遗传。至于隔代遗传中,中间代的体质是否相对较强,比如他们都躲过了第一轮的病毒直接感染而幸存了,目前尚无更多支持论据。 和唐龙分开后,席安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台查询机,等了一个人后,将食指按在了扫描屏上。不到两秒时间,屏幕上出现了席安的照片和简单信息,包括出生日期,住址,家庭成员,职业,以及入站时间和门牌号。这些信息都是由新文字书写记录,除了人名和数字。人的名字没有变化,中文,后跟着个拼音。 在家庭成员这一栏里,有六个名字,高远司,罗月,高宪,高科,席书靖和安芸。没有备注,但是后两个名字有超链接。席安整个人的呼吸一滞,抖着手分别点开了这两个名字。高远司和周上将的话又一次出现在席安耳边,不同于约瑟他们三类或更多他还未知情况的免疫者,席安确实算是回家了。 因为看不懂上面简单的文字和符号,席安着急地翻阅着手里的字典,因为太过紧张和激动,显现把字典摔到了地上。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生身父母的推测出现后,席安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席书靖和安芸总属空间站工作人员。安芸在A区,A区职能并未显现,且一般人不得入内。席书靖是技术人员,何种技术人员,具体服务哪个区域也都没有显示。这一刻席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曾经确实想偏想简单了。只是免疫者,根本无需由将官领养,何况他整个成长过程中所投入的不管是精力还是金钱都并不少于高宪和高科。入不了伍当不了兵,除了席安体能和个人意愿外也许还有自己亲身父母的意思。此外在病毒爆发后他无形中获得的那一系列特权,参与的那些研究,也可能与此有关,而不单是因为高家。 查询机上席安需要的内容并不多,他直接在机器上点了接见申请。席安不确定这样的接见申请是所有人都可以发送还是限定,也不知道去哪里收回执,所以席安站在原地等待着,时不时用手掌摩擦了几下衣服试图把掌心中的汗水拭净。排在席安身后的人倒挺耐心,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和自己的同伴在聊天,说的是席安不会的语言,而这次,耳上的装置并未及时地进行翻译,似乎内容无关紧要。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安芸那边发来信息,让席安在原地等,很快会有人来接他,这条信息,用的是中文。席安揉了揉眼睛,慢慢平复了下心情,点击了确认收到回执,然后关闭窗口挪到一边等待。那条信息并不像人发出的,措词上非常刻板生硬。席安不相信如果是自己的生母,给儿子的第一条信息会是那样。 这个等待的过程对席安来说异常漫长,他在心里设想了无数次,马上要见到的人是什么样的,他们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生父母,还是只是亲戚。和高远司他们写在一起,那应该是很近的亲戚,因为高宪他们的叔伯不在名单里,他们也是席安名义上的叔伯。所以第二关系便是兄弟姐妹,没有别的可能了。 约摸一刻钟之后,两位穿着灰色制服的年轻人朝席安走了过来,没等席安回神,耳朵里就传来了电子女声的介绍。穿灰色制服的人,根据灰色的深浅,大致分为两类,一类维持秩序,一类安全守卫。 没有自我名字介绍,只指明来意,席安习惯地也没有多问,跟着两人走了。这次上的飞船无论是进出口还是型号都与之前不多,更加小巧,带有武器装置,接近水滴型,两侧有很小的三角机翼。 “我们先去哪里?”席安进入飞船后在靠里的位置入座。此飞船带驾驶室,总共八个座位。 “A-3停站区,算A区接待室。”其中一个人回答,没有表情语气,比第一次见到的甄小栋还要死板。 “那……”席安本想问问安芸是做什么的,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马上要见到了,有什么可以直接问,虽然很紧张,手心又开始出现,还是直接从对方口中听到为好,不管是自己期待地,还是会失望地。 飞船行进了大约一小时,席安没有想到会花费那么多的时间。飞船行驶地很稳,速度并不算快,虽然窗户未开,无法估算行驶速度,也就推算不出D区6号站口到A-3停站区的距离。但从他看到这个空间站内部结构那一刻,也大致有数了。能建造出如此规模的空间站,诺亚方舟根本算不上什么。 65.爸爸妈妈 安芸并没有让席安多等,在飞船停稳,舱门打开,席安跨出来那一刻,她就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套装,中长的卷发简单束着,面对着席安微笑着,眼里泛着泪光,显得比实际年轻。 席安僵直在门口,下巴忍不住颤抖,抿紧唇强制自己保持淡定,但真的很难做到。席安还太年轻,又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太多,在地球外跟自己从未谋面的生母相认,实在太匪夷所思。 安芸其实长得一点不陌生,席安见到这个人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至亲的人,因为他们很像,无论是脸型,鼻梁,还是嘴巴,都很像,勾起嘴角微笑时同样是那么亲切。 “你的鼻子和额头像你爸爸。”这是安芸看到席安后的第一句话,然后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你还是来了,儿子,终于来了。对不起,我和你爸爸没有办法联系你,虽然我知道你会理解,但是妈妈还是想亲口跟你解释。我们和其他一些人身负重任,高远司中将是你父亲的至交,如果我们可以陪在你身边你也会是他的干儿子。我们很放心把你托付给他,也很庆幸他的身份可以保护你。” “妈……妈?”席安试探地叫出声,声音很轻,带着泣音。“妈妈?” “乖儿子。”安芸重重地抚着席安的后背。“我看上次的照片,你明明没有那么瘦。” “我不瘦,现在挺好的,坚实着呢。”席安飞快地抹了把眼睛,笑着后退两步方便看清安远。“您看着很年轻,我很高兴看到您,妈妈。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震惊的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只是有一点……我不怪你们,从来没有。” “跟妈妈来。”安芸吸了吸鼻子,对送席安过来的工作人员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挽着席安的手臂向内走去,朝向A-3停站区的入口。停站区其实是一个接待室,面积不大,设施简单,座椅很舒服。 没有太多时间来联络感情,最陌生又本该最熟悉的人,安芸选择了在席安提问前将自己所知地可以跟席安说的都告诉他,说完差不多席书靖也要过来了,正好一家人去吃饭。对于安芸会直言跟席安说“可以跟说的部分会告诉你”席安也不反感,稍稍静下来后理智也多少回来了。席安生父母和养父母一样都是为更高利益在服务,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自我权利,相反有很多必须要的服从命令,还有牺牲。 “我们没有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这对我和你爸爸来说,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的遗憾,但是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很庆幸当初生下你,给了你生命,而你遗传了我们的免疫力。”安芸说到这里,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流下了眼泪。“我和你爸爸都是免疫者,很小的时候就签署了秘密协议,父母都为我们感到骄傲,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真正是因为什么。我们成绩很好,觉悟也高,年少心高,都把自己当作了未来救世的英雄。我和你爸爸是一见钟情,那年我刚成年,他刚刚到法定。我们被带到一个秘密地方集训,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免疫者中的精英。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是有感情地,是想携手一生,孕育彼此共同的孩子的。所以某个程度上,我和你爸爸很幸运。这二十多年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我们也过得很好。” 席安听到这里时已经多少领悟了安芸话里暗含的意思,一批免疫者被挑选出来,有着优良的基因,像是选种一样被挑选出来,用来培育新的后代,然后利用这本应该是更优化的一代免疫者,配制有效的疫苗和抗血清。看着安芸对自己微笑,那么平静地述说着这一切,还满怀感激,席安没有办法描绘出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很矛盾,非常矛盾,会气愤,又同时感到高兴,还是因为一样的原因,非常矛盾。 “我……我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席安问得很小心,却没有避开安芸的眼睛,他不想伤害自己的母亲,但极度渴望知道那些可能存在的亲人是不是一切都好。“对不起,妈妈,我只是……” “你应该关心地,虽然没有这个‘他们’。”安芸小小叹了口气。“因为我和你爸爸还算有些本事,他们没有强迫我们,我们用我们的智慧,才能和青春来做偿还。别这样看着我,儿子,我们自己愿意地,至少在你的现在,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你。这里的建设很完善,第一次真正接近完美,可以让我们生活很久。” “第一次?”席安敏感地抓住了安芸话里的关键词,成功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从小家小爱上挪到了大家大爱上。“还有多少和你们这样的人,这个空间站是你们设计制造的?哪怕三十年也不够吧。” “有完善的图纸,很多失败的经验,知道去哪里取最好的材料,怎么发挥最大作用。当然这不是一代人可以总结出的,是很多代人,很多代。”安芸说到这一刻,忽然长叹了一声,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环顾了下四周,忽然又笑了。“我不知道那些图纸哪里来的,跟你爸爸私下琢磨了很久,猜想演算了无数的可能之后……前几天终于开始有些相信,虽然很荒谬,可怎么说的?排除一切可能,留下的就是真相。” “很多代人?”席安又一次只挑了一个关键词,他的大脑在这天早上开始,就觉得运作不正常。如果运作正常地话,那就是这个世界不正常。相比来说,还是自己不正常这个可能更可接受吧。 “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安芸似乎不认为需要给席安什么准备去讲完她那装了一肚子的话,只伸手握住席安没有抱字典的手,一下下轻抚着。“这里的人都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晚上,最多一天。地球看着很近对吧?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球,站在太空里看它,你怎么知道估算的距离是正确地呢?只是睡了一天还是十天到真的不是大问题。我们每天都会收到地球发来的信号,记录着战争的情况,可统计的伤亡人数,距离上次收到已经过去7个小时了。大洋洲,南美洲南部和非洲东南部都已经沦陷。对的,差不多整个南半球都已经在异种的手里,他们还控制了一部分丧尸,组建成了先锋突击部队。” “怎么可能?”脑袋里嗡嗡地,席安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初见亲人的那种喜悦已经慢慢被别的情感所代替。他很担心高宪他们,担心薛游,还有那些一起逃亡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第一天在这里醒过来,席安还没有适应,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即使是父母的家在这里。 “发射基地大部分都已经被销毁,还有两三个在交界处,不在任何一放手里。可以想象如果异种进入这里会怎么样,这里的人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连体力也不一定比得过地球上幸存的感染者。” “只是因为天生免疫。” “是的,只是因为天生免疫。没有优胜劣汰,只有适者生存。这种病毒可没有好心地挑选人类最好的基因,要说挑了好的,都给自己用了。还保持原始人性的人类,更多是不甘心。比如野生动物,没有那样的不甘心,有也没有反抗的能力。看着自己的家园被异族占领,自己的同族被捕杀,活下的被圈养在方寸之间。”安芸停顿了下,像是在等席安消化她的话,又没有太多时间由席安消化完。那笑容一直真诚地堆积在脸上,怎么都显得不够久不够深。生物学上最亲近的人,此刻最真实的关系只是免疫者的身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孩子,我也知道让你不要担心这句话没有意义。我和你父亲每天都要工作很长时间来维持这里的运作。当然不只是我们,我们只是其中的两个人。已经很幸运了,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是,那一定也很幸福,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有人需要你保护,需要你负责,有人需要你好好为他活下去,确实……难能可贵。”席安垂下头,有很快笑着抬起头。“我很高兴会遇到你们。” “我们可等了你很久。”安芸再次上前将席安抱住,头枕在席安的肩头,就那么放松的靠着。“原来真的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和阿靖的儿子都那么大了,真好,我们一家人团聚了,虽然我希望你可以不来。我和你爸爸两个人,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们也习惯了。多希望,你不需要也来这里。” 席安怀抱着自己的母亲又站了很久,两个人才重新坐定继续这场谈话。和席安那次一起上来的有十一个人,包括婴儿。婴儿和小山送到了他们所该待的区域,有专人照看,如果席安想见他们也可以,手续并不复杂。如果要把婴儿或小山接到自己住处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席安有能力保证他们的生活。 约瑟比席安早一天醒过来,就住在席安那个区域,目前在培训阶段,差不多一周,就可以正式参加工作了。约瑟是上尉,是军人,在这里也有自己被预定好的职位。空间站确实有自己独立的军队,席安父母不属于此分支,了解的情况不多。安芸到很明确地暗示席安,可以从约瑟那里打探。而席安的工作定位到比较有弹性,他可以继续当他的记者,也可以选择新的工作,这并没有硬性规定。 “所以这里的军队,不只是为了维护这里的秩序?” “军人保家卫国本是本职,不是吗?抗洪抢险还是提枪打仗,哪个不是?” “我懂,所以这里也有武器,可能因为我们大多数免疫者并不强大,武器可能会非常先进。”席安到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是期待地看着安芸,那种“或许是您便会告诉我吧”的期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所有的事情最后其实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找不到答案,那么……您知道吗?” “什么问题?”安芸忽然挑了下眉,但席安不认为她是在挑衅,更多倒是……顽皮,和安芸年龄不符的那种淘气的感觉。妈妈拿着糖果对自己学步的宝宝说你自己到妈妈这里来,糖果就属于你。而那颗糖果有着美丽的包装,妈妈可能自己吃过,味道很好,也没有出过意外,但是糖果里到底含有什么,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妈妈不知道。但是妈妈识字,会看含量和包装,会询问可能了解的人。 “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你的物理成绩很一般,理科就生物勉强算好。”安芸还没有给出哪怕新的表情,席安还没有进一步再把自己的疑问表达具体,身后就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一出现,安芸的眼睛就亮了,立刻越过席安直接走了过去。席安本能地顺着转过身,在他进来的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类似海军常服的白色制服的英挺男人。这个男人看着非常平易近人,五官也很好看。那双眼睛,跟摘了眼镜的席安还真像。 “这是你父亲。”安芸像之前挽住席安胳膊一样紧挽着席书靖的手臂。“这是我们的儿子,像我们的优点呢,多好看。还是一个大号的好奇宝宝,我能想象他小时候,开始会说话的时候,各种可爱的问题。阿靖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跟我们儿子打招呼?一来就数落他。我也理科不好,怎么不见你嫌弃我?” “不嫌弃他的任务可不只是我们有。”席书靖笑着在安芸额头上亲吻了下,然后走向席安,伸出左手用力地拍打了几下席安的胳膊。“儿子嘿,你就那么一下从个小娃娃变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是啊,真神奇。”安芸倚靠在席书靖,笑着看着席安,就跟看一件有魔力的物品,而不是自己儿子。 席安被两个人看得有些尴尬,耳朵微微红了。那种正常合理地见到亲身父母的喜悦和惊讶也被两个人的举动言语给冲谈了不少。也是,他们从来不曾在一起生活过,甚至都不曾一起在地球上。 “对了,你刚刚想跟儿子说什么?不会只为了让儿子尴尬吧?”安芸那么一说,席安终于又找到了新的注意点,抬头正视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看着比高远司年轻很多的生父。 “那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量子启示录》的电影?”席书靖终于把他一进来要说的话说完整了。 “我不是很明白。”席安诚实道,忽然想起了薛游。 “爸爸不是在跟你卖关子,只需要你真正做好准备,而不是一味被灌输某个结论。” “曾经我们以为是因为失去孩子所以疯了。”安芸说话间伸手抓住席安的手将他拉近。“其实对于我和你爸爸来说,小安,这个世界上我们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们很高兴,这样的时候,你有真心挂念的人。” 席安的视线扫过眼前深情忽视的两人,了然地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将视线转向他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的窗户,想象着远处那个蓝色的美丽星球上,某个,某几个地方,也一样在挂念自己的人。“我懂。” “好了,现在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吃我们的第一顿家庭晚餐,我和你妈妈手艺都很好。” “可以自己做饭?” “看来你还没有认真看过你手里的册子,没关系,不急。现在去我们那里,我们的窝一定比你的大。” 66.小型轰炸 席安再次见到约瑟是在一周之后,那时席安已经去见过小婴儿和小山,虽然没有直接抱回来到是每天会去看看,此外还认识了两个新朋友,其中一个就是唐龙。席安在一天前跟自己的新上司报道,在空间站依旧担任记者的工作。负责带席安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她和她十岁的儿子来了这里。简单地说到各自背景时,席安又不免想起了白卿和她儿子,就像看到负责人时忍不住会想起以前报社的主任。 在空间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里唯一不变的戏码就是生离死别。 有免疫者拒绝来空间站,他们想死在地球上,死在自己的亲人身边。这很容易理解,就像那个婴儿的父亲。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主观的目的和意义,不以他人,哪怕国家的意识为转移,个人独有。 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如此,包括异种。 有两艘宇宙飞船正驶向空间站的一个停靠接口,预计在36小时后抵达。从空间站发出的信息没有收到任何回执,从地面指挥所得到的情报确认并没有任何飞船被发射上天,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前往空间站。 如今战争局势非常严峻,异种没有任何要谈判的预兆,即使有,也迟早还是会再一次大战。只是如今日益进步的科学技术已经不允许人类在地球上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不幸的是异种并非人类,他们不会有和人类一样的共识,那就是留住地球这个生活了万年家园。所以战争开始后,人类一直打得非常被动。 不知道异种掌握了多少先进武器,丧尸部队已经在各个战役中被广泛使用。有经验丰富的人类高级军官在病毒感染后成为异种,这个消息席安在获得后更是震惊非常。虽然高宪没有直接透露,席安也知道军官,越是高级别,接受的治疗和检查就越为严格。这些人能够躲开准备如此周全——连太空里都造出了一个容纳上万人生存的巨大空间站了——的病毒危机,并在新种群里握有实权,拥有部队和武器的概率可以有多高?席安无法推算出精确数字,也知道凡事都可能有遗漏,不是不可能,是太过蹊跷。 空间站的指挥所,位于E区,中心能源体外的一个椭圆体区域,比A区体积大,做出的最新指令是直接摧毁飞船。为了保证不影响到空间站,必须在8小时内完成轰炸。这个任务,是约瑟上尉在空间站上任后辅助执行的第一个任务。该任务的前线指挥是一名黑人中校,年纪比高宪大,长得略显凶相。 席安申请随行,到很快获得了批准,还允许他在事后调用官方拍摄图片来配图。席书靖夫妇对席安的决定到很尊重,安芸可能在一开始有些反对,很快念头就没了,只要席安自己小心。其实如果他们乘坐的飞船出事的话也不可能有人幸免于难,最坏的计划就是如果炸不毁入侵的飞船就同归于尽。 约瑟上尉和席安上一次见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身新的制服。 “看来我们都放不下这身份。”约瑟上尉都没跟席安寒暄下打个招呼,边走边就说道。“好像我们还在地球上。挺好啊,谁喜欢就免疫者这一个身份?话说席小记者,你可安分着点,别拖我后腿。” “你们这次带了什么武器?方便透露吗?”席安没有理睬约瑟之前的话,问道。“多大把握?” “不管是击出原飞行轨道,还是轰炸,我不担心武器配备,只是对时间把握上有些担心。好在有摩根中校做指挥,我这次来也是学习多。打仗么,总归是要实战经验的。摩根中校是最早一批来这的军人,适用比我们久,能力自然更强。但我也真没有亲眼见识过飞船和空间站里配备的武器装备。” “那理论上的了解呢?比如……”席安看了眼远处的另一艘飞船。“离子炮什么的。” “哦,你还知道离子炮?”约瑟上尉错了搓手,低头先一步进了船舱。“我也很期待见识它的威力。” “没有开玩笑?我可是真会写的。”席安正经说道,人已经跟了进去,就挨着约瑟。“飞船爆炸会有多大的威力和波及范围?这个都有测试过吗?我们会怎么样,别也给振进新轨道,从此就环形打圈了。” “有能源有推动器怕什么?”约瑟从容地看着飞行员操作仪器,然后和摩根中校进行了航线确认。 席安在边上默默站着,眉头不知不觉拧了起来,他没有足够关于离子炮的储备知识,这对他来说有些过于科幻。哪怕在地下军区,高宪一句带过讲到“高能量子”时,他都可以认为是高宪随便找个词来模糊概念,因为他要知道的不是那个东西是哪里来的,是用什么制成地,只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就够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会直接问出“离子炮”的缘故。即使打丧尸的武器改装先进,但和离子炮还是有一段差距吧。而此刻,跟着一个白人上尉坐着宇宙飞船从空间站飞出来打另外一艘宇宙飞船,席安必须要知道更多。 “约瑟上尉。”席安见约瑟坐了下来,再次开口道。“我可以现在跟你再谈谈,还是等回去?” 约瑟抬眼盯着席安看了会儿,垂下了眼睛,说道:“这次任务完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席安一愣,忽然警惕起来,小心问道:“谁?” “说名字你肯定不知道。”约瑟转了转身,再次抬起眼,神情颇为放松,只腰背习惯地笔直。“如果你不姓席的话,是不是在听到席书靖这个名字时不会有‘这个人是我生物学父亲’这样的猜测?” “跟我父亲有关?” “不,我只是打个比喻。唉,你怎么忽然不聪明不会拐弯了?”约瑟嫌弃地看了席安一眼,低头调了调腕上手表上方的一个按钮,然后输入了一行字,席安知道,是新文字。“他是薛游的生父。” 席安整个人呆住了,张大眼睛看着没把席安当回事,再次跟摩根中校确认时间和坐标的约瑟。 “你真的以为,你遇到的,认识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个偶然一个巧合吗?”约瑟用一种不符合年龄和他一贯风格的过于老气横秋的语气对席安说道。“你和你父母一样幸运地是,你们确实是彼此相爱地,不管你跟薛游,还是高宪。哦,这里没有高科什么事,你对他的感情不是那种爱,他只是个乖弟弟,对吧?” “我不明白。”席安几乎已经屏住了呼吸。 “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席安,我们都没有选择,但是……也没什么可抱怨。”约瑟说完整个人转向窗户望着那个似乎离他们很近很近的蓝色星球。“我还不够接近真相,只是希望这一次,人类可以成功躲过这场浩劫,即使还是不行,也希望我们获得的新的信息和技术可以帮助……另一些我们。” 这之后,约瑟没有再理过席安,席安也很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给任何人带去麻烦,只是静静地在边上看着,目击着对于席安来说可谓历史性的一刻。如果陈忠亮在,他一定会把这一段写得非常激昂和刺激,但是席安忽然怕了,总觉得等待着自己,那终于揭开面纱的真相,他会很怕知道。 没有听到发射离子炮的声音,飞船窗户的玻璃换了种颜色,席安躲在后头看着还不到拳头大小的飞船在自己眼前像烟花一样在太空里散开。肉眼看不到的高能波涟漪一样被推射开来,飞船出现了颠簸,然后慢慢又平静下来。紧接着更远的地方,又开了一朵烟花,这一次的颠簸来得更晚幅度也更小。 摩根中校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响起,约瑟马上汇报了自己所在飞船的情况。又再太空里多停留了一个半小时后重新返航。席安依旧没有问什么问题,只听到一个炮手忍不住跟约瑟抱怨了一句。 “他们是不是在试探我们的武器配制?这样的距离和效果,地球上可以检测到,甚至看到吧?” “真是漂亮。”约瑟没有回应炮手,眼睛依旧看着太空和地球的方向。“不枉此生了。” 下了飞船后又一次进行了隔离和检查,然后在第二天中午回到空间站,和约瑟一起吃了午饭。摩根中校比他们早走,都没有来得及跟席安说一句话。摩根中校似乎不爱说话,跟约瑟也只有公聊。 安芸最先联系了席安,然后席书靖也发来了信息,他们当时就知道了结果。安芸说要席安晚上回去吃个饭,席安应下了,没有多说其他。约瑟一直陪在边上,他到是没有什么人要特意去交代下。 约瑟要带席安去见的人叫柏琮,并不是空间站的最高指挥,而是一位科研人员,约瑟在这里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席书靖和安芸也都知道柏琮,约瑟认为他们的关系很是一般。 “不是说这个人古怪,虽然第一次看到时真会有些被惊到。”约瑟喝着红茶,慢吞吞地说道。“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做了多少实验,好像完全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是说你父母和他有矛盾,所以会有偏见,而是所有的上一代免疫者都不太喜欢他,或者不太想见这个人。” “为什么?”席安呆呆地问了句。还沉浸在薛游的父亲怎么就变成别人了的震惊里,刚刚得知时他还真的没有哪个地球时间去思考下。如果薛游的生父在空间站,薛游地球上的父亲知情吗?薛游知道吗?知道多少?薛游出现的感染症状很特殊,尽管从周少将口中得知还有和薛游一样的人,但席安毕竟只见过薛游一个。薛游感染病发后出现的新的能力,比如和动物的沟通。另外,到空间站的人都是免疫者,薛游没有得到遗传吗?还是得到了遗传,但同时又发生了变异?薛游家是有老中医底子的,也是巧合吗? “可能这个人带去的记忆不好,会让人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试验品,而不是人。也许他还拿他们的孩子做过实验,虽然说是为了全人类,但哪个父母真心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实验?我会见到他,是因为那份免疫者名单。我是被遗留的其中一个,需要建档,还有各种身体检查,虽然在地球已经检查无数次了。” “他愿意见我?” “可能不方便问你父母,他才问的我。他知道你。” “因为我是薛游的……男朋友?” “反正你有和男朋友家长见面的经历,不是吗?别担心,他没那么可怕。这个人一辈子就一个念头。” “还是觉得……”席安一口将杯中微烫的茶水饮尽,立刻吐了下麻麻的舌头。“难以想象。” 约瑟被席安的举动逗笑了,调侃道:“反正不会是跟你谈你和薛游的婚事。” 席安随即翻了个白眼,看了看约瑟手中半满的杯子,问道:“要等你喝完吗?” “走吧。”约瑟随即起身,还伸了个懒腰。“走吧,完了我还有事。是公事,不便透露。” 67.得知真相 席安见到柏琮那一刻便相信他和薛游有关系,即使不是父子,也是一类感染者,也明白了为什么柏琮所在的地方会那么隐蔽。有篮球场那么大的一间透明实验室里,只有柏琮一个人在,没有助手。席安自己按了被告知的密码进去时就看到他躺在一个巨大的半透明容器里,容器上插了很多的管子,通到边上各类席安见都没有见过的仪器上。有那么一瞬间席安会猜想会不会是这个科学怪人干的好事,如果实验失败发生爆炸的话空间站会不会毁掉等等。等待的过程并不短暂,所以席安有的是时间放任自己的想象力。 唐龙他们生活很正常,只是居住地特别,以至于席安会觉得他是在未来做了一个过去生活的梦。而进到这间实验室看到里头的一切,席安才意识到地球上曾经经历的一切,弄得他们焦头烂额的病毒是真实存在的。哪怕在太空中建造了这样的一座空间站,哪怕研制出了离子炮这样的武器,依旧战胜不了它。 席书靖问席安的那部电影,席安并没有看完,不是他喜欢的风格,感觉不是特别值得推敲。薛游到是看完了,他看什么都要看到结果,但如今也联系不到他询问看法,而空间站提供的可观看电影里没有它。 容器打开那一刻,柏琮像是一般出浴一样坐了起来,随手拔掉了胸口贴的电极片,拉了搁在容器外座椅上的长浴巾,裹着腰身站了起来。到整个人站出来,去简单冲洗,都没有看席安一眼。而席安则注意到柏琮确实什么都没有穿时礼貌地侧过头避开了视线,直到对方穿好衣服坐在自己跟前。 超大号的一个人,但不是胖,非常壮和结实,简单说就是大块头。毛发到不是特别茂盛,至少不能算是正常人类里毛发最重的人。席安有些不知所措地对眼前严肃地盯着自己的人勾了下嘴角,那眼神,到有些像薛游地球上的那个父亲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所有的。当然,那次见面并不愉快。 “您好,柏琮先生,我是席安。”席安自我介绍了下,然后本能地伸出右手。 柏琮看了眼席安伸出的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笑着迎上去握了下。席安这刻也终稍稍放松了些。 “薛游好眼光。”柏琮笑道,眯着眼睛继续打量席安。“有些人确实幸运,遗传到了好基因还有好命。” 席安闻声转了转眼珠,大致明白了柏琮话里的意思。已经有至少三个人前前后后给他暗示了,席安觉得自己哪怕再迟钝再不敏感也能听出大概,于是直奔主题道:“柏先生想见我?” 柏琮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道:“你是好人选,虽然不是要完成任务的人。” “什么任务?” “我先给你看样东西。”柏琮说着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又输了遍密码又按了掌纹,在席安好奇又迫切的目光下拎着一个坠子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近到眼前时,席安才看出那应该是块芯片。 “里面是存了什么机密?”席安摊开手掌接住了柏琮本就要递给他看的东西。“能看里头的东西吗?” “你担心他们吗?”柏琮显然不想让席安来主导这次谈话。“薛游,还有高宪,高科他们。” “薛游真的是您的儿子?”席安接话反问。“那您知道他的感染情况吗?” “他是我其中的一个孩子。”柏琮直言道。“我替他挑选了一个好家庭,只是没有想到他养父母会那么不喜欢你们在一起。唉,也是,是我大意高估了。好在薛游是个好孩子,他这次没有放弃你。” “我不明白。”席安诚实道,手里还捏着那个芯片。“好像……我们都有过很多次生命一样。” “是的,我们有。” 席安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已经拉着脸非常严肃的柏琮,想笑着说句“您开玩笑吧”,不知道是不是嘴巴张得太圆了,嘴角怎么也勾不起来。就在这里,席安知道,他可以看到那个答案了。 而真相,却不是结局。 “还记得地下军区是怎么自毁的吗?”柏琮用一个提问开始。 席安深吸口气,小心回答:“高宪跟我说,是释放什么……高能量子的缘故。” “知道在理论上它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又是一个问题。 “说是会杀死那个空间里所有的生物。”席安说完后紧张地等待着,但柏琮没有马上再提问,依旧那么盯着席安,眼角有了丝笑意,就像是课堂上故意为难学生的老师。“你是说……空……空间扭曲?” “病毒第一次出现后,人类完全没有办法应对。”柏琮不再提问,开始用一种播报新闻一样的语气开始讲述,没有情绪,没有语调,连眼睛都不怎么眨,活像一个机器人。“事情不断地恶化,比现在你知道经历的更加可怕,因为人类完全没有准备。为了消灭异种和丧尸,战争进行地非常艰难,也非常残酷,可最终还是失败了。最后一刻的人类孤注一掷,想和异种及病毒一起毁灭。地球爆炸带来了无法估计的后果,整个地球所处于的宇宙空间发生了扭曲和变形。猜得到吗?简直无法想象,不可思议,匪夷所思,耸人听闻是吧?但真的回到了过去,过去那个病毒还没有爆发的空间里。其实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时光倒流,还是一个完全的新的空间。但是不幸地是,历史重演了,没有办法阻止灾难发生。一次又一次,反复经历这样的痛苦,失败和最后可怕的大毁灭。不知道第几次,空间扭曲时出现了新的间层,开始有经历者带着记忆回到新的空间里,成为了……预言者。然后更多的人,包括集权者,他们开始带着证据穿越,那些证明毁灭的证据。希望在那个空间,或在那个世界里,人类会有所准备,能改变历史。如果失败不过是一死,已经死过无数次,但如果成功呢?在这样的循环里,事情一次次被完善,被带回去的证据越来越多,从开始只是证明末日存在,到后来新的应对政策,新的处理办法,更先进的武器制作图纸,新的开采区域,新的技术运用,以及免疫者和异种的名单,甚至……寻找到了空间跳跃点,在那些可怕的强大的新型武器的辅助下。所有一切,只是希望在某一次循环中,人类可以做好万全的准备。在某一次循环中,改变历史。这个芯片里,带着人类全部的希望,几十代我们的心血。几乎可以了,破解病毒的遗传密码,找到杀死它的有效办法,几乎。……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没有一个地球给我们再次尝试。” 席安整个人呆滞在座椅上,好像大脑也不是自己的大脑。他没有办法思考,那些柏琮一下子灌输给他的东西,但是眼眶湿润了,有眼泪滚出来,心里异常难受,就跟……死过一次,又一次那样。 “你不会带着记忆回到过去,小席安,你知道这是你第几次坐在这里,听我说这些吗?我真的很羡慕你啊孩子,虽然你那些个坏毛病一次都没有改过来,好在……好在最后你们是真的互相牵挂着。” “我想回去。”席安飞快地擦了把眼泪,将芯片还给柏琮,人也站了起来。“我想回到地球上。” “你救不了他们。” “我想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和谁?薛游?高宪?还是高科?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一起?” “那……”席安咬了咬牙,目光空洞地回望着柏琮。“上两次,我回去找了谁?” “哈哈哈哈哈。”柏琮忽然大笑起来。“小席安,你真的……非常可爱的孩子。” “空间站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柏琮摇了摇头,脸上没有遗憾的表情。“也许也毁了,也许还在某个空间里等待着。” “那跟我没关系。”席安声音很轻,像是只在跟自己说话,眼里也开始慢慢有光。“那跟我没有关系。” “我知道那三个孩子的坐标,你可以选一个。没有什么上次和上上次,孩子,就只有这一次。就跟你刚刚念叨的,因为别人,和你没有关系,因为那个薛游,那个高宪,那个高科,也和这个你,没有关系。” “您可以让我离开?您有这样的权利?” 柏琮一脸高深地笑了笑。 席安脸上的眼泪也已经干了,就眼眶红着,极力平静地问道:“什么时候?” “嗯?” “制造新的空间跳跃点,或者……末日的时间?已经……是人工控制的了吧?” “呵呵,你很聪明。”柏琮也站了起来,很大的个头,以至于席安要抬起头看他。“后天下午,有一艘飞船会从G-11离站区驶出。这个芯片你带着,我这里还有更完善的备份。会有新的空间跳跃点,也许你或者你们可以遇到。地球上还有两个发射基地,其中一个没有记录在案。24天,从你出发算起。” “这……这么快?”柏琮前面说的那一堆席安都还未反应过来,就最后一个数字,格外敏感。 “也许不是。那一个月,两个月,觉得有慢点吗?”栢琮将芯片送到席安面前。“不是这一次。所以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别让自己后悔。怎么,不想拿着?也行,反正对你也没什么用。” “那……飞船,我能开?怎么着陆?”席安机械地再次将芯片握在手里。“不需要火箭发射上来吗?” “所以得有人留在地球上,看着你的飞船飞走。哪怕一切程序简化,还是得有人牺牲。多美好的词。” 席安低头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有答案,无意识地将芯片翻来覆去地看,问道:“柏先生,您……见过薛游吗?我不是说照片视频这些。……您刚刚说您知道他们的坐标,难道您这里有定位?” “有。但我只见过他的热成像图。也是个大个子。”栢琮的表情里依旧没有什么额外的个人情绪。 “这里,就只有您知道真相吗?” “怎么可能就我,但你父母,不管是地球上的,还是太空里的,都……不知道。”柏琮对席安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快走吧,孩子,别在我这里浪费的我时间了。” “柏先生。”席安将芯片塞进口袋,带着伪装的镇定和试探,抬头对柏琮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可能见到过一些过去那个时空里的事情呢?比如说是在梦里面,我看到了,您……觉得可能吗?” 柏琮扬起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一刻的笑容里带着不屑,冷淡地说道:“不可能。” “是啊,梦是潜意识形成地,潜意识里怎么会有其他空间里的事呢?”席安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情,猛地停下脚步转了回来,但看到柏琮眼睛的那一刻,又极力克制着慢慢回复自己的情绪,而脸色还是明显因为激动而有些偏红。“来地球之前,我当过一阵子病毒研究的助理,接触过很多的病人,对病毒也有一定的了解。您一定知道病毒具有某种治愈的功能,那么……病毒,会不会具有过去那个时空里的记忆呢?如果我们可以带着记忆回到过去,病毒呢?它的感染者呢?” 柏琮的眼里闪过很多情绪,只是不说话,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席安看,好像可以读懂席安的思想。 “其实还是失败了。”席安没有等柏琮开口,那个答案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我们都知道。见到您很高兴,柏先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对于人类整体来说……” “柏先生。”席安语气强硬,又态度极好地打断了柏琮的话。“当我们第一次知道可以有办法回到事情变坏之前重新再来一次开始,我们就开始失去真正的机会。地球在宇宙的某个时空某个空间里,或许确实已经毁灭了,可那不是我们的地球。当我们迷信一种结果的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推动者。” “你阻止不了的。高远司和席书靖也不知道在哪里,什么时候。即使抓了我,我也不能给你们答案。” “柏先生知道蝴蝶效应吗?每一次振动的频率都在改变。何时何处,怎么知道?” “可风暴一定存在。” “不,我们不知道。”席安上前一步,更高地仰着头,带着诚恳的目光看向俯视自己的柏琮。“和平可能在很远的地方,也可能永远不会完全到来。而战争从未停止过,不管有没有病毒的爆发都是如此。为什么不试一试?我不知道当权者到底是谁,但我相信您可以和他们联系,而且您拥有话语权,他们会听您在说什么。柏先生,在做好再次回去重来的准备之前,可不可以试一试?如果这次地球真实毁灭的时间被退后了呢?如果在这之前我们找到了战胜病毒的办法呢?为什么不可能?都可以时空穿梭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安,我知道。”柏琮第一次在席安面前垂下头,露出了难色。“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地球还能住人吗?我们会回到原始社会里,重新开始在暴动,新的资源战里苟且,那些被放大的人性的光辉会再一次暗淡下来。那个时候,席安,没有病毒,没有病毒可以被拿来当挡箭牌了。其实不止你我,很多人都明白,其实从来……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再一次。只有一次,而我们输了。” 席安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柏琮的实验室,怎么坐上飞船回到自己伸展开双臂就可以触摸到双面墙壁的小窝里面。那个芯片还在口袋里,沿途没有遇到任何检查和阻拦,没有人关心他去哪里见过谁。一直到房间里暗了下来,一直到耳边传来电子女声,提醒他晚餐时间到了,安芸那边有新的信息传递过来。 那顿一家三口的晚餐,席安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生父母,就跟自己在学校遇到难题无法解决于是在饭桌上向自己的父母一吐为快。而席书靖和安芸都担当了好父母的角色,耐心地倾听了全部。 “当我们出生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知道有一天会死。但只要继续活下去,我们都会知道,知道为什么活着,知道有一天会死。”席书靖在和安芸交换眼神,目光温和地和自己的妻子又一次长时对视后,转向在跟自己饭碗里的鱼块较劲的儿子。“我们中有些人会知道地早,而有些人会知道地晚些,或许有人出生前就知道了,有些人到死也不知道。那么这些人的区别在哪里?” “爸。”席安抬起头,无意识地叫了一声。 “我和你爸爸,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安芸边说边随意地给席安和席书靖夹菜,仿佛这不过是一顿平常的晚饭,他们不过再谈论很平常的事情。其实就席书靖刚刚的内容来说,确实很平常。一个父亲在给自己的儿子上课,关于生命,生死这个终所有人一生的课题。“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包括美好的回忆和无限的牵挂。而如今你也来了,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不会离开这里,但你不一样。是后天下午对吗?” “那还有时间。”席书靖默契地对安芸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们可以做到的。” “我知道。”安芸笑着,脸颊染上了一片红晕,如少女在自己的恋人面前,被看穿了小心思所有的。 席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珠转了几圈,然后“叮”一下,跟真的点亮了头顶智慧的灯泡一样。 “等会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他是这里最好的飞行员。你有太多的东西要学,现在只能投机了。” “你们希望我可以改变……” “傻孩子。”安芸笑着打断席安的话,伸手捏了捏对方的手腕。“我们只是父母,希望儿子平安。只有你才是我们的儿子。另外那些空间里的人,有那个空间的父母会去爱护他。” 席安放下筷子,回握住安芸的手,又对席书靖流露出了一个儿子对父亲特有的那种崇敬,轻声道。“我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但是我想找到他们,如果不行,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回到过去等他们。” “知道为什么‘过去’被叫‘过去’吗?”安芸顽皮地眨了下眼睛。“因为‘现在’已经成形。” 68.重返地球 和在研究所里一样,席安在空间站里的行为不仅没有受到限制,反而有些放任。至于到底是谁在纵容席安,席安已经不关心了,哪怕自己只是一颗被利用的小棋子,事情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改变历史这样的话。所有的事都是一张巨大连贯的网,我们都是其中一个个细小的环节,缺了谁都少不了。在被对方利用的同时,因为力的关系,哪怕再微弱的反作用,在整一张大网里看依旧会有不小的影响,所以做好自己的部分就可以了。你放心,这会是我这辈子学习最认真的一次。” “我没有不放心,因为要是你学不好,你的小命就没了。我会在这里看着你,如果你成功了我会为你鼓掌,如果你失败了我会……我可以为你默哀。现在,再重新操作一次,我不喊停,就一直继续。” 席书靖给席安介绍的飞行员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俄罗斯人,叫安德烈,比席书靖晚到空间站,两人从冤家开始变成挚友,席书靖还是他儿子伊凡的教父/干爸。席安见过伊凡,在空间站的学校,很巧地还遇到了托马斯和他的女儿。两小孩年岁差不多,伊凡有些含羞,倒是艾玛看着大方很多,还会送伊凡自己做的小手工。那个跟席安一起来的婴儿取名叫郑晓,用的是婴儿父亲的姓,伊凡和艾玛到都挺喜欢他。 伊凡的母亲卓娅是一位免疫者,在空间站工作,和安德烈的结合是一个任务。安德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叫叶莲娜,可惜她不是免疫者。更不幸地,叶莲娜的感染情况非常糟糕,她成为了异种。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安德烈开始时对“爱秀恩爱”的席书靖很是不满,多少也是妒忌在作祟。 在一天后要离站的飞船并不止一艘,目的是对空间站进行例行的一周一次检查,也就是说再往后一周的时间里,不会有任何飞船被允许驶离空间站。席安要抓住这一次机会,单独驾驶一艘飞船离开空间站返回地球,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也真没有人表示出惊讶。席安问过席书靖他们,这样离开空间站前往地球在之前是不是也有,都是什么人,执行什么任务。席书靖和安德烈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人离开过。”安德烈依旧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只是绕着空间站飞过。” “没有人离开过。”席书靖又一模一样回答了次,就神情和安德烈很不一样。席安盯着自己父亲看了会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安德烈应该不知情,而且他此刻的注意力在飞船上,也不觉得席书靖这样重复的回答有什么不对。安德烈的“没有人离开过”说的是现世,而席书靖,则给了席安更意外的回答。 “空间站那么大,要是有什么人执行秘密任务,你们也不一定知道吧。”席安这话说得小声,也带了点自己的怀疑,闻声的两人都顿了下,也跟着认真思考了会儿。安德烈笑着耸了下肩,因为席安的话确实在理之中。席书靖沉默更久,最后像是放弃了确认,只对席安无奈地笑了笑。 那个过去的空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也许有人确实知道,还知道很多,可能还是很重要的事,但不可能知道全部细节。席安,包括席书靖,安芸,还有柏琮,以及其他席安还不确定的人,都会怀疑,或根本就相信,第一次和后面每一次的新的空间层的出现,都是由于这些细节的不同而被改变的。 “话说,你的任务,就是秘密任务吧?”安德烈见两人沉默着,有些不解,笑着打破了僵局。 席书靖忽然道:“等你儿子长大了,也叫他完成秘密任务。” “嗯,那是。”安德烈答得理所当然。“伊凡也想将来跟我一样当一名太空飞行员呢。” “是个有志向的孩子。” “你儿子也很不错。”安德烈看了看席安,又转向从刚刚开始一直垂着头心事重重的席书靖,脸上本自然得意的笑容渐渐退了。都是一样被选出来的,虽然所在国不同,参加的特训也有差别,但伊凡一直在他和卓娅身边,而席书靖和安芸的儿子一直到他二十多岁才回来,回来没两周又要执行特殊任务去。安德烈觉得人之常情地自己可以理解席书靖和安芸此刻的心情,而事实上,他不能。 而伊凡,也永远都不会有长大的一天。 “你和……妈妈……都保重。”因为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也就不会再见了。席安勉强扯了个笑脸。说实话,席安对于席书靖和安芸的感情依旧很淡,哪怕是相比于一直很忙,很少跟他们在一起的高远司,都没有更亲切些。席安知道时间已经到了,足够大到离开原来的家,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家的时候。 “我们会的,就这点我们做得最好。”席书靖没有去看席安,转头跟安德烈又嘱咐了几句,独自一个人先行离开了。安德烈望了望席书靖的背影,重新对上席安时又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时间还早,继续。你的体力真不敢恭维。” 席安深吸口气,没有反驳什么,再次钻进了另一侧的飞船模拟仓。 同一天跟席安一起离开空间站的,还有摩根中校和他的两个下属,并且都是从一个离战区出发,乘坐的飞船除了大小有异,最主要还是型号的区别。摩根中校乘坐的那艘,就是之前出战过的。用约瑟的话来讲那是属于摩根中校的配额,就跟他们都有各自编号的配枪一样。 摩根中校没有跟席安打照面,比席安先到,晚离开,具体任务席安不可能知道。G-11离战区有三个飞船接口,这次中间位置空缺,席安那艘位于最左侧。飞船在设定坐标后可以自动驾驶,这让紧急学了一天半的席安多少有些底气。意外当然不可避免,万一真出了事,席安就只能自行交代在太空里了。 “进入大气层后,你就可以联系到高宪了。”席书靖又一次嘱咐起来。“如果顺利,你会在60小时后抵达地球,等你找到薛游再和高宪汇合最快也要五天时间。飞船里的压缩食物可以满足两周的需求,饮用水只能维系一周。着陆点的情况我们无法完全保证不出偏差,你离开飞船后一定要小心,特别是使用净化装置提取饮用水时,因为这需要花费些时间,一定要确保周围安全。另外,所有设备都安装有定位,至少保证一样绝对不会离身。异种在外观上和幸存感染者没有区别,见到人时千万多长心眼。” “我会记住的,爸,你放心。”因为穿着特殊材质的宇航服,席安没有上前跟席书靖拥抱,安芸站在一边陪着,眼眶已经红了,很是不舍地盯着席安。到席安真要走了,安芸忽然有些受不了。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不会把你丢给别人。”安芸小声哭了出来。“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嘘,别哭了。”席书靖立刻过去抱住安芸,轻柔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如果不及时安慰制止,安芸可能会一时失控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安德烈和约瑟适时地退到一边,将最后团聚的时间留给了这一家三口。 “她们不能替我决定,她们不是我。”安芸还在小声哭泣,这些话只落在了席书靖和席安耳里。不管那个时空里的那个自己,那些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和改变,是对也好错也好,都跟这个自己没有关系。 “我们被命运所困,根本没有出路。”最后一句话,安芸说时没看任何人,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呈现着暗蓝色的太空。“只想踩在地面上,迎着风,闻着花香,听鸟鸣叫,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存在过。” 席安说不上自己带着何种心情离开,就跟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来时做了什么梦。空间站在身后远离,地球并没有感觉更近一些。就席安一个人,仿佛已经被完全抛弃在了太空里,在那个静止的死寂的空间里度过了五十多个小时。没有遇到任何意外,没有遇到一块陨石,在原本设定的轨道上按着计划推进。也正因为这一路没有惊险,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慢到席安真的产生了时间被静止了的错觉。 没有声音,没有特殊气味,等于什么也听不到闻不到。没有人说话,连自己的声音都那么陌生。席安想起他们从地下军区出来后沿着318国道逃亡的日子,感觉更像是在回忆一部自己看过的公路电影。好在地球确实越来越近,抬手就可以触摸到。从太空看,地球还是那么漂亮,蓝蓝地,缠绕着白纱。 穿越大气层让飞船的体表温度陡然上升,振动剧烈得超出了席安的想象,胸口固定的安全带把自己勒得生疼,以及颠簸带来的不适感,导致最后空腔里腾起一股淡淡的腥味。 飞船着陆时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完全没有经验的席安失去了知觉,晕迷前一刻,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溅了仪表盘一片血点。那时的天已经暗了,席安眯着眼睛,似乎看到点点光亮,不知道是星星还是灯火。接收器里发出呲呲的声音,然后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席安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席安是被渴醒地,人还在飞船里被安全带牢牢固定在座椅里。胸膛有些微疼,四肢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开始发麻,肚子这会儿也跟着饿了,总之浑身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虽然没有人适时出来关心下自己但好歹是在地球上,席安那么一想又觉得好受了些,慢慢解开安全带,给自己喂了些水。 没有立刻开舱门出去,席安打开了飞船上的监测仪和联络器。当前坐标已确定,比原定降落点远了百来米,这个精确度让席安很是吃惊。薛游的定位坐标依旧在屏幕上闪烁,离席安所处位置直线距离约四五公里。看了下时间,席安决定等天亮后再出去。周围两公里范围内有其他生物在移动,不能轻易冒险。 飞船进入休眠状态后,一般仪器无法跟踪到,所以对席安来说,呆在原地最为安全。 席安最先通过军用频道搜索到的友军驻扎在十公里之外,人数并不算多,和薛游在两个方向。因为事先已经通知了高宪,对方在得知呼叫人是席安后态度很是友好,并按照高宪的交代回了。 “什么?高宪自己过来了?” “是的,高上校两天前就出发了。” “什么坐标知道吗?” “这个没有交代。还是请席安先生在原地等待。” 此时是凌晨三点四十多,席安并没有睡意,呆坐着思考了会儿后小心地脱了宇航服,简单检查了下身体。肋骨没有断裂的迹象,用力呼吸时肺部也没感觉,腹部按上去也正常,就被安全带勒过的地方有淡淡的淤青。席安又简单吃了点东西,靠着闭目休息,等着天亮。如果高宪过来找他,那到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至于遇到之后要怎么做,席安还没有确定的计划。那个芯片贴身放着,连再拿出来看上一眼都没有。 69.再次相聚 高宪是在天初亮时找到席安的,就站在飞船前等着席安睁开眼睛看他,身边没有一个手下跟着。席安激动地从飞船里跌出来的时候,高宪抱着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两个人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热切地稳了起来。衣服被从酷幺里扯出来推糕时,席安缓回点神,立刻拉着高宪往飞船里去。此时的飞船蒙着一层灰静静地停泊在山岩后头,成了一个稳固又安全的小堡垒。席安抽出手来按了三颗建,锁了舱门,开启了防御,将船舱窗户玻璃转化为单面可视,然后一样火急火燎地去扯高宪那申脏兮兮的迷彩服。 高宪的力气非常大,席安的嘴纯都被磕破了,没来得及抱怨,根本不想抱怨什么。看到眼前的人出现在飞船外,处摸到对方的申体,闻到他的气味,听到他的喘希,感觉到机夫上传来的力度,席安就觉得一切都真实起来,自己也仿佛活了回来。以前总是敬而远之,以前总是客套疏远,这会儿全放下了。 “我回来了,高宪。”在被高宪巴光的那一瞬间,席安激动地说道。整个人因为贴着倮着尚身浑申发烫的高宪,忍不住哆嗦了下,又是炕氛了不少。“我不想离开你们,在一起吧。” “闭嘴。”高宪抱怨了句,两下扯下酷链,拉开席安的霜腿贾在自己幺侧。“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席安笑着搂住高宪的脖子,眼睛亮亮地盯着看,上前在高宪忍得都憋红的脸上亲了下。 因为没有用来闰华的东西,阔张的过程对两个人来说都非常难受。席安有些不耐烦地扭了下,极力放松自己让高宪静来,但高宪还是咬着牙忍着坚持要做好潜戏。因为等了太久,因为曾经放弃过,所以知道要珍惜。在进入的前一刻,高宪伏在席安的耳边说道:“我还记得,小安,我甚至可以感受到。” 因为瞬间的疼痛,席安一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后仰着脖子,努力地放松自己来接纳高宪。本能地闭上眼睛那一刻,有什么在大脑里闪过。高宪说的记忆,还有感受,曾经真实地,在两个人身上发生过。 但不是这个高宪,也不是这个席安,但被感受到了,因为此刻正在进行,所以也更加强烈和确认。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或者现在还是在那个梦里。它们是一样的,如果是真实的,就都是真的。” “高宪。”席安双手捧住高宪的脸,腰往前艇了一下,感受着骵内越发趟和坚应的东西在伯动,呼吸急促地说道。“我不是免疫者,你也不是感染者。我只是爱你,你也只是爱我。” “我爱你,小安。”高宪话一出口,就再次把席安的嘴巴堵住,更加大力地动了起来。 就裹了条毯子两个人窝在舱里,看着舱内各种按钮和显示屏,还真的很像是一个梦境。席安拎起挂在脖子上那个装有芯片和全球地位的坠子,摊在手心里给高宪看,同时断断继继,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跟高宪说了一遍。等席安喝完一瓶水,时间到正午,才终于说完。整个过程里高宪一直搂着席安静静听着,没有提问,没有发言,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扫过席安的耳垂。 “我们先去找薛游。”席安最后说道。“你说我应该告诉他吗?特别是关于柏琮。” “这是你和薛游的事情。”高宪闭上眼睛,低头在席安后颈处蹭了蹭。“你自己决定吧。不管你怎么跟他说,说多少,他都会接受的,这点我知道。小安,我把指挥权移交给甄小栋了,我不回去了。” “你……放弃了?”席安诧异地回过头。“为什么?你不是会那么做的人。” “换做以前我是不会,就像我永远不会来敲你的房门一样。”高宪深沉地盯着席安的眼睛,眼神里还是有些茫然和不确定。“我活过来之后,做了很多奇怪的梦。小安,你相信吗?我真的死过。我还会记得那种感觉,不只是在地下军区,不只是那一次。一次次地死,可……你都不在我身边。” “高宪。”席安紧张得转过身,毯子从两个人身上华落,路出席安偏譳感的申板和高宪精壮的申体。高宪痴痴地看着席安身上自己留下的红印,眼睛忽然亮了,手跟着视线在机夫上华动,像是被希住了一样。 那种喜欢,那种放不下,那种迷恋,透过高宪的神情和动作充分表达了出来。席安闭上眼睛感受着高宪的热杜,最后整个人又一次放松下来,抓住了高宪不太规矩的手。 “我想带你和薛游,还有高科离开。” “他们不知道。”高宪没回应席安的那句话,只将人贴近自己,紧紧地用利环住。“或许他们可以,但不是我。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指挥他们战斗,因为我看到了。那不是幻觉,小安,不是。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没有被影响,满怀希望和激情,说不定……会有所改变。” “所以病毒确实也有跟着穿越过来?免疫……”席安忽然想到什么,整个眉头都拧了起来。“徐博士他们现在在哪里?研究还在继续吗?还有基地在吗?如果病毒也跟着一起穿越……” “不奇怪,不是吗?”高宪淡淡地一句反问,让原本激动起来的席安一下子又谢了气。 “你说的是,我总是以为自己抓到了关键,可以做些什么不同的事,结果……都一样。” “振作点,小安。”高宪在席安的额头亲了下。“我们去找薛……等等,是有人过来了吗?” 高宪正好对着驾驶室,抬眼就是被席安开启的监控屏,非常显眼地,有很多个亮点从四面八方靠近。 “快先穿衣服。”席安反应也快,抓了自己的衣服就套尚,急匆匆地扑过去打开了全景仪。“像是人。” “确定是人跟确定有什么靠近没有区别。”高宪穿尚酷子就直接靠了过来,眼睛扫了一圈。“可真先进。” “那自然,我从空间站里开出来的。”席安得瑟了下,熟练着按着高宪不敢轻易下手的各色按钮。“你别催我,我才背熟的,怕一下就全忘了。从显示仪上的热点分析,他们不是异种。” “怎么开启通话?” “这里。”席安按下主驾驶座右上方的的绿色按钮。立刻就听到了声音,是风吹动树木传出的声音。 高宪对席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耐心倾听着。从显示器上来看,对方共有14人,不算多,但也绝地不少,特别还带着武器。席安简单地跟高宪打了几个手势,告诉他自己有多少可以使用的武器,被放置在飞船何处,以及一些红色按钮的大致作用。高宪挑了下眉,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离子炮这种在这里是不能随便用的,输入的指令也更复杂,席安指给高宪的是一般路面装甲部队会使用的。性能上有差,使用方式都差不多。高宪的目光在离子炮发射屏幕上停了许久,最后还是移开了。 “里头有人吗?”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进来。“请回答。” 视线里已经出现了几个穿着灰蓬蓬统一服装的男人,看不出是不是军装,没有明显标识,帽子上还绕着两圈草叶,但又不像是潜伏部队。至于他们背上扛着和手里端着的家伙,到是有些眼熟。 高宪犹豫了两秒,竟然唱了一句乐谱,席安整个愣住,但高宪脸色平常。 “怎么回事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一个人开口道,从他身后站出一只动物,体型像狼,但不凶悍,至少这一刻不凶悍。看清楚这一刻,席安才发现后方站着的那些显示热成像图为人的,并不是人,而是站立着的熊,还有几条跟眼前看到的一样的似狼非狼的动物。 “我是K7-5区军团最高指挥官高宪上校。”高宪的声音非常镇定。“请报上编号和来意。” “上校?你是军方的人?怎么没看到你们的部队,是不是……” “你是高宪?”第三个声音传了过来,没有看到人。席安闻声猛地抬起头,扑向指挥台,将所有镜头转向查看飞船后方,并且将像素放到最大。屏幕,在一只站立的巨大的棕熊身后,慢慢走出一个人。 “薛游。”高宪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应该知道会是他,也等不及了。” “薛游,我是席安。”席安激动地说道。“薛游,是我。” “安?该死的,高宪你给我开门。”随着薛游那一声吼,本就安静的动物也开始躁动地嚎叫起来。 “他妈的谁是该死的!”高宪怒骂了句,利索地穿好衣服,转身把席安随意穿尚的外套拉了拉紧。 席安这回真正回神,忍不住笑了。 “笑吧你。”高宪嫌弃地看了席安一眼。“等联系到高科,笑得打滚也随你。” 薛游的臂力似乎比以前更大了,席安还没有在那几只熊,狼,还有远处匍匐的老虎注视下回过神来就被薛游死死地抱了个满怀,分别一个月有余,终于又回到了这些人的身边。 同行而来的还有三个人类,和薛游的情况差不多,其中一个五官长得还很像柏琮。 薛游离开后就上了山,跟那里的一个变异者联系上了,沿路收了一只棕熊,还投食了两头野狼。病毒感染在动物界蔓延后,厮杀地也很惨烈,留下来的都是格外强壮的,甚至可谓聪明的。动物间的搏斗可不像人会利用工具,都是用牙齿和爪子直接对攻,病毒很容易交叉感染,就像人跑去咬丧尸一样。 “我们通常就是在打游击。”一个变异者跟高宪说道,这会儿薛游的注意力全在席安一人身上,跟只大狗一样又是嗅又是蹭。“也有跟军队联系,但是你看我们,还有这些大家伙,一般人可管不住。虽然没有正式收编,大家目的倒是差不多,我们揽下了救助动物的工作,同时打打异种。那些可爱的小家伙,很多都撑不过来了。前一周我们发现了一只游隼的尸体,死于病毒感染,在它尸体边,还有一只海鸥翅膀。” “不知道是哪里飞过来的,这里离海可不近。”另一个变异者说道。 “海鸥?”席安从薛游禁锢里抬起头。“是说海洋生物也已经被感染了?” “海滩上发现了大量搁浅的鲸,海豚,还有各种死鱼,你走后不久就确认了。应该知道了一阵子,但消息……可能是封锁,也可能传不过来。每一只都抽了血,尸检则是抽样的。”高宪沉着脸。“全部感染。” “幸好海水本来就不能直接饮用。”长得像柏琮的变异者说道。“你们呢?特殊任务,就两人?” “特殊任务。”席安在高宪开口前抢话道。“你们这次打算去哪里?” “是来找你的。”薛游在席安耳边说道。“他们就跟我一起过来了。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我知道。”席安没有避讳地直言道。“我这次过去,见到你父亲了。” “我父亲?”薛游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席安,眉头都皱了起来。“我爸?” “是的,他叫柏琮。柏树的柏,是一位天然免疫的科学家。” 薛游眨巴下眼睛,哼笑一声,道:“然后喜欢各种实验,包括对自己?” 席安扫了眼边上几位一头雾水的变异者,特别是那位长得像柏琮的,对薛游点了下头。 “安,我想我们应该单独谈谈。”薛游说完霸道地搂住席安,带着挑衅对高宪说。“你没意见吧,大哥。” 70.前往支援 席安对薛游也没有选择隐瞒,薛游很安静地听席安讲诉,时不时地下意识地蹭蹭对方摸几下,眼睛永远注视着席安,且没有因为他讲述的内容有任何特别的情绪变化,好像席安讲的是什么无聊的新闻一样。 “你会……生气吗?” “那你生气吗?”薛游笑着反问,凑近亲了下席安的嘴唇。“终于可以亲下了,讲那么久都不歇歇。” “看到我父母那一刻,很多情绪,那些想象过应该涌现的情绪,并没有出现,只是激动,很激动。”席安说着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都在发抖。也很高兴,他们都很健康,这二十多年相依相伴。” “你总是比较幸运,父母也都成双成对出现。”薛游笑着将下巴支在席安肩头。“我们已经成年了,自己工作在谋生。养父母尽到了职责,在我们成长过程里给了我们应该有的关心和爱。安,我们不需要了。” “你养父母他们都还在,是幸存感染者。” “我想也应该是这样,到底是提供了遗传基因的生物学父亲,怎么都不会选个丧尸做我老子。”薛游轻巧地说道,见席安有些愣神,眉头还拧着,就笑着咬了下席安的耳垂,换了种调戏的口吻。“那么其实你是偷偷背着我去见了公公了?看到这么漂亮的媳妇,想必应该对你很满意,那么……嗯,就定了。” “嗯,是定了。”席安也不计较,反是舒了口气,回头笑道。“但是还有一个人。” “高科吗?”薛游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高宪都不计较的话,我也不反对。如果这次地球不灭,被这样打下去,和平了也回到远古社会了。母系氏族公社什么的,当然,要老公多一些才行。” 席安眯起眼睛,看薛游笑得有些欠扁,没有多想,直接手肘狠狠给了一下。薛游佯装吃疼,更紧地贴着席安蹭。虽然表面淡定,席安也知道薛游其实还是很忧心,跟他,跟也已经知道真相的高宪一样。 我们赖以生存的星球就要毁灭了,没有人可以真正放下它去可能的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当然,也不会真正想和它一起毁灭。 “如果我们巧合地可以进入空间层穿越,那会见到更年轻的自己吗?” “不一定,因为空间不一样,可能真正在一个时空里的时间很少。”席安沮丧地摇了下头。“因为无法预计所以没有保证,柏琮先生只是说知道怎么找到空间层,但是会真正到哪里,谁也不能肯定。” “那……那些回来的人,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人遇到他们,还是……都被关起来了?” “说出来的,都被带走了。” “哦。”薛游随意地应了声,很快笑了。“好吧,现在去哪里找高科?” 高宪用飞船里的通讯仪联系了高科,因为是外加的联络设备,信号的稳定程度和飞船的规格并不相匹配。跟薛游来的几个人确认眼前的是一艘飞船时都露出了疑色,薛游见状将他们叫到一起说了几句,因为站得远,边上还有熊站着,席安没有靠近过去听,而且这会儿他更多的注意力还在高科身上。 高科那边很明显在开火,那声音传出来有些刺耳,一只离他们最近的熊焦躁地吼了一声。高科知道席安回来了自然有些激动,要不是那头炮火在轰,估计已经蹿起来跑几圈发泄下自己的喜悦之情了。高宪没有跟高科多说别的,只说席安一切都好,就将话题转移到战事上。高科到底是部队里出来,情绪调节得还算快,高宪问的都能答上,自己的处境也讲得清晰,只是没讲几句都要叫一声席安。也没什么事,就是忍不住要叫一声,如果听到席安应他,后头的精神就更足了,说连着两天没睡,现在又是神气活现。 席安问了高科使用的武器都有哪几类,高科那边也没犹豫,想了数秒就全数说了。高宪在边上听着没有插话,表情一直都很严肃,最后对席安摇摇头。所有在使用的武器都是常规地,并没有特殊。 “那么那些高能武器会放在哪里?我见到过,这艘飞船上就有。” “我没有听说过。”高宪表情复杂地看向席安之前指出的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橙色发射钮。“有几枚?” “一枚离子炮,还有一枚量子炮。”席安的声音有些紧张起来。“我没有见过它轰炸地球的记录,只看到离子炮在太空中炸开的场景,我……”席安吞了口唾沫,扫了眼已经走到飞船门口的薛游。“我没有看到残骸,能量波散尽后,那里似乎空无一物。只是后来经仪器监测,才知道整艘飞船被炸成极小的碎片散落在太空里,在环地球的某条轨道上运行。但量子炮……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要逃逸出这个空间,会需要它。” “我们一定是在做梦。”薛游难得表情严肃。“所以我们要……逃进一个新空间里?” “我们也可以留在这里,加入战争,直到……”席安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坠子。“直到那一刻。” “你们在说什么?”高科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伴随着远处又一声炮响。“飞船?离子炮?量子炮?” 这天晚上三个人平躺在山坡上看天,都精神着。不知道谁先点了根烟,就那么一起抽上了。高宪在白天联系了高远司,通讯进行得挺顺利。高远司那确实有高能武器,但还未接到使用指令,并直言目前最危险的其实应该是众所周知的核武器。之前席安他们逃亡时见过的那个手提箱里就有发射装置,只是他们打不开。高宪听到那里时讽刺地笑了,答案曾经一直在他们边上,他们只是看着它,就像现在。不能控制病毒传染,不能阻止战争,不能改变毁灭性武器带来的不可挽回的灾难。 “我们有三个高级武器库被占领,其中一个的指挥官是异种,我想小安应该已经告诉你了。他们分别位于大洋洲,美国西海岸,还有欧洲内陆。”高远司对席安回来这件事到没有表示出惊讶。“两天前,西伯利亚有一个高能武器库被发现,当天中午就受到了第一批丧尸的进攻。非常恶心的场面,到处都躺满了溃烂的全是病毒的尸体。战争很激烈,我们已经前去支援。……你们知道有几处核电站被攻陷吗?” “他们想自杀吗?那些异种?”薛游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天晚上星星很多,夜空到真是很美。高科的战线离他们并不远,这个不愿意丢下自己的战友先行退离的上尉。 “病毒非常小,它们中某些可以在极端的环境下生存。”席安综合了他从栢琮和安芸那得到解释。“那些感染者之所以变成异种,是因为病毒。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被控制了,就像病毒架势的战机。” “而那些小到肉眼看不见的病毒,引发了这场可能毁灭地球的战争?” “不是可能,薛游,我见到了。”席安说话间不自觉地抓住了高宪的手。“我和高宪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前世?”薛游说着侧过身对着席安。“也许那是病毒在大脑里制造的假象?” “那不是梦,我……” “问题是我们无法阻止战争。”高宪的声音听着非常冷漠。“这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吗?我们没法杀死病毒,被病毒控制的异种对幸存感染者发动了进攻。首批全部使用丧尸,连谈判机会都没有。这不是一场人类之间的战争,我们的底线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外星人入侵地球,我们不得不战。” “还有不到半个月。”席安有猛吸了口烟。“一旦开始使用核武器,后果就不堪设想。而那些……那些武器或许不是用来进攻,而是用来逃跑的,只是不确定会逃到哪。我们可能会死在任何地方,尸骨无存。” “那么异种占领高能武器库是……可能不只是那些小小的病毒,异种也曾经穿越过,进入了空间层回到了过去?”薛游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随即发现席安和高宪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果然我已经不是想象力最丰富的那一个,我知道,你们也那么猜测。这就是为什么有异种会成为人类高级指挥官的原因。” “所有的发明和发现都有利有弊。”高宪略显刻板地辩解了句。 “能说些有意义的东西吗?一些……开心的事情?” 高宪沉默了会儿,很正经地说道:“开心的事?小安驾驶着飞船从空间站回来了。” “哦,谢谢你,高宪。”薛游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道。“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消息了。真的。” 席安谁也没有理睬,继续抽着自己那根烟。 在停留了一个晚上之后,席安和高宪,薛游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就是在末日到来前去支援高科所在的部队,并在最后一刻将人拉进飞船,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跟薛游来的人并不愿意上飞船同行,他们按照之前设定好的找到席安后的路线继续上路。有一头棕熊跟薛游感情挺深,在原地徘徊了很久都没有跟上小部队一起离开。这只棕熊,是薛游最先遇到和驯服的。薛游过去抚摸了很久低着头的棕熊的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席安不知道棕熊那刻泪汪汪的眼睛里是不是因为不舍溢出的眼泪,薛游是真的擦了自己的眼泪,然后红着眼睛笑着没有回头的走向席安。那只棕熊站起身哀鸣了两声,转身跑走了。 “很重情的大块头。”薛游睁大眼睛看了看天。“有些不舍得,很乖的孩子。” 席安没有安慰薛游,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一起进了飞船。飞船使用的燃料很特殊,地球上设有的直接补给站并不多,何况有些区域很危险。在精确了高科的位置,最近一个补给站的位置,最近一个发射站的位置,以及目前的所剩燃料情况,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制定出了一条最安全快速的路线。还是席安负责驾驶飞船,因为没有时间教高宪和薛游,他们只能在席安操作的时候在边上看着,听着,学着。 “坐稳了,亲爱的们,我们要起飞了。……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现在重力不太一样。” 高宪和薛游互视了一眼,理智地把抱怨的话吞进肚子里,沉默地忍受着席安将飞船颠颠撞撞地飞起来然后原地打了两个圈,又蛇一样扭了起来,再打圈,最后终于平稳地飞在了天上,不能再指望更好了。 “别这样,这飞船是为太空飞行准备的,它和我都已经很努力了。” 71.既定结果 当席安他们的飞船从空中划过时,虽然降落的姿势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依旧引起了一阵骚动,特别是那两枚在丧尸部队和异种里炸开的空地导弹。在士兵们还未反应过来时,飞船已经在他们指挥地附近着陆。 如果不是高宪及时打开了通讯,留守在指挥地的人说不定已经开始对这个不明飞行物进行轰炸,尽管他们确实似乎好像看到那两枚导弹是从飞船里射下来的。高科穿着一身作战服,整个人灰扑扑地,脸上还画了油彩,扛着枪就直接冲了过去。谁都没有拦住,只能警惕地跟在一边。 这个指挥地非常简单,是一座废弃的三层民房,顶楼已经搭建了了望台。雷达无法监测到飞船因此高科他们并不知道飞船什么时候会抵达,虽然之前通过一次话,但这和亲眼所见还是相去甚远。因为席安驾驶的飞船是为太空运载所用,因此在地球上使用起来未必就一定好过各类战斗机,何况还是那么一个菜鸟驾驶员,虽然武器配制很高级。那两枚没有投错地点的导弹要多亏自带的精确的坐标定位和自动发射时间计算。席安趁飞船平稳自动驾驶期间,飞船在起飞后基本处于自动驾驶状态,抽空早早地输入了坐标,然后由系统自己计算导弹投射的时间和高度。那两枚导弹爆炸时席安自己都吓了一跳,所以也忘记提醒同在飞船上的高宪和薛游。高宪和高科后来知道时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偷偷擦掉手心里冒出的冷汗。当然席安并没有当回事儿,带了点无知无畏,还有对那三位家长的信任,父母总不会至孩子于险境。 高科守着的这条防御线是整个山岭防御体系中的一部分,受高科少校的级别限定,也不可能是在最危难要紧的地段,但是丧尸和异种部队数量还是非常大,是镇守防线士兵总数的三倍有余。除了高科,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少校。高宪和这位刘少校并没有见过面,但刘少校知道高宪,并认得他的长相。 从飞船下来进入临时的指挥地,高宪跟甄小栋少校进行了一次联系。甄小栋是在非常时期第一批越级提前晋升的军官之一,除了个人能力,他还有一位好上级。高宪独自离开寻找席安,也不全是如他自己轻描淡写说得那般容易,有这么一个得力的好下属也是原因之一。当然,如果高宪镇守在高科这样直接对敌的防线上,他也走不开,也不会走,哪怕看到失败的结局,作为一个军人也不会独自离开。这些细节高宪不会对席安明说,席安再多问,有些问题他也不会问,可以当是默契,或者两个人间的信任。 刘少校对高宪突然“空降”过来有些想法,但在言语上还是很客气,毕竟级别在。因为也算是在前线上所以没有那些个时间把高科拉到一边解释一堆,何况外头时不时还有炮火的声音传来。临时征用的指挥地可没有那么好的隔音和防御能力。高宪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武器储备,完成防御任务理论上没有问题。 “幸存者绝大多数都被登记过,除了那些已经失守的领地。前两天我们抓到一个幸存者,就跟过去所有战争里都会存在特务,或者卧底,奸细,不管是什么。消息没有对外公布过,我们这里也不是唯一有这样发现的部队。”刘少校沉着脸,从第一次见,他的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异种的身体也是人类的,他们的一些亲人没法丢下他们,就像家属放不下病人,特别是一些父母。异种很聪明,他们会伪装,利用人类特有的感情,让我们互相残杀。他们不接受那些人已经死了,说……是我们的无能,没有治好他们。” “刘少校,请不要责怪自己,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但是没有用。”刘少校消极地摇了摇头。“一点都没有感觉好点。” “这样的人数多吗?”席安插了句话,试图重新把话题中心引回战事上。“他们到底是什么心理?” “幸存者,也是感染者不是吗?”刘少校忽然的反问让在场的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集中在他身上。“不用这样看着我,大家都明白,我们都是感染者。病毒就在我们体内,随时都可能会爆发,任何时候我们都有可能调转枪头对着自己的同胞开火。有生以来,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死亡,到处……到处都是尸体。” “那就等这个‘任何时候’到了再说。”高科这一刻,显示出了席安难得见到的稳重和冷静。“因为我们所处位置受地理环境限制,并不容易防守,敌方车轮战的攻势对我们非常不利。最初的作战计划是逐步将防线后缩,同时打开地下军区的入口,将丧尸和异种引入,但他们知道了。新计划的补给需要时间。” “因为卧底?”席安小声地问了句。 “是的。”高科转向席安的眼神一下温和了几分,哪怕又说了后面那句话。“而且他已经被处死。” 高宪出现在高科的防线,带去的最大的好处是所有传输回去的情报不会有任何处理上的延误,而战事本身却没有任何新的好消息传过来。就在席安他们和高科汇合的十几个小时之后,传来了第一个噩耗。 “确定是核武器?怎么可能?他们哪里来的指令?” 北美战场的信号在一瞬间全部中断,一个小时后开始在非受灾区陆续恢复。没有消息。没有好消息。 “我想留下来。”高科无比深情地看着席安,犹豫了很久出口的还是只有这句话,也没有人露出意外的表情。高宪来到这里,跟甄小栋重新联系上,某种程度也半恢复了自己的职责。在地球上,就没有人可以那么轻易地离开。席安跟薛游去给飞船补充了一次燃料,中途扫掉了一个异种小部队。席安驾驶飞船的技术到是有了些些进步,但不管是高宪,高科,还是刘少校,都不太支持席安用飞船来作战。 “总得留样有用的到最后。”刘少校第一次绕着飞船转过一圈后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防线上又熬了五天,接收到的只有源源不断地噩耗。战争在各地进入到了白热化状态,人类还在努力控制核武器的使用,就像当初努力控制病毒那样。如同人类的历史是一本被装订好的书,不管里面如何记载如何描述如何改变字体大小如何更多地使用缩写,纸张就是那么多,写完了就没有了。 高科所在的防线节节败退,腹背受敌,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各处传来的轰炸。那几天看不到黑夜,而天空永远都是亮着的,不管是被日光照射,还是被火光照射。信号已经再次中断,所有的防线被切割成独立自守的片段,在那里等待死亡或者奇迹。战场上的人都经历过病毒的袭击,亲人的离世,他们已经不再相信奇迹。战士越来越消极,被动地躲闪,不管怎么鼓动他们都没有用。就像那一次在研究所外,看到的拿着身份牌的幸存感染者。他们刚刚从一场死亡里逃出来,就马上摔进了另一场死亡。 而这种可怕的消极,到底是因为人类本身还是因为潜藏的病毒,无人知晓。 再后来即使有日光,有火光,能见度也开始降低。天空中永远漂浮着炮灰一样的物质,咳嗽声再次从各处从还活着的人口中传来。不久下起了大雨,伴随着各种自然灾害,温度也慢慢下降。已经入夏了,没有一点暖意。离高科他们最近的一个武器库的驻守军很久没有消息了,为了防止落入异种手里,武器库已经自毁了很多个,这次又要多一个。虽然造成的伤害被最小化,但就整体来说,这样的最小化也于事无补。 离开的决定是席安做出的,近乎是用命令的口吻拽着已经浑浑噩噩眼睛无神的高科的衣领要他站起来跟他们一起进飞船。刘少校的尸体在两三米外的土坑里,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救不了。 没有任何争执,没有任何犹豫的,高宪将高科直接推进了飞船里,然后拉着席安一起进入。薛游是最早进去进行启动的。来不及去发射中心,只能强行起飞。舱门关闭那一刻,就跟当初离开启动了自毁模式的地下军区一样,隐约中有人朝他们跑过来,喊着什么,但没有去听,听不清楚,也没有时间听。 飞船腾空而起穿越云层冲向太空的那一刻,大地上某处又腾起一朵巨大厚重的蘑菇云,向四处迅猛推散开的强大能量波将所经之处扫荡一空,连土层都没有留下一块。强大的冲力给了飞船额外的动力高速飞离地球,这种冲力带给整个身体如同被震散架一般的折磨,每一处关节似乎都在咯吱作响。而然不止是席安也不止是高宪,这一刻连薛游和高科对这种无以形容的痛苦都不陌生。是死亡,又远胜于死亡本身。 量子炮在前方的太空里炸开的一瞬间,整个飞船所在的空间似乎猛地静止了。一片白光闪过,所有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唯有一点意识还残留在已经感觉不到的身体里,然后大脑里所有的神经细胞也仿佛被静止了,意识在一点点被打散。慢慢地,整个人像被震碎成无数的粒子,微微地抖动着,改变着形态。 没有人亲眼看到那一幕,就像没有人亲眼看到地球上的生命是怎么出现地,但是我们,就是知道。 72.新的希望 席安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然后被一个急刹车给颠醒了。 “终点站到了,请各位乘客下车,欢迎下次乘坐。” 席安晃了下头,拎起手边的购物袋下车。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因为在报社加了个班所以回来又晚了,催促的电话来了几个,席安都没有理睬。下站到小区入口就百米路,算是非常近。 一个在席安后头下车的乘客似乎感冒了,咳嗽得很厉害,他女友在边上陪着,关切地问对方要不要等下就直接去医院的咳嗽门诊。那男的咳嗽完后犹豫了下,答应说吃了药再不好就去。 席安站在站台上看了眼往另一个方向走的情侣,低头拉开自己的背包看了眼,里头放着两盒从报社带出的感冒药。已经是今年第三批了,每次都不太一样,喷剂,冲剂,药丸。虽然席安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咳嗽症状会被那么重视,因为毕竟它的死亡率真的相当低,但是因为从小被灌输了这种意识,长大后到没有特别反感,仿佛咳嗽了就去医院检查是很平常的事情,再不济也会去药店,而且每个药店都开有专柜。 就在上周,新的预警就已经出来了,这几天在头版边上都会留有一小块面积进行连载提醒,还有药品更新。薛游说有不少新的感冒类药物,打了新的认证,毕竟感冒是引发咳嗽的一大病因。 开春后的体检变成两月一次,特殊职业两周一次。因为是公费,而且时间花费不多,到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大家都欣然接受,虽然每次都会抽血,但量确实很少,而且也不疼,小孩都不怕。 这一季医疗体系又出了新的政策,医学院宣布再次扩招,社会各界有不同的看法。席安也在跟进这个专题报道,不过因为是菜鸟,基本就跟着首席记者和主任跑下腿,但就长远来说是不错的。 出了电梯走到门口,正掏着钥匙,门就自己开了。 “高科?”席安捏着钥匙还未反应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啊。回来这么晚。”高科笑着伸手拎过席安手上的购物袋。“买了什么好吃的?” “没有你爱吃的,谁让你不提前通知。”席安也不睬高科,自己换了鞋进去。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啊。”高科关了门,就跟着席安,关切地问道。“饿了吧?” “在报社吃过东西,薛游呢?”席安指指那个不重的购物袋。“给我吧,要放冰箱。” “薛大哥在厨房里。没事,这个我拿进去吧,还真当我是客人。” “席安。”薛游的脑袋从厨房门口探了出来。“我做了夜宵。” 因为都吃过饭,就坐一起吃了点夜宵,高科说了自己的近况。高科想继续留在部队,但高妈妈似乎有其他的意思。高家的这类事薛游不便插嘴,吃过夜宵后就留着席安和高科继续聊,自己去厨房洗了碗。 “这个事情,爸和大哥是什么意思?” “爸还没出声,大哥很忙,联系过一次,叫我自己拿主意。你怎么看?” “事关你的前途,回去好好跟爸妈说说。妈说的工作,没有关系是搞不定的,现在还只是一个提议那就意味着爸爸那里还没有动,所以也不一定就改不了。”席安摆着副二哥的样子道。“这几天你先在这里住着,跟薛游也有个伴,他的药店还在装修,新家也还没选定,所以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 “呦,店都装修了,自己住哪里还没有搞定?”高科回头望了眼厨房。“薛大哥还单着吧?” “你什么意思?”席安眯着眼睛盯着高科。“他是你大哥的朋友。” “是想着近水楼台呢,也不看看爸妈,还有大哥会不会答应,当然,还包括我。” 席安不客气地抽了下高科的后脑勺,笑道:“说什么呢?” “真当我不知道啊,第一次来咱家,见到你那刻眼睛都直了,幸好没待多久,就被大哥以公事之名给请出去谈了。真不知道他们一个当兵的一个搞药材的怎么会有公事要谈,爸还很支持。” “薛游是军区医院附属医科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有科研项目在手里,跟大哥认识也正常,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又跑出来开药店了。”席安耸了耸肩。“反正他是我们家朋友,初来乍到照顾下是应该的。” “我看还是因为你。”高科挑了小眉,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对席安笑,结果后脑又吃了一记。 因为席安一个人,房子不大,又在客房给高科搭了个地铺。薛游和高科作息都很规律,分别洗了澡就跟席安道了晚安。席安是夜猫子,没什么睡意,坐在床上架着电脑打算开个小夜车。高宪很少会在线,是席安让他下载的软件,高宪更喜欢直接通话,在电脑上敲字不太适应,但是席安给弄的,他偶尔也用用。 对于薛游忽然来席安所在的城市开药店的事情,高宪也知道,之前还特意跟席安提过,但对于薛游临时住过来似乎不太满意,面上又没有说什么,就托了朋友给薛游找房子,但薛游有些挑剔。 这天晚上席安收到高宪一封邮件,是关于新的例行医疗研讨会。席安可以那么顺利当上记者,进的还是当地最大的报社,这些别人没有的信息渠道也是很要紧的原因。某种说法,席安也是“内部人员”。 扫了眼附件的大致内容,席安做了下摘要,然后放到一边给高宪回了点私事,这次是关于高科的工作问题。高宪当时可能在电脑边,很快给席安回了,说这事不急,正好锻炼下高科。见高宪那么说,席安也放心了,继续绕回到这次新的研讨会上。因为两个人本质上都是外行,最后也没有聊出个什么结果。 第二天一早,席安起床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高科还在客厅地板上做俯卧撑。薛游身上的那个围裙席安买回后还没用过,这会看着还挺像样。打了招呼坐下一起吃了早饭,席安就急匆匆地去了公司,还是没让薛游送。高科休了几天假躲在席安这里,也没什么事,就蹭了薛游的车去他店里看看。 席安这天到报社,在门口时遇到了自己的主任,一起坐电梯上楼。主任夹着公文包还在打电话,见到席安笑着点了下头。因为站得近,席安能听到电话里是主任家的小姑娘在撒娇,闹着不要吃药。 “小孩子,就是怕医生。”挂掉电话那一刻,主任无奈地说了句。“没辙。” “是哪里不舒服吗?”席安关心地问道。 “有些咳嗽,又不能多喂止咳糖浆,下午抽空还要再去医院看看。她妈妈在她外婆家,我妈自己身体也不好,保姆在这事上根本不顶用,最后还是我这个老爸出面。”主任虽然抱怨着,但眼神里还是挺幸福的感觉。“这丫头片子就知道粘着我,凶她也没有用,也是,从小给惯坏了,嘿嘿。” “应该是想您了,小孩子就是这样。”席安客套地回了句,对于小孩,他真心没有任何经验。 “上午开会你跟我一起去,下午……随时电话联系。”主任很快把注意力转到工作上。“有新情报吗?” “也不算新,这两年都集中在传染病上,医院都演习过几次了。” “是啊,不过传染病这种,发现早,隔离快,对症下药,问题不大。” 席安和主任那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出了电梯,席安回他们部门的办公室,主任去了主编那里。 同事们一早都在了,除了严瑾瑜的办公桌还是空的。 “小严同志体质不行唉。”同事洪韬捧着茶杯路过空着的座位时说道。“晚些咱们去探探病号吧?” “小严在哪家医院你们知道吗?”坐席安对面的陈琴探出头问了句。“我听说他转院了。” “前天通过电话是那么说的,感冒咳嗽这种一直都很被重视。那天我陪他去配药的时候,药师就建议他去专门的科室了。”洪韬答道。“但是今天早上电话过去没有人接,晚点我再打打看。” 陈琴边翻着台历边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年感冒的人特别多,哪里都能听到咳嗽。” “挺好的,那么一大批医务人员,终于全部有用武之地了。”外采部的首席记者魏雪芬这会儿也从屏幕后抬起头活动了下颈椎,一看就是一早来加班了。“真不明白,政府为什么养着那么多,完全超过正常需求的医务人员和科研人员,而且这样的疑问还没法报道。我们都是小人物,大人物怎么想的理解不能啊。” 席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结合昨天收到的附件为研讨会做准备,耳朵里听着同事聊天。 当地最大一家专属治疗和研究上呼吸道感染疾病的医院对面的一家小面馆里的一张八仙桌边坐着四个衣着普通,戴着眼镜的男人,各自叫了碗面正吃着,吃着吃着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把筷子搁下了。 “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其中一个大块头说道。“好像我们的空间又出现问题了。” 坐在大块头对面最年长的男人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拉起,果然又那么凭空多出了一根面条。 “妈的。”唯一一位戴着有度数眼睛的年轻人忍不住骂了句。“老子才吃了两口。” “等下就稳定了,还能再叫一碗新的。”年轻人对面的板寸青年安慰道。“你不是说虾不新鲜吗?” 年轻人瞪了青年一眼,气呼呼地垂着头,也不说话。 “还不习惯呢?”最年长男人淡定地说道。“好在我们的空间是一样的。” 年轻人仰起头,扫了眼在座的三个人,瞥了下嘴,又张了张,最后还是咬紧了不想说话。 最年长者带着宠爱的口吻数落了句:“你呀,脾气越来越不好,越长越回去。” “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们的时空越来越不稳定,而且显然进程更快,那就是说……离下一次大爆炸也不远了。不过这次有经验,应该会比上次好,会……会吧?”大块头道。“虽然……呃,还是太神奇了。” “也许这次会不一样。”年轻人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入口。“这次的领导人很轻信很积极也很给力,说不定这一代就结束了呢。那么到时……我们或许可以进入到未来了。” “也……挺好的不是?” “未来的科技会更加发达,到时……或许可以帮我们稳定住这个空间,然后在现实里停下来。” “有希望总是好的。” 年轻人回头对在座的三个人笑了笑,道:“如果不吃了,我们去看看第一位疑似感染者吧。” “好,第一个总是很特别的。”大块头搓了下手。“其实对我们也有好处,他们有时根本看不到我们。” “那走吧。”最年长者先行起身。“还是跟之前一样,千万别给不必要的人发现。” “不必要的人。”年轻人摇了摇头,小声叹息了下。“唉,看见自己在自己跟前走过果然感觉不好。” 大块头宝贝地过来揉了揉年轻人的头发,正要哄几句,被打断了。 “咦,那个人不是当日报社外采部的主任吗?”对着面馆大门的青年道。“走得很匆忙呢。” “他家小丫头被感染了。”年轻人又忍不住叹息了声。“不过救治确实比那次及时。” “还没有官方确诊感染,现在,而且还没有使用感染这个词。” “是吗?”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刚刚说话的最年长者。“他和你一样,说话还是那么严谨。” 就在四人准备离开时,邻座一个在吃面的中年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从鼻腔和口腔里喷出了红色的血点。四人一愣,年轻人第一个跑过去,只见那个中年人眼睛里,出现很浅的黄褐色斑点。 “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见过吗?” 大块头拉过年轻人,伸手探了下中年人的额头,但是因为空间还不稳定,可能感知上有误差,所以最后还是只能用眼睛来观察,特别是中年人的眼睛和喷出的血点粘稠度和颜色上。 “因为我们空间不一致,我们看到的,可能是之后的演变情况。”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的世界。”年轻人握了握拳,沉住气道。“病毒都出现新的变异了。” “也不算坏消息不是吗?”最年长者揽住年轻人的肩膀。“走吧,说不定今天晚上还能赶上徐博士家的晚餐,真没想到,何百家厨艺很不错啊。你们两个也被傻站了,任何的差异,都是希望。” 年轻人望了望已经走进医院大门的主任的背影,上一次这个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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