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于兄——零望空
零望空  发于:2014年0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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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分开的这些天,我不断的想,等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必定是我们实行约定的一天。 我也曾想过,你的身世我瞒不过你一辈子,但是我会想方设法的去瞒你,哪怕一天,两天,或者更久。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即使你怨我,恨我也好, 我还是希望你喊我一辈子的‘黎大哥’,而不是现在的‘大哥’。 (兄弟文,通篇带有悬疑向,CP分明,年上,HE, 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天作之和 乔装改扮 不伦之恋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辰,顾欢喜 ┃ 配角:黎文,顾千里,宋玉 第一章 蔚蓝天空,翠绿青山下,在这座鸟语花香,静躺在红尘中避世许久的优美山林,不同往日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蝴蝶……嘿嘿,你是小蝴蝶,我是大蝴蝶,我们一起飞,飞啊飞……”一抹淡紫倩影,手持一枝粉红小花,伴随着空中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巧笑嫣然。 翩舞的女子五官精美,身形娇小,我见尤怜。再细辩,女子言语幼嫩,动作夸张,与她成年之龄极其迥异。 “啊,蝴蝶全飞走了。”女子可伶兮兮的望着半空中的蝴蝶,不领情的簌簌飞离,她转头对身后另一名紧跟着她的白衣少年,撒娇道:“辰辰,蝴蝶。” 被叫着辰辰的少年姓黎名辰,十二三岁的年纪,肤色微黄,属于长期在外锻炼营造出的一种健康的色泽。他负手立在女子背后,昂然气宇已是浑然天成。此刻的他含着温和的笑容抬眸远望越飞越远的蝴蝶,眉目间竟与女子面容几分神似,极是俊俏。 “蝴蝶累了,它们准备回家休息。娘,我们也该回去了。”他们出来的时间有些过晚,这次,他是趁外公出去办事才偷偷的带着被关在府内的母亲出来,若不能在外公回来前回去,免不了一顿责罚。 “蝴蝶回家,我们也回家,明天再来找它们玩好吗。”女子无知的歪着头,依依不舍的看着黎辰。 “好。”黎辰心虚的回答女子,明日是他与表哥半年一度的比武考验,即使没有外公的约束,他们也是出不来的。 转而想到明日的比武,他泛起一丝苦笑,表哥是一个极其好胜之人,又是外公寄予希望最高的盟主继位者,事关面子他与自己的比试,只能赢不能输。可根据以前的战绩,恰恰自己侥幸胜出半招,弄得彼此尴尬难堪。为了维持兄弟间的情分,他也曾自作聪明故意败下讨得表哥欢心,结果被外公识破,适得其反,感觉被侮辱的表哥与他的关系也就越来越恶劣。 他甩去满头烦躁,不再多想,轻轻的拦着女子转身就要离开山林。 “救命~~~,救命啊!” 黎辰顿下脚步,远远听到林中传来急呼的救命声,却想林中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他安顿好身边的女子,孤身循着声音纵身飞去…… “唔……完了,深山老林的,定是没人了。” 足有两人高的地洞下,阴森的插满了数枝尖锐的箭头,地洞上悬挂着一名瘦小的绿衣少年,一双细嫩的双手死死的扒拉着洞外平地上的野草免于摔下。可野草也无法长期维持他的体重,手掌中逐渐断裂的细草,危险的提醒他,自己就快支撑不住,成为下面箭矢的亡灵。 “怎么会有猎物的陷阱?”随后赶来的黎辰,看明情况,蹙起一对如笔墨描绘的剑眉,依他刚才一路的观察,这附近不像野兽出没地,怎会出现人为的陷阱呢。 “有人,太好了!上面的小哥,快救我上来啊。”悬挂在洞中的少年哪管什么陷阱,终于出现救星,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呼救。 黎辰防备的靠近前方的地洞,站着思索了会,先不说洞中的少年如何中了陷阱,周边鸟无人烟的,少年的出现实在有些突兀。黎辰想归想,人命关天还是弯下身抓住少年的手腕,只是没有拉动,而是一鼓作气将少年从洞中甩了上来。 悬挂在地洞上的少年毫无防备遭受一股强劲的重力,极不温柔的被甩出洞外,郁闷的摔趴在草地上。 “呜……痛死了,你就不能轻一点吗。”少年捂住撞击到地面摔得发疼的肚子,皱起小脸埋怨的爬起身,回头瞪着丝毫无愧的黎辰。 黎辰淡淡的看着职责他的少年,一双比常人稍润微大的灵动黑眸,在娃娃般白皙的脸上,竟有些可爱,令人无法产生最直接的讨厌。“自食其果而已。” “自食其果?你什么意思。”少年一听,早忘记眼前的是他救命恩人,火冒三丈冲到黎辰面前,指着他身后的陷阱义正言辞的问:“你以为是我挖得陷阱陷害自己吗,我这是活腻了吗。” 黎辰莞尔一笑,“我并没说陷阱是你挖的,你想承认这一点,我也不会介意,告辞。” “你……”少年原想狡辩的话在见到黎辰漠不关心离开的背影后收住,前一刻还充满愤怒的大眼中,遽然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他伸手摸向腰间隐藏的凶器,“既然来了,你以为还能走得了吗。” 少年尾音刚落,前面的黎辰顿觉背后有道不寻常的劲风驶来,眼眸一沉,脚足轻点彷如纸鸢翩然,凌空划过优美圆弧,轻松翻过手持匕首疾驶而来的人影,稳稳的落在少年面前。 “你是什么人。” 事情的转变有些突然,黎辰瞪着瞬间化身为刺客的少年,没有任何意外,就如他怀疑此处的陷阱一样。以此推测,十之八九少年是冲着他来的。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少年见背后行刺失败,悻然收起匕首轻佻回答,“你外公是当今的武林盟主黎迎峰,处事公正严明深受武林正道的爱戴,即使年过花甲依然保守盟主之位,唯遗憾的是家门不幸,你父亲竟与一名恶名昭彰的采花盗勾结,染上不良邪风,妄想回府休了你娘。你娘知晓后承受不住打击变成痴傻,你爹此后就离开了黎府。由于这件事,你外公便将对你父亲的怨恨迁怒到你身上,也就没给过你半分好脸色,。” 对于少年恶言扒开他曲折的身世,黎辰已经麻木。就如少年所言,他父亲入赘黎家与母亲恩爱三年,也就在第三年,江湖上出现了一名人人痛恨而除之的采花盗,当时的外公对父亲极其看重,便将缉拿采花盗的事交给了父亲。一个月后,空手而回的父亲回府不到一天,谁也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就凭空消失了,母亲也在那一天无辜时常。有人传言,父亲被潜藏的采花盗带走了,或者就如少年所言,父亲休妻不成只有离开黎府。 第二章 “小兄弟倒是费劲良苦,对我们黎家的事了解的如此透彻,就不知我在何处得罪了小兄弟。”长期培养的好性子面对别人的讥笑他都不成动容一下,何况是眼前这个摆明想激怒他的少年。 啧啧,少年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这个黎辰别看年纪小,处事不惊有容乃大的态度,着实叫人惊异,就像他老爹说的:“人家黎辰常年面对苛刻的家境,非但不屈还能练就一副英雄气概,再瞧瞧你,有吃有住我好生供着不敢亏待一丝一毫,可你那武功三脚猫都不如,更别提大智慧,平素只会耍些小聪明,整就混混样。我说,明明你们只相差了一岁,为何区别就这么大呢,莫不是我教导无方?” 言归正传,少年与黎辰是没有任何仇恨的,黎辰身居武林世家,少年与他老爹就住此深山,两人也无任何可以交集的地方,若说真有仇,那就是少年个人的小心眼。 试想一下,当你父母在你耳边唠叨了好几年的事都是关于某个叫黎辰的人,如何的优秀,如何的出类拔萃,两人再一对比,哎,那叫南辕北撤天壤之别,你还不如黎辰一根毛发呢。 长此以往,少年的耳根子清净不得,更是对从未谋面的黎辰暗生恨意,后来就去外面打听了下,才知道他老爹叨念了好几年的人是何方神圣,之后,也曾偷偷去过黎府查看过,所见的黎辰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也没比他多个三头六臂。 事后,他也感觉奇怪,与江湖恩怨毫无瓜葛的老爹为何这么关心起武林盟主的外孙?这其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想不明白后,他就放弃了,不过更叫人气得牙痒痒的是,老爹为何老拿黎辰跟他做比较?难道在老爹的心里只有黎辰,没有他这个儿子? 总之,他就是不喜欢眼前这个处之泰然的少年。今天难得遇到他自动送上门,他岂能错过良机,非得将这几年压在胸口难以发泄的恶气好好的排解下,于是在这挖下陷阱,引黎辰上钩。 “什么得不得罪的,小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今天到了我的地盘,你就休想安然回去。” 黎辰估摸了下当场情势,这次战斗看来不可避免,不过,就以刚才少年的身手,他们间的胜负昭然若揭,少年并非是自己的对手,他要拿下他轻而易举。不愿再浪费时间与少年纠缠,黎辰想来个速战速决,提掌出击,然而,就在这一刻,昏眩之感突如其来包围全身,他指着开始变得迷糊、笑的很得意的少年,晦暗自己的大意,“你……对我下药。” 话刚说完身体一晃,黎辰倒在了地上。 “不对你下药,我怎么能够对付事事都比我强的你,我又不是傻子。”少年摸了摸手腕,原来,在他挖完陷阱后,提前吃了解药再往手腕处涂上迷药,当黎辰好心过来救他,一定会碰到他的手腕处沾染上迷药。只不过迷药通过肢体药效发作比较慢,黎辰才能拖到这时晕倒。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 昏迷的黎辰清醒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棵大树旁,那位长的可爱少年就坐在树下玩耍着手中的匕首,发现他醒时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得挑断脚筋好呢,还是挑断手筋?” “为何不一刀杀了我。”少年的年龄与他相仿,怎么就心生歹念学会起折磨他人的把戏。 “谁稀罕你这条破命啊。”他纯粹是想废了他以至学不成武功,看老爹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炫耀。 黎辰抬头望了眼铺盖延绵的夜色,脑中飘过淡紫的身影,他才惊呼起一件重要的事,“娘!” “喊爹喊娘也没用,快点啊,小爷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等。” “我娘还孤身在林中等我,你快放了我。”黎辰的语气中逐渐多了些焦虑。 诶,黎辰的傻子娘?少年拍了拍脑袋瓜,他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少年针对的人不过是黎辰,关于他娘黎暖暖,说真格的自从知道黎辰一家的情况后,他打心里可伶起那名嫁错男人的女子。 他起身解下树干上的绳索绕在手臂上,对依然五花大绑的黎辰道:“我带你去找你娘,途中你敢跟我耍花招的话,哼哼,别怪我心狠手辣,连你娘也不放过。”少年说着威胁的话,牵着绳子朝更深的林中走去。 当他们赶到黎辰安顿黎暖暖的地方,月光下,依稀一抹紫色的人影倒在地上。黎辰一瞧,惊破了胆,大声叫道:“娘!”也不管身上的绳索拼命冲上去,背后牵制绳索的少年无预兆踉跄了下,差点捡了大元宝。 “你撞邪了。”少年稳住身体没好气的骂着黎辰,目光低垂至地上好似睡着的女子,“喂,你娘就在这,可以安心了吧。” “不……”黎辰敏感到女子浑身笼罩着森寒的冰冷,他颤抖的弯下身,心惊胆战着盘旋不去的猜测,想要伸出手做些什么,却挣脱不开绳索的束缚。 站在旁边的少年似乎也侦察到某些特殊的情况,女子睡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仅有脚边的小草凌乱不堪,貌似激烈的挣扎过。 他蹲下身小手凑到女子的鼻翼前,即使有了最坏的想法不免还是为自己求证后的结果感到惊心,他吞了吞口水转向还存一丝希望的黎辰,小心翼翼的告诉他不想承认的事实:“你娘……她……她死了。” 少年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就像失去所有力气,脸色刷白的黎辰瘫软在地,“为什么会这样。”他再如何坚强,十二三岁的年纪也只是个孩子,无法承受亲人的突然离逝。 旁边的少年也觉奇怪,女子身上没有任何剑伤,表面上也不像暴病或者中毒,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死呢,况且林子中也就他跟老爹长年居此,老爹与黎暖暖无仇,不可能加害一个痴傻的弱女子,如此来断,该不会林中还有他们看不到的黑衣人?! 少年胡乱猜测后,不由打了个冷战,彷如周身的风动声都带着诡异的血腥味。 “那个……我们的帐以后再算。”少年心惊胆战的拿出匕首,快速的割断黎辰身上的绳索,漆黑的大眼不安的巡视了遍寂静的周围,心想,这个黑衣人杀了黎暖暖,很明显是冲着黎辰来的,三脚猫功夫的他还是不要逞英雄,保住小命要紧。 少年很没义气的丢下黎辰跑走了。 第三章 谨防被人跟踪,少年探头探脑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脚下好不易走近林中一间隐蔽的小屋,背后就传来皮笑肉不笑的声音。 “鬼鬼祟祟的,又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少年背脊一凉,转头堆满虚假的笑容,看向前面风度翩翩,手执折扇的蓝衣男子。 “老爹,你还没睡吗。” 男子正是少年的父亲顾千里,面带桃花笑,眼含风流情,不羁不傲‘唰’的一声折起纸扇,敲了敲少年的头,“有个惹事精儿子,我岂能睡得着。说吧,黎辰今日过来,你准备了什么捉弄的法子‘善待’人家了。” “哈,老爹,欢喜只是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玩笑而已。”呜,什么都瞒不住老爹的火眼金睛。 “量你也没胆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男子在原地走了会,问:“他们离开了?” 少年名叫顾欢喜,过去的他就如此名欢欢喜喜无忧无虑,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有些压抑,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私心抓住了黎辰,害他娘孤身在林中受到歹人迫害。他呐呐的回道:“他娘死了,应该还没离开吧。” 顾千里震惊:“黎暖暖死了?!” 欢喜不情不愿带着老爹重回到黎辰的地方,出乎意外的是,黎暖暖的尸体以及黎辰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据现场毫无打斗的迹象,黎辰应当没有遇到他娘一样的危机,或许真的离开了林子。 顾千里若有所思盯着欢喜指向的草地,这里,不久前还躺着一名可伶的女子,一名再以见不到亲生儿子的母亲。 “欢喜,跪下!” “啊?” 顾千里抬腿一伸,就将满头糊涂的欢喜蹿跪在地。 “七月十七是你娘的忌日,从今以后每年这个时辰,你必须怀着虔诚在此祭拜,已慰她在天之灵。” 欢喜委屈的跪在地上,闷闷的想到:老爹以前很少提娘的事,今天怎么就突然说到娘的忌日,难不成是受到黎暖暖的影响激发了老爹的恻隐之心?可为什么是七月十七的今天,娘的忌日岂不是与黎暖暖的忌日一样吗,难以置信。 面对欢喜的疑惑,顾千里什么都没说,只是想着有朝一日,心中牵挂的那个人可以早些出现。 时间穿梭,转眼十年。 在这座环境清幽,广阔延绵的山林下,有一座古朴小镇,往日熙熙囔囔极是热闹,近日镇民却是愁眉不展心浮气躁,原是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冒出拦路强盗,劫钱劫色无恶不做。他们这群普通的小百姓手无缚鸡之力,频频遭难恰无反击之力。 今日是镇中富商女儿出嫁之日,男方是另一个镇的镇长儿子,他们的婚约一年前已定,现今出现强盗一事,富商婉拒不掉对方的婚期,只能狠下心准备了千两黄金奢望买通强盗,顺利过去。 强盗之所以名为强盗是没有任何交易可言,指明劫财又劫色的几名粗黑青年糙着大刀,守在路中等候送入虎口的滚滚黄金、娇美新娘。 不远处有一批红色人流吹吹打打,喜气洋洋。一顶花轿摇摇晃晃,甚是欢喜。 “兄弟们,上啊!”为首的一名强盗吆喝一声,领着其他弟兄凶神恶煞劈向红色的迎亲队伍。 迎亲吹奏的人群一瞧强盗的架势,哪里还管黄金交易,统统丢下花桥嫁妆各做鸟兽散逃命去了。 轻松获胜的强盗讥笑了几声胆小如鼠的镇民,兴致高昂的搬起沉重的嫁妆,只有为首的大汉银邪的撩开花轿的艳红轿帘,涎着口水色迷迷的盯着轿内身姿曼妙的新娘。 新娘盖着红巾,文雅娴熟端坐着,丝毫不见面临危机的紧张。 “小美人~~”上床心切的大汉把大刀往腰间一插,摸掌擦拳,想象着待会美人带来的暖玉温香,浑身便是一股燥热。大汉越看新娘越是舒爽,迫不及待动手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想来个一亲芳泽,不到一刻,大汉“啊!!”的一声,惊吓般从花轿中夸张的跌撞出来。 其余强盗好奇莫名,全部过来一探,皆做恶吐状。 花轿中坐着一名女子,雪白死灰的脸上布满芝麻黑痘,其中一颗大如黄豆的黑痘显眼的挂在左侧脸颊,几根疑是长形的黑毛大刺刺的破痘而出。女子双瞳微大,加之周围眼眶奇怪的黑圈,咋看就像被人打了两拳。下面是一张足可比拟的血盆大口,让整张小脸怪异的无法逼视。 “死相。”女子羞耻的垂下头,撩起手边绣着鸳鸯的红色丝巾盖住半边小脸,眼角偷偷的瞄着轿外抚胸作恶的强盗,适时的抛出自认为诱惑人心的媚眼。 大吐特吐的强盗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丑女没见过,就是没遇见过这么丑不拉几的,光那一句堪比男人无限干哑难听的‘死相’,就够他们噩梦不断。若是再让这种丑八怪活在人世,简直玷污众人。 强盗们心照不宣互相凝视一眼,握紧手中的刀子,动了杀心。 轿中的新娘忽然察觉到空气中弥漫了一触即发的危机,终于坐不住了,她扭动臀部跑出花轿,张开厚实的红色大嘴凄惨喊叫,“杀人啦~~,有人要杀绝世美少女,快来英雄救美啊!!” “世上的女人全死了也不会有人救你。”强盗们黑着脸,动作一致冲上去恶狠狠的劈向走投无路的新娘。 新娘咂舌了下,无厘头的玩闹是该收场的时候了,她假装害怕的蹲下身悄悄的摸到腰间鼓鼓的小布袋,那里暗藏着一袋面粉,这群强盗一旦蜂拥而上,她便使出面粉迷乱他们的双眼,再伺机夺下他们手中的大刀,嚓嚓给他们补上几刀。 新娘如此美好的想着,不,他不是新娘,充其量是个装成新娘的男人。由于住在山林了解到山下镇民当前的苦难,欢喜自告奋勇找到富商,假扮成他出嫁的女儿,欲想在途中一举歼灭这些嚣张跋扈的强盗。 诶?就在欢喜依照计划出手之际,强盗围攻上来的千钧一发,背后飞射出数颗石子打在强盗胸口上,蓦然间,举刀凶残的强盗就如一尊石像摆着各种姿态,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欢喜一脸郁结的站起身,抬头仰望半空中一飞而过的某个白色身影,啐了一口骂道:“多管闲事,破坏小爷我的计划。” 第四章 难得他想当一回人人敬仰的英雄,岂知半空冒过‘好心人’,率先替他解决了强盗,欢喜由衷想去掐死那个一晃而过的人。 “你们都出来吧。”欢喜朝路边树林大喊一声,沙沙的林中走出一群红衣人,正是迎亲逃跑的队伍。“把这些人都扛回去吧,怎么处置就是你们的事了。” “谢谢顾公子。”迎亲的人开心的拿着绳索捆绑起不能动的强盗。 欢喜眼见没自己的事了,就循着刚才飞过的人影方向掠去。 “跑得比兔子还快。”欢喜沿着白影的方向追赶至前方小路,不见人影,泄气的一脚蹿飞脚下的石子。 “你在跟踪我。” “咦?”欢喜一个愣神,侧身大树上飞下一名白衣男子,柔顺的长发半挽半泄,挺立的身姿从容不迫,如墨的横眉下一双黑瞳深邃的好像隐藏着人世的沧桑。 看清男子俊俏的容貌后,欢喜陡升疑惑好像在哪见过,只是男子的声音不温不怒,就如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欢喜神情一转,估摸此人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他故装娇滴甩起红色丝巾,含羞带怯:“公子从强盗中救下奴家,奴家感激不尽,却不知公子所为何人,才大胆追赶在公子身后。” “偶然路过,举手之劳,不必相谢,你还是回去吧。”男子不甚在意,大步朝前走去。 欢喜岂能这么容易放过男子,他连忙扭着臀部追了上去,期间偷偷的扶正两边有些吊坠的‘胸部’。 无视这些不文雅动作,他伤心的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公子有所不知,此次亲事非我本意,我爹贪图别人的权势,硬逼我下嫁。我原准备在洞房之夜,咬舌自尽,不想途中遇到强盗……公子这会让我回去,不如直接让我死在强盗手里,还能好过些。”为了加强自己死也不回去的决心,欢喜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 男子疑惑的侧头看了眼欢喜实在称不上漂亮的脸蛋,就她这样的新娘,新郎跳河的心都有了。 欢喜接收到男子不信任的目光,很有自知之明的想到自己伪装的容貌,哭得更凶了:“难道公子也是以色待人,不懂心灵之美吗,算了,我还是一头撞死在这一了百了,免得玷污大家的视觉。” “姑娘?”男子眼见欢喜对着前方的大树欲要撞上去,以为事态发展有些严重,紧张的提手一伸,也就没注意到欢喜眼角的戏谑。 他拉住欢喜的手臂,认真的劝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轻生,怎么对得起你家中的人。” “活着也是痛苦,死了也是痛苦,像我这种人,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公子,你就成全我吧。”欢喜哀求着男子,心里无比快慰的赞叹了下自己的演技。 “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在乎外貌的美丑,姑娘何必放在心上。” “公子如是说了,是否意味可接受我?”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欢喜抹干眼角的眼泪,充满希望的问。 “啊?” “如果公子接受,奴家愿意伺候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任劳任怨绝不后悔。” 情势转变太快,男子完全没来的急拒绝,就听欢喜继续,“公子不说话,奴家就当默认了。” “……” 欢喜又觉得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说出这种话,似乎不合理,故又矜持起来。“就当给奴家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也好,公子连这么微薄的希望也不肯接受吗。” 看你一身正气,应该不是狠心的主,我如此求你,还怕你不上钩。欢喜在心中得意了一番。待他收留了自己,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的整整这个破坏他英雄梦的男人。 信以为真的男子思量了会,诚恳道:“我是一个居无所定之人,姑娘跟着我实在有些委屈。” “不不不,只要公子收留我,再大的辛苦,我都能承受。” 男子想想,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只能答应下欢喜的请求,只希望哪天她改变主意了,再送她回家。 “对了,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欢喜见男子软化,明白他接受了自己,为了日后的方便,他才记起自己对男子的身份一知半解。 男子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世,答道:“在下姓黎,单名一个辰。” “……” 顾欢喜天性好玩,性耍小聪明,活了二十几年的他,除了杀人放火,凡是看之不爽的人,皆受愚弄。若说他这生最失败的事情,莫过于十年前设下陷阱迷y了黎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欢喜不曾想到自己也有被利用的一天,就在他牵制住黎辰之时,狡猾的歹人隐藏在林中,见有机可趁顺势杀了没有反抗能力的黎暖暖。 事发之后,欢喜被顾千里强迫反思,一个月后留在他脑中的不再是老爹在他面前唠叨黎辰的怨念,只有满满的愧疚。 欢喜顽劣,本性无恶,自从认识到自己对黎辰造成了一生中最大的间接伤害后,故厚着脸皮悄悄的去了黎府负荆请罪。刚进黎府大门,却听管家透露,黎辰带着母亲的尸体回到府中,外公黎迎峰斥责黎辰擅做主张带出黎暖暖,一怒之下将黎辰赶出了黎府,此后,黎辰凭空消失了。 欢喜回到林中,感觉很闷,不相信耳边所听到的事实又连续去了几天黎府,结果依旧没找到黎辰。不知为何他的周围却像安静了许多,一贯话多的老爹也不再他跟前提到黎辰的名字,变得寡言沉静。 生活变得单调的欢喜,反而想念起当初老爹夸奖黎辰,自己不服气偷偷去黎府围观的情景。他叹了下,逝去的终会逝去,一切只好随缘。 时间一晃就去了十个春秋,黎辰的影子成功的渐渐淡去,唯有他对黎辰的愧疚没有因为时间的长短而弭散。 “十年前无法弥补的错误,十年后,该是我偿还你了吗。”风水轮流转也不过如此,没指望还能遇见的人,又一次在他小心眼的准备捉弄下,阴错阳差的相遇。 欢喜坐起身轻声走至对面坐靠在树干睡下的黎辰,扯出腰间的丝巾,靠在一边,生怕打扰睡梦中的人,动作十分轻缓的在黎辰周围甩着丝巾,撵赶飞来飞去的小虫。 时值夏节,晚上的野外飞虫繁多,饶人不断,这也是欢喜睡不着的原因,再望黎辰,却能安然入睡,可见这十年,他几乎是在野外中存生,习以为常 “你在做什么。” 第五章 “你在做什么。” 就在欢喜一边赶虫子,一边臆测黎辰十年来的生活时,睡得很浅的黎辰蓦然睁开双眼,对上欢喜特意为他驱虫的举动。 “啊……我……”有种被抓包后的感觉,欢喜局促的收回丝巾,暗想他总不能告诉黎辰实情,因为自己对他的愧疚,才想做些什么事来弥补他。 黎辰看着支吾的欢喜却是另一番意思,他还记得欢喜说过留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只希望还有存活下去的价值,可他十年前就脱去了黎府少爷的身份,学会了自理,反倒不习惯有人伺候。 “你去睡吧,不用顾我。” 欢喜咬了咬牙,平常利索的嘴到了这关头,随便编个谎言都扯不出,他懊恼的坐回自己的地方,假装合上双眼,却无睡意。 一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到了第二天,脱去嫁衣的欢喜跟着黎辰进了附近的望月城。 望月城名为望月,实指城中有一座高台,亘古时有一位帝王伴随爱妃登台望月,饮酒作乐的快活地方,后来因为帝王的银逸享乐,引起城民的愤怒爆发了变动,引导那次变动的据说是一位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武林大侠,姓黎,生性憎恨贪官污吏,与官场势如水火。 变动爆发后,取得胜利的那位武林大侠没有以此占城为王,或许是骨子里对官吏的一种排斥,他将望月城作为无人管辖的逍遥城,没多久,他的事迹传遍武林,一群江湖侠士充满敬佩之意,纷纷推举他成为了武林盟主。过后,望月城就成江湖人士频繁往来的地方,黎家更是成为了世代盟主的继承者。 望月城与欢喜所住的山林快马或者轻功几个时辰即可赶到,由于黎辰照顾到欢喜不懂轻功,只能放缓脚步,花了一天的时间。 “黎大哥,这儿就是你曾经住过的望月城吗,好多江湖人哦。”欢喜跟在黎辰身后,刻意带着乡下人进城的好奇,小白的望着街上往来江湖打扮的行人,心里却冒着疑惑的泡泡。 望月城他来的也不下数次了,虽然他本人不接触江湖,可今天街上成群集队的人,名眼一看,都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好似城中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将他们全部聚集在城中一样。 “去年也不见有这么多人。”回到自己的家乡,黎辰却无任何的近乡情怯,他没有忘记,自己已经被外公赶出了黎府,赶出了望月城,今日回来不过是七月十七将近,那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也是每年一次外公允许他踏进望月城祭拜的时间。 欢喜无法从黎辰口中得知答案,扭着臀娇滴滴的靠近前方一名过路的武林大汉,问道:“好心的大哥,奴家初来贵地不懂风俗,敢问近日城中是否有什么好玩的活动,嗯?”随后抛了几个媚眼作为问话的福利。 那大汉显然不懂内敛二字,一见欢喜其丑无比的相貌,以及黑色的跟鬼一样的眼框中猛放秋波,恶心的啐了一口,粗鲁的一把推开有碍观瞻的欢喜,其力道之猛。欢喜一时不擦,脚力收缩不住,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欢喜身后的黎辰见此情势,来不及去责备大汉的举动,抬身就想去接住欢喜,就在这当回,似有一抹身影速如闪电,一晃即使,也就一阵风的时间,黎辰只接到了空气,再瞧一边,一名年轻男子噙着一丝笑容,大刺刺的搂着受到惊吓般瑟瑟发抖的欢喜。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放开欢喜,谦谦有礼关怀备至。 “没……没事,多谢大侠。”起初可能会有些脚力受不住感到惊吓,之后就没这么夸张了,只是他现在是弱女子的身份,不得不刻意伪装成虚惊的摸样。 欢喜缓了下劲抬头看向男子,男子五官俊硬,双眼微长,又一个令人恨之牙痒的帅哥。 欢喜忿忿不平的想,老爹也称得上绝世的美男子,为何生出来的儿子没有沾到一点的光呢,害他年经二十余也没一点的女人缘。 “姑娘的脸……” “抱歉,吓到了大侠。”欢喜故作卑微的垂下头,心里却发着笑。 “姑娘误会了,黎某正好认识几名在江湖上有些名号的神医,他们的整形之术也是被人津津乐道,如若不弃,姑娘可愿随黎某移驾寒舍。” 男子的话欢喜本来是不感兴趣的,粗略一听,就发现了端倪,“你是?”黎某?望月城中只有一个黎府,那这个男人是? “在下黎文。” 是黎辰的表哥!! “原来是黎公子。” 十年前他偷偷去看黎辰的时候,也曾注意过少年时的黎文,没想到,转眼十年,那个易怒易燥,自己为之不懈的黎辰表哥,却像脱胎换骨变得沉稳内敛,有几分当年黎辰的气质。 想到黎辰,欢喜下意识的朝周围开始聚集的人群找去,也不管别人瞧见他的相貌后做出各种有趣的表情,他继续搜寻,眼过之处没有找到黎辰的影子,心里奇怪的产生一种被亲人丢下的茫然无助。 黎辰去哪了,他想丢下自己独自离开了吗?不,黎辰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那是为了什么。 “姑娘找刚才的大汉吗,也许他觉得冒犯了姑娘,失了礼偷偷的离开了。”黎文笑得高深莫测,好心提点。 欢喜听着黎文的话,正想纠正,“我在找——”后面的‘黎大哥’还是及时收住了,他想,凭黎文此时的热劲,他若说出黎辰,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会帮忙寻找,但黎辰毕竟是被黎府赶出去的,以黎辰的角度去想,这不是给他找难堪吗。 这样想来,黎辰的离开多半原因也跟黎文的出现有关了。 心里稍稍好受了些的欢喜,就把苗头指向了黎文,他很好奇这十年内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黎文的性子,“黎公子刚才说可有神医医治我的脸,欢喜就得麻烦黎公子了。” “能够解姑娘之麻烦,又岂是我的麻烦。” 两人客气的说了几句,欢喜就随着黎文去了黎府。 第六章 进了黎府,欢喜无视掉一群过路丫鬟小厮对他丑陋相貌的指指点点,住进了黎文为他安排的客房内。 “黎公子何时带奴家去找你那几位神医朋友?”欢喜在客房转了一圈,半真半假的关心起自己的治疗时间。玩归玩,他还没糊涂到忘记自己的容貌是易容出来,只有探得确切时间才能做出应对的方策。 黎文误以为欢喜迫不及待想解脱自己的丑貌,故不慌不忙道:“姑娘稍安勿躁,我那几位神医朋友明天即可赶到望月城。” “这么快!!”欢喜大吃一惊,留意到对面的黎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想到自己突兀的语气,赶紧换上笑容解释:“我是说,他们来的好快,这不我都还没心里准备吗。” 黎文点头表示明白,“姑娘是来的瞧了,若是平常黎某请他们过府一叙,也要好些天数。”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姑娘是外地人,又不涉足武林之事,自然是不知晓。当今的武林盟主也就是我爷爷,由于年事已高打算金盆洗手安享余年,盟主之职也便成为了武林中的大事。观望江湖武林,英杰少侠比比皆是,百里挑一又无法服众,盟主人选一时难以定夺,无奈爷爷只好召集各大掌门进行商议,最后一致决定,七月十五在望月城召开比武大会,以此选决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 切,欢喜不屑的想道:武林盟主世代不都是出于你们黎家吗,黎迎峰坚守到现在才脱离盟主之位,其心非常明白,他的儿子黎详争(黎文的父亲)偏偏是个武学白痴,抚不起的阿斗,就把目标转到了当时乐受武林赞扬的一名外地少年身上,也就是后来为了佳人入赘黎府,成为了黎辰父亲的楚沐年,哪知三年后会发生楚沐年失踪之事。黎迎峰盟主继承者一朝落空,其幸黎家还有一个孙子黎文与外孙黎辰。 孙子与外孙的比量谁重谁轻显而易见,黎迎峰带着一把老骨头强撑着盟主之位,必是为了等待黎文羽翼丰满,再打退堂鼓将盟主的位置交予他的手上。这个比武大会,或许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一个嘘头,他总有办法让黎文登上盟主的宝座。 欢喜盘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么热闹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缺少了他。 “难怪城中来了这么多江湖人。”七月十五还在五天后,这五天他要如何留在这?“黎公子,奴家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奴家出生平凡,心里头却对江湖侠士诸多敬佩,只怪缘浅未能结识,今日我与黎公子相遇,定是老天听到我的祈求才得以亲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黎家,巧得是又赶上了武林大会,奴家琢磨着可否在此多住几日,沾一些公子之福观望武林盛世,也好完成一桩心事。至于医治我的脸,也不急于一时。” 黎文听后,欢喜的要求对他来说芝麻绿豆的事,也没深究欢喜话中的真伪,轻松的答应了下了。 “这五天,我也不能白白被关在黎府。”待黎文离开客房后,欢喜溜出了房间,凭借来时的路线,出入自由的走出了黎府大门。 “先去找黎大哥吧,依他来时漠不关心的表情,铁定不知道有比武大会一事,就算他被赶出黎府,不代表他不能参加啊。”欢喜默默的为黎辰考虑,想当初要不是他的出错,黎辰现今还在黎府,也是唯一可以与黎文一较高下的人。 欢喜在街上寻了会,没多久就在街边一家包子铺内发现熟悉的白衣人,黎辰就坐在里面美味的咬着包子,喝着热茶,仿佛周围一切热闹的人流街市都与他无关。 “黎大哥。”欢喜摆上一副哀怨的脸,坐在黎辰面前问:“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黎辰抬头望了眼欢喜,就把桌上摆放着几个白热的包子推到欢喜面前,“出来时间也长了,还没用过餐吧。” 欢喜楞了楞,深明黎辰是不想回答故意转移话题,他拿起一个包子原本想粗鲁的一口咬下去,皱了皱眉,女子的身份还是让他慢条斯理的小口吃起来,期间,欢喜又将武林之事无意中透露出来,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黎大哥,就凭你的武学与才智,你若不去参加,太可惜了。” 黎辰见欢喜吃的差不多,起身唤上包子铺老板,付完银子朝街上人数偏少的地方走去,欢喜得不到答案只能继续跟在黎辰身后。 “你现在住在黎府吗。”黎辰突然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恩。” 黎辰叹了声:“十年前我就不曾想过与表哥争夺什么,十年后亦是。你回去跟他说,盟主之位人人心求,却不是我黎辰想要的,如今,我只想尽快追查出杀我母亲的凶手,好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欢喜听得极不是滋味,感觉自己是站在黎文那边故意跑来欺负黎辰的,他气冲冲的拦在黎辰面前,解释道:“你当是黎文让我来套你话的吗?我顾欢喜可不是左右逢源,逢迎拍马的人,就算他说要帮我治脸,把我当着贵客招待那又如何,这些全是他一厢情愿的事,我说了要在你身边为奴为婢,那就是……就是……”欢喜想了会,没有一点羞愧的承诺:“就好比那句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黎辰颤抖的抖动了下肩,胸腔中发出低低的笑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顺便让你给他捎句话而已,况且,十年来他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无需提防我。”黎辰闪了闪神,街上黎文搂着欢喜的一幕窜过脑中,他再次概叹,“今日的表哥已非过去的人,他能够在我之前接住了你,可见他的武功已经在我之上。” “你的意思是就算参加了比武大会,你也未必会赢他?”欢喜也大感意外,黎文的武学资质都在黎辰之下,可能遗传了他老爹武学白痴的因素,若说要超出黎辰,他怎么也不相信。 “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去想的,留在黎府对你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能整好你的脸,定是一位漂亮的姑娘,日后风风光光的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吧。” “我不嫁。”怎么问题转到这种牛头不接马尾的事上了,再说,他是男人,嫁魂啊。 “女孩子哪有不嫁的道理。”黎辰实事求是道。 “那是……我刚才不是说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即使嫁人,也要嫁给你。”黎辰要是再敢跟他纠结这种事,他还非得和他急,他就不信黎辰真敢娶他回去。 第七章 “那是……我刚才不是说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即使嫁人,也要嫁给你。” 回到黎府客房的欢喜想着白天对黎辰说的话,越来越觉得自己这话有多小白了,幸好黎辰不置可否没有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之后黎辰就带着他去了一户清静的农家,里面有一对夫妻自称是黎辰父亲的故友,黎辰自被赶出黎府,每年快接近七月十七的时候,都会住于此地。 “这五天如有什么事,你就来此找我吧。”这是他们分别后,黎辰对他说的。 欢喜无聊的走出客房,伴着长廊上高挂的红灯,慢悠悠的晃在院子四周。 “盟主大会上没有黎辰的参与,还有什么意思。”欢喜很没意思的摇着头,怀疑自己留下的五天是个错误的决定。“其他人是输是赢好像都与我无关,这场比武深究起来也没什么好瞧的,要不,我尽早开溜。” 说风是风的欢喜打定主意来个不告而别,他收住脚步,观察了下周围静寂无人的院子,背后是一堵两人高的围墙,墙外就是望月城大街了。此时此地,正是他离开的绝佳时辰。 欢喜双臂一伸正要运气飞出围墙,就在这时刻,院子前方传来吵杂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呼呼的“刺客,有刺客!”声,逐渐往他这边的方向移来。 欢喜浑身一震,侧耳倾听果真不是自己的幻听,鬼灵精的笑起来:“竟有人擅闯黎府,有意思。” 他提起过长的裙摆找了处隐蔽的大树角落,透过枝叶的空隙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顷刻,夜空中凌空飞过一团黑影,风中衣袂划破死静,一个筋斗轻松跃过围墙消失在黎府院子,尾随其后,又多了一老一少的身影追赶过来,其中一人见黑影已经逃走气愤道:“仅差了一步。”这人就是黎文,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估摸着就是黎迎峰了。 “望月城里竟然还有轻功如此了得的人。”黎迎峰面色难看,喘气厉害,毕竟是上了年纪的,经不住追赶的折腾。 “爷爷,你身体欠恙,还是先回房休息吧。”黎文走至黎迎峰想搀扶一把,却被黎迎峰甩袖推开,“我将毕生的武学全部转移给你,你倒是不争气,现在连一个黑衣人都抓不住,我还怎么指望你那天拿到盟主令。” 黎文顿觉委屈想要辩解什么,后面大大小小的护院家丁提着佩剑灯笼浩浩荡荡的追赶过来,他才止住了欲要说的话,腰背一挺唤了几名家丁上前,好生扶着黎迎峰一起离开了院子。 “难怪黎文的武功超越了黎辰,好个黎迎峰,不,是老狐狸,为了让自个的孙儿能在比武大会上一举获胜取得盟主令,顺利成为下一任盟主,不惜失去自身浑厚的内力换取这一切。啧啧,可怎么也想不到黎文毕竟资质有限,无法善用这些转移过来的内力,说到底,老狐狸的算盘打得还不够精湛啊,此刻一定后悔的要死。” 欢喜幸灾乐祸走出躲藏的地方,为黎辰平衡了许多,“老狐狸放弃了一个武学奇才,却培养了一个后期蠢材,实在是太好笑了,黎家的衰败也不过几日而已。”他又想了下,经黑衣人一闹,他此刻又要离开,时间巧合异常,黎家的人岂不怀疑他与黑衣人有着必然关系。 思来想去,为了往后清静的日子,欢喜还是放弃了离开气瘪瘪的回客房了。 第二天欢喜去农家找黎辰,发现李家夫妇都不在,只有穿着单衣的黎辰坐在屋内缝补着自己的白色外衫,只见一双修长厚茧的手中绕着一针一线,弯弯扭扭穿插在破洞的衣服上,欢喜忍俊不住发生一声轻笑。 “我做的很差吗?”对于欢喜进屋发出的笑声,很有被小看的趋势,黎辰头也不抬,拿起衣服左看右看,自认为缝补的还是可以的,只要看不出洞口就行。 欢喜头一次觉得一个大男人说着这种不服气的话,也是挺可爱的,不过他不会告诉黎辰,反而拿走黎辰手中的衣服放在木桌上,坐于一旁:“黎大哥,这活不适合拿剑的人,还是等李嫂回来帮你缝补吧。”欢喜的意思很婉转,缝缝补补的事,那是女人的家常活,你一个大男人的,做这种事也不怕丢脸。 黎辰岂能听不懂欢喜话中的意思,他笑了起来,这是欢喜第一次看到不苟言笑的黎辰笑得如此炫目,如此叫人不自在。 “李嫂今辰出了远门,不知何时回来,这衣物是现今我唯一带出的一件,欢喜,你若方便就帮黎大哥缝了吧。” “……”欢喜暗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怪自己多嘴,“呵呵~~黎大哥,其实衣服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去街上——” “欢喜不会缝补吗?”黎辰打断欢喜的话,语气中透露些许的失望。 “当然……会了。”他现在可是女人,难道缝补这种女红还能推脱吗,欢喜强笑着拿起桌上的衣服,忿忿的想,不就是缝补吗,又不是没干过,从小跟老爹一起生活,两个大小男人什么事不都是亲力亲为,还不差做这种妈妈桑的事。 咔嚓一声,欢喜耍起一边的剪子把先前黎文缝补难看的地方拆解了,垂着头熟悉的绕着月牙白的细线沿着长形的洞口缝合起来。黎辰看了会,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慢慢的起身走到屋外,沉思起来。 “辰儿。” 黎辰抬眸一望,是农装打扮挑着树枝回来的中年男子,他火速卸下担子上的树枝,神色紧急,“辰儿,我已经查到——” “李叔。”黎辰脸色一整及时打断李叔下面的话,故意侧过身,屋内缝补的人影也就出现在李叔所及的目光中。 两人心照不宣换了一处离小屋偏僻的地方,老实巴交的李叔藏不住心里话,问了:“欢喜姑娘是否有何不妥。”那姑娘相貌是丑陋了点,以他多年的经验,却不像是有心计的女子。 “李叔,你何以见得他是一名姑娘,而不是……”黎辰将目光慢慢移到小屋的方向,嘴角噙着残酷的笑容,“伪装成女人企图接近我的少年。” 第八章 “欢喜是男的?”李叔傻愣愣的看着眼前自小耳聪目明的男子,他没有怀疑过欢喜的身份,但他更相信黎辰的话。 “是男是女,我还是分得很清楚。”欢喜个小的体型成功的给他营造了一名娇小女子,然而无论外形如何神似,女子娇弱的体态与男子硬实的身体,仅需几个投足动作就能区分清楚。 黎辰毕竟是个谨慎入微的人,无凭无据也无法说明他是男人,所以打欢喜一开始跟踪他以及留在他的身边,他就多了一点防备,暗中留意起欢喜每一个举动,甚至言语试探过,就从那句嫁与他人,欢喜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变相的出卖了他所有的伪装。 “以你现在的处境,无权无势,更不过问江湖,他为何接近你?”李叔担忧的问,往往这种猜不透心思的人,才叫人后怕。 黎辰摇了摇头,“先别提他了,我爹的事打听得如何。” 十年前,黎暖暖死于非命,悲痛的黎辰在准备带黎暖暖回黎府时,才注意到浑身无任何伤势的尸体上,仅有脖子间有一片未消的红色印记,细看的话,倒像是手掌印,由于时间微长,红印消去了大半,无法清晰的掌控住手掌的大小,黎辰却信,这是寻找凶手唯一线索,由此也说明,凶手是用双手掐死他母亲的。 十年来,黎辰才深深的明白凶手是如何的狡猾,光靠不完全的手掌印是无法找出凶手,可除此之外,黎暖暖的身上没有留下第二个可疑的线索。 黎辰静下心深思熟虑,他母亲跌疯无常,仅有小孩心智,绝不会惹下仇家,若是冲着她这个儿子,更不可能,黎辰十足坚信,他周围没有一个有冤有仇的人,除了十年前林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少年。凶手既然与那名少年无关,他唯能想到的就是父亲的消失之谜,或许,这两件事并非偶然的事件,极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凶手的事既然无从下手,黎辰就把目标转移到父亲消失的事件上,花了几年时间,他打探到父亲当年的好友李氏夫妇,询问之下,很失望,李氏夫妇对他父亲的消失同样充满了疑惑。 时隔一晃,到了今年,江湖中后生新秀如雨后春笋,人才辈出。其议论最多的就是夸下海口,自诩上知天理下知地理,拥有百晓生称号的吴知晓,此人嗜财如命,却能一针见血道破各种玄机。 今年的七月十五盟主试选比武大会,吸引了四方人能异世,其中就包括了黎辰一直无缘得见,飘忽不定的吴知晓。当他从一些江湖人口中得知,吴知晓早他一天前就到了望月城成为了黎府的贵客,恰巧自己无法涉足黎府一步,只能备下多年积攒的银子,请李叔跑一趟黎府秘密打探当年楚沐年成迷的消失事件。 李叔得到一些隐情后从黎府出来,似乎很不乐,即使是现在面对黎辰,想到重金换回的答案,脸上依然挂上了温怒:“你爹的具体下落,吴知晓甚有隐瞒,简单的说了句,若想知道楚沐年的去留,必须先找到一人。” “谁。” “采花盗。” 黎辰低头失笑,为了找出当年与他父亲相关的人,能找的他都找了,其中最大嫌疑的就是外公命他父亲去捉拿的采花盗。 “这个采花盗,每次侵害一名女子时,都是蒙脸出现,无人知道他长何模样,巧的是,我爹消失了,他也消失了,要想找出此人,大海捞针。” 李叔稍稍头,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吴知晓还说了句,离此千里的一个蟠龙小镇,有个叫郑佛安的人,我们可以先从此人下手调查。” 黎辰缓了缓头。 两人商议一番后,黎辰暂且先留下过了七月十七,祭完母亲再去蟠龙小镇,另一边又想迫切找到郑佛安解开当年之谜,李叔也就先行一步,即日启程。 “李叔怎么说走就走,发生什么事了。”站在望月城城门口,欢喜望着矫健黑马上离开的背影,极是郁闷,一炷香前,他还在为黎辰缝补衣衫,也就抬眼的功夫,李叔回屋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急冲冲的忙于收拾细软,打算出远门了。 黎辰转身往城中走去,煞有其事的回答:“李叔刚接到远嫁外地女儿的信,她就快临盆了,这会李嫂也不在,他这个未来外公,迫不及待的想去看望即将出世的外孙。” 骗人!欢喜跟在黎辰身后,圆润的大眼谨慎的盯着黎辰。 自己的外孙要出世,作为外公不是更应该开心吗,可李叔离开时的严肃神情明摆是去解决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么,黎辰为什么对我撒谎,是因为此事无法透露给外人,还是不想告诉我,莫非,他怀疑我了? 欢喜盘算了会,带着了然的语气羡慕道:“有一位漂亮的女儿,家庭终是幸福的,又岂会像我这样……”语气无预兆的暗沉下去,“有我这样的女儿,父母都无脸去见人了。” “人各有命,你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相貌。”黎辰缓下脚步,使后面的欢喜跟上自己,一边轻松的应对着欢喜的话,“表哥为你找的整形神医,你不是说今日就到了吗,我相信再过不久,你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欢喜偷偷的翻了个白眼,不愿再提整形的事,他快速跟上黎辰的脚步。 两人并排着一路上抱持着沉默,走了几段路后,进了城中街市繁华的地段,行人逐渐增多,挨三顶五的,与黎辰抱持着隔距的欢喜,每走一步就被身侧的人横冲直撞顶到旁边的黎辰身上,既难受又尴尬。 你娘的,比武大会还没开始,这群江湖人脑壳了吧,临赛将近的这些天,他们不乖乖的找个地方潜心修炼,学路人甲逛鬼的街市啊,瞧瞧你们这些膘肥的身材,往这一站,你当街神还是拦路强盗啊,好好的一条路就这样被你们堵得水泄不通。 欢喜恶恨恨的把气全部撒在同样无辜的行人身上。 “很难受吗?” 第九章 “很难受吗?” “还……还好。” 黎辰随手揽过再一次跌撞过来的欢喜,腾空一跃破出人群。 “黎大哥?” “抱紧我。” 欢喜依言搭在黎辰结实的肩上,闷下头总觉得此时此景好像少了些什么,耳边的风声呼啦呼啦的呼啸而过,不用瞧也知道黎辰带着他飞过人群。 “这些天,望月城都处于人群高峰期,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绕路而行。”黎辰一脚踏地,抱着欢喜落在另一条清冷的小街上。 欢喜还在琢磨着自己到底忘了什么,没在意黎辰的话,敷衍的‘嗯’了声。 看着欢喜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黎辰淡淡的笑了下,彷如所有的事都在执掌之中。 “前方有个茶楼,我们过去休息会,给你压惊。” 压惊!!欢喜浑身震颤,不是害怕,是被黎辰的话惊醒了。 是的,他一直没有想到的事就在这里,若是一名普通的弱女子,突然被人搂着凌空穿过人群,她的反应至始至终是害怕,惊吓的,就算此女子胆野,第一次腾空飞跃,也是充满好奇,欣喜。反观刚才的自己,却是淡定如斯,明显习与轻功。 “黎大哥……”欢喜抬起惊慌失措的双眸,望着黎辰心虚的退后一步。 他不该掉以轻心的,对面的人是黎辰,智谋武功从小就超越他的人,即使屏住了内力,没想到还是逃不出黎辰临时一个小小的试探,轻易暴露了自己的武功。 这下,黎辰必定误会他隐瞒武功接近他,存有不良的企图。 告诉他真相吗,不,不能说!欢喜拼命的自制自己想要说出真相的冲动,告诫自己不要忘记十年前,他是间接害死黎辰母亲的‘凶手’,害他被赶出黎府的可恶之人,黎辰一旦知道他就是那个少年,其后果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欢喜。”黎辰不带恶意上前一步,关心的问道,“你的脸色好难看,要不要去看大夫?” “没事。”欢喜咬着牙,暗想,你不趁机点破我,是想继续与我演完这场虚假的戏吗。“今天天好热,我们去喝茶。”戏开了就有结束的时候,怎么来就让我怎么离开吧。 黎辰也不愿多说什么,带着欢喜直达前对面的茶楼,当他们踏入茶楼大门时,才注意到屋内要比屋外清静的大街热闹了许多。一群男女老少围了几桌,悠哉的嗑着瓜子喝着香茗,竖着耳朵陶醉的聆听着最前方卖艺女子清脆婉转的小曲。 黎辰练了处角落的地方,并非他偏离人群,而是打进门他就注意到一些眼尖的人,再望见欢喜后,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交头接耳。 “这个丑八怪难道就是那位?” “望月城多这么一个就奇葩了,你还想再多几个。” “真是走了狗尿运,遇上了我们的黎公子。” “什么狗尿运,你没听过丑人多作怪吗,就凭我们黎公子的一表人才会看上她吗,也不知道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才让黎公子不得不留下她,还被迫请江湖有名的神医医治她的脸。” “我呸,就她那样,治好了脸也是丑八怪。话说回来,那也是我们黎公子心肠好,看她可伶才不跟她一半见识。” “可不,你们瞧,这次又不知散了什么迷药,将那位俊俏的白衣公子也给迷住了。” 一群人好奇的瞄了几眼角落里的黎辰,甚是可惜。 “狗嘴吐不出象牙。”作为话题最大主角的欢喜,低低的骂了句,深明人言可畏也不想去辩解什么,以免越抹越黑。“黎大哥,实在抱歉,受我牵累了。”他被碎语也就算了,黎辰一并被念进去,还真有些无辜。 坐在对面的黎辰气定神闲唤来小二上了一壶碧螺春,亲自摆上杯子置了些温茶递给欢喜,“这种地方便是给人消遣的,何必管消遣的内容是什么呢。” “话虽如此,你不觉得他们很无聊吗,怎么就爱打听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比武大会临近,盟主人选也在大家的期待中变得胡乱猜测,其中最受瞩目的就是黎家。这次黎家所有的重托都在表哥身上,外人自然会多一点心思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身边接触的一些人。” “我就纳闷了,黎文为何收留我,还给自己惹下一身的腥。”要说黎文是因同情或是古道热肠才收留他,骗骗无知的路人还行,他顾欢喜可从不觉得黎文是这样的人。 黎辰笑儿不语,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品茗起来。 欢喜与黎辰告别时,天色拉下一片漆黑,他失落的走在静悄悄的街上,想着今日一别,他们以后不再相见。当他慢吞吞的靠近前方灯光摇曳的黎府,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黎府大门溜了出来,还沉浸在再也不见黎辰的失望情绪中的欢喜,迥然被出现的黑影吓了半刻。 小偷?刺客?顿觉有乐子可寻的欢喜偷偷的跟上了前面探头探脑的影子,一路跟踪,走到某隐蔽的角落,黑影停了下来,欢喜缩退身子张望的瞄了一眼,模糊感觉那黑影有点像黎府的管家。 “宋公子?”中年的管家在周围轻轻的唤了一声,一会,黑暗中升起了一圈的光亮,一名穿着红衣的少年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欢喜偷偷的望了眼少年,随即倒吸一口气赶紧捂住了差点惊呼的红唇,他不敢相信的又望了眼,肤白唇红,眼含春情眉细柳,青丝如滑似织锦,一个美得令男子都可以忘记呼吸的少年。 “他没有来吗。”少年声音轻柔充满幽怨,足可激起任何男子的保护欲。 “有些贵客需要少爷招待,今晚不方便出来” “不能出来还是不想出来?”少年伤心的问道,“在他心里,我就不如一个丑八怪吗,还是因为我终究是男的,她再丑也是女的。” 丑八怪?竖着耳朵偷听的欢喜多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要不是还够冷静,他一定会冲上去拎着少年的领口,管他漂亮与否,怜香惜玉什么,他也要声讨一句,丑八怪怎么了,他不是人吗。 “宋公子,你可真是误会少爷了。”没有警觉被偷听的管家,一心想着解开自家少爷与少年的误会,老实道:“少爷是想利用欢喜姑娘,才留下她的。” 第十章 “利用?”少年情绪稍稍稳定下,不解的看着管家。 躲在一边的欢喜从脚看到上,实在不明白,就他现在的行头,哪有被利用的价值。 “宋公子,你也该知道,比武大会所剩无日,少爷是必须拿到盟主令才能维持黎家几世的殊荣。只不过那些参加比武的江湖人还未清楚比赛的规则,认为最后获胜的人,必是武林盟主。” “难道不是吗?” 管家摇着头,“武林盟主不是一个只会武功的武夫,定是文武双才,其外还要受到多数之人的拥戴才行。这次的比武大会只是决定出最有实力的三人而已,最后再由众人从三位候选的盟主人选中,选择出一位智谋与善心并存的人作为此次的武林盟主。太老爷与各大掌门谨防有人收买人心,故隐瞒了这条规则,直到比武结束后再公布投选。” “这跟那位欢喜姑娘有何关系。” “少爷自持能够在比武大会赢得三名之列,智谋已名在外,无需担忧,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积聚自己的人气。”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问:“文与欢喜姑娘的谣言,该不会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恩,这算是天意吧,正在少爷苦恼着如何提升自己的人气时,偶然在街上看到了丑颜的欢喜姑娘,少爷才动下心百般隐忍丑颜,好心收留为她请医治疗,所以,宋公子,你要相信少爷对你多年的感情,他所做的这些仅仅是为了获取别人的拥戴而已,并非对公子移情……” 没心情再偷听下去的欢喜转身一跃,飞出了老远。 “好你个黎文,卑鄙无耻奸诈欺瞒老少的小人,想要利用我助你登上盟主之位,做梦去吧。”嚓——,果断的扯下脸上伪装上去的黑痘痘,欢喜蹲在小湖边,掬了几把清水拼命的擦去脸上鬼画的痕迹,“反正黎辰也怀疑我的身份了,再伪装下去也没意思。” 月光下,湖中照射出的丑颜瞬间变成一张清清爽爽的可爱小脸,欢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方才他是不是还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欢喜冷静下想到黎文与少年的关系,不禁冷哼了下,“男人爱上男人,真是悍然震惊,堂堂盟主世家的一脉单传,独对同性一往情深,若是此事传到江湖,还不叫他身败名裂。” 欢喜恶毒的想着,仅要抓稳这一点,他就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不过,那个宋公子是何许人物呢?我现在没凭没据怎么可能让别人相信黎文喜欢男人,再说黎家又不是省油的灯,只捎一声,就可掩埋所有的事实,到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泄气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欢喜托着腮抬头望着半圆的明月呢喃着:“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不甘心的脑中突然冒出某人的脸,双掌一击他高兴道,“对了,管家说他们的感情已经好几年了,黎辰或许知道些什么。” 欢喜爬起身,开开心心的去找黎辰了。 到了李叔家门口,还算有自知之明的欢喜忐忑不安的站在李叔门口,深更半夜侵扰别人的睡眠是不对的,何况这别人还是对他起疑心的人,欢喜犹豫的敲着木门。 “谁?”漆黑的屋内亮起烛火的光亮,低沉沙哑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是被吵醒的。 “黎大哥。”欢喜抱着九死一生的态度,只想着黎辰大人有大量,陪他再演完一出苦肉戏,好让他问明想要知道的答案,以后,他们就各自分散。 门吱呀打开,黎辰穿着单衣望着站在门外的人,暗沉的黑眸中露出了一点惊色,“欢喜?” 欢喜将黎辰的惊色当成他的突然出现使然,没在意太多,只管计划着脑中的苦情计。他努力的眨着泪汪汪的大眼,委屈的撇着红唇,像个被人欺负后回家告状的小媳妇摸样一头扑进黎辰的怀里。 “黎大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黎辰抬起身侧的手,犹豫着推开身上的人还是假装去安抚一下,似乎两者都有些奇怪,最后还是婉言将欢喜劝进屋内,两人坐了下来,欢喜抽噎了下红红的鼻子,一五一十把黎文利用他的事说了出来,期间刻意隐瞒了黎文与宋公子的事情。 “外界的人传我如此难听,不想全是黎文一手主导,我日后还怎么在望月城生存。” 黎辰垂首敛眉,心中寒意直冒。 他非常清楚表哥是偏爱美丽事物的,且不容一点瑕疵,自他好心收留下貌丑的欢喜时,便知其中有疑,碰巧今日又在茶楼听到那些传言,他隐隐知道了表哥的目的,只是他不敢去相信,十年的时间而已,表哥怎会变得如此心性。 “天色不早了,表哥的事我们明天再议,今晚你就再此屈就一晚。” “恩。”毕竟是别人的表哥,欢喜也不愿逼迫太急。 隔天,欢喜起身梳妆望着铜镜内的小脸静默了三秒,脸色一变惊叫了起来,不明状况的黎辰飞速闯进房间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欢喜惶恐的缩在梳妆台前,胆战心惊的问:“你都看到了。” 反应敏捷的黎辰朝欢喜无瑕的小脸溜转一眼,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欢喜遇难了,“昨晚你便是这么过来的,想来表哥利用你的事,确实叫你气糊涂了。” 不想承认的欢喜将黎文痛骂了几遍,昨晚他洗去了脸上鬼画的丑迹就匆匆找黎辰了,满脑只有如何骗取黎辰透露黎文的事情,哪里还想到自己的伪装。 “你……你没有其他的话想问我吗。” “有。”嘴角蓄起弧度,黎辰含着不明意义的笑容走近欢喜,轻佻的抬起他的下颌,端详了会,道:“本是俏佳人,何故钟无艳。” 欢喜甩开眼前耍流氓的手,嘀咕着:“什么胡话。” “对对对,是胡话。好端端的一个少年,为何就变成了少女,莫不是欢喜有特殊的嗜好?” 第十一章 欢喜挺了挺背脊,反正这一天是不可避免要来临的,他半真半假慢慢的诉说起抢亲的那段,“我只是一名比较幸运,稍懂武功的镇民,听闻镇中富商的女儿要出嫁,不巧赶在强盗盛行的时候,正在富商左右为难时,我找上他出此计策,假扮他出嫁的女儿欲擒强盗,没想到你出现了……” “即便如此,强盗一事解决后,你又何故以女子的身份执意留在我的身边。”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不会说的,欢喜想了想,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近日,黎大哥是如何看待我的。” 黎辰不敢揣摩欢喜的话,答道:“欢喜天真活泼,有你这样的妹子,也不是件坏事。” 欢喜一听,伤心的看着黎辰,“只是妹子而已吗。” 如墨的眉峰皱起,黎辰警觉这话充满暧昧不易多说,只等欢喜给他一个答案。 “或许你不信,从你无心救下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欢喜偷偷的抖了抖身子,为下面酸不拉几的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十几年来,我心寡情无欲无所,自认为此生常伴青灯,红尘断忘,只到那天见到你之后,虽是一面足可难忘,因为不想错过留下遗憾,便想着接近你。可我又害怕自己的感情有违道德,使你唾弃,只好将计就计伪装成女人留在你的身边。” “……” 瞧不出黎辰是何表情,欢喜双腿跪地,更是卖情的饰演一名不小心爱上同性的苦命人,“黎大哥,喜欢你是我的错,你不接受我没有关系,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赶我离开。”这叫什么,道高一丈魔高一尺,他就不信自己的小聪明不如黎辰的大智慧。顺便感谢下黎文与宋公子,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接近黎辰的理由。 “我没说赶你离开,快起来。”黎辰真心受不起欢喜的求跪,连忙弯身扶起欢喜。 欢喜见机激动的抓住黎辰的手:“黎大哥,你不赶我走了吗?” 黎辰笑而不答,低头望了眼欢喜身上的裙子,带了丝促狭:“你仍然以姑娘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吗?” “呵呵……我哪里还敢。” 于是乎,鬼灵精的欢喜大刺刺恢复男装留在了黎辰的身边,故而也因为不用再变回那个丑八怪,黎辰好言劝说了一番想要报复黎文的顾欢喜,意为:黎文利用的是女装丑颜的顾欢喜,不是如今走到街上谁也认不出的少年郎,总体来说,顾欢喜本人是没有任何损失的,何须再多生是非呢。 白受人利用的欢喜气闷的又不敢在黎辰面前发作,回头想想只能怪自己考虑不周,黎辰就算是被赶出黎府,他与黎文表兄弟的感情实实在在没有因此改变,愚昧的是自己还求他帮忙对付黎文,简直是阴沟里翻船。估摸着黎辰没有赶走这个‘喜欢’男人的人离开,多半也是想把他留在眼下,便于防备他动小脑筋做出对黎文不利的事。 想通这些后,欢喜无比的后悔,亏他还对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终究被黎辰设计落得自己撒网把自己给套住了,最后反便宜了黎文。 同样,如果就这么乖乖受黎辰监控那就不是顾欢喜了,既然黎辰大方留他下来,他也要适当的表示些‘爱意’才不辜负留下的这段‘亲密’相处。 打着鬼点子的欢喜首先开始了第一计划。 某吃饭时间,欢喜鲁莽的将一碗菜汁打翻在黎辰身上,羞愧之余,他又体贴的去准备了一桶事先烧好的热水,热情的进入黎辰的房间替他宽衣解带,不忘恳求一并包下洗浴的活,以表他冒失犯下的麻烦事。 黎辰倒也不退怯,两大男人的太过拘谨,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心无杂念的享受着欢喜的亲手服务。反观欢喜,无所不用其极的故意腻在黎辰身上,假借擦拭的名义实行各种骚扰诱惑的手段。 欢喜心里那个欢啊,一旦黎辰露出可疑的狐狸尾巴,他就马上反击。 至于反击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黎辰对他的骚扰产生生理上的反应,证明黎辰不排距男人,以后他留在黎辰身边随时都有某贞操的危机,针对此种情况,他现在只需翻身一起转成正义的使者,努力控诉黎辰不为人道的恶习,问心无愧的打压眼前的银贼,最后拍拍屁股走人。 第二种就比较省事了,归于大众男人那样,黎辰只喜欢女人。面对同性的挑逗,作为如此正常的男人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恶心,因此无瑕他出手,黎辰率先就将他赶了出去。最后,自己依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如此完美的‘拍拍屁股走人’计划,欢喜自是喜不自胜的在黎辰身上到处‘点火’,然后过去了半柱香之久,其实也没这么久,只是欢喜的内心开始焦躁,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偏偏该做出反应的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欢喜不信邪的抬头一望,脸色抹黑,Y的,睡着了。 欢喜气急的甩袖扔掉手中的抹巾,喘了口气准备吵醒某人,再看趴伏在浴桶边缘睡着的黎辰,周身奇迹般的笼罩着一层柔和的白光,以至整个房间内都充满了温馨,安定。嘴角蠕动了几下,想要大声唤出口的话蘑菇了几下,最后出师不利消失在肚子里。 “我是看你比较累的份上勉为其难不打搅你,才不是心软。”不免为自己辩解的欢喜嘀咕了下,就把黎辰移到榻上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第一计划失败告终,不知疲倦的欢喜又展开第二计划。 某晚,欢喜楚楚可伶的抱着被子站在黎辰的房间门口,对前面的黎辰半是哀求半强迫道:“黎大哥,我从小就怕打雷,今晚就让我睡你这边吧。” 黎辰不作考虑,脱口问道:“今晚天色大好,何来打雷?” 没有被戳破谎言的难堪,欢喜垂下头细声回答:“现在没有,半夜就有了。” “……” 第十二章 “打雷之时再过来吧。”说不清此刻的黎辰表情是有多酷,手一扬,房门砰的一声在欢喜面前关上了。 被黎辰断然拒绝门外的欢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谎言确实很烂。他冷静了三秒,恍然露出一丝的笑容,第二计划试探成功,他做了一个完美的胜利动作,抱着被子打道回府。 黎辰一向大度从容,面对之前他的伪装都不成撕破脸皮,何况今日一个小小的谎言。若是依照温顺的性格,黎辰只会随了自己的意,反正两男人睡一起又不会天雷勾动地火,发生天翻地覆的事情。 偏偏黎辰将他关在门外了,因为他心虚,因为他有心里障碍,因为他喜欢男人。 回到房间的欢喜为自己终于找到黎辰的弱点得意的叉着腰大笑了三声,笑完之后,小人心态的欢喜无厘头的担忧起来,“黎文喜欢男人,黎辰也喜欢男人,这黎家莫不是有什么不良的遗传?”黎文就算了,最好断子绝孙,可是黎辰的话…… “不不不,这不是你想的事,现在已经证明黎辰有那种倾向,我应该去实行‘拍拍屁股’走人计划才对。” 到了第二天,欢喜一边咬着黎辰从街上带回来的热包子,边想着诱惑黎辰的计划,只是计划还没成形,对面的黎辰开口了。 “今天是七月十五。” “嗯?”欢喜没反应过来,睁着水汪汪的双眼,傻傻的叼着包子望着黎辰,不懂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黎辰看着欢喜迷糊的可爱摸样,忍不住勾起戏弄的兴致,“我听人说,一个人一旦动脑频繁了,容易伤神,严重者还会记忆退化。” 听出玄外之音的欢喜,牙齿一咬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啃起手中的包子,两腮鼓鼓的含着不清楚的话咕哝着:“相信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笨蛋。” “姑且不论这话有没有人相信,但我肯定,欢喜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坦率性情的事情,看着真叫人欢喜呢。” 额,感到丝丝恶寒的欢喜,不查咬到舌头,酸涩的血腥逐渐蔓延开来,口中的味道些许怪异。他皱起整张小脸,无瑕再与黎辰哈拉下去,放下手边晕开血色小点的半个包子,很没意思的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整以暇的黎辰眯着双眼,不慌不忙的回道:“今儿不正是比武大会的日子吗,欢喜忘记了?” 语塞的欢喜干笑了几声,只顾着设计黎辰,还真将这么一事给抛之脑后了。 速速的准备了一番,打着围观解闷的目的,欢喜兴冲冲的强拉着黎辰赶赴了比武场地。 此次的场地位于城中偏西外围一处最高的高台上,也是望月城此名由来的望月台,高三十余米,圆形平台,旋形梯阶,途中设立休憩的亭阁。 黎辰与欢喜赶到时,望月台上已经挤满了行行色色的男女老少,比肩迭迹,争先相望,极是热闹。 “前面的大叔,麻烦移个位,诶,这位大姐,男女授受不亲,请挪过身子。” “挤什么Y,全家就你们要看呐。” “大婶,你是参加比武的人吗,不是吧,那就对了,让让吧,我跟这位大哥都是赶着下场上台比武的,耽搁了出场的时间,失去有力的先机,你赔得起吗。” “……” 不用怀疑,这个由人群外拼命挤着身子,嘴里理直气壮与围观的人辩解,趁机人群的少年,就是顾欢喜。耍起小心机几乎游刃有余的他,毫不羞愧的排开身前重重人影,轻轻松松穿过人群,成功站在最前面给自己找了个最佳的观赏地。 “黎大哥,还是我聪明吧。”欢喜得意的对身后沾了他的光,走到人群前的白衣男子道。 黎辰臭着一张俊脸,不觉这事有何沾沾自喜的,反为欢喜的行为感到无比的丢脸。 眼见黎辰脸色有些难看,欢喜慢慢的移到他旁边,讨好的说:“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夺他人之福。耍无赖的事不都是我做的吗,你也不要计较这些了,来,看看台上,这要比我们站在后面看的清楚多了。” 黎辰依言朝前望了一眼,前方是一方木架台,搭建设备简单倒像极了江湖人不拘小节的个性。木架台上此刻已有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激烈的拳掌互击,为这次的比武拉开了序幕。 黎辰无奈的轻轻叹了声,收回目光。他对争夺盟主之位的比武大会本就无趣,今日出来却有些叫人神使鬼差,也许……黎辰缓缓的将目光移到身旁全神贯注观赏着台上比武的欢喜。 欢喜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仅仅为了这一点,莫名其妙的自己忍不住在早上提点了今日的比武大会,又受不住他的恳请,才来此围观这么无聊的活动。 暗自摇了摇头,黎辰终于体会舍命也要赔君子的话了,比武再如何无聊,他也只能当着平常的消遣围观下去了。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台上的人为了争取盟主的美梦,千遍一律的从斗志高昂的上台,直至败下阵灰头土脸的离开。而一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黎文,也不负重托,帅气的凌空上台,漂亮的将小角色们一个个打下木台。 看到这的欢喜不仅为那些小角色提心吊胆了下,真心希望来个狠烈的人物杀杀黎文的威风,为自己出口被利用的恶气,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上台应付的都是些虾兵蟹将的人,哪里是黎文的对手,欢喜有些怀疑是不是黎家的人动了什么手脚。 正在欢喜焦虑时,一抹华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帘。欢喜定眼望了望,那个好似被几个男人保护着出现在人群前的红衣少年,不正是黎文喜欢的‘宋公子’吗。 “黎大哥,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女人美丽的男人存在吗。”欢喜状似无心的问起旁边的人。 黎辰笑着摇了摇头,“漂亮的男人从古至有,只是男人总归是男人,如何也及上女子天生的妖娆。” “啧,难道我看到的这位是女扮男装不成。” “诶?” 欢喜明白自己的话顺利引起黎辰的兴致,他开心的提手在黎辰面前,指向宋公子的方向。 黎辰侧头凝视了一眼,平静无波的脸上遽然多了什么,这叫认真留意他表情的欢喜暗爽起来,十分认定了一件事,黎辰是认识宋公子的。 第十三章 “那公子娇弱怜爱,貌美如花,越看倒越像是乔装出来的闺秀小姐了。”认定了黎辰认识宋公子的事实后,欢喜就更有把握如何从黎辰口中套出他与黎文的事。 “他的身子骨自小比较虚弱,又遗传了天下第一美人乔海棠的美貌,咋看……”说到这的黎辰,失神了会,脑中翩然浮起一段不堪的往事,顿闲烦闷的他语气也多了不耐,“男人就是男人。” “咦?”不是没听出黎辰的不快,欢喜故作惊讶,“黎大哥认识他吗?” 黎辰自知开了头就没这么容易结束,仅仅是敷衍性的回欢喜:“他是望月城一家经商刺绣老板的幺儿,叫宋玉。正巧我们年龄相仿,小时候时常玩在一起。” 黎辰所说的‘我们’应该还包括了黎文,换句话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怪不得黎文对他感情深厚。欢喜瞪着台上意气风发挫败群手的黎文,此刻他若是爆料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比在黎文头上打了一道闪雷,别人信不信也就其次了,他的心虚势必减弱他的斗智。 欢喜露出个奸诈的笑容,等台上一轮结束他就趁时上台,大肆宣布他们间悖论的感情,给黎文来个措手不及。 等了半会,黎文再一次荣耀的击败了对手后,欢喜鼓气准备飞上台面,动作间,身侧的黎辰观察到欢喜的异动,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行动,压低声音警告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别胡来。” 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欢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又无法透露上去的真正目的,就在两人蘑菇的时候,腾空一个黑影,潇洒的落在台面上。 “黎家人才每世辈出,好生羡慕。如今老朽不才,想与黎兄弟一较高下。”上台的黑衣人背骨弯曲,皱纹满头,声音尖细,有些阴阳怪气。 “前辈客气。”黎文做出客套。 两人不再多言,利索的展开了又一轮的比试。 “这老头看似一大把年纪了,动作却不含糊,出手的每一招都充满苍劲浑厚。”欢喜提出自己的疑惑。 黎辰接话,“自他上台的言行举止,若非瞧他形貌年迈,何以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双眼转了一圈,颇有悟性的欢喜凑近黎辰,发现新奇事物一般,小声求证道:“易容术?” 黎辰默然点头,“你可注意到他刚才说话的声音。” “当然。细细幽幽彷如女子又多了男子的韵味,要说是男子的声音又多了不该有的娘味,整一个太监音。”欢喜真接了当的做出评定。 深幽内敛的目光凝视着台上轻松接招的黑衣‘老人’,黎辰垂目思考了会,“他既以易容术掩饰自己的身份,一个太监不是更应该掩藏自己特殊的声音吗。还是说,易容仅仅是为了逃避一些人看清自己的真面目,此太监也非彼太监?” “你在想什么?”身侧的欢喜抬头询问进入深思的人,有些郁闷,黎辰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将一些事闷在肚子里不肯透露,仿佛身边所有的事别人不知晓,他却了然于胸。 “没——” “啊!!” 黎辰刚回了一个字,木台上就传来被打飞出去的声音。 围观的人发出此起彼落的声音,台上的两人争夺战也分出了胜负。 气定神闲的黑衣老人,负手立在木台上,瞬间感觉高大了许多,台下抚胸受了掌力的黎文颓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勉强的带着虚心的笑容夸说了一番‘老人’的武功,意图掩盖自己摔下的狼狈。 几句话后,人群前的宋玉配合稳妥,过来搀扶黎文就要离开现场。 “黎兄弟,等一下。”台上的‘老人’唤住即将离开的身影,“老朽还有话对大家说,此事事关黎家,黎兄弟不妨听完再走。” 黎文顿下脚步,这时候其他围观的人也开始疑惑声起。 “他想做什么。”欢喜转头问一脸镇定的黎辰,“你们黎家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黎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许是他故弄玄虚。” 欢喜瘪瘪嘴,黎辰这话他就不敢苟同了,亲受黎文的利用,他就不信黎家还有什么光明磊落可言,不过看在黎辰的面子,他也懒得反驳了。 “老朽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今日上台并非要参加盟主比武大会,只是借此想让各位英雄给老朽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台下被恭维英雄的人顿时涨满一腔热血,争先恐后的问道。 ‘老人’愁苦的哀叹了一声,“不瞒各位,老朽已将油灯皆枯,实感遗憾生无儿女之福。想到二十多年前,曾有一徒儿,孝顺乖巧,情如父子。可叹,天有不测风云,我那徒儿自入赘到一户武林世家也就三年的时间,凭空就消失了,可伶我这个将死之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在下个月的中秋,见上他一面,也好安然离世。” ‘老人’的话就像一块大石投入湖中,引起轩然大波。 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年纪稍长的多半猜出了‘老人’口中的徒弟,只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站出来客气询问:“老前辈,你徒儿叫什么?” 站在人前突然变得十分安静的欢喜,偷偷的看了一眼本就沉默的黎辰,耳边毫无意外的听到台上的‘老人’回道:“楚沐年。” “我姑父消失了二十几年,一直了无音讯。前辈,晚辈只能劝你还是放弃吧,一个消失的人,若要出现早该出现,何以等到今天。”这次开口的是黎文。 ‘老人’听后却反常的摇着头,“黎兄弟,你有所不知,只要我徒儿的儿子还在世,他这个父亲就算不念及我们师徒的关系,也会看在父子的情面上,见上一眼。” “前辈,恕我直言,我表弟十年前已被逐出黎家,即使姑父念在父子之情,面对此种情景,只怕也无颜面出现。” “呸。”欢喜轻轻的啐了一口,总感觉黎文的这话有些幸灾乐祸。 台上的‘老人’轻叹了下:“黎辰的事我也有些耳闻,那孩子命苦与黎家无缘,只是今日我要说的并不是黎辰。黎兄弟可否知道,我徒儿生平除了黎辰,还有一个儿子。” 第十四章 “前辈这话确实没错,当年姑父便是在姑母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出去捉拿采花盗,然而也在那一年,姑父失踪,姑母癫疯,就连出生不久的第二个孩子也夭折了。此后,就留下了一岁的黎辰。” ‘老人’听后发出质疑的笑声,“那孩子果真夭折了吗?” “这是我爷爷亲自确认的事,岂能是假。” “也便说,当今除了黎迎峰,谁也没见过孩子夭折的事实。黎兄弟,老朽若告诉你,那孩子依然活在世上,你可相信。” 黎文的脸色当即刷白,不可置信的望着‘老人’。 后面围观的人群同样发出疑惑的声音。此事虽然是黎家自家的事,他们旁人也不好多加干涩,只是事情的转变过快,所有问题都发生在他们爱戴尊重的前盟主黎迎峰身上。按照黑衣‘老人’的话,黎迎峰便是设下了瞒天大谎。 “黎大哥,你外公很可疑哦。”欢喜偷偷的对脸色复杂的黎辰道。 “你相信他的话?”黎辰不置可否的望着欢喜。 欢喜耸了耸肩,“人嘛,都喜欢往好的方向去想,诺,不要说你不希望自己的亲弟弟还活在世上,我可不信。” “相信与否,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弟弟的存活,只能证明他最信任的外公欺骗了他二十多年,伤情。另一边‘老人’的话倘若是假,结果也是空欢喜,伤感。 “话已至此,不管各位信不信,八月十五,老朽就在此地相候,还望各位相告一声。错此时机,他们父子,也将永无相认的机会。”留下一群将信将疑的人,‘老人’袖子一甩,飞离了望月台。 欢喜拉了拉黎辰指了指黑衣‘老人’飞离的身影,“我们找真相去。” 黎辰颔首,循着‘老人’的方向一起离开了比武现场。 欢喜与黎辰一路谨慎跟踪,走在望月城街道的黑衣‘老人’未察背后的人影,拐进一家名为龙凤的客栈就没再出来。躲避在外的欢喜与黎辰对视一眼,打算进去探个虚实。 两人踏进客栈内,里面坐了三两桌,稀稀落落的,未有疑是黑衣的‘老人’。两人找来掌柜询问住店情况,掌柜一脸抱歉的说,“我们客栈内未有少侠所形容的老人,你们是否找错地方了。” 黎辰变通转移问话,“可能是我记错了。掌柜,近日你们这还有外地男子住于此吗?” 掌柜回想了下,沉吟道:“好像是有两个……” 一旁无所事事的欢喜一边听着黎辰与掌柜的对话,一边溜着双眼观察客栈内的情况。龙凤客栈名字虽大气,店内布局以及空间甚小,一眼即可望见楼上一字排的客房门扉。就在欢喜想着要不要晚上找个时间偷偷查看下每间客房时,其中一户紧闭的门扉打开了。 纯蓝的衣角飘出门外,颀长的身影上一纸折扇风度翩翩的倚在胸口摇摆,熟悉不见催老的俊容,眉眼轻佻的桃花笑,让欢喜晃了好几个神。 “黎……黎大哥,我们先走吧。” “诶?” 不等黎辰问明,欢喜紧张的拉着黎辰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客栈。到了街上,担忧的欢喜又回头看了眼客栈门口,确定那人不会出来,才舒了口气。侧头再瞧黎辰怀手抱胸等着他解释的模样,欢喜又觉头大起来。 “那个,呵呵……我老爹来了。” 黎辰给了一个白眼,“看到你爹怎么跟做贼一样。” 欢喜干笑了几声,“我是偷跑出来的。” 黎辰不再多说什么,店内的情况他也打听了十之八九,根据掌柜说的两个外地青年,其中一个可能就是欢喜的父亲,另一个指不定就是黑衣‘老人’,这样一分,事情就简单了。 经过客栈一事,两人兴致顿消没再继续围观望月台上的比武,就回去了。 日薄西下,晕红的余光交织成西边轻飘细缈的晚霞,柔和进天水亲密的交接处,熏染一片残红。倒影湖中的夕阳,化开水中的碧清,刷上同一种色彩,混乱了视眼,哪里还知水中的天,还是天下的水。清风徐徐吹拂,只觉天与水似乎都荡起了阵阵的涟漪。 夕阳下,一抹孤单的少年背影,怏怏不乐的坐在湖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朝湖中丢着手中的石子,心中挤压着一股难以发泄的不舍。 “你要回去?”少年旁站立着一名渲染微红的白衣男子,他不敢相信一直使计黏在他身边的顾欢喜,突然说出要回去的话。 “跟你爹有关吗。”他没有忘记今天在客栈发生的事,回来之后,欢喜便是闷闷不乐的走到湖边,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欢喜扔完手中最后一颗石子,故作精神欣赏着前方的夕阳美景,口中风淡云轻的说着回去的理由,“你可能不知道,七月十七也是我娘的忌日。” 黎辰愣怔了会,淡淡的回了句:“是吗,真巧。”除了这句话,他竟觉词穷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这几天的相处,欢喜设计刻意诱惑,自己假装无知背地却处处防备,他认为时间长了便会疲惫,便会厌倦他们相处的模式。叫人惊异的是,他非但没有感觉精神上的劳累,却感觉欢喜在他枯燥无味的生活上带来了一丝的乐趣,甚至妥协了这种生活,与其独自的活着,不如带着一个处处不安分,自认为他什么都不知情而沾沾自喜动着小聪明的人。 如此想着的黎辰忽然有种想问他,‘你还会回来’的冲动,想到这话实在唐突,他还是收住了问话。 欢喜自称接近他因为喜欢他,第一次怀疑他的身份后,黎辰就不会傻傻相信第二次的谎言。那天会留下他,只觉得此人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黎大哥,我想,我们以后应该很难再见面了。” 第十五章 “黎大哥,我想,我们以后应该很难再见面了。” 欢喜不免担忧起日后的自由,此次出来时间过长,又未经过老爹允许,记得以前,老爹隐居山林不问黎家外的事世,相对他这个儿子也只能避世山林间,禁足出山。有一次他闷得慌,软磨硬泡才求的老爹放他外出,此后顾欢喜才有了机会看看山外的人文风景,偷看黎辰学武,不过时间只能是一天,超过时限,老爹就永远不让他踏出一步了。 这次出来,老爹在家一定等了很久,不得已出山寻找这个没有音讯,玩得乐不思蜀的儿子。他很明白,这一次老爹不气也不行了,自己回去后只能等着老爹严厉的禁足。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欢喜,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知情的黎辰坐在欢喜旁边,瞧他一脸落寞样,好像他们今日一别以后再难相见,黎辰想了下安慰道:“欢喜的家就住在望月城附近,有时间我便去登门看望。” 黎辰这么说,欢喜固然高兴,纠结的是,黎辰登门也就意味着他会发现他所住的树林,发现十年前的事。“不不,黎大哥这么忙,还是不要登门了。” “为什么?”跟他的谎言有关吗?黎辰顿时来了点兴致。 欢喜那个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他搔了搔头,想到谎言的源头,继续圆谎,“黎大哥,我老爹他还不知道我喜欢男人,如果让他见了你,我的小命肯定不保。” “……” 欢喜失意的垂下头,好似迫于无奈与情人分手的负心汉,“黎大哥,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不相见就淡忘在时间中,当着什么都没发生过。” “……”低头的欢喜看不到,黎辰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这种时候了,这人还不忘欺骗他,是想为自己的谎言圆个合理的结束吗。 隔天,欢喜站在李叔家门口,依依不舍的与黎辰挥泪告别,离走前,欢喜轻轻的上去拥住了黎辰,只是一般朋友的离别拥抱,不过欢喜个小,远远看去就像靠在高大的黎辰怀里一样。 互说着彼此日后祝福的话,两人也没在意这些肢体上的接触,仿佛如此也是理所当然。 能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欢喜不再逗留就离开了,只是欢喜始终没有想到,他与黎辰的缘分并不会因此终止。 就在欢喜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黎辰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他谨慎的望着出现他李家门口,单刀直入言明登门找他的蓝衣男人。黎辰肯定自己是从未见过他的,而男子好像很久前就认识了他一般。 “黎辰是否在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包涵。” 蓝衣男子浮起人蓄无害的桃花笑,打开折扇摇了摇头:“我们并无任何过节,今日过来反倒是有事想请黎公子帮忙。“ 黎辰不解的看着陌生的男子,他口中的‘帮助’总觉得有些突兀。 男子看出黎辰的疑惑何来,他友好的表明身份:“我姓顾,是欢喜的父亲。” …… 话说欢喜离开黎辰之后,就去了一趟龙凤客栈,捎了封回家的信麻烦掌柜转交给住店的一名蓝衣男子,自己就乖乖的回家去了。过了一晚,欢喜未见顾千里回来,疑是老爹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只好自个去准备祭母的水果。 到了晚上,依然未见顾千里回来,欢喜在林中祭拜完母亲后,蠢蠢欲动的想着要不打着寻找老爹的名义,出去再溜一会,否则就他一个人留守在四野无人,每天独对着山山水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动物,他会闷的枯竭而死。 欢喜慢吞吞的走在回去的小路上,计划着这次的去处肯定不能再与之前一样,最多只能在树林下的村子里找些乐子。脑中蹿过一群打打闹闹的小破孩,穿着简朴布衣和蔼可亲的村民,欢喜一头差点撞上前面的大树。 他退了一步失望的哀叹起来,“村里实在没意思啊。” 忽然脑中又蹿过几个画面,场景是在望月城各个街道,茶楼铺子。画面中的顾欢喜极其的开心,身边始终伴随着一位不温不怒的白衣男子。 “黎辰……” 欢喜觉得自己十分奇怪了,才一天时间,心里却开始不停的想着他,希望他现在就能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萎缩起整个背脊,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他垂头丧气继续朝木栅栏小屋走去。走了几步,回到小屋前,他却目瞪口呆停足下来。 周围吹起凉意的微风,寂寞的树叶沙沙的交响轻缓的节奏,栅栏外爬满的青藤舒爽扇动着自己的青叶,透着被闷热的气息。栅栏内,月光中的男子含着温柔的笑容挺立在小屋前,衣袂翩翩的白衣晃过破浪的黑白阴影,柔顺的鬓丝骚扰着古黄的劲边肌肤,带着美丽的月光一丝丝浮动在空中, 这一刻,欢喜差点忘记了呼吸,他深喘了好大一口气,怦跳如雷的心跳却如何也缓不下来。 他懊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前进一步。 “完了。”思念成灾产生幻觉了,顷刻间,欢喜哀痛起来,喃喃自语:“老爹,我对不起你,这时候我应该想着你为什么不回来才对,不是儿女情长。” “儿女情长?” 身前突然冒出一句话,没有预兆的欢喜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他颤巍巍的指着出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夸张的问:“你……你是哪个妖精变的。” 白衣男子担忧的蹲下身,扶住欢喜,“欢喜,你没事吗?” 这不是黎辰,不是黎辰。黎辰绝不会来这里,而且,他来了就会发现十年前的事,那么他的表情也不是这样随和,起码是凶神恶煞才对。眼前的就算是人吧,可能是易容术,对,是别人的恶作剧。 “黎大哥在望月城,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假扮他?”说着这话的欢喜眼明手快的就去找男子脸上人皮面具。 “欢喜,我是真的黎大哥。”黎辰无奈的任由欢喜的手在他脸上东摸西扯。 欢喜摸了会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奇怪的问:“你是黎大哥?可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终于见欢喜冷静下来了,黎辰呼了一口气,“是你爹告诉我的。” 第十六章 “老爹?!”欢喜呈现不可思议状,“他怎么会找上你?” 黎辰想想当时的情景,似乎有所保留,捡了些重点说,“那天在龙凤客栈,你爹已经注意到我们,由于一些私人问题要去处理也就没有继续找你。第二天,他在客栈收到你回去的信后,就直接过来找我了。“讲到这的时候,黎辰认真的注视着欢喜,稍稍带了些疑问,“你在信上有提到我?” 欢喜老实的摇着头。 “为什么我觉得你爹很早前就认识了我,还轻易就找到了我在望月城的住处?” “是吗?”欢喜双眼乱飘,没胆跟黎辰说,老爹估计连他娃娃期哪时会说话,会走路都一清二楚。“可能是你的错觉吧,我跟老爹常年居住在这么个封闭的山林里,很少与外面的人有往来”至于老爹为何如此热衷的关注着一个非亲非故的黎辰,要他回答,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未能从欢喜口中得到想要的解答,黎辰失笑继续,“顾前辈说,你生性顽劣喜耍小聪明,今日他有事不能回来,正好满足了你继续偷溜出去的欲望。顾前辈想,与其让你玩的没有分寸,不如让我这个有分寸的人管制住你。” 欢喜砸了砸舌,所谓知子莫如父,要不是黎辰的出现,他已经计划离开山林的事了。 欢喜心虚的‘嘿’了声,起身拉着黎辰进屋,一边热情的备茶招待,一边问:“老爹还有没有说过其他的事?”好比十年前的事,欢喜暗忖,黎辰找来却没问他十年前那件事,是不是因为老爹帮他说过好话,所以,黎辰不计较了? “说过一些……”黎辰润了口茶若有所思起来。 “你……怎么看待那件事?”欢喜正襟危坐,等着黎辰解开答案。 黎辰奇怪的瞅了眼欢喜,莫不是欢喜知道了那件事?不由的他想到顾千里找他时他们说的一段话。 “近日的相处,我发觉欢喜还是有些分寸的,虽然有时候做事比较幼稚,这也是他率真的表现,顾前辈,你完全无须担心他。”这是顾千里将欢喜交托给黎辰照顾时,黎辰为欢喜说的好话。 顾千里摇着头,不甚乐观的说,“欢喜对外面的事还是一知半解,正邪难辨,毫无防人之心。这两天,可能会有人对他做出一些不利的事,可惜我还有事必须尽快查明,无暇留在他的身边。昨日我见欢喜与黎公子在一起,关系甚好,我看得出,黎公子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才想着将欢喜的安危交托到你的手上。” “前辈的意思,是要我保护欢喜。”黎辰终于弄清缘由,他关心的问,“谁要害欢喜?” “这人我还不能确认……” 顾千里陷入了一些回忆中,似在搜寻着什么可疑的人,黎辰见此也没在问。 回到现实,黎辰挂上一抹温和的笑容,安抚的看着对面可能知道‘有人要加害自己’而变得紧张的欢喜,“我既然答应了你爹好好照顾你,就不会让你有事,其余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欢喜这才安下一颗骚动在心里的石头,黎辰的意思就是说他答应了老爹不会为难自己,是自己多想了,他根本就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不过也对,毕竟都过去十年了,他又不是杀死黎暖暖的凶手,黎辰也没必要计较那么久。 如此一想,几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愧疚一扫而空,顿觉豁然开朗,欢喜舒坦的好似要飞起来。不过话说来,黎辰能够原谅自己,同时也说明了他心胸宽广,人品优良,心地善良…… 欢喜在心里找了各种夸奖的话赞叹了黎辰一番,最后又献殷勤的说,“黎大哥,你一路奔波也累了,我去备水,让你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浴。” 不等黎辰回话,欢喜开心的出门备水去了。 再说黎辰,洗完了舒服的热水浴,换上欢喜准备的一套水蓝衣服,据欢喜说,老爹喜欢蓝色,自己的衣服多数也是偏蓝,当时觉得这衣服太大一直藏着没有穿,迄今还是新的。 黎辰穿戴完衣服走出房间,就见外室的欢喜趴在桌上,嘴角勾勒出甜蜜的弧度进入了美丽的梦乡。黎辰回忆起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欢喜坐在湖边说着两人不可能再相见的那个瞬间,脸上布满的是寂寞。 “让人一辈子都住在这样的山林中,也难怪欢喜听到可以随他一起离开那么开心了。”不知何起,查微观色的他更多的关注起欢喜的喜怒哀乐,心疼着那张无忧无虑的脸上,出现的每一道负面的表情,只想着去了解他,去解开他身处的困境。 看不穿这样的自己,黎辰顿闲烦躁踏出屋外。 小屋外空旷的地方,流动着树叶新鲜的风味,耳边脆响着沙沙声,充满熟悉又陌生的诡异感。 烦躁消去后黎辰快速的恢复冷静,他认真的了望着密集深深的前方树林,眼前闪过一段模糊的印象,暗沉在黑夜中的黑瞳浮起破碎星光,“这里……” 这座山林黎辰并不陌生,打从踏进山林的那一刻,内心奔腾出浓浓的悲伤,当时的他一心想着欢喜时刻都会受到别人的伤害,故没再去思念其他。 此刻,封尘的记忆再难控制,倾巢而出。 十年前的惨剧历历在目,他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无故香消玉殒,狡猾的凶手遁逃无踪,促成这场悲剧的少年不道义的离开。 时隔了很久,母亲扑蝶的巧笑嫣然时刻留在脑中,只有迷晕他的少年相貌忘去了,唯还能够清晰辨认的,那是一个长的很可爱很有朝气的少年。 想到这时,黎辰下意识的转头投向趴睡在屋内的欢喜,他惊讶了下,为何他没有发现,少年的残影与欢喜有几分的相似,再瞧他所住的地方,十年前的少年明显对这座山林非常熟悉,不是山下的村民就是山上的人,照此一来,那少年极可能就是…… 黎辰被自己的推想惊吓的退后了一步,不可相信的呢喃着刺人的事实,“欢喜怎么会是他……” 第十七章 山林的清晨,燕语莺啼,山涧飞瀑,阴郁蔽日。 欢喜美美的起了个大早,发现自己从桌边睡到了榻上,不作他想定是黎辰将他安顿好的。欢喜心情顿好,下了榻屁颠屁颠的走出房间,捋起长袖欲要备下早饭好好的去慰劳黎辰一番。 走到门前,欢喜惊见黎辰已经睡醒背靠门边沉思着什么。他主动的打了声招呼,这时,靠在门边的人动了下,蓝色身影翩然飞速过来, 欢喜失神了片刻,转眼之际,站立前方的人露出狰狞恐怖的神情,而他的一只大掌不知何时,恰住了他的脖子。 这不是噩梦,欢喜清晰的感受到脖子下的五指捏住了他的喉管,大掌一旦收缩,自己反击的机会都不剩。 “你……做什么?”欢喜顿闲说话有些吃力,脑海中也是一片浆糊,黎辰突如其来的举动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实在叫他匪夷所思, “顾欢喜,算我低估了你,无论我如何堤防你,最后还是被你给耍了。” 他在讲什么?欢喜露出无辜不明的糊涂样,再观不似玩闹的男子,阴暗的俊脸上,布满了憎恨,一对好像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黑瞳中,倒影着自己的影子。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欢喜自讨起自身的过失,要说生平还有哪里是对不起黎辰的,目前也只有接近他时说的各种谎言了。 “之前……我是说了那么一点小谎,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耍你。”欢喜心虚的低下声,他不敢承认,一开始惩戒强盗时由于黎辰抢了他的‘英雄’梦,小心眼的自己气不过,想着接近他戏耍他,但是苍天作证,这种念头在他知道他是黎辰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欢喜闷闷不乐的想,尽管他有错,黎辰也不会小气到因为这种事发怒到要了他的小命吧。 黎辰冷冷的瞪着没有悔过之心的人,嗤笑一声,残酷的提醒道,“看来,你是忘记了十年前的事。” 欢喜张了张嘴,呆傻了好久才呐呐的回了句,“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原谅?”黎辰狐疑,后一想,冷笑道,“别跟我东拉西扯!顾欢喜,你除了说谎设计别人之外,还能做些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这个……”不会吧,难道昨晚他鸡同鸭讲了。 欢喜抑郁的皱着眉,今天他是非死不可了吗,好吧,死不可怕,他顾欢喜最怕的就是死后还要受人污蔑。 胸口起伏有些异样的过快,这是气出来的,他提起手臂指了指脖子下的手掌,语气有些冲,“你把手移一下好吗,这样说话很累。你别担心,我武功不如你,想逃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我只是想跟你纠正下所谓‘正大光明’的事。我顾欢喜也不是没有人格的小人,成天自顾戏耍别人!” 黎辰嘴角抽动了下,与欢喜相处的几日,也算是见教过他的缺神经了,以致自己的忍耐性没有当场爆发,“我没兴趣知道你所做过的事,但是,你的命……”忍耐住满心的憎恨,黎辰放下脖子上的手,背过身缓了下语气道:“顾前辈让我照顾你,我既答应就会信守承诺,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取你的小命。” 欢喜微微的晃了下身体,眼前黑压压的蹿过一阵阵的昏眩,胸口有些灼烧的痛,“好,我就留着这条贱命,等你随时来取!” 从这一刻开始,欢喜与黎辰都明白,朋友间的关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彼此还能牵连的,仅有偿命。 走出闷燥烦心的小屋,刻意避开某个淡蓝身影,欢喜不甘心的扯着一支树叶,小小声的发着牢骚:“真是瞎了双眼,昨晚一定是高兴过头了,错把比我还小心眼的人当作世上最胸襟最宽广的人。亏老爹过去还天天夸奖他气度非凡,原来也不过是个爱斤斤计较的小男人。” 小树枝的叶子差不多都被拉扯光,欢喜无故瞪了下小树枝,自言自语:“我也知道他失去的是至亲的人,比谁都要难过。那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吧,我连杀他母亲的帮凶罪名都够不上,只能说那时的运气背了点,没有在正确的时间找黎辰的麻烦。说到底,我才是最无辜,最莫名其妙的人,你说,对吗。” 欢喜无聊的问着不会回答的小树枝,失望的叹了声:“哎,算了,没有人能够明白我的痛苦。” “呆在他的身边让你这么痛苦,不如跟我走吧。” “诶?”欢喜顿了下,“谁在说话!” “顾欢喜,跟我走吧,我会让你见到世界你最想见到的人 欢喜前前后后察看一番,皆没注意到可疑的人影,再努力分辨他后面的话,好像是从上面传来。仰头侧望,却见身边的一颗大树上站立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 此为正午,耀眼的阳光穿刺过树林投射在男子的头顶上,糊白了男子的相貌。欢喜只好眯着双眼打量了一会,依稀可辨是个中年人,“大叔,我看你都一把年纪了,学小孩的玩意装神弄鬼,也不害臊。” “哈哈哈。”树上的人仰头一声尖细大笑,对着空白地跳下了来,“臭小子,看到你师公,还不快行礼。” 站在地上的人不再受光芒的刺目,欢喜歪着头大胆的观察了下眼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男人,黑皮肤,小眼睛,瘦猴脸,声音细的跟女人一样,身材不高,从头到脚没有一样跟他风流倜傥的老爹可以挂上勾的。 “大叔,认亲不带你这样随便拉一个就成事的,你相信不,我还是你祖宗的表亲呢。”欢喜无聊的白了男人一眼,又感觉哪里熟悉,他托着下颚在男人身边转了一圈,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男人大方的接受欢喜无礼的目光,堆上友善的笑容:“我是你师公,你当然见过我。” “不对。”欢喜一口杜绝,他虽然没有见过老爹的师傅,可想也知道,师傅肯定比徒弟的年纪大一圈,再看这个男人,最多比他老爹长那么几岁而已,很明显男人在说谎。而且……男人的声音…… 欢喜双眼一亮,从男人身边跳开,指着他惊呼:“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七月十五在比武大会上打赢黎文的那个黑衣‘老人’!” 第十八章 男人耸起跟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没有否认,“原来你知道七月十五发生的事,那事情就好办了。” 欢喜戒备的朝后退去,这人之前还乔装成老人的样子出现在江湖人面前,现在又换了一副面目示人,必是想鱼目混珠。好在他那跟太监一样的声音没有改变,还是很容易揭穿的。 “你想做怎么?”他没忘记这个男人可是打败黎文的人,武功不可莫测。 “师公老了,想请你好好的陪师公一段时间。”男人挂着虚假的笑容,一步步靠近欢喜。 “你胡扯,前几天还冒充黎辰的父亲楚沐年的师傅,现在又冒充老爹的师傅,你是不是有师傅妄想症。”欢喜一步步的退后。 “可伶的孩子,到此刻你还被顾千里蒙在鼓里吗。” “什么意思?”欢喜奇怪的问。 “你只要心甘情愿的回到我的身边,我就把真相告诉你。”男子渐渐带了诱惑的声音。 居心不良,当他顾欢喜是吃素的,这一招诱敌之计,他许多年前就不用了。“有种你先抓到我再说。”量你武功再强,处在我的地盘上,也休想轻易抓到我。 欢喜说完飞身就朝某个方向飞去。 另一边,黎辰独自在小屋内收拾完包袱就等出去的欢喜了,等了半刻,他不耐的朝屋外瞧去未见欢喜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昨晚他们约定好今日未时启程下山,依欢喜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性子,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该不会出事了?随后,黎辰想到今晨发生的不愉快事情,头痛的按揉起自己的额头一侧。 十年前的事有一次就够了,为何老天还要让他们相见,却又让他们由朋友的关系一瞬间跌落千丈。 “欢喜,我是该恨你,还是恨命运。” 以往清晰的头脑不禁也有些打结,黎辰迷茫的垂下目光,他不想去憎恨任何一个人,然而母亲冰冷的尸体,外公的责怒,无情被赶出黎家变成无家可归的所有事实,都在绝情的提醒他:你的悲剧是顾欢喜给你造成的。 积压在胸口十几年的愤怒一发不可收拾,当时的他除了恨,找不到其他可以宣泄的感情。如果不是顾千里曾有交代作为自己镇定的理由,或许他已经痛下杀手掐死了欢喜。 黎辰可笑的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事已至此,欢喜逃避自己也是对的,任谁面对这种事,也不愿时时刻刻与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呆在一起。 “黎大哥……”正在黎辰考虑着他们以后是否就必须天天处在逃避着彼此的时候,大汗淋漓的欢喜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快,快离开这里。”欢喜喘着粗重的气息,不敢稍停一刻火速拉着黎辰的手臂,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外。 “等等,包袱还在里面。”要么等不到人,要么急匆匆的催人离开,这个顾欢喜又在外面搞了什么名堂。 “来不及了。” “来不及?”黎辰不明的看着焦躁的欢喜,不像是耍心机装出来的。 欢喜无力的催促道:“时间紧迫,路上再说。” 话说欢喜自知抵不过黑衣男人的武功,故意向男人丢下‘抓我’的话后,靠着熟悉林中地形的优势把男人引进深山的密林中,胡乱的饶了几回,男人成功的被他耍的迷y了路。 欢喜不敢高兴太早,他又想到男人能够在林中找到自己,就能够找到他隐居的住所,男人一旦出来,首要搜寻的地方不言而喻了,小屋内虽然还有黎辰,可黎辰自己也曾说过,武功已不是黎文的对手,更不用说这个男人。当机立断,他冲回小屋就拉着黎辰一起逃命去了。 一路上,欢喜将黑衣男人突然的出现简单的说了遍,黎辰也信了个大概,两人利用轻功奔跑在半山腰,就听黎辰突然冒出了句:“他的速度好快。” “你怎么……知道?”加之前面引开男人,现在又要继续逃跑,气力消耗差不多的欢喜脚程明显缓了很多,气息不畅的维持着黎辰的速度。 “他追来了。”敏锐度高于欢喜的黎辰,感觉到背后越来越接近的危机,脑海中第一反映出的是顾千里的话: “……这两天,可能会有人对他做出一些不利的事,可惜我还有事必须尽快查明,无暇留在他的身边。昨日我见欢喜与黎公子在一起,关系甚好,我看得出,黎公子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才想着将欢喜的安危交托到你的手上。” 现在追赶过来的男人,若非就是那个想加害欢喜的人? 黎辰回头见欢喜十分吃力的尾随在他身后,臆测再如此下去,两人都跑不掉。 “欢喜,你先走。”脚足一撑黎辰停了下来,挺身将欢喜掩护在背后。男人的目标是欢喜,只要他先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欢喜不笨,很快明白黎辰的目的,他吃惊的问:“你要留下为我争取时间?不,你打不过他的,我们一起走。” “啰嗦,快走!”黎辰回身运气,一掌推开犹豫着没有防备的欢喜。 被推出一丈外的欢喜,狼狈的趴到在地,他抬头看了眼浑身聚齐肃杀之气的淡然身影,没有感激,只有一股憋屈的气焰,他喊道:“黎辰,我不需要你因为老爹的要求照顾我,我也是男人,我可以保护自己。” 黎辰一个狠狠的眼刀杀过去:“顾欢喜,你不要误会了,就算没有你爹的嘱托,你这条小命始终都是我的,我绝不会把他交给其他人手里。” “不用你特意提醒!”欢喜也恶狠狠的回敬黎辰一眼,心思百转千回,他一跃而起,做出很不道义的决定,“小爷我又不是傻子,干嘛不逃,哼,反倒是你,别以为我会担心你,你最好死在这里,我就自由了。”反唇相讥完,欢喜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不再耽搁时间,掉头离开。 “居然咒我死……”黎辰想了会,不怒反笑。“激将法都用的这么蹩脚……” 第十九章 欢喜哼次哼次的跑了一段路程,实在无力,气喘咻咻的瘫靠在路边树旁:“就算黎辰为我争取了一点时间,照我现在这样的速度,极可能再被追上,最后非但我没有逃离成功,黎辰也要受我牵连。” 欢喜扶腰又折了回去,料想男人也不似要他命的样子,如果黎辰有个万一,起码他还能拿自己去交换黎辰的安危。 重回到与黎辰分开的地方,远远地欢喜就听到双方打斗的声音,他找了一块可以掩藏自己的树林,躲在一边静观其变。 林中,黎辰与黑衣男子凌空在上,打得难舍难分,欢喜在下瞧得心惊肉跳。男子的招式千变万化,招招暴戾,劈向黎辰的每一掌都似要取走对手的性命一般。 欢喜咬牙气愤的折断胸前的小树枝,暗暗的骂道:“你要找的人是我,对别人也下这么重的手。”不对,欢喜意识到什么,上次男人与黎文交手也没见这么凶残的武功……咦,等等,仇视? 欢喜揉揉双眼,不感相信的凝视着上空,黑衣男子目光中透露出的仇视,他狐疑起来,“那种眼神,分明好似黎辰欠了他什么,难道他们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才必须对黎辰下重手?” “黎迎峰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这小子,简直是送死。” 上空的男子转手故作虚招引诱黎辰上当,黎辰不备一手被男子擒住,男子见机推送一掌拍打在黎辰胸口。黎辰收不住身体被弹出去的力道,撞倒在身后大树上,摔了下来。 男子稳稳的降落在地,轻狂自大的斜睨着地上撑起身子,摇摇欲坠的黎辰,“如此不堪的黎家居然被归为盟主世家,简直是浪得虚名,我看,今后直接改叫‘蒙主’,就是专门坑蒙江湖侠盗的世家,哈哈哈……” “我已不是黎家的人,注意你的言词,请不要含血喷人。”黎辰摇摇晃晃的挺起身板,一手扶住胸口,憋住体内直往上涌的血腥,只有淡薄的嘴角沿下一丝血红,嘴上却不忘为黎家挽回一点尊严。 “你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那天晚上,黎迎峰这只老狐狸联合黎文一起攻击我,最后还不是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晚上?躲在一边的欢喜忽然忆起他住黎府时某夜看到的事情,原来那夜暗闯黎府的蒙面黑衣人就是他! 欢喜回头考虑了会,现在情势非常严峻,单凭黎辰是不能脱身了,这个男人明显对黎家充满了敌意,就算他用自己换取黎辰的命,黎辰能活着离开的几率也是甚少。 欢喜灵光一动,想到一计,或许可以试试。 “啊,老爹,快来啊!黎大哥正缠住了那个坏人,你千万别给他跑了。” 欢喜焦急的声音蓦然出现在林中,黎辰与男人皆楞了会。 黎辰却想着,这个不怕死的顾欢喜怎么又跑回来了。 “顾千里?”对面的男人留意到欢喜口中的老爹,很是兴奋,口气变大,“顾千里,我还没找你,你倒是先过来送死,好,今天我就一并解决了你们,最后再慢慢轮到楚沐年,以洗我二十年前的——额。”男人自顾大言不惭,就在嘴巴大张说话的时候,一颗黑不溜秋的东西趁其不备飞进他的嘴里,咕噜一声滑进肚子内。 “哈哈哈,不男不女的那个,中了小爷我的毒,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欢喜这才大刺刺的从躲藏的地方站了出来,悠哉悠哉的走到受伤的黎辰旁。 “你……顾千里呢?”男子转头四周一探,这里除了他们哪里还有别人,心知不妙中了顾欢喜的诡计。 “正如你所想的,你中计了。嘿嘿,不要以为武功强就自以为是,没有一颗我这么精明的头脑,说穿了你也只是四肢发达的一只笨猪。” “雕虫小技。”男人朝他们走去一步。 欢喜面色不改,幸灾乐祸的提醒,“是啊,前面我骗了你那是雕虫小技,可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不还是为了让你得意的时候失去防备,我再不知不觉送你一颗‘好东西’。不男不女的,我可告诉你,刚才你吞进去的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步倒’,算上你刚才的一步,你要是再敢走六步,哼哼,后果自负。” 欢喜注意到男子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他继续道:“我要是你啊,趁现在就赶紧在原地运功散毒,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就永远呆在这饿死,等死算了。” 男子听了欢喜一系列的话后,宁可信其有也不敢将怠慢自己的性命,他赶紧盘腿坐下,双掌运气散毒。 欢喜见此连忙扶住受伤的黎辰,给他使了个眼色就悄悄的离开了。 两人一路终于到了山下,黎辰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翻搅的液体,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倒过去。 迷迷糊糊中,黎辰满头大汗睡在榻上,双眉痛苦皱起,耳中飘过一段段停不下的声音。 你觉得挑断脚筋好呢,还是挑断手筋? 我带你去找你娘,途中你敢跟我耍花招的话,哼哼,别怪我心狠手辣,连你娘也不放过。 如果公子接受,奴家愿意伺候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任劳任怨绝不后悔。 我刚才不是说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即使嫁人,也要嫁给你。 十几年来,我心寡情无欲无所,自认为此生常伴青灯,红尘断忘,只到那天见到你之后,虽是一面足可难忘,因为不想错过留下遗憾,便想着接近你。可我又害怕自己的感情有违道德,使你唾弃,只好将计就计伪装成女人留在你的身边。 黎大哥,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不相见就淡忘在时间中,当着什么都没发生过。 骗人,全是骗人的! 黎辰一惊,从睡梦中醒来。 他托着湿汗的额头,回想着梦中出现的人,顿觉苍白无力。 现实中他们的关系已经纠缠不分,为什么梦中也是他的声音,他的一颦一笑。 黎辰起榻下床,注意到烛火光亮下的房间十分熟悉,他微微的晃了晃头,晕倒后的事他依稀有一点影响,好像有人一路背着他走了很久,现在醒来,发现身处的房间,竟然是他跟欢喜逃离不久的山上小屋。 第二十章 欢喜背着他又回来了吗,奇怪,他明明记得他们已经逃到了山脚下。 那时的情景想来他还心有余悸,在他们第二次从男人手里逃跑出来的路上,欢喜告诉他,那个所谓的‘七步倒’实际上是一颗就地取材,用泥土混合叶汁揉搓而成的混泥丸。 由于情况紧急,欢喜也未曾想过男人会不会上当,只是打着九死一生的赌注,利用假的‘七步倒’使了一招缓兵之计。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难道……黎辰想到最坏的可能。 该不会黑衣男人及时发现了欢喜的‘七步倒’是假的,也便追赶了过来,当时的自己晕倒了,欢喜无计可施只能被男人抓了回来。 黎辰又觉不对,若是被男人抓回来,此刻的他也不会好端端的躺在榻上。 他踏出小屋门口,发现小屋外侧的灶房内,欢喜曲着双腿,手里拿着一把破扇子,小脸上黑糊一片,就这样很是疲劳的坐靠在小灶旁睡着了。身侧是支架架起的一个小药炉,炉下冒着几许火星,炉上飘着袅袅的青烟。 他很累了吧。 黎辰顿时充满歉疚,现在也不难猜出山下的情景了,当时本就体力不支的他,是费了多少心力与辛苦才一点一点背着他,走回山上小屋,之后也未来得及休息,着手照顾晕倒的他,直到半夜的现在,才有一点休息的空隙。 黎辰走上去准备将欢喜抱回屋中,却见睡得很不安稳的人睫毛颤抖了下,看着即将清醒,黎辰又收回了脚步,侧身回到小屋内。 没一会,就听外面的人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啊,我的药!”一阵悉悉索索手忙脚乱的声响,又没多久,外面的人发出侥幸的声音,“还好还好,没有煮干,老天还给我剩下半碗药汁。” 嗒嗒的脚步声,该是欢喜端着药过来了,还未想好怎么去面对这样处处关心着他的欢喜,黎辰想也不想又继续转回房间躺在榻上。 不知情的欢喜端着药碗进入房间,看到榻上静躺着的人一头的汗珠,他紧张的放下药碗找来汗巾,慢慢的扶起黎辰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胸口,这才慢慢的擦去黎辰之前做梦吓出来的汗水。 “黎大哥又做噩梦了。”擦完之后,欢喜端起放置在旁边的药碗,“这一碗下去,应该醒了吧。” 欢喜小心的将碗内黑乎乎的药汁,沿着黎辰薄削无血色的唇瓣,慢慢的流入口中。 喂完药后,欢喜试图唤了几声黎辰,未见清醒的痕迹,他郁闷道:“老爹以前说过,这种药治疗内伤效果奇好,为什么黎大哥睡了一天,药也喝得差不多了,还是没醒呢……啊。”欢喜想到一种可能,“山下那会,黎大哥不是吐了一大口的血吗,难道不是内伤原因迟迟未醒,是因为失血过多?” 欢喜低头瞧了会黎辰苍白的面色,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失血的话,一般草药是没用的,现在也找不到进补的药,怎么办。” 一头莫展的欢喜小心翼翼的放倒黎辰,在床头沉思了会,忽然,一则疯狂的念头跃然眼前,欢喜果断的拿起空碗,呐呐自语,“就这么办吧。” 再说黎辰,脸上的惨白那是因为欢喜给他喝的药实在苦的不是人喝的,他又不能突然跳起来,只好忍味吞下。待欢喜拿着空药碗离开,黎辰才跃然而起,到处寻找水源。 小小的房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茶水,黎辰泄气的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后,黎辰便在客堂见到离开的欢喜,他站在木桌前,嘴里咬着一团白色布巾,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神情严肃,瞧得黎辰莫名有些心慌。 他在做什么? 黎辰疑惑的刹那间,欢喜胡乱的卷起另一只手臂的袖子,露出纤瘦光滑的手腕,对着身前的空碗斜垂着。似乎看出欢喜此举的目的,黎辰回神正待喊出阻止的话,欢喜已是牙关一咬,匕首就着手臂上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鲜艳刺目的红色渗透出破口,蜿蜒的流了下来。 欢喜皱了下眉头,放开嘴里的布团和手中的匕首,深深的吐了口气。滴着鲜血的手臂,传达着一阵强过一阵的揪心疼痛,他含住唇瓣避免出声,就把注意力全部端放在桌上的空碗,将自己的血宝贵的盛放入碗中。 以血补血,这就是欢喜的主意。 黎辰惊愕失色,无法形容自己纷乱的思绪,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理由。 那家伙是想用自己的血补给他吗,简直太荒唐了,先不说这种方法到底行不行,就连他自己也有可能会面临失血的危机。可是为什么,他为他要做到这个份上,难道他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随时都要取他性命的人,只要他死了,那家伙不就从十年前的事中解脱了吗,为什么当时他还要回来找他,这会又要拼命救他?! “我把你推开的那会,你为何还要回来。” 欢喜闻言侧头一望,惊吓的缩回还在流着鲜血的手臂掩藏背后,他心虚的问:“黎大哥,你醒了。” 身侧的五指一指一指的卷曲,握紧,黎辰很生气,对,非常的生气,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那就打到他懂为止。黎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甩手就想一巴掌打上去,可是,凌厉的掌风距欢喜黑乎乎的小脸不到一指处,停了下来,对着那双楚楚可伶,颤抖无辜的双瞳,他还是心软了。 他抄起桌上被欢喜丢在一边的白色布条,强势的拉扯出欢喜藏在背后已经变得血淋淋的手臂,心里仿佛也被划了一刀,隐隐作痛。 黎辰低下头封住欢喜手上的动脉穴,止住了流动的血液,拿着布条的手无比轻柔的缠绕包扎,尽管这样,黎辰总觉得有些气息难消,他一边扎着蝴蝶结,一边恶言出声,“顾欢喜,别以为你这样牺牲自己,我就会原谅你十年前对我所做的事。” 欢喜委屈的听着黎辰的话,垂目注视着被包扎好的手臂,原来在黎辰看来,自己的行为只是为了获取他的原谅。满怀的伤心无从诉说,涨满的感情更是无法看透,只能化成低低的幽咽:“我不想你有事。” 第二十一章 黎辰望着低垂着头的欢喜,有些焦躁起来,“你在说什么?” “我要你活着。”欢喜抬起花猫般的小脸,星子黑瞳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我可以舍去自己的命,舍去所有,只有你,我不想失去。” 黎辰死了,十年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这个道理他明白。 可是,他做不到,当他知道男人的武功在于黎辰之上,他拼命跑回小屋带他一起离开,当黎辰推开自己独自迎战,他宁愿放弃自己的命也要跑回来换取黎辰的安危。当他看到黎辰吐血晕倒,他唯能想到的就是要救他,山上小屋有老爹以前亲手采摘的疗伤草药,所以,他冒险又将黎辰带回了这里,这样事事为他着想的行为,这种不能失去他的强烈欲念,是否只说明了一件事,就像以前他们离别后,他会满脑想着他一样。 “黎辰,我喜欢你。”没错,种种表明的只是他的一份感情,一份不知不觉爱上他的单纯感情。 昏黄的小屋内,陈旧木桌上的油灯烛芯,软软的弯垂至清油,小小的火苗逐现微弱却无人挑动。屋内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夹带着一种无从预知的风暴沉默相对。 良久,薄削轻抿的唇瓣发出一丝冷笑,黎辰失望的看着前面的人,“欢喜,还记得我们在镇下相遇时你说的话吗,你说逼婚貌丑不愿回去,情愿留在我身边为奴为婢。当你不慎露出本来面貌时,你说钟情于我,苦于性别故男扮女装接近我。这一次,是故技重施吗。欢喜,我再没那个耐心继续跟你逢场作戏了。” 欢喜傻傻的望着亲口说着再也不相信他的黎辰,想要辩解的理由在真相面前却显得那么软弱无能。 黎辰不相信是对的,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该扯出一堆又一堆的谎言,最终伤害了黎辰,也伤害了自己,以致于当他终于刨开自己的真心时,在别人眼中已经化成一片虚造的假意。 好痛,远比手臂上的伤痕还要痛彻心扉。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不是吗,所以,这个痛,是他活该尝受! 神情一整,欢喜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笑容,不甚在意的移开黎辰身上的目光,拿起桌上血迹斑斑的碗,“黎辰,你实在太聪明了,什么事都无法逃过你的双目。” 手中的碗内盛放的是他的鲜血,不多,正好铺满碗底,欢喜看着从血中倒影出的红色小脸,好像自己的脸上也涂满了鲜血,模糊了整个相貌,再也辨别不清他是谁。 “既然都被你发现了,我也没必要继续跟你虚情假意下去。要说之前为什么回去找你,因为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死在男人手里,只有亲眼瞧见你死了,我才能高枕无忧的生活下去。可惜,我去的时候很不巧,你离死还差了点。至于为何我要设计男人吞下‘七步倒’救出你,因为我临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男人武功高强,如果你死了,我就算逃下山也会被追回,到时一样也要陪葬,所以,与其说后面救下你,不如说,是我想让你活着继续帮我对付他。” 黎辰,只有这种‘真相’才是你该去相信,不会怀疑的,对吗。 欢喜自虐的露出残酷的阴霾,伤毁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澄澈,“割腕献血,也不过是我给你演得一场苦肉计,好让你再一次信任我……”放下手中的碗,欢喜慢慢朝门外走去,“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喜欢设计别人,耍弄别人,看着别人痛苦挣扎,才是生平最开心的一件事。遗憾的是我的伎俩不够纯熟,还是一眼就被你识破了。实在没意思呢,我还想着跟你多玩几天打发无聊的时间。” 黎辰缓缓合上忧怒不明的双眼,再睁开时,清冷一片,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进了房间。 欢喜噙着一抹苦涩的笑容,抬头望着天边孤独的明月,站了一晚。 休息了一天后,伤势稳定的黎辰考虑到他们的处境,所谓越危险的地方也就越安全,欢喜把他背回小屋,误打误撞得到暂且的安定。可此处也不是长留地,误以为他们逃往山下的男人若是打听不到他们的下落,必会再上山查看,由此,黎辰还是带着包袱与欢喜从另一条小道下山。 路上,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僵持不下,谁也没有开口。 到了山下,黎辰从一户农家花了些银子买了几件衣服,找了些相关物品,就把自己乔装成一位白须老爷爷。 “换上吧。”老爷爷模样的黎辰,拿着另一套衣服丢给愣神的欢喜,这是他至那晚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们不会易容,简单的装束还是可以避过黑衣男人的耳目,等我们到了望月城,就安全了。” 说到望月城,欢喜不禁想到上次的比武大会,黎文虽然被黑衣男人打败了,可他的实力也被排在整个比武大会的第三名,最后,黎文靠着积聚的人气盖过了其他两位,成功的拿到了盟主令,成为了新一代的武林盟主。 靠此殊荣的望月城,又变成了盟主之城,一个洋溢着正义与除恶的地方。 想当然,他们若是顺利进入城中,也就相当于多了一道保护层,男人的杀心只能收敛不敢越鱼池一步,以免引起城中侠义之士的注意,惹上一身的骚。 欢喜恍悟黎辰的意思,他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如何避过男人,安全到达望月城。看着怀里简单粗陋,一眼就能分辨出的女装,他不敢相信的抬起询问的目光注视着黎辰。 为什么给他女装,难道是因为最初他假扮女人欺骗了他,他正好找到机会报复,趁此羞辱他。 黎辰侧回头刻意躲开欢喜受辱的表情,“女装比起男装,更能混淆别人的视觉,你别想太多了。” 直觉黎辰是故意的,以他现在的立场,还有什么权利去反驳他的每一句话,受辱又如何,只要他开心,开心就行。 欢喜低下头抱着衣服百般委屈的进了内室。 第二十二章 通往望月城的路上,由于上次强盗一事被瓦解,道路畅通,往来乡镇的人也变得络绎不绝。这时候,远离城镇的路边,也有商贩趁着大热天搭起了茶棚,做起了路人的小买卖,其生意出奇的红火,到了午时,茶棚内差不多坐满了休憩的过路人。 乔装打扮成老爷爷与孙女的黎辰他们,些许路上赶得急了些,脸上尽显疲乏,他们顺着茶棚,找到一张唯一一个无人的茶桌。 茶棚的老板娘姓王,大家都称她一声‘王婶’,以祖传秘制的凉茶出名。 欢喜点了两碗凉茶后,不见多话,冷漠的移开黎辰的方向,托着头围观四周的风景。 黎辰瞅了眼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欢喜,咳嗽一声,压低声音提醒:“注意身份,哪有爷孙这么冷淡的”。 欢喜莫不关心道:“唬弄住黑衣男人就行了,管别人做什么。” 黎辰正想说些责怒的话,备茶的王婶托着两碗碧清的茶水走了过来,黎辰只好收话。 “王婶!还有位置吗?” 茶棚外转来吆喝声,王婶送完欢喜这一桌的茶水,就开心的去外面招待新上门的客人了。 “这不是宋公子吗,掂念着王婶的凉茶可直接唤下人来就行了,天干燥热的,怎么还让你亲自跑一趟,王婶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了。”这位宋公子应该是铺子的常客了。 “王婶,我家少爷出门办事,特意为了你的凉茶转小路过来,可不要怠慢了。” “那是那是,宋公子,来,里边请。” 欢喜与黎辰左右相邻,惬意的品尝着消暑的凉茶,没多会,王婶带着两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宋公子,你看今个人特别多,也腾不出个空地,你就先委屈下吧。”王婶领着人指着欢喜对面的位置,实在抱歉的说。 “恩。”一直不说话的宋公子开口了,好似没在意太多,王婶瞧着这才高兴的下去备茶。 欢喜低着头听着他们的对话,料想这个宋公子不是大人物就是哪个有钱的少爷,他抬眸好奇的望了下,身如玉树,红衣翩翩,长眉若柳,面赛桃花。 这般美貌他曾经见过两次,可每一次都因为距离或者其它原因,无法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观赏,欢喜不由的暗暗赞叹,精致的搪娃娃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黎辰在所谓的‘宋公子’出现在茶棚外,他就知道是谁了,或许见怪了他的风华,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当初少年时的震惊与波动,敛去所有心神,转而见到对宋玉的美貌流露出‘痴迷’状的欢喜,心里有些不快,他放下茶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心里一惊,欢喜从黎辰的咳嗽中回神,丢脸的低下头继续喝着凉茶。随后又想到,谁都爱欣赏美人,多看几眼又不会掉几斤肉,瞧把黎辰担心的好像他会吃了宋玉。 这时,对面的宋玉也不禁多看了几眼欢喜,面如敷粉,瞳仁灵动,秀挺鼻尖,唇若施脂,简朴的装束,难掩少女与生俱来的清灵之气。 “宋公子,久等了。”正在大家都处在尴尬的气氛中时,王婶热情的送来了一壶凉茶,打破了沉浸在空中的怪异。 宋玉唤了声身后的小斯一起坐下,四人一桌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品尝着各自的香茶。 周围的空间更加压抑了,其中最耐不住寂寞的欢喜,还是试着用介于男声与女声的声音询问对面的人:“公子此去是赶往望月城吗。” 秋波眼眸飘散一丝惊讶光芒,宋玉微扬起倾城之貌,嘴角含笑:“姑娘何以见得?” 哪有见不见得,欢喜暗想,宋玉居住望月城,既然是出来办事,事完了,不是该回去了吗。 “其实是方才我们见公子由东朝西而来,西面几十里外,正是望月城。”心细如毛的黎辰带着苍老的语气,及时为找不到原因的欢喜收场。 “原是如此。” “孙女不懂事,叫公子见外了。” “见外倒没什么。”无怪宋玉多心,作为商人出生的他,天生就被培养了一种敏锐的洞察力,随事都要理个明明白白。“二位此去何处?” “望月城。”欢喜很不领情的抢在黎辰之前回答,之后又用余光偷瞄下茶棚外的马车,自作聪明的想,与其他们这样既不能骑马又不能驾驭轻功飞速到望月城,何不借用下他的顺路马车呢,灵动的双目一转,胸有计策。 一股忧伤爬上小脸,欢喜状似无心再继续喝茶,转头对旁边的黎辰道:“爷爷,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黎辰仅仅楞了那么一刹,就明白了欢喜又盘算什么诡计了,但因为彼此身份有异,不好揭穿只能配合:“走吧。” 欢喜起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拉着黎辰,眼眶聚泪呜咽道,“爷爷,你说我们真的来得及吗,只怕还没走到望月城,大哥已经……我们连最后一面都……”。 黎辰终算是明白欢喜的目的了,一派正直的他,行得正端的直,遇上小事从不求他人,然而欢喜闹得这一出投机取巧,实在有损他过去的颜面,“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他还不如自行了断来的干脆,免得困病折磨!” “啊。”欢喜张了张嘴,黎辰的脸色很臭,看样子生气了。 另一边,宋玉劝解安慰:“大家既然都是同路,你们又有要事在身,那便与我一起赶车回去吧。” 别人说,过程不是主要的,结果才是重点。虽然欢喜的计策中黎辰很不合作,庆幸的是,还是顺利搭上了宋玉的马车。 一路颠簸,未遇上任何疑是黑衣的男人,滴答滴答的马车平安进入了望月城。 黎辰下了马车谢过宋玉之后,就分道扬镳,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一天紧绷的警觉性似乎可以得到些许的松惕,只有脸上依旧很难看。 “你看,我们不是轻轻松松到了望月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欢喜实在不明白,就照之前,两人温吞的速度,途中还要处处小心谨防黑衣男人出现,如此战战兢兢劳累的回来,比坐马车舒服吗?做人何必那么死板呢。 “这次是我们的运气,路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如果真有什么了,到时遇难的就不止是我们,还会牵累了无辜的人。小聪明也该有个度。”在大街上,爷爷装的黎辰也不好大发雷霆,只能压着愤怒,低斥没有瞻前顾后的欢喜。 欢喜‘哦’了一声,算是听懂黎辰的话外音了,可笑的指了指黎辰,再一次悲叹自己的自作多情,“很好……说到底,你的重点不是我的擅做主张,而是担心以此会拖累了你的青梅竹马,宋玉!” 第二十三章 “很好……说到底,你的重点不是我的擅做主张,而是担心以此会拖累了你的青梅竹马,宋玉!” 黎辰主明他的意思,“就算是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也不该脱他下水。” 假如他们不幸遇上黑衣男人,他与欢喜还有机会逃生,宋玉与他的小厮都是没有武功的人,届时不要说逃跑,他与欢喜势必也要分神去救人,最后,谁也逃脱不了。 欢喜冷哼了声,“说什么青梅竹马,别当我是傻子什么都瞧不出,你分明就暗恋着他,因为感情无果,只能默默的守护着他。” 比武那会,黎文见到宋玉后流露出的异样表情,铁铮铮的表现出了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如果只是青梅竹马这么简单,黎辰就不会有逃避的神情出现。再者,宋玉的倾城之貌,正常的男人都不禁心动几分,没道理黎文能爱上的,黎辰不会。 看着对面充满活力,润眼圆睁,红唇微咬十分不信任的‘少女’,黎辰忽觉心情好了许多。自山上小屋开始,他们好像隔了很长的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多话了。 他故意走过欢喜的身边,不想解释他与宋玉之间的事,仅留下一句轻飘飘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你的话,真够酸的。” 酸?!欢喜迟钝了下,这是什么回答。等他反应过来时脸上轰然羞红一片。他默默的做了一番心理战,追上黎辰,死要面子的辩解:“少自以为是,我顾欢喜才不会为你争风吃醋。” 黎辰故作惊讶收住脚步,凑近欢喜,眼中却是惹人牙痒痒的得意:“原来是我弄错了对象,还以为你是为了宋玉吃醋呢,竟然是为了我,实在难为你了。” “我……我……”欢喜当真哑口无言,被黎辰扳了一道。余光乱瞄,街道某处晃出一抹人影,他激动道,“啊,李叔!” “无话可说也不用搬个李叔出来吧。”黎辰好整以暇站在欢喜面前,暗想欢喜莫不是气糊涂了。 欢喜斜眼狠狠瞪了一眼说着风凉话的黎辰,理直气壮的指了指街边的青色身影,“你不是说,李叔的女儿快要临盆了吗,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回来了。” 不久前,拥有百晓生称号的吴知晓告之李叔,若要知道楚沐年的下落,就必须找到二十几年前楚沐年缉拿的采花盗。那会,黎辰由于祭母的事情需要拖延时间,暂时先安排李叔往蟠龙小镇先行一步,寻找郑佛安打听采花盗的事。 经欢喜指点,果然在街边卖画扇的小摊旁看到了李叔,黎辰多了丝激动。李叔的回来,说明采花盗一事也就有了着落,很快,他便能与他的父亲见面了。 黎辰与欢喜走上去准备招呼李叔时,李叔手中正拿着一把难得的墨蓝折扇,欣赏着扇面上的花鸟图,耳边听着卖扇老板的各种推荐。 “李叔也喜欢纸扇吗。”走过来的欢喜好奇的拿起小摊上其他扇子,脑中莫名蹿出拿着折扇装模作样的老爹身影,心里多了一点的思念,不知道此时他居在何处。 李叔侧目瞧了会与他说话的‘少女’,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客气问道:“姑娘是?” 欢喜放下手中的扇子,露出一口白牙,“我是顾欢喜。”然后又指着后面一个存在感非常渺小的老爷爷,介绍道,“这位是‘收养’我的爷爷,黎辰。” 李叔搞糊涂了,默想了三秒问:“你们为何打扮成这样?” “这里人多口杂,回去的路上再说吧。”黎辰冷静道。 李叔掏出银子买下手中的折扇,就与黎辰他们回李家了。 再接近李家门口时,黎辰便将他与欢喜山上遇险的事和盘托出。 李叔反常道:“这事我也猜到了。” 欢喜一听,激动的问,“李叔,你一定知道黑衣男人是谁,对吗?他为什么要抓我,还有……”他小小的瞄了眼黎辰,“他对黎大哥充满了仇恨,又是为什么。” “这件事……”李叔迟疑了下,“还是让你们……让辰儿的师公回答吧。” “我师公?” “黎大哥的师公?” 哪里又冒出一个师公了。 欢喜与黎辰异口同声,真心怕极了那个老爱冒充师公的黑衣男人。 黎辰属静,欢喜属动,他们的命运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和谐的时候,当然,只是在今天之外,当他们见到李叔口中的‘辰儿师公’时,两人只觉五雷轰顶,被劈得不分东南西北,口中只有一句问话:“为什么会是你!” 坐在屋内悠闲抿着香茶的蓝衣男子,挑眉不悦的瞪了眼门外两个很没礼貌的小辈,起身想寻找什么,发现随身的纸扇昨天就丢失了。这时,旁边的李叔讨好的拿出刚买的扇子递送到男子手里,男子桃花的眼眸露出些许的赞赏,感激的朝李叔缓了下头。 男子走到欢喜前,拿着扇子不轻不重的敲着他的头,教训道:“几天不见,规矩都没了,什么叫做‘会是你’。” 欢喜可伶的摸着头,任谁面对今天的见面,都会像他们那样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吧。 “老爹,那个不男不女的冒充我们的师公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冒充黎大哥的师公。” 自称为黎辰师公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千里。 他回身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似玩笑,认真的看着欢喜旁边,同样无法相信的黎辰:“黎辰,你爹确实是我的徒弟,这件事,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李兄……他也只是听沐年说过一次。” “说过一次……也就是说李叔也没有见过我的师公,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我爹所说的师父。”黎辰依旧无法相信。 “不,辰儿。”李叔站出来道,“我虽没亲眼见过你爹师父本人,但是……当年我初认识你爹的时候,他给我看过顾兄的画像,也指明了顾兄就是他的师父。只可惜,这幅画像在你爹与你娘成亲的那天,被他撕毁了。因为考虑到顾兄的年纪以及我确实不知顾兄的下落,唯一可以留下线索的画像也没了,所以,一直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事。” 画像?撕毁?成亲?此刻要比黎辰冷静许多的欢喜,灵敏的感受到了一股玄妙的羁绊。 第二十四章 很多年前,在楚沐年还是一个流浪的孤儿时,整天过着乞讨的生活。有一次,他抢到一只发霉的包子,还未进口,就被同龄小乞丐围群抢夺,揍得满身是伤。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忽然有了想学武的念头,只要有一生的本领,就不怕没有吃的。 几天后,他等到了时机,据说这附近有个天山派,每年都会下山招收5名孩子上山苦练武学。他早早的守在了天山派门口,门外扫院的是个势利的小胖,一见乞丐毫不容情的将他赶了下去。 一日去一日,直到有一天,出门打扫的不再是赶他下去的小胖,而是一名十几岁的俊俏少年。 少年是在练武时偷懒,被师傅发现罚扫一天的前院。 他怏怏不乐的拿着扫把在地上磨蹭了会,看到了上山依然诚信不改,跪在地上狼狈的楚沐年。 当时的少年或许是热情,也或许是心软,他说:“天山派的徒弟都招收满了,你跪着也没用,你要是想学武,我可以教你。你别看我年纪小,已经入门十年了,教你一个毫无基础的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对了,我叫顾千里,你呢?” 如此,楚沐年便成为了顾千里的徒弟。 顾千里在天山派的武艺不算上数,自从偷偷收留了楚沐年后,内心多了一份责任,既然为师,自身的武学不能废。以往吊儿郎当的他,也就开始认真学武,勤加修为。 过了几年,顾千里的武功内力也开始突飞猛进,曾经不看好他的师叔们个个猜疑,到底何故让一个处处偷懒的人脱胎换骨,整了个武痴。最终少年难逃真相大白的一天,他的师傅发现了他在外私自收徒,泄露天山武学。虽然爱才,可门派规矩不可破,只能痛心将顾千里赶出了天山派。 日后,他与楚沐年两人相依为命,在江湖上救济劳苦,如此生活却也逍遥,只不过碍于两人的年纪相仿,顾千里也未让楚沐年唤过他一声师傅。 屋内,欢喜与黎辰听着顾千里讲述着他与楚沐年的师徒之缘,说到此时,便顿了下来。 欢喜问:“后来呢?” 这也是黎辰想知道的,后来,他的父亲是怎么消失的。 “后来……”桃花的眼眸中缓缓波动,似水般的温柔,似残花的伤痕,顾千里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分离的那一晚。 “当年,你执意收下同岁的我为徒,何曾想过世人的讥笑,想过俗世的束缚。即使你被亲如父母的师傅赶下山,也不曾有过任何的怨言,为何到了今日,你却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如墨无星的夜晚,破庙中,一名清秀的男子抱住另一名蓝衣男子,哀伤的脸上多了些许的不忿,“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我不会看错的,你分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何不敢承认。” 篮衣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得很是无奈,他轻轻的推开身上的男子,好言劝慰:“沐年,也许真的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让我们产生了一些错觉,以为分离就是痛,痛就是爱。其实,我们只是习惯了互相依赖。相信我,等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你在江湖上结交了其他的朋友,你便会清醒的发现,我们之间除了师徒,什么都没有。” 顾千里很明白,这一晚势必要让楚沐年离开自己。 沐年说,自己不在于世俗,他无法反驳,因为世俗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没用的枷锁。他爱着沐年,他可以承受一切别人讥讽的眼光,沐年不一样,如今的他不在是一个流浪的乞丐,而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楚大侠,他有着自己的光明前程,岂能为了感情的事,把一生的希望都给毁了。 就这一晚,他绝情的把自己心爱的人从身边赶走了。 “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欢喜歪着头,不明白老爹犯什么楞,就是不说话。 顾千里回到现实,他才淡淡的回应着欢喜:“后来,沐年在江湖上为名除害,一举成名。作为师傅的我很是欣慰,决定放手让他独自面对江湖,学会更多的历练,自此,我们就分开了,我回到了山林隐居,沐年在江湖上闯荡。一个月后,江湖传言,沐年与黎盟主之女黎暖暖,私定终身,最后,入赘黎家。” “老爹,你们一别之后,就没再见过面吗?” 顾千里摇了摇头,“再见沐年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一旁听着的黎辰盘算了下时间,十分吻合,微微激动了下问道:“是不是我爹缉拿采花盗的时候。” “正是。”顾千里毫不隐瞒的回复,“沐年受黎迎峰之命,缉拿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采花盗,岂知,那名采花盗非但狡猾,武功也是奇高,沐年与他交手,也是两半俱伤。那一战后,受了重伤的沐年无脸回黎家,跑进了山林找到了我……” 搁了三年再次相见,一个妻儿有家,一个孤一独居,没有时间流逝的生疏,仅有满满的心酸。 “你要做无欲无求的师傅,我成全了你。那你为何不能成全我,让我在成亲的那天看到你,看你对我彻底的死心。”看着为他小心翼翼包扎胸口剑伤的蓝衣男子,坐靠在榻上的楚沐年,分不清是该愤怒还是痛心。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吗……三年了,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做到你说的那样接受别人,醒悟自己错误的感情,最后,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顾千里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你已经学会去接受了别人,你有妻子,也有孩子。”他是男人也有嫉妒,可这种阴暗的感情,他无法亲口诉说,只能掩藏在心里。 楚沐年垂下头,“有妻不如无妻,孩子……那两个孩子……”想了下,似乎很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只在乎一件事,“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包扎完后,顾千里提手抚上楚沐年的头,轻轻的揉了下,“你是我徒弟,也是世上我最亲的人,不想你我还能想谁。” “我在你的心里,只有徒弟的影子吗。”一行清泪划了下来,楚沐年撇开头,不想让狠心的男人瞧见自己的脆弱。 顾千里伸手犹豫了下,就算三年的感情不变,物事已非,他还能让沐年舍弃妻儿,留下来陪在他的身边吗。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去破坏别人的幸福。无奈收回自己想要拥住榻上身影的手,冷下面,走出了房间。 第二十五章 “沐年在山林的小屋找到我后,调理了几天伤势,便想离开寻找同样受伤的采花盗,身为师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冒险,便与他一起下山。我们在附近的村中收买了一名少女,以此引出易容后的采花盗。此战非常轻松,轻松到让人怀疑的地步,当我们缉拿住采花盗时才发现,被我们抓住的‘采花盗’是假的。这一步我们始料未及,只能放了假的采花盗。哪知,第二天,江湖上开始谣言,鼎鼎大名的楚大侠与采花盗狼狈为奸。” “可恶的采花盗,一定是他故意找人冒充,再设计你们放了假的采花盗,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诬陷你们。”欢喜愤慨的恨不得那年他就能出生,好整死那个狡猾的采花盗,不过,欢喜打了个激灵,以时间来推算,他当年也出生了吧。 “采花盗与我爹第一战就两半俱伤,身负重伤的他,定不会再接受第二战,况且,我爹身边还有你,硬碰硬的结果可想而知,只能使用奸计好让我爹身败名裂,与江湖人为敌,而他也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疗伤。”黎辰道。 “差不多如此吧。”顾千里继续,“那时候,这则消息很快传到黎迎峰耳边,为了维持黎家的清白,他派了几名高手捉拿沐年,并于江湖人承诺,一定给大家一个心服口服的真相。沐年的脾气我很了解,他断不可能就这样被黎迎峰抓回去,扬言一定要带着采花盗的首级以示自己的清白。那几天,我们彻夜未眠,一边逃避着黎迎峰的追捕,一边寻找谣言的祸源,终于,我们找到了那名散步谣言的人,也就是采花盗。” 欢喜不抱希望的说,“你们又失败了是吗。”当年,老爹他们要是能够顺利杀了采花盗,时至今日,也不会有人继续谣传楚沐年与采花盗勾结,并且,与采花盗一起消失。 顾千里抿了一口清茶,岁月无痕的清俊脸上,浮起复杂:“不算失败,也不算成功。我们在与采花盗交手之际,黎迎峰的人也追赶了过来,他们全是被黎迎峰训练的一群没有任何思想的暗影,无法取信我们,一味的想抓住沐年回去交差。以此,我们既要分心去对付暗影,又要打到采花盗,最后……” “最后怎么样了?”黎辰紧张的问。 “最后,沐年将采花盗交予了我,他独身引开了暗影。我与采花盗交手一阵后,心系着沐年的安慰,无法集中注意,还是被采花盗逃走了。” “真可惜。”欢喜惋惜道。 顾千里摇了摇头,“采花盗逃走之前,我已经将他重残,料想他以后也不会再出来危害无辜的少女。” 重残?欢喜考虑了会,即便明白为何从那以后,采花盗没有出现在江湖中。一个男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都没有了,还怎么敢出来立足,又不是太监。 “那我爹怎么样了。”黎辰问。 这时候的顾千里也出现了困惑,“采花盗逃走之后,我四处寻找沐年,却不见踪影,我想,可能是被暗影抓回去了,于是我又赶回了望月城,却听沐年安然回到黎府甚至性情大变写下休书,就连自己与采花盗勾结的事也没有辩白,离开了黎府,而黎暖暖遭受刺激一夕癫疯……此后,沐年音讯全无。” “如此说来,我爹的消失还是一个迷吗。” 坐在旁边的欢喜看着失望的黎辰,心里也不好受,以为可以从老爹这打探到楚沐年的下落,最后也只是白忙一场。想去安慰也无从安慰起,他换个了问题:“老爹,那个对我不利的不男不女,莫非就是采花盗?” 欢喜的问题成功的引起了黎辰的注意,他带着求解的目光转向顾千里。顾千里却把问题转给了一边的李叔,此次由李叔回答。 “在我未遇见顾兄前,还在蟠龙小镇寻找一名叫做郑佛安的人,小镇上的人说,郑佛安好几天前就离开了,我又打听了下其他,发现一些很蹊跷的事,郑佛安十几年前搬迁蟠龙小镇,看似老实,镇民曾多次给他做媒,皆被拒绝,迄今还是孤身一人。也有镇民怀疑他是否是从哪个宫逃出来的公公,他的说话声,实在特别。我一想就赶紧回望月城想将此事告诉辰儿,哪知道,回到家中却看到了顾兄。” “郑佛安就是采花盗吗。”综合分析,不难猜出黑衣男人的身份了,“他要杀我,因为我是楚沐年的儿子,他要抓欢喜,因为他是……”黎辰有些变扭的望着突然间成为他师公的顾千里,“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报复二十年前的事。” “对。”欢喜应和,“上次在比武大会上声称黎大哥的弟弟也在他手里,希望八月十五与楚伯伯见上一面,其实是因为他找不到楚伯伯的踪迹,才想以此引诱他出现。” 李叔斟酌了下,便想纠正他们,“欢喜,其实你就是——” “好了。”顾千里打断李叔,接回话,“该知道的你们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先去把这一身爷孙摸样换一下吧,看得不伦不类的。” 欢喜与黎辰彼此望了眼乔装的摸样,默契的找房间去换衣服了。 李叔见他们离开,才问起刚才被顾千里打断的事。 “顾兄不想揭开欢喜的身世吗?”欢喜的事也是他见到顾千里后,才知道的。 那年楚沐年消失的事极其异常,顾千里无法相信楚沐年会与他不告而别,猜想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某晚,他潜进黎家想寻个蛛丝马迹,却什么也没发现。偷偷的查看了几处地方后,神使鬼差的,他转进了一间无人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小床,分别躺着两个小孩。稍大的已足一岁,小得刚过满月,他知道,这是沐年的两个儿子。忍不住弯身抱起其中一个睡得很香的孩子,脑中流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沐年只是为了躲避什么而消失的话,他将黎家的血脉抱走,沐年一定会主动找上他。 于是,他在小黎辰的旁边留下一张纸条:若想取回你的儿子,老地方找我,千。 如此,他抱走了沐年的小儿子,离开黎府后回到了隐居的山林,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年。 “我从黎府抱走小欢喜的时候,太大意了,被我打伤的采花盗一直没有离开,他一路跟踪我,将欢喜的身世查了个清楚,我想,他隐忍了二十几年没有揭开欢喜的事,也便是为了通过我,引出沐年。只是,我已经将欢喜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多了不舍。采花盗也许看穿了我这一点,才想抓住欢喜,自己实行引出沐年的计划。” “如今,他们两兄弟也相识了一场,欢喜身边有辰儿这样的哥哥保护,也算是命运的牵连。顾兄,你还在担心什么。” 顾千里笑了下,“儿子大了,羽翼丰满迟早要飞离的,我只是不想看到无忧无虑的他,跟他的哥哥一样,沉浸在母亲遇害的仇恨,父亲消失的打击中,还要面对黎家的虚伪。” 房间中,顾千里与李叔详谈着欢喜的身世,却不知道,房门外,没有离开的黎辰已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入。 第二十六章 黎辰走回自己的房间仿佛走过了比他一生还要漫长的路程,他无力的坐在榻上,前一刻他若不是有心发现顾千里打断李叔的行为十分突兀,他便不会假装离开发现了欢喜的身世。 “弟弟……”没有获悉亲人活在世上的欣喜,冷俊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悲戚,“为什么是欢喜。” 自己的弟弟一直在他的身边,他非但没有发觉,还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是悲还是嘲讽,更甚者,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回到兄弟吗。 小屋中的那一晚跃然浮现,欢喜熬夜煮药,割腕献血,他的不信任与猜疑,将两人的关系推到了恶化的边缘。当他亲耳聆听着欢喜解释着自己恶劣的行为时,他才分辨清楚,那些解释不过是欢喜的自暴自弃。 意识到自己真的误解了他,头脑反而更加纷乱。 欢喜说:“我可以舍去自己的命,舍去所有,只有你,我不想失去……黎辰,我喜欢你。” 欢喜的解释是假,他的感情也便是真。一时无法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忧心焦虑着他与欢喜的关系,又愤恨着自己的优柔寡断,索性狡猾的保持沉默,回到房间逃避着一切。 随后的一天,虽然也由着欢喜对他不温不怒,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反而更想着过去那个随心所欲,活泼开朗的顾欢喜。 或许,他对欢喜并非无情,毕竟像欢喜这样可爱的人,也无法不让人喜欢。可叹的是命运,如果欢喜是实实在在的一名少女,什么顾虑都迎刃而解,只需要娶他为妻,尽丈夫的责任,给他一生幸福即可。然而,这是不现实的,就如他自欺欺人的让欢喜换上女装,想象着面前的人不是少年…… 想象终究是想象,无论如何伪装也改变不了欢喜的性别,摆脱不了少年时的那一段愚昧。 黎辰,睁大你的双眼看清楚,我是男的,你竟想对我做出这种事,你是变态吗。 少年时,那个梨花带雨,绝美一般的人,指着他口口声声的骂着他是变态,即使问心无愧为何做下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可是,少年的指责一字不漏的刻在了他的心灵上,造成了无法挽救的阴影。 变态吗,难道他女人不爱,真要找个男人吗,不,坚决不可以,就算他对欢喜有情,也不行。 找到了接下去所要做的事,黎辰换下一身的爷爷装,就去找欢喜了。 既然无法接受欢喜的感情,那就残酷的摧毁不该有的感情,让他知道,他们只是兄弟,不可乱lun,不可多情。 这时候的欢喜已经换回男装,在客厅中与顾千里聊着他们乔装后在路上发生的事,很幸运,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顾千里笑着不回话,旁听的李叔道明真相,原来在他们赶回望月城的路上,顾千里跟李叔也从望月城出来,途中看到了黑衣男人,双方就打了起来,最后顾千里的扇子弄丢了,而黑衣男人受了点伤无法继续找欢喜,以至于他们才能顺利到了这里。 “老爹,你们太不够意思了,既然都在回小屋的路上了,为什么不与我们汇合。” “采花盗受伤之后逃回望月城,我们一路追赶,最后,人没抓住,反回来了,正好你们也过来了。”顾千里道。 欢喜觉得有些地方还是很含糊,他问:“老爹,你在望月城有什么私事不能回来,却要黎大哥回小屋保护我。” 顾千里的私事其实就是调查黑衣老人的身份。 最初顾千里是为了找寻出门不归的欢喜来到望月辰,风尘赴赴的他就暂时居住在一家名为龙凤的客栈内,说是巧了,他住下的同一天,店内又多了一名黑衣男人,显然男人是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被掌柜安排在他的隔壁,顾千里想,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七月十五那天,他看到男人出来时,俨然换成了老人的模样,便觉事情蹊跷。其后又听人说,有个自称为楚沐年的师傅,相约八月十五之日,与他小儿一起相见。 当时的他还没将男人与自称楚沐年师傅的人联想在一起,只知道欢喜可能有难,后来又突然收到欢喜回去的信,想也不想就去找黎辰,把欢喜的安危交给了他。而他留在望月城继续调查男人的事。不想自己的行踪被男人发现,也不便继续留在客栈内,脑中想到的是李叔的家,黎辰离开了,那里正好空着。 住了一天,更没想到的是屋主李叔回来了,他们打了个照面,李叔因为画像率先认出了顾千里,之后,顾千里又从李叔那知道了郑佛安的事,理清了黑衣男人的身份竟是二十几年前,善于易容的采花盗。那个想对欢喜不利的人,不难猜测了。他们不再耽搁,速速前往山上小屋,后面就有了途中相遇出手的事。 欢喜满意的听完来龙去脉后,发觉黎辰也出来了,他客气的朝顾千里施礼,便将欢喜单独约了出去。 站在屋门外的欢喜有些心神不宁,他望着对面一脸严肃的黎辰,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 “欢喜。”黎辰抬臂轻轻的搭上欢喜的肩膀,不想直接刺激到他,婉转道:“我们相处了这些天,大致你也看出了黎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我就很孤僻,什么事都藏着不愿与人分忧,身边的每个人都与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那年还在黎家的时候,我想要融进黎家,想要外公重视我,想要从表哥身上感受兄弟的情谊,哪怕是一点也好,为了这些,我天真的放弃了其他。当时,我身边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我却将他伤的体无完肤变成最痛恨我的人。” 黎辰,你个变态,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少年时的荒唐,在亲情与友情中,他决然选择了亲情,伤害了不想伤害的人,最后成全了不该成全的人。 “自从被赶出黎家后,除了四处漂泊,身边只剩下李叔不离不弃的照顾着我。朋友,兄弟,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若不是你的纠缠,你刻意的亲近,欢喜,黎大哥现在还是独善其身。” 欢喜眨了眨卷卷的小睫毛,嘟哝着小嘴:“你这是在怪我吗。”他这样的朋友,别人求都求不到呢。 “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就不会产生失去的痛苦。”不管是欢喜还是他,命运让他们产生了感情,拥有了新的希望,而这个希望的背后却要面对彼此的身份,还有年少时的阴影。这样的痛苦,他宁愿他们不曾相识过。 第二十七章 失去的痛苦? 欢喜自然而然想到一件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事情,“黎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很开心你能将我当成你的朋友,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也不是你的错,也许是我的命太短,我会按照约定,把我的命偿还给你。” “偿命?”欢喜真的明白他的意思? “老爹交代的事你都做完了,现在也该是取我命的时候了。”欢喜英勇的扬起脖子,只有胆颤的语气泄露了生离死别的伤心,“黎大哥,在你杀我之前,能否先让我跟老爹道个别,然后我再悄悄离开,老爹要是追查起来,也不会查到是你下的手。” “……”黎辰惊异的垂眸望着只达胸口的少年,乌黑圆润的大眼中颤动着两颗晶莹的小水珠,宣告着他对人世的依恋,又无可奈何的离去。小脸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坚定,即使面临死讯的危刻,还在为他掩饰善后的罪行。 搭在肩膀上的大手将少年的身体压在了胸口,这么惹人怜爱的人,为何之前没有发现呢。“欢喜,黎大哥问你。” “嗯。”欢喜轻轻的扯起黎辰胸口的衣角,擦干眼眶中的眼泪,才慢慢的回抱住黎辰,静静的闻着男子成熟的气息,感受着与他一样的心跳。 欢喜傻傻的想,一定是黎大哥要杀他,才会对他这么温柔,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就算黎大哥想杀他一百次,他都甘愿。 “你说,采花盗为什么要抓你?” 诶,话题怎么转到其他方面了,欢喜抬头看着认真询问的黎辰,“这事你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是顾千里的儿子啊。” 黎辰微微激动起来,“实情不是这样的。欢喜,你是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无忧无虑的他,跟他的哥哥一样,沉浸在母亲遇害的仇恨,父亲消失的打击中,还要面对黎家的虚伪。 黎辰张了张嘴,耳边闪雷般惊显顾千里的话。 是啊,顾前辈为什么将真相隐瞒,因为他为欢喜考虑了许多,自己呢?只想着为了闹心的感情冲动的揭开此事,最后自己是解脱了,欢喜却要承受比他更大的痛苦,不但逼迫他放弃自己,还要面对养育了几十年的人,到头只是假的身份。亲生的母亲却又在他的捉弄下让凶手有机可趁,香消玉殒。真正的父亲仍然处在消失之谜中。原就活在一个有家的孩子,怎么能够突然承受无家的打击中。 上天送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给他,让他见到了还活在世上的弟弟已是奢望,他又怎么能狠心的去摧毁这份礼物。 顾前辈帮他取名为欢喜,不也是希望他活的快快乐乐吗,既然旁人能做到的,做哥哥的为何做不到。身上的仇恨已经肩负了十年,还在乎再多一人的份量吗。 那么,家族的重担,感情的违伦,全部由哥哥承担就够了, 欢喜歪着头,黎大哥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我是你什么?”这话还真够暧昧的。 他要做的不是去伤害他,而是去保护他。想清了自己与欢喜的关系,黎辰爱怜的伸出手,摩挲着胸口上不知情的小脸,“欢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咦难道就因为我是黎大哥很重要的人,采花盗才要抓我吗。”欢喜没头没脑的接话,后一想,抓住了什么重点,他开心在黎辰身上蹭来蹭去,“黎大哥,你是在跟我告白吗,怎么不直接说,还跟我绕了这么多圈子。” “额……”黎辰无语望天,弟弟是他很重要的人没有错吧,他才不是告白呢。 李叔的屋舍总分一客堂,一主室,两客房。顾千里与欢喜他们相聚后,皆住了下来,由于房间有限,欢喜与顾千里住在了稍大的主室。几天后,内伤未愈的黎辰算是痊愈了,欢喜也便兴冲冲的在房内收拾衣服,这一切看在顾千里的眼里,很不是滋味。 “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跟黎辰住在一起吗,老爹老了遭你嫌弃了是吧。”顾千里立在主室的房间门口,想着这几天欢喜孜孜不倦照顾黎辰的小心样,仿佛看到了一名贤惠的妻子照顾自己的丈夫。 其实,黎辰的内伤回来时已经好了大半,不过是欢喜夸大其词,强迫黎辰留下养伤,寻找采花盗的事就落在了顾千里与李叔的身上。 收拾好包袱的欢喜从顾千里身边挤出门外,心情大好:“老爹,我要跟你儿媳增加感情去呢,你就体谅一下儿子吧。” “啥,儿媳。”顾千里伸手拉住跑路的人,嘴角邪气扬起,这娃越大越没分寸了,敢跟他找个男的回来,简直跟他爹一个样。“老实交代,你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被拉住的欢喜浑身浸泡在幸福样的海洋里,没有注意顾千里危险的表情,白嫩的脸颊抹上一层绯红,“黎大哥都跟我告白了,还能错吗。” 顾千里放开欢喜,一阵大风刮过,身影消失,房门口只留下搔头挠耳的欢喜,“诶?老爹去哪了。” 两男人的爱情背后所要承受的事情,顾千里比谁都要清楚,况且他们还是亲兄弟。欢喜生活在深山,不把世外礼教放在眼里情有可原,黎辰一向识大体,循规蹈矩,没道理他会跟欢喜一起胡闹。 顾千里找到黎辰的时候,黎辰正在李叔的房间与李叔商讨寻找采花盗的事,李叔见顾千里心事重重过来找黎辰,善解人意的退出了房间。 “顾……恩,师公。”黎辰不自在的坐在桌前,昏黄的烛火摇曳在对面严肃的俊容上,阴暗分明。 “你还是跟着欢喜叫吧。” “啊?”自持从容不迫的黎辰,听到这种话,还是显出了一点的惊异。 摇开手中的墨蓝折扇,顾千里眯起桃花双眸,严肃的脸上多了点笑意:“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我,岂能被冠上师公这么苍老的称谓,我分明就很年轻吗。” 这是个冷笑话吧,黎辰尴尬的笑了下,无从接话。 “黎辰啊,你要是不介意……”顾千里收回折扇,托着下颚,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正襟危坐的黎辰,笑容可掬的道,“做我的义子,如何。” 第二十八章 “做我的义子,如何。” 起初黎辰有些受宠若惊,后一想有些荒妙,“师公毕竟是师公,岂能越礼。” 没有被拒绝的不快,顾千里目光精锐的锁住黎辰,“越礼是吗,想必墨守陈规的你,誓死也不会犯下喜欢男人的事。” 这才是重点吧,质问他与欢喜的关系吗。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黎辰失笑,“如果我的误会让欢喜开心的话,这样错下去有何不对。” 顾千里动了怒:“这是欺骗!” “不是的。”黎辰愧疚的耷拉下眼眸,“欺骗的是我自己,是我想得太多顾忌太多,以至于不能坦然对欢喜说出自己的感情。” 他是喜欢欢喜的,根本不存在欺骗。黎辰抬眸坚定的注视着顾千里,“要是因为虚有的束缚,自以为放手解脱了彼此,实际上却是伤害了对方,那还不如误会下去。心无杂念,没有顾忌没有自寻的烦恼,才能真正的开心不是吗。” 顾千里沉默良久,整衣起身缓步至开敞的雕花窗棂前,背对着黎辰端详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人生在世不为谁,也就自己涂个快乐。当初我也是顾忌太多,才会跟你爹相隔了这么久。” “师公跟我爹……”黎辰意外。 上次顾千里讲到与楚沐年的事时,顾千里担心欢喜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他们除了师徒之外的感情,刻意隐瞒了他们的私情,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 顾千里徐徐的重述起楚沐年与他的关系,包括他赶走楚沐年后无心涉足江湖,独自隐居,在外的楚沐年认识了黎暖暖,结婚生子,以及三年后的相见。 “当初只要我的一句话,就可留下沐年,管他什么采花盗,今日也就不会弄成他消失的局面。”说起来,他还是有些后悔的。 黎辰听完顾千里与他父亲的故事,震惊之余还算保持冷静,“父亲是爱着我娘的吧,否则就不会有我和我弟弟。” “这个问题,只有你爹可以回答了。”不管楚沐年是不是爱着黎暖暖,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转身走到黎辰旁边,拍了怕他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提醒你,你走上了这条路绝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欢喜受到的伤害,远远不止你拒绝他的伤害。” “恩。”黎辰考虑了会,不放心的问道:“师公不在意……我们是兄弟吗。” 顾千里当即愣了会,无奈笑道,“原来你知道欢喜的身世了。” “抱歉,那天听到你跟李叔的话了。” “这样也好,这个世上,你们两个本就是彼此最亲的人,注定要互相守护。相爱的话,也只是加深了两人的感情。只不过,万一欢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要如何面对这层关系,你最好有个谱。” “恩。” 望月城中八街九陌,人山人海,不是过节更似节日。 据悉,几日后便是黎迎峰七十大寿,江湖中受他恩惠之人,各大掌门纷纷前来参加贺礼,畅通了几天的望月城再次进入高峰期。被闷在李家的欢喜听到这事,想到隐匿的采花盗不敢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生事,他开心的拉着黎辰来到热闹的街道。 “欢喜,我们这样不好。” “黎大哥,害臊什么,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他不是害臊,是害怕。 挤在人群中的黎辰背脊有些僵硬,总觉得周围的人把目光投在了他们的手上。 黎辰想到今晨的事,由于昨晚跟顾千里聊得过晚,打着与他增加感情的欢喜在他房间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第二天,失望的欢喜说良辰美景错失了一晚,今天要补回来,于是手牵着手上街买备需品了。 窘迫的黎辰好言多说,希望肆无忌惮的某人能够收敛一点,哪有两个男子手牵着手上街的,又不是在玩家家酒。 “黎大哥,你看这个怎么样。”完全没把黎辰的话听进去的欢喜,自顾沉浸在粉红的泡泡中,走到一边小摊前,拿起一件很显眼的物品转给黎辰。 总算不用做牵手那么古怪的事了,黎辰松了一口气,下一刻,看到欢喜手中的东西后,又心虚的四顾周围有没有奇怪的目光,还好路人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他小心的靠近欢喜,轻声道:“这个,我们不需要吧。” 爱不舍手的捧着手中绸缎滑腻感十足的艳红枕巾,欢喜撇了眼不懂情趣的黎辰,“你那间房又小又窄,摆设低调,一点喜庆都没有。你看这个,大红大红的,上面还有一对鸭子开心的玩水,多有意思啊。” 鸳鸯戏水,懒得纠正的黎辰只能捂脸。他们又不是成亲,没必要把房间布置的跟婚庆一样喜庆吧。 “老板,这些和那边的,都帮我包起来。” “好咧~”开始忙活的老板随口问道,“公子何时成亲?” “成亲?”欢喜搔搔头,这跟他成亲有什么关系。 黎辰头痛的对发傻的欢喜道:“师公惦念着龙凤客栈的小吃,我去带回些,你要买什么自己斟酌吧。”反正他要阻止,某人也不会听进去,自己先开溜算了,免得待会被问起,还以为欢喜是女伴男装,他们就是小两口。 “我在这等你。”欢喜摆摆手,专注的看着老板将枕巾,被套折叠成漂亮的方形包在纸中,扎捆。完成这些后,黎辰也离开了,他与老板哈拉了些有的没的,从老板的话中,看出他是一个挺老实的人。想着时间还早,等着也是等着,就将买好的东西暂时寄放在这,客气的与老板告别后就顺着人流朝其他地方走去。 走在人群中东挤挤,西蹭蹭,走马看花了会,欢喜欣喜的注意到一个熟人,正是穿着红衣的宋玉,他站在一家玉行店铺内,手中宝贝的抚摸着一只白玉环佩。欢喜欲要上去打招呼,又踌躇着男装的自己跟上次的女装不一样,就这么楞神的功夫。玉行店内的宋玉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名满面宠溺的男子。 “黎文!”欢喜燃起一股子的火气,想到上次利用的事一直没找到机会报复,现在贵为武林盟主,更是没法近身了。 他悄悄的跟在黎文和宋玉背后,过了几段路,走进一家干净的客栈内。客栈的掌柜好像与黎文是旧识,他熟稔的带着他们进了楼上一间雅房。瞧着这些的欢喜郁闷着这两人有家不回,大白天的住什么客栈。片刻,就见掌柜从雅房出来,他站在楼上唤了一声其中一个跑堂的年轻小二,小二心领神会跑上楼,开始阻止闲杂人等的靠近。 “有问题。”欢喜退出客栈,抬身一跃,飞到客栈的屋檐上。 第二十九章 欢喜悄悄的行走在屋檐上,感官了一下大概的位置,伏下身掰开黑瓦直到透出馒头大的空隙。对着空隙,欢喜张望了下里面的客房,可能是位置预测有些偏差,看不到房间内的全景只有尾后床榻的一部分。房间中的宋玉和黎文应该是靠近房门边,欢喜只能听到他们那边的声音。 “还在生气吗。”黎文讨好的说。 “一块玉你就想收买了我。”脚步声,拉开凳子声,宋玉坐了下来,听语气很生气。 比较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叹息:“初登盟主,难免有很多事要处理,这会又赶上爷爷七十大寿,忙里忙外,今日出来也是瞒着爷爷假借选礼,才能见上一面。” 宋玉软下语气,“文,我们这样偷偷摸摸了十年,我很担心还能否继续下去。” “怎么会呢。” “你的身影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若说还有什么是可以长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有十年前你救我的那一幕,我真的好害怕,最后我对你留下的只有感激。” “小玉,你想太多了。”椅子的动摇声,欢喜臆测,现在的黎文一定是搂着宋玉安慰着他。“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吗。” “是……啊……”有些犹豫的声音。 “难道,你还在想着他吗?”黎文发现不对,质问的声音。 “他……”恍惚起来,“说起来,我有十年没见到他了,他现在——” “不,小玉,你恨着他的,你忘记他对你做了什么事吗?”激动。 “我记得。”呜咽的声音,“我将他当成最好的知己,一心一意的对他好,逗他开心,为何最后他要对我做出那种事情,甚至最后一句解释也没有,我恨他!” “对,你恨他的,你的身边只有我才是你最信任的人。” 趴在屋檐上背脊酸麻的欢喜抬起身子,揉了下背脊,貌似最近运动少了,骨骼也僵硬了。再想房中的人,五句话中只听懂了三句话,他失望的摇了摇头,还以为他们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大事呢,竟然是偷溜出来私会。不禁要庆幸起自己,他与黎辰就要比他们光明许多,轻松许多了。 眼看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观看别人的打情骂俏,欢喜动下身准备离开。 “嗯……文……不要……” “小玉……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你不想吗。” “可是……” “我不会伤害你的。” 诶?这声音……打算离开的欢喜好奇的顿下足,留在原地趴下身子附耳聆听,下面隐隐发出一些不正常的喘息,轻吟,还有悉悉索索衣服声。 没过多久,屋檐的孔下场景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两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欢喜一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下面的人。 黎文拦腰抱着衣衫腿了大半的宋玉,宋玉把脸埋在了黎文的胸口,看不到表情。黎文走到榻前,将宋玉放在榻上,自己俯下身吻住了底下的人,一会儿,空中又飘出之前的喘息声跟呻吟声…… 退开客栈屋檐后,欢喜脸色难看的回到等待黎辰的地方。 黎辰手拎着褐色食盒,早早就在了,他发现回来的欢喜神色有些奇怪,从好心的老板那取回欢喜寄放一边的物品,拉着欢喜就离开了。 “你去哪了?”走出热闹的人群,黎辰把欢喜带进偏静的小巷子,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欢喜面色铁青,一五一十把客栈看到的事极其严肃的说了遍。 黎辰听后,一派轻松的问,“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欢喜跳起来,无法理解黎辰还能这么淡定,“你不觉比死还可怕吗。” “可怕?” “对啊。”欢喜夸张的比划了下,“那么粗的一根,那么小的一个,又不是女人的XX,进去会死的。” 这次换黎辰脸色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宋玉死了没有。”为什么他要跟欢喜研究这种白痴问题。 欢喜呆傻的楞了会,木然的摇了摇头,后一想又强调道,“那跟死有何区别啊,你是没看到他的神情有多‘凄惨’,一边还要拼命压抑呼痛的声音,嘴唇都被咬出了血,活受罪啊。”欢喜越想越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他撇了眼表情正常不过的黎辰,心底忿忿不平起来,“喂,男人间的行房都是这样的吗,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你是上面的当然觉得无所谓,要不,我是说如果我们有一天也那个啥的,你做下面的如何?。” 嘴角抽搐了下,黎辰扶额感叹这家伙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们会行房吗?也许,大概不会有那么一天吧。话说回来,欢喜会如此害怕也是情之常理的事,没有人生下来就注定爱上一个同性,也没有人生下来就必须了解同性间的行房,更不用说让一个完全没有这面知识的人去轻易接受。 黎辰不禁怀疑起欢喜喜欢上自己,也只是一时的迷恋。 欢喜久居深山,身边除了男性的顾千里再没其他,就算放纵下山,也是找乐子戏耍别人,哪里还会想到儿女情长的事,他的身边能够说得上朋友的,除了他好像就没有人了。久而久之,欢喜的心里眼中看到的也只有他这个唯一的朋友‘黎大哥’。 这样的感情,实在不靠谱,难保某一天,欢喜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偏巧又是女人。相对男人的话,还是女人更适合吧,那时候再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是不是太晚了。 宁可今后让欢喜后悔内疚,倒不如先让他看清楚,自己还是爱女人的,只是苦于身边没有遇上有缘的女子而已。 一心一意为欢喜着想的黎辰,心有不甘还是认命道,“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哦?”黎大哥会主动带他去某地方,稀奇啊。该不会他们也要那个啥了,这也太快了吧,他什么都没准备呢。 暮色蔼蔼,花灯锦簇,歌声婉转悦耳,琵琶声声动人,声美人更美。 欢喜轻轻的扯了下黎辰,双眼做贼般的偷偷望着花俏的大堂内,来往相拥的男女,放浪形骸,行酒作乐。 “黎大哥,你怎么能带我来这种污秽的地方,我这么纯真,你忍心让我受到玷污吗,我们还是走吧。”再不走,他的黎大哥就要被一群女人拆吃入腹了,没看到周围的女人都用饿狼扑食的眼神盯着他吗。 第三十章 大手一伸,黎辰逮住脚底抹油的欢喜,煞有其事的管教道:“不经此一遭,你怎么会长大。” 一滴冷汗掉了下来,男女那档事他又不是不会,早八百年前下山玩乐时就偷看过了。故装纯良的欢喜人蓄无害的回道,“你长大了吗。“ “……”要不是为了让欢喜早点认清女人的好,青楼这种声色场所,他黎辰一辈子都不会踏进一步。 眼见黎辰不回答,欢喜斜着双眼鄙视道:“名为带我逛青楼,实际是你想来吧。我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少了那么两个肉,多了不该多的,我要是女人会比她们差吗。” “你要是女人了,我马上就将你蹿出去。”哪有男人跟女人比的。不再与闹别扭的欢喜耗费唇舌,黎辰连拖带拉的把他推到一名涂了厚厚一层胭脂的老鸨前。 老鸨一瞧黎辰二人,一个俊俏,一个清秀,远比其他肥猪油的客人顺眼多了,再见黎辰大方的掏出几锭银子,本来就小的双眼笑咪咪的连缝成一线,在宽额的脸庞上顿闲猥琐。 “二位公子请稍等,妈妈我这就去唤梅兰竹菊四花来伺候二位。” “梅兰竹……菊。”大眼一溜,鸡蛋挑骨头的欢喜叫住正要离开的老鸨,嚷道:“不对呐,梅兰竹菊贵为四君子无可厚非,可我怎么没人讲过,竹子也变成花了。妈妈啊,明明就三支花吗,欺负老实人不带这样唬弄的,我们不要了。” “欢喜!”黎辰瞪了眼故意挑事的人,又对脸色僵硬的老鸨陪着笑,“我这位兄弟比较幽默,妈妈见谅。” “呵呵,是很幽默。”老鸨附和干笑几声。 欢喜翻了个白眼,“我不要四花。” 老鸨职业性的客气问:“莫非公子看上我们这哪一位姑娘了,但说无妨。” “这可是你说的。”欢喜瞟了眼给他不断使眼色,意味不要胡闹的黎辰,偏偏欢喜就那么来了句:“妈妈,我要你们这最好的小官,什么春夏秋冬啊都行,就是不要姑娘。” 老鸨一听,差点掉了一脸的胭脂粉,她要笑不笑的转向黎辰,希望他这位兄弟不要装疯卖傻,这分明就是女子青楼,哪里有小官。 黎辰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这兄弟初次进来,一时兴奋难遏说话颠三倒四的,妈妈就当笑话过去算了,我看这样,姑娘就等等再唤,我先带他熟悉下环境吧。” “额,好。” 真是丢脸丢尽了,黎辰客气退开老鸨,闷着气,拖着欢喜走到小角落的一张酒桌坐下,耳边男女欢笑的yin靡声、杯壁碰撞声,渐隐渐现,好不热闹。 黎辰瞪了会旁边一副做错事样垂着头的欢喜,一股气又不忍心发泄出来,他纳闷着:这家伙以前不是挺会玩的吗,进了这种被称为‘男人逍遥窟’的地方反而拘谨了,该不会他心里喜欢的是那种清白的姑娘,对风尘女子倒是不惜一顾。 “黎大哥。”突然,欢喜抬起头,眉头紧锁,一手捂着肚子。 “什么事。” 欢喜忸怩了下,吞吞吐吐道,“闹肚子。” “……” 八月的白天焦阳似火,夜晚却是舒爽如水。街道边夜铺小摊,乘凉行人,万家灯火,相对白天的热闹又多了另一种景致。 一抹身姿灵动的少年,手持着二支糖葫芦,轻轻松松穿梭在人群中,奔跑进街边设立的小亭子内。亭中负手立着一名青寒着脸的男子,如雪的衣衫在夜幕下飘然翻动。 “诺,别气了吧。”欢喜大方的递出手中的一支糖葫芦,讨好着男子。 黎辰如仇的瞪了一眼面前骗小孩的糖葫芦,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在不久的半柱香前,欢喜说闹肚子急匆匆的离开了青楼。他在青楼等了半刻,突觉有异不放心的走出门,就在青楼附近的一家面铺中,他发现了本该上茅厕的欢喜,居然相安无事的吃了半碗的面条。自知上当,也不好继续拖着他再次回去,就这样,他们晃在了街上。 转身坐到亭中的长凳上,黎辰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气。” “方圆百里都可以闻到火气了。”欢喜嘀咕着。 “我在气我自己。”他是想成全了欢喜,为什么最后反变成他要去青楼,“算了,我们回去吧。”缘分这种事也强求不得,欢喜会遇上的人一定会遇上,只是时间问题,这段时间他把握好分寸就行了。 欢喜与黎辰回去后的隔天,李叔与顾千里暗中寻访望月城每一家,终于找到了采花盗的踪迹,不过,采花盗藏身之地也是极其棘手。 李家客堂弥漫着一片的死静,顾千里、李叔、黎辰都在沉思着什么,只有欢喜无法理解情况能有多困难,他把手边的茶杯重重一搁,碰撞的重音敲响沉思的三人,“不就是黎府吗,你们干嘛一个个好似耗子撞到了猫一样。” “郑佛安躲藏进黎府不失一个避难的好地方,难怪我们寻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又怎么想到,他会跑进当今武林盟主的居处。”李叔道 “盟主之处防备森严,当时的郑佛安受了内伤,他是如何再不被揭穿身份跟伤势的情况下,易容成黎府的家丁混进黎府的?这事实在有点古怪,我们能看穿他,没道理黎府的人察觉不出。”顾千里道。 黎辰问:“师公是在怀疑,黎府有人帮助了郑佛安?” “只是猜测。毕竟是盟主的地盘,理应不会有人与恶名昭彰的采花盗勾结才对,如果真有人勾结了采花盗,想必此人在黎府的地位不会太低,这对我们也会照成一定的影响。” 脱离黎府十年,黎辰对于过去的家已经变得十分陌生,黎府是否有人会协助郑佛安,他无法判定,“不管是不是有人成为了郑佛安的内应,我们只能在不惊动黎府的人时抓住他。平常的话,恐怕进黎府有些困难。三天后正是外公的寿辰,各方人士相聚黎府,人多吵杂,我们以此混进去,再悄悄的找出易容后的郑佛安。” “恩。” 顾千里觉得此计可行,三人开始分派任务,唯有被他们遗忘的欢喜,纳闷的插入他们的讨论中,不满的问:“你们都当我是透明的吗,为什么没有我的事。” “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你的武功最弱,免得拖大家的后腿,你就乖乖的留在这,哪也不准去。”顾千里回头一副,谁叫你小时候不好好学武的得意样。做一只软脚虾缩在安全地方,就是对大家最好的帮助。 第三十一章 黎迎峰的贺寿场景,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壮观。 当今皇帝老爷恐将也无法做到贺寿之人排满整个望月城的盛景,事出必有因,在黎迎峰还是盟主之时,血气方刚的皇帝连年在边关发动战乱,人数伤亡惨重,附近的百姓也遭其累。碍于江湖与朝廷互不往来的原则,黎迎峰阻止不了战争,只能救出附近的百姓,由此深受百姓的爱戴。 另一边江湖上也是功不可没,在很久前,江湖上有个邪教,叫做反盟教,时不时找所谓的正道挑事,惹下一桩桩血案,形成正邪两派的对峙。 缠斗了一年,黎迎峰觉得武力太过血腥,如此下去,非但不能铲除邪教,还会让下面的弟兄死伤更多,左右权衡,他单独找上反盟教的教主,进行两派和谐往来的策略。 至于两巨头是如何达成协议的,倒是其次,在旁人眼中,黎迎峰足智多谋,体恤兄弟,拥戴他的人也变得数不胜数。 今日寿宴所看到的这般万人空巷、门庭若市的场景,也是实至名归。 黎府大门外,中年的周管家领着几个家丁,守在大门口检查每一祝贺人手中的请帖。把关严谨,不容一个浑水摸鱼者。 “周管家。”一年轻家丁凑到巡视的管家耳边,眼望着门外一名器宇轩昂的白衣男子,老实禀告,“没有请帖,倒不像是蹭饭的。” 周管家凝视了一眼白衣男子,老眼不花,看着面熟,他一惊,这不是二少爷吗。二少爷被太老爷赶出黎家十年,这群年轻的家丁不认识也是当然。他抖了抖衣衫,连忙下去一如十年前尊称黎辰一声‘二少爷。’ 黎辰听闻,似有感动,他简单的说明来此的目的,“今日是外公的寿辰,自知现在身份不如从前,外公未必想见我,辰儿只是想聊表外孙对外公的一点心意,还请周管家成全。” 周管家见黎辰说的极其诚恳,探头瞅了眼黎辰背后两个搬运工手中抬着的大木箱,疑惑着何种贵重之物需要两人搬弄。 黎辰似看出周管家的谨慎,他笑道,“外公喜酒,这是我从一户窖藏了一百年美酒的人家所购,十分珍贵。辰儿担心途中颠簸发生意外,特让人小心运来。” 周管家如此听着,俨然换上逢迎的笑脸,“是啊是啊,二少爷进去即可,只是……” “周管家大可放心,辰儿倍加小心,不会让外公和表哥发现。” 只要太老爷与少爷没有发现二少爷回来,他就没有失职之说,既然黎辰保证,他岂能不成人之美,“二少爷,请。” 黎辰称谢后,带着乔装成搬运工的顾千里和李叔顺利进入了黎府。 长排成祝贺的队伍继续前进,一个个持着红色帖子的人,分成两排,陆续走进府内。临府门一仗外的人群中,一名娇俏可爱的少女左瞅右瞧,空空的双手摩挲,焦躁起如何去弄一张一模一样的请帖。 此次寿宴不同平常,院中防备森严,他就想投机取巧翻墙进入也逃难守卫,他暗自骂了几句顾千里,凭什么武功差就必须关在李家,这么热闹的事咋能少了他顾欢喜。看着黎辰他们坦荡荡的走进黎府,他更是燥热烦心。 怎么做才能在没有请帖的情况下进去呢?欢喜苦思起来。 “黎大哥靠着人情通过把关,为什么我不行。”欢喜浑身打量下自己,为了不引起顾千里的注意,他才男扮女装偷跑出来,现下倒好,他反而可以用另一种身份走进去。 同样到了门口检查请帖处,家丁未能从欢喜身上发现请帖,不等家丁做出决定,欢喜笑着推开家丁主动找上周管家,熟悉的打了声招呼,“周管家,还曾记得我。” 少女轻灵脱俗,秀气可爱,周管家确定是没见过的,“姑娘是?” 欢喜佯装伤心,“才短短几日,周管家怎么就将欢喜忘记了。” 周管家哑巴吃黄连,要是见过这么可爱的少女,他一定不会忘记的,但是,欢喜这个名字却好像在哪听过。 “我就是上次被你家少爷带回黎府的姑娘啊。”欢喜说得几分暧昧,提醒管家。 “啊,你是——”周管家似乎想到了什么人,他指着欢喜,不敢置信的端详着欢喜无瑕的脸,“这眉眼是有几分相似,可你的脸怎么变得……” “变得这么漂亮是吧。”欢喜眨了眨睫毛,秀了下自己的乔装术,“上次我遇到了一位世外神医,没来的急跟你们告别就离开了黎府,实在过意不去。” “神医?” “是啊,那神医脾气古怪,他说我跟他有缘才破例医治我的脸。”欢喜顿了下,笑着问,“周管家,你说,会不会是你家少爷请来的那些神医中的一个呢。” 周管家摇了摇头,他家少爷请来的神医都没出过门,不要说救过什么人了。 “真是可惜啊。”欢喜继续,“神医临走前遗忘了一瓶丹药,我又找不到他的踪迹,只好拿着药四处寻医研究此药,最后才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瓶药竟然是一颗既可增强体质,又能提升内力的神药。周管家,你看,我一个姑娘家的,又不会武功,吃了也是浪费。正好今日回到望月城听说黎老太爷做寿,我估摸着,黎少爷对我有恩,这颗丹药不如就送给黎老太爷做个顺水人情。” 黎迎峰自从把内力转给黎文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世上如果真有此药,那必定是黎迎峰求之不得的活宝贝了。欢喜看着深思的周管家心知肚明,他也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周管家不相信我的话吗。”欢喜没有遗漏周管家眼中的犹豫,他掏出之前随便买来的一瓶药,长吁短叹的倒出药丸,“要是连周管家都不相信,我的身边就没人可以相信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吃了。” “诶,欢喜姑娘,瞧你说的。”周管家眼见欢喜就要吃下药丸,匆忙阻止,“我相信就是了。”他还能不相信吗,一个可以把丑陋的姑娘变成水灵的神医,他的药还能是普通的药吗,况且,欢喜姑娘与黎府又没什么过节,没必要加害太老爷。 欢喜收好药,小声的问:“周管家,我没有请帖,所以,我可以将此药送给黎老太爷吗。” “欢喜姑娘又不是旁人,正好少爷也记挂着你的安危,赶紧进去吧。” 欢喜朝周管家开心的笑了下,大步迈开,走进黎府。 第三十二章 走在府中,欢喜忖度,采花盗易容成家丁,行事低调,多半偏离宾客在府中某个清静角落藏身,黎辰他们想到这点,必然是朝人少的地方寻找。他要是也随其意,肯定遇上老爹,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偷跑出来绝对没好果子吃,他若是聪明的话只能反道而行。 做好下一步的打算,欢喜随着前后宾客走向府中最热闹的地方。 此次祝寿之人无法估计,黎府便将寿宴设立在最宽广的庭院,所幸参与之人多数礼到祝福完便离开了,留下的另一部分享用宴会的也是各个领头当家。 欢喜见此盛举无不感叹,黎迎峰这五十几年的盟主位置没有白费心力,人的此生能有此刻风光,也无愧来此世走一遭了。 周旋在贺寿的人群中,欢喜笑面迎人与身边不认识的人攀谈几句,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向,暗暗推测不妙。 庭院位于黎府的正中位置,周围如有一点风吹草动,但凡是高手,面对喜庆也不失警觉轻易就能洞察到附近的事端。 站在这里谈笑风生看似无害的男女老少中,高手至少不低于十几个。庆幸的话,黎辰他们不动声色抓走采花盗,否则,惊扰了这里的人,事情非但闹大,狡猾的采花盗力求自保也有可能使出什么计策反咬黎辰一口。 黎辰十年前被赶出黎府后,声誉已经一落千丈,此后在江湖上即使行侠仗义,也是隐性瞒名,不求名利。再场能轻信黎辰话的人便是寥寥无几了,老爹脱离江湖许久,更不能作保,何况是曾经与采花盗有‘勾结’的楚沐年的朋友李叔。天时地利都有欠缺,恐怕他们要打草惊蛇了。 “我得想个办法才行。”欢喜担心起黎辰他们的安危,偏离人群走向人少的小径。 “凌姑娘还没出来吗。” 突然一道质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寻思办法的欢喜吓了一跳。 “还在为昨晚的事气着呢。” 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静心后的欢喜隐隐觉得这两人的说话声有些耳熟,他悄悄靠近前方藏在身侧的假山后,方探出头寻着声音看去。 小径外的长廊上,忍无可忍的黎文立在一名家丁打扮的男人面前,怒不可遏,“蛮横无理,若不是看在他父亲是反盟教的教主,我便是娶个男人也不会答应爷爷去娶那个凌紫罗。” “稍安勿躁。”分明是个家丁,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超出了家丁的范围,“现在,你虽然贵为武林盟主,那群拥戴你的江湖人无非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才给你三分脸色,今后你爷爷不在,那群自持功高盖主的老匹夫,极可能将你拉下盟主宝座。” “这些不用你来提点。” “黎少爷既然明白,怎么不明白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的道理。今日你顺着她的意,他日时局稳定,凌教主还不把他的教权一并交予你这唯一女婿手上,此后正邪两教皆属你一人指掌,还有谁胆大包天敢与你为敌。” 黎文听闻家丁的话,气焰消了少许,“女人就是麻烦。”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就朝庭院祝寿的地方走去。 身后家丁露出一口黄牙,跟上黎文,离开了小径的长廊。 欢喜抚了抚胸口,他们的话题他不感兴趣,唯一震惊的是,那个帮主子出谋划策的家丁,竟然就是采花盗。 “怎么会是黎文呢,比武大会的时候他们分明不认识的,转眼就跟采花盗勾结在一起,难道是黎文没有发现他的身份才留在身边?不不,这不是重点,黎文如此信任采花盗,岂会让黎大哥他们轻易抓住,最后极可能会引火自焚。我必须找到黎大哥他们,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们才对。” “鬼鬼祟祟的,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被发现了?! 做贼心虚的欢喜着实吓了一跳,他转身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姿色绝艳的少女。 欢喜揣摩着少女的身份,可能是贺寿的哪个家眷,唬弄一下就了事了。 “我是黎府的花匠,黎老爷希望在此空地种下花草,命我前来规划。”面带微笑,欢喜临危不乱迎视着少女。 少女疑惑的绕在欢喜的身边,一双美目灼灼晶亮,“我怎么没听人讲过,府中还有一位这般轻灵脱俗的女子。” “我是刚进府的。”听语气,她很了解黎府似的。 少女轻哼了下从腰中取下皮鞭,嘴角一弯,对着欢喜冷冷的笑道,“黎老爷对花过敏,岂会种花。弄虚作假的伎俩我凌紫罗遇多了,今日碰上我,算你倒霉。” 双目一横,手中的鞭子毫无人情,凌厉的劈向欢喜。 “姑娘有话好说啊。”欢喜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拆穿的一天。眼见前方鞭头劲风驶来,为了不引起远处人群的注意,欢喜只能左避右躲,老实道,“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一些事,就留在这一直偷听下去而已。” “偷听?”凌紫罗大感兴致,她收住手中的鞭子,危险的盯着欢喜,“你都听到什么了?” “你是凌紫罗,凌教主的女儿?”欢喜忆起刚才女子自称是凌紫罗,不就是方才黎文他们话题中的人。 “正是。” 欢喜故装迟疑,为难,“那可不巧了,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凌紫罗飞身欺近欢喜,风行雷厉的擒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不说我就掰断你这只手。” 欢喜皱了下眉,这么粗鲁的女子,也难怪黎文诸多不满了,他移了下自己被擒住的手,苦着脸,“我说就是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不趁此好好的报复一下黎文,就太亏了。 欢喜不客气的将黎文与采花盗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凌紫罗,甚至添油加醋一番,“凌姑娘可能有所不知,相对于美丽的女子,黎文喜欢的始终是男人啊。唉,要不是世上还有约束,估计他真的要去娶个男人了。还有啊……” “还有什么?” 欢喜想,采花盗有黎文保护,他们想要近身擒住他是不可能,不如把采花盗暂时交给这个不算笨的女人去处理,也好省下他们不少的心思。 “还有……黎文身边的那个家丁,其实就是他一直养在外面的男宠。” “男宠?” “那家丁的声音不男不女,一看就不是‘真男人’,凌姑娘若是不相信,可以去查证。只是此人能为黎文统筹帷幄,不是一般的家丁,可要小心呐。” 凌紫罗看欢喜说的煞有其事,好歹也是从邪教出生,男男之欢甚有传闻,她半信半疑,“这事我自会查明。”她看了眼没事的欢喜,觉得杀了此人有些鲁莽,毕竟今天是这个家主人的寿宴,是要闹出人命就太晦气了。“你滚吧。” 欢喜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转身离开。只是,凌紫罗没有捕捉到欢喜转身那一刻的笑容,有多么的璀璨。 第三十三章 暗寻黎府各个角落,尚未有发现熟悉的人,欢喜疑是黎辰他们可能已经不在府中。火速回到李家,门扉已开,顾千里与李叔静默喝茶,眼眸中时而透出忧郁,坐在下位的黎辰背着门口,只有弯身下去的背脊不复以往挺直,缺少坚韧。 “你们都知道了。”欢喜站在门口,大概猜测,黎辰他们发现了黎文与采花盗勾结,必然无从下手,直接回来另想对策,只不过,此次真相最难令人接受的就是黎辰。 “欢喜。”坐着的黎辰动了下,担心上前,“你也去黎府了?” 欢喜瞟了一眼仍然喝着茶的顾千里,丰神俊朗的脸上多了一抹似笑非笑,瞅得欢喜七上八下,他吞吐了下,中气不足的低下声音,“这里无聊吗,所以……我才……。” 黎辰看出欢喜忌惮着顾千里,他温和的回着:“不管怎么说,你平安回来就是了。” 心里一暖,欢喜握住黎辰的手,关心的问,“我是没事了,反倒是你,这事再继续下去,牵连的可能就是黎府的人。” “表哥视权为重,野心昭然,身为盟主,不但不惩治恶人,却善用小人。表哥不愚昧,他理应明白,一旦郑佛安的身份被人揭穿,他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为何还会把一个随时都会危及他权利的人放在身边呢,我想,这其中之事大有文章。” “恩。”顾千里终于抬眸,接回黎辰的话,“黎府还有一只老狐狸,看去老迈,眼不瞎耳不鸣,他岂能容忍黎文受他人摆布,我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时刻留意着黎府的动静。” 黎辰同意顾千里的话,黎迎峰处事严谨,不留一点瑕疵,小时候经常教导他跟黎文做人光明磊落,刚正不阿,他若是发现郑佛安竟是二十几年前的采花盗,绝不会袖手旁观。要说黎辰对自己的外公还有何疑虑的,只有欢喜的身份被欺瞒一事…… 几日后,黎府内传出一则消息,黎盟主与反盟教教主之女凌紫罗一见钟情,非卿不娶非卿不嫁。黎迎峰与凌教主一拍即合,择日为有情人定下亲事。此消息一出,江湖上的人心怀各异,有贺喜也有不安。 等着风吹草动的黎辰他们,大概吃惊,黎迎峰非但没有揭发郑佛安的身份,还一心协助孙儿铺垫前程。 黎辰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黎文使用了什么瞒天之计掩盖了郑佛安的事,以致外公没有发觉。 对黎府中的人没有任何好感的欢喜不然,他觉得黎迎峰之所以称为老狐狸,并非他的智谋用在了好事之上,更多的是别人看不到的阴暗。他能够失去自己的内力成就黎文夺得盟主之位,为何不能欺瞒江湖人利用郑佛安协助黎文。 黎迎峰将此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黎文身上,处处小心,多方更近,最近必然是发现了黎文与宋玉的感情在他的眼皮底下偷偷的进行了十年,十分震怒又不敢揭发以此成为江湖上的笑柄,以此他悉心安排了黎文与凌紫罗的相识,一方延续黎家香火,一方获取邪教力量。但是,黎文与宋玉的感情能够维持十年不浅,情深难分。若是如此强迫他与宋玉分离,弄巧不成爷孙之情恐有损裂。这时候,黎文的身边冒出了个诡计多端的郑佛安,这就好比天上给他掉下的一方良策,他不但没有揪出郑佛安,反借用了郑佛安之口帮助黎文走上统一正邪的野心之路。 至于那个凌紫罗,他自以为可以让这个女人在府中挑起事端,引出郑佛安的身份顺理成章的帮黎辰他们一网打尽,可他始终错算了一步,一个人不管平常有多聪明,只要陷在爱情中,便会盲目的失去理性。郑佛安这个花丛老手只需在黎文耳边提点几招,即可把猜忌的凌紫罗骗得不分东南西北,温柔体贴。 欢喜想了这些只能作为是自己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还有做查证,不过这也不是他去担忧的事了,自从他男扮女装偷跑出去后,就被顾千里禁足在李家半个月中。 他只好将此想法单独的告诉了顾千里,却不想顾千里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欢喜叹了一声,为何他们想到的事,一向聪明的黎辰反没有想到他们心中之想,这只能说明黎迎峰严谨威严的好外公形象已经深植在黎辰的心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姜还是老得辣’的事实。 考虑到黎辰的心情,欢喜请求顾千里别再让他继续参与此事,这个结果很可能不是他能承受的。 顾千里也算通情达理,这一点早在他的考虑之中。即使黎辰被黎迎峰赶出黎家,那孩子的心性他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很了解黎辰是多么渴望亲情,想要保持亲情的美好。同样,黎辰越是如此越想去证明自己的外公并非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人,若是突然阻止他参与这事,黎辰心有不甘很可能会独自进行调查,这也是顾千里一直在忧愁的事。 “老爹,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欢喜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非常欢乐。 顾千里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这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儿子’又准备使什么鬼花招了。 当夜,欢喜趴在软榻上,双手撑在艳红的枕巾上哀声叹气,进房的黎辰不免关心问道:“禁足几天,一定闷坏了吧。”欢喜对着上次他们街上买的枕巾吁嘘短叹,由此是怀念出去的日子吧。 “禁足是一事,我哀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欢喜翻身从榻上跃起,蹿进黎辰的怀里,玩弄起黎辰搭在胸口的发丝,撒娇道:“黎大哥,你跟我在一起,幸福吗?” 黎辰随手搂着欢喜,好像习惯了他们间亲密的接触,“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噗。黎大哥,你怎么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会吗?”他十分中肯的说出那种话的,弟弟的幸福不就是哥哥的幸福吗。 欢喜也没在意太多,他故垂下头,做出刚才黎辰进屋时颓丧的表情,”处在当今世道,没有一层不变的事情,就譬如黎文和宋玉吧。“欢喜抬起头,不容逃避的对着黎辰的目光,“黎大哥,他们的感情你比我还要清楚,他们相处了十年,海誓山盟,相守一生的种种承诺不会比平常相爱的男女少许一分,然而天不从人愿,黎文还是背弃了宋玉选择了女子。” 黎辰似有所悟,在欢喜的额头轻轻的点下一吻,万般宠爱的说,“欢喜,黎大哥此生都不会娶妻,即使你爱上了别人,我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欢喜露出幸福的笑容,他是凡人,无法预算今后他们之间的命运,只是以后不管在什么处境下,想到黎辰今日这句话,还是会十分的感动。 “黎大哥,我想请你帮欢喜做一件事。”这才是他想对黎辰说的真正目的。 第三十四章 黎府大门外,周管家百般无奈的劝着执意求见黎文的红衣绝美男子,一边感叹世事无常。他是府中唯一清楚少爷如何战战兢兢的爱着宋公子,如何避过世人相见诉情。怎么才转眼的时间,少爷为了一名所见不多的女子,说断就断。 “宋公子,请恕我多言,少爷这次铁了心,冷了情,不会再见你一面,你别再苦苦纠缠,放弃过去的一切吧。” 宋玉花容憔悴的摇摆了下纤细的身板,身后的小厮反应敏捷的搀扶住不堪重负的人。少爷自听说黎文与凌紫罗一事后,茶饭无味一心求见黎文,却接连三天拒之门外,他真心为痴情的少爷不值。 “少爷,我们回去吧,这种负心忘情之人,见到了他又如何,难道再骗少爷一次吗。” 宋玉留恋一眼黎府大门内,对着周管家气虚的道了声“打扰了。”他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他只是不甘心如此莫名像个垃圾一样被人弃之不顾。他要见黎文问清缘由,给自己一个可以放手的理由,毕竟十年的感情,何是一朝一夕可容易断的。 恍恍惚惚的走在离开黎府的街道上,心想,不死心又能如何,自他们相爱的那刻起,他便预料到有分离的一天。男子相欢,天理难容,他们的身份,更是无法厮守。 “小玉……” 足下一顿,宋玉蓦然回神,含着晶莹水珠的双目楚楚动人的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那是一名俊俏陌生又透着熟悉轮廓的白衣男子,他不是黎文,却要比黎文多了一份器宇的轩昂,浑然的正气。他唤着他的小名,这个只有黎文才唤的小名……不,还有一人。 宋玉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退后一步,心被揪得好痛,漫无边际的痛,远远盖住了他被黎文无情抛弃的伤痛。 辰 这个从他眼前消失了十年的人,为何会在他如此崩溃的情况下出现,是有意还是无心。 坐在寂静的包间茶楼中,打发完小厮,宋玉装着若无其事的问着对面的人,“十年来,可好。” 黎辰无意瞥见宋玉切茶的颤抖双手,便知他是如何忍耐自己,才能当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很好,你呢。” 宋玉冷笑了下,放下茶壶,“正如你所看到的。” 黎辰自知他们相见,不会比黎文背叛宋玉来的轻松,若不是欢喜昨晚的请求,哪怕是回避宋玉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欢喜说,宋玉曾经在他们躲避采花盗的时候,送他们回望月城,于情于理也算是他们两人的救命恩人。现在恩人被情人背叛,说不定会做出残害自身的事。恩人有难,他们绝不能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欢喜禁足无法抽身,只能请他这个与宋玉青梅竹马的朋友出面安慰,直到他走出被黎文抛弃的阴影。 黎辰其实很像告诉欢喜,世上安慰宋玉的人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他的出现只会适得其反,把事情搞的更恶劣。 “表哥的事我有所耳闻。”黎辰硬着头皮,他也不指望他们十年后第一次的见面会有多融洽,“我没想到,你会爱上他。” 宋玉听到此话,一股怒火大啪桌面,壶碗震响,“你逃避了我十年,回来就是看我笑话的吗。好,这样的结果你看到了,你满意了。请你不要忘记,我今天所受的,全是你害的!” 茶楼中顿时死静,黎辰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出口的还是一句“对不起”。 “我累了,恕我无法陪同黎公子畅所欲言。”他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失望起身,临走前,他提醒道,“十年前我说得很清楚,再见你,必会杀了你。今后若无其他事,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隔壁茶间,欢喜翘着小腿,悠哉的品茗享受着小点心。托黎辰的洪福,顾千里看在他成功把黎辰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将功补过撤销了他的禁足。欢喜瞒着黎辰,也趁这个空隙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留意着他跟宋玉的进展。 隔间传来大力拍桌的声音,欢喜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猜测着他们那边的情况,没多久,门外就看到匆匆路过的宋玉,满含悲愤的离开了茶楼。 “不欢而散。”欢喜啧啧的摇头,“黎大哥自持聪明,儿女情场之事反倒生疏,让他去安慰一个情场失意的人,真是难为他了。回头想想,黎大哥若是一口气就能平缓宋玉的心情,我这转移目标的计划岂不是太没成就感了。” 回去后,欢喜装着毫不知情的询问着泄气的黎辰,黎辰有苦难言心想放弃,欢喜不遂他意闪着信任的星星眼鼓励黎辰,“人心不是铁打的,只要你坚持,宋玉一定会有服软的一天。” 黎辰不忍打击欢喜,只好再一次厚着脸皮找上宋玉。 这次是郊外的小湖边,湖边附近几颗桂花树正茂,香气怡人。 独自沿着湖边行走的宋玉,深深的吸了一口飘荡在空中的香气,刹那间浑身清爽,心情舒畅。 “小玉。” “文!”宋玉一惊,欣喜的转头一看,失望遍布羞愤而起,一天平缓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黎辰,你看我的笑话还不够吗,你到底想纠缠到我什么时候!” 黎辰泛起苦涩,“事情搁了这么久,还是不能放下吗。” “放下?”宋玉犹如听到极大的笑话,他一步步靠近黎辰,咄咄逼人,“我也曾想过要放下,如果没有那件事,我跟文就不会相爱十年,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让我找到了另一个依靠。可是,我恨,我恨自己的有眼无珠,错把一个伪君子看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黎辰问心无愧的迎着宋玉憎恨的目光,没有逃避,“你是第一个真心对待我的朋友,只怪当初身不由己,负了你。” “身不由己,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你的身不由己,就可以对我胡作非为,做出那种……”宋玉忍了会,闭目缓气,才慢慢道,“当年,文就是在这里救了被蛇咬伤的我,我们三人也便是在这里认识。文说,你性格孤僻,要我远离你。可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孤独与渴望,我想方设法避开文留在你身边,逗你笑,给你最好的,反观你,对我不冷不热,不亲不近,既然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最后为什么还要对我下迷药,对我做出……做出MJ的事!” 第三十五章 MJ?! 一如在茶楼一样刺探进展的欢喜,尾随在黎辰身后,躲藏在桂花树中,好死不死听闻到他们的对话。 他默默的念着这两个极不会发生在黎辰身上的词,陡生疑惑的黑眸中倒影着湖边那个白色不屈的背影。 “当年的他们年仅十岁余,宋玉或许已有倾城之貌,然而,对于外貌视若无睹的黎大哥来说,岂会做出十恶不赦,超乎年龄可以去想象的事。如今,我与黎大哥又同床共枕有些天数,他对我向来中规中矩,也没表露出一点的邪念,这当中是否有误会。” 坚定黎辰的为人,欢喜躲在树后祈求着他能够将真相大白,勿遭他人诋毁。 迎风而立的黎辰面对宋玉的质问,神情淡定。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以一种歇事宁人的态度问,“事以至此,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所做的那些荒唐行径。” 黎大哥在说什么,这是在承认自己的恶行吗?欢喜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早知道今日悔恨,又何必当初。” “是人都有做错的时候,年少无知的事又岂能想太多。”冷淡无情的话,不止宋玉心寒倒吸一口气,树后的欢喜,也莫名抽痛了下。 这是真的吗,不是误会。欢喜咬着唇瓣,深深的扯破了一道血口。 “年少无知?真是不错的好借口。”当年的黎辰浑然透着成熟,言辞举止已非一个孩子所有,这也是当初黎辰比黎文更能吸引他靠近的原因之一。没想到逃避了十年,黎辰给他的答案依然是逃避的答案。 宋玉阴寒着俊美的脸,抬手拔下发饰上的银簪,放进黎辰的手里。“既是年少无知,那就让你的无知负上你该有的沉痛代价!” 黎辰执着手中的银簪,似有觉悟,“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厚谊,也好,这一针就当是我补偿给你的。”尾音落下,黎辰毫不犹豫将银簪的尖头对着胸口,拼命的刺了下去,闷哼一声,银簪大半已没入胸口,猩红瞬间染红胸口的白衣。 卷长的睫毛颤抖了下,给他银簪是打定黎辰不会为了讨好一个没用的人而自残,只是那一声利器没入肉体的声音,叫他心惊,始终无法狠下心不能对眼前的人弃之不顾,他心软的又想为他赶紧止血。着手摸索巾帕之际,眼帘处多了一抹飞扑而来的蓝色身影。定眼再望是一名秀气的少年,他焦心满怀的的扶住受伤踉跄的黎辰,毫不含糊的封住他的穴道,止住了血液的流失。 “欢喜?”发现突然冒出帮他封穴止血的人,黎辰大感头痛,只想着这人来的时辰不对,胸口刺痛的一针要白受了,“你不是禁足了吗。” “我……”不能道明缘由的欢喜支吾半刻,故意提着嗓子冲黎辰怒道,“你啊,巴不得我永远都不要出来,以便隐瞒你们的‘好事’对吗。” “欢喜,事情不是——” “我还没瞎呢,这一刻闹自杀,下一刻是否就变成了殉情?”欢喜冲完黎辰稍嫌不够,又示威的瞪着同样看着他的宋玉,不留情面道,“你被黎文背叛我很同情你,可我绝不会容忍你对我的人有任何非分之想,即使你想取他的命,没有我的允许也坚决不行!” “欢喜。”黎辰彻底无语,这家伙难道忘记请他见宋玉的目地了吗,这一闹,他们的关系怕是愈演愈烈,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碧水清澈的瞳仁中,一边是护着爱人的少年,一边是紧张爱人的男子。宋玉想到十年前,黎文从黎辰的手中救回被MJ的他,挽回了他的清白。从此,他与黎文的感情日渐增长,真心交付。多年的相爱之后,换回的也只是悲剧的抛弃。可是那个MJ他的恶人,不但没有受到一点惩治,逍遥在外,与人相欢,犹如鹣鲽情深。想到这些不公的差异,刚刚软下的心,倏然滋长无边的嫉妒与激愤。 “我宋玉自问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得到的竟不如一个践踏我的人。老天,你真是厚此薄彼,苍天无眼!” 欢喜想,宋玉一定气疯了,他差强人意不似安慰道,“无非是被MJ而已,不要说我不近人情,大家都是爷们又不会掉一块肉,何必跟姑娘家一样闹得不可开交,你自是取了他的命又能如何,难道黎文会以此回到你的身边吗。”欢喜说着这话的同时,也在警告自己学会大方,不要动怒,黎辰的成年往事他可以原谅。 宋玉细细的端详了下欢喜,心中有些可笑,这时候竟然还在想着眼前的少年似在哪见过。 “黎家的人,个个都是喜新厌旧!”压着气愤斜睨一眼无辜的黎辰,宋玉不与欢喜争辩,摆袖离开。 欢喜回头学着顾千里皮笑肉不笑的摸样,颇有深意的瞟了一眼黎辰,“黎家的人,的确喜新厌旧呢。” “……” 回到李家,顾千里与李叔尚在外面,欢喜粗鲁的把黎辰推倒榻上,解开衣衫,拔出银簪,进行一系列的包扎处理,手上力道过猛频频牵动伤口,痛得黎辰搅出一堆的额头皱纹。他苦着脸,若是再不停息某人的误会,真怀疑会不会死于无形的报复下。 “欢喜,我对宋玉只有情谊,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我已经肯定过你的为人了,事实证明,衣冠禽兽绝不能轻易相信。” “这就是你对我的肯定?”黎辰不免伤心,“MJ之事,非我所愿。” 欢喜拉着白色布巾围着黎辰的胸口饶了几圈,闷闷的打了个其丑无比的结,嘴上不饶,“宋玉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宋玉。” 黎辰看着明显生气的人,笑着说,“你是在怪我为何没有跟他解释吗。” “难道不是吗?” “很多事,不解释反而对他是一件好事。” “我呸,宋玉对你分明有情,只是碍于MJ一事无法对你继续真诚。你若是把所谓的真相告诉他,相当解脱了他心中的禁锢,他即可忘去负心的黎文,也可全心全意的投送到你的怀里。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黎辰考虑着欢喜的话,连连点头,“你的话真是醍醐灌顶,要不,我这就回去把真相告诉他,好让他赶紧放弃表哥投入我的怀里,一来,你也不用担心他伤心欲绝做出傻事,二来,也帮我找个如花美眷,两全其美。”边说着边起身整衣,做出要出去的样子。 “你……”欢喜一听气的差点吐血。“行了,别再装腔作势,你说吧。” 第三十六章 黎辰坐回榻上,神情一整,俊脸严肃,“欢喜,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屋外谈话时,我无意间提到我小时候的事吗。” 欢喜撇头想了下,记忆中好像是有那么一句话。 ‘从小我就很孤僻,什么事都藏着不愿与人分忧,身边的每个人都与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那年还在黎家的时候,我想要融进黎家,想要外公重视我,想要从表哥身上感受兄弟的情谊,哪怕是一点也好,为了这些,我天真的放弃了其他。当时,我身边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我却将他伤的体无完肤变成最痛恨我的人’ 重回起黎辰对他说的话,脑中仿佛多了一条连贯的线索,他推测道,“黎文也是喜欢宋玉的,依照宋玉的话,他把自己的关心全部转移至你的身上,自然冷落了黎文,而你为了得到微弱的兄弟之情,成全黎文,不惜做出了……”欢喜抬眸看着没有否认的黎辰。 “很多时候,人都会身不由己,那时的我,最需要的只有亲情,当表哥拿着迷药找我时,我就知道我必须舍弃友情。” 欢喜听出话中玄音,他问:“是黎文帮你设局迷晕宋玉,再做出MJ之事,好让宋玉对你死心?” 黎辰点头,“迷y宋玉之后,表哥千叮万嘱一定要他清醒之后再做出MJ之事,其实也并非太过,只是吓唬一下而已,只等表哥出现再上演英雄救美,如此,宋玉即可逃离我的身边。” “黎文太卑鄙了。” 黎辰摇了摇头,“与其说他卑鄙,不如说我比黎文还要奸诈,妄想利用友情换回一点渴望的亲情,也难怪老天都要惩罚我,没过几天,就遇上母亲被害一事,一朝妄想全部换成痴念。” “所以你一直没有把真相告诉宋玉,是担心他知道实情后,比现在更难受吗。”同时遭受两个信任的人合谋欺骗,倒真不如对他不轨的仅有黎辰一人。“可是,黎大哥,你好傻。”仅仅是为了一点的亲情,却将背负不义之名,逃避宋玉。 “是啊,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傻。”黎辰拿起欢喜的手,合在掌中,“好在我身边还有你,不算失败。” 此话极其中听,小头颅一仰,欢喜保证,“今后,我做你兄弟,做你朋友,做你所有想做的人,你啊,就不要管那什么黎文宋玉,有我一个就够了。” 黎辰也不纠正,笑得很温和,“宋玉可不能不管,你交托的事,我还没完成。” 欢喜转眼瞪着床榻上取出的银簪,今天就迫不及待取黎大哥的命了,下次他岂不是连魂魄都要收去,“我跟你一起找他,实情不能说,我们可以说其他的。” 第二天清晨,欢喜黎辰亲自登门拜访宋玉,所见之由乃归还银簪。 欢喜想,还在气头上的宋玉必不会轻易相见,他做好了与宋玉长久叨唠的心理准备,反正他们有的是上门时间。站在大门外等了半会,宋府的家丁领命出来,客气的将欢喜黎辰迎入府中,这叫欢喜他们有些惊异,难不成宋玉不再计较昨天的事了? 家丁带着欢喜他们绕过繁花争艳的前庭,踏上坏境优美的回廊。 一路欣赏美景的欢喜紧随着家丁,感叹商贾之家的奢华。 宋府占地面积没有黎府大,所设环境的一草一木,雕梁画栋,都可看出是经过工匠精心设计,比如回廊上方的横隔,每到一处,都绘有一副百花竞放图,每处皆异,维妙维肖。 “你们家老爷好像很喜欢这个叫天合之人所画的花卉图,满廊皆是。”欢喜问出此话,因为每过一副的百花图下,都有一个天合的黑色印泥字印,旁边标明的时间却是为数不多的二十几年前。 “也许是吧。”家丁莞尔,主人喜好岂是他们下人胡口乱言,自他被卖进宋府,廊上就有这些画了,此后,也未听说过老爷特喜欢哪个画师。 黎辰抬眼注视了下上面的画,似乎见怪不怪,“天合并非画师,他主攻武,画笔之事不过是闲情逸致,只不过,他与宋老爷是旧识。” “你认识他?”欢喜问。 “说来巧了,天合正是外公唯一一个入门弟子。” “黎迎峰的徒弟?”欢喜震惊,“为何我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没见过他。” 黎辰叹了一声,“天合天资聪明,却再外公一次任务中聪明反被聪明误,中了奸计,受了一种无解的日毒。外公疼惜他,将他带入密室休养,此后,天合便生活在阴暗无日的密室过了三年,然而他厌倦了苟且偷生的日子,自尽身亡。外公痛心疾首,禁止府中的人再提起关于天合的事,而我也刚过足岁,没能与他见上一面。天合之事,也是过去宋玉从他父亲口中得知,才转告了我。” 欢喜一边听着黎辰的话,一边跟着家丁转进凉亭中,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此次相见的人就在亭中切茶品茗,也就打消了念头。 家丁禀报宋玉得到指示后,留下欢喜他们就下去了,相反,宋玉眼不抬,神不变,没有任何招呼的意思,“东西放下就离开吧。” 欢喜一听宋玉呼之则来挥之就去的命令口气,把他们当做下人一般不留一点情面,一鼓作气就要冲上去质问他待客的态度,旁边的黎辰眼明手快拉住冲动的欢喜,示意的摇了摇头,才止住欢喜的冲劲。 黎辰伸手掏出衣兜内的银簪,轻轻的摆在石桌上。 “你无非是想求一个答案,如果我告诉你,至始至终,我对你都不曾有一点的邪念与儿女情长的感情,我所做的事情,完全出于之心,你是否还能接受。” ‘哐当——’ 欢喜眼睫微动,就见宋玉白玉手中的高档杯子,无辜遭殃,成为了宋玉的发泄之品。杯子碎裂的瓷块与茶水狼藉的洒满一地,祥和的凉亭转眼就变成了某人的战场。 宋玉抬身,玉容上千变万化,闪过悲愤,羞辱,憎恨,最后只留下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漠。他指着亭外,对着黎辰下逐客令,“你们走!“ 这一走,下次绝没有再见的机会。欢喜想着,可依现下情形,不走又能怎么样,黎辰那句话,总要费一些时间去消磨,等宋玉气消了,或许还有转机。 黎辰和欢喜拜别宋玉,识趣离开,转身走出凉亭,不巧迎面遇上一名富态的锦袍男子,他负手而来似是找宋玉,黎辰一眼认出男子,他客气上去道:“宋老爷。” 宋老爷慈眉善目,盯着黎辰看了会,笑道,“原来是辰儿,十年不见,越发的一表人才了。” 黎辰与宋老爷你来我往不禁寒暄起来,身后的欢喜有些不耐,觉得背后的宋玉正用目光刺杀还没离开的他们,他靠近黎辰扯了下衣服,提醒他们赶紧离开。 这时候的宋老爷也注意到黎辰身后的人,他把目光放到欢喜身上,微鄂片刻大为震惊,他冲到欢喜面前脱口而出:“你居然还活着!” 第三十七章 他当然活着了,欢喜闷闷的想,这个宋老爷说起话来怎么毫无分寸。 “你认识我?” 宋老爷晃了下神,冷静少许,再认真的端详欢喜,要比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年轻许多,顿觉失礼,赶紧道歉,“老眼昏花,公子勿怪。” 认错人了?欢喜想着宋老爷刚才过激的表情,觉得那双生意上精明的双眼不像有疾,表面上却将责任推卸在自己身上:“惊扰到宋老爷,是晚辈的不是。” 黎辰注意着宋老爷的一举一动,同样无法苟同老眼昏花的说辞,他不动声色的介绍欢喜,宋老爷随后又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你姓顾吗,那你爹是?” “顾千里。” 宋老爷搜索了下脑中相关的人名,笑得有些奇怪,“玉儿甚少有朋友,你们如能经常往来,我这个做爹的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爹。”再也坐不住的宋玉插了进来,“你别为我操心了,这两人我不认识,让他们走吧。” “玉儿!”宋老爷没想到自己乖顺的儿子变得蛮横无理,慈祥的脸上也多了怒色。 “宋老爷,我们还有事,先行告退。”在宋老爷动怒之前,黎辰知趣的拉着欢喜,远离了现场。 回去的路上,欢喜对宋老爷认错一事耿耿于怀,他与黎辰提到这事,黎辰说不出所以然而,决定回去后问顾千里,也许会线索。 李家,顾千里与李叔打探郑佛安的事回来了,他们正在商讨着最新得到的消息,欢喜与黎辰回来也正好听到他们谈及黎文的事,原来郑佛安受伤那即,为了躲避顾千里的追捕,找上黎文请求收留。身居盟主的黎文自不会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郑佛安也是揣着十足的把握才敢出现在黎文的面前,他说,他有黎文的罪证,以此才迫得黎文留他在黎府养伤,后来因为他的出谋计策得到黎迎峰的赏识,也便从养伤正式成为了黎文身边的‘智囊’。 欢喜和黎辰不免起疑,黎文有何罪证落在了郑佛安的手里? 顾千里与李叔尚未弄清,毕竟黎府的守卫太过森严,能够打探到这些秘密,实属不易。 一波未平一波起,欢喜觉得他们再如此深究下去,恐怕牵连之事非他们可以想象。可是,有疑惑才需解开,也是他们的一贯的作风,想要就此打住,绝非可能。 黎文之事不再过问,欢喜提到宋老爷,顾千里听后摆明一副很迷惘的样子,看来,他们是互不认识的,倒是一边的李叔夸夸其谈,称赞着宋老爷乐善好施,与他和楚沐年有过一面之缘。 提到一面之缘,李叔突然忆道:“对了,我与沐年能够认识宋老爷也是因为有人穿插,这话得从我初进望月城的时候说起,我与沐年是在城外小镇认识,自我进入城中再遇沐年,那会的他整日醉酒,精神萎靡,酒后的话也是颠三倒四。” “我爹说了些什么?” 李叔想象了下说着此话的楚沐年是何神情,依样画葫芦的学道:“那人不容我的情,我何需还要为他守身如玉。我觉得这话挺奇怪的,男人为何还要守身如玉。” “咳——”黎辰假意咳嗽了下,瞄了一眼神态有些发窘的顾千里,不言而喻,他问,“后来呢。” “沐年酒醒后,我就问他了,可他好像刻意隐瞒着什么,突然又冒出一个人名,说是望月城中结识不久的朋友,性情豪爽,却在一次任务中中了奇毒,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挚友一生只能耗费在密室中,为此痛心,才以酒灌醉。之后有一次,沐年拿着那位挚友的信,说是找宋老板,如此我们也就认识了宋老爷。” 欢喜考虑了下,李叔口中的‘挚友’情况,好像与他在宋府听到的事有几分相似,他问,“李叔,那位楚伯伯的挚友,是不是叫天合。” “诶?宋老爷跟你们提过吗。” 欢喜跟黎辰对望含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傍晚,多疑的黎辰单独找上顾千里,原原本本的将发生在宋府之事说给顾千里,顾千里皱着眉峰,口气不善,“你怀疑我还隐瞒着你们什么事吗?” “师公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世上,是否还有与欢喜长相相似之人?” 顾千里深思起这件事,妥协道,“江湖之事,我甚少参与,是否有相似之人我难以肯定,可我保证,你爹是个孤儿,世上并未任何亲人,而他与欢喜……”顿了下,“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么说,宋老爷不是将欢喜看成了我爹,那是谁?”黎辰疑惑顿生,这事他必须从宋老爷那查看一番。 半夜,一身夜行衣的黎辰翻身跃入守卫松懈的宋府,过了围墙,行同鬼魅翩然上空,落入一排漆黑屋檐之上。 小时候曾随着宋玉来过宋府,黎辰轻易摸索到书房的位置,迅速跃下屋檐,隐匿在书房附近。他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并无巡逻的下人,他大胆靠进书房,推开门扉,闪入屋内。 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吹亮,点上书桌上的小灯,黎辰在书房中里里外外寻找了一遍,除了生意上一些相关书籍,并无其他可疑文件,吹灭灯火转出书房。 夜幕中的双眼深沉难辨,透着冷寒,敏锐的耳中传来脚步的嗒嗒声,有人!扬身跃上书房附近的大树,站在粗壮的枝干上,黎辰居高临下俯视底下情况。 一名中年男子左手挎篮,右手持灯,走到某角落,放下手中的灯笼,捧出篮中冥币,一点一点焚烧起来。 这不是宋老爷吗,他在祭拜谁呢。 黎辰静候树上,一会,底下飘来沧桑的低语,在夜深人静的空气中独显诡异。 “今日,我以为看到了你,才知道,我是多希望你还活着,看你舞剑的飒爽英姿,执墨的儒雅气质,下棋时的步步为营。只恨当年错时良机,未能寻得你儿,让你抱憾终身。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相信今日所见的那个孩子,依他的年纪,八成就是你儿子,若非这样,世上岂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我会找出相关证据证明他是你儿子的,等他认祖归宗,我就可以放下这二十年的遗憾了。” 李叔说,爹与宋老爷仅有一面之缘,此刻他所祭拜之人应是关系密切的朋友,为何他单凭长相就认定了欢喜是他故友的儿子呢。师公亲口承认欢喜从黎家抱走,是我的弟弟,也是楚沐年的儿子,莫非其中曲折,还有什么事是他和师公都不知情的。 黎辰百感交集,唯今只能配合宋老爷找出他口中所说的证据,等结果出来再做定夺。 第三十八章 清晨,顾千里与李叔离开了李家,欢喜则趴在饭桌上,满含幽怨的瞪着身侧吃饭的黎辰。 他慵懒的拿着筷子在饭碗中搅了几下,越想越有些气闷,今日起榻,发现早早起来的黎辰,双眼鳏鳏,萎靡不振,摆明一夜未宿,至于未宿原因,他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 他很失望,还有一种得不到信赖的难过。 自从上次黎辰跟他告白后,他们同进同出,彼此理应不该隐瞒心事,却不想,黎辰趁他熟睡,单独行动暗闯宋府。所去宋府查看的情况,也是遮遮掩掩不肯跟他透露半点,他大为伤心。 另一边,事关他们兄弟的关系,黎辰能瞒则瞒,不想加深了欢喜的误会。 有苦说不出的黎辰望着闹变扭的欢喜,无奈放下碗,端起欢喜面前被搅得更加稀薄的粥,哄小孩的语气道:“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要是觉得我熬得的粥实在难咽,屈就我一下也行,来,我喂你。” 欢喜俏脸一红,夺走黎辰手中的碗,喂人那么丢脸的事,黎辰做得出,他欢喜还受不起呢。 “这事,我自己去查。”黎辰不买账,没道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还要假手他人去查明。 黎辰从不认为欢喜会对此事置身事外,了然在胸,他不慌不忙道:“不出意外,会有宋府的人主动找你。” “诶?” “请问顾欢喜顾公子住于此地吗?” 欢喜眨了下双眼,邪门的搔了搔头,黎辰是否学会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他的话刚说完,外面就有人找上门了。 黎辰也没想到寻找证据的宋老爷行动如此神速,他与欢喜赶紧出门接待。 站在门外的是一名壮实的小厮,憨厚的脸上毕恭毕敬,他与欢喜打了声招呼就退到一边唤上自己的少爷,黎辰和欢喜这才注意到,门外一角还徘徊着一名红衣少年,纤细柳眉微蹙,绝世的容貌上笼罩一层雾气。 黎辰和欢喜皆做吃惊状,此次登门的竟然是准备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宋玉。吃惊过后,黎辰他们做出友善态度,诚邀入室。 宋玉手持画卷冰寒着容颜步入客堂,眼帘之处是未收拾的饭桌,饭桌上两双同色筷子,一对鸳鸯碗,宛如新婚的小两口正在甜蜜用餐。他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不该去在意这些,却免不了鼻翼涌起的酸涩。 他也曾祈求过自己和相爱的人,守着温馨的小家,不求轰轰烈烈,只需平凡一生,过着像普通夫妻一样的生活,哪怕跌沛流离,贫寒终生,不羡神仙也同样快乐。只恨他的幸福线,不如别人来的长久。 “我们换个地方吧。”宋玉紧紧的攥紧手中的画,要不是父亲的交托,抵死也不会来此自找难堪。 对于黎辰有事隐瞒而显得小家子气的欢喜,宋玉的话无疑正中他怀。他想,宋玉纡尊降贵上门找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告之,既然黎辰不肯透露在宋府看到的事,他也没必要让黎辰知道宋玉找他的缘由。 欢喜笑眯眯的引导宋玉走向内室,回头不忘挑衅的吩咐黎辰,“黎大哥,你在这好生照顾着宋公子的小厮,不可怠慢。” 黎辰汗了下,自鸣得意的欢喜哪里想到,黎辰可以预料到宋老爷派人过来,也可猜到宋玉来此的目的。 转移到狭小的睡房,有别于宋玉住惯的高床暖枕,欢喜窘迫的站在一边请他暂时坐于榻上。宋玉不挑剔,只是当他坐下时发现榻上有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色衣服,看之眼熟,伸手碰触了下。 “这衣服因为银簪一事,沾上了红,怎么说都有些不吉利,我正打算拿它的尺寸重新帮黎大哥做一件新的。”避免宋玉触景生情,欢喜不着边际捧起榻上的衣服放置在其他不显眼的地方,呵呵的干笑几声。 恰巧相反,欢喜的话萦绕在宋玉的耳边,仿若嘲笑他感情的失败,空留余恨。心中卷起一股怨气,他一把扯住身下的被褥,想要摧毁什么来平息自己的不公,又想做些什么来填补自己的委屈。他带着颤抖的声音望着欢喜,强自镇定,“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眼熟。” 宋玉提到的第一次见面是黎辰自残时,欢喜的突然出现。宋玉说眼熟,大概是躲避采花盗之时他男伴女装见过一面。 欢喜谦虚道,“我就一张普通的大众脸,宋公子见过也不足为奇。” “黎辰看上的人,又岂会普通。”这是一句很冲的话。 欢喜忖度,这个宋玉到底是来挑事还办事的,他也不再客气,问道:“宋公子找我,应是有急事吧。” 宋玉收回针锋相对的神情,他甩手一仍,搁置身侧的画卷从上滚到下,铺展被褥之上。“我来此只说一件事,至于什么事,全在这幅画上。” 欢喜冲到画前,是一幅持剑立足的翩翩男子图。他盯着男子的相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特别是那双乌黑圆润的双目现实中是见过的,只不过画上的男子目光中折射出的是寒梅的孤傲,没有单纯,再看其他五官轮廓,完全是脱去幼嫩的坚毅,熟悉而又陌生,欢喜看的目瞪口呆。 “他是我爹的故友,迫于毒素,整天过着遮天蔽日的生活。对一个傲骨盛强的剑客来说,能够在密室熬过三年也算是一个奇迹。” “他是……天合。”欢喜颤抖出声,终于明白宋老爷初次见他时表露出来的激动神情,“为什么,他跟我长的……” “很像是吗?”宋玉起身,看着欢喜出现迷茫的样子,之前的怨气也减淡了少许,“天合还有个儿子。” 欢喜似有不祥的预感,他觉得可笑,“你认为我是他儿子吗,太荒唐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跟天合是何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来只是托我爹的话,跟你阐述一件事实而已。” “事实?” “二十多年前,中毒的天合被黎迎峰送至密室养伤,当时,能够在密室见到天合的人甚少,其中一个,就是黎辰的父亲楚沐年。有一次,天合写了一封信代由楚沐年转交给我爹,我爹看完信后才知道,天合有一儿子,他担心儿子会有生死一劫,希望我爹提早收留。因为信件仓促,天合没有将儿子的住处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短短的几句话,只有最后是提点我爹去找楚沐年问清情况,其中曲折当今也只有他最清楚。可惜,仅仅一步之差,我爹是在楚沐年送完信离开后才拆开信的,等他回头再找楚沐年的时候,正巧,他离开了望月城追捕采花盗,这一追,竟然变成了失踪,就在大家都在猜测楚沐年失踪之谜时,却没人发现,同一天,天合自杀。他儿子的下落也成为了我爹心头上的一件憾事。” 第三十九章 宋玉将来此的事情阐述完,卷起画卷,留下坐在榻上沉思的欢喜转身离开了房间。一盏茶的时间,送完宋玉的黎辰走进房间,拍了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欢喜,好心解答,“莫不是你也信了自己,就是天合的儿子。” 欢喜抬头顿了下,大跳起来指着黎辰喊道:“你偷听我们谈话!” 黎辰摆下欢喜的手指,坦然自若,“昨晚我就知道了。”二十多年前,宋老爷的至交只有天合,由于天合自杀一事给他外公打击太大,以至痛定思痛,除了禁止府中的人再谈及天合之事外,死后的丧事也是草草了事,不见一块普通的墓。再说半夜的宋老爷在家中祭拜的人是谁,也不用猜了。 欢喜泄下气,萎缩起双肩,垂下头,“天合的儿子在望月城,我从小就生活在深山中,我也想相信老爹不会隐瞒我们什么事,可是再如何巧合,世上也不会有两个无血缘的人相似成这样。” “那也未必,就算是有血缘的人,也不一定相识,就好比我和你,不管从性格还是外貌,都是天差地别不是吗。” 欢喜抬眸白了黎辰一眼,“你疯了吧,我们怎么可能会像。” 自知说漏了嘴,黎辰纠正,“我是说你跟师公。” 放弃的摆了摆手,欢喜起身走到小角落,捧起不久前怕宋玉触景伤情的白色衣服,精神一震,道:“这种不省心的事,还是留给别人自寻烦恼吧,我们去办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 欢喜所说的‘我们的事’,是指帮黎辰做衣服一事。 从不将琐事放在心上的黎辰,大男人心态的想,衣服脏了洗一下就成,像他们这种在外面过一日是一日的生活,哪里还在意是否吉利。 他瞄了眼抱着衣服走在街上的欢喜,怎么看都有种老婆帮老公做衣服的雀跃样,他甩了甩头,一定是错觉。 “黎大哥,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做衣服跟生辰八字有何关系,黎辰奇怪的望着欢喜。 欢喜忸怩了下,不好意西说出来意,随口道,“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生辰呢,若是有人问起,多尴尬啊。” 胡扯,有人想知道他的生辰,要问也是问他本人,这个谎话真是漏洞百出。黎辰想归想,还是老实回答:“辛丑四月十六卯时。” 欢喜默默记下,待两人走到布庄,手中的衣服交给老板定做式样尺寸,一边又推动黎辰挑选合适的布料,不时的回头看着外面的街道,嘴里却道,“黎大哥,你先挑着,我出去下马来就回。” “恩。” 鬼灵精的欢喜愉快的蹦出布庄,站在街上寻找着某次看到的算命摊子,四顾寻找着,终于在前方街边的大树下,发现卜卦的老人。 他跑上去坐与摊前,执笔分别在两张小纸条上写上他与黎辰的生辰八字,笑眯眯的递给卜卦老人,“老先生,你看一下这两人的姻缘,若是说的好,我大大有赏。” 卜卦老人经验老道,没有受到赏识的诱惑露出钱财的贪恋,他神圣的接过欢喜手中的两张纸条,乍看一眼,还未等欢喜提醒重要信息,老人捋须笑道:“此乃珠联璧合的夫妻命,天赐良缘,恭喜公子。” 欢喜闻言大喜,他跟黎辰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怪宋玉无从插足。 他激动的掏出一锭银子作为打赏,“老先生,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你让我看到了希望,男人之间也可以天成佳偶。” 老人没有收回摊上的银子,放下手中的纸条,笑意顿时,严肃反问道,“不是普通男女的生辰?” “两张都是男的,怎么,有变吗?”欢喜被老人突变的脸色整的紧张起来,难道男女生辰跟男男生辰是不一样的? “唉,天作孽,姻缘尽灭,分明是祸福相依的兄弟命。” “啥?”兄弟命!! 响雷滚滚,乌云盖顶,心中的明朗遁入阴沉中,欢喜颤巍巍的站起身,遥想他与黎辰过往的生活,温馨和美,犹如夫妻。现在回味,兄弟之情也不过如此。 回去的路上,黎辰好奇的盯着说着‘出去下马上就回’的人,前一刻还是欢呼跃雀,后一刻阴气沉沉。 “黎大哥。” “恩?” “我们之间,是否缺少了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 路过一家玉行店,欢喜下意识转头,店内顾客不多,仅有一对年轻男女。此刻女子含羞带怯伸出芊芊玉手,高大的男子,深情握着一只玉镯套入女子的手腕中,女子怀抱着手腕上的玉镯,情丝无限。 他还记得,黎文为了讨好宋玉赠送了一块玉佩,那天的宋玉将玉佩当成宝贝一样留在手中。尽管黎文最后背叛了宋玉,他们的过往是实实在在的相爱,不似他跟黎辰。 “黎大哥好像从未送过我东西呢。”他们缺少的,应该是情人间的一种激情。 黎辰未能反应欢喜话中意思,他单纯认为欢喜只是想要礼物,“欢喜看上什么物件了,我买来就是。” 他要的是黎辰的心意,不是勉强。顿显失望,欢喜不再留恋玉行店,大步朝前。 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想要打破现状,改善彼此的感情,不是他一个人付出就能挽回的,黎辰是何心思,他是真的喜欢他吗。 “欢喜?”不明为何较快步伐的人变得喜怒无常,他扯住欢喜的手臂,多了困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欢喜楞怔片刻,脑中形成一个大胆的主意,愁容的小脸上挂满歉疚,他避嫌般的拉开黎辰扯住的大手,退离一定的距离,仿佛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我……喜欢上别人了,对不起。” 黎辰深锁眉头,十分不满欢喜与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他迈出一步欲要拉近彼此,然而欢喜随后的一句话,宛如点住了他全身的穴道,动弹不得。 我……喜欢上别人了。 不久前他还在考虑着欢喜总有一日发现女人的好,弃他离开,不过短短数日,欢喜已经大彻大悟了吗。 “是……吗。”始终有些难以承受,数日相对的人,终抵不过一瞬间的迷途知返,转头与他人成双。可悲的是他无法埋怨任何一个人,只恨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做不到像被情人抛弃一样,苦苦的拉住欢喜的手,求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兄弟的违禁,迟早会让真相大白的欢喜憎恨自己的自私,回头是岸,尚未过晚,欢喜能够彻悟,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你无需对我愧疚,能够发现自己真正的喜欢,便是对我最好的交代。”这才是他作为兄长该说的话,只有祝福,放手远送。 嘴角颤抖蠕动,想要说出那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却感觉不到一点好笑。欢喜深吸一口气,该死的头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明白,黎辰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面带酸涩的欢笑,说着连他自己都很陌生的话,“我安心了,现在,我就去找那个我喜欢的人。” 不留一刻,欢喜扭头离开,背着黎辰的双眼逐渐发红,视线模糊,泪已划下。 第四十章 独自回到李家的黎辰,坐了半天,忽闻门外异动声,疑似欢喜回来了,他兴冲冲的跑出门外相迎,所见之人,只是打探采花盗消息的李叔和顾千里,不免些许的失落。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顾千里,找黎辰问话,得知两人的情况后,做了一番分析。 “那小子天天腻在你身上,他遇见什么人,喜欢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顾千里的话当喝一棒敲醒了黎辰,欢喜说着喜欢别人的时候,他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完全没去怀疑欢喜怎么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喜欢上其他人。 “他为什么要骗我?” “他是想试探你对他的感情。”二十多年的相处,做父亲的多少明白‘儿子’的心里,他越是在乎黎辰,越想独占他,且不能容忍他们间模糊不清的感情。 弄清始末的黎辰,着实有些委屈,他是真心喜欢欢喜,不过是碍于兄弟身份,才多方提醒自己不该有任何妄念,最后也就导致两人相处的模式有些不伦不类。 “我去找他回来。”不管如何,他的那番话确实刺伤了欢喜,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们的误会势必要解开。 “等等。”顾千里不赞同的唤住黎辰,“找他回来又能如何,你们的矛盾是兄弟之别,他得不到真相,始终会怀疑你对他的感情,难道你要告诉他吗。” 左右为难的黎辰无助的望着顾千里,希望他能指点明路,“我该怎么做。” 顾千里朝门外灰暗的天色瞧去,考虑半刻,“等他想通了会回来的,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我们也不能事事都顺他的意。” 再说欢喜,茫无目的的走出望月城郊外。夜色渐晚,被黎辰刺伤的心情低落难以平静,再回李家也无法正常面对黎辰,欢喜索性朝附近一座庙宇走去。 庙宇的主持是一位年长的方丈,布满皱纹的脸上淡入清水,无波无浪,好像尘世间的事在他看来,都是过眼云烟。欢喜见此心中平静许多,他客气的说明借此留宿的念头,方丈尚且大方,回头唤上小沙弥准备厢房和斋菜,欢喜千恩万谢。 半夜,睡得很不安稳的欢喜辗转反侧,张手想要朝身侧触摸什么,遇手的冰冷感惊醒了他,蓦然发现,身边再也没有那具温热的身体可以依靠。烦躁起身,不得不承认他习惯了黎辰的陪伴,习惯每晚滚进黎辰的怀里呼呼大睡。现在的他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接受方丈的好意,点上安神镇定的檀香。 此刻的他满脑都是黎辰的影子,自是睡不着了,披衣下榻走出厢房。 八月的夜晚,月华如练,微凉湿冷。 禁不住扑面的凉风,欢喜打了一声喷嚏,捏了捏发痒的鼻子,继续走在沉睡一般寂静的庙宇中,或许是老天不甘他如此寂寞,穿过几个庙殿,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屋。不同于其他漆黑的屋子,小屋中灯火跳跃,显然是有人与他一样未眠。 欢喜加快步伐靠近小屋,越朝前一步,越能听到小屋中发出一种铁质摩擦的声音。想要窥见实情的欢喜,不由因为做贼般的举动而心跳加速,在接近小屋门口的时候,他躲在门边屏息探脑,还未看清屋内情况,就听里面传出男人的声音。 “出来吧。” 欢喜心虚的四顾瞧着,好像没什么人,难道是在说他?! 磨磨蹭蹭的从门边走进屋内,欢喜战战兢兢的瞧着屋内的人,能够在一瞬间发现门外的他,绝非一般人。然而,搜寻下简陋的房屋,没有看到预期想象中仙风道骨的高手,屋中仅有一名乡夫着装的男子坐与长凳上,单脚利落的垮在长凳前方压着脚下的黑色磨石。 男子侧身对着门口的欢喜,弯身低垂着头,厚茧的手指按压在一把银月形匕首上,慢慢的研磨着鲁钝的刀峰。 欢喜多注意了下男子手里的匕首,匕首褐色的刀柄上有一副雕刻的虎狼图,很是精致,不像一般市面上可以买到的。 “你是什么人,为何偷偷摸摸的躲在门外。”男子说话的时候,头不抬,只顾着手中的匕首。 “路过此地而已。”欢喜瞧着男子想了下,好奇的问,“寺庙住的不都是和尚吗,看你也不像是留宿的样子,你为何会住在这。” 磨刀霍霍的声音忽然静止,低垂着的头微微抬起撇向欢喜。那本该是一张清秀的脸,由于时间的流逝与奔波,多了一脸的沧桑感。男子的下颚处有一片未处理的青渣,左半脸颊是一道斜蜿的剑疤,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之秫然,加之抬头那刻,男子眼神中不经意放射出来的杀气,胆寒的惊吓到欢喜。 “你……”男子再见欢喜的相貌后,眼眸中的冷光神速收回,抬腿一晃,身影飞离,刚刚还在研磨的匕首,神出鬼没横在了欢喜的脖子下,“你是谁?” 欢喜感到脖子下冰冷的质感,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近身到他身边的,迫于情势危机,他老实交代,“顾欢喜。” “顾?”男子眼中透着迷茫,与他所想的并非用一个人,他再问一次,“你不姓黎?” 欢喜犯糊涂了,“你见过我吗?为什么我会姓黎。” 男子沉默的收回匕首,掉头走回屋中的长凳,继续研磨匕首。 感觉到男子不是真心想要杀他,欢喜大胆走上去,发泄心中的郁结,“我说最近都怎么了,见了我的人,要么把我认错,要么胡乱猜测我是谁谁谁的儿子。大叔,你不会也认识那个天合,把我看错了?”这是欢喜唯一可以解释男子刚才那句奇怪的问话,只不过有点奇怪,天合不姓黎吧。 “你与他长的如此相似,难怪有人会将你误会。”男子闷着头,说着与他不相干的事。 欢喜一听高兴的围在男子身边,“大叔,你跟宋老爷不一样呢,不像他会怀疑我的身份。”说完这话,欢喜又觉得有些微妙,比如,宋老爷会怀疑的事,眼前的男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一副很干脆样就打消了怀疑,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欢喜试探的问:“那个,大叔,你既然认识天合,那你知道他儿子的下落吗?如果能找到他儿子,我们也算是帮宋老爷完成了二十多年的一桩心愿。”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欢喜想,是不是他弄错了,男子认识天合,但未必知道他儿子的事。 “辛丑四月十六。” “诶?”男子突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叫欢喜一头雾水。 男子假装不经意道:“这是他的生辰。” 第四十一章 “谁的生辰?”没有反应过来的欢喜,不耻下问。 “天合的儿子。”男子说着此话时,低垂的双眸灼灼生辉。 “辛丑四月十六……”欢喜轻挠耳廓,仰头思索着,男子说的生辰,好像不久前听过…… 黎大哥,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辛丑四月十六卯时。 记忆回笼,欢喜“啊!”的一声满脸震惊,脑中的思绪变得有些纷乱,他拼命的纠正自己,这些都只是巧合,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大有人在。 “仅仅凑巧摆了,黎大哥的父亲分明是楚沐年,怎么可能是天合。”他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他想否认极可能会牵扯到黎辰身世的事,但是,偏偏又想到男子方才问他话时,提到的那句‘你不姓黎。’ 原来,男子口中的‘黎’不是指天合,极可能是黎辰。 “大叔可真会打哑谜,为什么不直接透露他的姓名,也好省去了不必要的寻找。”自己在一边胡乱多想,还不如让男子亲口解答。 “望月城中,只有他一人是那天出生的,不难寻找。”他直起身子,拿起研磨锋利的匕首,嘴角勾勒起一抹残酷的斜弧,“你找到他后就带他来见我,二十年前的事,只有我可以帮他找到真相。” 欢喜狐疑的盯着男子,感觉不像说大话的样子,莫非,黎大哥真的是天合的儿子?二十年前还有其他变故? “对了,还未请教大叔尊姓大名?”关于天合儿子的事是真是假,还有待商酌,这个陌生男人说的也只是片面之词,不能全信。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云淡风轻的回了句欢喜差点吐血的话,“忘记了。” 好吧,欢喜估摸着自己不是遇上精神有问题的人,就是碰上得了失忆症的人。不再打扰,欢喜与男子告辞,退出小屋。 第二天,对于男子有诸多疑惑的欢喜,用完早餐特意拜见主持方丈,口中有意无意提到昨晚见到男子的事。他打量着方丈的表情,淡定闲适没有一点突兀。他说,男子是寺院中的一名俗家弟子,因为过去贪玩下山,抵惑不了尘世的迷恋犯下戒规,由此被关在小屋中。 听完方丈的一番解释后,欢喜莞尔一笑信以为真。实际上,他不认为男子是被关在屋中,更像是借居在寺庙中。欢喜不点破方丈故意的隐瞒,他又找了些其他的事拉扯着,两人聊了几句,就听门外小沙弥匆匆回禀,黎府的黎老爷已到。 小沙弥口中的黎老爷是指黎文的父亲黎详争,黎详争原本身体健朗,却在二十多年前得了一场重病,命且保住,常年只能缠绵于榻上,只有每年临近八月十五的前几天,拖着虚软的身子来此寺庙求佛进香,余后再与主持讨论佛经,参悟人生的真谛。 此次也是一样,黎详争虔诚的拜完佛像,也许不喜欢黎文安排在身边的几个彪悍高手,命令他们留守在院中不起眼的地方,避免惊扰其他上香的信徒,而他则与主持单独在一间厢房内谈论佛经。 离开主持房间的欢喜顿闲无所事事,他仰躺在主持厢房外的大树下,懒洋洋的享受着阳光穿射枝叶斑驳下的光圈,慢悠悠的等待着屋中的人。 想到昨晚男子的话,成功的颠覆了黎辰与楚沐年的关系,但是,没有一定的可靠性,他如何也不会让黎辰知道此事,同样,他比谁都知道黎辰想要揭开当年之事,找寻出他的父亲。要是男子真的获知全部实情,他若知情不报,总有种阻挠黎辰的意味,虽然,目前他与黎辰的关系不复过去,他顾欢喜也不是只顾个人恩怨,没有大局的人。 此刻黎详争的出现,让他多了一丝巡查黎辰身世的希望。 天合是黎迎峰的徒弟,作为黎迎峰独子的黎详争,对于当年的变故理应知晓一二。而且,据他了解,黎辰当年住在黎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黎详争是非常关照黎辰的,只不过碍于身体状况,不能天天照应。 男子的话盘旋于欢喜脑中,无从下定真伪,他决定等黎详争从主持方丈那出来,再去拉拢关系,以此从黎详争口中套出黎辰与天合的事。 由此打算的欢喜等了会,估计昨晚失眠,现在躺在八月暖暖的阳光下,眼皮打架,忍不住睡着了。 再等他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时辰不知过去多久,欢喜一惊,惺忪的双眼紧张的溜到之前还关闭的门扉,现在已经开了半扇。 “难道黎详争走了?”睡过头的欢喜懊恼自己的失误,赶紧爬起身,跑去厢房一探究竟。 “主持方丈?”靠近厢房,欢喜先在门外唤了几声,得不到任何回复,他奇怪着,主持方丈若是与黎详争一起离开,为何不关上门呢,难道是忘记了? 欢喜甩去这种可能,方丈做事是个细心的人,这点还是可能看出的。 他推开另一扇门,不管怎么说,他先进去瞧一眼,若是没事再关上就是。 也就在欢喜推开另一扇门的时候,半明半暗的房中情景,全部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中,欢喜尚未踏进一步,就被推开门所看到的一幕,吓得惊恐失声。 厢房中,一名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双目圆瞪,好像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或事,震惊中被残忍地一刀毙命,倒在血泊中。男子的旁边是主持方丈,他闭合双目,头部有被重击的血迹。 不明为何突发此事的欢喜,颤巍巍的走了进去,缓慢蹲下身,提手将黎详争睁大的双眼合上。 “我若是没有睡着,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有些自责的欢喜垂下头,疑惑也随之而来。不过是他睡去的时间,两个大活人就这么走了,那么,是谁狠心做出这种残害人命的事? 一个是缠绵病榻的人,一个是得到的高僧,如何也不会惹上仇家寻仇的戏码。而这个杀人的人是何缘由杀了他们,又是谁呢?或者说,是庙中的人,还是庙外的人。 第四十二章 一头莫展的欢喜思考间,余光停滞在黎详争腹部处的匕首上,裸露在外的褐色匕首柄面沾上了一片血迹,模糊的血迹中好像还隐藏着什么,欢喜凑上去指腹抹去血迹,没一会褐色柄面清晰的呈现出一幅活跃的虎狼图。 欢喜回了回神,惊讶道:“这不是大叔的匕首吗。” 小屋中男子研磨鲁钝匕首的情景跃然眼前,不由自主,脑中形成了一场预谋好的阴谋。 “大叔知道黎详争今天进庙上香,昨晚特意备下匕首,为的就是杀人吗。”没有任何怀疑,欢喜认定了这个凶手就是昨晚那个陌生的男子,只是想不明白,男子为何杀了他们。 欢喜想了想不禁嘲笑起来,这种事与他无关不是吗,他不过是一位借宿之人而已,何必自寻烦恼。此刻的他应该惊慌跑出命案现场,急急通知寺庙中的人,其余的事就是他们自己去处理了。 不想乱趟浑水的欢喜如此想着,恰恰没预料到他还未踏出命案厢房,过路的一名小沙弥发现了主持房间敞开的房门,瞅了眼屋内的情况,一名倒在血泊中,一名头部重击不知是生是死,还有一名少年手上带有血迹,正准备惊慌离开现场。 在小沙弥看来,眼前的一幕铁铮铮就是凶手杀完人准备逃离的情景。他凭着人类最直接的感官,惊叫起来,顷刻间,寺庙中的人就跟沸腾的野马一样蹦跶过来,而欢喜被堵在厢房内,莫名其妙就被小沙弥指控为凶手。 黎文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寺庙,所见父亲没有任何气息,跪地痛哭一阵。身为武林盟主,望月城唯一的主宰,悲痛过后不忘控制寺庙的整个局面。他唤来当事人小沙弥,一一详问情况,得知已抓获真凶,命人带上。 另一边百口莫辩的欢喜,无论如何澄清自己,也无法得到那些沉沦在失去主持与老爷的和尚、家丁的信任,在他被几个高手带到黎文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麻烦越来越大了。 浑身被麻绳捆绑的欢喜,站在命案现场的房间中,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清理过,只有一滩深印在地上的红黑色血迹没有清洗干净。 黎文高高的坐在凳子上,目光锐利瞪着下位的欢喜,黎文的旁边,站着一名长相普通的家丁,那名家丁嘴扯坏笑,就像随时都会将人推下深渊。 欢喜暗中啐了一口,这下不只是落入了黎文的手里,该死的还在采花盗手中。 “是你杀了我爹?” 很无聊的开场白,欢喜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指望黎文第一句话是:你不像杀死我爹的人。 “你们指控我是凶手,那么,你们有证据吗?或者是小沙弥,他是否亲眼看到我动手杀人了?我手上的确沾有血迹,因为我觉得刺死黎老爷的匕首十分熟悉,才去看上一眼,以此沾上血迹。”欢喜简单阐述出现在现场的过程,其余的人做不了主,他相信黎文是有头脑的人,不会盲目行事。 黎文思索着欢喜的话,也未作出判定,一旁乔装成家丁的郑佛安悄悄的凑到黎文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只见黎文双目微瞠,细细的打量着欢喜一会,面色难看之极,反问道:“你叫什么?” 黎文的脸色转变之快,让欢喜多了一份顾虑,他把目光移到老神在在的郑佛安身上,深明他在黎文耳边嘀咕的话绝非是好话,不敢贸然回答。 “顾欢喜。”没有得到欢喜的话,黎文冷笑了下替他回答,“我是否该说一声‘欢喜姑娘,好久不见’呢。” 欢喜勉强笑了下,看来郑佛安在黎府不是白住的,当初连他乔装成女人被黎文带进黎府的事,也查的滴水不漏。 “一码归一码,此事过后,我自会向黎少爷赔罪。”欢喜虔诚道歉,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无关的事,影响他的清白。 “是两回事还是一回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郑佛安站出来挑拨,“少爷,这人分明是男的,却装成女人引你带他进入黎府,可见居心叵测。很明显那时的他就开始对老爷怀恨在心,由于黎府高手如云,不得下手,于是在府中多方打探老爷的行踪,终于知道老爷每年都会来此,便留在此地伺机行动。” “不男不女的,你瞎说些什么呢。”欢喜听着郑佛安扭曲事实的话,想要跳上去在郑佛安那张欠揍的脸上打上几拳,可惜被麻绳受捆的身体无法灵活运用,只能变成一跳一跳奔近郑佛安。 “清者自清,顾公子何必这么激动,莫不是被我一言说中了。” “我呸,黎老爷卧榻多年,以我跟他的年纪,根本就不可能相识,何来仇恨。我看,是你脑子秀逗了。”欢喜反咬郑佛安一口,要比挑拨,他顾欢喜横着竖着无往不利,岂会落于不男不女的人。他不屑相望转向黎文,“黎少爷聪明才智,盖世无双,如何查明我是否清白,应有分寸,哪轮到一个低贱的下人做主,左右主人的思想,主人又不是没有主见的木头。” 顿觉面子无光的黎文,转头瞪向郑佛安,意味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他来说话。 欢喜见此,继续追加,“听人说,当今盟主宰相肚里能撑船,区区一件无意的欺骗,黎少爷也不会斤斤计较吧?” “不会。”黎文清楚欢喜在灌迷魂汤,无法反驳,身为盟主,必要有盟主的度量。“诚如你说的,一事归一事。刚才你说认识凶器,可知道是谁的。” “是……”这是欢喜最难抉择的地方,如果他能坦然承认是那位大叔,或许他早就获得清白,不过,他犹豫了。一是,单凭一把匕首就认定大叔就是凶手,太过草率。事实万变,难保别人不会认为大叔的匕首是被人偷走遭到栽赃陷害。二是,大叔说只有他可以替黎辰解开当年之事,这话的可信度如何先不提,现在唯一可以提供线索的黎详争离奇死于非命,就算大叔是凶手,若是落在黎文手中必死无疑,那黎辰所要知道的真相,也就一起消失了。 两难之下,他到底该如何回答,才能保住大叔平息此事,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第四十三章 “是什么?”黎文等的不耐,催促道。 犹豫不决的欢喜,咬了咬牙,决心随便扯个不认识的名字出来作为缓兵之计,他缓了缓气,煞有其事的挺胸道,“就是——” “天合。”欢喜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背后门外出现一人,及时打断了欢喜。 厢房内的人皆投向途中冒出,走进屋中的人。男子一身的白衣,翩翩俊朗,胸有成竹。 “黎大哥!” “辰?” 欢喜与黎文异口同声,前者是惊异与各种的糊涂,为何城中的黎辰会来此,又为何没有参与此事的人会信誓旦旦的说凶手就是天合?一个死人怎么会杀人呢,他难道不明白此话是多么的无稽之谈吗。 后者是想确认什么,被赶出黎家十年的人,从未出现在他们面前过。眼前的人,不论昂扬的气质,还是临危不惧的内敛,像极了那个处处都在他之上的表弟。 黎辰屹立在欢喜身侧,对上黎文,谦和有礼道:“表哥,好久不见。” 黎文点头算是回应黎辰,表兄弟相隔十年再见,似乎并没有太多交流与激动,黎文转回正题,问出欢喜心中的疑惑,“天合已死,你我都是知道的,你又何以认定凶手就是他。” “表哥误会我的意思了,天合是不是凶手我不清楚,不过……那把匕首,表哥可曾注意过?” “匕首?”黎文一惊,当时只顾失去亲人的悲痛以及事发情况,哪里还在意一把自以为很普通的凶器。他赶紧命人呈上斑驳着血迹的匕首,拿在手上翻看,匕首很陌生也很别致,这些不是黎文在意的,当他留意到匕首柄面上的图纹时,才不由叫道,“虎狼图?” 黎辰适时开口,“这幅虎狼图与外公书房中的那幅墨宝如出一辙,必是无疑了。当年,外公念天合天资聪明,收为徒弟,可天合出生门第,多了书卷之气少了一份凶猛,外公听信术士之言,请人在天合的匕首上刻下了那副虎狼图带之身边,也便成就虎狼之势。” “天合死后,他的匕首也就一起被埋在黄土之下,怎么会出现这里?” “天合的身后事是由外公一手安排,天合被安葬在何处,除了外公也无人知晓。再者,舅舅卧榻二十余年,期间绝不会与人结怨,若硬要找个杀人的理由,可能就牵连至舅舅与天合之间的恩怨。只是,当年的事我们甚少听闻,还能够清楚经历当年之事的人,也只有外公。” 目前所有的疑团都集中在黎迎峰身上,从小生长在黎迎峰威严下的黎文多少有点忌惮,要不是事关自己的父亲,他又岂敢对黎迎峰有丝毫的怀疑。 “那个,我刚才想说的也就是黎大哥的话,现在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吧,还不放了我。”欢喜眼见情势有了转机,顺应黎辰的话,提醒某人他是无辜的。 此刻的黎文满脑只想着带上匕首赶回黎府,将此事告诉黎迎峰,好让他提供二十多年前的事,助他找出凶手。 他挥了挥手,下面的黎辰回头解开欢喜身上的绳子,脱困的欢喜得意的瞟了一眼黎文身旁有所不甘的郑佛安,大摇大摆的随着黎辰走出他的视线。 出了厢房,挤开一堆围观的小沙弥,欢喜收回脸上的得意,嘟哝着小嘴换回小媳妇幽怨模样,跟上前方那个让他整晚都心神不宁的男子,轻轻的扯了下他宽大的衣袖,“你怎么会来这里。” 前一晚的黎辰并不比欢喜睡得安稳,身边空落落的好似遗失了重要的宝物,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过一夜,继续等着想通后的欢喜,却见李叔回来惊慌失措的告诉他:黎详争遇害。 黎辰是个念旧的人,黎详争即为他的舅舅,在黎府也没少关照过他,于情于理也要见上最后一面。当他来到寺庙中时,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黎详争被刺死后夸张的情景,他找到被黎文安排的尸体房,躲过守卫暗地溜进房间,检查了一遍黎详争的尸体,看到了那把匕首上的虎狼图。黎辰想也不想,就去找黎文,当即也看到了被冤枉成凶手的欢喜。 欢喜听后黎辰来此的经过,小脸一垮,微微的失望。人心是矛盾的,明知道黎辰对他不过如此,还是带着一点美好的憧憬,想象着他是为了救他才刻意找来。 “欢喜,你是否看到凶手了?”虽然黎辰把自己的线索透露给黎文,所有的事也推给了他一人去解决,其心还是有些不安。这些事如果真的牵扯到二十多年前,他的父亲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呢。 对一心只想着案情的黎辰,欢喜磨了磨牙,他这个无辜被捆的人非但没有得到黎辰一点的安慰,反而用审问犯人的口气理所当然的质问他,心情跌落谷底,他冲了句:“没看到。” 然后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离开了。 本来他还想大方的将大叔的事告诉他,以此来看是没必要了,黎辰喜欢追查凶手,那就让他慢慢去查吧。 后知后觉的黎辰一脸迷糊的看着离开的欢喜,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再说黎文拿着匕首独自求见黎迎峰,沉浸在痛失儿子的黎迎峰,凝视着匕首之上的虎狼图,顿时又是一阵黯然垂泪,说了一些能够重见匕首,缅怀天合诸如此类的话。 “爷爷,天合的墓在何处?”黎文小心的扶着苍老了好几岁的黎迎峰,坐在藤椅之上。 黎迎峰老泪纵横,胸口难平,他道:“天合的死对我打击太大,我哪里还有心情去安葬。” “不是爷爷一手安排的吗?” “是我安排,却不是我安葬。” “什么意思。” 黎迎峰回忆般想到某天模糊的情景:果断凶狠的剑没入胸口,又毫不犹豫的被拔出,鲜血喷涌而出,散满一地,一身傲骨的男子睁着惊恐与悲伤的双眼,倒在了地上。一旁泪痕交错的女子尖叫起来,双眼一翻晕倒过去。将此全部看在眼中的还有一名男子,他镇定的站在一边,嘴角挂着嘲讽。 “是他吗?”呢喃的声音,不稳的气息,黎迎峰从回忆中清醒,脸色透着苍白,“他回来了。” “爷爷,谁回了?” 黎迎峰颤抖的捧着匕首,激动的说,“这把匕首天合从不离身,死的那天还是带在身上的。我不忍再见他的尸体,就把一切打点的事交给了他,是他安葬了天合,之后就逃离了黎家。一定是他拿走了匕首,现在用这把匕首杀了我儿是想警告我们,他回来报复黎家了……” 黎迎峰的语气把整件事搞得越发诡异,黎文莫名焦躁起来:“那个他,到底是谁?” 黎迎峰瞪着匕首,才慢慢吐出惊人的名字,“楚沐年。” 第四十四章 李家。 气鼓鼓的欢喜十万火急的冲进黎辰的小房间,东收拾,西搜寻,一会功夫就整个了一个小包袱。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小房间虽然没有他和黎辰过多的亲密回忆,也算是第一次与人真正的同居,多少有些怀念。他晃了晃头,把包袱抱在怀里,深深的体会到,他们一开始就不该不明不白的在一起。 “你去哪?”站在大门外的黎辰一手拦住打算出门的人,实在不明白他在寺庙说了什么话,惹得这家伙要离家出走,现在师公又没回来,经过寺庙一事,原本在黎府稍有收敛的郑佛安,只怕对欢喜虎视眈眈,哪里还能依着他的性子独自离开。 “小爷我出去找新欢,你让开。”盛气凌人的欢喜仰头不客气的甩开横在胸前的手,大步迈开。 “别闹了。”黎辰张手拉住铁了心的欢喜,把他整个身躯搂在自己的怀里,语气放缓,“你要气我到什么时候。” “气?”欢喜一把推开黎辰,他又不是小女孩,被人哄哄就是甜的。“我顾欢喜就算没有女人缘,找个男人也比你强千倍万倍,犯得着气你吗。” 黎辰不赞同的挑高一边的墨眉,他不会阻止欢喜去找一个比他更懂得疼惜欢喜的人,只不过感情不是一朝一夕,他以为随便就能够在街上找到那样的人吗。黎辰计量了下,欢喜的脾气他也清楚,既然拦不住他,倒不如先顺着他。敲定主意的黎辰主动让出一条路,“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比我强千倍万倍。” “你——”这人转变的态度看着真不爽,欢喜顿了顿,不甘于下,挺胸宣誓道,“你等着。”哪怕是堵上一口气,他也要去拉一个比黎辰好千万倍的男人回来。 待欢喜走后,黎辰才紧紧的跟随在欢喜后面。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暗中保护他,等他气消了,再带他回来。 离家的欢喜一路走到望月城街道,左瞅瞅右瞧瞧,街上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是认识的,顿时有种天宽地阔何处是我家的感觉,心里涌起后悔的念头,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这下人是出来了,气也撒了,到头那Y的没有一点受他影响,反而一副全力支持他找别人的欠扁模样,简直是自己找气受。 “自作自受。”欢喜骂了句,现在最麻烦的事还是他老爹那关,如果他还想回去后是活的,就必须在他老爹没有发觉他离家出走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也就是说,这一天的时间内,他必须拉个男人回去。 欢喜很有自知之明的在衣兜里掏了掏,可悲的是没有银子,他想买通个男人回去,貌似不大可能了。 阴暗沉沉的走在街上,欢喜理所当然的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在黎辰身上,要不是他,自己哪里会头脑一热离家出走。 “去,臭要饭的,哪里不好蹲,偏偏守在本大爷的财路上,欠打。” 路过一家酒楼,欢喜撇头望去。店门口处,衣着光鲜的酒家唤上店内几名年轻有力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对着一名头盖破布,衣着褴褛的男子。 男子很识趣,抱着破碗畏畏缩缩的退开酒楼,低下头走到街边的其他角落,蹲下身放下破碗,缩在一起等待着善心的人。 “喂,想吃好睡好吗,我可以给你一分好差事,不需要你杀人放火,听我的话就行。”欢喜想,找个乞丐要比找个普通男人来的简单多了,这人出现的正是时候。 男人闷着头不说话。 欢喜索性坐在一边,再接再厉,“这活很轻松的,你陪我演一出戏就可以。” 这时候,跟踪在欢喜背后的黎辰站在街对面,靠着街上来往人群的掩护,他瞪着对面亲昵的与乞丐说话的欢喜,虽然听不到欢喜在说什么,他也可以猜到是什么了。 “想带个乞丐回去气我,只怕我还没气,师公就先跳起来了。这家伙,做什么事都这么胡来。” 不知道被跟踪的欢喜奇怪着男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暗想不会是哑巴吧,这可不好办,要他带个哑巴回去,还不被黎辰笑死。 “你被跟踪了。” “诶?”不是哑巴啊,可是他的话好诡异,欢喜抬头在街上环顾,除了行人还是行人,他回头问,“你眼都不抬,怎么知道我被跟踪。”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跟我来。”命令的口气。 “哦。”欢喜跟着突然间变得有些神秘的男子,隐隐觉得这种气氛在哪见过,一时没有想到,欢喜随着男子在街道巷中七拐八转,有些地方还重复了好几次,怎么看都像绕迷宫。就在欢喜绕得七晕八素的时候,他们走出了望月城。 欢喜敲了敲发涨头晕的脑袋,眨了眨眼,看清荒郊野外的地形后,傻傻的问:“这不是通往寺庙的路吗。” “恩。”男子转身面对欢喜,慢慢拉下头顶上遮盖一半容貌的破布,露出一张刀疤青渣的面容。 “啊!”欢喜指着男子的脸,纵使只见过一面,深受本人的拖累被捆绑庙中的事异常清晰,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此人,“大叔!” 男子弯起优美唇线,看似含笑,却没有半点的笑意。深邃的眼眸泛着刺冷寒光,就连吐出的话,也有深冬寒意,“我们又见面了,小兄弟。” xx的,估计是误上贼船了,瞧瞧那双血光乍起的眼睛,吃人不露骨头的盯着他,真叫人寒毛直竖。欢喜慢慢的朝后退去,似乎明白男子带他来此的目的了。 “其实根本就没人跟踪我吧,你在街上碰巧遇上我,想到那晚我是见过你的匕首,你担心我捅出你是凶手的事,所以编出跟踪一事骗我来这种鸟无人烟的地方,以便杀人灭口。” 男子一步步逼近欢喜,就像猎人手拉弓箭对着一只无所遁逃的小兔子,势在必得,“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在你看来十分可伶,没有行动力的乞丐,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一只猛兽,随时要了你的小命。” 自知上当的欢喜气愤道,“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鬼道理。” 男子提掌运气,目光阴暗,脸上扭曲的现出某种嗜血的神情,“想死,我成全你。” 第四十五章 “啊——” 某无人烟的空旷草地上一声惊叫‘惨绝人寰’,箭拔弩张的空气中,奇迹般没有血腥的味道,听不到任何的打斗声,仅有暧昧不明的少年呜咽声,肉体上发生的‘啪啪’声。 “你个死变态,干脆一掌劈死我算了,你这样算什么英雄。” 一块平整的大石上,欢喜含着屈辱的泪水,浑身被点住穴道,僵硬的撅着粉红一片的小pp,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对付坏孩子,当然用孩子的方式教训了。”坐在大石旁的男子,提手一掌打在嫩嫩的小PP上,俨然是一副大家长模样。 “你凭什么教训我?”屁股上火辣辣的好像要烧起来了,该死的是男子拍下去的每一掌,都是毫无分寸。全身都动不了的欢喜,只能趴伏着转动眼珠,用余光射杀男子。 “就凭……”男子盯着欢喜的后脑勺,深思了会,笑道,“我替你爹教训你,还需要凭什么吗。” “我呸。老爹才不会这样对我。” 男子听到此话,多了一点的怀念,“你爹,是不是拿着棍子追着你满山跑。” 被男子道中真相的欢喜,心虚咽了咽口水,“你怎么知道。” “他还是老样子呢。”男子的脑中,浮现出一幕幸福的画面,前面的孩子一边回头一边朝后面拿着棍子追赶的少年,伴着鬼脸,挑衅的喊道:追到我,我就吃了那碗饭,追不到,你自己吃。 “说的好像认识老爹一样。”欢喜朝天翻白眼,不屑道。 “啊,那还真不好意思。”男子又是一掌打下去,欢喜的小PP上又多了一道红色的掌印,“离家出走的可不是好孩子,我相信你爹会赞同我的做法。” 欢喜咬牙切齿,是可忍孰不可忍,“磨磨唧唧,你不是想杀人灭口吗,用得着管我离家出走。” “你小子还真不明白呢,我楚沐年想要杀人,那天晚上,就可以了结了你的小命。” “哼,你以为这样说,我会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吗,去你……”欢喜一顿,反射道,“你刚才说什么,楚沐年?!!” 半柱香后,解开穴道的欢喜拉好裤子,此刻的小PP还不能承受硬物的碰触,只能继续趴伏在大石上,臭着小脸,他问旁边的人,“你早知道我是顾千里的儿子,也知道黎大哥与我们在一起,那晚说什么天合的儿子,是故意让我把黎大哥带来见你的吧。” 啧,真是的,他顾欢喜遭什么罪了,被黎辰气的离家,现在又碰上老子,莫名其妙被教训了一顿,难不成,他跟黎家的人天生犯冲。 楚沐年捡起欢喜仍在草地上的包袱,压了压,手感柔软,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身子一弯,枕在包袱上,面朝上空,舒适的合上双眼。 一旁的欢喜瞧得直想跳起来踹上几脚,面前的楚沐年,完全叠覆了欢喜心中大英雄的形象,有其父必有其子,为什么他的黎大哥一派正直,这个做父亲的就跟个下三滥一样,现在居然还光明正大的霸占他的包袱。 “你与天合相似的相貌很难不去怀疑你的身份,那晚你走后,我就去查了下你的事,实在震惊,你居然是千的儿子。关于天合儿子的生辰,那是事实。我想见辰儿把当年的恩怨痛痛快快的告诉他,碍于我身边太危险,若是贸然找他,那只紧盯不放的老狐狸难保不会加害他。不得已,我躲在了寺庙,等着哪天可以找到机会,让辰儿亲自找我,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年。” “你武功高强,为何还要躲起来,那只老狐狸是谁,是你离开黎家的主要原因吗?还有,为什么黎大哥是天合的儿子?”欢喜越听越糊涂了,黎家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 楚沐年缓缓睁开双眼,眼帘中的天空呈现昏黄,一行人雁飞过,他坐起身拿起包袱,拍了拍底下的灰尘递给欢喜,“赶紧回去吧,替我问候你爹一声。” 欢喜接过包袱,明白他不想无辜的人参与他们黎家的事,也不再过问,“你不想见老爹吗。” “我这个徒弟沦落至此,真是狼狈难看,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欢喜想,反正回去也是要把楚沐年的事告诉大家的,到时候,老爹就可以陪同黎大哥一起来见他了。走前,欢喜又问了一句,“你不想说黎家的事,我也不过问你为何杀了黎老爷,只是,主持方丈跟黎家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连他也不放过。” “方丈是自杀的。”说着这话的楚沐年,平静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点波澜,“曾经我救过方丈一命,在我逃难时,是他收留我在庙中避难。杀黎详争的时候,方丈试图阻止我却未能成功,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临死前,他说:活着,必定会成为指证凶手的证人,他是出家人,既不愿出卖我也不愿说谎,唯有一死。” 欢喜由衷的敬佩起主持方丈的高尚精神,他维护了恩人的情义,也保持了出家人的德意。楚沐年能遇上方丈这一知己,也算其幸。 再说,这时候的黎辰,由于被乞丐发现踪迹后,跟着欢喜的身影,才饶了几个弯就跟丢了。在城中遍寻不着欢喜,焦心着那名深藏不露的乞丐,会不会加害欢喜。事不宜迟,黎辰掉头赶去黎府附近找到观察黎府动静的顾千里和李叔。 顾千里得到欢喜离家的消息后,恶狠狠的骂了几句,料想以前的惩戒太宽松,以至现在养成他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什么的性格。 “顾兄,我们赶紧去找欢喜吧。”李叔道。 顾千里犹豫了会,从身上悉悉索索的掏出一张纸转向黎辰,“你与黎文已经见过面,这件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问清楚,欢喜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黎辰取过顾千里递给的纸张,摊开看了一眼,是一幅男子的人头像,上边是一个红色的‘诛’字,下面是三个异常熟悉的字:楚沐年。 无需过多的注明解释,黎辰已看清这是一张什么纸,他激动的抓着顾千里,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下的诛杀令?” 第四十六章 “黎文。” 黎辰满腹狐疑放开顾千里,垂首重新摊看纸上的画像,冷静过后的他,仔细注意到上面的墨迹还是新的,可见,黎文是匆匆下达命令。 何事可以迁怒他,对他的父亲赶尽杀绝? 综合寺庙一事,黎辰心中有了些眉目,“我爹消失已久,祸福难测,难道他认定了杀害舅舅的人是我爹吗,怎么可能。” “过了今天,江湖人便会进入寻找你爹的热潮。黎辰,不管实情如何,你今天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黎文,过了今晚,你爹就算真的在世,也在劫难逃。” “我明白。”黎辰收好诛杀令的画像,有了决定。 晚上,天边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雾,无情的吞噬了整个望月城的大街小巷。弥漫与此的黎府,隐隐约约显出几个小角,依稀可辨几只白色灯笼不停的晃动在门边,发出一层橘黄的光芒,照在白雾中,说不出的诡谲。在此天然的屏障中,一道白影利落的避过府中加强的守卫,穿梭于黎府的白雾之上,忽隐忽现。 雾气过浓,黎辰每到一处,便要小心根据周围橘黄的灯光,辨测着府中的房间与方向,兜转几下,一盏有别于橘黄灯光的红灯散发在前方,就像指导迷失的人回归的指引灯。 平缓下满脸的谨慎,黎辰终于露出一抹不慎欢愉的笑容,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轻松地走向红灯处。白雾拨开,挂着红灯的地方是一间敞开着房门的小房间,没有丫鬟与多余的人,房内仅有一名披麻戴孝的男子,平静的等候着什么人。 “白天匆匆一别,实难可惜,毕竟相隔了十年的时间。今晚相聚,倒是不错的一夜。”黎文拎起酒壶,未看进门的人,自顾给旁边的空位处,斟下满满的一杯佳酿。 黎辰走来没有坐下,眉头间缠绕着一丝的忧虑。黎文能够预测他今晚会来找他,即便知道他的目的,看他如此平静的态度上,怕是有了决心不容他人劝改,这个诛杀令,势必进行到底了。 “怎么,当心我在酒中下毒吗。”黎文抬眸,未见黎辰有坐下的意思。 “盟主若是要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诛杀令上多加几笔,何须亲自下毒。”衣袖一摆,黎辰泰然坐下,口中却没有任何奉承之意。 “瞧你说的,你我之间,哪有盟主之别,来。”黎文执起酒杯,面带微笑,“不要为了外人之事,伤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外人?”曾何几时,他的父亲变成了他的外人? 黎文故作诧异,放下酒杯,问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亲生父亲,是天合。” …… 大雾未起之前,顾千里将诛杀令的事交给了黎辰,他与李叔忙碌起寻找欢喜的事,两人无果后眼见天色白茫茫刷起雾色,外面的人全作鸟兽散的各自回家。两人面面相窥,这场大雾起的真不是时候,找人之事只能延后。 当他们回到李家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他们寻找的人竟一手揉住屁股,一边在屋中走来走去。 顾千里也没多在意欢喜为何揉着屁股,跑上去就要狠狠的严惩他,欢喜见此架势,本能的想逃,才跑了几步,不争气的屁股引来神经上的酸痛,身体不稳,扒在了地上。 “欢喜?”李叔和顾千里忙不迭时的将他拉起,怀疑他是否在外受了内伤。 被打屁股这种丑事,欢喜死也不会透露,他打着哈哈回复好像气消了很多的顾千里,“脚扭了下而已。” “活该。”顾千里提手在欢喜头上敲了一记。 欢喜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大眼滴溜溜的转了下,发现少了一人,“黎大哥呢?” 李叔把黎文下诛杀令的事说了一遍,黎辰此刻在黎府能否劝住黎文,尚未知晓。欢喜棘手的托着下颚,担心道:“这么说来,大叔有危险。” “大叔?”顾千里奇怪的望着欢喜。 “恩,就是楚伯伯啊,我见到他了。” “沐年!”他的沐年还在,顾千里激动的问,“他在哪里。” “望月城郊外的寺庙内。” “那不是案发地方吗。”顾千里稍稍平静下,“黎文要抓沐年,第一个搜寻的地方就是寺庙,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不,他不能继续呆在那。” 欢喜拉住焦心着楚沐年安危的顾千里,摇了摇头,“大叔躲避了二十多年依然在寺庙中安然无恙,可见他早有脱身之计,老爹,我们不能乱了大叔的阵脚。” “顾兄,欢喜说得极是,我们还是等辰儿回来,一起商量对策。” 顾千里定下心,坐了下来。李叔朝欢喜看去,两人沉默着不约而同转向门外的大雾,祈求着黎辰真的能扳平诛杀令的事。屋内顿时寂静下来,三人忐忑不安的等到半夜,没有减少的大雾中,响起了脚步声,欢喜率先反映过来迎向门口,果见熟悉的黑影从雾中慢慢的晃出。 “黎大哥,事情怎么……”第一时间,欢喜等不住想问情况,只是,当他看到进屋的黎辰,双目无神,精神萎靡,肩背如同负上千斤重物的时候,收回了肚子里的话。 黎辰路过顾千里和李叔,什么都没有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辰儿他……” “失败了吗。” 顾千里和李叔所有凝聚的希望,都随着一声不吭的黎辰泄了下去。 “我去看看黎大哥。”场中最不舍黎辰的还是欢喜,既是闹着分离,他也无法看着这样死气的黎辰。 脑中想好了无数个可以振作黎辰的话,然而,进了黎辰的房间,欢喜竟被眼前一幕抽痛。 在欢喜心中一向很坚强的黎辰,就像受到这场大雾的影响,迷失了方向。他无助的坐在塌下,眼角闪烁着胆颤的泪珠,浑身被囚困在无尽的黑暗中。 “黎大哥。”欢喜委下身,把黎辰高大的身体按向怀中,他轻轻的抚摸着黎辰的背脊,想要减少他内心的害怕。 “欢喜。”黎辰有了一点的回应,他把脸埋入欢喜的颈边,缓缓的说,“追查了这么久,曾经还异想天开的幻想着总有一天可以见到消失的父亲,我也埋怨过,为何老天就不能看在我的孝心,安排我们见上一面。原来,老天比谁都清楚,我爹已经不在人世,我所寻找的这位,恰恰是逼死我爹的凶手。” 第四十七章 黎辰的父亲是天合之事,欢喜从楚沐年的口中已经证实,毫无疑问。若说楚沐年逼死了天合,不得不引人怀疑,“天合不是自杀的吗?” 黎辰泛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在他知晓过去的恩怨种种后,千头万绪,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去憎恨的人,也没有一件可以值得开心的事,无论是发生在楚沐年身上的孽缘,还是他亲生父母不可自拔的真情。 “二十多年前,在天合还未中毒住在密室中时,他与我娘郎情妾意,做了一夜的夫妻。天合答应娘完成外公交托的任务后便会娶她,何曾想到天意弄人,不幸身中暗无天日的毒,终身只能活在没有阳光的世界中。他不忍娘与他一起受苦,狠心拒绝了娘陪同他共留密室的请求。娘十分伤心,一赌气改投了楚沐年的怀中,那时候的娘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暗结珠胎,不容她继续反悔,以最快的速度,与楚沐年成了亲。” “后来,你娘怀下你,大家自然把你当成楚沐年的儿子,就连楚沐年跟天合本人,都没有发现。”欢喜终于明白黎辰与天合还有楚沐年之间的关联了。 “是的,除了娘,一开始谁都没有发现。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娘生下我后,没有因此忘却天合,常常趁楚沐年不在的时候,半夜去看望他。最初,娘是带着不甘心在天合面前故意诉说着她与楚沐年的恩爱生活,以此发泄她被天合抛弃的愤怒。天合自住在密室后,就跟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他至始至终保持着无动于衷的表情,听着娘的泄愤。几天后,娘也累了,再也不想欺骗自己,她哭着将我的身世告诉了天合。原本就对将来不抱希望的天合知晓我的存在后,生命中又多了一线光明。或许,他对我娘的爱没有结束,从那以后,他们瞒着楚沐年又在一起了。” 欢喜轻轻的互摸着黎辰颤抖的背脊,可以感受到黎辰此刻的内心是如何的煎熬,面对母亲的不贞,父亲的自私,他又怎能对毫不知情的楚沐年燃起仇恨,只能痛恨着自己不该出生。 “楚沐年最终还是发现了你娘跟天合的事?” “天合与楚沐年亲如兄弟,在我娘生下弟弟的时候,天合的良心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谴责,他觉得自己愧对了楚沐年,愧对了自己的兄弟。怀着赎罪之心,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楚沐年,不求他能够原谅自己,希望看在他与我娘夫妻情份上,不要怪罪娘。楚沐年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但天合已知道,他们之间隔阂了一座大山。他担心着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黎家受到牵连,唯想到了另一个人,宋老爷。天合知道第一个孩子是自己的,却无法肯定第二个孩子是楚沐年还是他的,只好书信一封,请求楚沐年亲手转交,其意思是希望宋老爷可以收养我,如此即可避免了楚沐年对我的成见,也可带我脱离黎家。” 阴错阳错,宋老爷一直寻找的那个孩子不是欢喜,是他自己。 “可惜,那天很不巧,楚沐年交完信后,就被黎迎峰安排对付采花盗了,宋老爷也便错失了时机。” “其后,就是楚沐年被谣传与采花盗勾结,仅仅差了一步,他与师公就能活抓采花盗,然而,他被不信任的外公抓回,功亏于溃。满腹的愤怒他哪里还想着去澄清与采花盗勾结的事,脑中又想到我娘与天合的背叛,新仇旧恨,击溃了楚沐年所有的理智。他对外公生气的控诉着黎家对他所做的‘好事’,是黎家辜负了他。外公不相信楚沐年的话,找我娘与天合对峙。天合自知自己没有退路,可他还是想保全我娘的清白,哪怕再一次背叛这个兄弟,所以,他撒谎了。楚沐年雷霆大怒,自己的兄弟接二连三戏弄他,他也无需再顾及情面,提出了滴血认亲。” 黎辰缓了下气,这一刻的他,多么希望事情能够到此为止,以致就不会有下面的悲剧发生,“天合害怕滴血认亲揭开我的身世,当即拔出楚沐年身上的剑,刺入胸口,以死证明他们是无任何关系的。只不过,外公是何等的聪明,天合死后,我娘晕倒醒来,就开始变得痴呆癫疯,此种现象,若说天合与我娘没有半点私情,谁又会相信呢。外公大受打击不想再提起天合,但为了黎家的颜面,外公封锁了所有那天发生的真相,也便将天合的尸体单独交给了楚沐年去处理。楚沐年对黎家的怨气,没有因为天合的死而烟消云散,他埋葬完天合,带走了天合的匕首,消失了。” “二十多年后的现在,楚沐年杀了无还击之力的黎详争,单纯只是为了回来发泄对黎家的怨恨吗?”欢喜默默的想着,他记得楚沐年跟他说过:我想见辰儿,把当年的恩怨痛痛快快的告诉他,碍于我身边太危险,若是贸然找他,那只紧盯不放的老狐狸难保不会加害他。不得已,我躲在了寺庙,等着哪天可以找到机会,让辰儿亲自找我,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年。 “这些事是黎文告诉你的吗。”黎辰所说的事实中是否还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楚沐年明明是在逃难中躲避在寺庙内,怎么会那么轻松消失呢。 知道欢喜在猜忌什么,黎辰从欢喜的颈项间抬起头,“表哥不会拿这种事骗我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二十多年的事,你巡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蛛丝马迹,黎文怎么可能在一天之中全部知道了。”欢喜还是不信。 “目睹当年事的人,只有外公。外公把黎家的荣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过去,他没有告诉我,也是为了维护黎家不落入他人的笑柄,今日发生舅舅的事,很难预测楚沐年接下来会做何手段,只好告诉表哥,下了诛杀令。” “那你对楚沐年……” “事已至此,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埋怨谁还有什么意思。欢喜,我的身边只有你了。” 欢喜蒙了下,为什么说他的身边只有他呢,李叔和老爹不是都在吗。难道是反向的在对他说,他在他的心里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存在。 “我当然会在你的身边。”欢喜高兴的扶起黎辰,安抚道,“黎大哥,上一代的恩怨就让他风消云散,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的睡一觉。” “恩。” 劝慰好黎辰睡在榻上,欢喜困乏的打了个哈气,算算时辰,天都快亮了,于是就扒在榻上将就的小睡了会。 第四十八章 白雾妖娆,好似一个大型的白色帷幕,一层一层的隔绝了世外的原貌。迷路的小男孩挥舞着周围飘荡的白色水汽,嘴里呼喊着,“娘,你在哪里。”身边没有任何的回音,仅有一大片的雾色透着窒息的苍白,压的叫人喘不过气。茫然的双眼中逐渐出现一点一点的惊恐,小男孩缩在地上,不敢相信的抱着头,他出不去了。 “辰辰。“前方的白雾中,走出一抹窈窕的倩影,她张开双手,温和的迎向男孩,“别怕,娘在这里。” 小男孩抬头,惊恐淡去,小脸上挂满泪水,他扑向前方美丽的女子,害怕道:“娘,不要丢下辰辰。”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女子说话间,漂亮的双目中瞳孔开始扭曲的变大,抱住小男孩的双手移到孩子的脖子上,浑身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阴霾中。她掐着孩子纤细脆弱的喉管,凶狠残佞。 “好孩子,娘这就带你脱离这种鬼地方,今后,我跟你父亲,楚大哥,再以不需要痛苦了。” …… “黎大哥?黎大哥,黎辰!你醒醒啊。” 朦胧之中,有个急切的声音不停的吵闹着他,黎辰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没有迷惑的白色,也没有女人的怨恨,他小心的碰触着头上方关心的脸庞,“欢喜。” 做噩梦了吗,很久没有梦到母亲了,是因为当年的事又重现天日,还是意识中认为母亲对他的出生是错误的。是的,他的存在不过是在时刻提醒着他们三人纠葛的开始,而他的弟弟欢喜,他的长相毋庸置疑也是天合的儿子,却与他的存在天差地别,因为,他是母亲与天合第二次相恋的真正结晶。 “黎大哥,你别吓我。”欢喜擦拭着黎辰额头的汗水,眼见榻上的人又陷入失神迷惘中,欢喜一阵紧张。 黎辰回过神,坐起身,晃了晃脑中的胡思乱想。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在嫉妒欢喜吗,他怎么能有如此肮脏的负面情绪,欢喜是他弟弟,是迄今在世上唯一一个最亲的人。 身边没有了父母,起码还有他陪在他的身边不是吗…… “我没事。”抱着焦心的欢喜,黎辰仿佛下定了决心。这个人,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离开他的身边,他也绝不容忍他们间冒出第三者,就算他知道真相后以此憎恨他,他也不会放手。“我不会再犹豫了。” “诶?” 承载着一汪柔情对着欢喜,指腹摩挲着丰润微启的红唇,呼吸变得有些灼热。“你不是怨我没有真心爱过你吗,我说再多你也未必相信我的感情,那么,就让我用行动告诉你。” 这是哪壶不开哪壶啊,欢喜眨了眨卷卷的睫毛,周围的气氛变得暧昧不明,令人心跳乱撞。身前的男子,带着不容拒绝的魔力,离他愈来愈近。 一股热潮狂烧至脸上,还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欢喜,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做些什么的,他酡红着双颊,想要朝后退去。 留意到欢喜的意图,黎辰单手扯住即将逃离的人拉近彼此,强硬的霍住欢喜的下颚,吻上那个不知所措的人。 “唔……黎大哥……”终于体会到两人力气的悬殊,欢喜死死的被黎辰压在了身下,唇齿间的撕磨,骚动着全身的酥麻,只能任由上面的人为所欲为。 大手刺探进底下松宽的领口,从敏感的颈项,抚摸至光滑如玉的胸口,“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包括你的身体……” 耳边男子的气息浑浊热烫,精神逐渐恍惚的欢喜,后面已听不清黎辰的话,本能的随着被挑起的欲望,缠绵旖旎。 (这真的是H,只是在某人手中就变成了大坑。) 欢愉过后,欢喜双眼一睁,跃然起身,不想牵动股后撕裂的痛,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躺在外侧的黎辰,匆忙将欢喜压在了身上。 “别乱动。” 被强制埋在怀里的欢喜,瞥着一股气,怨念道:“我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不是我在上面吗。”上次他有声明过,要做也是做上面欺压的那个,稀里糊涂的,怎么就变成下面最惨的一个了。 黎辰恍然大悟,他望着屋顶,假装没那么一回事道:“你个子没我高,武功没我强,想也知道欺压不上的,你一定记错了。” “……”这话真他妈的欠扁,欢喜狠狠的在黎辰的胸口咬了一口。 黎辰非常配合的求饶道,“啊,顾大侠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想下就下,想上就上吧。” 什么叫想上就上,他顾欢喜才不是没节操的。“还有一件事呢。” “还有?”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浓厚的白雾在刺目的阳光中化开,清晰的呈现出周围的一景一物。李家的客堂中,李叔心不在焉的切着热茶,余光不时的瞄向黎辰房间的方向。 “不用担心,这事迟早都会发生的。”顾千里淡定的端起茶杯,闻着茶香,轻抿着。 李叔没有顾千里的坦然,他急急道,“他们不只是同性,还是亲兄弟,发生这种事,天地难容啊。” “天地难容……”顾千里放下茶杯,嘲笑了一番,“世上难容之事还少了他们吗,想当初采花盗凌虐欺女,先奸后杀,何以是件容忍之事,上天不还是让他好好的活着。相反,他们既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没助纣为虐,两人间单纯的感情就要受到惩罚吗。” “顾兄,我并非那个意思,不管辰儿爱上谁,我都会支持他,就怕外面的人……” 顾千里有所了解,他起身拍了怕李叔的肩膀,“他们需要的是重要的人,能够祝福他们,体谅他们。”不用管别人的爱情才是幸福的,他和沐年错过了二十多年,就是不幸的例子。 “唉。”李叔叹息了下,转而想到昨晚从黎辰房间内听到的事,语气一顿,肯定道,“昨晚的事你也听到了,沐年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以他不拘小节的性子,宁愿自己委屈,也不会亏待了兄弟。” “嗯……”顾千里沉吟了下,“事实上,我对黎辰当初说的一句话,很是纳闷。” “咦,什么话?” 父亲是爱着我娘的吧,否则就不会有我和我弟弟。 顾千里回过心神,“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不过,我相信沐年,所以更相信实情远远不止如此。如今,能给我们真正答案的,只有他。”  第四十九章 浓雾散去,黎府的信使带着多份诛杀令快马加鞭,纷纷将楚沐年的画像流传至各地江湖人手中,一群打着各种主意的浪荡江湖人,想着赏金与权位,刻不容缓展开了全方面的网罗搜寻,其中,最受鱼池之殃的便是命案的寺庙。 庙门外,十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守在大门外,紧握大刀,横眉拦截准备进香的城民。 “今日不进香,擅闯着,格杀勿论。” 挽着篮子执意烧香拜佛的城民们哪里经得住威吓,脸色苍白,生怕守门的男人们一个不悦,就把刀子捅了上来,他们抖抖嗖嗖的掉头就跑了。 顾千里站在通往寺庙的路上,拉住神色惊慌的一名进香城民,问明情况。进香的大婶将庙中寻人之事透露,甚至劝道,“公子,你还是改日再去寺庙吧。” 看着热心的大婶,顾千里莞尔一笑,“多谢。”他没有因此离开的意思,继续朝寺庙的方向走去。 虽然欢喜跟他们保证过楚沐年的藏身之地很安全,顾千里还是有些焦躁难安,不亲眼所见,心里头那条被吊着重物的细线好像随时都会断裂。 改走寺庙后门的顾千里,接近门口的时候,庆幸着守卫只有两名男人,风情的眼眸中凛然微阖,拔出腰侧的折扇,聚集内力’唰‘的一声破空扔出,沿着男人巡逻的路线,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弧。飞射的折扇‘啪啪’两声,打在两男人的颈后,男人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顾千里走过去伸手接住反弹回来的折扇,绕过地上的人,推门进入寺庙。 寺庙中有些吵杂,各个殿内不见任何打坐的和尚,仅有一些江湖大汉四处寻找着什么。欢喜说,沐年在寺庙中临东角落的一间破屋子内,顾千里小心翼翼的避过大汉的耳目,朝东走去。 路过寺庙的正中殿,耳畔传来了和尚诵经的声音,顾千里自然不会认为庙中的和尚面临此时还能忘我的做着早课。他飞上屋檐,委身过去,到了正殿,伏下身垂眸瞧去。殿门前,几排和尚盘腿打坐,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殿门口,一个气势十足的男人翘着二郎腿,身旁站着几个随从,看来是这次带人搜寻的头领了。 没一会,远处走来三人,带头的男子顶着个性的鸟窝头,块头硬实,耸动的肌肉臂膀上,抗着一只千斤重的铁大锤,中气十足。男子的身后跟着两个小跟班,小跟班左右架着一名年龄稍长的和尚。和尚不急不躁,视死如归。 “大哥,这秃驴吃了雄心豹子胆,拦截我们搜屋。” 被称为大哥的粗矿男子走下座位,靠近被架住倔强不语的和尚虚假一笑,手示意性的挥了挥,两旁架住和尚的小跟班聪明的放开,退到块头男子旁。 “大哥,你这是?”块头男子有些看不懂,为何放了老秃驴。 头领男子没有理会块头男子的话,专注着和尚,亲切道,“我们也都是奉了盟主之命寻找凶犯,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希望不要放在心上。只希望今日大家愉快配合,开心结束。” 得到释放的和尚,稍稍服下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确实没有见过你们所提供的那幅画像上的人。况且,住持受累已经圆寂,我们也希望尽快找出真凶,好让住持安心登天。” 头领男子做出忧心样,“凶犯狡猾,可能已经伪装成寺庙中的人躲在了哪个角落。要是因为我们办事不周,遗落了某个地方使真凶继续逍遥法外,害人害命,可真是罪过了。” “施主有所不知,小兄弟所要去查看的地方,是本寺的禁地。” “禁地?”男子来了兴致。 “许多年前,本寺的几名小沙弥因为闯进了那间小屋,第二天,浑身无力卧倒榻上,全身遍布奇疹,高烧不断,幸得主持有妙药才得以解救,过了几天,又有好奇的小沙弥同样进入小屋,回来后就像受到了诅咒染上红疹。此后,那件小屋就被主持列入了本寺的禁地。” “有趣。”男子招呼刚才的两个小跟班,“你们去看一下。”他倒想见识一下这奇怪的病症,是人为的还是天意。寺庙乃镇邪的神圣之地,怎么会有诅咒的事,男子压根就不相信。 屋檐上的顾千里暗叫不妙,他们所说的禁地很可能就是沐年躲身地方。事不宜迟,他想也不想掏出怀中事前准备好的蓝色布巾,蒙在脸上。 “你们老围着一座寺庙,挤在一群和尚堆里,竟妄想找出老子,亏老子还在望月城酒楼内,剔牙打嗝的等候着你们。” “楚沐年!!” 站在屋檐上自动暴露身影的顾千里,学着楚沐年的话,狂妄的瞪着下面的人,成功的引起他们的骚动,蓝影一摆,就往寺庙外飞去。 “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男子吆喝着手下的人,抛下寺庙的搜索,循着蓝色身影,急追出去。 顺利引出寺庙中随时都会发现楚沐年藏身地的人,顾千里不敢懈怠,把目标全部转移至自己身上的后果就是成为众的之矢。站在远离寺庙外几丈的草地上,背后火速追赶过来的人利索的将他围困在内,这一战,势必进行到底了。 顷刻间,蓄势待发的草地上传来衣服的劲风声,刀剑声,还有男子的惨叫声。顾千里手持折扇,轻松解决了不堪一击的小喽啰。 领头男人屹立在一边,双手怀胸没有上去的意思,他把目光移向旁边的块头男子,男子会意,扛着铁大锤咚咚的迈向首战告捷的顾千里。 顾千里习惯性的目测了下两人间的悬殊,无论体形还是气力,都稍逊了男子,对他十分不利。 前方的男子力大无穷的抡起锤子冲了上来,带了十二分的小心,他打开折扇,轻灵的迎上男子有力的攻击。 两人缠斗一阵,男子手握千斤重的锤子动作毕竟有些迟钝,顾千里以灵敏轻便之姿微微沾了上风。折扇的扇风化成利刃旋转与男子间,嚓嚓的发出割破物体的声音。原以为男子必会重伤,却只见男子紧绷身侧的无袖褂子裂开几道口子,身上并无任何的血迹。 顾千里头疼起来,眼前的男子身体就如铁打一样,手中的折扇伤不到丝毫,就算上风也是徒劳。再继续拖下去,男子没倒下去,他肯定会第一个失去力气而败下阵。 就在他思考犯难间,男子轻视着顾千里无伤大雅的攻击,大张一挥,就将折扇拍飞,粗壮的身影直蹦于前,双手举着大锤跃然上空,对着下方的人就要狠狠的锤下。 第五十章 顾千里一惊,纵身跃出大锤重心范围,随之而下的大锤,‘咚’的发生一阵闷响,引起脚下地动山摇,掀起万丈尘土。幸于脱险一命的顾千里,摸了一把额角滑下的冷汗,不敢再分心,高度集中在男子上。 失手的男子啐了一口,双脚坚固的立足在地上,口中‘啊’的大喝一声,肌肉突起的双臂缓缓提上,稳健的举起陷在土坑里的大锤。 “奶奶的,大爷今天不将你捶个粉身碎骨,熊二我就从此退出江湖。” 熊二?顾千里愣了一下,近期跟李叔注意黎府采花盗的事,多少也听到一些关于江湖上的事情。黎迎峰为了坚固黎家的实力,在十几年前建立了四个分堂,其中有一个分堂叫磐石,顾名思义,浑厚有力,坚固如磐,皆是力大无穷的猛汉,磐石的二当家熊二更是其中翘楚,勇猛无敌。 此次遇上难缠对手了,顾千里盘算着此战不易多恋,早早想办法离开才是。 “哈哈……江湖少你一人,正合我意。” 这个声音…… 紧绷在两人间的战斗一触即发时,一道清爽的男子音,贸然惊扰了在场的所以人,顾千里与熊二循声望去,寺庙的对面方向,飞身一人,着装简单,面容清秀,唯有半边脸一道蜿蜒的刀疤破坏了全容。 “诶?”举着大锤的熊二左左右右的流转在顾千里与突然出现的男子间,男子的相貌像极了画像的人,莫非还有两个楚沐年?转不过弯的熊二回头无声的询问背后的头领,由他定夺下面的状况。 头领男人嗤笑一声,瞪着蒙面的顾千里,没想到打了老半天的人,竟然是冒牌的。 “不管什么原因,两个一起杀。” 头领男人下的命令,楚沐年很是不满,他抗议道,“杀我简单,再杀之前,有点事我要先解决下。” “死前还想耍花招。” 楚沐年没有理会头领男人,托着下颚,顾自审视的目光围着蒙面的顾千里转了一圈,流里流气道,“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也敢冒充。怎么,不服气,你以为你的武功很厉害,可以借我‘响亮’的名字表现出你的存在感。小角色就是小角色,甭想一步登天。” 这家伙,他站在这里都是为了谁啊。相隔二十多年的见面就是这般情景吗,他敢说,这家伙绝对认出了他。顾千里拧起眉峰,青筋暴跳,毫不掩饰自己被人挑起的怒火,不管三七二之一,抡起一拳,火力十足的将前面不知好歹的人打飞出去,天边似乎还听到‘咻’的一声。 围观的人皆冒出一滴冷汗,几十双看好戏的眼睛,目不转睛的循着楚沐年被抛出去的抛物线做了一次壮观的巡礼。 没有料到受此一拳的楚沐年,被打趴在地上,胸腔在地面上一阵震荡,随之而来的疼痛也叫他苦不堪言。 这人来真的吗。楚沐年抬起身,骂道,“暗中伤人,卑鄙。” 面对着楚沐年的愤骂,顾千里目光闪烁了下,客气的回敬,“输赢是没有任何道德的,你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楚沐年眯了眯眼,脑中蹿过某个画面,脚足一点,不由分说直接攻向顾千里,没有扇子作为武器的顾千里,提掌承接着楚沐年飞射过来的招式。 “这个,大哥。”眼见情势转变之快,熊二摸不着头脑的靠近头领男人,“他们怎么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攻上去全部拿下。” 头领男人紧锁着场中开打的两人,没有虚招,也没有敷衍的动作,招招严厉,不像做戏,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 陷入牛角尖的头领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在半空中打斗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蓦然间,明白了什么,“想要逃跑?”转头瞪着背后一干发愣的手下,破口大骂,“你们还傻楞着做什么,快追啊!” 过了不久,众人追赶至小山坡的地方就失去了楚沐年他们的踪影,好像那两人会飞天遁术一样,消失无踪。 头领男人四处巡逻下,身处山坡高低,足有半人高,看似是绝佳的掩身处,却没有任何的屏障,很容易发掘。山坡上是一排排耸立的树木,立了秋的叶子枯黄的铺满大地,稀疏的树枝无法藏身。山坡下,散乱的躺着一堆大型的石头,有的切入土中,有的层叠在一起,更没有躲避的地方。 这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离开了,头领男人想着,吆喝一声,收队回去交差。 待人全部离开之后,一堆没有被人放在心上的石头,冒出了一点动静,确切的说,是一块压在地上的石头,动了几下就被一下子移开了。被掩藏在石头下的,原来有个地洞,洞中探出一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被憋在地底下呼吸不畅的气,坐倒在石头上。 顾千里也从洞中爬出来,扯掉脸上的布,撇了撇嘴,“你这毛毛洞太窄了,那些人再晚一点离开,我们就等着闷死在里面吧。” “这是捕获野兽的陷阱,不是拿来捉迷藏的。”楚沐年白了一眼顾千里,过去住在寺庙中,只有清淡的斋菜,没有一点肉末,寄人篱下又在难逃当头,他也不好提出过分要求,只能自己偷偷出来挖洞猎物了。 “你这到处挖坑的习惯一点没变啊,现在连带欢喜也学了七八分。”顾千里带了点宠溺坐在楚沐年旁边,也许是他们都曾住过山林,没事学会了挖坑消遣一下。“只是,他玩坑愚弄人,你挖坑还知道生计。” “切,冷笑话。”楚沐年说着这话,心中油然多了一点温馨,想不到再他逃亡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能见到这个叫他魂牵梦萦的男人,时间仿佛没有在男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他自己,好像变了许多。 顾千里转头发现楚沐年陷入沉思中,空中逐渐弥漫了一种尴尬的沉静,顾千里知道,自己有很多话想去问他,想要去打破阻隔了他们二十多年的间隙,“你为何出来救我。” 楚沐年回过神,想了会道:“我在寺庙中听到‘楚沐年’现身觉得古怪,就从密道中出来看个究竟,后面就看到了蒙面了你,你的每一个招数我都非常熟悉,这个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会趁现在冒名顶替。我不想你因为我陷入危险中,就想着出来把你骂走,我来拖延他们。最后,还是你的那句话提醒了我,让我想到了过去我们经常打闹的情景,或许可以迷乱他们的视线,一起脱险。” 第五十一章 顾千里敏感到一个关键词,他问:“密道?” 楚沐年在被主持方丈收留寺庙的时候,考虑到以此将寺庙拖累进去,先是准备了一些令人起疹的粉末,设计一出被诅咒的小屋,杜绝一切内外人靠近。那夜欢喜误闯进去,恰巧没有人跟他提起过,才阴错阳错的见了一面。欢喜离开后,楚沐年就去找了主持方丈。他从方丈的口中得知,欢喜留宿当即与他聊过一些琐事,从而知晓他是顾千里的儿子。关于密道,主持之所以会将楚沐年安排在一件简陋的小屋中,并非小屋地处隐蔽,最重要的是小屋中有一条连接外面的密道,出入方面,隐秘保险。 顾千里听楚沐年讲解完,忍了又忍,才保持着没有崩溃的形象,“为何没有把密道的事告诉欢喜。”早知道此事,他就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他,还冒着生命危险急匆匆的赶过来。 楚沐年把脸撇过去,有些赌气,“他是你儿子。” 诶,这跟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我跟黎家的事,本就不该把你们父子扯进来,至始至终,我要见的只有辰儿。”他还记得自己得知欢喜是顾千里儿子时的心痛,逃亡了二十多年,他不是没有想过他的千是不是忘记他了,是不是已经成家了,哪怕是一点骗人的假设,他也不断的催眠自己,千是喜欢他的,绝不会与其他人相守。 望着闹孩子气的楚沐年,顾千里轻轻的叹息,扳过他的肩膀言明真相,“欢喜若是我的儿子,他怎么会不像我呢。” “什么意思?” “我没见过天合,几天前听黎辰说过,欢喜与天合的相貌非常神似,这不是巧合。” “你是说,他是天合的儿子?不是只有辰儿一个吗。”楚沐年睁大双眼,“难道……是那个夭折的孩子?” 顾千里点了点头,简单的把当年抱走欢喜的事告诉了楚沐年。 楚沐年恍惚了下,“当年抛下那两个孩子一走了之,我已经后悔初衷没有把他们安排至更好的地方,听说最小的孩子夭折了,我深深的愧疚着天合和暖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儿子,即使到了黄泉,也无颜见他们,忍不住,毁了一半的脸。”手不自觉的摸向半侧脸颊上的刀疤。”此后,我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辰儿一人身上。” “沐年。”许多年后初见的第一眼,他就想问他脸上的刀疤是怎么回事了,“对不起,都是我的自私,只想着利用欢喜让你找我,却没有想太多,害你自责了这么多年。” “他们平安活着我就安心了。”楚沐年笑道,“或许你带走欢喜,反而捡了他一条小命。” “有人想对欢喜不利?”顾千里一惊,楚沐年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没有依据的话,“沐年,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楚沐年有些犹豫,他还是不想顾千里趟这个浑水。 顾千里收了收搭在楚沐年肩上的双手,希望他认清一件事实,“但凡见过天合的人,再见到欢喜之后,难保不会起疑解开他的身世,你觉得我这个收养了天合儿子的人,还能够独善其身吗。从我带走欢喜的那天起,这条与黎家纠葛的线已经缠绕一起,不是你能够阻止的。” “也是……这件事的起因,还是从你把我赶走的时候开始。”楚沐年垂下头嘲讽道,“千,我的心里想着谁,喜欢着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我,就算被你赶出去了,还能够找一个没有感觉的女人成亲吗。” 顾千里惭愧,当年都是他的一念之差,才错就了彼此的分离。“你跟黎暖暖……”本想问他跟黎暖暖的关系,脑中闪过几个画面,他记得采花盗那会,楚沐年受伤找他时说过一句话。 有妻不如无妻,孩子……那两个孩子…… 耳边似乎又响起黎辰说的那句话:父亲是爱着我娘的吧,否则就不会有我和我弟弟。 “你跟黎暖暖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你早知道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儿子?”顾千里形成这样大胆的猜想望着楚沐年,他一直纠结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恩。”楚沐年也不再隐瞒,把他知道的事慢慢的转述给顾千里…… 另一边黎府,黎文收到楚沐年逃跑之事,十分震怒,一掌啪裂了身旁上好的红木桌。一边的郑佛安逮住良机,狗腿的凑到黎文身侧分析,“盟主的诛杀令,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敢公然违抗,如今半路上冒出个假楚沐年,两人配合默契轻易就从石堂主眼皮底下溜走,可见他们两的关系非彼寻常。” “你想说什么?”黎文抬眼。 “世人并不知道楚沐年还有一位年轻的师傅,他叫顾千里,喜蓝衣,折扇防身,翩翩俊雅。只不过他一向羁傲不逊,从不把江湖放在眼中,何况是盟主的命令。” “一定是他。”回来报告楚沐年之事的头领男人石堂主站在黎文面前,肯定道,“与我们交手的人,正是一袭蓝衣,翩如惊鸿,折扇起舞。” 黎文冷哼了下,“就算那个人是楚沐年的师傅又如何,徒弟都摆不平,还指望你们能够把师徒二人一网打尽吗?” 石堂主捏了捏鼻子,有些自讨没趣。 相反,郑佛安没有打退堂鼓,怂恿道:“据我所知,顾千里与黎辰关系慎密,我们若能抓住黎辰,就能抓住——。” “大胆!”黎文一脚蹿倒郑佛安,怒道,“我们黎家的人,你也敢动。” “盟主误会了,我只是想通过黎辰抓到我们所要抓的人,并不是想加害他。”受了一脚的郑佛安赶紧爬起身,解释他的好意。 “郑佛安,你那点花花肠子还能够隐瞒我吗,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黎辰被逐出黎家是一回事,他的身上始终流着我们黎家的血,你若妄想再打他一点主意,别怪我杀了你。” 郑佛安厚着脸皮,打着哑谜,“盟主怎么会杀了我呢,我可是亲眼看到——” 黎文冷笑打断郑佛安,“你当初要挟我收留你的事,就算你公布出去,又有谁会去相信一个采花盗的片面之词。”他把郑佛安留在身边,全是黎迎峰的主意,若非这样,他早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郑佛安脸色变了变,又笑道,“盟主袒护自己的表弟之心,实感佩服,既然盟主不想以黎辰做诱饵,何不换一个人。” “谁。” “顾欢喜。” 第五十二章 在顾千里解救楚沐年之前,黎辰与欢喜缠绵后相继从欢喜口中知道了楚沐年的下落,弄清了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心想着事情就到此结束吧,身边只要有欢喜就足够了。 当顾千里提出找楚沐年对峙当年之事时,黎辰拒绝了,事后想想,他也觉得黎文告诉他的那段二十年的真想有一些说不过去的地方,可那又如何,就算真相有变,可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顾千里默语作罢,当事人都不想去验证的真相,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何须再去凑热闹,不过,楚沐年他一定是要见的,他的安全实在叫人堪忧,于是瞒着黎辰他们一人去了寺庙。 一炷香后,休息过后的欢喜在李家没有找到顾千里的身影,只听李叔恍然忆道:“顾兄啊,他说闷得慌,一人出去了。” “老爹也真是的。”欢喜嘀咕着,“要出去,也不等我一起出去。” “你精力都恢复了吗?要不我们再去玩一会,这也比外面好玩得多吧。”暧昧透着邪魅的声音,低低的窜入耳中。 欢喜浑身蹿起一阵酥麻,两颊不争气的浮现出绯红,嗔怒的瞪了一眼突然从背后冒出的人,大眼又像做贼般不安心的看了下屋外的四周,幸好李叔已经回屋了,没有看到他们这么贴近的亲昵模样。 黎辰从背后搂着欢喜,坏心道,“同住屋檐下,我们的那点事李叔会不知道吗,现在想着防备,也太晚了吧。” “谁要防备了。”欢喜死不承认的昂起头,“我顾欢喜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敢做敢当不需要遮遮掩掩。反倒是你,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待我们,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汗,这谁跟谁负责啊,黎辰嘴边肌肉抽动了下,“你还打算养我一辈子啊。” “有何不可。”欢喜想了下问,“对了,以后你有何打算。” 楚沐年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黎家的恩恩怨怨此后也与他们无关,那个采花盗既然收敛了许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就当没有这号人物,而且他在黎家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合计下来,望月城中似乎就没什么事了。 黎辰低头靠在欢喜的白皙劲边,笑道,“你去哪,我跟着去哪,你想做什么,我就跟着你做什么。别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养我,我当然要事事以你为先。” 欢喜笑得有些傻气,满眼中充满了向往,“我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浪迹江湖的人,他们可以游历山川,吃遍所有,赏析各地风情,不会像我一样只能做一只在山林中飞不出去的小鸟。” “那……我们浪迹江湖吧。”黎辰道 “真的吗。”欢喜回头开心的抱着黎辰,幸福的笑容爬满小脸,忍不住他又想到一些其他细节的事,他道,“还有啊,途中我们可以赚些小钱,嘿嘿,赚钱的事我以前就想了很久,加上你的武艺,简直是天衣无缝。” “你要除暴安良吗。”黎辰很自然的想着,在江湖上做一对隐性瞒名的侠士,既逍遥又能助人为乐人,赏金也不在话下。 欢喜怒嘴摇头,很有见地的提出他的想法,“如今除暴安良的大侠太多了,实在没前景。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们扮成一对强盗兄弟,专门在大侠出没少的小路打劫财物,当然,你这么正直不想干也行,你去把风我来强,要是遇上扶弱锄强的侠义之士,你帮我打退他们,其余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黎辰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家伙难道想带着他一边游玩,一边作奸犯科。 欢喜眨了眨眼,没有做坏事的理亏,他正经回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不抢我哪有钱养你啊,你看我这双纤细的手,你舍得我去做苦力只为赚那么一碗粥的血汗钱吗,你要是被我养成了竹竿,自个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黎辰做无语状,这家伙还煞有其事的把他们的生计都拦在自个身上了,难道他忘记了他也是男人啊,有手有脚,有的是赚钱的方法,何况,他这一身的武功不是助他抢劫的!! “啊,糟了。”欢喜惊叫起来。 “怎么了?”难道还有其他的坏主意?要不趁现在改变主意吧。 “差点忘记老爹了,他会同意我们出去吗。”欢喜顿时可伶兮兮,没有老爹的许可,他想再多都是废话、 黎辰一脸被打败的样子,“有我在,他一定会同意的。”有他的保护,师公多少会放心点吧。 “对哦,如今我是有媳妇的大人了,老爹也不能把我当小孩看管。” “……”媳妇?是指他吗。 欢喜干劲十足起来,“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准备什么?” “打劫的必需品。” …… 望月城街上,黎辰站在一家药铺门口,抬头想着如何去打消某人不良的打劫企图,一会儿,买完一堆江湖救济药物的欢喜,提着小布包走了出来。 “现在缺个称手的剑,恩……不行,强盗拿剑太斯文了,还是买把斧头吧。”欢喜转头问,“黎大哥,你会用斧头吗。” “啊。”黎辰张了张嘴,很抱歉的说,“平常甚少砍柴,斧头不应手。” 欢喜小小的鄙视了下黎辰,“普通强盗都会用的,你身为前盟主的外孙竟然不会用,真差劲。” 有你这么鄙视人的吗。 额角挂下一排黑线,黎辰瞪着欢喜,“赚钱有赚钱之道,我们还是换个方式,比如——” “比如我升官发财,想也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或者……”欢喜思量着,这时,街道前方走来某个熟悉的人影,欢喜双眼大亮,就像看到了财神爷,“或者,我们有个像盟主这样的人做靠山,到哪都不愁吃穿。” 黎辰顺着欢喜大放异彩的目光,看到正对面一锦服男子随着两名手下,威风凛凛的朝他们走来。 “真巧啊。”正面走来的正是黎文。 “表……盟主。” “还当我是外人呢。” 黎辰尴尬的笑了下。 “黎大哥可能有些生疏了,盟主勿怪。”打着与黎文攀亲的欢喜,笑呵呵的替黎辰接话。 黎文转头看了眼欢喜,眉眼带笑,非常友好,“难得顾公子也在,我们去酒楼喝几杯吧。” 第五十三章 黎文等人上了一家临湖的酒楼,酒楼的老板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她热络的领着他们一边上楼,一边介绍着每个独立的雅间。 黎文选了一间最贵风景最具独特的雅间,老板娘说,这间房采用了奇异的材料,隔音盛强,幽静闲适。从窗外望去,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览无遗,偶有画舫轻驶,美妙歌声不绝于耳。 对于黎辰来说,相聚的地方在哪都一样,何必如此奢华。不过请客的主人如此,他也无可厚非。 退下老板娘后,黎文笑着让欢喜他们坐下,屁股还没做热,他又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 “距上菜还要段时间,辰,我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聊下。” 黎辰转头看了下欢喜,欢喜托着下颚安心的挥挥手,不用在意他一人。黎文留下自己的两名手下陪在欢喜的身边,就把黎辰带进隔壁一间没人的地方。 关上门,隔绝了门外楼下的嘈杂声,黎文感叹道:“十年的时间如驹过隙,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拘无束。就当表哥小心眼吧,见不得你悠闲想要你回来。” “重回黎家吗?”黎辰失神片刻,在他被赶出黎府的那一刻,没有谁比他更想敲破那道隔绝亲情的大门,踏进自己熟悉了十几年的成长地。 “爷爷当年将你赶出黎家,因为痛失女儿才狠下心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定,在你离开后,爷爷也渐渐看开了许多,有时候还会念着你的名字,不过碍于面子,才忍住没有派人把你找回来。” 黎辰淡淡的笑起来,“时间过去很久了,归心淡薄,我早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家。外公能够原谅我的过失,惦记着我,远远比回去更叫我欣慰。”现在有了欢喜,反而没有过去那种想要回去的欲望了。 “你不想回黎家?” “过怪了闯荡的生活,若是要约束在一间大宅中,缚手缚脚很不适从。” 黎文拍着黎辰的肩膀,语重心长,“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爹又刚走,我身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如今表哥手握大权,执掌武林,却没有一个真正可以谈得上话值得信赖的人,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回黎家,我们兄弟齐心,共同掌管武林。” 黎辰毫不迟疑断然拒绝黎文的好意,黎文自小善妒,何以想要与他分享半边权位,其话的真假显而易见。黎文站在这里对他所说的话,恐怕是想试探他对权位的窥视之心。 “还是那句话,四野飘荡宁可逍遥余生,也不想受任何的约束。表哥若想找一位自己比较信赖的人,你的身边其实就有一个。” “你说的是?” “小玉。” 黎文愕然片刻,没想到黎辰会提到他,“你见过他了吗,他最近还好吗。” 黎辰摇了摇头。 黎文后悔道,“以前是我太自私了,不择手段的得到他,又把他毫不留恋的蹿开,这样的我,何以再得到他的信任。” “你们之间缺少的只是谅解,他现在一定还等着你去见他,给他一个你放弃他的理由。” 黎文摆了摆手,“算了,你也知道,我对感情的事一向都不会处理,否则当年就不会让你陪我演那样卑鄙的戏才能够得到他,说到底,还是我自私了。” 黎辰不置可否含笑不语。黎文见此也知道是无法归劝黎辰回黎家,两人的密谈到此结束。 当他们转到雅间时,空荡荡的房间内不见了欢喜,黎文特意留下的两名手下,昏迷在地。雅间内的摆设桌椅完好无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有靠窗的地方,散落着一包药瓶,那是欢喜在药店买来准备打劫的备需品。 黎辰顿时惊慌,他匆忙走去疯狂的摇着地上昏迷中的一人,满脸焦色,“你快醒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欢喜在哪?” 黎文此刻也焦躁起来,”谁这么大胆,竟敢在盟主的眼皮底下干出这种事,老板娘,老板娘在哪?” 等不及地上的人清醒,黎辰想到窗边的药,灵光一闪急急跑到窗口处,抬身朝二楼下的湖面望去,一艘画舫正待驶出。莫名的有种预感,抓走欢喜的人很可能从窗口跳出,下面的画舫极可能就是接应的。 黎辰毫不犹豫动身跳出窗口,从窗外跃下,轻灵的白色身影飘然在湖面上,足尖踏着湖水,跳上前方行驶的画舫。 画舫中弹唱嬉笑的男女皆被飞身上船冰寒嗜血的黎辰吓到,还以为是哪个寻仇的仇家找上门,一个个抱头鼠窜,纷纷缩在各个角落。 “大……大侠,你有何事?”其中一个抖索的问 黎辰扫了一眼缩在角落的人,依着装分辨,画舫上的人不是享乐的公子哥就是狐媚的青楼女子,浑身没有一点内力,不像是会抓走欢喜的歹人所假扮。 难道仅是单纯的一间画舫,他弄错了吗? 黎辰静下心,渐渐意识到一件事,抓走欢喜的人好像有通天的本领,预料到他们来此酒楼,甚至是黎文临时与他退席,最后顺利抓获欢喜。一切的经过就像是精心设计,事先预谋好的。 慢慢的退离画舫,黎辰抬头凝视着酒楼的二楼窗口,目光暗沉,紧抿的唇线缓了缓,才吐出令人心寒的名字,“黎文……” 若说整件事都是安排好的,幕后计划这一出的人,除了负责带头的黎文,没有第二个。先是街上的偶遇,利用兄弟的感情来到这座有隔音设备的酒楼,中途借劝他重回黎家的理由带他离开欢喜,独留下自己的手下以便对欢喜下手,那些散落的药瓶很有可能也是刻意设计,引导他错误的判断,以为歹人借有画舫逃离。 白影飘向湖对岸,黎辰直奔酒楼的二楼。 房间中,黎文找来了老板娘,正在询问酒楼中是否有可疑的人。无辜的老板娘冷汗涔涔,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求饶,“盟主,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老实交代,想要我铲平你这座酒楼吗。”黎文有模有样,仿佛真不知情的盘问着老板娘。 “我……我说,就在你们进酒楼的那际,后面出现了两名很漂亮的姑娘,她们既不住店,也不用餐,凶神恶煞的上了你们包下的雅间,不一会就从里面带了什么人,飞出去了。” “姑娘?”黎文抬眼正好注意到黎辰回来,他关心的问道,“辰,顾公子可有得罪的姑娘?” 第五十四章 黎辰脸色变了变,不动声色道,“欢喜曾经惹下过一笔风流帐,如果真是姑娘带走,必是那个不愿被他抛弃的小姐了。”眉头舒缓下来,不见之前的焦色,他走到窗口,不慌不忙的收拾着地上的药瓶,半真半假道,“既然欢喜是被那名小姐的手下带走,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啊。”黎文被黎辰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难不成除了他,还有人想抓顾欢喜?“看不出顾公子竟然还是一名花丛高手,下次见面可要他多教几招了。” “下次能够见面的话……”黎辰整理好药瓶,起身对黎文笑得有些发寒,“表哥的事,他绝对会乐意教导,不过,在此之前,表哥还是先回黎府安排一下房间吧。” “房间?” 黎辰走近没有反应过来的黎文,轻轻叹了声,“表哥,你刚才不是希望我回黎家吗,虽说我不愿,其中因由大部分还在与欢喜。我答应过他父亲好好的照顾他,若是随你去了黎府,他一定会跟我闹脾气的。现下好了,他既然被过去的女人缠住,我也没什么顾虑,不如就顺了表哥的意,也好回去看看外公。” 黎文惊讶的愣怔住,好半响才回过神缓缓笑道:“辰,你终于想通了,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你赶紧去收拾下,我这就回府把此事告诉爷爷,他盼着这一天可盼了好久。” “恩。” 黎辰退离客栈,待身影不见之时,堆满笑容的黎文俊脸一变,双目中闪一丝困惑,黎辰的态度瞬息万变,他不得不去怀疑最坏的可能,也许黎辰发现了什么。他赶紧命令道:“回去告诉你们何堂主,顾欢喜之事我不便再出面,让她自己斟酌着如何下手。”。 “是。”前一刻还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求饶的老板娘,这一刻早没了女子的懦弱摸样,她恭敬的单脚扣地,垂头领命。 “还有,千万别在你们堂主面前多嘴,特别是关于黎辰回府的事。” 假扮成老板娘的女子颔首作答,身影一晃,化成清风消失与房间中。 黎辰回李家收拾细软时,顾千里未回,他只好将欢喜一事转告给李叔自己就去了黎府。黎文命人把黎辰过去的房间整理了下,黎辰也甚是满意。安顿好居处,黎辰见了黎迎峰。 十年的时间而已,黎迎峰在黎辰心里已经变了许多,满发苍苍,皱纹纵横,硬朗的身体也微微弯折。 欢喜说过,黎迎峰将自己所有的内力输送给了黎文,自己的身体逐渐垮了下去。现在在黎辰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威严气度的黎迎峰,而是一名普通的老人,一个慈祥的外公。黎辰瞧之多少有些心酸,虽然他的童年中黎迎峰并未给过他美好的回忆,始终他是黎迎峰一手养大的。 “辰儿,你是否埋怨过我。”黎迎峰躺在榻上,老皱的双手颤抖的握住黎辰,悔恨着过去的所作所为,“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你父母的关系,我把怨气全部发泄在无辜的你身上,甚至将你赶出了黎家,受尽世人的耻笑。辰儿,外公也没有多大的奢望,你能够回来,我下黄泉之后,见到你娘也好交代了。” 从没有责怪过黎迎峰的黎辰,小心的扶着黎迎峰卧躺在榻上,“外公若是觉得对不起辰儿,那就好好的养好身体,也让辰儿多尽孝道。” 黎迎峰欣慰的合上双眼,黎辰放下帷帐,退出房间。 重入黎家,并非他对黎家有何依恋,欢喜被抓,即使明白主使人是黎文,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若是贸然撕破脸皮,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如何斗得过武林盟主。唯有进了贼窝,才能调查到欢喜被抓的地方,只不过…… 黎文抓住欢喜,外公似乎不知情,显然是瞒着外公下得命令。可他为何要抓欢喜呢?又将欢喜关在何处? 黎辰背靠庭院中的一棵大树,抬头望着朦胧的残月,犹如心底的云雾弥漫。 在黎府住了一天,黎府年轻的家丁丫鬟认识了从未得见的黎家二少爷,温和斯文,俊雅不凡,与大少爷黎文的露齿不笑相比,他们更喜欢亲近新进黎府的二少爷。 黎辰顺利的与府中的下人打好关系,慢慢深入人心,旁敲侧击打听府中最近的动静。其中一个专门伺候黎文的小丫鬟红着小脸,已然对温文尔雅的黎辰芳心萌动,黎辰问什么,她回答什么。 一番问话下,找到关键的黎辰含笑相谢,惹得丫鬟熏陶沉醉。 几天前,黎迎峰将自己一手成立的四堂转交给黎文,以便协助追查楚沐年的下落。可是,磐石堂的堂主办事不利,眼看楚沐年现身,却被蓝衣人搅了局面,功败垂成。 黎辰从丫鬟口中知道的也就这些,但是已经足够。那个救走楚沐年的蓝衣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如果他没有猜错,黎文抓走欢喜的目的势必是为了引出顾千里。转而想到抓走欢喜的人,老板娘说是两名女子带走,既然四堂参与其中,那么抓住欢喜的人一定也是四堂中的一个。 黎迎峰建立四堂之时,他还在黎府,对于四堂的事也比较熟悉。他若记得没错,四堂之中仅有追风堂皆是女子,她们的武功或许在江湖中不是并列前茅,她们的速度绝对无人能敌。 黎辰徘徊在长廊中,托着下颚回忆着往事,追风堂的堂主穆清他见过几面,穆清就像一位温柔的阿姨,每次都会端出可爱的小点心招待他,可惜,他被赶出黎家没见年,穆清就病逝了。追风堂的下一任堂主就换成了她门下的一位弟子,好像姓何。 记忆中,黎辰没有找到有关姓何的人,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不在意的走到长廊的转角处,不小心撞上迎面拐弯的家丁,他抬头抱歉望去,竟然是冤家路窄的郑佛安。 第五十五章 郑佛安自叹倒霉拜过黎辰,现如今,他是奴,黎辰是主,只能低低的唤了一声“二少爷。” 黎辰‘恩’了声,随后想到郑佛安留守在黎文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欢喜被抓一事是否与他有关?回想现在的局面,师公、欢喜、楚沐年都面临着危难,若是他们全部落入了黎文手中,其中最大的收益人,非郑佛安莫属。 “表哥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信任的,你以为还能留在黎府多久。” 轻飘飘的耳语好似微风拂面,唰过耳际,郑佛安扭头去看,黎辰已经走远。 厚实的嘴唇裂开一抹冷笑,黎辰留给他的话无非是挑拨离间,郑佛安寻思着什么,奸笑起来,“黎文那小子不是碍于黎迎峰,我也不会留到现在,不过,黎府有你的一天,我更没有清静的日子。” 半刻后,郑佛安手端一壶清茶,口中发出一声声的惋惜,“这壶茶,真是便宜了黎辰。” 站在长廊中,郑佛安抬头张望四处,想要寻找过路的丫鬟。这时候,对面走来一名鹅黄轻衫的少女,婉约秀美,不像寻常姑娘。郑佛安见此,忙不迭时招来少女,问道:“你是伺候二少爷新来的丫鬟?” 居住黎府的黎辰担心黎文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假借手脚不够麻利撤走原有的丫鬟家丁,重新在城外挑选了几名男女带入府中。郑佛安得知此事一笑置之,也未曾见过黎辰挑选的丫鬟是何容貌。 郑佛安猜测着,眼前陌生的姑娘能在黎府出入自由,畅通无阻,多半是黎辰选入府内的贴身丫鬟了。 询问之下,对面的少女因为他的招呼明显动了点怒气,他不耐道,“算了算了,瞧你脾气也是黎辰带进来的,只有他的人才敢这么有恃无恐,你把这壶茶送过去吧。” 少女低头看了眼郑佛安手中的茶,恍惚过际,美目流转,她一声不吭的端走茶壶,转身朝熟悉的方向走去。 当少女熟练的走到黎辰厢房门口,心中涨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她将茶壶置放与桌上,忍不住伸手触摸着厢房内整齐干净的摆设。 这个房间,她曾多次来过,每一次都是灰尘蛛网,每一次都是她亲手打理,今天,也只有今天,房中焕然一新,还能够感受到屋中的温暖,而不是无人问津的冷冰。 少女的脸上由激动转变成欣喜,“他回来了,辰哥哥真的回来了。” 想到她来府中找黎文谈一些事,不巧被那个没长眼的家丁看成丫鬟,她本握紧拳头欲要打爆那名无礼的家丁,却听他提到黎辰的名字。忍了会她才从家丁的话语中明白,一个让她打探了多年的人,就这么回来了。想要见到那人的心情没有一刻是停止的,她端起茶壶,就往异常熟悉的地方走来。 黎辰在黎府多逛了一圈才回房间的,在他接近门口之时,敏感到屋内有人,但是没有一点杀气。 他进入房间,屋中坐着一名少女,那少女状似无聊的趴在桌面上,手中摆着几只茶杯,一手提着茶壶一点一点的往下倒去,少女眼巴巴的看着清冽的水柱流出壶口,注入杯中,直到水满溢出才叹息道,“辰哥哥去哪了?” “姑娘是在等黎某吗?”黎辰不甚认识的唤着少女。 “啊。”少女这才注意到屋中多了一名男子,想到刚才倒水的幼稚举动,脸色一红,跳了起来。 “姑娘莫慌,在下黎辰,请问姑娘是?” 辰哥哥?!少女微鄂,缓缓抬眸大胆的盯着黎辰,白衣翩然,剑眉星目,丰神俊逸,好一个气度非凡的俊俏男子。少女酡红着小脸赶紧收回目光,心口小鹿乱撞起来。 “辰哥哥。” “诶?”这是唤他吗?黎辰搜寻着记忆,小时候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女孩围在他身边,不断的叫着他‘辰哥哥’。”你是……千禧?“ 少女一听,开心的点着头,“辰哥哥还记得我。” 黎辰微笑着抬手抚摸着少女的头,就像大哥哥对待小妹妹一样,“十年不见,那个整天脏兮兮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 千禧不依的瘪着嘴,少女娇羞尽显,“那时候我也是为了学武,才不小心把衣服弄脏的。” “学武啊……”黎辰回忆了下,千禧是他在望月城郊外一家着火的草屋中就出的孩子,她的父母已经葬身火海,据说是欠下巨债无法偿还,歹人一怒之下放下大火烧了房子,睡在屋中的千禧被火势吓醒,他的父母匆匆奔进火海,想要救出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反被大火吞噬。 黎辰救出千禧后,就将她带进了黎府。千禧说,她要报仇,黎辰念她可伶也不愿她成为府中被使唤的丫鬟,就把她转交给了追风堂的穆清。 “你现在还在追风堂?”事隔了十年,黎辰也不知千禧报完仇后,有没有离开追风堂。 千禧螓首微点,“师傅待我如亲生女儿,追风堂就如我的新家,誓死我都不会离开的。” 黎辰了然,转而想到欢喜,以此来看当初把她交给穆清,未必只是一件偶然的好事。他坐下,试探道,“千禧,你们追风堂近日是否抓了一名少年。” 千禧顺势坐在黎辰对面,想到她来此找黎文的目的也是为了抓住的少年一事,几天前追风堂接到盟主的任务,希望他们追风堂配合他演出一幕老板娘的戏,目的是为了抓获一名少年。她觉得无聊没有参与,只等着结果后尽快完成,哪知道黎文突然变卦,大刺刺的把后面引出顾千里之事也一并转交给追风堂,她气不过黎文为所欲为的差遣,他们四堂的主人是黎迎峰,虽然现在转给了黎文,但是,四堂中的人多数都是与黎文一起长大的伙伴,对黎文的性格颇为了解,以此,四堂中很多人对此不满,就连四堂堂主都开始产生了二心。 “是有一个,辰哥哥对此事也感兴趣吗。” 黎辰想了想,真诚的握着千禧摆放在桌上的双手,“如果辰哥哥有事求你,你会帮我吗。” 潮红遍布,千禧羞涩的目光飘了飘手上的大手,心跳加速,她明白黎辰的举动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单纯是一种哥哥请求妹妹的表示,可她还是会忍不住的乱想,“辰哥哥是千禧的救命恩人,就算赴汤蹈火,千禧也一定会帮助辰哥哥。” 得到信任的保证后,黎辰才将欢喜的事托出,希望千禧能够帮忙照顾,以免他在追风堂受了委屈。 这厢就在黎辰与千禧说着欢喜之事时,那厢的郑佛安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偷偷的躲在门外留意屋内的人:黎辰握住少女的柔荑说着什么,少女含羞带怯的应着什么。他们之间的桌上摆放着几只茶杯,杯中有的盛放着茶水,有的是空的。 看在郑佛安的眼中,便是其中一人已经喝完茶水,药性开始发作,随时都有好戏上场。 第五十六章 郑佛安端给黎辰的茶中,放了一剂春药,其实他可以直接下毒的,考虑到黎辰若是被毒死,黎文第一个怀疑的凶手就是他。现在的他还要靠黎文抓住楚沐年一伙人,绝不能因为黎辰的死耽搁了大好的复仇计划。春药只是让黎辰失去常态,做出一些银邪之事,败坏黎家的门生,从而使得黎辰失去留在黎家的资格。 “我不至于你死地,也不会让你在黎府踩在我的头上撒野。” 郑佛安瞪了一眼屋中的‘亲昵’的男女,转身离开。 屋内什么都不知情的黎辰,还在为欢喜铺下后路,幸得千禧快人快语,保证欢喜在追风堂的安危,只是有一事她不明白。 “辰哥哥,这位顾公子既然是你朋友,为何不让千禧救出他呢?” 黎辰放开千禧的手,温和的抚摸着她头顶的发丝,“千禧就像是我的妹妹,让你答应照顾欢喜,已经使你背叛了追风堂,我怎么能再让你冒险救欢喜呢。” 一股暖流涌进心底,千禧小小的激动了下,她毫不在意的说,“辰哥哥,你想太多了,若要救出顾公子,我可以——” 黎辰眉峰一皱,打断千禧的话,“追风堂的何堂主,看似女流之辈,生性残忍,杀人无形,毫无一点怜悯之心,你不是她的对手。” “啊……”千禧愣了愣,脸色有些奇怪,“你觉得……何堂主是这样的人吗?” 黎辰见千禧将头垂下,似乎要埋进桌底,以为他错怪了她们的何堂主,“何堂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比我清楚。刚才的话全是道听途说,可是,防患于未然,小心点还是好的。” “嗯。” 黎辰与千禧聊了会,就听门外有一阵脚步声,千禧与黎辰对视一眼,似有不祥,心中同时忖度,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们在一起,若是传到黎文耳中,还不节外生枝产生多疑。 鹅黄身影晃了晃,无风无动,对面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黎辰感叹了下,这丫头的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许担心她在追风堂照顾欢喜的事是多余了。 再说郑佛安离开后骗说黎辰的房间有刺客,黎文赶紧带着几名精壮的男子赶了过来。郑佛安心算着,此刻的黎辰与那位少女应该抵抗不住药效,木已成舟。黎家是个正义之家,发生如此yinruan之事,黎文这个盟主又怎么能姑息。 自以为计划顺利的郑佛安带着黎文赶到此时,屋中却只有黎辰一人端坐着,手中持着一杯清茶慢慢的凑近嘴边,唇还未沾,没有意识到受了郑佛安欺骗的黎文,进门连忙问道,“辰,你没事吧?” 不明状况的黎辰,放下茶杯,问道:“我很好,出什么事了?” 黎文将目光怀疑的转向郑佛安,郑佛安见黎辰脸色正常,没有受一点春药的影响,难道喝茶的是那名少女?他四处巡视,若是药效发作,少女应该还在此地。 “刚才来时,所见府中多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女子,我瞧她朝这边走来,担心是什么刺客做出伤害二少爷的事,所以就请大少爷过来一趟。”郑佛安巧言善变。 黎辰摆出沉思状,“刚选的丫鬟倒是看到几次,若说陌生的少女……”澄亮的星目刷过郑佛安,似乎明白某人想要揪出千禧,他对黎文道,“表哥,你们太大惊小怪了,黎家贵为盟主世家,好歹我也是黎家的一份子,即使有刺客,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黎文面子有些挂不住,逐堆上笑容,“是表哥杞人忧天了,没事就好。” 黎文回头带着身后的男人摆袖离开,不忘狠狠的斜瞪了一眼没事找事的郑佛安。郑佛安还想试图说着刺客可能就躲藏此,希望搜查。黎文哪里还再听他的话,远远的就走了。留下的郑佛安只好站在门口,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 黎辰大方的目送走不甘心的郑佛安,侧头转向对面空荡的位置,顷刻间,神秘的显出黄色身影。 “又是这个不长眼的。“千禧小手一拍,非常生气。 “你跟他有仇?” “也不是。” 千禧将来此遇到送茶的事说了一遍,黎辰困惑的望着刚才差点喝下去的清茶,打死他也不相信郑佛安无缘无故准备了一壶好茶给他,恐怕…… “茶水有毒。” “诶?他要谋害辰哥哥,为什么?” “我跟他曾有过节,这次回来可能会影响到他在黎府的诡计,只能将我除之后快,下毒这种事,稀疏平常。” 千禧垂眸闪过狠烈精光,红唇微咬,心想:这人留不得。 当夜,郑佛安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惊见周身荒无人烟,偶有狼声凄厉嚎叫。他拍了拍发烫的额头,记得临睡前不小心闻到从屋外透进来的迷香,晕倒在地,之后应该有人将他扛到了此地。 空气中凉风流动,luolu在外的肌肤益发的滚烫起来,数十年的采花生涯,没有比他更了解自己身上的热度代表了什么。 “你迷jian少女数年,欺凌无数,有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下药的一天。”荒野的空旷地,凌空诡异的显出两名纱巾蒙面的少女,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一位。 郑佛安眯起猥琐的双眼盯着半空少女,身段窈窕,玲珑有致。滑动的喉咙有些发痒,浑身的燥热等着一触即发的宣泄口,若是换着过去的他,何以还等到少女在此发威,早扑了上去。 少女身后的女子指着流露色心的郑佛安怒叱,“好大的狗胆,竟敢用这种污秽的眼睛盯着我们的堂主。”话音刚落,女子张手一挥,郑佛安还未看清女子的招式武器,双眼闪过一排刺痛,眼前的景物全然变黑,什么都看不到。 好快的速度,郑佛安龇牙咧嘴的捂住流血的双眼,瞬间明白少女的身份。 追风堂以速度着称,果然名不虚传。 “是黎文派你们来的吗,他想杀我灭口。” 少女双手怀胸,不打算回答。 “哼,若不是黎迎峰想利用我协助黎文,黎文早对我动了杀机,这一次黎辰回来,担心我倒戈一墙出卖他。他以为现在杀了我,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吗。你回去告诉他,只要我死了,他的罪行自会有人帮我公告天下,我看他这个盟主之位还能稳坐多久。” 第五十七章 对于郑佛安口中乱七八糟的事,少女不敢兴趣,她回头命令后面的女子,“把那些人带来。”接着又对郑佛安冷冷道,“尝尽女人的滋味,应该换个方式了。本堂主念你下身残疾,特为你安排了几名壮实的男人,可不要辜负了本堂主的一番美意。” 男人?郑佛安脸色刷白,失明的双目看不到周遭的情景,他只能拼命的扭动着难耐的身躯,双手瞎摸着朝后爬去。 少女纹丝不动一副看好戏的摸样等着女子牵来的几名被捆男子,同样被下了银药的男子赤裸着上半身,面红潮热,神智恍惚。她拍了怕手,女子会意解开绳子腾入半空。不一会,得到释放的男子血红双眼瞅到不远处的郑佛安,唇边留下白色唾液,脸上浮现银邪表情,张手犹如野兽直扑上去。寂静的空气中,逐渐晕散开湿热的气息与呼救声。 隔天大早,黎文突然收到一具全身污秽的尸体,尸体的面目还算清晰,一看即知是郑佛安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尸体衣衫不整的身体上血肉模糊,像是被人硬生生的用指甲撕裂,皮开肉绽。其最为严重的还是赤裸的下半身,股沟处红白相间,一片狼藉。 胃液有些翻腾,黎文忍不住捂着即将作恶的嘴唇,撇开目光赶紧挥手命人将尸体运走。 黎文身后的随从自作聪明的问:“盟主,是否要追查此事。” 待人将尸体抬了出去,大厅的空气中好似也感染了不该有的污浊气味,黎文捏了捏鼻子,走出大厅,对身后跟上的随从道,“平素心术不正,活该如此,埋葬完就算了。” “是。” 转说久违归来的顾千里,自见了楚沐年后,力求和解两人的误会道出了欢喜的身世,却诧异于楚沐年无意提到有人加害欢喜,最后还是从楚沐年的口中套出了二十多年前,比黎文口中透露的真相还要残酷的事实。 当年,楚沐年被顾千里不近人情狠心逼走之后,认识了出门筹备婚礼的李叔,相对于李叔红光满面,甜蜜幸福的样子,不禁想到自己与顾千里,只好黯然离开与李叔相遇的小镇,满心绝望的他独自走到了最近的一座繁华闹城,也就是望月城。 进入望月城的他拼命买酒,东倒西歪烂醉如泥,天地之间的红尘旧事彷如与他隔绝,什么也不用想。也在偶然的一次买醉中,他打着酒嗝跌撞在酒楼中一名男子身上,睡死过去。 男子外看孤傲却是古道热肠,他好生请人为楚沐年安排了客栈,就离开了。楚沐年醒后听说此事,不再醉酒,开始在望月城中寻找此人,几日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名男子,竟是当今盟主的徒弟,天合。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成为莫逆之交,自此楚沐年往来黎府的次数也多了,识人慧眼的黎迎峰多方想将他留在身边,配合天合成为他的左右臂膀。然而失去了顾千里,已无任何斗志的楚沐年只想做一名酒客,闲暇时找天合畅聊书画,论论小市民的生活,再或者什么都不做,懒懒的睡一天。 半个月后,黎迎峰接到外地的通报,咸阳附近出现了几名使毒的高手,当地负责看守的教宗无不遭此毒手,希望盟主出手相助。 黎迎峰实则已经对楚沐年与天合往来频繁的关系看之不爽,心生恶念。 既然得不到楚沐年这样的人才,尽早隔离天合与他的往来,以防唯一的爱徒染上他的懈怠,丧失意志沉迷酒香。 由此算盘的黎迎峰当机立断找来天合,一本正经的交托咸阳附近的闹事。如此顺利分开他们二人的黎迎峰,还没来得急欣赏楚沐年孤独的背影就听到远方消息,天合在此任务中大意中毒,尽毁终生。 楚沐年得知此事后,悲愤难过,人生中的知己已经失去了自由与光明,而他也无法再与他畅所欲言,行酒把欢,逐渐又回到了那个醉醺醺,不分东南西北的楚沐年,直到又遇到了李叔,由此劝着才微微清醒。 事情并没有结束,一日,楚沐年经过人烟稀少的湖边,惊见一名女子恍惚站在湖岸,身体倾下既要投入湖中,楚沐年大惊失色飞身跃去拦腰将女子拉回,再定眼瞧去,女子五官精美极是面熟,楚沐年惊讶,无心中救了天合心爱的女子,黎迎峰之女黎暖暖。 楚沐年问及投湖原因,黎暖暖梨花带雨哭诉来龙去脉: 天合因为禁闭密室,不忍再毁黎暖暖的终身,绝情分离,伤心的黎暖暖回到房间不到两日,身体开始有异,恶心难受。黎迎峰找来太医,经诊断竟是喜脉,黎迎峰一听,大掌劈死了太医,怒骂庸医误人子弟,一边掩盖了怀孕的丑事,一边逼问黎暖暖,想要揪出孩子的父亲。 黎迎峰极为看重礼义廉耻,岂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败坏门风,就算他能饶恕黎暖暖一命,又怎么会宽恕孩子的父亲以及容忍她肚中无辜的孩子。 考虑到这些的黎暖暖被逼无奈,只好想出投湖力保天合。 楚沐年暗骂了句麻木不仁的黎迎峰,复又想到天合与黎暖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合的女人和他的孩子成为黎迎峰尊严的牺牲品,他说,“你回去告诉黎迎峰,这个孩子是我的,我娶你。” 顾千里说:沐年,也许真的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让我们产生了一些错觉,以为分离就是痛,痛就是爱。其实,我们只是习惯了互相依赖。相信我,等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你在江湖上结交了其他的朋友,你便会清醒的发现,我们之间除了师徒,什么都没有。 楚沐年做到了,他真的与顾千里分离了一个月,其间认识了豪爽的李叔,至情至善的天合,温柔可人的黎暖暖。蓦然回首的那际,他与他们的感情仅仅只能维持在朋友限定中,他的心中,想的念的还是那个负心的叫着顾千里的蓝衣男子。 楚沐年泄气的想,既然顾千里无法接受他,自己也找不到想要去爱的人,倒不如就与黎暖暖组个虚有的家庭,彼此还能有个依靠。 第五十八章 黎迎峰最得力的徒弟被自己一念之差搓成终身蔽日,内心也有一点悔意,就在他想方设法弥补对天合的愧疚时,突然发现女儿怀了别人的野种,雷霆震怒下逼迫女儿老实交代,女儿遮遮掩掩几日后,终于妥协说出一切。 在天合与楚沐年未曾认识之前,她曾在城中与楚沐年见过几次,两人一见倾心,情不自禁发生了关系,之后她顾念自己的父亲,断绝了楚沐年的感情,楚沐年不甘心如此缘浅,为了再次见到她,故接近天合好自由进出黎府。 黎暖暖一番声泪俱下的说着楚沐年编制好的故事,不时抬头偷望黎迎峰的表情,稀奇的是,黎迎峰听到楚沐年,非但没有喊着杀了他,出其不意的答应了他们的亲事。 黎暖暖不由心寒的想,莫非验证了楚沐年的话,因为此刻的黎迎峰缺少了天合的一臂之力,急需后继的人才替补天合空缺。何况早之前他就想留下楚沐年却被拒绝,此时楚沐年想要娶他的女儿,正是达成他心愿的最好时机。 黎暖暖想来,悲叹自己有如此一个只顾权利的父亲,又感叹她与天合对楚沐年的恩情此生都无力偿还了。 再说顺利成亲的楚沐年与黎暖暖,在外夫妻恩爱,在内彼此各守分寸。在地上打铺了十个月的楚沐年,也终引来了黎暖暖孩子的出世。同时也传来密室中天合易暴易燥的消息。 楚沐年与黎暖暖成亲的真伪他与天合解释过,可不知为何天合近日的心情烦躁极致,甚至有轻生的念头。楚沐年抱着满月后的孩子带入密室,欲要燃起天合生存的意志,他说:“日照昼,月照夜,星运行于天,日月星,三辰也。不管身处黑夜还是白天,你的身边都有‘辰’。天合,你一定要活着看着你的儿子快快乐乐的长大。” 天合似有被说动,却没有告诉楚沐年烦躁的原因。楚沐年回去后相继让黎暖暖多陪在天合身边,以免天合又改变主意,过了半年,黎暖暖似发现了天合身边一些蹊跷之事,她告诉楚沐年,“近月,哥哥看完天合的次数有些频繁,每次哥哥离开后,天合的心情出奇的暴躁。” 黎暖暖的哥哥黎详争与天合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关系甚好,只至黎迎峰重视天合轻视资质平庸的黎详争后,两人经常发生口角,据目睹者说,黎详争嫉妒天合受宠,多方挑事为难天合,天合顾念儿时的情分,处处忍耐。 楚沐年把天合闹着轻生念头的事与黎详争联系了下,为了证实他心中所想,那夜他赶去了密室,却听见寂静的密室中传来一些挣扎与粗重的声音,他站在天合居住的密室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密室的榻上,天合浑身被绳索束缚,口中含着棉布,双眼愤怒的等着头上方卖力逞欲的男人——黎详争。 那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夜,无论对黎详争还是天合,或者是将此一幕看尽眼中的楚沐年。 外人径说黎详争嫉妒天合,恰恰不过是事实的假象,黎详争自小便知平庸,此生都得不到黎迎峰的关爱,他的身边只有一位朋友,一个可以替补黎迎峰关爱的朋友。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对天合是何种感情,直到黎迎峰给他指配了一门婚事他才明白,这一生中再也无法容忍天合之外的人插足他的生活,为了他的幸福,他极力抗拒婚事,最后遭到黎迎峰威吓:“若还想看到天合,你就老老实实的娶了王家的千金。” 黎详争还是娶了那名素未蒙面的女子,心中对天合的感情也被掩藏起来。一年后,天合告诉他,他找到喜欢的人了,不过他喜欢的那名女子大家都认识,暂时先买个官没有透露给黎详争,自此,黎详争觉得命运不公,时常找借口与天合发生口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自己娶妻的委屈,感情的失败。 事情转眼到了天合中毒入住密室,黎详争微微觉得心底平衡了许多,这样的天合等同于一个废人再也无法娶妻生子,此后只能乖乖的生活在黎家的密室中,在他可以看到的眼皮底下生活。自鸣得意的他哪里想到,那个与天合关系过密的楚沐年娶了他的妹妹从此入赘黎家,他的父亲为了得到楚沐年的才能,答应楚沐年随时进出密室看望天合。 有好几次他在密室外偷偷的看到楚沐年与天合勾肩搭背,饮酒欢畅。妒火中烧的他再也按耐不住感情,想要得到天合。 天合自中毒后,非但不能见到日光,就连平生的武功都已经退化,加之坏境影响,食量无多,身体日渐消瘦,要他面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黎详争,也只能束手就擒承受非人的凌辱。 另一边尝到甜头的黎详争再也放不开天合,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生性傲然的天合说不得自己的遭遇,脾气变燥,动了轻生的念头,若不是楚沐年以小黎辰劝住天合,恐怕真的以死了断与黎详争的孽缘。那一夜楚沐年突然的出现他反而有了一种解脱,再也无需想着自己的尊严,他所承受的事也可以停止了。 那晚,楚沐年愤然打伤了黎详争,黎详争躺在榻上见自己的父亲对此事不问不顾,依然器重楚沐年,甚至有人传言,经过黎迎峰几个月栽培的楚沐年,在江湖上受到大众推崇与敬佩,黎迎峰这未来的盟主之位非他莫属。 心下有气的黎详争想到自己的无能,眼看黎家世代保留的盟主之位就要易主转让给姓楚的,加之楚沐年对自己的伤害,新仇旧恨即使是一个豪无争权夺势的人不禁也要坠入阴暗的一面。 他想,过去是天合,自己毫无怨言,现下不一样了,楚沐年始终是外人,他凭什么就能轻松拿走盟主之位,若真要计较起来,他们黎家并非后继无人,至少现在还有他黎详争已经两岁的儿子,黎文。 黎详争阴寒着脸,为了帮自己的孩子成就未来的盟主之路,不得不暗下除去楚沐年的决心。 第五十九章 自从得知天合与黎详争关系的楚沐年,甚少再踏足密室,并非他对遭到黎详争侮辱的天合有异,他想着,经过那一晚,彼此见面或许都有些尴尬,想要回到过去两人的潇洒自如,心无外物,对谁都有些困难。期间又担心黎详争继续骚扰天合,命人守在黎详争的门外紧盯他的一举一动。一个月下来,黎详争倒是安分了许多再未进入密室一步,若说他有何异样的举动,往来黎迎峰房间的次数恰恰比平时频繁。 近月,黎详争竭尽浑身解数接近黎迎峰,挑准了黎迎峰专治霸道的个性,有意无意提到外界传言转让盟主一事,甚至火上加油津津乐道的夸奖了楚沐年一番,什么年少有为无限可量,青出于蓝胜于蓝,日后换着他指掌武林,必定是江湖上的另一个盛世,黎迎峰自己也可以在黎家安享余年。 听到此的黎迎峰当头斥责,“上次受他一顿好打,你以为就凭你的小伎俩,这一个月的挑唆,可以离异我对沐年的信任好替你铲除他。争儿,要怨只能怨你太不争气了,是你比不上人家楚沐年的一根手指头,只能受这等鸟气。” “爹。”黎详争见计策失败,跪在地上扯住黎迎峰的衣角,不死心道,“我也是为了我们黎家,难道爹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黎家世代保持下来的盟主之位,拱手让与外人吗。”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仅此一句深深的切入黎迎峰的心中,就以楚沐年当今的实力,正是他日盟主之位的不二人选,何况,他现今还是盟主的女婿,外界人心归一,再确定不过他就是盟主的候选人。 黎迎峰现在畏惧的不是有朝一日退出江湖,而是黎家的荣誉。楚沐年虽然是入赘黎家,可他身上流的始终不是黎家的血,他姓楚,一个不会改变姓氏,不会成为黎家的标致。 狐狸目光逐渐阴沉,争儿的话,醍醐灌顶惊醒了他。 不久,楚沐年接到黎迎峰新的任务,竟然是天合一年前失败的咸阳闹事。据他所知,天合失败后,黎迎峰相继又指派了其他义愤填膺的门派前去对付,此事也就进行了一年多,最后仍然没有全部清理完那群来自外域的用毒高手,可以说,是这一年来最为棘手的事情。 楚沐年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他拎着酒壶再次踏进了密室,见了惊讶的天合,他径自为两人倒满了酒却没有提起任何关于他与黎详争的事。 憋气的密室中,晕黄晃跃的烛火却是如此的孤单无力。楚沐年想到自己艰巨的任务,想到一直被压在深处的感情,一口热辣的白酒滚入肚中又满满的辛酸,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亲口对他说一句:千,我想你…… 浓烈的感情翻江倒海,楚沐年还是没有忍住,对天合说:“过去我都未曾跟你说过我喜欢的那个人,因为他是个男人,还是我的师傅。” 没有注意到天合的吃惊,楚沐年陷入回忆中,说着他与顾千里的点点滴滴…… 天边翻出鱼肚白,离开黎府接受任务的这一天还是来临了,楚沐年整理了下糟糕的心情,没有告诉天合远离的任务,便带着手下离开了黎府。 楚沐年领着手下进入咸阳地界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咸阳附近的居民所剩无尽,难得瞅到一两个农夫打听外域之人的行踪,他们个个惊慌失措摇着头跑走了,打探无果的楚沐年牵着马继续沿着沉静的村庄一路向西,深入前方树林,林中赫然出现一片红绿的奇花异草,在树林中诡异之极。 楚沐年的手下对此花草十分熟悉,他们曾经是天合麾下,尾随着天合来过此地,那时候的花草仅有几棵,但是,单单几棵花草的毒汁足够致命,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已经遍布树林。 有人开始建议楚沐年烧毁这些花草,否则会继续成为外域之人用毒的利器。 楚沐年连忙吩咐大家在花草周围摆上附近干燥的树枝,引火焚烧,一时间,森林上空青烟弥漫,场中噼啪作响。手下们高呼呐喊,轻轻松松就将外域之人的命脉切断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楚沐年从马上循着哭声飞奔过去,一名四、五岁的小男孩脱下身上的衣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拼命的扑打着蔓延近花草的火舌,小小的双腿不由也迈进了火海中,楚沐年一惊,当下从火中把执意护花的小男孩拉了出来。 那孩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垂头一口咬伤拦住他的手臂,继续扑火。 眼看孩子的举动益发的奇怪,楚沐年不得不去考虑花草中是否有小孩视若珍宝的物件。毁花是一件事,但是救人至关紧要,他岂能看着小孩就这么闯入火堆中。他又回头命令手下开始扑火,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手下虽然奇怪楚沐年的命令,但还是软足了劲加入扑火的行列,没一会,看到冲天黑烟的外域人全部从远处奔腾过来,他们嘀咕了些不懂的话,冲上去拼命抢救花草。如此半天下来,一大片的花草仅剩下中间小片躲过遭情。 之前齐心合力扑灭火势的两方人马此时各立一边,楚沐年盯着对面的小孩子,心中明朗,当时只想着救人,哪里还想到此处偏僻的地方还有小孩留在这里玩乐。阴错阳错,他不但救了外域人的孩子,还帮他们拯救了毒害他们中原人士的花草。 楚沐年感觉非常的糟糕,就算对面的外域人整齐一致的弯身表示他们的谢意,他和他的手下还是感觉不到一点的成就,一点的喜悦,满心只有复杂与彷徨。 接下来怎么做,难道直接喊着冲上去杀了这群刚刚还对他们礼貌称谢的外域人? 黎迎峰的命令很明确,不是赶走他们,也不是与他们打好关系,而是杀光这群凶残的外域人。 楚沐年望了望西山日落的天际,原本一件很简单的事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 第六十章 外域人似乎看出了楚沐年为难之处,其中一名学过中原话的外域男子,站出来友好的解释着他们与江湖人之间的误会。 他们本来居住在沙漠一带很小的部落地区,本身没有高强的武功,仅有祖先延续下来的毒技保护着自己的亲人。 一年多前,他们一族的族长招小人诡计中毒昏睡。由于各方土质环境有异,他们为了救醒族长,带着解毒的种子来到中原,由此族长才能靠着这些生长出来的花草延续清醒的时间。但是他们疏忽了花草本身带有的剧毒,以至于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不小心染上毒汁,暴死树林。他们好心埋葬他们,不想被几个过路的江湖人看到,由于语言不通,误会由此开始。 事后,他们也曾请使者把真相翻译,中原人执意他们诡计多端非但不信还杀了使者,他们愤起,不得不与江湖人抵抗。 此次,他们看到楚沐年帮他们扑火救出花草,他们很是感激,才想着他们不像那群不由分说就上来杀人的江湖人,心中多了一点希望,开始解释缘由。 楚沐年听后汗颜了下,没敢说他们就是纵火犯,要不是看在小孩拼死扑火的行为,估计这一刻就不是解释,而是打开杀戒了。 想到那小孩,翻译男子介绍,他是族长的儿子。 楚沐年闻言不由多看了孩子几眼,澄澈的双眼中可见还是一名充满希望的孩子,若是就此随着双方的误会在孩子单纯的记忆中留下难堪的杀戮,实叫人不忍心。 楚沐年跟他们保证,回去一定将此事转告盟主,必定解开双方的误解以便和平共处。外域人听此,热情的留下楚沐年作客了几天,临走前,楚沐年提到天合之事,外域人毫不犹豫的拿出原以为没有暗无天日之毒的解药,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就此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楚沐年揣着怀里的解药,仿佛已经看到密室中的天合重新走出黑暗,恢复当日的风华与黎暖暖共守此生,他亦可功成身退,回去找顾千里讲述他一年来传奇的经历,让他重新接纳自己。 路有长短,命有祸福。 就在他们离望月城还不到几里的山路上,他们的人马突然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伏击,伤亡惨重,就连楚沐年也未能脱险。胸口受到其中一名黑衣人致命的掌风,耳边还能听到有什么物体碎裂的声音,身体就像无生命的布偶被推下了山脚。 不知晕迷了多久的楚沐年,是被附近的山民救醒的,胸口还有些震荡的惊悍,脑中还忘不去之前的碎裂声。 摸了摸无大碍的胸膛,却是怀里那瓶应该解救天合的解药抵挡了黑衣人的掌风,救了他一命。 一时间感受不到侥幸活下的欣喜,只有浓浓的心酸从心底泛滥。 外域人给他解药时就小心的嘱咐着解药的珍贵,仅此一瓶。如今解药被毁,天合的光明又将坠入黑暗,黎暖暖与他又要重回到过去那种在外人面前,扮演不可能的恩爱夫妻。自己也无法自私的回去找他的千,妄想获得他的幸福。 原来美梦瞬间在你面前幻灭的滋味,远远比没有发现希望还要残酷。 整整的一天,楚沐年都陷入了悲望中。 住了几天,重拾心情的楚沐年没有直接回望月城,而是留在了黑衣人埋伏的地方寻找线索。 那群黑衣人就像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身手一致。特别是那个与他交手的黑衣人,绝不像是泛泛之辈,到底是谁想要加害他们? 寻找了半个多月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楚沐年这才狼狈的一人走回了望月城。到了黎府,府上的人好像并不知道他被伏击一事,只有黎迎峰露出了一点微妙的表情,楚沐年没有多想,说了一遍路上发生的事,黎迎峰忙不迭时的找人暗中追查那群黑衣人的行踪,一边又像公正的裁决者担保外域人之事到此结束,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互相残杀的局面。 后面几个月黎迎峰没再给楚沐年安排任何的任务,时间转眼就是第二年,黎暖暖的喜脉又给黎府增加了喜庆。楚沐年出入密室的次数也频繁变多,他像个尽责的传播员讲述着黎暖暖一天比一天隆起的肚子。 天合愧疚道:“因为我们的关系拖延了你的幸福,你若是喜欢女子,现在也有一女半子了。” 楚沐年摆摆手,“你啊,若把我当兄弟就不要cao这份心思了,总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们长大后也要称呼我一声‘爹’,当然,我可不会像你那样温柔,做错事的小孩就要打他们的小PP,你可不准心疼。” 天合被楚沐年逗乐,遥想着那样的未来,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着孩子长大了。 时间飞逝,黎暖暖的第二个孩子终于出世,是个带把的,这下黎迎峰也笑的合不拢嘴,他们黎家又多了一位可以继承香火开枝散叶的子孙。 另一边的黎详争在得知楚沐年没有死在咸阳,失望之余,又开始着手调查楚沐年的事,偶然中,让他发现了一件惊天秘密。 那一天,楚沐年正在密室认真的与天合讨论着第二个孩子的名字,就听黎迎峰急见楚沐年。 见了黎迎峰,就听对方开门见山询问他三年前进入望月城的时间。 楚沐年瞥了眼黎迎峰身边的黎详争,顿觉不妙,黎迎峰如此问便是知道了什么。 黎迎峰将黎暖暖过去认识楚沐年的说辞重述了一遍,然后对照楚沐年第一次进城的日期,明显存在时间上的差异,也就是说,针对黎暖暖怀孕的时间推算,楚沐年根本就还没有进城,他们怎么会在望月城相识呢? 第六十一章 “荒唐,我一个大男人岂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怀上别人的野种。”楚沐年誓死抵赖,胡口圆谎,“没错,我们的时间却有差异,因为你们限制暖暖在城中的自由,她哪里还敢说出自己偷跑城外遇见了我,只能让你们相信我们是在城中相识。” 黎迎峰虽然对小黎辰的身世感到可疑,却仍然想不明白除了楚沐年,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如果他咄咄逼问楚沐年,他非但不说,还伤了彼此的和气。综合考虑,黎迎峰暂且不再过问小黎辰的事。 整件事看是一场虚惊,楚沐年回去后总感觉不会就此结束,半夜,他匆匆将黎迎峰的怀疑告之天合,天合凭借多年对黎迎峰的了解,岂会轻易留下来路不明的孩子,小黎辰恐怕有生命之危。第二天,天合写了一封信递给楚沐年,希望他把信转交给城中的另一个好友,宋老板。 宋府是望月城中的商富之家,尤其到了这一代的宋老板,乐善好施,救济劳苦,很受大家的称赞。如果让他公开收养小黎辰,黎迎峰或许还会通融,毕竟,小黎辰身上有一半黎家的血,狠下毒手倒不如就送给宋老板眼不见为净。 再说楚沐年担心起疑的黎迎峰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只好将信交予宋老板后就匆匆离开,不敢多言。进了黎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随后收到缉拿采花盗的任务,情况紧急即刻就启程了。 其后就是与采花盗打得两败俱伤,不愿回黎家疗伤的楚沐年想到了顾千里,终有了三年后的相见。时间仿佛又停留在他被逼走的那个夜晚,小屋中,顾千里同样拒绝了他的感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伤势复原后的楚沐年得到了顾千里的帮助,两人一起下山对付难缠的采花盗。 种种之后,外界谣传楚沐年勾结采花盗,黎迎峰派遣暗影抓回了楚沐年。同时,与暗影交手的过程中,楚沐年发现这些暗影的身手招式有些熟悉,竟然与一年前路上伏击他们的黑衣人如出一辙,楚沐年当下打了个激灵,很有可能,那个要他人命使出掌风的黑衣人,就是黎迎峰。 心寒着黎迎峰一年多前便对他动了杀机,难怪他侥幸活着踏进黎府之时,黎迎峰表情古怪。现下外面谣言他与采花盗有所勾结,不正是黎迎峰除去他的另一个大好时机吗。 终于看穿黎迎峰伪善的面目,被暗影抓回黎府的楚沐年,满眼嘲笑的望着上位扮演着裁决者的老狐狸,一副苦口婆心的关爱样劝着与采花盗‘勾结’的自己,回头是岸。 楚沐年心明如镜,黎迎峰想让他开口,无非是想找一个他与采花盗勾结的证据,由此顺理成章的在江湖大众下,名正言顺的处决他。他与采花盗勾结的事实真伪,早已失去了澄清的资格,今日,他势必要自己做一张假证。 楚沐年保持着沉默,大有与他耗下去的架势。 对面的黎迎峰好像失去了耐性,眼光移向身边的一名暗影,不一会,那名暗影带了两人进来,楚沐年一瞧,惊色。一名是憔悴了许久的黎暖暖,还有一名,是密室中的天合。 楚沐年担心着走出密室的天合受不了外界的光线,怒骂没有人性的黎迎峰。 黎迎峰接回楚沐年的话,显然戳中了他的爆发点,“没有人性吗,一个是我亲手养大的徒弟,一个是我宝贝的女儿,还有一个是我一直值得骄傲的女婿。你们三人同气连枝,欺上瞒下,暗通款曲,把我当傻子一样蒙蔽三年。” 上次宋老爷收到信未能及时询问楚沐年关于天合儿子的行踪,错失了收养的机会,而黎迎峰却借采花盗一事将楚沐年支开,顺利挟持小黎辰威胁黎暖暖,黎暖暖爱子心切,无奈只好妥协交代小黎辰的身世。 楚沐年看不过好似天下人都负了他一样的黎迎峰,指着他骂道,“天合与暖暖彼此相爱,原本可以私定终身,尘埃落定,因为你的一次任务,天合不但失去了自由,还要忍痛舍去自己心爱的女人,作为师傅的你以为将天合困在密室,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黎迎峰,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你的尊严毁了天合一生的幸福,是你满心只顾着黎家的荣誉,把自己的女儿逼上跳湖的绝路。” “黎家好几百年建立起来的荣耀,岂能让这种污秽之事成为外人的笑柄,就算是我的女儿,也不能容忍她的不贞不洁。”黎迎峰坚信着自己的信念,他没错,想要守护黎家,适当时就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楚沐年对黎迎峰的麻木不仁益发气极,想要继续争辩,另一边的天合意识到黎迎峰对他们暗下杀心,打断楚沐年,对黎迎峰忏悔。 “暖暖是个好女孩,也是师傅捧在手心中的一颗最珍贵的夜明珠,合该快乐。沐年本就与此事毫无关系,若说他有错,只是错在人人皆有的恻隐之心。天合自小被父母抛弃,是师傅慈心收养,天合从此下心一生相报。可天合还是未能躲过儿女情思,不但令你蒙羞,也拖累了暖暖,所有的错都在我一人,所有的事我一人承担。” 天合转身拔出暗影身侧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刺入胸口。屋中传来女人的惊叫、哭泣声。楚沐年颤抖的伸出手,接住了倒下的身躯。 屋中只有黎迎峰露出嘲讽,望着躺在楚沐年怀中的天合,奄奄一息喘着气仍不忘恳求着他的原谅,“种了暗无天日,反正你也是废人一人,与其继续守在密室虚度光阴,如此倒是干脆。”绝情的黎迎峰,一手握住埋入天合胸口的剑柄,一边阴狠道,“看在你曾经为我效力的师徒情分上,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手中的剑甩手一提,埋入天合胸口的剑身狠狠的抽出了皮肉,拉扯出更多的血花,洒满了一地。失去剑口的天合,浑身鲜血,再无声息…… 第六十二章 天色暗沉,冷风卷起地上败落的树叶,沙沙的游走在树林中。 楚沐年缩了缩身子,背向风口依靠树干,冰冷的双手移近晃动的火苗,一股火热瞬间化开冰凉,蔓延至有些僵硬的身体,却没有融化天合之死弥留下的悲伤。 “沐年。” 一双温热的大掌包合住他的双手,有别于火苗的温度,充满生命力的炙热与温暖。楚沐年恢复些神智,依恋不舍的抽出男子好意借温的手,对旁边的蓝衣人笑的有些尴尬,“我以为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千,我没事。” 顾千里微微有些失望的收回手,沉默了会,他又捡起地上的树枝,将面前火旺噼啪的柴火慢慢的挑拨至楚沐年身前,转而回到正题,“天合的死太不值了。” 身前的火苗被顾千里越挑越旺,跳跃在身上的火光带着异常的温度,犹如三月的暖阳,舒适柔暖。楚沐年把目光移向认真为他取火的男子,眼中荡漾起细小的幸福。 他与天合皆是孤儿,唯一不同的是,天合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抛弃,命运之中,却被初登盟主的黎迎峰捡去收养。在世人眼中,能够成为盟主的徒弟,享受着衣食无忧少爷般生活,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一切若是换成小时候的楚沐年,他会嫉妒天合埋怨各自不公的命运。为什么同是孤儿,他只能沿街乞讨,受人欺凌,当幸运真正来临之时,也只是一个比他学了几年武功的少年勉强成为他的师傅,与天合盟主的师傅岂能相比。 如今想来,他们两个最不幸的却不是他,而是天合。 千没有黎迎峰的权势,也没有黎迎峰的地位,因为他的爱人之心,不时的体贴,才会令自己感动,让他不可自拔的爱上。黎迎峰若能有千一半的良知,天合也许真的会成为天下人最羡慕的孤儿。 “那天,天合料准了我们三人必死无疑,与其等着自己最信赖的师傅亲自了结他的余生,不如自行了断还能保留那份师徒最纯粹的感情,可他临死前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师傅绝情到连一点美好的憧憬也要摧毁,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拔出了那把刺入胸口的剑,催速他的死亡。” 逐渐,楚沐年再一次陷入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天合死后,黎迎峰瞅了一眼晕迷在地的黎暖暖,就把目标转向唯一还坚持的楚沐年。 “你们三个感情如此深厚,你也不愿天合孤零零的离开吧。”恶魔般的男人说话的同时,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丢给楚沐年,“把它签了,或许我不会为难你的儿子。” 儿子? 楚沐年愣怔回神,突然意识到,黎迎峰只知道小黎辰的身世,却不知道他第二个孩子也是天合的血脉,这算不算唯一还值得开心的事。 楚沐年开始垂眸注意黎迎峰丢给他的纸,上面写了几排字: 我,楚沐年。一时鬼迷心窍受不住采花盗引诱,与他勾结欺辱良家妇女,祸害侠义之士。今被岳父抓回受其责训,顿时醒悟,有负众望未能完成缉拿采花盗的使命,内心悔恨染上恶习,无颜面对世人,仅此绝笔。 看到最后,捏着纸张的双手气的有些发抖,浑身好像要炸开般想要发泄什么,楚沐年咬牙凶狠的瞪着黎迎峰,“真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自杀’理由。” 黎迎峰取过桌上的毛笔,沾了些许的墨汁,“你不愿承认勾结一事,只好出此下策。” “明知道我与采花盗毫无关系,你却借用此事铲除我,黎迎峰,你的目的应该不只是为了我们三人欺瞒你这么简单,就像一年前你就想杀我一样,为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可以为我效劳,同样也能威胁我的地位,你非死不可。” “我呸,谁稀罕你的位置。” 黎迎峰将毛笔递给一脸鄙视的楚沐年,“不要耽搁时间了,这张纸,换你儿子的一条命,足够了。” “不。”楚沐年想也不想,“不但是我儿子,辰儿也要活在世上。” “这你放心。”黎迎峰保证道,“世上没有了你们三个,他的身世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我岂会再要他的小命。以后如果有人提起你们三个,辰儿的脑中只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由于采花盗之事后悔自尽,他的母亲狠心抛下他,随你殉情,而那位应该与他无关的天合,受不了密室的孤独,了断终身。如何,是不是很完美。” 完美个屁!楚沐年收回口中的粗话,想了下,自己不能死,谁知道这只老狐狸以后会不会变卦。 “纸上的字我可以签,但是,我还有条件。” 黎迎峰见楚沐年软化,应是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不在意多开的条件,“说。” “我们死后,并不知道你如何处置我们的尸首,恐有不周,我委屈一下便是,但是天合欲以自己之命救我和暖暖,这份情意,今后再没有报答之日,我想在死前尽一点绵力亲自安葬他。” 见黎迎峰有些犹豫,楚沐年先斩后奏,取笑道,“怎么,担心我见此逃跑吗,看样子,你的暗影也全是一群饭桶,只能抓我一次,不能抓我第二次。” “哼,我就给你多活半天时间。”看重面子的黎迎峰端起架子,劈头又对屋中的暗影道:“这事就交给你了。” “是。” 为了避免楚沐年与暗影以外的人接触,使计脱逃,黎迎峰特意命人将他乔装了一番,又由暗影从黎府后门带着天合的尸体离开。 到了野外,楚沐年随手摸走了天合身上一直镌带的匕首。天合曾说过,这把匕首是黎迎峰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他非常珍惜。后来因为黎详争对天合做出不轨之事,楚沐年接到黎迎峰咸阳闹事,担心自己一旦离开,黎详争又肆无忌惮的伤害天合,那晚他对天合聊着他与顾千里过往的时候,摸出了一瓶毒药散在了天合的匕首上。他说,此毒不会伤人性命,但可短时间的麻痹,教训黎详争绰绰有余了。 埋葬完天合,楚沐年暗自摸向取来的匕首,旋身与身后监视的暗影打了起来。匕首上的毒性未散,轻松就将暗影制伏与地,如此,他才有机会逃跑。 黎迎峰知道此事后,一边私自追踪楚沐年,一边对外宣称楚沐年失踪。 再说黎暖暖因天合之死伤心过度,精神崩溃,免过一死。 其后,黎迎峰由于心中记恨楚沐年的不守信用,无瑕遵守之前不动他儿子的若言,欲要掐死。谁知,楚沐年的‘儿子’半夜被人带走,只留下一张莫名其妙的字条。不得发泄的黎迎峰,即把所有的恨都集中到小黎辰身上。 他要小黎辰活着,活在一个没有爱的黎家受尽折磨,直到十几年后,黎暖暖死于非命,才将黎辰赶出了黎府,自生自灭。 第六十三章 完全被楚沐年的故事带入其中,身临其境的顾千里,痛骂了一句黎迎峰,由此明白楚沐年为何说他带走欢喜反而是救了他一命,随后他接着楚沐年的回忆道,“后来,你逃亡寺庙住了下来,巧得是黎祥争每年都会去寺庙上香,你就预谋好杀了他?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心中所恨的应该只是黎迎峰,为何杀了黎祥争这种不痛不痒的人。” 楚沐年啐了一口,不屑道,“我们一年前在寺庙中偶然见过,他跟我哭诉着近几年的生不如死,因为天合自杀的突然,他完全不相信一个受他侮辱后都未自杀的人,如何想不开说走就走,不由从黎迎峰身上查到了什么。后来才明白黎迎峰想要查找的辰儿父亲就是天合。归结一切,要不是他,辰儿的身世又怎么会引起那只老狐狸的猜疑,是他开启了天合不归之路,他以为弥补对辰儿的关爱就可以消去自己对天合的所作所为,却依然活在痛苦中,只能每年来此上香赎罪。可是心里还是缺少了什么,他看到了我身上的匕首,求我了断他的痛苦,能够死在天合的匕首上,他也可以安息了。我答应给他一年的时间,那家伙还算食言,没有将我的行踪告之黎迎峰,一年后就来寺庙求死。” 楚沐年顿了下,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动,逐有愧色的对着顾千里抱歉道,“这些年在黎迎峰的暗中追查下躲躲藏藏,难免对黎家的人多了些怨念,你别在意我刚才的话。” 顾千里摆下手中拨动火苗的树枝,眉眼中多了一点疼惜。 楚沐年能有今天逃亡的日子全是被他所迫,如果当年他没有为了彼此的感情赶走他,楚沐年就不会遇见天合。如果那年抓采花盗的时候就将他留下,他就不会被黎迎风抓回去。是他自己一次次的拒绝楚沐年的感情,才延续了后面的悲剧。 “我们能够再见,也许是老天想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 顾千里未明说,他起身拍了拍衣服,观察了下四周的动静,对狐疑的楚沐年道:“趁此天黑,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楚沐年不是太理解顾千里回去的意思。 “现在的黎迎峰已非过去盛气凌人的武林盟主,他在黎辰的心中,不过是一个等着安享余年的老人,一个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平凡人。你想将真相告诉黎辰,无非是想黎辰手刃仇人,只怕他根本下不手。”因为他知道黎辰是多么的看重亲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手刃他的外公完成那个艰巨的孝义。 “此事我已想过,不管辰儿如何去想,我都尊重他的决定。”楚沐年臭着脸,大不了,最后他去杀了黎迎峰。 见楚沐年有了心理准备,顾千里才安心道:“事已至此,我们赶紧回李叔家将真相告诉黎辰。” “恩。” 顾千里与楚沐年趁着天黑人少之际,混进了望月城,赶到李叔家的时候,楚沐年与李叔激动再见,随后李叔忧伤的将黎辰临走前的事告诉顾千里,欢喜已经被黎文抓走,黎辰为救欢喜独自住进黎府。 几天后,安然无恙的欢喜被困在一间香闺中,烦闷的他哪里也去不了,只好泄愤的沾着水渍在桌上乱画着什么,口中不断的诅咒着某人,“死蚊子,有种不要落入小爷我手里,一掌不把你捏死,我就踩死你。” 为了给黎辰一个全新的生活,他们抛却过往恩怨,再也不管啥老子的采花盗或者黎文,准备行走江湖,展开一场崭新的强盗生涯,可叹天不从人愿,那阴魂不散的黎文为了抓老爹他们,不择手段的将他打晕,拐进了这种全是女人堆的地方,据说叫什么追风堂的总部,反正周围就是鸟不生蛋,鬼影不见一个的荒郊小宅。 好在他福大命大,被抓几日逍遥自在不说,每天还能享受贵客待遇,外加自己骗死人不偿命的一张巧嘴,成功的与身边的女人融成一片。 其中有一位自称是追风堂堂主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别看是一堂之主,对他却没有任何架子,和颜悦色,从而两人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来直往。 有一次,欢喜奇怪与她们的态度,问起原因,那堂主娓娓道来黎辰的嘱托,欢喜恍然大悟,他能有今日的安定而没有受到任何禁锢,全是黎辰为他铺好了后路。 好吃好住有人服侍的地方虽然极好,但是追风堂毕竟是黎文管辖的四堂之一,来去受限,不方便之事也有那么几桩,比如此刻吧,追风堂来了一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麻烦人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注意引起事端,何堂主暂且将他锁在房中,限制了自由。 被捆房中的欢喜诅咒完黎文,无聊的趴在桌上,开始好奇外面那个所谓麻烦的人是何许人也,不过,能够让追风堂的女子个个闻之变色的人,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吧。 找不到答案的欢喜又被好奇心驱使,终坐不住,他转动着一双古灵精的大眼飘向房间内一只存放衣物的木箱,双掌一击,有了主意。 追风堂内皆属女人,而他所住的房间也曾是女人的闺房,房中最多的当然是女人的物件。没一会,锁住的房门外侧,关闭的窗户轻轻的被推动半扇,一张秀气的小脸鬼鬼祟祟的探出半边,左右环顾,确定没人之际,大力打开窗户,双臂一撑,一条小腿扯着粉红的长裙,跨出了窗棂。 “老天爷没有留我一户门,却给我留了一扇窗,不就是希望我出来凑个热闹吗。” 假扮成追风堂女子的欢喜毫无愧色的走在长廊上,但也良心发现,自己溜出来的后果极可能会造成某人的负担,他一副迫不得已样默默的解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何堂主,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要是以此给你添了什么麻烦,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老天太纵容我了。” 良心稍稍得到一点平静,欢喜迈着小步小心的避过几位巡逻的女子,雀跃的走向大厅,心想:终于可以见识下这位神秘的麻烦人物了。 第六十四章 踌躇在大厅门口,欢喜思考着以什么样的身份正大光明的进去,转了几圈,他惊疑了声,“平常大厅外都有好几个姐姐守在门口,今日怎么不见一个,莫非也跟那个神秘的麻烦人有关?不管了,今天,小爷我是瞧定了。” 等了会,无人的大厅外袅袅走来一名看着眼熟的女子,手中捧着一盒棋子,面容有些难看。欢喜双眼大亮,故装关怀过去询问,“小符姐姐生病了,脸色如此难看,要不休息下。” 女子抬眼瞅了一眼欢喜,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没有想到那个本该是被锁在房中的少年,猜测着可能是新加入追风堂的少女,否则有经验的姐妹哪里还敢趁‘那人’在此逗留在大厅外。 小符鬼脑筋动了下,连忙堆起虚弱的笑容,“还是妹妹看的真切,昨晚受了凉头晕目眩的,可堂主的交代又不能不做。”小符可伶的看了下手上的棋盒。 欢喜聪明的反应过来,忙不迭时的强过小符手中的棋盒,热心的说,“堂主要对弈是吧,小符姐姐,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棋的事就交给我。” “啊。”小符反而被欢喜的热情弄得有些心虚,她愧疚起来好心警告,“你听着,送完棋后赶紧出来,千万不要久留在内,不然你就倒霉了。” 欢喜恩恩的点着头,只想着这么容易就混进去了,哪里还在意小符的警告。 恭恭敬敬的捧着棋盒进入大厅,欢喜目不斜视的走到大厅中央,那里摆了一张檀木桌,桌上的方形棋盘准备妥当,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人,一边是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女,追风堂堂主何千禧,一边是衣饰花样繁多,款式层叠华丽,环佩叮当的男子。 欢喜撇撇嘴,鄙视了下男子的骚包装,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穿的跟女人一样胡里花俏。 欢喜送上棋盒,趁那两个人专注于分归黑白棋子时,他小心的退到千禧旁偷偷的打量着男子,身材健硕,五官深邃鲜明,茶色的瞳孔带着异域的邪魅,披散的长发间,挂了几圈古老的银饰。 欢喜眨了眨眼,十分确定此人不属于中原,难怪衣着装扮有别于他们。 “老规矩,先让你三步。”这时候千禧开口。 男子绷着异域的俊容,整理好黑棋,溜出一口地道的中原话,“胜之不武。” “你确定今天能赢我吗。” “何以不行。” “可别说我们中原人欺负你这个不懂棋艺的外乡人。”千禧不给任何面子,挑衅道。 “我可以把你的挑衅当做另一种报复吗。”男子挂上邪魅的笑容,很有成就感的体验着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追风堂,见他如见猛兽,个个吓得没影没踪。 站在千禧后的欢喜感觉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特别是千禧,握在她手中的白棋稍加一层功力,大有化尘而去的下场。 千禧忍了忍,放下手中的棋子,顿时失去了对弈的兴致,“几天前,我听说陆堂主的床上死了一名女子,七孔流血,死状凄惨。陆堂主在我们中原也有二十多年,就算看不上我们中原的姑娘,又何必辣手摧花。” 男子不恼,故回忆道,“是有此事,那女子自持美貌,卖弄发浪,不等我拒绝,不小心碰到了我身上的毒,无辜被毒死了。” “这也难怪。”千禧慢慢的走到男子身边,彼此间的距离甚有保持,她嘲弄道,“陆堂主英伟俊朗,气概十足,又有几个女人不被你折服,可惜,陆堂主天生生厌女人,无论是哪个,近了你的身,就等同于进了阎王殿,爱情之毒名副其实。” 男子沉默了会,目光不由对上前面听得很是糊涂的欢喜,茶色的瞳仁带了点恶趣味,他起身靠近欢喜,“追风堂何时来了如此清秀的姑娘,看样子,也并非所有女子都退我三避。“ 欢喜歪了歪头,鼻尖随着男子的靠近飘来一股异香,清冽诱人,他恍惚了下,赶紧装成丫鬟般羞涩的垂下头,不敢正视男子。 男子身后的千禧看出男子的意图,冷哼一声,”你今天是来找我对弈,还是想染指我追风堂的人。“ 想要轻佻触摸欢喜的手,在千禧的一句话下,恹恹的收回,男子顿显无趣,双手负背转身对千禧道:“听说,你那位‘辰哥哥’回来了。” 千禧想了半刻,危险的眯起双眼,“陆堂主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与我对弈这么简单吧,有话不妨挑明了说。” 男子也不想多费唇舌,回归主题,一改方才的轻浮昂首认真道,“黎文对你迟迟没有行动很是不满,如果再不利用你手上的人质引出楚沐年,此事就交有我们无医堂全权负责。” 千禧与男子的谈话不欢而终,欢喜见男子阔步离开才敢抬头,这一抬面前瞬间出现一人,他惊吓般退后一步。 远还在半仗的千禧,轻轻一晃就站在了欢喜面前,她颇是烦闷的看着欢喜,“辰哥哥说的没错,你就跟小泥鳅一样,锁都锁不住。” 欢喜嘴角抽搐了下,小泥鳅,这个比喻一点都不可爱,“你怎么能认出我。” 千禧抖了下欢喜身上的长裙,打量了下欢喜的女装,啧啧有声的评头一番,“若不是你对满天的香味没有任何反常的现象,我估计真要把你误会成一位凭空冒出的小丫头了。” “香味?”她指的是男人身上带出的香味吗?欢喜不解的看着千禧,“香味有什么不妥吗?还有,刚才那个看起来很嚣张的男人是谁?” 千禧转身坐了下来,细细的为欢喜解释:“他是无医堂堂主陆满天,也是我们四堂之中手段最为无情的分堂,他们善用千毒,每一种毒都可让天下神医焦头烂额的忙上好几年,而陆满天出生异域,他的毒几乎是中原从所未闻,稀奇古怪的致命利器。就如他身上的香味,女子闻之,不出半个时辰,头痛欲裂,癫狂三日,若是碰到他,必死无疑。刚才,你一直站在这里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必定是男人了,住在我们追风堂的男人,也就你一个。” 欢喜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的香味只对女人起作用,你们追风堂恰恰全是女人,难怪她们不敢靠近这里了。”欢喜想了想,好像又有些地方不对劲,他大惊失色的指着千禧问道,“你不也是女人吗,为什么没事,难道你跟我一样!?” 第六十五章 千禧为欢喜反应过快的思维大翻白眼,“你看本堂主像是男人吗。” “很像男人婆。”欢喜小声的嘀咕一声,又弯身趴在棋盘上,笑眯眯的凑到千禧面前问,“你为什么会没事。” “我们四堂总部分居各地,难免有时候也要聚在一起叙旧谈天,四堂堂主就我一个女子,我总不能看到陆满天就离他三尺,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特意研制了一颗不受他香味影响的解药送给我。” “这么说,他也不是讨厌所有女人吗。” “错。”千禧十分认定的纠正,“女人是他此生最憎恨的仇人,他给我解药只是碍于伙伴的份上,事实上,他只对男人感兴趣。” “啊。”欢喜张了张嘴,原来是同类啊。 千禧没在意欢喜的表情,她托着下颚,认真思量着陆满天临走前的话,‘黎文对你迟迟没有行动很是不满,如果再不利用你手上的人质引出楚沐年,此事就交有我们无医堂全权负责’。 她越想越不安,“满天也想插手这件事吗,你要是落在了他手里,不要说做人质,不到几天你就成了他研制新毒的试验品。” 欢喜摸了下浑身发毛的身体,他才不想做别人的试验品任人折磨来折磨去,“你还是给我痛快一点的吧,反正黎大哥只是让你关照我别在追风堂受了委屈,你也做到了,就算现在把我拿出去引老爹他们出现,黎大哥也不会怪你的。” 千禧摇着头,“辰哥哥根本不知道我是追风堂堂主,他所知道的‘何堂主’是一个残忍无道的女人,我怎么敢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再者,我若是把你交出去了,辰哥哥势必会去救你,到时,我们兵刃相见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迟迟没有行动也是考虑了很久,她可以背叛黎文的命令,就是不能伤害黎辰。 欢喜瞧着千禧哭丧的小脸,心理有些忐忑,好像从千禧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他小心的问,“你这么在乎黎大哥的感受,是不是很喜欢他?” “我……”一言被人戳中心思的千禧犹豫着不敢承认,旁边的欢喜是她辰哥哥的好友,说出去都不好意思啊。 “你脸上写得很清楚了。”欢喜退开凑近千禧的身子,不乐的站在一边。 “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你喜欢的人是我媳妇,我怎么会开心起来。 欢喜闷闷的在肚子里回复,却也忍不住把他跟千禧比较起来。一个是男人,除了骗骗人耍耍乐,一无是处;一个是女人,精明能干,身居四堂之一。两者对比摆明后者比前者强了数倍,他的感情路实在危机。 “你跟黎大哥是没有结果的。”他不讨厌千禧,但也不是那种可以大度到将自己的幸福拱手让于他人。 “为什么?”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欢喜才不会傻傻的亲口告诉她黎辰和他的关系,他故弄玄虚起来,“老实跟你说吧,黎大哥已经与城外一位顾小姐相约白首,定下终生,我还是他们的见证人呢。” “真的?”千禧挑起一道细眉,半信半疑。 脸不红心不跳的欢喜面不改色道,“我为何要拿这种事骗你,何堂主,我可是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照顾我的份上,才好意劝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会属于你的人身上。天下男子数千,你绝对可以找到一个真正值得你去期待的人。” 美目的瞳仁中缺少了一些生气,千禧好似听信了欢喜的话受到了打击,浑身就跟萎缩下去的枯花,阉憋憋的坐在那。 欢喜愧疚的对着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的千禧,小声的说着抱歉,感情的竞争是没有任何仁慈与友情的,同时爱上一个人,总有一个会受到伤害。 欢喜站在大厅感觉有些沉闷,他慢慢的退出房间,心想,如此处理他们三人将来的纠葛,即简洁又干脆,虽然有些对不住千禧,但是她的未来,说不定真的会遇到一个比黎辰更好的男人。 心里稍稍得到安慰的欢喜,走出大厅门口的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只不过还没轻松多久,背后又突然传来千禧打击过后做下的决定。 “辰哥哥只是爱了一名女子,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可以忍耐他多娶一名妻子。” 咚—— 欢喜被千禧的话严重惊吓,脚下不慎踩到拖地的长裙,摔了个面贴地。 他哀嚎的在心里抗议:拜托,你能容忍,我不能!! 欢喜可伶兮兮的摸着红彤彤的鼻子,一边怨念着千禧的异想天开,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 “感情都是自私的,你现在同意黎大哥三妻四妾,等你成为了他的妻子就没这么豁达了,真是天真。” 欢喜自言自语的反驳着千禧的话,嗅了嗅发疼的鼻子,惊异起四周的空气莫名多了什么。 “花香!” 他身处的是一个没有花草的落院,据说追风堂有好几个姐妹对花香过敏,几乎没有任何盆摘,那他闻到的香味从何而来? 还没想明白的欢喜,顿觉身体有异,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就瘫软了下去。 “堂主!” 另一边,未所察觉有异的千禧,在欢喜离开后收拾着棋子就准备回房,途中遇上匆匆疾呼的小符,严厉道:“何事大惊小怪的。” 小符焦色禀报,“顾公子……他不见了。” 千禧摆摆手,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跟欢喜分开不到半个时辰,现在应该回房了,“那个小泥鳅滑的很,一般是看不住的,好在他没有走出追风堂,现在回去了。” “回房了吗?”小符踌躇着,她刚刚才从欢喜的房间过来,里面空荡荡的,“那个,堂主,还有一事……” “说。” “巡逻落院的姐妹们,全部晕倒了。” “什么!!” 第六十六章 千禧匆忙赶到落院救醒其他姐妹后,盘问情况,从她们的口中得知院中无故弥漫了一层花香,她们迷迷糊糊就睡倒了。 能够把追风堂当成自己的地盘出入自由的仅有四堂之人,不知为何,千禧的脑中自然浮现擅用奇毒的陆满天。 千禧懊恼的拍着额头,“太大意了,大厅之时,我能够看出欢喜不受满天香味的影响因为他是男人,满天又怎么会看不出欢喜的身份。”欢喜落到满天的手里不正是走进了老虎口吗,能不能活着都成问题。 她焦急的在房中走了一圈,咬住唇瓣冷静了下,思忖,“他为什么要抓欢喜,仅仅是因为黎文的命令吗。不,满天之所以会成为无医堂主,纯粹只是为了找到更多试验的人炼制他的毒药,对于掌管四堂的主人根本不屑一顾,又岂会听命于黎文的话迫不及待的把欢喜抓回去当人质呢。” 听说,你那位‘辰哥哥’回来了。 陆满天临走前的话再一次跃然脑中,千禧困惑,“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会提到辰哥哥,难道抓走欢喜的目的跟辰哥哥有关吗?算了,还是先把此事告诉辰哥哥,谨防有事发生才行。” 千禧飞鸽传信转到住在黎府的黎辰的手中,黎辰看完信后,拿出火折子将信烧毁。 “无医堂涉足,欢喜被抓。”这是千禧信上的字,黎辰呢喃着琢磨事情的发展,近日住在黎府,他对黎文的一举一动都有了解,据他所知,黎文并没有找过无医堂任何一人,又岂会把欢喜的事好端端的从追风堂转交给无医堂。 “如果无医堂没有接到黎文的指示私自抓走欢喜,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引出楚沐年抢夺追风堂的功劳吗?虽说此事不无可能,四堂彼此竞争也不是一两年的事,可总觉得没那么单纯。该死的是无医堂不比追风堂,无法幸运的再找个熟人照顾欢喜,这次,欢喜真的是凶多吉少。” 黎辰满燥焦急,寻思过后,只能采取救人的最坏打算。“想要从无医堂带走欢喜也并非难事,最主要的还是那个陆堂主,他可不是一般使毒的江湖人,此人太过难缠,必须先引开他才行。” 沉默良久,似有了主意,俊容一扫阴霾,黎辰旋身走出房间。 来到厅堂,毫无意外听到屋内传出暴跳如雷的声音,黎辰站在门外含着笑意,从容不迫的踏进屋内。 厅堂之中,脸色难看的黎文指着三名垂头的男子,正在严厉训斥。 “区区一个张靖,你们身为我最得力的部下,不但被他耍得团团转,反而被他劫持了附近的良民达成威胁,你们束手无策只知道跑回来等我帮你们善后?你们就不会动一点脑子自己去解决!” 张靖为反盟教凌教主的其一徒弟,前不久,因闻苦苦暗恋的师妹凌紫罗与黎文相恋,受不住刺激性情大变,欲趁凌紫罗与黎文未成夫妻之前,生米煮成熟饭实行强暴。凌紫罗是个小心翼翼的女人,早先就拆穿他的诡计有所防范,张靖非能得逞反遭拘捕。凌教主对张靖虽有责罚,可念在师徒一场,只将他赶出了反盟教。 从此失去一切的张靖,把所有恶果全部归结与黎文身上,没有黎文的贪婪野心,又岂会夺走他暗恋多年的小师妹,心生歹念的张靖开始对黎文怀恨于心,于是,四处破坏黎文的名声,专挑黎文的手下恶意整事。 一个月下来,心思集中在楚沐年身上的黎文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先去找了凌教主,凌教主断口直言,“张靖已非我们反盟教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与反盟教无关,盟主想要对他如何,我们绝不会管理。” 得到反盟教不参与此事的保证后,黎文自诩盟主新任,理应做出一些事情警示武林,彰显盟主之威,故把缉拿张靖一事全揽手上,信心十足的交给自己最得意的部下。哪知,由邪教出生的张靖狡猾于斯,诡计多变,每一次都能从他部下的眼皮底下逃走,每一次又能在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干尽坏事,其行为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直到这一次,张靖看准了他们不敢伤害无辜良民,故劫持人质,挑战他们的耐心,进行消磨战。 “你们平常不是自诩很厉害吗,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变成了被老鼠耍着团团转的野猫,我留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用!”黎文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可伶起自己的人脉也不过如此,要是被外人知道武林盟主的部下如此不堪,他这个盟主的面子也快丢尽了。 “你们都下去吧。”进屋看在眼中的黎辰,不慌不忙的退下那三个被黎文劈头骂得要死的手下,转而轻松道,“一件小事,何必生气呢。”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黎文不甚开心道。 “表哥,我明白你的心情。”黎辰坐在黎文的对面,好像黎文所有的心思都没有逃出他的双眼,他缓缓道来。 “表哥执掌武林,一是天意,二是实力,这些都是一成不变注定好的,唯有人心是千变万化最难掌控。表哥心里很清楚,武林之中还是有很多门派对你的盟主之位尚未妥协,毕竟表哥江湖阅历甚少,年纪太轻,一些资深的老前辈看似没有任何动静,恐怕已在关注你的每一个举动,巴不得你哪天出丑方便抓住小把柄,以便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任盟主。你抓张靖无非是想给那群看你不起的人一个下马威,证明自己手握大权的能力。表哥的想法没有错,我也很赞成你的行为,只不过原本一件很容易就能证实自己实力的事,为何变得如此艰难呢。” 黎文盯着事事都能俱到的黎辰,笑得有些古怪,自小他就明白无论武功还是智慧都不如这个表弟,过去或许自己还会逞强杜绝一切有关黎辰的好意,如今,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利,而样样胜于他的黎辰什么都没有,从某角度来说,他已无需嫉妒,紧要关头,善用人才协助自己方是正道。 “辰,你有办法的对吗?”知道黎辰毫无贪恋权位的野心,他也无需担心黎辰以此出卖他。此刻的黎文全心全意的相信着黎辰能够帮他解决当头的困难—— 第六十七章 黎辰故作神秘的回,“不能称之为办法,只能说我跟表哥善用的人不一样。” “人?” “表哥忘记了吗,你的部下可不止那群办事不利的‘野猫’,还有四堂。” 黎文的表情由期待转向失望,他还以为黎辰能够帮他挖掘出什么奇人异士,“四堂都有其事,无法脱身。”能够的话,他又何必找其他部下。 黎辰摇了摇头,“表哥若是指四堂的事都在缉拿楚沐年一事上,是否大材小用了。四堂在江湖上也有数十年的基业,每一堂都各有千秋。磐石堂,讲求力量,勇猛无敌;追风堂,追求速度,蹑影追风;无医堂,研制千毒,神医难解;还有一个处处机关、制造暗器层出不穷的莫问堂。江湖人说,拥有四堂,必拥有大半武林。表哥是不放心四堂的能力还是不相信外人的凭证?单单一个楚沐年,仅此其中一堂出面,绰绰有余。” “你说得这些我并非不清楚,可你不知道,爷爷虽然把四堂交予了我,那四堂堂主真正归心的没有几个,我把楚沐年的事交由他们去处理,并不是看不起他们的能力,而是想知道他们有多少是真正效忠于我,替我办事。” 黎辰不赞同黎文的想法,提出自己的意见,“想要知道他们是否效忠于你,眼前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何必白白浪费。” 黎文想,现在他把欢喜跟楚沐年的事全部交给了追风堂,剩下三堂还有空缺,理应照黎辰的话先去试试。目前来说,磐石堂的石堂主对他已无二心,需要试验的仅有无医堂跟莫问堂,可是,莫问堂堂主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见过他真面目的没有一个,找他太费时间,剩下的就是无医堂。 “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辰,还是你看的比我深远,今后,表哥可要靠你指点迷津。”黎文谦虚的应道。 黎辰表面客气应和,心中舒坦的喘了一口气,只要那位陆堂主忙着张靖之事,就会减少对欢喜的注意,他也有机会混进无医堂带出欢喜。 若说追风堂的总部坐落在鸟无人烟的荒郊野外,无医堂无疑要比追风堂浪漫了许多。 时节入冬,花木休眠,本是一个凄凉的季节,然而在无医堂却有你所看不到的姹紫嫣红,四季花开。形形色色的花藤树木,迎风招展,鲜活整齐的形成一片色彩夺目大型花园,奢华中带着诡异的美丽。 花园之中包容着一座爬满黄色枝藤的古宅,宅子分为二层,底层是接待,二层是休息,还有一间地下密室。密室中的人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不苟言笑,一心专注于手边花草、毒虫,按照一步步古老又神秘的工序,研制出各种剧毒。 密室门口,一名清秀的少年双目鄙视的回瞪着背后高大、一身奇装的男子,“你就这么讨厌女人吗。” 陆满天大感少年的话有些穿越,不明的问,“为何提到这件事?” 欢喜抬臂指了指那群埋首在毒花毒枝中认真制毒的少女,又生气的指向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守在门口的几个大男人,“这种危险的事,又不是男人不能做,摆明就是讨厌女人。” “你若是担心她们中毒,大可不用。她们都是从我族中带来,从小与毒为伴,已是习惯。” “就算习惯,也会有中毒的时候吧” “有心思想别人,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陆满天的话,成功引起欢喜所有的注意,他跳离陆满天一步,强烈的抗议道,“你反悔,不是说不拿我做试验品吗。” 欢喜悲惨的回忆到他在追风堂落院中,不慎闻到迷香晕倒后的事。 他是在一片万花丛中醒来的,在如此一个失去色彩的季节中,只有梦中才会长满花草吧。 自以为置身在虚无的梦境中,他在花草中一边感受着空起中飘舞的香味,一边走到了前方的古宅。在大宅中,他看到了一个朝他笑得很诡异的陆满天,他说,“欢迎新客人。” 欢喜这才明白,自己进入的不是梦境,而是无医堂。 无医堂周围环境优美,充满奇幻,身临其中的欢喜在明白这些花草的作用后,一扫美梦,油然产生惊恐之感。这些外表美丽的枝叶花瓣,小小的一片,足可让一个成年人提早完结此生,就连弥漫在空中的香气也是带有轻微毒素,令人不适。 唯一还算庆幸的是,陆满天抓他回来的目的不是试毒。 “我说话一言九鼎,岂会反悔。”陆满天对着怀疑他改变主意的欢喜,肯定道。 “你刚才那句话难道是用来吓唬我的吗,鬼信呢。”一定要拿他开刀了,今天不会就是他的祭日吧。” 陆满天望着忐忑不安的欢喜,来了些许的兴致,“我想从你身上取一样东西。” 欢喜双手摆了大叉,坚决不同意,“你当我傻子,断手断脚,挖眼割鼻,我不是成了残废吗。告诉你,哪一样你都不准取。” “是吗。”陆满天双掌一拍,密室门口外走来几名男子,他们迅速的逮住想要逃跑的欢喜,压制住他挣扎的身体,其中一名男子无情的掏出一把匕首,在欢喜睁大的瞳孔中一点一点的靠近某个熟悉的地方…… 半刻后,处理完事情的陆满天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拾起手边一件包裹好的物件塞入信中,大功告成之后又愁思起信的去处,陆满天思考的当会,门外来了一名外人,自称是带盟主之意下达命令的,陆满天把信藏在怀里后才请人入室。 黎文派遣传话的人见到陆满天后,拿着盟主令老气横秋的命令陆满天,即刻前往桃花镇,缉捕张靖。 陆满天慵懒的坐在藤椅之上,可笑的望着命令他的人,完全没有把盟主令看在眼中。 “无医堂近日琐事繁多,不管张三还是李四,统统不受理。” 传话之人不满陆满天的态度,脱口训斥他的嚣张狂妄,没骂几句,就被无医堂的人轰出了门。 陆满天冷笑了下那个不自量力的黎文,没事给他找事做,好端端的搞个什么张靖给他。陆满天不屑完后逐渐发现可疑,黎文有言在先,已经把四堂全部安排在楚沐年一事上,为何改变了初衷,偏偏还是在他抓走欢喜之后。 “看情形,他应该还不知道欢喜被我带回无医堂,否则就不是去处理一件与楚沐年毫无关系的事。千禧那女人估计只把欢喜失踪一事告诉了她最在意的人。”想到这的陆满天,恍然明白了什么,“是黎辰设计好的吗?他以为利用黎文把我引开无医堂,就能救出他的好友吗。虽然要令他失望,不过他的才智确实要比黎文强了许多,不可小觑。” 陆满天起身,摸了下怀中的信,仿佛找到了好去处,他赶紧唤来手下,把信慎重的递给他,“密切留意黎府外的动静,如果发现有人与黎辰秘密往来,就把这封信交予的他上手,不可怠慢。” “是。” 第六十八章 黎府,得到陆满天抗拒黎文命令的消息后,黎辰大感失策。他对四堂的事却有了解,独独对新任几年的四位堂主缺乏更深的认识,就好比陆满天,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狂妄无礼。 “过了午时,李叔也快到了。” 顾千里与楚沐年彼此身份特殊,无法在望月城抛头露面,关于他们联络的往来,全在黎辰把眼前的状况写下,再派人偷偷把信埋入后门一颗大树下。到了一定时间,乔装成过路柴夫的李叔,就悄悄的从树下取走信,如此逃过黎文的耳目。 黎辰转身铺纸研磨,唰唰的写下几个字:一切正常,勿念。 这时的他还不了解陆满天抓走欢喜的真正用意,不想惊动顾千里他们。写完信后,找来自己从外面收买的一名丫鬟,那名丫鬟聪明的什么都没问,把信藏在袖子内就独自走向人少的后门。出了后门,无人之际,丫鬟熟练的把信埋在一堆虚设的土堆下就离开了。 过了会,后门大树下冒出一名可疑的男人,他掏出丫鬟埋入的信,从身上掏出了另一封准备好的信匆匆埋下,等李叔过来,取走的已非是黎辰的那一封。 “这是谁的信!”顾千里看完李叔带回的信后,震惊的望着李叔,信上的字迹与之前黎辰写给他们的信,完全不一。 “不是辰儿的吗?”李叔有点犯傻了,难道是辰儿的丫鬟把信弄错了? “千,怎么了?”楚沐年担心的问,顾千里的震惊应该不止于信弄错的缘故,“是不是信的内容有问题。” 顾千里把信纸交给楚沐年,自己又从信袋中取出一小包裹好的物件,他摊开一看,竟是一撮发丝。 “无医堂的人抓走了欢喜?”看完信后的楚沐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辰儿的前几封信中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们,欢喜在追风堂不会有一点危险,为何转眼就变成了最毒的无医堂。” “会不会有假,我们还是先从辰儿那确认下吧。”李叔道。 “恐怕没时间了,信上写的很清楚,明日辰时,我如果不能前往无医堂,他们割下的就不是一撮头发,而是欢喜的命。”楚沐年看向沉默的顾千里,明白他此刻非常记挂着欢喜的安危,“黎文要的只是我的命。千,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欢喜换回来的。” 顾千里把欢喜的发丝包好,不想继续坐以待毙,“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没给楚沐年任何的回绝,顾千里对李叔道,“李兄,过了明天若是看不到欢喜回来,你再把此事告诉黎辰。” 李叔试图想要劝解顾千里他们不要盲目行事,顾千里与楚沐年都似铁了心,不再改变主意。 第二天,顾千里与楚沐年依约来到望月城外的无医堂,他们站在古宅之外,迎面走来一名高大的男子。男子深邃的双眼中,茶色透明般的双瞳破光粼粼的有股说不出的热切,直挺的鼻梁在阴暗分明的脸上,带着异域的邪魅。 顾千里潇洒的摇开折扇,风情雅致,冠玉面容绽开和煦笑靥,“相必这位就是无医堂,擅用千毒,神医惧愁的陆堂主。” 没有任何交易与箭拔弩张的气氛,陆满天仗着种族高人一等的身高,微垂眼眸多看了顾千里一眼。玉树临风,蓝衣翩然,他很快认出此人,“欢喜提过你,你是他老爹,顾千里。” 听到欢喜的名字,冠玉的脸上变了变,顾千里收回折扇,动了一点杀机。 站在顾千里旁边的楚沐年感受到顾千里的波动,凝神朝陆满天喝道,“我已经来了,请你信守承认,把他放了!” 陆满天转头把目光放在身高与顾千里齐平的楚沐年身上,虽然在黎文的诛杀令上见过楚沐年的画像,可真人与画像相比,着实要比画像成熟了许多。 在他记忆中,楚沐年还是一个热血方刚的少年,充满豪气与侠义,还有一丝的天真。历过数年,也许周遭的坏境改变了他,如今,从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点的天真与对将来美好的憧憬。 陆满天不由伸出手,是惋惜也是感情扭曲自发的疼惜,触摸上楚沐年俊脸上的刀疤,他呢喃道,“今后,你在我身边,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了。” 面对陆满天对楚沐年柔情的转变,情势好像完全超出顾千里的想象,他望着楚沐年,再看着陆满天,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他们是何关系? “你在说什么。”显然同样处于疑惑状态的楚沐年,不客气的打掉脸上触摸的手,瞪着从没未过的陆满天。 “好久不见了,楚沐年。”陆满天只是笑着,笑得甚有欢乐。 “陆堂主,我们今天是初次见面吧。”楚沐年嗤笑了声,“请你别在卖弄玄虚,赶快放了欢喜。” “欢喜在我这很好,我也没亏待过他一分一毫,那封信纯粹只是想把你请来与我相聚的一个善意骗局。” “你说,你抓住欢喜,仅仅只是为了引我与你相聚?”这家伙脑子一定有问题。 瞧出楚沐年的不信任,陆满天慢条斯礼的解释,“追风堂的何堂主钦慕黎辰在我们四堂也非秘密,凑巧欢喜与黎辰关系深厚,何堂主念在对黎辰的情谊,背叛黎文,放纵欢喜。也许如此,可以暂时缓救你们不受欢喜影响。若有一天黎文发现何堂主包庇欢喜,何堂主非但不能自保,欢喜极可能再一次落入黎文手中,届时,一样会把你引出来。我带走欢喜,只是不想任何人再拿他来威胁你而已。” 假如楚沐年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楚沐年,也许会被陆满天精心为他考虑的苦心而感动,如今的他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沉淀在他心中的只有那个始终保持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他无法再向当年那样,奢求着喜欢的人对他说一句关于喜欢的情话,现在,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要如此呆在那人身边,感受着他对自己的贴体,已是他最想要的幸福。 楚沐年再看陆满天,年纪尤轻,正是感情萌芽之时。虽然记忆中没有关于他们一点接触,大概也能猜到,陆满天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了他,也至于他对自己产生了感情,这种感情来之快去之也快,只能称之为一时的沉迷。 “你为我想到这些,我甚有感激,既然只是相聚,目的你也达成了,可否让我们将欢喜带走。” 陆满天摇了摇头,对于楚沐年平静的态度很不满意,“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说实在的,楚沐年真的不想知道陆满天是什么人,这跟他毫无关系不是吗。 “我也想知道,你跟沐年是何关系。”楚沐年想要一口拒绝的话,却被另一边插入他们话中的顾千里打断。 第六十九章 茶色的瞳仁中映出顾千里充满敌意的目光,陆满天讶异,自己好像又闯进了别人的领域。他朝顾千里勾起挑衅的弧度,转头亲昵的对楚沐年道,“我们一族曾经受过你的恩惠,是你使黎迎峰停止了对我们族人的杀戮。我爹是我族的族长,因为你的仁义从大火中救回了幸存的花,我爹才得以活下来。” 楚沐年搜索着记忆中陆满天所说的情景,二十多年前确有其事,那还是黎迎峰派遣他处理咸阳闹事发生的。 他复仔细的注意起陆满天,现一想,他的装束与那年的外域之人十分相识,时隔二十多年,站在他面前的陆满天与那个在大火中拼命护花的小男孩重合了。 他记得自己回望月城之前,被他们族人强制留宿了几天,当时的小男孩首次与中原人和睦接触,充满好奇频频围在他的身边,由于彼此的语言障碍,小男孩只能眨着一双大眼望着他。临走前的那天晚上,他心血来潮教小男孩学习他们中原的汉字,那晚天上挂满了辰星,所以,他教他的四个汉字就是‘满天辰星’。 “原来是你。”楚沐年扫去对陆满天的芥蒂,却没有再次相见的愉悦,只有沧桑之感,“当年那个对中原一知半解的孩子,如今却成为了黎迎峰建立的四堂之一的堂主,而脱离黎迎峰魔掌的我,倒是成为江湖上缉拿的头号凶手,真是好笑呢。” “我族世代研毒,为了广泛的了解四处各地毒物,我便入了无医堂,学会中原的语言汉字,套用了中原的名字。这个堂主之位,无非是黎迎峰想要吸收我族的研毒技术才将我提升,对于我们来说,各求所需并无其他主仆关系。”陆满天担心楚沐年误会,连忙澄清。 楚沐年笑着摆摆手,“你们族的人个个爽朗豪气,我相信你不会与黎迎峰同流合污,我也相信,这次你把欢喜抓来,真的是为了救我。” 陆满天终见他们间没有误会,才转身请楚沐年他们进屋招待,随后又命人把欢喜请出来,三人相见,激动相叙。陆满天为了留下楚沐年,趁热打铁吩咐手下多备两间客房。 原打着见到欢喜就离开的顾千里,断然拒绝陆满天的好意。 陆满天心知要留下楚沐年,顾千里是绝不能离开的,他提出彼此处境的优劣,“你们现在回去,无疑继续逃避黎文的追捕,此时黎辰还在黎府,他若是知道你们三人的处境,自己挽不回困局,很有可能随着你们一起四处逃亡。这样的日子,你们也不想拖累两个晚辈是吗。” 楚沐年与顾千里同时看向欢喜,欢喜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我是没关系,可是,老爹,陆满天说的话也有道理,黎大哥被黎家赶出了十年,现在好不容易认祖归宗,我们不能再害他过着那种无家可归的生活。” 顾千里摸了摸欢喜的头,不止黎辰,欢喜也不该跟着他们受苦的。 “我们住在这,是否就安全了。” 陆满天对顾千里保证,“无医堂处处是毒,外界的人很少过来。再说,黎文就算翻遍整个江湖,也不会想到你们就藏在他的四堂之中。” 顾千里与楚沐年听了陆满天一番话后,确信身处的环境没有比无医堂更安全,他们也就留了下来。 黎文那边,由于陆满天拒绝了张靖一事,不得已,亲自出马。 一下子缺少黎文眼线的黎府,黎辰反而有更多的空间忙着欢喜的事,其后他又收到顾千里的回信,告知欢喜已无安危,不必牵挂,黎辰至此对欢喜放下了心。 同时,严冬酷寒的季节降临,身体欠佳的黎迎峰突发疾病,黎文未回,黎辰担心下人照顾不周,夜夜守在黎迎峰的身侧照料,其行为很快就在望月城传开。 有人称赞黎辰的孝心,也有人对此怒气填膺。 无医堂某房间中,此刻正聚拢一股低气压,周围不断的传出砰砰乓乓的吵杂声。 顾千里与欢喜、陆满天闻声赶到的时候,楚沐年房间内的摆设已经变成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空中还飘着一层疑是木块粉碎的粉尘。 欢喜先是咋了咋舌,看着房间中冒着冲天大火的楚沐年,不敢上前一步,就怕下一个遭殃的就不是这些没有生命的桌椅了。 欢喜后面的陆满天,不明楚沐年的火气从何而来,不知如何劝解,只好吩咐手下把房间去收拾一下。 场中唯一明白楚沐年的顾千里,打开折扇,扫了扫空中的粉尘,走上去替某人说好话,“黎辰吃软不吃硬,你要他放着黎迎峰不顾,那他岂不是冷血吗。” 楚沐年激动的反驳,“当年他不顾亲情与师徒的情分把暖暖和天合逼到了何种境地,如今,是老天不开眼,没有让他们的儿子亲手杀了他,还得到了他的悉心照顾。我忍无可忍了,千,我不能再看着辰儿稀里糊涂的认贼作父,我一定要把真相告诉他。” “沐年,你冷静下。”顾千里收回折扇,抱住已经被仇恨灌满脑子的楚沐年,“黎辰已经住进了黎府,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望月城所有人的关注。你若是把真相告诉他,就算他忍心杀了黎迎峰,他的名誉不仅毁于一旦,还有黎文,他会放过黎辰吗?难道你要看着他以后跟你一样过着逃亡的日子。” 在顾千里怀中的楚沐年,微微有点清醒的痕迹,他呢喃着,“对,我不能让辰儿步入我的后尘,不能,”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天合在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有一点闪失。” “但是,就这样放纵那只老狐狸吗,我不甘心,我去杀了他,这个折磨了我二十多年的噩梦,不能再延续了。” “你现在出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顾千里见楚沐年又陷入激动之中,不听劝欲要冲开他的钳制走出无医堂,无耐提掌,从楚沐年的劲后劈了下去,任由昏沉的楚沐年倒在自己的身上。 “过去的事就当过去吧,算我自私也好,我怎么能够再看着你去冒险。”他搂住失去知觉的楚沐年,转身把他抱起,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直糊涂与楚沐年与顾千里话中内容的欢喜,尾随在顾千里之后,离开楚沐年的房门口。 身后的陆满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正在思索着什么。 第七十章 “老爹。”欢喜随着顾千里走进房间,望着他把晕倒的楚沐年安置在榻上,不由问出心中的疑虑,“大叔为什么非要黎大哥杀了黎迎峰呢?” 顾千里掖好被褥,起身拉着欢喜坐在一边,风情的桃花眸中染上一点复杂。 天合乃黎辰的父亲,也是欢喜的父亲,私心里自己不希望欢喜参与黎家的恩怨,可事实不容改变,欢喜毕竟还是留着黎家的血,他有必要知道那段过往的恩怨。 “黎辰的父亲,并不是自杀这么简单。” “诶?” 欢喜扬起小脸,全神贯注的开始听着顾千里转述楚沐年的回忆。 一炷香后,从顾千里房间出来的欢喜,得知事实真相后,为黎辰今后难以抉择的命运,平添了不少的愁容。 左边是养大自己的外公,右边是亲生的父亲,两边都是孝,想也知道黎辰下不了手。搞不好,以他的作风,宁可伤害自己也要跟楚沐年了断这场纠葛了二十多年的是是非非。 “不行,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黎大哥伤害自己呢。”必须在黎辰知道这件事之前,他做些什么来阻止才行。欢喜加快脚步,朝某方向走去。 入暮时分。 被顾千里打晕的楚沐年转醒,想到晕倒前的事,他环顾了下无人的房间,跃然而起。 “醒了。”门外响起男子的声音,陆满天走进房间。 “为何是你。”楚沐年整身下榻,很失望没有看到顾千里。 陆满天被楚沐年的话问的有些气堵,“他那么粗鲁把你打晕,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楚沐年以为陆满天替他抱不平,莞尔笑道,“他的行为确实有些粗鲁,可也是因为不想我出事才迫不得已这么做的。”他记得自己晕倒前,顾千里对他说:过去的事就当过去吧,算我自私也好,我怎么能够再看着你去冒险。 陆满天不乐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你们的关系好的真叫人‘羡慕’。” “他是我师傅,照顾我对他来说,只能称之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责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关系。”楚沐年说着这话的时候,双眼流露出黯然的伤心。 “但愿只是师徒这么简单的关系。”陆满天喃喃自语,捧起热茶抿了一口,缓解了下心情道,“欢喜说此处有老鼠,问我的手下拿了些毒药。无医堂处处是毒,岂会有蛇鼠,顾千里听闻,臆测欢喜纯粹拿着毒药好玩,忧心他不小心出事,就去找他了。” 明白顾千里不在的原因后,楚沐年叹息,“欢喜这孩子不像辰儿那么乖巧,过去应该给千填了不少的麻烦。” 陆满天笑了下,“听你的语气,好像欢喜不是他的儿子似的。” 楚沐年坐在陆满天对面,没有解释,倒是想起被他摧毁的房间饰物,抱歉与陆满天这个屋主。陆满天摇摇头说是小事一桩,不过房间整理可能要几天,只能委屈他住其他房间了。 楚沐年心有愧疚,悉听屋主安排。 “还有一事。”陆满天状似不经意想起,他道,“你晕倒前跟顾千里的话,我也只是听明了小半,你们是否担心黎辰杀了黎迎峰,受到黎文的危迫?” 话题转到楚沐年最纠结的事上,他脸色生变,“这事,你就忘记吧。” 陆满天伸手握住楚沐年搭在桌上的手,感情涌现,温柔脉情,“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要你开开心心的生活在无医堂,哪怕一点令你不开心的事,我也会帮你铲除。” 楚沐年颤抖了下,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陆满天的感情他承受不起,他的用意,他更是无法消受。 “这是我跟黎家的私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黎文的身败名裂,全在我的手里。”陆满天踌躇满志的望着拒绝他的楚沐年,“当今只有我可以令黎辰与黎文反目成仇,也只有我,可以让黎辰在江湖人面前,亲手杀了黎文。到时候,承受亲人背叛的黎辰,就算一并杀了黎迎峰,也不算为过。” “你在说什么?”楚沐年眯着双眼,对面自信满满的说着可以令黎文万劫不复的人,不像开玩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 陆满天无辜的摊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楚沐年指着陆满天有些无语,“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郑佛安认识吗。” “采花盗?”楚沐年吃惊了下,“我听千提过,他为了找我和千寻仇,不惜抓住欢喜,之后不敌受伤,可不知为何被黎家的人救走,收留在黎文身侧。” 陆满天透露实情,“郑佛安之所以能够庇护在黎家,因为他手中握有黎文惊天的罪证。” “罪证?”楚沐年糊涂了,黎家有一个黎迎峰已经够他们折腾,为何这个黎文也有不为人知的前科。 “几天前,我们提炼出一种新毒,正想找个人试试效果,听说望月城有个负心的男人卖妻为奴,一夜暴富。我们就把目标放在了他的身上抓来试毒,男人临死求饶反抗,一直强调自己不能死,他说,有一个神秘的黑衣男子给了他很多的金子,目的只为了一封信与一件物品。黑衣男子交代,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便将这封称之为遗书的信昭告江湖,手中另一件物品,就是指控的证据。” “后来呢?” “后来我从男人的口中知道,黑衣男子叫郑佛安,他要指控的人就是黎文。我顿觉好奇,就将男人的命交换了那份遗书跟物品。” “现在郑佛安已经死了,据说死得极其残忍,那个杀了郑佛安的人不会是想让遗书尽早公布?” 陆满天神秘的笑了笑,“杀郑佛安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我不清楚,至于遗书上的内容,真真实实的与黎辰有着莫大的关系。” 楚沐年的好奇心完全被陆满天提到最高点,他不奈的催促,“遗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事?” “是——” “陆满天!” 陆满天正当说出遗书上的内容,门外急乎乎的飞奔进一名蓝影,他怒不可遏的扯住陆满天的胸襟,“你把欢喜关哪里去了?” 陆满天不明状况的望着突然跑进来质问他的顾千里,“我干嘛把欢喜关起来?” “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不是去找欢喜了吗。”楚沐年问。 顾千里咬牙切齿道,“无医堂的里里外外我都寻了个遍,就是没有看到欢喜。除了你把他藏起来,他还会去哪里。” “欢喜失踪了?”陆满天怔了怔,察觉其中的误会太大,他扳下胸前的手,“不在无医堂的话,会不会出去了。” 第七十一章 夜黑风高,黎府后墙,一抹娇小的黑色身影从围墙跳入院内,走走藏藏,心里不忘抱怨尽责的某人。 黎府中,当家黎文出去捉拿张靖,黎迎峰暴病,所有大小事务理所当然全部由黎辰主导。欢喜怨着黎辰好端端的把黎府搞得如此森严,害他每走一步都要找个遮挡物避避来往的守卫。 欢喜避身在一棵大树后,沉浸在子夜中的双眼晶亮的发现一名端药的小厮,小心翼翼的从灶房走来。欢喜提手摸向怀里,那里正藏着几瓶从无医堂带出的毒药,他盯着小厮手中的药小声道,“那碗应该就是送给黎迎峰的药吧。” 欢喜露出个奸笑,蹑手蹑脚的跟在小厮后,背后偷袭,抢夺药碗,把小厮打晕,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等忙完这些后,欢喜摇身就变成了小厮样,端着药碗毕恭毕敬的走向黎迎峰的房间。 黎迎峰的房间内灯火通亮,远远的从屋外就能看到倒映在花窗上的人影。欢喜心下犯愁,以此来看,房中除了黎迎峰还有其他人,至于这个其他人是谁,大致也猜到了。 硬着头皮,欢喜低垂着头,压粗声音朝屋内唤道,“太老爷,药煎好了。” “送进来吧。”开口的不是黎迎峰,是屋内另一个年轻中充满温和的声音。 欢喜不由心跳加速,是紧张也是悸动。分隔了好多天都未能相见的人,仅仅在一门之隔。可是,他们不能相认,也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欢喜深吸了几口气,缓缓推开房门垂着头走了进去。 “辰儿,天色过晚,你回去休息吧,我这老骨头喝药的力气还是有的。”黎迎峰背靠榻上,虚弱的对着榻前照顾的黎辰道。 “我还是看着外公喝完药再走吧。”黎辰一点都不嫌麻烦,接过送来的药碗,也没注意垂头咬牙的‘小厮’,小心的把药送到黎迎峰面前。 欢喜趁黎辰喂药之际,站在他们的背后,悄悄的抬头瞄了一眼,黎辰还是一如过去,永远都把亲情摆在第一位,早忘记了当初黎迎峰是如何绝情将他赶出,过着没人疼没人爱的日子。 再看黎迎峰,这是欢喜第三次见到他。第一次,是他男扮女装被黎文带回,想要趁夜离开,却见半夜冒出暗闯黎府的黑衣人,从而他也知道,那个身体健朗的黎迎峰把毕生所有的内力全部转移给黎文,自己的身体开始羸弱。第二次是黎迎峰祝贺的场面上,虽然他脸上高挂着笑容,却掩饰不掉老态的气虚。这一次突然的疾病,瞧他病态恹恹,有气出没气回的样子,恐怕拖不了多久。 欢喜质疑起自己的行为,如此一个快要死的人,就这么被毒死会不会太多余,反正他也活不长了。 就在他犹豫犯愁之际,前方的黎辰喂完药,扶着黎迎峰卧躺在榻上,把碗放置在一边,“外公,我先下去了。” 躺在榻上的黎迎峰微微的缓了缓眼,示意黎辰可以离开了。 黎辰离走前,不忘交代一边的‘小厮’:“好好照顾太老爷。” 欢喜压着声音,低眉垂眼,一副恭敬从命样,“是。” 站着脚酸的欢喜,终于感觉到黎辰离开了房间,这才把紧绷的神经跟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他想,现在就他跟黎迎峰两人,黎迎峰已经不比当年之勇,根本无力还击任何人,正是他下毒的最好时机。 “不管了,我现在不毒死他,大叔也不会看着黎迎峰就这么安安定定的离开人世,他一定会想其他办法让黎大哥亲手杀了黎迎峰。”欢喜坚定自己来此的目的,目光一冷,摸出怀中一瓶毒药,慢慢的走向床榻。 睡在榻上的黎迎峰没有轻易入睡,他听到可疑的脚步声,警惕的睁开双眼,却见头上方,出现一张令他惊魂大醒的面容。 “天合!” 黎迎峰颤抖的看着榻前充满杀气的欢喜,惊魂不定,他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看到了一个本就不该生存在世上的人。 “我不是天合。”欢喜毫无意外黎迎峰会将他错看成黎辰的父亲。 “你不是?”黎迎峰出现了一点迷惑,“是的,天合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活着,你是谁,为何跟他长得如此相似?” 欢喜取出瓶中一颗毒丸,铁寒着脸瞪着黎迎峰,“我是谁对你一点都不重要,你若还有一点良知,想想这些天黎辰尽心尽力对你所做的事,再回想一下你过去是如何对待他父母的,等你下去见了阎王爷,千万不要投胎做人,免得又要作践其他人。” 黎迎峰盯着欢喜送到他嘴边的药,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毒药,他益发冷静下来,“要我死不难,起码你让我死的明白些。” 黎辰走出黎迎峰的房间,转而在回去的长廊地上发现了异常,挂在长廊上的花灯未熄,明亮的反折出地上一小摊清亮的水渍。 黎辰想到那个他喂黎迎峰的药碗,当他接手后确实发现碗壁上湿漉漉的就像沾过了水迹。他回头看了眼通往黎迎峰房间的路,奇怪的呢喃,“小绿向来心细,怎么会拿药不稳,翻了少许在这。” 似乎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却找不出哪里有何不对,黎辰不放心又折了回去。 此刻站在房间中准备行凶的欢喜,也不是心狠手辣的角,他一屁股坐在榻上,指着黎迎峰,“你想死的明白些是吗,行,我告诉你,等你见了天合别说是被一个无名小卒给毒死的,是楚沐年用心良苦,终于替他抱了这二十多年都不瞑目的仇恨。” “楚沐年?”黎迎峰脸色变了变,仔细打量了下欢喜,激动的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老爹的徒弟。”黎迎峰干嘛那么激动。 “那你爹是?” “顾千里。”欢喜脱口而出后,才发觉有些不合常理,他粗声粗气道,“喂,你把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是否还想着能够活命找我转账,我呸,你今天非死不可。” 黎迎峰恍惚了下,没有在意欢喜的要挟,脑中只想着‘顾千里’三个字。不算忘怀的记忆涌现眼前。 二十多年前,自楚沐年脱离黎家后的第二天,照顾看管两位小少爷的丫鬟哭哭啼啼的跑来告诉他,小三少爷不见了,只在小二少爷的枕边找到一张字条,字条上写道:若想取回你的儿子,老地方找我,千。 那时候他痛恨着楚沐年的不守约定,直接就对外宣小三少爷夭折,以此想来打击楚沐年。 回到现实的黎迎峰,想明白了什么,“顾千里……千,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他看着与天合长相如此相似的欢喜,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我又被楚沐年戏弄了一次,你不是他的儿子,是天合的儿子才对,难怪你们这么像。” 第七十二章 黎辰再次回到黎迎峰房门口的时候,发现临走前亲自关上的房门此时大敞,察觉有异,他大步迈开走进房间。 “外公。”黎辰站在屋内没有发现任何人,就连‘小绿’也不见了踪影,榻上只有黎迎峰睁着双眼,毫无睡意的样子。 黎迎峰听闻黎辰的声音,顿显慌乱起来,“辰儿,你还不休息吗。” 黎辰也不想惊扰了黎迎峰,故道,“我怕小绿照顾不周,还是回来看一下。不过说回来,小绿去哪了?” 黎迎峰目光闪烁了下,欢喜来此目的很明确,对于二十多年前的事似乎了解很清楚,他由衷不希望黎辰受此影响,只好隐瞒欢喜的事,“我打发他回去了。” “是吗,这孩子真是冒冒失失的,门都没关。” “呵呵,是啊。”黎迎峰明白黎辰不是这么容易唬弄的,他佯装打了几个哈气,含含糊糊的说,“药效上头了,你回去睡吧,我也困了。” “是。” 打探不出任何结果,黎辰转身离开床榻之际,脚下不慎踩到一颗药丸,如墨漆黑的双瞳变得深邃起来,他回头转向假寐的黎迎峰,不再说什么,弯身拾起药丸就离开了。 再说欢喜,当黎迎峰对他说‘你是天合的儿子’时,便将二十多年前顾千里没有提到的事告诉了欢喜,包括小三少爷被顾千里带走,他对外谎称夭折的实情。欢喜听后大受打击,丢下手中的毒药,冲出了房间,早忘记了自己来此毒害黎迎峰的事。 失魂落魄的欢喜一蹶不振的走在凄凉空荡的望月城街道,低落的小脸上在昏沉的黑夜中出现一抹模糊的嘲笑。事实上,他可以不去相信黎迎峰的话,可笑的是,事实就是如此。 七月十七是你娘的忌日,从今以后每年这个时辰,你必须怀着虔诚在此祭拜,已慰她在天之灵。 “七月十七,不是凑巧对吗,黎暖暖就是我的亲娘,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也不会陷害黎辰拖累我娘,以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赶得上。” 他从没怀疑过顾千里对他说得每一句话,也没有深究过顾千里话中的每一个意思,因为他是自己最依赖的父亲,就算他这一生错过了母亲的关爱,只要身边还有顾千里,他也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 “其实,你就算把实情告诉了我,你还是我老爹,我依然还会在你的身边,但是,我无法原谅你的自私,仅仅为了引出楚沐年,掩藏了我的身世。现如今,我不但亲手害死了我娘,还有违伦常的爱上自己的亲哥哥。”想到黎辰,心口一阵抽痛。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的身世,不然一个想要取我命偿还他母亲仇恨的人怎么会反常的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还是以前的你,那个口口声声想要取走我性命,对我不信任的黎辰,只不过你发现我是你弟弟后,才改观了对我的态度,所以,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被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欺骗,仿佛生活之中没有任何事再可以去期待,欢喜漫步目的的走向夜色更浓的地方…… 对于欢喜突然离开无医堂,焦色的顾千里一夜未眠,他细想了下欢喜的去处,十之八九带着毒药进了黎府。顾千里后悔起自己考虑不周,当他把事关黎辰的事告诉欢喜,欢喜岂会袖手旁观呢。 第二天,陆满天派人去黎府打探了下府中的情况,打探的人回来禀报,黎府一如往常平静,府中也没有看到任何疑似欢喜的人。 顾千里当下起疑,难道欢喜没有去黎府? “欢喜会去哪里?”楚沐年问出顾千里的疑惑。 陆满天尽责道,“我已经派人去望月城附近暗中寻找,一有他的下落,即可带回。” 顾千里没有因为陆满天的话感到安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欢喜这孩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欢喜精灵聪明,不管他做什么,一定有办法脱身的。”楚沐年安慰道。 “但愿如此。” 站在屋中看着顾千里似乎放心不少,陆满天堆上笑容朝楚沐年热情的转移话题,“沐年,你的房间重新安排好了,过去看一下吧。” 楚沐年本来奇怪于陆满天的话,安排房间全由屋主做主就行,他原想回答‘不必麻烦。’双目意外接触到陆满天自得其意的笑容,楚沐年晃了下神,似乎想到什么事,他连忙改变想法侧头对顾千里道。“千,我过去看一下。” 顾千里颔首,昨夜楚沐年住在欢喜的房间,他自己的房间与欢喜的房间相邻,夜间很容易听到隔壁辗转反侧的声音,想来,沐年与他一样,都在焦心着欢喜一事。 楚沐年在陆满天的带领下,绕在无医堂,远离了顾千里的厢房,才走到一间宽敞的房间。这房间与陆满天的寝室很近,陆满天担心楚沐年别有心思,忙解释,“我知道你不想顾千里阻止你盘算黎辰杀黎迎峰的念头,我特意把你们的房间隔离一段,而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随时都要秘密协商计划,我们太远的话,反而不方便。” “你考虑的倒是挺周全的。”楚沐年面无表情的坐在中间一张雕花圆凳上,触手抚摸着摆放在檀木桌上热过不久的茶壶,“昨天,我也以为欢喜去替辰儿毒死黎迎峰,虽然与我想要的结果差不了多少,不过……”轻缓下双睫,欢喜是天合的儿子,他杀或者黎辰杀,其实都一样。不过,当他看到顾千里为欢喜彻夜未眠,满脸急躁的担忧神情,就像看到了一名爱子心切的父亲。 也许是他自私爱屋及屋,见不得顾千里重要的人受到一点伤害,反而希望欢喜不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可惜的是,欢喜并没有去杀黎迎峰。”陆满天接着楚沐年的话道,“最后还是需要黎辰亲自杀了黎迎峰以及黎文。” 楚沐年抬头纠正,“黎文是生是死我不在乎。” 陆满天赶紧摇头,“黎文死了,你就自由了不是吗。” 楚沐年不可否认陆满天的话,却也不得不去想以后的事,“就算他死了,我依然是江湖上缉拿的头号凶手。” “不。”陆满天断口否认,言辞灼灼,接下来的话犹如一场隐匿的风暴,直敲人心,“黎文与黎迎峰一死,黎家仅剩下黎辰,换言之,黎辰不只可以得到黎家所有的一切,还能继黎文之后,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 第七十三章 “辰儿会不会成为武林盟主,倒是其次,这几天辰儿进入黎府后,过的十分充足,可见黎文是真的把辰儿当做自己的表弟对待,没有一点的虚情,为何你就单单凭借一封遗书,就能确认辰儿会杀了善待他的黎文。”楚沐年想到昨天被顾千里的出现打断的遗书内容。 陆满天了然一笑,掏出怀里的一封信交给楚沐年,楚沐年毫不犹豫的拆开没有密封的信,半刻,看完信后的楚沐年清秀的脸上神情巨变,一脸青色。 陆满天很满意楚沐年的神情,他无情道,“黎家易主,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们所做的,只是让一件被隐瞒了十年的事真相大白摆了。” “你说的没错。”楚沐年一改方才的态度,“黎文非死不可。” 还未感觉到风暴席卷而来的黎辰,拿着在黎迎峰房间捡到的药丸,质问着熬药的小绿,小绿委屈的跪在地上讲述着当夜遭人偷袭,晕迷不醒,等他有意识之时,就在柴房中了。至于其他发生什么事,他一概不知。黎辰挥手退下小绿,事情很明了,当夜确实是有人找过黎迎峰,黎迎峰却想隐瞒此事没有告诉他。 “外公为什么要隐瞒,那夜的‘小绿’又是什么人?”无从得解的黎辰盯着手中的药丸,唯一确信的是,这是一颗毒药,那人趁夜混进黎府,目的是想对黎迎峰下手。“看样子,府中必须再加强守卫了。” 黎辰并没有继续追查此事的打算,此刻的他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欢喜没事,他只想着等黎文回来,自己再找个理由离开黎家跟欢喜他们汇合,一起想办法离开望月城,远离黎文的追捕,过着他们的逍遥生活。 傍晚,黎辰终于等到了回报,黎文回来了。 黎文在外抓回张靖已是疲惫不堪,草草沐浴完身体一到就睡着了,第二天,陷入梦中的黎文大汗淋漓的从榻上惊醒,他惊魂未定的在房间中四处环顾,似乎在检查房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静了静神,窗外大亮,心中的颤抖恢复平静,“持续了十年的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黎文换来小厮下榻更衣,到了厅堂,打着离开黎府的黎辰,已经备下一桌丰盛的早餐等候许久,黎文想到晨时惊醒的噩梦,面对着黎辰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情挤压胸膛,他热情的招呼黎辰一起坐下,共同用餐,席间不停的感谢着黎辰在他不在之时,照顾黎迎峰,打理黎家。 黎辰一时看不懂黎文何时变得如此客气,谦虚应对,期间又准备趁热打铁,想要提出离开的想法,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一名黎文的手下,神色慌张,他在黎文的耳边窸窸窣窣的说了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黎辰只见黎文血色尽褪,摆下碗筷,对他说了句“有事先行离开。”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黎辰抿了抿嘴,他也明白,黎文身为江湖上带领人物,不比普通的人,随时都有一堆的大小事务要去处理,不分时辰,今日只能说他运气不佳,离开的事只好再找时机了。 没有心情再继续享用早餐,黎辰唤来丫鬟撤走菜肴,自己就独自回房了。 到了房中,屁股还没做热,侍候他的一名丫鬟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 “什么事。”坐在书桌前的黎辰拿起一本蓝皮厚书,看了起来。 “二少爷,奴婢今早听伙房的张妈说,她在集市听到一些……一些……” “又是什么街头巷尾的谣言吧。”黎辰看着书页,耳边听着丫鬟的话,叹了声,这群下人平常无事,就喜欢到处八卦。 那名丫鬟犹豫半会,鼓起勇气道:“也许是有人想离间二少爷与大少爷的关系,才会到处乱说,大少爷对二少爷关怀备至,又岂会杀了二少爷的母亲呢。” 黎辰蓦然从书中抬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十年前母亲被神秘人掐死,那具冰冷,前一刻还是活蹦乱跳,喊着他‘辰辰,蝴蝶’的女子尸首,沉痛的击碎了他所有的意志。他花了十年的时间追查母亲的凶手,一无线索,二无动机,终是未果。灰心意冷时想到‘父亲’楚沐年的失踪,或有联系,待解开二十多年事后,失望的发现两者竟没有任何的关联,母亲的死还是成为了一个不解的谜团。 为何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外界突然谣言起这件停滞了十年的事?而且,还轻轻松松的就把他如何也查不到的凶手给揪了出来。 没有被仇恨冲晕头的黎辰,有点佩服自己这会还能想这些,他起身丢下书冲出了黎府。事情虽然透着些古怪,空穴不来风,无独不成偶,外界由此谣言,必由此原因,偏偏还将凶手指向了黎文。 黎辰到了人口密集的集市之时,耳边所听到的仅有买菜吆喝声,缺斤短两的争吵声,并没有丫鬟口中谣言一事。他逮住一个挑着水果摊子的农夫,塞了些银子问起今日有何异常的话题。 民夫见钱眼开,老实交代,“我来时是听到有些人神神秘秘的在说些什么,不过公子,我耳朵不怎么好使,听得也不是很清楚,相对的,眼睛精明,就那会,这里跑来几个黑衣男人,二话不说就把那群乱说话的人给带走了。” 黎辰忽然忆起餐时黎文匆匆离开的表情,八成是他听到谣言,派人带走了那群生事的人。 再踏进黎府,黎辰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无比沉重。 如若黎文没有做错什么事,心底坦荡,又何必如此匆忙把造谣的人给惩治了,这就是做贼心虚吗。 假如凶手真的是他,母亲是他的亲姑姑,是一个没有思想,只有小孩心智的女子,当年的表哥有外公的宠爱,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宋玉,为何还要对母亲下手,难道仅仅是为了嫉妒自己,把怨气发泄在母亲身上,逼迫自己走出黎家吗。 事情真的只是这样,为何十年过后,他对自己推心置腹,留于府中。是因为时间改变了一个人,还是他的罪行牵引了深处的良心。 第七十四章 外界突然谣起十年前黎暖暖被杀一事,谣言虽无凭无据,却也让黎府上空瞬间凝聚了一层无形的冰层,每当黎辰与黎文不期而遇时,过路丫鬟家丁,总感到心惊胆颤的寒冷。 他们明白,自家的两位少爷嘴上不说,心里彼此都在猜忌,一位处处防止被认定为凶手,另一位半真半假怀疑是凶手,在如此暧昧不清的情况下,两位少爷小心翼翼的避过谣言一事,以便难堪。 原打算离开黎府的黎辰,由此一事后,也没心情再去想着离开,暗中开始着手调查起谣言的祸端。另一边的黎文,最担心的不是外界的人如何猜测,而是黎辰对他的怀疑,当他得知黎辰开始调查时,便找了躺在榻上的黎迎峰,两人叽叽咕咕的讨论了一阵后,黎文就离开了。 黎迎峰唤来小绿请黎辰过来,换上一脸的老态,虚弱的对黎辰道:“我老了,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了,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表兄弟两同仇敌忾,不要受奸人挑唆,影响兄弟感情。” 黎辰不想放弃自己的初衷,表面安抚着黎迎峰道,“外公,我相信表哥是被冤枉的,所以我才要找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傻孩子,你要是能够找到证据,这十年来,你不是已经找出杀你母亲的凶手了吗。”黎迎峰继续劝解,“这凶手分明狡猾,谣言这事多少也与他有关,他一定是恨着我们黎家,才想用此计离间你们反目成仇,让他有机可趁。” 黎辰静心想想,黎迎峰说的也并无可能,一个都快过去十年的事情,怎么就偏巧赶在他准备离开黎家时,被人传开。要说纯属巧合,那也巧得实在叫人惊心。 “外公,辰儿明白,既然查不到,又何必勉强,还破坏了我与表哥的感情。” 黎迎峰眯起狐狸般的双眼,露出慈祥的笑容,“暖暖不会白走的,你表哥现在身居江湖首位,他一定会有办法帮你找出背后操控谣言的人,让你手刃凶手。” “恩。” 经此一晚后,黎辰果然放弃了调查,把所有的寄托全部放在黎文的身上,黎文也信誓旦旦在黎辰面前保证,一定会找到‘凶手’亲手交给黎辰处置。 几天后的某晚。 一直忙于追查造谣生事主谋人的黎文,睡在榻上,汗流满面,眉头深锁,嘴里不停的念道:“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姑姑,你饶了我!” 噩梦中的黎文气息越来越不稳,最后从榻上惊醒。 瞪着房间中微弱的烛火,黎文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开始呢喃起来。 “我只是一时错手而已,当时我根本不是要你的性命,我只想把你骗走,那样的话,辰一定会焦头烂额的在林中寻找你,可能一晚,也可能更长,如此的话,我们半年一度的比武考验就成功被他的缺席耽误,我不但不用担心输给他,他也会被爷爷狠狠的惩罚。你说我嫉妒他,没错,凭什么他武功比我好,凭什么小玉最先看上的也是他。他应该是一个没有人疼爱,处在阴暗角落,性情偏激的孩子才对。可是,姑姑,你也不对,你骗了黎家所有的人,你装疯卖傻了十多年,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被你欺骗了,我只是被你突然清澈的双目,异常冷静的语气给吓住了,才会着魔一样掐死你的。” 微弱的火光晃跃了几下,黎文顿时清醒起来,他拍着发胀的额头,念道:“我在说什么啊,好不容易坐上了盟主的位置掌控武林,爷爷也将毕生的内力全部转移给我,如今的我,唯我独尊,事事在于黎辰之上,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嫉妒的黎文。功败垂成的事怎么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对于当年一事,发现的人只有郑佛安,现今,他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世上应当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自言自语的黎文说到此,顿了下,突有所觉,“莫非这个造谣的人跟郑佛安有关,是郑佛安把那件事透露了给他,以此想要利用辰击垮我?” 黎文披衣下榻,在房中走了一圈,十分认定了这件事,“不会错的,只要根据郑佛安身前与谁往来最为密切,这个人一定就是造谣的人。”黎文大呼一口气,目露精光,“此人非死不可,找到他后先斩后奏,再骗说凶手畏罪自尽,辰也无法继续寻得真相,这件事也就可以彻底平息了。” 黎文美好的想着处事的办法,焦躁惊恐之感微微降低,瞬间踏实了不少。 第二天,黎辰的房间多了一封奇怪的信,刚从庭院回来的黎辰拿起没有署名的信唤来伺候的丫鬟,问起信的由来,丫鬟糊涂的望着信,失口认定没有收到任何信件,至于有没有人私自溜进房间,那就无从得知了,归结起来,这封信就像是凭空冒出一样。 黎辰想了想,挥退丫鬟,独留下自己对着满室的空气,俊容缓缓露出了然的神情,“出来吧。” 半空中,隐隐出现一抹鹅黄倩影,精致的五官上似怒非怒,看似很无趣的少女脚踏地面,很不客气的坐在一边,“辰哥哥,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让我多玩会吗。” 黎辰将无署名的信丢掷在千禧面前,问道,“你怎么也玩起这种故弄玄虚的事。” 千禧无辜的摊了摊手,“受人之托,奉命行事。” “黎文?” “他才不能会这么无聊呢。”千禧重拾起桌上的信交给黎辰,“今辰,陆满天神秘兮兮的找我,托我把这封信偷偷的转交给你,说什么此信对你很重要,我看啊,故弄玄虚的人是他。” “是关于欢喜他们的事吗?”黎辰盯着信猜测。 千禧重重的点了点头,“除了他们的事,他还能写什么信给你。这家伙,之前想救楚沐年就不会跟我知会一声,大家不都是一条船上的吗,只会单独行动,害我以为自己把欢喜弄丢了,都不敢过来见你了。” 黎辰笑了下,“陆满天这个人心思古怪,高深莫测,只要不是我们的敌人,已是万幸。说真的,迄今我都还未见过他,真希望哪天,可以跟他叙一叙。” “啊,你要见他!”千禧十二万个不愿意,摇头摇得跟破浪鼓一样,“不不不,辰哥哥,你千万千万不能去见他。” “为什么?” 千禧一脸鄙视道,“那家伙喜欢男人,尤其是像辰哥哥这样,稳重成熟的男人。” 第七十五章 黎辰不置可否的摇着头:“你在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身边的人包括自己喜欢上同性已经够荒唐了,难不成物以类聚,又要多一个陆满天? 千禧一听,急了,翻来陆满天的陈年韵事,一一证明,“辰哥哥,我说的都是铁一样的事实,就好比他十五岁那年,看上了一位打铁铺的大叔,可伶人家没几日安顿生活不幸坠崖身亡了。十六岁那年,他看中了一位成亲不久的大夫,一个害人一个救人两人倒也默契,就在陆满天对大夫告白的第二天,大夫被自己的妻子给毒死了。十七岁那年,他喜欢上了本城的一位乞丐,大发善心留于身边,就在陆满天终于安心找到一位可以长久相伴的人,意外发生,那乞丐的父母竟然死于陆满天之手,自己无依无靠才沦为乞丐,乞丐自知杀不了陆满天,就自杀了。至于后面被他不幸喜欢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死的凄惨迷离。所以啊,陆满天不止是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人’,还是男人中一颗不稳定的煞星。辰哥哥,你万万不能靠近他,否则,引火自焚啊。” 黎辰嘴角抽动了几下,对于千禧口中传呼奇神的某人经历,他只能用汗颜表达自己对那位堂主的悲惨命运。 “我心中已有他人,陆满天还能强人所难吗。” 双肩一跨,芙蓉玉面闪过一点失落,“是哦,欢喜说过,你喜欢的只有那位顾姑娘。” “顾姑娘?”黎辰愕然半刻,忽然有所顿悟,这种借口也只有欢喜想得出。他忍住笑强调,“恩,是,是顾姑娘。” 千禧不明的瞪着黎辰一副要笑不笑,憋得很假的样子,她嘟哝一声,“有古怪。”逐后一想,陆满天没有希望,自己还是有的。她试探道,“辰哥哥,你为何不多找几位温柔可人的女子一起侍候呢?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不是吗。” 女儿家的心思毫无遗漏写在了千禧的脸上,对面的黎辰心之明了,不忍心直面打击她,婉转道:“辰哥哥只有一个,他的感情是有限的,爱上一个人已经是他的极限,身边若多出三四个伺候,还不如多请几个丫鬟呢。” “哦。”千禧低着头闷闷的看着漆红的桌面,看来,她是没有希望了。 空气中瞬间弥漫了一层尴尬,黎辰打破沉浸故意拿着信道,“说了这么多,差点忘记这封信了。”边说着,手上边拆开信。 千禧似乎也想到一件被自己遗忘的事,她在身上摸索了几下,从怀中掏出一支精细小巧的玉笛,玉笛的尾端挂着一串明黄的流苏,细美娟秀,是个不可多得的珍贵挂饰。 千禧爱不舍手的摇晃着小玉笛的流苏,疑惑起某人的用意,“这个陆满天,好端端的为何要送你这么件小饰物。辰哥哥,你猜,这个玉笛,是否还有其他含义?” 等了会没有得到黎辰的回答,千禧抬眸,却见认真看信的黎辰,前一刻开朗健谈,此刻神情异常,双手颤抖,目光莹莹,俊容悲戚。千禧当下一惊,小心问道,“辰哥哥,你怎么了?” 黎辰看完信中内容,双手无法再承受犹如千斤重的信,无力的压在了桌面上。 “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一头雾水的千禧瞄向被黎辰压在桌面上的信,责怒起陆满天,写了什么鬼信害她的辰哥哥这么悲伤,她伸手抽出信,看了起来。 “岁月难熬,伤痛不忘,仇恨难消。曾经被带走的孩子一日比一日顽皮,却不见那人领着孩子引出楚沐年。那日我一如往常,再入林中,惊见一少年跟踪一名携带痴傻女子的白衣少年暗入林子。白衣少年因为远方的呼救声留下女子独自离开,跟踪的少年步出树后,试图带走没有常识的女子。女子痴傻不是真,一瞬清醒责骂少年晦暗的嫉妒心,少年被此激怒种下杀心,掐死女子落荒而逃。事后方知,白衣少年为黎家最不受宠的黎辰,掐死女子的少年,恰是最得宠的……”千禧砸了咂舌,慢慢的吐出心寒的名字,“黎文。” 千禧偷偷抬眼看了下悲痛中的黎辰,外界的谣言恍然是真,对此多少有些震撼。千禧不免又多了些疑惑,既然亲生母亲的凶手已经水落石出,她的辰哥哥不是应该愤怒吗?还是说,他与黎文兄弟情深,一时受不了他是凶手感到痛心? 不不,千禧不相信的打消这种可能,继续把信念完,“逃回黎府的黎文六神无主,终躲不过黎迎峰精锐的狐狸双眼,道出杀人一事。黎迎峰有意包庇,忧心黎辰洞察出自己表哥心虚之容,逐在他带回女子尸首之际,赶出黎府,远离黎文,一场凶案自此隐藏十年之久。十年之后,郑某窥见黎文有心灭口,留下遗书,玉笛为证,警醒世人勿蒙双眼,破除凶案。郑佛安绝笔。” “可恶!”性情率真的千禧念完信,哪里还在意信中内容是何人写下,胸中一股怒气,大抱不平,“黎迎峰当初将你赶出黎府,根本不是因为你造成你母亲遇害的原因。这个伪君子,他欺骗了世人,欺骗了对他最信任的你,到头竟然只是因为害怕你留在府中,查到黎文的蛛丝马迹才把你……”千禧咬了咬牙,实在气的无力再多说什么,也难怪最为注重亲情的黎辰看完信后,悲痛欲绝。 陡然千禧伤心的想起刚才被黎辰婉言拒绝的情谊,要是追溯起原因,也全是黎家的爷孙给他们造成的。当年,要不是黎辰被赶出黎府,他们也不会分开十年的相处时间,黎辰更不会遇上那个‘顾姑娘’,此刻的他们已是好事临门,成双成对。 由此归结,千禧全把失之交臂的幸福发泄在黎迎峰与黎文身上,她毫不心软的在黎辰耳边火上浇油,“这个虚情假意的黎文,贼喊追贼迷惑人心,表面上替你寻找杀母的凶手,事实上是在背地里掩盖真相,制造虚无。亏辰哥哥你还对他信任至此,把寄托转交与他,说不定某个晚上,他还在偷偷的嗤笑你的愚昧。” 千禧一边说着重话一边观察着黎辰变色的俊容,她继续挑拨,“信上说,伯母并没有真的癫疯,黎文当时也是知道的,本来你们母子可以享受正常人的天伦之乐,然而事与愿违,好事多磨,那个没有人性的黎文亲手阻断了你们母子的相聚,更甚者,在外受人敬仰的黎迎峰,不但没有将你娘看在眼中,反而包庇罪行的黎迎峰,戴着虚假的亲人面具,一次次的欺骗你,不断的背叛你,还妄想有生之年,看着你跟你的杀母凶手兄弟同心,对抗‘真相’,这简直是天下笑闻。” 黎辰缓了缓沉痛的双眼,心之动容,迷茫不复,目光暗沉。 “他们对我无义,我又何须有情,亲人之仇大于天,不可不报。” 第七十六章 自黎辰从郑佛安的遗书中知道杀母的凶手后,一边若无其事的住在黎府暗中计划报复,一边等着黎文寻找他名义上的‘凶手’。 不负众望,黎文根据郑佛安身前来往密切的行踪找到了一名可疑的男人,彻夜赶去了男人的住处。男人一见杀气腾腾的黎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终不敌黎文剑下威吓,承认自己造谣一事。 黎文依照自己的打算,男人既然承认是造谣的罪魁祸首,自己再给男人定个凶手的罪名,来个先斩后奏,回去就可以敷衍黎辰交差了。 黎文杀机一动,说是迟那是快,就在黎文举剑刺向跪在地上发抖的男人时,屋门外想起了不该想起的声音。 “表哥,凶手是否抓到了?” 白衣的男子无声无息,翩翩踏入屋内,他故意无视黎文对男人的杀气,满含着笑意转向地上的男人。 黎文被黎辰突然的出现搞得措手不及,此刻又猜不透黎辰是何时跟踪他到此,只好收敛杀气,硬着头皮瞪着垂头的男人道,“找到了,就是嘴硬,不肯招认。” 黎辰弯下身抬起男人的头,男人一脸惊慌不敢直视,双眼心虚乱飘。黎辰见之露齿一笑,阴寒冷冽。摆下手起身对后面的黎文道,“三天后,我想用此人的鲜血,为我娘举行一场阴寿,表哥可否同意?” “当然同意。”黎文痛快的答应下,看来是他自寻烦恼了,黎辰根本没有怀疑,反而也认定了男人凶手一事。他缓下紧张的心情,轻松的拉起男人,打道回府。 无医堂。 最近的顾千里非常郁闷,先不说欢喜失踪未有任何线索,身边的楚沐年两头三回的不见人影,每一次寻找听到的结果都是这样,‘堂主带楚大侠出去了。’ “这时刻,黎文虽然把心思都放在了追查杀害黎暖暖凶手的事情上,可这个陆满天,也不该把沐年带出去。”顾千里站在无医堂外,对着前方一片的花草,担忧着楚沐年的安危。“顾大侠不必担心,我们堂主会照顾好楚大侠的。”守在门外的一名守卫好心道。 照顾?顾千里微皱眉头,对此有些说不上的闷气,“又不是三岁孩子,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更不需要照顾吧。” 那守卫平常工作比较清静,难得堂主不在,自己偷个懒,正好有个人可以聊聊天,打发时间,他把挺直的背脊靠在门侧,八卦起来。 “堂主喜欢男人在我们无医堂也算是件公开的事,顾大侠是聪明人,堂主近日与楚大侠同进同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堂主见不得楚大侠闷在一处地方,带他出去也是正常。” “真是荒妙,他们年数相差,怎么能在一起。”顾千里不知道该是气陆满天还是楚沐年的胡来,自从他们第一次相见,他就看出了陆满天对楚沐年痴恋。最初他想带着欢喜他们离开无医堂,也是为了杜绝陆满天的痴心妄想,最后留下是迫不得已,起码他还有一点的自信,楚沐年的心中有他,不会接受陆满天的感情,以此来看,自己太高估楚沐年对他多年的感情了。 守卫不懂察言观色,一味的八卦,“男人都敢接受了,年数又算什么事儿。” 顾千里听着脸色泛青,衣袖一摆,就回房了。 午时,顾千里憋闷在房间中坐不住,又出来了,正好路过接待厅看到回来的楚沐年与陆满天亲昵的聊着什么话题,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顾千里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咳嗽了下提醒某两人,才踏进接待厅询问楚沐年。 “你去哪了?” 楚沐年与陆满天正聊着黎辰看完他们寄送的遗书后表现出的种种举动,臆测黎辰已经开始报复。积怨在楚沐年心中二十多年的仇恨,总算看到了一点报复的希望,脸上也多了些明媚,这时候就被出现的顾千里打断了。 他不慌不忙的回道,“我跟满天打探欢喜的行踪去了。” 真是冠冕堂皇的出去理由,顾千里冷嗤下,楚沐年有意隐瞒他与陆满天的关系,是害怕他有所想法吗?笑话,他选择了陆满天,自己还会阻拦不成。 表面上顾千里信以为真的关心问道,“打探如何?” 楚沐年泄气的摇了摇头,他与陆满天出去,一是想了解外界对谣言一事的反应,二是寻找没有下落的欢喜。 “我跟满天怀疑,欢喜可能已经出城了。” 还真是装模作样,想要发泄什么,又被冷静给强压下去。顾千里假装‘嗯’了下,转而又问,“你刚才,似乎很开心啊。” 这就是他跟陆满天的区别吗,他带给沐年的至今只有抛弃与痛苦,陆满天却可以带他走出二十年来黎迎峰给他造成的阴影,给他快乐幸福。 “啊。”楚沐年傻楞了下,千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看你开心,我很高兴。”顾千里勉强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而移向一边的陆满天,客气道,“以后,有劳照顾了。” 陆满天同样被顾千里的话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一天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 隔天,楚沐年急匆匆的找来陆满天,火急火燎的说,“千不见了。” 陆满天询问守卫,守卫说,“顾大侠出去透个气,就没回来过。” 陆满天想到昨天顾千里的神情,安慰着楚沐年,“他应该找欢喜去了。” 楚沐年一听,益发紧张,“欢喜去哪里你无医堂的人都找不到,单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找到,万一被黎文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不是很危险吗。不,我要去找他。” “沐年!”陆满天死死的拉住楚沐年,好不容易留下的人,又岂能放手,“你不能去。” “为什么?” 陆满天心一横,自私道,“顾千里是你的师傅,他有自保的能力,再说,黎文要找的人只有你,他不会出事。” 陆满天的话不由戳到楚沐年内心的伤痛,他冷下面,甩开陆满天的手,“没错,他是我的师傅,因为这个师徒的身份,我们分开了二十多年,也因为这个身份,我们痛苦了二十多年,不管今后怎么样,千是否依然会拒绝我,可他始终都是我今生唯一不想离开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 楚沐年看到对面的陆满天明显多了受伤的表情,他抱歉道,“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明白,你过往的一些事,我也听无堂中的兄弟提起过。你的痴情和遭遇,令人动容,只是缘分未到,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位你更值得去爱护的人,与你长相厮守,但是,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陆满天没再阻止楚沐年的离开,他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不是他的,又何必强求。 第七十七章 苍茫的山,萧条的树木,树缝中穿留的冷风生疼的刮着清秀的脸庞,磨下片片的红色。奔出无医堂的楚沐年,事前没有准备任何御寒的衣物,瑟瑟的行走在树林之中。 人海茫茫,蓝衣难寻,打着试一试的心态,楚沐年走出望月城,猜想顾千里可能去了他们曾经的林中小屋寻找欢喜了。他走进了相隔二十多年的地方,过去的回忆恍如昨日涌现,那天,躺在榻上受伤的男子被逼走三年后,依然问着他心中最在乎的事,最在乎的人: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是我徒弟,也是世上我最亲的人,不想你,我还能想谁。 我在你的心里,只有徒弟的影子吗? 楚沐年缓了缓双眼,就像慢慢淡去心中的伤痕,强迫遗忘不开心的往事,一点一点走进门扉未关的小屋。 “欢喜?” 果不其然,屋内传来微小的动静,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从门口激动的闯了出来,那人待看清来人后,一阵愕然。 “你怎么会来这里,陆满天呢?”顾千里询问的当回,下意识的四顾寻找陆满天的身影,没道理他会放楚年单独出来。 楚沐年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目光闪烁了下,心中有苦难恕,自己二十年前就放手的人如今遇到另一位相爱的人,他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取。顾千里勉强笑道,“欢喜失踪我有很大的责任,你与陆满天都出去寻找了,我又只能坐视不管。如果我跟你们明说出来,你们一定不会答应。” “只是这样?”楚沐年狐疑的盯着顾千里。 顾千里心虚的逃避着楚沐年想要看透人心的眼眸,他吸了吸气,感到些许的寒意,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粗心,他又转向穿着很少的楚沐年,脸上多了关切,“先回屋吧。” 楚沐年依言进入小屋,浑身感觉暖和了许多,看之很心疼的顾千里,又从内室拿了件毛裘披在楚沐年身上,动作自然温柔。 楚沐年抚摸着毛裘的柔和,留恋着顾千里每一个不经意的关心与体贴,一种久违的辛酸又将他拉回那段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 第一次,他们成为师徒关系后,顾千里说,他是师傅,不会让自己的徒弟成为一个到处乞讨的乞丐。 从此,每一天的夜晚,顾千里信守承诺,不但教他基本武功,还会偷带出各种点心、衣服、玩意送给楚沐年,这都可让楚沐年开心很久。 楚沐年心理很清楚,安住天山派的顾千里不愁吃穿,与那些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无异,他们可以大方的伸出援手自以为是的帮助你。但是,后来被逐出天山派的顾千里,相当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无家可归,与乞丐的他没有多大区别。 那时候的楚沐年过惯了饥寒交迫,看尽了人情冷暖,自己都过不去的日子,瞬间从好吃好住跌落下来的顾千里,更是没法生活。当顾千里再一次信誓旦旦承诺要照顾乞丐的他时,他没有任何的激动,只有嗤之以鼻。 他相信无需几日,一样沦为衣食难寻的顾千里,就不再空口说白话,承诺着照顾这样的大话,自己能够吃饱已经是极限了。 事实大相径庭,令楚沐年瞪眼的是顾千里的毅力,他没有虚言,无论是取之不易的食物还是穿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个徒弟,宁可自己冻着饿着,也不愿表露出来。甚至他们闯荡江湖,站在他前面挺身而出的,也是那抹蓝色的身影。 楚沐年承认,从那时候开始,自己被顾千里的‘自以为是’感动,也逐渐依赖起他,理所当然的享受他对自己的‘宠爱’。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习惯,当他终于能够认清一个男人依赖着另一个男人的后果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无法再抽身,只能接受等待着他更严峻的感情纠缠。 “沐年,你在想什么?” 楚沐年从记忆中回过神,心绪莫名有些不安,好似想要依赖的人迟早会远离自己的身边,他扯住胸前的毛裘,抬头对上顾千里的目光,缓缓的问,“千,我们之间除了师徒,还是什么都没有吗?” 顾千里被问得有些心慌,不由想到他与陆满天,这会,他是想直接摊开他们的感情吗?如果自己回答是肯定的,沐年或许觉得没什么遗憾就可以直接回到陆满天的身边了吧。 “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楚沐年一步步走进逃避的顾千里,“二十几年来你都未曾娶妻,是为了什么,不是在等我吗?” 顾千里不可否认,后悔道:“是,我承认我等了你二十多年,想要弥补我错过的一切,只可惜,我现在才明白,失去的终究再难回来,我们之间剩下的也就只有这种可笑的关系。” “失去?”楚沐年顿住,不满的望着顾千里,“只要你回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何来失去。” 顾千里被楚沐年的话搞糊涂了,他呐呐的问,“你不是想与我撇清关系方便接受陆满天吗?为何还要重新开始。” 楚沐年张了张嘴,傻眼的盯着顾千里,逐后才发现他们间好像存在一些问题,“你以为我跟陆满天有什么吗?” “他对你的心思显而易见,你又与他同进同出,神神秘秘,又怎么让人相信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楚沐年一扫之前咄咄逼人的神态,啼笑皆非的望着动了怒,确切说,是在吃醋的某人,“对,我与他是同进同出,神神秘秘,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但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顾千里狐疑的问,“那是什么事?” 话到这份上了,为了消除他们的误会,楚沐年只好将陆满天利用黎辰的复仇之心,对付黎迎峰爷孙的事和盘托出。 “黎暖暖真的是黎文杀的?”听完后的顾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黎家如此复杂,“黎辰举办的这场阴寿,也只是一场对付黎文的阴谋。” 楚沐年点了点头。 第七十八章 黎府,就在黎暖暖阴寿的前一晚,黎辰突然邀约黎文房内相谈,神情若喜,对凶手一事似有新的重大发现,他对满是疑惑的黎文毫无保留道: “表哥,杀我娘的凶手就快找到了。” 黎文顿生糊涂,脱口问道:“之前我们抓的男人不是凶手吗?” 听闻黎文的话,黎辰暗暗可笑,表面上却只是浮现一抹神秘笑容,不经意的转向开始心虚的黎文,“起初我也怀疑那个被我们抓住的男人就是凶手,后来又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寻找了十年之久都未被我发现的人,岂会这么容易就出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事情实在简单的叫人怀疑。一炷香前,我去地牢看过那男人,他也承认了自己并非是凶手,只是拿了别人的钱出来造谣而已。” “辰,你认为真正的凶手,就是那位出钱买通他造谣的人?” “恩,必是他不可了。” 听到此处黎辰的回答,黎文暗自又缓了口气,造谣之事与他本人无关,就算黎辰执意要查,最后也不会把目标落到他的身上。心想着只是虚惊一场的黎文,紧接着又被黎辰接下来犹如惊雷的话,劈得浑身动弹不得。 “那男人说,幕后出钱的人蒙面出现,相当诡异,唯有他身上的一件物饰倒是非常别致,白玉通透,小巧可爱,是一般玉行都很难寻见的小玉笛。” 玉笛 黎文晃了晃神,犹记得小时候,母亲因病离世,给他留下的遗物就是一件小小的玉笛饰物,此后,他便爱不释手的挂在腰间,直到十年前杀了黎暖暖,匆忙逃回黎家才发现,腰间的玉笛不见了。当初,他还以为掉在回来的途中,却又不敢再回头去找。 现今,黎辰提到玉笛一事,想来是掉在了凶案现场,恰巧被郑佛安捡去。至于小玉笛如今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幕后出钱制造谣言的人身上,只能说明,那个人与郑佛安确实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黎文故作镇定,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心中最担心的事,“辰,那你对那个小玉笛,有何了解。” 知道黎文担心何事,黎辰状似惋惜,“世间玉笛不是一种,光听男人的形容,也看不真切,又如何去找呢,不过。”他故意卖关顿了下,深邃的双目闪过一丝狡黠,“过了明天,我打算让他把玉笛的形状画下来,如此一来,寻人就方便了。” “是……是啊,还是……你聪明。”黎文逃避着黎辰的目光,断断续续的敷衍着,心中已经是滔天大浪,不停的告诫自己,决不能让黎辰发现玉笛的摸样,否则,自己功亏一篑,真相难掩。 已然动下杀心的黎文,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走向黎辰设下的圈套。 第二天,庄严的黎府比往常更加沉浸在一种庄重、凄哀的气氛中。府中里外有秩序的站满了一排自称与黎家有交情的人,他们庄严慢步至大厅,对着大厅上位布置素白的灵位处,一一上香聊表心意。 此次阴寿虽说是黎辰单方面对去世的母亲表示的一种孝义,然而府中一下子出现如此之多有关无关的人来祭祀,倒叫他小小的吃惊了下。待他堆满真诚与跪拜的人道完谢意,耳边始终萦绕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年少有为,不可限量,孝感天地’等诸如此类的恭维话,逐渐他又想明了什么。 这盟主的表弟,原来也不是虚名,由此来攀交情的倒是十足十。 黎辰守在灵位一边,突感虚伪,心生反感。 “二少爷。”这时候,一名丫鬟匆匆走来,神情焦急,声音却是压得极低,“牢房失火了。” 牢房是关押上次抓回来疑是凶手男人的地方,黎辰听闻,不见一点惊色,仅是平淡的问,“大少爷知道吗?” “大少爷已经赶过去了。” 黎辰了然点头,退下丫鬟,又将失火一事在不惊动在场祭拜人的情况下,对另一边带着病态勉强撑着身体接待的黎迎峰,简单说明,就退离了大厅,赶去被毁牢房。 就在黎辰离开不到半刻,大厅外出现了一对老夫妻,其中一名老婆婆似乎在长排祭拜的人群中寻找什么,口中不安心的问着身边白须的老爷爷,“千,欢喜会来这吗?” 原来,这对老夫妻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楚沐年与顾千里,他们担心着失踪的顾欢喜,没敢在林中小屋享受过多的恩爱甜蜜,直接出来寻人了。 乔装成老爷爷的顾千里也不敢肯定,只是猜测,“平时黎府守卫森严,欢喜若是想见黎辰,只有今天防卫松懈的时候。沐年,你先别急,欢喜那孩子不会皇而堂之的过来,说不定已经乔装成其他摸样混进来了。” 楚沐年沉吟了会,目光继续飘到流动的长排人群中,忽然,扯着顾千里的衣袖,激动道,“欢喜!” 果然,人群中出现了一抹熟悉较瘦的淡蓝身影。 顾千里皱着眉锋,原本见到失踪的欢喜,该是开心的,而此时,顾千里却是冷静的拉着想要上去唤回欢喜的楚沐年。 “千,怎么了?” “欢喜居然没有乔装就进来了,难道他不清楚自己会很危险吗。” “这确实有些奇怪。”楚沐年望着消瘦了许多的欢喜,那张充满朝气的小脸,已经复上寒霜,精灵的双眼,染上阴鸷。“这些天,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是唯一可以说明欢喜此时此刻改变的原因,楚沐年与顾千里不得而知,只好静观其变,留意着欢喜的一举一动。 欢喜随着人群进入大厅,迈近上位黎暖暖的灵位,无视一旁见到欢喜后,而露出惊慌神情的黎迎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毫无预兆的在人群中,炸开一句话: “娘,孩儿不孝。” 第七十九章 惘然若失的顾千里黯淡的走出了黎府,陷入空白的大脑中惟留下了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幕。 欢喜口中的那一句‘娘’,成功的引起了场中人的好奇与猜疑,黎迎峰虽有不愿,事到如今,只能出面证实欢喜就是传言中被认为夭折的黎家三少爷,一边解说当年的误会,原是为了他的小生命不受楚沐年与采花盗的影响,才对外宣称已经夭折。 顾千里没有任何心情再去点破黎迎峰莫须有的解释,心酸的望着不亢不卑接受人群道贺的少年,那个曾经与他相依相靠,口中不停换着他老爹的‘儿子’,真的走出了自己的生命。 掩不住的悲哀与失落,又怎么能去怪老天的捉弄,欢喜认祖归宗的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的。 “千……”楚沐年担心的望着走出黎府,不言不语的人。 顾千里缓缓将目光移向身前忧心忡忡的爱人,嘴角勉强扯起不胜欢愉的弧度,“天合跟黎暖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楚沐年一反常态的摇着头,提醒着此刻沉浸在失去‘儿子’而遗忘了重要事情的顾千里,“欢喜的回来未必是件好事。他不比辰儿,很清楚的明白二十多年前黎迎峰对他父母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一语命中玄机,顾千里走出心中的失落,认真的望着这时要比他冷静许多的楚沐年,回味着他的话:“欢喜嫉恶如仇,按理说他是不会对自己的仇人认祖归宗,屈就黎府。” “这是一点,更重要的还在辰儿。就算欢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对辰儿感情之深,断然不会当着所有人揭露他与辰儿的血缘关系,但是他做了。你想,世间还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他非放下感情去做的呢。” 似乎想到什么,顾千里脸色一变,抽身就要返回黎府,“赶紧找黎辰,也只有他可以阻止欢喜了。” “不。”想到在队伍中见到欢喜时那种冰冷神情,楚沐年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恐怕,辰儿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心了,由情人瞬间变回兄弟,那颗对辰儿热忱的心,也该冰封起来了。” 欢喜与黎辰能发展到今天的感情,可以说是顾千里当初执意的支持,他挫败的扶着额,无比自责,“我就不该私心强留着他在身边,早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世与黎辰相认,尽早脱离不可能的感情,他就不会这般痛苦。” 楚沐年安慰的搂过顾千里,“千,你也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辰儿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欢喜有任何闪失的。” 另一边的黎辰赶去被烧牢房时,那个被抓回的男人却难逃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仅留一具漆黑烧炭般的尸体。 身边是黎文责怒属下看守不牢,被人放火杀人灭口的怒骂声。 黎辰也不好再发话怪罪黎文的属下,只感天意,反而劝着黎文再等时机。 等两人忙完事再回到大厅,耳边回响着黎迎峰介绍着三少爷的身份,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顾欢喜,震惊当场。 这天晚上,黎家大小围在一桌,兄弟聚首本该宴会欢畅,反观这一桌却是出奇的平静,就连站在一边的丫鬟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好生奇怪着沉默寡言的四人,哪里像是兄弟与爷孙那般亲热。 “咳、咳。” 饭桌前的黎迎峰一边在逃避着什么,一边确实是因为经过一整天的勉强接待,加重了病情咳嗽不断,故打破四人的僵局率先起身,由人搀扶着告离了席位。 黎文见黎迎峰离开,摆明爷爷是想把接下来的事全由他一手安排。即使过往他与欢喜因为某些事闹得不愉快,可眼前这尴尬的局面还是要他这个当家的来化解。 黎文只好厚着脸皮蓄满客气的笑容,主动倒满一杯酒,对着旁边的欢喜说着满心的愧疚,“欢喜,过去表哥也有很多对不住你的事,误信郑佛安的谗言害你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头。来,这杯酒就当表哥赔不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边定下心做好与黎辰成为兄弟事实的欢喜,内心似乎在煎受着什么重大的考验,他强迫自己不去面对对面的黎辰投射过来的疑惑目光,僵硬的闷着头五味杂陈的咬着嘴里都不知道什么味的菜肴,这回又听到黎文的话,无疑是解脱了他的难堪,哪里还在乎黎文过去是怎么绑架他进追风堂的。 他抬起笑意盈盈的小脸,接受了黎文的道谢,客气道:“大家以后都是兄弟,过去之事,就如流水东去。”说着,欢喜也举起自己的酒杯礼尚往来,“同样,我也敬表哥一杯,就当着欢喜过去的年少无知,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表哥的事,也不要放心里。” “好好,那我们大家都把之前的事统统的忘记。”黎文豪爽的与欢喜同时饮完杯中的佳酿,就像把过往两人间的不愉快随着一杯佳酒由此一笔勾销。 “其实啊,这会我倒是羡慕起辰了。”对黎辰与欢喜之间感情之事并非了解的黎文,自作聪明又倒了一杯酒走到黎辰身边,“没有相认前,你与欢喜是最好的兄弟,现在相认了,你们是更好的兄弟。人世间的喜事也就那么几件,而你却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自己真正的兄弟,不应该高兴的跟我这个表哥敬一杯吗。” 黎辰低低的笑了起来,整张俊容却不见一点的喜色。他缓缓的端起身前盛满琼液的酒杯,口中呢喃着黎文口中的‘兄弟’。如果他与欢喜仅仅是最单纯的兄弟感情,今晚或许是他最开心的日子,然而黎文祝福的话,在他耳边化成了满心的嘲讽。 “表哥说得极是,他乡遇故知也不会有我这般‘好命’,这酒,是一定要喝的。”是不该欢喜知道身世来的如此之快,也不该他们今后只能在大众眼下维持着可笑的兄弟之情,黎辰赌气般喝下杯中的酒。口中没有酒液的香醇,仅有流不尽的苦涩。 第八十章 一顿宴席在黎文的参合下,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欢喜回到黎文安排的厢房,不待宽衣,整个人就倒在了软软的榻上。回响黎文临走前的话:此间与黎辰的厢房相隔不过一个小院,两人彼此相近,方便照顾。 欢喜在榻上毫无睡意的坐了起来,骂了句,“死蚊子,多管闲事,不要以为这样我就真的忘记了你绑架我的事。” “既然忘不了,你为何还要回来。”吱呀一声,轻合的房门被人推开。 欢喜惊吓般抬头迎向门外鬼魅般进来的白衣男子,心跳不由随着男子的接近加速了频率。 欢喜,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他会来不是预料中的事吗。 坐立不安的欢喜一边劝着自己,一边挂上嘲笑:“我还当是黎府哪个不要命的家丁擅闯主子的房间,原来是我的大哥。”欢喜故意加重‘大哥’的语气,划明彼此间最新的关系。 黎辰收住脚步,不可思议的望着与他撇清关系的欢喜。 “是谁告诉你身世的?”仅仅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才改变的吗。 “是谁说的很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了,他们真正要面对的问题,是眼前的‘兄弟’。顾千里曾经就提醒过他,若有一天欢喜发现自己的身世,必定不会原谅。 “你在恨我吗,还是你的回来仅仅是因为报复我。” 嘴边故意噙着一抹妖冶笑容,欢喜从榻上缓缓离身,带着几分情意靠近黎辰,抬起手臂主动投入男子的怀中。 “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大哥,我怎么舍得恨你。” 黎辰低头望着怀里人突变的温驯,没有往常那般柔情的享受着爱人的投怀送抱,心里眼中冒着浓浓的悲伤。 难道他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吗,不是说好要离开望月城过着属于他们逍遥的生活。 “这是你的心里话?” 怀里的人怔了怔,没有回答。 “分开的这些天,我不断的想,等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必定是我们实行约定的一天。我也曾想过,你的身世我瞒不过你一辈子,但是我会想方设法的去瞒你,哪怕一天,两天,或者更久。我从不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即使你怨我,恨我也好,我还是希望你喊我一辈子的‘黎大哥’,而不是现在的‘大哥’” 欢喜茫然的抬起头,黎辰对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这只不过是他另一个话意,而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不由自主,欢喜想到了第一次自以为黎辰告白的那句话: 欢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当初黎辰想要说的,应该是他们兄弟间的重要才是。此刻的话他又怎么能再次相信是在告白呢,恐怕是他无法坦然去承认他这个间接害死母亲的弟弟,无奈血清关系改变不了,他只能隐瞒实情自欺欺人的来留住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再者,自从他们相处以来,黎辰确实没有真正的在他耳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就算他们曾经发生过亲密的关系又能说明什么,是一时的情动,还是一时的新鲜,或者是想用此来掩盖他给予的兄弟之爱,而非他想要的爱情。 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火苗,由此不堪熄灭。 退离这个不可能属于他的胸怀,似乎浑身都已经失去了周旋下去的气力,欢喜懒得再做戏了。 “你走吧,我来此的目的与你无关,至于恨不恨,无所谓了。” “无所谓?!”黎辰这会是真的被欢喜气急了,为什么他说的那么明白了,欢喜还是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就算与我无关,你可想过师公的感受。他虽不是你亲生父亲,这二十多年来他对你的教育、疼爱,不会比任何一位父亲少一分。而你如此就践踏了他多年的养育之恩,回到这个根本就不属于你的黎府,你不觉得自己很无情吗。” 他很无情吗?欢喜扪心自问,对于顾千里,那夜在他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恨也恨过了,怨也怨过了,即便这样,又有何意义。 二十多年与顾千里父子相融的画面,或许感情是真,身份确实假,再如何的温馨,自己永远都成不了他的儿子,也无法自私的去索取不属于他的温情。 相对的,他也不需要黎辰的兄弟之情,怜悯之心。 当他开始忍痛摒除这两个他爱着的人走出自己的生活后,才发现,他的人生一切都已经空白,找不到任何可以使自己存活下去的理由。如此行尸走肉的过了几天,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终于有了活下去所要做的事…… “我累了。”身心都感到无比疲惫的欢喜,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毫不容情的下达了逐客令。 黎辰心中虽有众多的不满与愤怒,可见欢喜的疲倦不像是假,方转身离开。 然而欢喜与黎辰房中所发生的一切,不幸落入隐藏在黑幕中的黑影里。 “你都看到……咳……什么了。” 摇曳的烛火下,手持巾帕的黎迎峰虚掩着不间断咳嗽的嘴角,整个人苍白的靠在榻上,即使在如此病重的现况下,始终忌惮着欢喜回来的目的,不忘派人深查。 房中靠窗的桌子旁,不知何时坐了一名翩翩红衣的身影,满头青丝如瀑流泻,不细看,这道纤细的背影像极了妖媚的女子。再看面容,却是诡异的带着一张白银面具。 “兄弟间的家常,仅此而已。”透过面具传达出来的少年音,说不上悦耳,有些闷闷的。 “咳,咳,难道他没有跟辰儿提到二十多年前的事?”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一直深藏的旧时恩怨,不想因为当年的过错,再生是非。 二十年前发生什么事,少年不想知道,他微垂着头把玩着手中一支雪花形态的银质镖,似乎对它要比黎迎峰的话还要感兴趣,“没有。” 黎迎峰凝视了会少年,大概相信了少年的话,没在继续问欢喜那边的事,几声呛不住的咳嗽后,病怏怏的脸上扬起亲和的微笑:“你与辰儿也有好些年不见了吧。” 第八十一章 “你与辰儿也有好些年不见了吧。” 手中转动的雪花镖嗖然停止,少年终抬眼看向老谋深算的黎迎峰,面具中那双清冷的眸子闪了闪,折射出森寒光芒,“这十年时间,我无时不刻想要亲手杀了他。” 黎迎峰转而又像个心疼晚辈的长辈,叹了一声,“你与辰儿之事,我也不好干涉,如今我找你回来,是希望你回文儿的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心中压着什么有些喘不过气,少年断口拒绝:“我不想见他。” 黎迎峰干笑了下,“真心不想面对他的话,就以四堂堂主的身份吧。” 少年犹豫了会,起身作答:“是。” 几日后。 黎辰房间内,一名身穿鹅黄轻纱的少女,娥眉深锁的瞪着对面悠闲喝茶的男子,再也受不了的问道:“你怎么还有心情喝茶啊。” “不就是莫问堂堂主回来了吗。”黎辰一副为何大惊小怪样。 千禧从凳子上毫无淑女形象的跳了起来,“辰哥哥,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四堂之中,无医堂、追风堂无意效忠黎文,本来也就一个愚忠的磐石堂还在为黎文趁场面,现在却又多了一个棘手的莫问堂,转变的趋势对我们十分不利。”黎辰复说着千禧之前的话,“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 “那你还不想办法。” “想什么。” “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黎辰忍禁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很不喜欢磐石堂跟莫问堂,好歹四堂堂主间关系匪浅,你这个做属下的,也不该有怨啊。” 千禧嗤之以鼻的哼了声,数落她多年来的怨恨,“怨气八百年前就结下了。先说莫问堂堂主小莫,最初是陆满天那混球看之不爽,说什么一个大男人成天穿着红衣也就算了,面对他们这些堂主还戴着一个碍事的破面具,阴阳怪气的,又不是女人因为自己的长相遮丑或者太过漂亮被人窥视。那时的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忍不住想看一下面具后的真面目,哪知道,我还没动手去揭他的面具,他的暗器刷刷的朝我飞过来了,此后我们的梁子就结下了。” 黎辰继续听着,“然后呢。” “然后就是磐石堂的石堂主石霸天,那Y的,每次四堂相聚,转身就变大爷,呼来支去,一会唤我看茶,一会找我帮他捶背,完全把我这个追风堂堂主当贴身丫鬟使。是人都有尊严的,难不成女人一定要屈就男人之下吗。”千禧气鼓鼓的说着,好像忘记自己说漏了什么。 黎辰一副‘原来如此’,他放下茶杯,“你这个追风堂堂主,做的也真够辛苦的。” “何止辛苦,简直是——”千禧顿了下,辰哥哥刚才说什么来着,堂主?千禧咽了咽口水,小心的看向好整以暇的黎辰,“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黎辰眯起双眼,笑的毛骨悚然,“何堂主才是叫人处处意外,处处惊喜,而且还深藏不露。” “啊,那个,那个,我来时见到了欢喜,没想到他成为了你的弟弟,我这就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脚底抹油,一溜烟的功夫,鹅黄的倩影消失了。 黎辰见此,只能摇头,刚才只是想吓她一吓,并未因受骗而生气,何况,千禧姓何,那时自己在脑中寻找追风堂的何堂主,也并未把千禧带入进去,难怪没有想到她。 转而想到千禧带来的那番话,黎辰望着门外,陷入沉默之中。 当夜。 黎辰转悠在院子中,考虑着黎文一事,现今杀他母亲的物证与人证都已俱在,只欠适当时机。黎文贵为武林盟主,自然是不能草率揭露他的罪行,到底要如何才能正大光明的避过磐石堂与莫问堂,揭开他的丑陋恶行呢? 托着下颚未能思索好计策,黎辰有些烦躁,想到这些天,那个一意孤行回来的顾欢喜,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处处逃避他、远离他,他想要说的话也无从说起。 黎辰转向院子前微亮着灯光的小屋,如果现在找他,依然还是不想见他吗。就在黎辰晃神之际,小屋内的烛火被吹灭,没一会,房门轻轻的打开,从中走出一抹小身影。 “欢喜?”黎辰下意识躲在一边,心想,这么晚了,他想去哪。 放心不下的黎辰,悄悄的跟在了欢喜的身后。 欢喜一路小心的避过府中守卫,走走藏藏,终于走到厨房处,闪进屋内。屋中的小绿并未息下,正在忙着帮黎迎峰煎药,欢喜站在他身后,抬手将此打晕。 “上次未能成功,这次绝不能再失败了。”欢喜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揭开冒着热气的药罐盖,拆开药包全数散入混合草药的罐内。 “那是什么!” 欢喜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惊白了小脸:黎辰这么会在这?! 他慢慢的转头,支支吾吾的想要掩饰掉手里的纸张,“补……补药。” 半信半疑的黎辰大步上去,随手拿起一只小碗,举起药罐倒入药汁。 “你想做什么。”对于黎辰突然的举止,欢喜有些莫名的心慌。 “补药是吗?”黎辰看了眼欢喜,执起盛满药汁的小碗,凑近嘴边就要喝下。 没想到由此发生的欢喜,想也不想一招袭去,打飞了黎辰手中的碗,碗中的药汁打翻在附近的草堆上,嗤嗤的冒着白色的小泡泡。 黎辰瞥了一眼小泡泡,回头生气的抓住余惊未定的欢喜,“他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为什么还要下毒!” 欢喜脑中还盘旋着黎辰即将喝下的场面,幸好及时打翻了药。他迟疑了会才想到黎辰的问话,面对眼前人的怒气,心中不由发酸、委屈。 “我就是要毒死他,亲眼看着他临死前痛苦的挣扎、哀求,想要顺其自然的病死,下辈子吧!” 黎辰甩手一巴掌打上欢喜,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从欢喜的口中说出,而他更不应该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 欢喜傻愣了会,从小到大,顾千里也不曾这样打过他,为什么偏偏现在打他的人是黎辰,还是为了那个死不足惜的黎迎峰。 “黎辰,你是正人君子,你是有情有义的好外孙,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戏耍小聪明的小人而已,现在我毒不死他,总有一天也会杀死他。”分不清这是气话还是毒誓,不给黎辰任何解释的机会,欢喜转身跑出了厨房。 第八十二章 黎辰收了收发烫的手心,这一巴掌他又于心何忍,若是放纵他杀了黎迎峰,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这里还是黎文掌管辖的黎府,欢喜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也难逃一死。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杀外公,我绝不会让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伤心的欢喜吸了吸鼻子,胡乱的擦了一把不争气掉出来的眼泪,小嘴嘀嘀咕咕的骂着黎辰的愚昧,现在自己总算可以体会到楚沐年那会,听到黎辰照顾黎迎峰,发狂毁屋的心情了。 愤恨的一手扫落周身要掉不掉的树叶,欢喜才认真的看清周围的坏境,自己竟然跑进了黎迎峰的院子内。 黎迎峰的房间内亮着灯火,大概在等小绿的药。欢喜双眼溜了一会,此时黎辰发现了他的意图,以后势必会阻止他行凶,不如趁现在,干脆点,直接杀了他。 再次动了杀心的欢喜,轻轻的迈开脚步靠近黎迎峰的房间,心里得意道:黎迎峰,不要以为身边有黎辰为你守护,我就杀不了你。 “你为辰儿做的,暖暖在泉下一定会原谅你的。” 诶?屋内还有人。 欢喜顿住脚步,收起杀心,机灵的藏在房门一侧。 “当年我虽然连同辰使计骗取了小玉对我的感情,可是小玉的心中仍然有辰的影子。分明我比他早出生几个月,又比他先认识小玉,为何到头来,我什么都不如他。嫉妒就像一只隐藏的恶魔,自从措手杀了姑妈后,晚间的噩梦不断缠身,直到辰的出现后我幡然悔悟,想要去做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来弥补他,唯有这样,才能安心的去面对那些噩梦。爷爷,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报应,一开始就不该嫉妒。” “辰儿现在不是非常信任你吗,只要尽快找到替身帮你承担所有杀人的事实,就雨过天晴了。” 欢喜捂着小脸,大气都不敢深喘一声,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谈话。十年前,害他与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能想见的罪魁祸首,自己与黎辰也因此误会隔阂的纵俑者,竟然就是远在天边,尽在眼前的黎文。狠狠的磨了磨牙,这下,父母的仇,又多加了一笔。 “可恶。”现在的他不是黎文的对手,直接冲进去只是送死。欢喜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回去从长计议。 “谁在外面!” 屋内的黎文突然察觉到屋外有人,匆忙跑了出来,院子前方正巧留意到一抹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小身影。 “是谁?”黎迎峰躺在榻上不放心的问。 黎文关上房门,不是很确认道:“好像是欢喜。” “又是他!”黎迎峰惊叫起来,情绪一时激动,咳嗽加剧,再看手中的巾帕,上面一口鲜血。 “爷爷。”黎文惊慌的看着黎迎峰呕出来的鲜血,然后责骂,“小绿死哪去了,药怎么还没好。” 自知命不长就的黎迎峰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自身的病情,“现在我反而担心欢喜那小子,他知道的事太多了,不能再留他。” 黎文心一寒,明白黎迎峰意思,他与欢喜不像黎辰有过多的兄弟之情,仅是有些顾虑,“辰不会袖手旁观的。” 黎迎峰再次看向手中沾上鲜血的巾帕,阴森森的诡笑起来,“我有对付他的办法。” 这天,欢喜非常的郁闷,不论他在黎府逗弄笼中小鸟还是街市走马看花,屁股后面总会有个白衣男子不亲不近的跟着他。 被人监视的滋味不好受,何况还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欢喜拉长小脸,转头怒气冲冲把后面的男子拉到巷子角落。 面对盛怒的欢喜,黎辰毫无被抓包的尴尬,一脸欠揍道:“你要与我亲近,也不用找这么个隐蔽的地方,万一被人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奶奶的,别跟我装傻充愣。”欢喜挺胸叉腰,凶悍的瞪着黎辰,“为什么跟踪我。” “我关心你的安危保护你,有人跟踪会像我这么笨故意被发现吗。”黎辰狡辩。 欢喜摆明不领情,黎辰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你别白费心机了,黎迎峰我一定会杀,别想阻拦我。” 黎辰做出非常伤心的样子,“欢喜,黎大哥不是你的仇人,我做的只是想保护你。” “把你的保护留给你自己吧。” “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吗。”黎辰一改方才的神情,柔情款款的抚摸上欢喜一边有些发红的脸颊,心想,昨晚打的太重了。 “是不是很疼。” 欢喜被黎辰的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虽然贪恋着脸上摩挲的温柔与男子的关心,又怕自己不可自拔越陷越深。欢喜咬了咬唇瓣,小脸故罩上一层寒霜,“大哥越界了,若是被人发现,黎家二少爷的颜面何在。” 欢喜一声‘大哥’,刺耳的警醒了黎辰,过去的甜蜜在欢喜认祖归宗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彼此间的关系也越发糟糕起来。黎辰悻悻然收回手,仿佛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眼前的人哪里还有一点旧情。 “曾经我还相信你与我是不同的,你的眼中没有世俗的牵制,可以随心所欲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当我终可放下世俗,与你一起承受世人的谴责、唾弃,你却截然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能理解你知道真相后对我各种的埋怨,可我无法释怀在你心中,兄弟的观念远远比我还重要!” 欢喜不解的望着说完话就掉头离开的白衣男子,“他生什么气啊,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嘛。” 不是他把兄弟的情当着爱横在他们之间吗,为何听起来好像是自己把他抛弃了。 欢喜歪了歪头,实在分辨不出黎辰对他是何心思了。 “三少爷,太老爷找你过去相叙。” 老狐狸找我? 用过晚膳的欢喜回房没多久,走来一名家丁,垂头回报。 “哦,我一会就去,你下去吧。” 欢喜忐忑不安的想,打他进黎府的那天开始,黎迎峰就没与他说过半句话,这会为何突然找他过去呢,莫不是因为昨晚偷听被他发现,想要杀人灭口? “不对,老狐狸怎么可能犯傻在自己的房间杀他呢。”想不出个所以然而,欢喜走出房间,不由多望了一眼黎辰漆黑的厢房,貌似已经睡了。 “休息这么早,还说保护我呢。”欢喜撇撇嘴,转身离开。 第八十三章 孤身走近黎迎峰的院子,欢喜踌躇着见到老狐狸后,是原形毕露直接控诉他对自己父母的行径,还是假装无知饰演黎辰那样的好外孙? 思来想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肯定做不到。要是他的指控能够杀人的话,固然是好,方便又安全,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欢喜走了几步,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忽然,目光被前方闪出来的白衣人吸引住,他定眼一看,竟是自己认为睡下的黎辰。 黎辰是从欢喜的斜方向飞身过去,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欢喜,直接落在了黎迎峰的房门口。 “欢喜,是你吗,进来吧。”屋中传出黎迎峰虚弱的声音。 门口的黎辰不说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欢喜困惑的捎着脑门子,根据黎迎峰的话,今晚除了自己,他应该没有找其他人,为何黎辰出现在这,而且出现的还这么诡异。 “啊——” 什么情况? 一声凄厉的痛苦蓦然从黎迎峰的房间内传了出来,欢喜想也不想,直奔房内,还未看清屋内的情况,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出屋子。 “出什么事了。”闻声随后赶到的黎文与一群家丁稀稀落落的赶了过来,他一见场中的欢喜,询问起来。 欢喜还被白影的动作搞的稀里糊涂,他对黎文摇了摇头。 “刚刚好像是爷爷的声音。” 黎文放开欢喜奔向床榻,撩开飘舞的纱帐,映入眼帘的是一床的鲜血,憔悴的黎迎峰静静的躺在那,凹陷的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吓人,双手搭在腹部处,一把匕首直挺挺的插在那, “爷爷!!” 黎文失声的痛哭声唤醒了欢喜的神智,他走到榻前,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一心想要报仇的仇人,怎么就这样死了。 “到底是谁,是谁杀了爷爷?!”黎文回头疯了一般的抓住欢喜。 欢喜皱着眉头,黎文抓痛他了。 “是谁杀的……”欢喜恍惚的呢喃着,想到从自己身边飞走的白衣人,大脑就像停止了运转,无法再去深究黎辰为何杀了黎迎峰。 “欢喜,你一定看到了是吗,告诉我,到底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欢喜苍白的笑起来,他看到了凶手又能如何,难道要看着黎文杀了黎辰为黎迎峰报仇吗,过去的黎辰在黎家被他们爷孙欺负的还不够吗,就算杀了黎迎峰,又有何错。 “没有人。” “没有人?” “对,这个房间,自始至终只有我。黎迎峰,是我杀的。” 从他走近黎府开始,为了报仇,就没有想过能够活着走出去。现在黎迎峰死了,还是死在黎辰的手里,情况虽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结果是一样就够了,至于凶手的罪名,就由他来承担吧。 一大早,黎辰就被侍候的丫鬟唤醒,她惊慌的告诉他,欢喜杀了老太爷,被黎文关押起来,等候处决。 黎辰想见欢喜,走到关押他的房间外,却被外面的守卫拦住。 “二少爷,盟主有令,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见不到欢喜,黎辰只好回头找黎文了。 见了黎文,黎文正在准备筹办黎迎峰的丧事,倦容下满是黎迎峰离世的悲伤。 “辰,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不会相信欢喜做出这种事,若非他亲口承认,我宁可相信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杀了爷爷。” “他亲口说的吗。”黎辰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无力的挫败感,欢喜想杀黎迎峰他是知道的,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说服自己他是被冤枉的呢。 “表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黎文拍了拍黎辰的肩膀,语重心长:“欢喜是我表弟,横竖都是亲人,表哥哪里能下得了狠心。我考虑过了,爷爷生前是前盟主,等丧事一过,欢喜就交给武林的长辈们来决断吧。” 黎辰已心知肚明,欢喜杀黎迎峰是必死了,只是黎文碍于手足之情,不得不将欢喜交给其他人,以此判定他的死刑。 回到房间的黎辰,毫无意外,门外跟随着飘进了一抹鹅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欢喜怎么会去杀了黎迎峰呢。你知道吗,外面已经把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更有一群受过黎迎峰恩惠的江湖人,欲闯黎府,想要亲手杀了欢喜为他们的老盟主报仇呢。这次,他是凶多吉少了。” “千禧。”黎辰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唤住真心为欢喜担心而乱了分寸的人,“你去帮我安排下,我要见一个人,愈快愈好。” 千禧一听,焦躁的芙蓉面上终于多了一丝笑容:“辰哥哥,你是不是想到救欢喜的办法了。” “没有。” “啊。”千禧失望的问,“这时候,你还想见谁?” “顾千里。” 千禧是在陆满天那找到顾千里的,同时,顾千里在陆满天的口中得知欢喜杀人的消息后,也不曾安定过一分,现在,即使黎辰不找他,他也会主动找上黎辰。 天色越晚,黎辰走入一家千禧安排好的酒楼,一进客房,就被迎出来的蓝衣男子拉住。 “黎辰,你一定要救欢喜。” 黎辰颓丧的垂下头,无法面对身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人,“师公,我救不了他。” 桃花眼眸中的光芒瞬息黯淡,顾千里退了一步,“你也救不了他吗。”除了黎辰,世上还有谁可以救欢喜?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腰间的扇子,眸中寒光一闪,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赔上我的性命,我也要将他救出黎府。” “不可。”黎辰打断以身冒险的顾千里,“现在不只是黎府守卫严谨,就连外面的江湖人都对欢喜虎视眈眈,那种被人追杀的逃亡生涯,他岂能受得了。” “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他的办法,难道你不想救他吗。” 面对顾千里的质问,黎辰道出心中的难处,“师公,并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对这件事根本就无从下手。” “怎么会这样?” 第八十四章 “欢喜进入黎府后,就没有与我透露过他任何的心事,到现在,我都还不明白他为何要杀黎迎峰。”这就是他想找顾千里的原因,欢喜不说的事,目前,也只有顾千里能给他答案了。 顾千里开始有些犹豫,欢喜瞒着黎辰,也是考虑到黎辰的感受,现在是否要把实情告诉他, “一切因果,皆是由二十多年的恩怨引起。”客房门外,走进一名男子。 “沐年!”顾千里转向出现的男子,千禧找他时,一心想着救欢喜,也未来得急通知楚沐年,一个人就匆匆来了,此刻出现,恐怕是陆满天把情况告诉了他,一方面又想见黎辰,便赶了过来。 黎辰从没想到,他与楚沐年相隔二十多年再见的一天,全然没有了过去欲求的惊喜。一个盼望了二十多年的‘父亲’,却不是自己亲身的父亲。 思绪有些复杂的望着走过来的男子,口中如何也叫唤不出的‘爹’成了无言的沉默。 黎辰的态度不免叫楚沐年有些失落,可此刻事关欢喜的安危,也不容自己再去纠结与黎辰的关系。他保持着长辈的笑容,满意的打量着长大后,器宇轩昂的黎辰,为死去的天合,感到无比的欣慰。 “二十多年前的事,或许黎迎峰已经让黎文告诉了你。他与你说了些什么,而在你心中又是如何去看待你自己的父母,我也不想去深究。辰儿,你若相信我,可否再听一次我在黎府所经历的事。” 黎辰不疑有他的点头。 再一次耳闻父母那一段扑朔迷离的感情恩怨,恍然清明的黎辰,不再自责自己的出生,对父母多了被迫分离的心疼,对楚沐年这位父亲的挚友,多了一份尊敬。 黎辰不再犹豫,跪在了楚沐年面前,这一下着实吓的楚沐年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多年来,楚沐年这三个字,在我心中不只是爹,也是一位值得骄傲的大英雄。即使外面的人都在谣言他与采花盗勾结,我也企图想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直到黎文的出现,他的真相无情的粉碎了我自以为是的崇拜,我无法去接受那段阴错阳差的过去,更无法接受心中的父亲已然变成另一个,彷徨迷惑,仿佛自己是一个不受祝福的孩子,根本不该出生。我害怕与你相见,害怕父母对你的背叛加深你的仇恨,使你讨厌我。” “辰儿,快起来,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楚沐年忙不迭失的弯身扶起地上的黎辰,黎辰却铁了心,不动一毫,他摇了摇头,“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是我愚昧,错把仇人当亲人,还差一点误会了父亲这位最好的朋友,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也对不起宁可用自己的幸福来换取别人团聚的恩人。” “辰儿,自始至终,我都将你看成自己的儿子,不管你做什么,或者怎么去想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怪你。” 楚沐年的一番话如暖流深入黎辰心中,他暗暗做下一个决定,起身整衣,再次叩拜,“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楚沐年受宠若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到是旁边的顾千里进来做主,“沐年,有黎辰这样的义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不是的,我,我太开心了,辰儿,起来。”好像做梦一般,楚沐年小心翼翼的扶起黎辰。 过去他还曾感叹着他下辈子再也不会娶妻,命中注定无子送终,一生可悲。如今,不但挽回了爱人,还有了儿子,老天真的对他不薄。 “欢喜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很开心的。”顾千里转而想到还被关押的孩子,心痛着他们能否与黎辰一般,出现一个好的结局。 楚沐年不忍顾千里眼中悲伤,转向黎辰,“欢喜进黎府寻仇,必定是做了九死一生的打算,他没有告诉你真相,是他太爱你了,才会想着自己去承担所有的一切,辰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欢喜。” “欢喜不仅是我弟弟,也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即使他杀了黎迎峰,我也会让他平安的走出黎府。” 有了黎辰的保证,顾千里也多了些希望,“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出欢喜?” 黎辰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问道,“欢喜的身世是否在他离开无医堂后知道的。” 顾千里回道:“欢喜失踪的那些天,我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的身世应该是那段时间知道的。” “失踪?”黎辰不解的望着顾千里与楚沐年,为什么陆满天给他的信中都没有提到欢喜失踪这件事,是不想他担心才瞒住他吗? “他失踪的那天,也是知道了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说来也奇怪,他是带着无医堂的毒药离开的,当初我们还在猜测他可能去黎府报仇了,结果出乎意料,黎府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黎辰细想了下,印象中闪过一些画面,他沉下脸,“欢喜去黎府了,只是没有成功。”他记得某天晚上,在黎迎峰的房间捡到了一颗毒药,原来是欢喜丢下的。 “既然去了,为何没有成功?”楚沐年不明白的问。 “你们忘了吗,欢喜与我爹相貌极似,显然,欢喜的身世是黎迎峰透露的,这也就说明了欢喜下毒失败的原因。” 顾千里与楚沐年面面相窥,没有否定黎辰的分析,反而无法理解接下来发生的事。 “黎迎峰那只老狐狸我很清楚,他既然知道了欢喜的存在,也便知道自己的恶行总有一天会被欢喜揭穿,他又怎么会顺利让欢喜认祖归宗呢。” 顾千里臆测:“让欢喜认祖归宗,很有可能是想将欢喜扣押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便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最后再杀人灭口。” 顾千里的话犹如一针见血,黎辰随之发现了一件差点被自己忽滤的事,他连忙道,“义父,师公,辰儿有件事要先赶回黎府,若有什么消息,我会找千禧通知你们。” 第八十五章 匆忙离开酒楼,回到黎府的黎辰,直接回到自己的厢房,退下侍候的丫鬟,他举着灯火走到门扉处,如果是他多心,这里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实相反,在距离人高的纸糊门扉处,多了一个小洞。 转身回到屋内,脑中还有一些解不开的疑惑,黎辰想要见欢喜,也知黎文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这天,黎府上下都沉痛在黎迎峰离世的事实中,守在灵堂哀默悼念。黎辰乘此机会悄悄退出灵堂,来到关押欢喜的房间。那里依然有两人看守,只是换了原先的守卫,看着有些陌生。 黎辰无暇顾及这些,脱下身上的白色丧服,拿起一块白布蒙在脸上,飞身过去一掌一个,将看守的两人统统打晕。房门是用铁链锁住的,黎辰弯身快速的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阵,很幸运,找到了一把钥匙,轻轻松松打开了房门。 “欢喜。” 不知道欢喜有没有受苦,他那么活泼好动,一定受不了关押的桎梏。 挂心了一整晚的黎辰,迫不及待的跑进房内,双眼望去,眼前出现的一幕有些匪夷所思。眼帘中没有缚手缚脚,被当着犯人一般的顾欢喜,只有一个无忧无虑,磕着瓜子,喝着茶,看着书页的人。 欢喜从书本中抬头瞄了一眼蒙面进来的人,装着不认识道:“你谁啊?” 黎辰揭开脸上的白布,一脸黑线。 “表哥对你这位凶手的招待,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欢喜合下书,瞪着黎辰,“要说风凉话,请回吧,我可不想被人误以为你是来劫狱的。”黎辰的出现,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自己是替他顶罪才进来的。 “我没时间跟你吵架。”他在此不能逗留太长时间,灵堂那还是要赶紧回去的,以免门外的人醒来,引起黎文对他的怀疑,“欢喜,你老实告诉我,黎迎峰是不是你杀的。”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这人冒着风险进来找他,就是为了一句这么简单而又很白痴的话?欢喜有些鄙视的打量黎辰,是不是他脑子有问题。 “黎迎峰死的那晚,我被人用了迷香。起初我还没弄明白,为何那晚突然犯困,一早就睡下了,后来知道你杀黎迎峰的事,不得不去怀疑有人故意阻扰我,才会如此下手。” “你胡说些什么啊。”欢喜激动起来,这跟他看到的事,完全不是同一件,“你怀疑我为了防止你破坏我杀人计划,对你使用迷香我顾欢喜才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欢喜根本就不是凶手。黎辰顿时安心了许多,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这位对我下迷香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或者跟凶手有关。” 欢喜越听越糊涂,他指着黎辰,“凶手不是你吗。” “我?”黎辰盯着不像开玩笑的欢喜,意识到事情转变的诡异,他抓住欢喜的肩膀,“欢喜,你看到了什么。” 欢喜只好一五一十,把黎迎峰找他过去,路遇黎辰杀人的情况透露出来。黎辰听后,整个人泄气的坐在一边。 “原来如此,难怪黎文不想我见到你。” “也就是说,杀黎迎峰的‘黎辰’是有人故意乔装,他们知道我们是兄弟,要我指正出你是绝对不可能。相反,因为我看到了凶手心中肯定不安,担心黎文迟早会查到什么,为了杜绝这件事,我肯定会出面做那只替罪的羔羊。”欢喜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自以为聪明做下的事。原来,从头到尾,愚蠢的人不是黎辰,是他自己。 黎辰颔首,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最终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欢喜。 “该死的黎文。”欢喜气的一把扫落桌上的书本与瓜果,“我就奇怪,他怎么会对我这个名义上的‘凶手’这么贴心照顾,还说什么看在黎辰的兄弟之情,分明是他心里有鬼。” “黎文的手段再毒辣,也不会拿黎迎峰的命引你入局。这一切,恐怕都是黎迎峰一手安排。” 欢喜很可笑的转向黎辰,“黎迎峰拿自己的命赌我的命,他疯了吗。” 黎辰想到一种可能,“他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既然都是死,不如死前,将你这个很有可能会危害黎家名誉的人,拉下水一起陪葬。” “他不止疯了,还疯的可怕。”一个人的可怕,并不在于他的面目可憎,也不是生平杀了多少人,而是像黎迎峰这样,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取人性命的疯子。 黎辰上去轻轻的搂过欢喜,“欢喜,你在这等我,我绝不会让一个死人的计谋轻易得逞。” 欢喜任命的摇了摇头,今天黎辰能过来他已经很开心了,就算知道他走入了别人的圈套,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没有忘记,黎府没有了黎迎峰,还有一个黎文。黎文即使不是这件事的主谋,想必也参与了其中,他怎么会轻易让黎辰破坏了黎迎峰的计划呢,界时,黎辰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欢喜,你对我没有信心吗。”欢喜的摇头很打击他的自尊心,黎辰抬起他的小脸,面对自己,“虽然我现在还没想到具体的方法,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是被冤枉的,就一定有办法出去。” 欢喜把目光飘向一边,不想承认的嘀咕着,“我是担心你啊。” 欢喜的话没有逃过黎辰耳边,他嬉笑着故意凑到欢喜耳畔,吐着气,“我们,算不算和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欢喜羞涩的推开让自己脸红心跳的男人,“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和不和好的,你赶紧走吧,被发现就完了。” 看着死鸭子嘴硬的欢喜,黎辰也不再逼他,临走前交待道:“欢喜,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做任何傻事,黎大哥……不能没有你。” 又来了,这种模棱两口,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兄弟情的话,真的让他很为难。欢喜皱了皱眉,事到如今,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几天了,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这话是对我告白,还是兄弟的那种。诺,你别一副奇怪的样子看着我,你说实话吧,我受得了打击。” 黎辰没想到欢喜会这么问,从而也看清了一件事,他的表白在欢喜看来,都是兄弟之情,也难怪之前他不肯接受自己了。摸清了欢喜心中的想法,现在的他反而不担心他们的感情了,带了点狡黠,回道:“等你出来,我再告诉你。” “啊……”欢喜愣了会,才知道上了黎辰的道,“你太狡猾了!” 黎辰开心的退出房间,与来时一样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其中一名晕倒的守卫身上,谁知,身后骚动,凌空飞下几名黑衣男子。 第八十六章 “黎文预算到今天,一定会成为你救欢喜的最好机会,我猜想,黎辰是何人,岂会不明白越是容易潜进的地方,越是危险的道理。” 这时候,离黎辰不到一丈的地方,六七个手扯银丝的黑衣男子,以黎辰为中心点左右跨出,等待命令。后方大树上,红纱轻扬,慵懒的少年带着一张银制面具,若无其事的侧卧横枝,手中玩着一支雪花形态的银镖。 黎辰苦笑自己的大意,关心则乱,又怎么会想到中计。 “莫堂主太高估黎某了,在下也不过区区俗人,今日落到你们的手里,我也无话可说。”莫问堂机关暗器着称,看此情形,他们都是有备而来,黎辰自知难逃一劫,也不做反抗。 树上的少年没在说什么,唯有行动表明了他来此的义举,抬臂一挥,手中的雪花镖化成数十只飞旋的十字镖,朝黎辰飞射而去。 黎辰暗聚内力,想着自己如何在一群黑衣男子中,躲过飞来的暗器。 暗器速度之猛,躲避不得,就在命中要害之际,趋势突发改变,飞旋的银镖好似被人操控的玩偶,角度偏斜,从黎辰的身侧转到后方屋檐。寂静的屋檐上,瞬间传起男子的惊叫声,滚落声。 “外面出什么事了,黎辰,是你吗。”屋外的动静终于引起屋内欢喜的注意,他拍着锁住的房门,恨不得直接冲出来瞧个究竟。 “没什么事。”黎辰不明少年的举动,只能先安慰屋内的人,然后朝那些潜伏在屋檐上,被少年打下的十几个男人看去,他认识,正是黎文的属下。 “清理一下。” “是。” 扯着银丝的男子在少年的吩咐中,速速撤离了黎辰,抬着中镖而亡的男人尸体,在黎辰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离开了。 “为何这么做。”那些人,应该是黎文防止他今日过来,伺机捉拿他的,少年是黎文的人,怎么成窝里造反了。 少年翻身飞下树,单手负背,泰然自若的走向黎辰:“抓了你,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 “你杀了黎文的人,对你更没好处。” “今天会来此救顾欢喜的未必是黎辰,可能是顾千里,也可能是楚沐年,只能怪他属下办事不力,不幸被杀了。至于屋中的顾欢喜,正好我及时的出现,才没有让人带走。” 黎辰不禁要为少年的机智与谎言拍手鼓掌,他的想象力确实丰富,但是要瞒过黎文,还差了一大截,“我从不知道,顾千里和楚沐年也学会了暗器伤人。” “暗器的伤口也可以变成刀伤,我的人会好好的处理那些尸体。” 少年说完就朝关押欢喜的房门口走去,另一手打了个响指,之前被黎辰打晕的两个守卫,瞬间清醒,他们爬起身,朝黎辰看了眼,没有任何情绪,又把目光移向少年,弯身恭敬道:“堂主。” 少年挥了挥手,两人又继续守在了门口。 守卫的人都换了。 黎辰终于认清到这一点,对少年的精心布置多了一点寒心。 眼前的少年若真的与他为敌,恐将是一大患。 “我们素未相识,你所做的这些,应该不是单纯的想帮我。” “素未相识……”少年冷硬的面具面对黎辰,暗自嘲笑了下,“我能进入莫问堂,可全拜你所赐,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他们见过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年似乎不想提到过往的事,转身背对,口气冷淡下来,“正如你刚才说的,我不是救你,只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黎辰估量下自己,很遗憾的说,“除了黎府,我孑然一身,恐怕没有你想要交易的东西。” “有,一个人,一个你绝对愿意牺牲的人。” 半柱香后,成功与黎辰达成交易的少年,领着自己的属下,抬着一具尸体,在一群祭奠黎迎峰的江湖人中闯进了灵堂。顷刻间,惆怅在悲哀中的灵堂,升起此起彼落的声音。 守灵的黎文排开围观的人群,走入其中,指着被抬进的尸体,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带着面具的少年,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尸体上遭受过暗器而后补上去的刀伤,殷红的血迹污染上指腹,随后又厌恶的涂抹在尸体的衣服上。 “顾千里来过了。” 黎文讶异于少年的回答,昨晚他就拟定好了今天的计划,他有十层的把握料定今天黎辰会去救顾欢喜。 其实他心里一直不安,虽然自己想要弥补对黎辰造成失去母爱的创伤,对他投以亲人的关怀,不想黎迎峰对欢喜的猜疑,动了杀心,设下陷阱。就算事后顺利铲除了顾欢喜,他与黎辰间的兄弟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影响。 想当然,要挽回一个人,只有在那人处于边缘无助的时候,伸出救援之手,拉出火海,给他胜过千倍万倍的关心,便可获悉那人发自内心的感激与信任。 这就是他今天布局的目的所在。 按照推算好的计划进行,此刻杀人劫牢的人,必定是黎辰。而后,他大可在这群参加黎迎峰丧礼的武林人士面前,严办黎辰。可是,当他目睹黎辰的行为令别人非常失望,对之失去信心,而被人排挤、痛骂的时候,兄弟之情油然而生,开始做出拥护至亲的举措,不但与他同归于好,还要设法消除别人对他的态度。由此,黎辰就算失去了顾欢喜,心中也多了他这个唯一可以值得亲信的表哥。 “表哥?” 游思的黎文,被一声熟悉的声音唤醒,他回到现实中,很多江湖人还等着他做下一步的决定,只不过,与梦想相反,他要捉的竟然不是黎辰。 黎文侧首望向旁边的白衣男子,仍然有些不确定:“辰,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辰装着无辜,“表哥,我不是一直都在吗。”随后想了下,又关心道,“反倒是你,精神不济,恍恍惚惚,为了外公的事,又没睡好吧。” 他的精神有这么差吗?黎文疑惑在心。 一边的少年还没等到黎文做下决定,似有不耐,故提醒道:“盟主,今日顾千里未能救出顾欢喜,绝不会摆手,为避免不需要的麻烦,你还是尽早做下决定为好。” 少年的一番话,没有得到黎文的同意,却引起了一群义愤填膺人士的愤怒,他们开始闹着: “杀了顾欢喜,为老盟主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黎文真心为难起来,现在杀了顾欢喜,会不会太快了。 此刻,他担心的不是顾欢喜的小命还能留多久,而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黎辰。 第八十七章 “辰,这件事你怎么看。”索性,把问题丢给黎辰。 似乎早意识到黎文会把问题推给他,黎辰面露坦荡,毫无黎文的拖沓,直接面对江湖人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黎辰干脆利落的回答,不禁让黎文多了些不详之兆,当前,也由不得自己过多的怀疑,只好命人带上欢喜。 待欢喜被押送过来,尸体抬了出去,灵堂的人也自动分开两排。黎文、黎辰,少年站在黎迎峰灵位下方,对面一排依次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 押送欢喜的人,单脚一踢,在黎迎峰灵位的正前方,将人蹿到。 欢喜屈辱的跪在地上,甩开身边两个粗鲁压住他双臂的人,回头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怕我跑掉吗,这些人又不是摆饰。” “欢喜!”黎文喝住欢喜的无礼。 欢喜完全没把灵堂当一回事,在众目睽睽下无礼的升起懒腰,活动浑身的筋骨。 “这么快就决定杀我了吗,哦不,应该说,你等得很急了吧,再不杀人灭口,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爷爷还未得到安息,你就在这胡闹。” 欢喜不客气的搔了搔耳朵,“那是你爷爷,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顾欢喜,你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我马伟平今天就替老盟主报仇。” 人群中有一名江湖大汉,性子比较冲动,再也看不顺欢喜的肆意妄为,抽出腰间的佩剑,飞出人群,一招袭向没有防备的欢喜。 当剑正要刺向欢喜,场中的黎文大喊着“住手!”之际,黎辰眼捷手快闪到欢喜面前,两掌一分,接住了马伟平的剑。 “马兄弟,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可否先放下手中的剑。”黎辰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望着杀气腾腾的马伟平。 本来,杀黎迎峰一事就是黎家自己的事情,既然他们黎家人出手,他马伟平这个外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收回剑,马伟平只好继续回到人群中。 “欢喜杀外公之事,大家都已知晓,我身为他的大哥,或许在此说话,多少引人怀疑包庇之嫌。不过,事实胜于雄辩,杀我外公的人,却有其人,并非是欢喜。”黎辰不再保持缄默,开始维护欢喜的生命安危。 黎辰的为人,在前不久照顾黎迎峰一事上,已经得到广大首肯,站在这的江湖人,多少还是能肯定他的浩然正气,绝不会偏私。 “不是顾欢喜,又是什么人。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杀老盟主一事,岂能会错。”难免其中也有几个不相信黎辰的人。 “我承认了?”欢喜适时的接回那人质疑的话,“我想问这里所有的人,既然你们认为我杀了黎迎峰,那你们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谁能给我一个杀他的借口。” 人群中的人被问住了,就连黎文也心虚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欢喜嘲笑的指着一群只会人云亦云,不会动脑筋的江湖人,“没错,我也曾承认过,但不代表我就是那个凶手。” “我有人证可以证明欢喜是无辜的。”就在谁也拿不准主意的情况下,黎辰理性的搬出了证据。 他朝门外拍了拍手,一会儿,门外走来一名高瘦的男子。 场中的黎文好奇于黎辰的人证,不禁多看了一眼,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心中化开了无数的疑惑,参与黎迎峰计划的人除了黎迎峰本人,只有他与少年,且再无人知道。那这个被黎辰指说为人证的男人,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你把所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家。”黎辰对男子道。 那男子看了眼灵堂中的江湖人,个个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些害怕。支支吾吾了会,突然目光留在了红衣的少年身上,逐又低着头,鼓起勇气道: “我是城中一名大夫,医术尚可,但我此生值得最骄傲不是治病,而是制造人皮面具。就在老盟主临死前,曾有人拿着一副画像,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制造一张人皮面具。” “画像中的人,你可认识。” “画中的人我并不认识,不过。”男子抬头,毫无惊讶的指着黎辰,“他与你却是一模一样。” 黎辰笑了下,“奇怪了,为何有人需要制作我的人皮面具,而他想冒充我,又是为了什么。”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哑口无言的黎文已经无法再去想办法阻止黎辰,计划中制作人皮面具之事,黎迎峰一手交给了少年——莫问堂的莫堂主小莫。当小莫拿回黎辰的人皮面具回来时,再三保证,人已灭口。 如今,为什么被灭口的人还能留到今天,该死的还被黎辰找到,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趁大家开始陷入越深的迷茫之中,欢喜抓住机会,也就把当晚发生的事,对着所有武林人士,详细的说了一遍:“事情就是如此,我为何承认自己是凶手,想必只要有兄弟姐妹的人,都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到底是什么人,不但杀了老盟主,还要陷害黎二少爷。” “大家稍安勿躁。”黎辰眼见人群沸腾起来,舒了一口气,这也证明了欢喜的罪名终可脱险。“当天,找你做面具的人,可在这里。” 男子垂着头,慢慢的回道:“是的,就是那位穿着红衣,带着面具的少年。” “莫堂主!” 大家一致把目光移向场中,唯一一个穿着红衣带着面具的少年。 受到注目礼的少年,理所当然的环胸立着,没有一点做贼的心虚,“你们不用这么看我,我做下属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行事大家又把目光对上稍显惊促的黎文,当今世上,能够吩咐莫问堂堂主办事的人,除了武林盟主,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大家不要误会。”少年又开始补充,“授命我的不是黎文,而是黎迎峰。” “小莫!”黎文侧身激动的一掌遏制住少年的脖子,他终于想明白哪里出现问题了,黎辰带来的人证,分明是少年故意留下的后路,当天,他根本就没有杀人灭口。可他不明白,少年是爷爷一手带进莫问堂,也是一手栽培,四堂之中,最不该背叛爷爷的人,就是他。 “表哥,快住手!” 黎辰与周围的人,被此一遭惊吓住,纷纷开始劝解。眼下,对于黎文来说,脑中只有背叛的愤怒。 “爷爷看错了你。” “是你看错了我。”少年仰着脖子,手中攥着雪花银镖,如果放出暗器,他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不过,他没有,“黎文,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就像当初你背叛我一样。” 第八十八章 “黎文,背叛的滋味好受吗,就像当初你背叛我一样。” 少年的声音不再刻意的压沉,恢复的本音异响的清脆。 或许,少年的声音只会给黎辰带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对于过去种种朝夕相处的黎文,不论经过多久,都无法忘怀。 “你是……” 脖子下的手微微的松开,渴求着心中的答案,一点一点的碰触到少年的面具。银制的面具泛着刺骨的冰冷,透过掌心,打着颤抖慢慢的移动,从暴露出的眉心到眼鼻,一张绝容倾城的容貌,在众人惊艳的呼吸下,完全的显示在黎文的双眸中, “真的……是你。”即将崩溃的黎辰,承受不住打击,后退了一步。 场中的欢喜与黎辰也被面具后的容貌给震慑住,欢喜率先反应过来,扯着黎辰的衣角,酸溜溜道:“怪不得他要帮你了。” 黎辰顿感纠结,那所谓的莫堂主,竟然是前不久,被黎文抛弃,而后又闹着要杀他的宋玉。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欢喜洗清了凶手的罪名,黎文却在得知少年真相的那一刻,心灰意冷,道出了黎迎峰杀人的计谋,至于黎迎峰为什么杀欢喜。欢喜却道,因为他偷听到一个不该偷听的秘密——黎暖暖之死。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道穿插好的网,只需剪短其中一根线,整张完好的网开始逐渐溃散。 顺理成章,黎迎峰的案情又转变成黎暖暖的死因,相信在场的武林人士,都未忘记望月城闹过谣言一事。 黎辰从怀中掏出了玉笛,证实了乃黎文的物件,然后又请出了人证,竟是本该毁与大火的男人。 男人原是黎辰随意买通的一个路人甲,他口中什么造谣主谋身挂玉笛,准备画下玉笛之事都是假,只为引起真正凶手的杀人之心,而后黎辰又有所防备,在黎文纵火之际,狸猫换太子,将人换下。如此一个人证也就完美制造出来了。 事实摆在眼前,物证与人证皆已证明了黎文杀人的罪孽,无所遁逃的黎文在武林人士痛心疾首下,带出了灵堂。 “我们是不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平静的夜晚,难得出现了几颗金亮的小星。 夜空下,黎辰与欢喜肩靠着肩,回想着他们从相识到走进黎府发生的点点滴滴。 “这个梦确实很长,也很残酷。”黎辰无限感叹,“外公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一手毁了自己的徒弟,因为他的猜疑好胜,又把一个活生生可以将黎家发扬光大的好女婿,赶尽杀绝。舅舅在外公的逼迫下娶了不喜欢的女子,前生却要活在间接害死喜欢人的痛苦下,以死赎罪。接下来我们这群不孝子孙就更可悲了,就像兄弟残杀,黎家恐将断子绝孙,外公在地下也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他一手想要维护的黎家荣耀,最后还是不堪被破。” “要我说,这就是因果报应。” 黎辰非常赞同的点着头,“小玉说,他是在十年前被外公收留。那天正是我被赶出黎府的时候,因为我跟黎文合谋对他做了那件事,他非常生气,想要杀了我,又碍于自己没有武功,只能在嘴上发泄。机缘巧合,被外公遇上,就把他带进了莫问堂。小玉本是一片好心,不想黎文发现自己学武暗杀我,就开始戴起了面具,隐瞒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他这个决定,过了十年,反而有了另外一个变化。” “说真的,黎文被关,你亲手又把他交给宋玉,不后悔吗,他可是杀娘的凶手。”欢喜对此很不满的问。 黎辰却笑得很开心:“你忘了,这是我们的交易啊,用黎文的性命换出你的自由,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惠,我相信母亲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话是这么说啦,黎文都背叛了宋玉,宋玉为何还要带走黎文呢,难道旧情难忘,想要死灰复燃?” 黎辰很认真的考虑起某些事,“嗯,我觉得,他们想要如何似乎与我们无关了,我们还是好好的想一想我们的事吧。” 提到这点,欢喜大叫一声,赶紧问道:“那个问题,你不是说等我出来回答吗。” 黎辰老实的点头,“我正在考虑着怎么回答,要不,我还是行动表示。” 行动?又来这一套 欢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辰拦腰抱起。 “黎辰,放我下来,这里可是黎府。” “怕什么,以后这里我们最大,谁还敢乱说。” 问题不是这里,欢喜焦急的问,“你不爱我,就不要碰我。” “冤枉啊,我现在就在爱你。” “喂喂,你这是无赖行为。” “这是爱的行为。” 于是乎,两个一路上讨论着爱与爱行为的背影,甜蜜的消失在黑夜中。 一天之后,无须在躲藏的顾千里与楚沐年,第一时间赶到了黎府。欢喜心中解开了心结,真心接纳了顾千里这个“老爹”,于是,两代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比至亲还要开心的欢聚一堂。 相聚过后,接踵而来的问题,也源源不断的冒出新头。 顾千里道:“黎文的事虽然解决,盟主之位也落下空缺。今晨,我从陆满天口中获知,他已打算联合四堂,与武林公布盟主人选。而这个人,你也猜到会是谁了。” “黎大哥不会接受的。”欢喜想也知道,黎辰若看中权贵,当初就去参加盟主的比武大会了。 黎辰摆着一副知夫莫若妻的神态看着欢喜,然后对顾千里道:“没人可以让我做一件我不愿的事,四堂也不行。” 楚沐年接话,“盟主的事,或许你还能推脱,不过,我们来时在路上还听闻到一件事。据说,反盟教教主的准女婿黎文被关,教主的女儿正往望月城赶来,想要逃回个公道,还信誓旦旦的承诺,就算你们不交出黎文,也要给她弄个盟主老公出来。” 黎辰与欢喜面面相窥,一致点头,异口同声,“从此以后,黎府就交给你们打点了。” 三十六计,两人回房不约而同包袱款款,从黎府后门溜走了。 几天后,世界各地出现了几千张拘捕画像,分别出自于四堂与反盟教,画像中,一个是英俊翩翩的男子,一个是大眼可爱的少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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