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我在这里,我不会抛下你先走,即使折我阴寿轮回万劫,能多撑哪怕一口气,我也不会比你先走。所以,你不要害怕。
林如安抓紧了程赞胸前的衣襟,头埋进他的肩膀,程赞摸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只是单纯抚慰一个做了噩梦而惊慌失措的孩子,又像是平静有力承诺下了一个一生也不会背弃的诺言。
舒语岚还是留下过一些画面给程家父子的。
温柔的,幸福的,伤心的,绝望的。程赞只想记得她的好,但是也仍有令心也破碎的话语敲击他的耳畔。
“你真的会把我逼疯的……”母亲要割腕时,满是泪水的脸朝着依然冷漠的程严怒吼。那个时候,程赞只能蹲坐在楼梯上捂住耳朵看着楼下的争吵,但是无论如何也捂不住,那每个字每一声还是都刺入进自己脑海,在深夜梦回时也无法让他安宁。
母亲的那句话影响他至今。现在回想起来,才忆起原来林如安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想,难道程家人都有能逼疯人的本事吗。
不过,还好,因为自己比母亲爱上的人要好,所以自己并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还好,因为自己拥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爱人。
程严自舒语岚死活就将自己闭锁在家,程赞也曾想过回去,却竟然也被拦在门外,只见管家无奈叹息着对他摇头。程氏的一切,还有那些越来越难以入耳的流言便通通朝着程赞一人涌来。
这几日程赞处理公司事物,召开记者会,应付那些缠人的记者问题,奔波忙碌得分身乏术。可是他再也不会迷茫,不会动摇,他的认真坚定,与富二代中难能一见的沉稳勇于担当,令业界内外的老生后辈也折服钦敬。
好事之人还在探究着这其中的真相八卦,甚至潜藏在之后的所谓阴谋诡论。但是对程赞而言,那些真相却以不再那么重要,而那些世人的议论,他也决定不再理睬。计较便伤人伤己,又何苦自寻烦恼。
流言不会缠人一生,那些东西只是给些闲人提供消遣满足新奇的噱头,而那些东西皆与程赞无关,他只在乎他所在乎的,比如他每天下班开车回去的那个家,家里的那个人。他知道林如安在大力压下对他不利的言论,而程赞只是笑着轻晃捏住林如安的下巴,“除了你,没人可以奈何得了我的。”
这一天他收到一条简讯,是雷锦发来的,然后他回拨了电话过去。因为母亲的事,这两个已在外奔走多年、许久未联系的家伙都撇下了手里的事急匆匆赶了回来,的确能称得上兄弟二字。
“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够呛吧?”玩笑的话语里满满都是关心,让程赞也不由自主轻松的笑起。
“看你太忙我和子轩就没去打扰你,不过现在该可以出来聚一聚了吧?”雷锦的语调里似乎还有些被冷落的不满,“今晚,老地方,账单你付,车钱你也得讨!敢不来我就把月龙山的别墅全都拆了重建!看你跟会长大人怎么嘿咻!”
多年不见,这几个人的嘴还是那么口没遮拦,林如安的“会长”头衔也一直没能摘掉。程赞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有月龙山的一栋房子吧。”
“哼,你有多少老子拆多少!”电话那边远远还传来瞿子轩的声音:“我也来帮忙,就算他有房子也没床睡!能躺人的玩意儿都不卖他!”
程赞简直要笑出了声,“为了我和如安的夜生活,我只好勉为其难了吧。”
这话当然又引得那头一番见色忘义有心没肺的破口大骂,程赞还不想短寿,果断挂掉电话。嘴角还留着笑意,他拨通了林如安的号码,“今天早点下班。”
雷锦和瞿子轩知道程赞应该是会带林如安一起来的,但是多年不见后这两人蜜里调油一般的卿卿我我举动还是让他们大感吃不消。终于在这两混蛋进门坐下十分钟内的第四次耳鬓厮磨后瞿子轩不能淡定地拍桌了:“能不能收敛点,啊?你们就把我俩这电灯泡晾在一边也太不厚道了吧!”
程赞无辜解释:“我只是在告诉如安这瓶酒的名字由来。”哪有不收敛?现在还只不过才握着手而已。
林如安却是悠哉悠哉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朝瞿子轩挑眉:“电灯泡的确不该晾在一边,”他微微一笑,“应该掐灭掉。”
“你!你!”瞿子轩气得龇牙咧嘴却只能吐出一个字来。
雷锦扶扶额,这两人的梁子怕是一世都不能善终了。
撇开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今晚的杯觥交错的氛围还是非常的愉快。他们三人都很能喝,酒劲上来后更是聊到了深夜。林如安不能喝于是程赞给他点的是其他饮料,瞿子轩趁此取笑了会长大人一番,结局是被程赞一杯一杯灌酒地报复了回去。
瞿子轩瘫软在桌上,一下一下抽着酒嗝,雷锦一边帮他要解酒茶一边又和年轻漂亮的小妞调笑几句。
“不是姐控了?”程赞也难得揶揄了他一句。
“爷我现在魅力四射,老少通吃!”雷锦毫不脸红地大笑。
两人的确这些年也变化了不少,但无疑都是成熟了稳重了更有男人味了,虽然性格方面在程赞眼里还是老样子。
瞿子轩的手机响了,闹个不停,他有气无力地掏了几次也没把手机掏出来。雷锦看不过去帮他一把,按下接通键又扔给了他。
“喂?……嗯我是,我当然是了……我就是英俊风流潇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啥?”瞿子轩醉起来就满嘴跑火车,雷锦和程赞都在想是哪个倒霉鬼这时候给他打了电话。
“你说你谁?……大……大……”瞿子轩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坐起了身,醉意好像醒了大半,“大哥?!”他把手机拿远,看了一下号码,又连忙重新贴回耳边。
因为“大哥”这个词,雷锦和程赞均是精神一震,眼睛都看了过来。
“大哥你你你你现在在国内?!”瞿子轩惊讶得拔高了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你就在机场?!”
60.微妙
瞿子轩一行四人赶过去的时候,薛书铭已经在机场等了好一会儿了。
这应该是这一世林如安第一次看见程赞大哥,程赞就在到机场前先简单和林如安介绍了一下。大哥大了他们三岁,他们四个从小就玩在了一起,大哥几乎一度是他们几人关系的中心枢纽,性格极好,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薛书铭是在程赞差不多高一时候突然去的法国,说到这里时程赞微微顿了一下,回忆起了一些往事,情绪突然间低落了下去。
林如安关心地凑近看着他,程赞只好打起精神摆摆手说没事。
雷锦和瞿子轩最先冲了过去,一人给了薛书铭一个熊抱。
“大哥你回来了竟然也不给我们说一声!什么意思啊?”
“哈哈,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不过刚下飞机没多久钱包手机就被扒走了,哎天朝真不安全啊。”
“那是因为你太显眼了好么!不偷你那贼眼瞎啊!”
雷锦玩笑的说出这话倒没有掺假。他们刚一进机场的等候厅就感受到了薛书铭强烈的存在感,不是那种迫人气势,而是一种天生的明星闪耀光环。他修长的体型穿着灰色风衣叠着双腿以一种极其悠闲的姿势坐在座位上,就已经玉树临风闲适优雅得勾人心弦,雷锦心下暗叹这整个就是一高倍荷尔蒙分泌机器嘛。偏偏大哥还对来来往往对他投以示好媚眼的美眉们完全视而不见——当然,也许他只是戴着墨镜在那睡觉的可能也是有的。
要说起来,这四人中,薛书铭和程赞是有些像的,他们都是给人一种勾起人心里强烈窥探欲、想抓又抓不到的不可捉摸的神秘魅力。不过因为两人个性成长阅历的不同,程赞更多是能感觉到他的桀骜不驯,而薛书铭则更拥有着一种柔软的亲易近人,风度翩翩。
程赞带着林如安最后才走了过去,他先默默地帮大哥拿了行李,直到大哥笑着将目光看向他时,程赞才终于站到薛书铭的面前。“大哥,欢迎回来。”站在大哥的面前,自己好像又变成了许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了。
可薛书铭似乎有些不满,玩笑地开口叹道:“哎,多年不见,我疼爱的弟弟竟然对我这么冷淡。”说着状似伤心失望地捂着胸口。
“不是。”即使程赞明知大哥时常有些让人无语的举动,但是他还是急着解释道:“因为,我本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话题突然转到了不那么轻松的方向,瞿子轩和雷锦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傻在那里。程赞还微微低着头,真的像是个在后悔道歉的孩子。
过了几秒,程赞就感觉到头上传来了令人安心的力量。薛书铭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亲切温和,说:“笨蛋,在说些什么呢。”
程赞的身高在三人里已经是最高的,而薛书铭比他还要更高一点。所以一个成年男人揉乱另一个成年男人头发这样的举动虽然怎么想象怎么别扭,却在薛书铭的笑容中显得异常自然与温馨。
所以不仅程赞如释重负地微微笑起,连大哥身边的瞿子轩雷锦两人也是放心地舒了口气。
“你好。”
一声如青石玉润般柔和的声音忽然插入进这样的氛围里。薛书铭抬头看过去,就见程赞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俊秀出众的年轻人,气质如清风拂面,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薛书铭好奇问道:“你好,你是……”
程赞听到声音便看见林如安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于是他连忙对着薛书铭道:“大哥,这是林如安,”程赞自然地将手搭在了林如安的后腰上,他话是说给大哥的,眼睛却是看着身边的人,“他是我的爱人。”
薛书铭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怔愣,瞿子轩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突然的僵硬。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原貌,大哥笑道:“原来就是他啊。”然后薛书铭上前一步,朝着林如安伸出了手,和蔼可亲得宛如邻家大哥哥,“你好,我是程赞的大哥。没记错的话,我应该虚长你几岁,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薛哥好了。”
“嗯,薛哥,叫我小林就好。”林如安也礼貌地回握过去。
“阿赞这家伙是他们几个里最让我头疼的,肯定没让你少费心。他就是一个情商没发育完全的大龄儿童,你一定对他多包容包容啊~”薛书铭打趣地说道,换来了程赞横他一眼,林如安的嘴角倒是又上扬了几分。
他们走出了机场,瞿子轩被雷锦拉着走到了最后面。
“你干嘛?”瞿子轩看他摸着下巴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么?”雷锦道。
“奇怪?”瞿子轩难以理解他的话,看雷锦目光的方向是对着大哥与林如安,于是很无所谓道:“得了吧,大哥和姓林的相处得可好了没看见么,比我和姓林的融洽了不知多少倍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君子之心啊小瞿瞿儿。”
“我哪里没有君子之心,是姓林的他……不对,你刚刚叫我什么?”
“哈哈~什么都没有。快点走,大哥在叫我们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别叫那个恶心的名字!大哥!都是你带的头!”
薛书铭看着他们一团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感到非常高兴。
大哥一家人虽然都已移民,但是国内还是有他家的几处房产。可是因为甚少回国,所以也一直没有打理,三人又不想难得大哥回国一次却要住酒店,这时林如安提出在程赞家不远处还有一套别墅,大哥可以住进去。
“当初赞一直没让我卖掉果然是正确的,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场了。”林如安笑着说道。
程赞也赞成林如安的意见,薛书铭也没有多做推辞,于是一行五人就将大哥的行李给搬了进去。屋子很干净,他们不用多做什么整理,于是大家就都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大哥你突然回来是……?”
薛书铭沉了沉眼神,“我其实是为了程伯母的葬礼……”目光看向了程赞的方向,似乎带着歉意,“但是临走时那边突然又出了点意外,没能及时赶回来,抱歉,阿赞。”这也是他没有提前告知他们自己会回国的原因。
程赞其实最初也想到了是因为这个,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哥会因此道歉,这让他有些不适应,“大哥,你不用……”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道,“大哥,你别担心,我没事。”他的手下意识捏紧了些身边的林如安。这个小动作薛书铭并没有看漏。
薛书铭终于感觉到了程赞与以前的不同,他欣慰地笑了笑,又说:“看来你们这几年都过得很不错啊,不来向我汇报一下?”
雷锦会调动气氛这点大概就是从薛书铭这儿学来的,三言两语就能完全扭转了空气中的情绪因子。其实不止雷锦,他们三人都或多或少从薛书铭身上学到了东西。几人在客厅里喝着大哥从自家庄园带来的干红葡萄酒,一边聊着这些年来的大哥不在时的变化,而薛书铭也打趣说起自己在异国的艰苦辛酸,像是上学打工时遭遇的不公正待遇,也有因文化语言差异闹出的囧事糗闻。几人都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程赞和林如安还要上班,另外三个倒是把公事都给撇掉了,如今就像是在这里度个长假一般。薛书铭还坐了一天的飞机,看天亮了才感到倦意席卷而来,打着哈欠让程赞两人快去工作去,顺便也把瞿子轩雷锦两人扯下来也在这儿过夜,反正这间别墅够大。
“那么大哥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有事call我。”好在车上有衣服能换,也免得自己和林如安再跑回家一趟了,程赞起身准备出门,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如安的家就在这里不远,下班后我们再来。”
薛书铭有些好笑,“你当我几岁呢?好歹我曾经也在这个城市生活了19年吧。”然后又对程赞的婆妈感到好奇惊讶,“阿赞你什么时候洗心革面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也太让大哥我刮目相看了吧!”
很好,程赞已经很久没扔白眼了。他决定选择无视,林如安和他一起走至玄关时一边叮嘱他:“路上记得买早餐,一定要有牛奶,今天中午记得抽空睡一觉……对了喝参茶比较好,不如我待会让人给你送参茶过去?……”
程赞就在门口一把勾过他脖子将他的话全吞进了舌头里,比蜻蜓点水更深一点的吻,但程赞只是在林如安口中逗留了一圈就又收了回来,他嘴角浅浅的笑:“放心,我精神很好。”
刚接手公司那会儿也是昏天暗地的忙,林如安也是一直在他身边担心他吃不消,而每每程赞都会用这种方式让他消声,并且屡试不爽。
林如安低着头被程赞牵出了门。但是屋内另外三人因为刚才的那一幕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呆滞。
结果最先反应回来的是瞿子轩。“哈~这两个混蛋看久了绝对会长针眼的绝对!我要去睡觉了,谁都别来叫我~”说着已经往客房走去。
雷锦扶额,暗想大哥刚回来阿赞和会长大人你俩就不能矜持一点?
“他们,常常这样?”抬头一看,大哥正用着略微奇怪的表情指着门口的方向。雷锦无奈地摊手,“唉唉,他们总是无视时间地点天气以及围观群众数量的秀恩爱,我们已经习惯了。”雷锦说了点小谎,其实他还是没怎么能完全适应。这两人每次一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性格就会来了个大变样这让人怎么能适应得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