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翘错薪——薄言轻语
薄言轻语  发于:2014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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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性分类:现代/校园生活/未定/正剧 关键字:乔峤 秦薪 其他 乔峤对秦薪说: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秦薪不信,谁知一语成谶,他发现乔峤早已就融于他的生命之中。 第一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里面人群熙熙攘攘,人们交错在这一条条霓虹闪烁的街道上,纸醉金迷,与世浮沈。 乔峤穿戴整齐,对着宿舍的镜子微笑一下,点点头很满意,然后跟舍友说,我今天出去玩不回来了,接着就出了门。舍友们对着被关上的门摇摇头,这家伙又不知是要去哪里祸害人了。 今夜是平安夜,街上人很多,大多都是情侣。乔峤走在街上,吹着冷风,前面是一对小情侣,卿卿我我的黏在一起,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街边有个卖花姑娘跑到小情侣面前,缠着那个男人给女朋友买玫瑰花,男人撇撇嘴,很不情愿的买了一支,女朋友大概是看出来他的不情愿,闹起别扭来。乔峤走过那卖花姑娘身边,姑娘连看都没看他一下,果然,单身的人是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他愤愤的穿过这条街道,来到一家酒吧前,重重的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乔峤坐到吧台上,点了杯鸡尾酒,还没喝,头就有点发涨了。酒保扣扣他面前的桌子,朝着舞池一角撇撇眼,说:“那个,不就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家酒吧他常来,和酒保混得熟了,也就时常会聊聊天。他朝着酒保说的方向望去,果然,那边站着的男人,面目清秀,眉眼细长,带着些许的性感。乔峤对着酒保笑笑,端着酒杯往那男人方向走去。 “嘿,你还记得我吗?”乔峤朝男人眨眨眼,这是他惯用的搭讪手法。 男人眉头微微蹙了蹙,有点为难的说:“不好意思,我们……在哪里见过?” 乔峤装作一副很气馁的样子,嘴巴抿着,眼中流露着莹莹光泽,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动物般惹人怜爱,“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这种方法百试百灵,男人与乔峤攀谈起来,时不时还把手搭在他的腰间,乔峤心里得意,有意无意的去撩拨他,很快两人便走出了酒吧,往宾馆的方向走去。外面又冷了些,乔峤不禁打了个哆嗦,男人很温柔的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 他心里有些抵触,却也没拒绝。他觉得反正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没必要对自己这么温柔,反正一夜过了,也就再无缘相见。正当他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拒绝了这个男人,手机响了起来。他起来看,是个让他不想再看到的名字,几经犹豫,他还是接过了电话。 “小乔,你过来我这边。” 这种命令般的语气让乔峤火冒三丈,对着电话吼起来:“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谁?当初是谁让我不要粘着的?!” “我现在想抱抱你。” “秦薪,你去死吧。”他挂下电话,心里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把外套还给了男人,婉拒了他,独自迈向了漆黑的夜。 乔峤心里明白,他这辈子算是栽在秦薪的五指山上了,任他飞得再高,跑得再远,使尽浑身解数,低头一看脚下,还是在他的掌心之中逃脱不得。 这也算是一段孽缘吧。乔峤叹息一声,脚步缓慢,陷入沉思之中。 他嘴上说让秦薪去死,但还是去酒店里面寻他去了。当他找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锁,推开进去,秦薪正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绝对会以为床上的是一具死尸,然后尖叫着跑开。 乔峤把门关了,走过去,站在床边,双手插在口袋里俯视他。 “你又怎么了?大半夜的装尸体吓唬谁呢?” 秦薪转了脑袋看向他,良久,才说:“小乔,他该记恨我了,怎么办?” “他?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乔峤咽了咽口水,觉得有点苦涩,他想跟自己说的就是这个?他发誓绝对没有想要闷死秦薪的冲动。 秦薪动了动身子,伸手拉住了乔峤的手,把他拉到床边坐下,自己上前抱住了他的腰,他把头埋在乔峤的腹部,发出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把他吓到了,他大概永远都不想见我了吧……” 乔峤知道,秦薪心里难过,就算他现在努力表现的再平静,他都知道,因为从小到大,他的眼里只有秦薪,秦薪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着。但是,他现在可能比秦薪还要难过,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小乔……你来安慰我吧……”秦薪起身,捧着乔峤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接着手就伸到了他的后背,慢慢往下抚摸,在他的尾骨处摩挲了几下。 乔峤身子一抖,蹙着眉心,喉头的苦涩越来越浓重了。他捉住秦薪的另一只手,从指尖到指腹再到掌心,温柔的亲吻了一遍,最后吻上了他的薄唇。秦薪顺势把他压倒在床上,一边抚摸他,一边与他接吻,忘我而激烈。 乔峤喜欢看他挺身进入自己身体时的表情,凤眼微微眯着,眼神迷离,十分性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眼前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属于自己的,在他眼里的只有自己。 “小乔,只有你……”秦薪闷哼一声,在乔峤的体内射了出来,脱了力似的躺倒在一边,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乔峤猜不到他想说些什么,一直等着,直到秦薪睡着了,他才作罢。 听着他轻微的鼾声,乔峤死死的咬着嘴唇,想要驱赶掉鼻间的酸楚感,但还是徒劳,于是他下床,走进浴室里,打开莲蓬头,看着热水哗哗的下来,走过去站在下面让水流声遮盖了他的小声呜咽。 第二章 相遇是一种错误。这句话可谓是牢牢的钉死在乔峤的生命中了。 乔峤小时候没有上过幼儿园,每天就是在家里数着天花板度日的。许如梅生下他的时候,还很年轻只有十九岁,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不受许如梅的喜爱,从出生之后,她就没怎么照顾过他。 还记得四岁那年,许如梅不在家,他饿得发慌,爬到凳子上想去拿桌上的奶粉盒子,没想到一下子就把旁边的热水瓶给打翻了,滚烫的水浇在他的手臂上,他就大哭起来。隔壁的阿姨听到了哭声,破门而入,见他手臂被烫的通红,赶紧抱过来,阿姨也不懂,就这么捋了一下被烫的皮肤,谁知小孩子皮肤太稚嫩了,一捋皮就掉下来一大块。然后,手臂上就留下了一块疤痕,乔峤一直觉得那很丑陋,小的时候不太敢把手臂露出来,还好长大了之后就不太明显了。 等刚刚满了六岁,许如梅就把他塞到了附近的小学里面。当时,她跟旧情人复合了,那男人就住在了许如梅那边。男人的名字叫郑楠,乔峤很乖巧,会叫他爸爸,他听见了,就笑笑摸摸他的脑袋。他心里明白,郑楠并不喜欢自己,所以为了自己好,一定要很听话才行。 最初两年,他对许如梅还算好,但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天天吵架,连邻居都受不了了,给他们提了好几次醒。乔峤放学之后都不敢太早回家,他害怕看着他们争吵,锅碗瓢盆扔的一地,最后还是乔峤来收拾好的。 他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因为长得瘦小,没有女生去喜欢他,男生也不想和他一起玩,总嫌弃他是个娘娘腔。其实乔峤并不娘娘腔,只是不爱说话,见人会怯生生的。以至于他长大之后想起来,都觉得那个沉默怯懦的孩子根本不是自己。 那时,男生们都爱欺负他。每每都会把女孩子的头绳放到他课桌里,然后当众揪出来,一起嘲笑他。有天,男生们把他围住,领头的也不只是从哪里弄来的口红,架着他逼破他涂到嘴唇上面,他挣扎,口红就被画歪了,红艳艳的一长条划在侧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于是大家都哄笑起来。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秦薪的。秦薪比他大一岁,就在他隔壁的班级。乔峤早就是认识他的,因为在他无聊的时候,望向窗外,总能看到秦薪和一大群孩子玩在一起,格外热闹。那天秦薪也在哄笑的人群里,不知为何,乔峤抬头看着他笑得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哭了,这么多人单单就记恨起他来。 大家看他哭了,内心大概是有点罪恶感,都推搡着跑开了,只有秦薪一直站在那里。乔峤边哭边擦着脸上的口红,望着秦薪心里又气又怨,想骂却不知道要怎么骂,情急之下呸了一口,吐了秦薪一脸唾沫星子。 秦薪哪里受过这种气,他在家是个小少爷,在学校更没人敢与他作对,关键对方还是个招人烦的小娘娘腔,他拎起乔峤的衣领就揍了他一顿。秦薪很聪明,也不打脸,照着乔峤的肚子就是几拳,乔峤疼得在地上滚,嘴里讨饶的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秦薪吐还了他一口唾沫才解气的拍拍手,他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乔峤,得意的笑了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脸我算是记住了,下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说完,一身清爽的走了。 与乔峤同桌的林兰兰见他躺在地上,同情的上前去扶他,当时在乔峤的眼中,林兰兰就像是观音菩萨般美丽,他哪里会知道,那支口红就是她塞给男生拿去玩的。 自那之后,乔峤都很小心翼翼的躲着秦薪,他怕被他揍,那可真的是很疼。他学着去讨好林兰兰。许如梅每天给他一块的零花钱,他都省下来,存够了去杂货店里买了个金色头发的洋娃娃。那天他特别开心,把洋娃娃藏在怀里,趁着大家都去吃午饭了,跑到教室里,正准备把洋娃娃和一张小纸条塞到林兰兰的课桌里,林兰兰就回来了,在她身后居然就站着秦薪。 “乔峤,你在干嘛!”林兰兰有点生气的问他,她还以为乔峤在偷拿她的东西。 “我,我……”乔峤语塞,把东西揣进怀里,死死的抱住,头上出了一大把汗水。 “你拿我什么东西呢?”林兰兰伸手就去扯他怀里的东西,乔峤不让她看,两人扯来扯去的,洋娃娃便掉了出来,小纸条则是飘到了秦薪的脚边。 这时大家都吃完了午饭,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看到这里起了冲突都围过来看热闹。秦薪就当着众人的面把纸条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林兰兰,你真漂亮。” 乔峤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大家哄笑起来,有人还对秦薪说,你女朋友被人家追了,还不给点他颜色瞧瞧。在一旁的林兰兰也面红耳赤的抓着秦薪的手臂说,“秦薪,我才不稀罕呢……” 秦薪经不住大家的撺掇,抓着他就咚咚两拳。乔峤疼得眼泪直冒,还想着地上的洋娃娃,挣扎这要去捡,就被别人捡了去,当着他的面,就把那洋娃娃大卸八块了。 乔峤躺在地上看着洋娃娃的残肢,突然就不哭了,他转头看着秦薪,眼神特别狠。秦薪被他看得发怵,甩了他一耳刮子,啐了一口就赶紧走了。大家也都觉得无趣,各自散开了。乔峤把洋娃娃一块块捡起来,揣在怀里,趴到桌子上又开始哭了。 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他始终是想不明白,秦薪这种人有什么好的,林兰兰怎么会喜欢他的。那时的他真的是恨透了秦薪,恨不能抽了他的筋,喝他的骨血。 第三章 俗话说,有多爱就有多恨,那么反过来呢?乔峤一直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受虐倾向,要不然怎么会爱上那种没心肝的家伙。 在洋娃娃事件后没多久,秦薪就和林兰兰分手了。乔峤算是看明白了,对秦薪是避而远之,有多远就躲多远,要是不小心碰见了,掉头就跑,恨不得脚下踩个风火轮。 虽然其他人都还是会来欺负欺负他,但他觉得,只要秦薪不在一切都好。 四年级的时候,郑楠走了。那天乔峤放学回家,走到家门口就见郑楠摔了门出来,他看情势不对,一声爸爸刚刚到喉头就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郑楠见他背着书包怯生生的样子,怒由心生,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骂了句,贱种。 乔峤抿着嘴从地上爬起来,待他走远了,才进了家门。一进去就看到许如梅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嘴角淤青了一大块,手臂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于痕,屋内一片狼藉。 “妈妈……”乔峤放下书包,就站在原地,也不敢走过去。 许如梅缓缓抬头,望着他的双眼充满了莫名的怨,“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她幽幽的说完,躺倒床上背对着乔峤小声啜泣。乔峤看着许如梅颤抖的双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还是第一次清楚的知道,原来母亲是这么讨厌自己。她的那句话深深的刺痛了乔峤的心,让他觉得心灰意冷,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开始越来越害怕回到家里,害怕看到母亲怨恨的表情,害怕听到她的冷言冷语。好在许如梅很快就找到了新男人,常常在外面胡天酒地的,家里很少回了。附近的人都知道许如梅是个不检点的女人,经常在背地里指指点点的,对乔峤的态度也都是避之不及。 乔峤去学校,孩子们总是会说他是贱人生的,有时候实在是说的太过分了,他就反击,抓着人家乱揍一顿,但结果反而是他被揍了一顿,谁叫他生来就长得比同龄人瘦小一点。 他渐渐变了,以前他就像是含羞草,别人碰他一下他就缩成一团,现在的他就像是仙人掌,你要敢碰我我就扎你。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他变了,越发的讨厌他了,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去好好整治他一番。 秦薪也发觉他变了,以前他看到自己的时候总像只小兔子,跐溜就跑了,如今却会狠狠的瞪着自己,那眼神就像上次揍他的时候一样,特别狠。 有次乔峤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正好碰到秦薪从里面出来,他朝秦薪瞟了一眼,鼻子一扬哼了一声走进了办公室。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秦薪还在外面,故意在等着他,一见到他,就上前凶狠的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小角落里。 “你小子,又想挨揍了是不是!”秦薪把他推到墙上,恶狠狠的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 乔峤咬着嘴唇瞪他,一句话也不说,瞪着瞪着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下来了,他自己还不知道,依旧死命的瞪他。 秦薪见他那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熄了。他特别讨厌乔峤这么看自己,看的人心里发怵,上次也是。 “你……算了……”他刚想着,这家伙果然是个小娘娘腔,动不动就哭,谁知,乔峤趁他不注意,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疼得他嘶哑咧嘴的直叫唤。 “啊……你松不松口!再不松口我就揍你了!” 乔峤没理会他的威胁,死死的咬住胳膊不松口。 “去你的!”秦薪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他抬起胳膊看了一下,血红的两道牙印,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揪着他就又是两拳。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乔峤眼睛一闭,豆大的泪珠又滚了两颗下来。 这下秦薪蒙了,心下想着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就看到他被扯乱的衣服下面若隐若现着几条红色印子,他眉头一皱,就去掀乔峤的衣服。 “你干嘛!” “你别动。”掀开一看,果然,手臂上肚子上还有后背都是被抽打过的长长的血印,有点触目惊心,秦薪莫名其妙的就升起一股无名火,“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这是在质问。乔峤嘴巴一抿,也不说。 “你说!到底是谁!”秦薪扣住他的手腕问到,表情有点吓人,说真的,乔峤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顿时气势就弱了一点。 “反正不管你的事,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乔峤撅着嘴吸了吸鼻子。 秦薪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拽着他就去寻那罪魁祸首去了。那群人天天混在一起瞎玩,被秦薪找到的时候正围在地上玩怪兽纸牌,秦薪上去就把纸牌踩在脚底下,气势汹汹的,大家原本就敬他三分,这下更是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说,谁打你的?你指出来。”秦薪拉着乔峤就让他去指人。 乔峤不明白秦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着形势,伸手就把那两个欺负他的男生指了出来。 “他们用什么打你的?” “笤帚。” 听他说完,秦薪蹭蹭就跑开了,乔峤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还给自己报仇,这下倒好了,又掉狼窝里了,这群人对他虎视眈眈起来。 “哟,还学会告状了,我就说秦薪怎么会来帮你,平常他欺负的你最凶了……啊!”那男生还没说完,屁股上就被狠狠抽了一下。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秦薪刚才是去拿笤帚了。他把那男生按倒在地,一下下用笤帚招呼他,毫不留情,男生被打得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求饶,周围的人看了,都站不住脚,跑掉了。 秦薪见打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就揪住另一个想跑的男生,又是一顿狠抽。 “下次别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他,他只能被我欺负!” 那男生也是被打得急了,顶嘴到:“秦薪,你可别是喜欢这娘娘腔了,变态!” 秦薪把笤帚甩他脸上,伸手搂过乔峤的肩膀,说的一脸正直:“要喜欢也是我的事,再敢打他,我要你们好看!”说完,他拉着乔峤潇洒的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愣是没说话,秦薪抓着他手腕的手都微微渗出汗水了,黏黏的不太舒服,于是他回头,想要说什么,却不想乔峤低头哭得正伤心。 “你怎么又哭了?我不是帮你揍他们了吗?” “你干嘛……你干嘛要帮我……你还不是也来打我……我……我最讨厌你了……呜呜……”乔峤这下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哽咽着连句话也说不完整。 秦薪也知道,乔峤说的都是事实,有点负罪感,他摸摸乔峤的脑袋,说:“那我以后不打你了,你跟着我,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 乔峤抽噎着抬头看他,黑色的眼珠亮亮的,“你说真的?不骗人?” “不骗人。”秦薪点点头。 “呜呜……你打得我可疼了……”乔峤一下扑到秦薪的怀里,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鼻尖充斥着一股汗水和尘土的味道,他使劲闻了闻,泄愤似的把鼻涕全都擦在了秦薪的衣服上。 “对不起啦,以后不会了……”秦薪抱着他一下下抚摸着他起伏的后背给他顺气。 谁曾想,这一跟就是一辈子。 第四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乔峤总是会想到,自己的人生挺凄惨的,没爹疼娘不爱,唯一喜欢的人,还不喜欢自己,一直都被他耍的团团转。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秦薪已经醒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对着乔峤拍了拍旁边空出的半张床,乔峤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怎么了?才两点多,再睡会吧。”他这么说着,躺到床上,整个人就被秦薪给抱住了。 “我跟你说说吧……”秦薪讲述起他刚才的不堪经历,事无巨细一一汇报给了乔峤听。 乔峤字字句句听得清楚明白,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有尖刺戳着心窝似的,阵阵的疼。 秦薪喜欢的那人,是他大学的舍友,叫苏卿。他对他是一见钟情,可惜的是苏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后来他大概是失恋了,就拉着秦薪去喝酒,喝醉了哭了起来,秦薪见着他的哭脸,心里就软了,上去想安慰他,谁知他就把秦薪当做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 虽然都在一个学校,但乔峤没见过,因为刚开学没几天,他就被秦薪甩了,并且这不是他第一次甩自己了。那时的话,言犹在耳,一想到秦薪要离开自己的模样他又难过起来。 “然后你就把他带到酒店了?然后你们就做了?”乔峤有点生气的问,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 秦薪看出来他生气了,把他搂的更紧了些,说:“没有做,我想做来着,后来他清醒过来,我想他大概是吓坏了,我稍微离他近一点他就发抖……” 乔峤扬了一口气,心想你秦薪也有今天,接着就为自己悲哀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对这种事无所谓的吗?明天去跟他道歉吧……”他说着,觉得很累,闭上眼将要睡了。 “那你呢?我对你怎么样你都不在乎吗?都没恨过我?”秦薪见乔峤没有回答,又问了声,“小乔,你睡了吗?” 乔峤没有回答他,他幽幽叹了一声,想他大概是睡着了。这么久了,秦薪心里其实最清楚不过,乔峤的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在转。他让乔峤走,乔峤不会走远,等到他想要乔峤回来了,乔峤不会让他多等一分钟。乔峤并不是多么喜欢他,而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大概就是从五六年级起,那时乔峤的日子过的很平静,因为有秦薪给他撑腰,没有人再敢去欺负他。母亲那时极少回家,一两个月出现一次,把生活费放在桌子上就又走了。 那时,乔峤对许如梅的印象极为淡薄,家对他来说,也就只是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他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秦薪上,是悲是喜,是苦是忧,都只为了秦薪一人。 秦薪家里是经营集团企业的,很富有,但同时家庭也比较复杂。他有个大他四岁的哥哥,很优秀,家里人的重心都放在他哥哥身上,所以对他的管教就比较疏忽。他常常不回家,住在乔峤那边,家里人也不管,两个人总是厮混在一起。 周围同学闲言碎语的说秦薪被那个小娘娘腔勾搭跑了,秦薪也只当是没听见,只有一次,有几个女生单独把乔峤叫了出去,围着他骂,秦薪去寻他,正好被他听在耳里。 “乔峤,你还是不是男生,总是在秦薪屁股后头跑,要不要脸!” “就是,跟你妈妈一样都是贱骨头!” “秦薪才不会喜欢你这种臭男生的!” 因为秦薪在女生中的人气还蛮高的,所以好多女生都不服,这次是合作着来威胁乔峤的。乔峤心里不好受,但见她们是女生又不好跟她们较真,嘴唇一直死死的咬着,像是要咬出血来。 秦薪当机立断,站出去就给了那女生一耳光,连乔峤在内大家都吓懵了。 “我就是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们这群人的!小乔,我们走,不跟她们废话!”秦薪说完,拉着乔峤就跑了。 他那番话对乔峤很受用,乔峤心里一高兴就咯咯笑起来。 “你笑什么?”秦薪很纳闷,这明明都被骂成那样了,还一脸高兴的样子。 “你又没不准我笑。”乔峤不理他,继续傻笑。 之后临近毕业那段时间,秦薪一直住在乔峤家里。他说,家里很烦,不想回去。那时住了差不多半个月,秦薪家里也没人急着来找他,只有他哥哥找了过来。他和秦薪长得挺像,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给人感觉还挺温和。 秦薪见他来了,很不耐烦的把他给赶走了。乔峤还记得,他哥哥走时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乔峤想对他说,他哥哥应该是很关心他的,但说了,秦薪也不会听进去。 秦薪很讨厌哥哥,因为他实在太优秀了,从小到大,周围人的目光总是聚集在他身上,从没有人关心过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别人的肯定,总的而言,这就是嫉妒心在作祟。乔峤明白,所以很少问他一些家里的事,但要是秦薪想说,他还是会很认真的去听。 就这样,小学顺利毕业了。乔峤跟着秦薪的脚步上了同一所初中。开学前的暑假,秦薪教他骑车,还陪他一起去买了辆自行车,是当时很流行的款式,用的是他平常攒下来的生活费,他很宝贝那辆车子,连上面的塑料膜都舍不得撕下来。 那天回家,他载着秦薪,骑得摇摇晃晃的,秦薪就躲在他背后笑他。秦薪不知道,乔峤是因为他搂着自己的腰,才会紧张得连车把都握不住。一路听着风声和他的笑声,乔峤觉得,这条路要是再长点就好了,最好没有尽头,这样他就能和秦薪一直走下去了。 第五章 初中时,乔峤很走运的和秦薪同班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同桌。秦薪每天都会去接他上学,晚上两人去街上晃荡会或者打会篮球,秦薪就送他回家。日子悠闲安逸,整天黏在秦薪的身边,乔峤也不觉得累,只觉得窃喜,竟以为可以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那天他去厕所,就听到隔间里有人小声说话,仔细一听,原来是秦薪的声音。他心里又好奇又害怕,就躲在隔壁偷听。 “这样怎么行……” “没事,就一下好不好……” 那男生像是在拒绝着什么,之后乔峤就听到的很轻很轻的唇齿交缠的声音,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感觉就像是五雷轰顶般,他们这是在干嘛?其实乔峤早就觉得秦薪不太对劲,前段时间他就一直给前座的男生献殷勤,每天送水端饭,勤快的很。 乔峤为此也没少闹别扭,每次问他,他就说是为了以后考试能顺利抄到答案着想的。那男生成绩挺好,考试时是坐在秦薪旁边的,乔峤也就这么信了,他只是一直没想到,原来,秦薪喜欢的是男生。 他在隔壁怔愣了好久,回过神来,也不管有没有后果,砰砰砰的去敲隔间的门。秦薪和男生都被吓了一跳,不敢出声。 乔峤听他们没了动静就在外头喊:“秦薪,是我,我知道你在里面。” 秦薪松了口气,安抚了一下那个男生,开门时的表情带着薄薄的怒意。 “你有事好好说,这是干嘛?吓唬谁呢?”秦薪把乔峤拉到一边,那男生低着头就逃掉了。 “你在干吗?”乔峤也不示弱,脸颊涨的红红的,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秦薪看。 “你不懂的……”秦薪被他看得心里不舒服,感觉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乔峤解释。 “谁说我不懂了!”乔峤哼了一声,勾住秦薪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秦薪震惊得手脚都僵硬了,乔峤见他没反应,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这下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搂住乔峤的腰,在犹豫了一秒后,狠狠的吻了他。乔峤心里欢喜,他在亲吻自己,还这么热烈,他当时就不该这么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感情会得到回应。 他吻完乔峤,很镇定的问:“你喜欢男生?” 乔峤思考了一会,摇摇头,很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秦薪只当做是没听到他的告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因为这个吻而突然改变。秦薪说,从头到尾,只把他当做是最好的朋友。 乔峤赌气不理他,一天,两天……一周,两周……秦薪都没有来安慰他,甚至把他当起透明的,一个劲的和前座的男生黏糊在一起。乔峤有苦难言,想去找秦薪又拉不下面子,只能看着他和别人亲热,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有日放学回家,他骑着自行车,骑到街角,轮胎被砖块硌了一下,当时他脑子里都想着秦薪的事,手里一时没握稳,就这么摔了出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慌忙的把车子扶起来看,车篮瘪进去好大一块,接着就觉得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疼,抬手一看,手上被磨开了一大块,鲜红鲜红的,血肉里还夹杂着地上的石子碎屑。 他憋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周围的人见了他,也都绕绕道走开了,没人上前去看看他,于是他更难过了,一直哭一直哭,直到人都没了,他还在地上哭。 秦薪当时比他先走,和前座的男生去逛书店,班里的同学看见他,就跟他说:最近怎么没见你和乔峤一起?他刚在巷口那哭的可伤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负了…… 那人话还没说完,秦薪就冲了出去,等他找到乔峤时,那家伙正狼狈的抽噎着,大概是哭的累了,嘴里呜呜呜的声音很小。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秦薪蹲在他面前,手搭在他肩上问。 乔峤见是秦薪来了,刚收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抽抽搭搭的说:“我……摔了……车……车坏了……” 秦薪把车仔细检查了一下,摸摸乔峤的脑袋安慰他,“没事,就是车篮子坏了,明天我陪你到修车铺修一下就好了。” 乔峤使劲的点头,用手擦了擦眼泪,顿时脸上一片血污。秦薪被吓着了,捉住他的手一看,血肉模糊的一片,心里刺痛了一下。 “怎么摔成这样,疼吗?” “疼……可疼了……” 秦薪见不得他这可怜的模样,把他抱到了自行车后座上,用力的搂了搂他,片刻后亲吻了他的嘴唇。 “我载你回去,你坐好了。” “嗯。”乔峤点点头,忽然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要是秦薪能再亲亲自己,多摔几次也无所谓。 他和秦薪和好之后,也想通了,自己真的不能没有秦薪,就算是看着他和别人要好,也好过被他当成空气,那样的苦,乔峤承受不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了。秦薪和别人风流快活,乔峤也不去管,眼不见为净。后来,时间一久,乔峤也习惯了,寂寞了就去找别人寻欢作乐,当然这是后话。 初二有一天,乔峤回家,看到许如梅在家里收拾东西,他愣在门口没敢进去。那时他有三四个月没见到过母亲了。许如梅看到他回来,头一撇,说:“我最近住家里。” 乔峤哦了一声,进了自己房间。接着没过几天,郑楠回来了。 见到郑楠的时候,乔峤别提多吃惊了。过了这么些年,他都有点忘记郑楠的长相了。这回,他没叫郑楠爸爸,只是叫他叔叔。乔峤看的出来,郑楠看着他的眼神始终带着不屑与怒意,小的时候还没发现,现在是越来越明显了。 许如梅大概是想要和郑楠好好过的,那段时间她对乔峤的态度温和了点,没再对他恶言相向。她在家里买菜做饭收拾家务,俨然是个家庭主妇的样子,生活也算是安乐。 但乔峤不觉得,他只觉得氛围很尴尬,有种压抑感,就好比看着一只正在灌着气的气球,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破裂,可是你知道那是迟早的事。 第六章 秦薪发现自己的性向问题,是因为哥哥秦荛。 他刚上初中那会,秦荛刚上高中。他不常和秦荛说话,原因当然是因为讨厌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很招人厌烦。 有次他在乔峤家玩得晚了,回到家时,家里静悄悄的,才想起来父母大概是去参加晚会了。他走到楼上,听到秦荛房间里窸窸窣窣的有声响,就好奇的走过去看看,门没关,他悄悄推开一条缝,没想到,他那个高傲的哥哥居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还一副沉溺其中的表情。 没人能了解他当时是有多震惊。他退到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眼前都是秦荛噙着泪水颤抖的样子,身体像是被撩起了一股烈火,燥热难耐,他居然想着秦荛的喘息样子自慰了,末了,他看着手中浊白的液体,生出一股罪恶感。 其实,他也不是执着于秦荛,后来他就发现,自己对某些男生,有着莫名的冲动,特别是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身子骨纤细的少年。秦薪从小也是野惯了的,不会特意去压抑自己,怎么风流怎么快活他就怎么做,所以才会不小心被乔峤给发现了。 乔峤对他来说,就是只野猫,是一只被他驯服了的野猫。他从没想过会和乔峤发生点什么,在秦薪的心里,乔峤有很重要的分量,并不是一时玩乐的对象,所以当乔峤表白时,他拒绝了。他还不懂,真心去对待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当时不懂,现在懂了,却是求而不得。 秦薪第一眼看到苏卿,那唇红齿白的模样就让他心动不已。刚开始,他也只是被外表所吸引,但渐渐地,秦薪发现,苏卿害羞的模样,抿着嘴唇,有种特别的禁欲感,便一直用目光追随着他,久了,也就成了习惯,眼里便只剩下苏卿一个。从踏入同性这个圈子以来,秦薪想要得到的,一向是手到擒来,只有苏卿例外,可能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他会执着于他。 其实秦薪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苏卿腼腆不说话的样子和乔峤小学的时候那怯生生的模样很像。当年他也是为了去看乔峤一眼,才加入了欺负乔峤的行列。 当他和乔峤从酒店赶到学校宿舍的时候,苏卿并不在宿舍里。同宿舍的李欧说,苏卿早上回来收拾了东西就回家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李欧这人心肠热,见秦薪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问:“你们怎么了吗?我看苏卿早上回来的时候也是脸色发白的,出什么事了?” 秦薪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乔峤看出秦薪的懊悔和苦闷,他拍拍秦薪的肩膀,说:“我陪你去找他。” 说心里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在去苏卿家里的路上,他看着身旁的乔峤,暗自叹息。从小学认识到如今,他有多少次想要把乔峤推开,但是到头来,在自己身边的依然是乔峤,或许真应验了乔峤那句话。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约乔峤出来,陪他逛街吃饭看电影,最后,临分别时,他把乔峤拉到小树林里,说,“小乔,我这次是认真的……我们还是保持朋友关系吧。” 乔峤望着他许久,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后一秒就要了断了?他当然是震惊的,但他不是没经历过,很快就镇静下来,拿话膈应秦薪。 “认真?你哪次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还有,朋友关系是指什么?我们不都一直是朋友关系?也对,朋友怎么可能会上床呢。” 听他的话,秦薪心里也不好受,想了很久后才说:“你别钻牛角尖了,你心里不都明白,这么久了我都没爱上你,以后也不会的……” 乔峤是头一回听他说的这么决绝,不留后路,忽然之间就有点乱了方寸,他捉住秦薪的手望他,眼中转动着盈盈光泽,语气似是哀求,“秦薪,你当初答应我的呢?你怎么又反悔了?” 秦薪把他的手缓缓推开,又是沉默许久,“小乔,我累了。” 乔峤把拳头攥的紧紧的,直直的盯着他闪烁的双眸,末了,他还是没能把拳头挥就狼惶逃去。 “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这句话,是乔峤走时跟他说的,一语成谶,没有比这更好的说法了。 那天,他们找到苏卿的家,乔峤目送他进去,一个人等在楼下,眼睛被风吹得有点酸痛。他觉得自己傻极了,亲手把秦薪送到了别人身边,这就算是大度吗?真可笑。 秦薪走到楼上,刚想按门铃的时候,苏卿就出来了。秦薪看他一副惊恐不定的样子,心里不好受,却也没法子,只好低声说:“苏卿,我是来道歉的。” 他见苏卿低着头不说话,又说:“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你喝醉了对你胡来,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原谅我好吗?” 苏卿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的嘴动了动,声音被压的很低,“事情过去就算了,你先回去吧,我感冒还没好,过几天再回学校。” 他说要过几天再回学校,秦薪明白苏卿这是在躲他,他当时真想按住他的双肩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好好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他已经不想再让苏卿害怕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口被棉花堵住般闷闷的难受。 秦薪无奈下了楼,就看到乔峤正蹲在不远处,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就定定的站在那边,反复的问自己,要是现在乔峤不在他身边会怎么样?他无法想象。从始至终,自己一直都是凭着心境来决定乔峤的去留,而乔峤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 他走过去,乔峤就起身了,那双漆黑的眸盯着他,问,“怎么样了?” “小乔,我真的太自私了……”说完,他把乔峤拉到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搂着,就像是抓住了余生唯一的希望。 乔峤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想表达些什么,琢磨着是在苏卿那边受了刺激,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于是伸手拍拍秦薪的后背。 回学校后,秦薪就生病了,乔峤在他的宿舍照顾他。也不知秦薪闹的什么别扭,乔峤怎么哄他吃药他都不吃,一连几天下来,整个人特别憔悴。 乔峤心疼他,但当着宿舍其他人的面又不好做什么。那天他端着杯子拿着药片,站在凳子上说了好久,秦薪就是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乔峤急了,就骂起来:“你神经病啊,生病了不吃药能自己好么?你快点起来把药给我吃了,天天当老妈子伺候你我容易吗?” 正在这时,苏卿回来了。乔峤是第一次看到苏卿,他只能说,秦薪这次的眼光比以前的好太多了,难怪他会对苏卿这么上心。 乔峤是哄也哄过了,恼也恼过了,实在没办法,他知道,苏卿就是秦薪的心结,这结不解开,他可能就会堵一辈子。于是,乔峤就拿出一副笑脸,对苏卿说:“苏卿是吧?秦薪一直跟我说你呢,他那人就是容易犯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苏卿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好奇。 乔峤把水杯和药片交到他手里,推了他一把,让他去给秦薪喂药,自己就赶紧离开了,什么叫眼不见为净,这就是。回到宿舍,感觉整个人都要累散架了,他爬到床上,刚躺下就睡着了。 第七章 生活像是在地面上滚动的水银,滑来滑去,不知究竟会往何方。 家里气氛沉闷极了,犹如石墨般墨黑凝重。 许如梅和郑楠没过多久安静日子,就又争吵起来。乔峤不懂,别人家里也是天天柴米油盐的日子,他们怎么就能天天吵也不嫌累,要是在一起不快活,那还干嘛非要在一起,就如身躯上的脓疮,刚结痂痊愈,却又溃烂发炎,时时好时时烂,只是恶性循环而已。 初三时,秦薪与初一一个小男生谈恋爱,恋爱大过天,就常常把乔峤甩在一边。乔峤在学校里本就没什么朋友,秦薪就这么把他晾着,让他觉得日子过得枯燥无比和漫长,就在这无聊的日子里,他的生日到了。 乔峤其实不喜欢过生日,在跟着秦薪之前,他根本没过过生日。还记得秦薪第一次问他生日的时候,他愣了,原来一年之中还有这样的日子。那时秦薪还特帅气的对他说,没过过不打紧,以后我都陪着你过。 他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吧?乔峤暗暗的问自己,说不定是时间太久,记忆模糊了。他抬头看向讲台,老师正全神贯注的讲着题目,他听了会,觉得无趣,就转头看向旁边趴在桌上打盹的秦薪,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只闭着的眼和黑色的短发,要不是现在在上课,他真想去摸摸他头顶上那个特别可爱的旋。感觉是好久都没有好好和秦薪讲话了,乔峤觉得,生日或许是个不错的日子,作为借口来说。 下课铃响,秦薪被吵醒了,他睁开惺忪睡眼,就看到乔峤那脉脉望着自己的眼神,让他的心都快融化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问:“怎么了?看我看得这么入神。” “放学陪我去街上逛逛呗。”乔峤祈盼的望着他,漆黑的眼转动着点点光泽,就好像一个求爱抚的猫咪一般。 秦薪看了他一会,心想着,他家的野猫好久没来撒娇了,于是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说,“好,不过我先答应他们去打篮球了,你要等我会。” 乔峤笑起来,点点头。 放学后秦薪去篮球场打篮球,乔峤就坐在一旁看。看着他奔跑跳跃,挥洒汗水的模样,乔峤就这么看得愣神了,他真希望,眼前的这个阳光少年,能永远都住在自己的眼中,把他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只属于自己一人。他看得入迷,也不觉得等待漫长。 “嘿,想什么呢,走吧。”秦薪与一群人挥别,走过来戳了戳乔峤的脑袋,“等会你骑车,还是我骑车?” “你骑。”乔峤把书包递给他,两人漫步走向车库。 秦薪家和学校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乔峤一起上学了,所以没有骑自行车。他们走到车库,乔峤刚把自行车解了锁,秦薪的小男朋友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看到秦薪与乔峤在一起,特别愤怒。 他瞟了乔峤一眼问:“秦薪,你说好要陪我去书店的呢?怎么和他在一起?” 秦薪挠挠头,这才想起来前天答应过他来着,他有点为难的说:“明天我再陪你去好不好?今天我和小乔说好了要一起回去。” 这小男生性子本来就泼辣任性,听秦薪的话,更是怒火顿生,张口就说:“小乔小乔的烦死了,你要这么在意他,你就和他在一起啊!你都不知道他用什么眼神看你的,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秦薪一时气结,也知道他就是这脾气,就转身对乔峤说,“小乔,你别听他说的,要不明天我再陪你?” 乔峤脸色一沈,原本听那男生的话时就心里不舒坦,也闹气脾气来,对着秦薪就吼,“那你还让我等你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今天……”他话到喉咙口,思踌半天又咽了回去,用力推搡了秦薪一把,骑上车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一路骑了也不知道多久,路过一家面包房,他停下来,进去买了三块钱的泡芙,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就开始吃。泡芙软软的,夹着奶油的香甜,他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了出来,流进嘴角觉得苦涩。小男生的话,触到了他心底的疮疤,如同针尖般扎着,刺痛刺痛的。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很晚了,他刚想开门,许如梅就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脸上的妆被眼泪弄花了,黑黑的一片,看上去很可怕。她看了眼乔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跑开了。 乔峤推门进去,地上都是玻璃碎渣,还晃荡着几个啤酒瓶。郑楠一脸醉意的趴在桌子上,看到乔峤回来了,忽然就站起来,拿着空瓶子就走到他面前。等乔峤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脚刚跨出去脑袋上就被郑楠狠狠的砸了一下,一阵头晕目眩他就跌倒在地上,手一摸脑袋,热热的,全是血。 “你个杂种!”郑楠抓着他的脖子就抽他耳刮子,一连好几下都不带停的,乔峤躺在地上,脸颊肿的厉害,脑袋里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嗡嗡作响。 “你就和你妈一样!贱货生的,天生就是被别人干的料!”郑楠骂完,按住他就去扒他的裤子,乔峤被吓着了,完全不知道郑楠想要干嘛,本能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 “小兔崽子!别吵!”郑楠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脸,把自己胯下的东西掏了出来,抬起乔峤的屁股就往他后面捅,一下没进去,把乔峤疼得冷汗直冒。 乔峤的视线停留在指缝间,郑楠那张脸显得无比恐怖与丑恶。他明白过来郑楠这是要干嘛,恐惧侵占了整个脑海,他拼了命的挣扎,混乱间膝盖一下顶到郑楠的腹部,郑楠缩了缩身子,应该是踢重了,他捂住腹部倒在一边。 乔峤刚想穿好裤子趁势逃跑,郑楠一起身推了他一把,又摔倒在地上。 “狗娘养的!还敢踢老子!”他骑到乔峤的身上挥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脸砸去,乔峤用手臂挡着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渐渐没了力气。他想,自己怕是要活不过今晚了。 “秦薪……”他在最后一刻,想到了秦薪的脸。 “你他妈在干嘛!”门口砰的一声巨响,乔峤只觉身上一轻,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居然看到了秦薪。 秦薪和小男生走到半路,寻思着乔峤的话,就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也不管那男生是否生气,就急急赶去乔峤的家里,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个场景。乔峤满脸血污的躺在地上,裤子被扒下一半,被人狠狠的揍着,那个禽兽竟然还忘记把腿间的那脏东西收回去。 他跑过去就把郑楠推到在地,搬起旁边的椅子就往郑楠身上砸,红了眼,像是发疯了一样。 “秦薪,别打了……”乔峤怕他闹出人命,努力把声音提高了一点。 秦薪听见他声音,真就停了下来,把椅子扔到郑楠身上,一步步挪到乔峤身边,跪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小乔……”秦薪摸着他头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正泛着零星碎光。 “你怎么来了?”乔峤蹙着眉头问,头痛欲裂。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生日……”他摸了摸乔峤的额角,手微微颤抖着,“疼吗?” 乔峤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可疼了……你不来抱抱我吗?” 秦薪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到怀里面,低头亲吻了他的额角,嘴间一股腥甜的味道。 许如梅也在这时回来了,她见到乔峤还有郑楠的样子,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她脱了力的瘫倒在地上,她闭上眼睛,对郑楠说:“你走吧,我和你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半点关系了……” 郑楠苦笑了几声,站起来,步履蹒跚,看着地上发抖的乔峤,呸了一声。要不是秦薪这时正抱着乔峤,他真想就冲过去狠狠的再揍他一顿。 “是你自己太天真了。”郑楠走时,在许如梅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许如梅竭力站起来,她在深深的看了乔峤一眼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乔峤看着她关上门,心都凉透了。他觉得很累很困,合上双眼想歇息一会,然后就感到有水滴落下来在脸上,滚烫滚烫的,他便知道秦薪哭了,那眼泪是为了自己流的。 “秦薪,你别哭。”他这么说。 第八章 乔峤在家休养了两周,母亲又不知去向了。临走前,许如梅趁着乔峤睡觉的时候去看了他一眼。她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睡脸,无奈叹息。 秦薪在乔峤出事的第二天就和小男生分手了,一直住在乔峤家里面照顾他。晚上和乔峤睡在一起,半夜时他总会被噩梦惊扰,看着他那副恐惧到发抖的样子,秦薪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和悔恨交杂在一起,令他格外痛苦,他真想把郑楠就这么给杀了,做梦都想,就算让他去坐牢去枪毙也无所谓,明明承诺过乔峤不会让他被别人欺负的,怎么就没有做到呢? 那夜乔峤从梦中哭着醒过来,秦薪抱着他颤抖不已的身躯,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乔峤在他怀里点点头,沉默不语,秦薪轻声叹息,低头吻着他的头顶,正当他以为乔峤睡着了的时候,乔峤抬起头,望着他,眼神似是一脉泉水。 “秦薪,你要了我吧……”他说。 秦薪,心里有些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乔峤抓着他的手臂,眉头蹙的紧紧的,语气似是哀求,“我说,你要了我吧,我害怕,我怕极了,我不想和别人做那种事,我只想要你……” “他真把你……”秦薪紧紧咬起牙关,恨不能把牙齿都咬碎。 乔峤拼命摇头,竭力克制住自己将要哽咽的声音,说:“没有,所以我害怕,你知道的,从小我就爱你,我就是爱不起别人……” 他亲吻起乔峤滚动着泪水的眼眸,很酸很涩的味道。那晚,他没有为乔峤扩张,就进入了他的身体。乔峤疼得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在秦薪的怀里不住颤抖哭泣,秦薪看着他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心,手指捋了捋他前额因汗水濡湿的刘海,轻声说,“小乔,你记住,这些疼痛都是我给你的,别人给不了,所以不要害怕了……” 乔峤疼得说不出话来,破口而出的只有呜咽声和喘息声,他极力的点头,抱住秦薪宽厚的背,靠在他胸前,那强而有力的律动着的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可闻,乔峤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能抚慰人心的了。 那天他们从深夜至凌晨,都没有停止过,直到乔峤实在撑不住了,秦薪才抱着他去浴室里清洗了身体,再次躺回床上,乔峤只感到身子要散架了,往秦薪的怀里靠了靠,安然睡去。 秦薪闭上眼,耳边轰隆作响,他不曾想到,与人做爱,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倏然之间变得微妙起来。 秦薪在那段时间变得很乖,也不去找人玩,有人来找他他也总会拒绝。他对乔峤很好,每天上学放学都与他一起,在学校也是形影不离,恍然又像是回到了刚刚初中开学那时候,甚至令乔峤产生了错觉。他以为秦薪是与他在一起的。 初三毕业,秦薪瞒着乔峤改报了志愿。那天中考分数出来,乔峤还特别高兴的跑去秦薪家里找他,高兴到都没发现秦薪的眼神一直闪烁不定的躲避着自己。 他趁楼下没人,偷偷抱着秦薪说,“分数出来了,我考那高中肯定没问题,你呢?你去查分数了吗?” 秦薪任由他抱着,也不推开他,抿着嘴踌躇很久,才小声说,“我把志愿改了,没有去那所高中。” 这句话俨如是一个惊天霹雳,把乔峤震得头昏脑涨,他放开秦薪,往后退了两步,野猫似的双眸直直的盯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把志愿改了。”秦薪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 就单单这一句话,又把乔峤给打回了原形,乔峤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秦薪,你再说一遍。” “我把志愿改了,你要我重复几次都只有这句话。”他淡漠的把头一撇,盯着地面,再无言语。 乔峤也不管楼上有没有人,揪着他的衣服就朝他吼起来,“昨天不是好好的吗!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瞒着我改志愿!不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偌大的客厅里似乎还能听到他嘶吼的回声。 静默片刻,秦薪把视线从地板上挪到乔峤的脸上,声音低沉,他说,“小乔,我不是玩你,我累了,我看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乔峤捏紧的拳头始终没挥下去,他瞪了秦薪一眼,眼神特别狠,像小时候一样,接着就摔门离去。 乔峤噙着泪,他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以为上了几次床就算是好上了,他早就知道秦薪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只是不知道,秦薪说的一段时间是指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秦薪听着摔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默默的坐倒在在沙发上,闭上眼,眼前便全是乔峤含着泪的样子。他明白这样做确实太突然,他也不想惹乔峤哭,可是他觉得乔峤的感情太沉重了,他不想也不敢背负起这样的情感,末了,也只能跟他说一句,我累了。 第九章 秦薪离开的那段时间,乔峤过得安静极了,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漫长的折磨人心,乔峤也不出门,终日就待在家里,这让他想起了年幼时候,也是每天都这样看着天花板,等着母亲回来,只是现在,母亲也不会回来了。他想,自己把全部感情都放在秦薪身上,大概是错了。 暑假一过,乔峤去高中报到,走进校门稍微平静一点的心就掀起了波澜。当初,他和秦薪说好要一起来的,如今却只剩他一人。他走到公告栏去查自己所在的班级,那边人挤了一堆,好不容易挤进去,被人推搡了一下差点摔倒地上,那人说了声抱歉,声音和秦薪有点像,乔峤匆忙间抬头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巴巴的望着,却仍是没有找到,他怅然若失的退出了人群。 高中里的乔峤,还是没能交到什么朋友。唯一与他比较亲近的是他的同桌叶子岩。叶子岩这人也是个放荡不羁的主,他小舅舅是开酒吧的,他就常常带着乔峤去那边玩。 乔峤头一次去那边,只觉得音乐震得人头疼,眼前闪烁的灯光让人很不舒服。他随着叶子岩坐到吧台上,酒保问他们要点什么喝,乔峤就问,有果汁吗?结果被叶子岩嘲笑了好久。酒保也笑他,不过还是递给了他一杯橙汁。 多去了几次后,乔峤也熟络了,叶子岩去寻欢,他就坐在一边听驻唱唱歌,看着眼前的花花绿绿,也不觉得无聊。偶尔也还会有人来找他搭讪,有男有女。有次,一个年轻男子端着酒杯坐到他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我看你常来这里,怎么也不找个伴?” 乔峤不知道该说什么,喝了一口橙汁,往旁边坐了坐。 男人见他羞怯的样子,觉得有趣,伸手握住了他拿着杯子的手腕,乔峤手一抖,橙汁差点就洒了出来。 “你真可爱。”男人轻声一笑,乔峤抬头望去,就被他那双细长的双眼给迷住了,等乔峤再次回神,自己已经被男人揽在怀里了。 “我们来做些快乐的事吧?”男人狡黠一笑,薄唇勾起的时候带着些许性感,他见乔峤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 乔峤对这事的经验,仅限于和秦薪的那几次,被男人带着技巧性的套弄几下,很快就射了。男人感到手中一股热流,看着乔峤晕红的喘息不止的脸,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正准备把手挪到他后面,却被他阻止了。 乔峤看着他,那眼神像是黑夜中发光的野猫,完全没有先前的羞涩,而是带着几分威慑,他推推男人的手臂,说,“那边不行。” 男人耸耸肩,放开他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掌,侧头又说,“那等下次你想要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乔峤思踌了一下,只说,“我不当下面的那个。” 男人抿了口酒就笑起来,他摸摸乔峤的脑袋,凑到他耳根子边,小声说:“没想到原来你是个1,那也行,反正我两边都可以,只要舒服就好。” 乔峤听他这么说,耳朵根子瞬间就红了,他本以为男人会拒绝,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他一下子站起来,朝着门外就跑。回到家,关上门,躺在床上,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那男人说的几句话。那晚他做梦,梦到了与那男人做爱,他在自己身下喘息不止,恍惚间要达到高朝时,他却发现,那张脸,是秦薪的,秦薪抱起他,在他耳边说,只要舒服就好……他忽然惊醒,头上满满的汗水,一摸胯间粘湿一片。 后来,他去酒吧,那男人也在,显然是在等他。两人心照不宣的去了宾馆开了房,乔峤和他做了几次,总觉得没有像梦中那么爽快,他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暗暗想着,是这里少了些东西。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他开始常常去酒吧里,偶尔看上了顺眼的男人也会主动出击了。他不是想要放纵自己,这样的事也不常做,他只是不甘寂寞,总觉得心一静下来,就会想到秦薪。 命运有时候真会作弄人。 那天乔峤去酒吧,在吧台上坐着与酒保聊天,眼角一瞥正好就瞧见了个他喜欢的类型。乔峤上去搭讪,男人很快就被他勾搭上了,刚要出去开房的时候,偏偏就这么巧,与秦薪在门口撞个正着。 他当时揽着一个男生,进来看到乔峤立马就把手放开了,两人对视着沉默片刻,乔峤头一撇拉着男人就往门外走。走了一步,两步……秦薪没有追出来,到了半路,乔峤已经绝望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腕,脸上带着点怒意,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管的着吗?”乔峤赌气道。 男人察觉出了什么,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尴尬的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走掉了。乔峤见男人走了,也没打算留他,又瞥了眼秦薪,甩开了他的手。 秦薪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怒意愈深,双方僵持了一会,谁都没说话,最后还是秦薪拉下脸,问:“那男人是谁?你想跟他去哪里?” “你问这干嘛?反正我和人家上床开房都和你没关系……” “你!……”秦薪怒火瞬生,凶狠的捉住他的手臂,刚想骂他却见他满脸都是眼泪,扑簌着直往下掉,顿时那股火就熄灭了。 他叹息一声,拉着乔峤说,“走吧,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乔峤跟着他,也不挣扎,一路上呜呜咽咽的,伤心极了。既然走了,又何必要回来,这不是让人糟心吗。 秦薪把他送到家里,关了门就把他往卧室里带,重重的把他推倒在床上,欺身上前就去亲吻他,从额头到鼻尖,然后热烈的吻上了他的双唇。一吻完毕,乔峤推了他一把,并没有很用力,他哽咽着说:“你不是不要我了……要丢掉我又把我捡回来干嘛……我……呜呜……” “小乔……”秦薪捋着他的刘海,满眼都是碎光,“其实我真的很想你……刚才听你那样说,我心里特别堵……” 乔峤闭着眼睛不说话,泪珠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一滴滴直滴到秦薪的心坎里,秦薪又亲了亲他,舌头刚伸进乔峤口中就被他给咬住了,力道不大,些许有些痛楚,他没有挣扎任凭他咬着,时间似是静止了,耳边全是吞咽口水的声音,两人的呼吸灼热,尽数喷到对方脸上,混杂在一起,令人意乱情迷。 末了,乔峤睁开野猫般的眼,直直凝望他,松了口,说,“你觉得除了你,我会撅屁股给别人吗?” 秦薪只觉得心中瞬间被打翻了一杯烈酒,辛辣苦涩令他无法言语,自己究竟要自私到什么地步才能罢休呢。他紧紧把乔峤搂在怀里,很久很久,直到睡去。 第十章 秦薪,你真浑。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常常对自己说。 年少薄情,不知情深为何,他负乔峤的,不论是情还是意都太多太多。自乔峤向他表明心意起,秦薪的心里就多了道坎。他不知道,对乔峤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情感,说爱恋,算不上,说情谊,却又多了那么点。这话是真的,当时的他确实不懂这究竟是何种情愫。 那天他和乔峤在酒吧门口巧遇,各自携着自己的男伴。那种像是隔世般的感觉让他自己都震惊了,他就看着乔峤带着别的男人与自己擦肩而过,脚下犹如灌了铅,挪动不得。直到男伴唤醒他,他才发现,乔峤已经从自己身边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乔峤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自己心里会有那么大触动。 他拼命的追出去,追了好久才赶上乔峤的脚步,他从没觉的乔峤的手腕在自己掌心中的那一刻是这么的令人安心,只是乔峤居然对他说,要和别人去上床……那一刻,他脑里面绷紧的弦是断了的,他恨不得能立马把乔峤压倒,让他在自己身下颤抖哭泣,但是他不能,秦薪很清楚,这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的后果。 可乔峤最后还是跟他走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自己怀里哭泣,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秦薪感觉心都要融化了。自己的自私,远远超过了想象。 高中和乔峤和好后,秦薪又平静了一段时间。他们不同校,学校离的也不算近,所以秦薪每每放学都会骑着车去校门口等乔峤,等送了他回家,自己才回去。他不敢向乔峤提起学校的事,因为乔峤会赌气闹别扭,谁叫他当初瞒着乔峤改了志愿,他家这只野猫可是很难哄的。 秦薪还是会常常住在乔峤家,反正那家里也没个人,行动比较方便。晚上看完电视后秦薪就会把他抱上床温存一番。那段日子乔峤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假象之中,他当时真是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要这只是一场梦,那就让他永远不要醒来。 乔峤去秦薪家的次数是极少的。在他记忆中,秦薪家里大得离谱,空荡荡得没什么人气。在高二期末考试结束后,秦薪带着他去了家里面,说是家里人晚上都不在。他一直都嫌弃乔峤家里的浴缸太小了,容纳不下两个人,这次被他逮到机会,非得要乔峤住下来,乔峤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 当夜,两人玩得激烈如火,从浴室一直玩到卧房,连房门也忘记上锁了。谁知秦薪的父母参加的宴会提早结束,早早就回来了。父亲秦刈走到楼上听到秦薪房间里传来的声响,推开门一看,没有当场气绝已经算是万幸。 “穿好衣服出来!”他铁青着脸说完砰得一下关上了门。 秦薪和乔峤都被吓着了,原本挺立的两根瞬间就软了下来。他看着乔峤战战兢兢的样子,低头亲吻了他一下,说,不会有事的。待穿好衣服走到楼下时,秦刈正坐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母亲宋晴坐在旁边,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秦刈这么生气。 “你给我解释解释。”秦刈说着,嘴角微微抽搐。 秦薪头一撇,紧紧的把乔峤的手捏在掌心里,说,“你都看到了,我能解释什么。” 秦刈砰得一下拍在茶几上,震得水果盘里的苹果都滚了出来落了一地,宋晴吓了一大跳,问:“到底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问问看你的这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不知廉耻的事!” “小薪,怎么回事?”母亲问他,紧张不安。 “我喜欢男人,我喜欢乔峤,就这么回事。”他说的坚定,眼神中不带一丝畏惧。 乔峤震惊得抬头看他,这是第一次,他亲耳听到秦薪说喜欢自己,这一刻,就算是让他立刻去死,他都觉得没有遗憾了。 秦刈一言不发,走过去抓住他就是一阵狠揍,宋晴是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听。乔峤看在眼里,心里直犯疼,扑到秦薪的身上去护他,秦刈就连他一块揍起来,嘴里还说,“早知你是个勾引男人的种,就不该让你们来往!” 秦薪自己挨骂挨揍都没什么,他自小就最见不得乔峤受别人的打骂,发起狠来把自己父亲撂倒在地上,抱着乔峤吼到:“你从小管过我吗?现在知道来管了?已经晚了!” “你!你这个不孝子!” 秦荛收到母亲的短信说家里出事了,从学校里赶回来,万万想不到竟是自己弟弟出柜了。他一进家门就看到父亲气得不支倒地,和母亲过去扶他,回头看看秦薪,脸色一沈,说:“你搞什么鬼?” “你自己也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秦刈咆哮起来,又差点瘫倒,秦荛和宋晴扶住他让他坐到沙发上。 “你还不出去。”宋晴朝秦薪使了个眼色,满眼写着失望两字。 秦薪拉着乔峤,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走出了家门。秦薪在前面疾步走着,牵着乔峤的手,也不说话。乔峤奋力的跟着他的脚步问:“去哪?” “你家。”他这么说。 “对不起……”乔峤望着秦薪的背影小声说。 秦薪停下脚步,转身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说,“这三个字,你永远不要对我说……”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去听乔峤的这句话。 第二天秦荛来找秦薪,问他,“你是认真的?” 秦薪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问过自己是不是认真的,但都没有答案。 见他没有回答,秦荛知道他正在踌躇,就问:“我是问,你以后还打算结婚吗?” “不。”秦薪这回很迅速的回答了他。 秦荛长久的伫立在门口,最后,与他说了声我知道了,就走了。 毕业的时候,乔峤问秦薪要报哪个学校,秦薪告诉了他,他说:“你这回要是再骗我,我是不会等你了。”秦薪没有骗他,但要是真骗了他,他所说的那话也会食言。他实在无法把秦薪请出自己的生命之中,除非,是死了。 乔峤内心也比谁都清楚,秦薪对他也是如此,多少年,来来去去,最后还不是只有自己待在他的身边,每次都只会重蹈覆辙而已。所以,当他再次看到秦薪和别人亲亲我我的时候,恼归恼,还是乖乖地待在原地等他回来。 其实乔峤一直都不太明白,那个时候,秦薪为什么要说喜欢自己,明明说了喜欢的,为什么又说爱上了别人?他果然还是在骗人的啊,乔峤这么想着,又觉着去相信着秦薪的自己也很无可救药。 第十一章 乔峤被室友叫醒的时候,醒过来,头有点疼,也不知刚刚做了什么梦,只感觉是很不好的陈年旧事。 “你睡的太沈了,叫你好几声愣是没醒,外头有人找你呢。”室友坐在电脑前捧着西瓜道。 乔峤伸了懒腰,从床上爬了下来,问:“男的女的?” “男的,在楼下等了好久了。”他说完,转身继续啃西瓜看电影了。 也不知是谁会来找自己,乔峤想到,莫不是在外面招到了哪个男人来找自己,心里有点忐忑,等他穿戴好下了楼,就见楼下站着个男人,一袭棕褐色风衣,背对着他看不清楚长相。乔峤在门口几经犹豫,还是上前去搭话了。 “请问是你找我吗?”乔峤走过去问,男人转过身来,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眉目清晰,鼻翼两边有两条淡淡的法令纹,左侧嘴角下面有颗痣。 男人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你就是乔峤?我们单独聊聊吧。” 乔峤觉得,他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就跟着这个男人出了学校,他带乔峤去了一间咖啡店,很高档的样子,两人坐在靠窗的位子,男人把菜单递给他,说:“你要喝点什么就自己点吧。” “不用了。”乔峤把菜单退回到他面前,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男人轻笑一下,给乔峤点了杯拿铁,自己点了杯蓝山。乔峤看着他搅动着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也不说找他到底是什么事,心里还真有点!的慌。 “你妈妈过得好吗?”男人放下杯子问到。 由于话题开始的太突然了,乔峤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许如梅在乔峤高中时再婚了,之后就乔峤就极少能看见她,要是男人没问他关于母亲的问题,他或许都忘了,自己还有个母亲。 “你到底是谁?找我想干嘛?”乔峤警惕起来,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 “我……”男人停顿了片刻后,才说:“我是你的叔叔,我和你爸爸是亲生兄弟。” 乔峤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是在开玩笑的吧?他长那么大,还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母亲以外的亲人,让他脑子一下子有点转不过来,再说,事到如今还来找他是要干什么? 男人见他不说话,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加糖,苦极了,他蹙了眉说:“这里面发生了很多事,当年你母亲还怀着你,就离开了乔家……我想她大概是不会想见我的,所以就先来找你了……”男人苦笑一下,抬头看他,眼神深沉,“我来看你,也只是想看看你,不知道这些年你们都过得好不好,或许现在才来找你确实有点晚……” “就想来看看我?”乔峤不懂,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些年他和母亲过得一点都不好,他想说,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乔峤,其实我……”男人脸色显得有点难看,接下去的话也不知道讲些什么,无从说起。 “那我……爸爸呢?”乔峤有点心绪不宁问,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陌生了,母亲从来没对他说过父亲的事,小时候他不懂,去问许如梅关于父亲的事,哪知许如梅气得用鸡毛掸子抽了他一顿,他便不敢再问了,后来他知道了,母亲是恨极了那个父亲。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他微微低下头,眼睛盯着咖啡杯,似乎是在想着很久远的事,心里反复思索了良久,他才又缓缓抬起头,笑容很勉强,两道法令纹深了许多,“你别怪他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你们母子,其实他也很痛苦……要恼就恼我吧,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接着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很久,男人才说要走了,临走时,他给了乔峤一张名片,告诉他,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就打他电话告诉他。 乔峤点点头,那桌上的咖啡他一口都没喝,他把手心里的名片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了男人的电话号码还有名字。 乔之遥,他默念了一遍,把名片放到口袋里,打算回宿舍里继续睡觉。 乔之遥走出咖啡厅,觉得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使人畅快无比。他走到旁边小路,钻进一辆轿车里,坐在副驾驶上,拍了拍闭着双眼假寐的乔之望。 “看见了?那孩子长得和你真像。”乔之遥温和的笑笑,眼神之中透漏出几丝暖意。 乔之望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凝视着乔之遥,伸手抚摸上他的侧脸,说:“跟你长得也很像。” 两人对视了一会,乔之遥笑了起来,牵动起两侧的法令纹,带着点说不出的性感,他轻推乔之望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你就不能坦率点?都说让你一起去了,还偏偏要躲在车里,明明心里就很想看看他的。” 乔之望的伪装被戳穿了,皱了下眉头,撇过身子不再与他理论,他转了车钥匙发动车子,冷冷的说了句,“坐好,回家再跟你好好探讨探讨。” 第十二章 刚刚逛完商场,许如梅觉得有点累了,打算去美容店里面做个spa。刚走进去,一直给她服务的那个小姑娘就迎了过来,笑容灿烂的把她带到房间里面。她趴在床上,姑娘用香薰精油给她按摩肩胛骨,一边找她聊天,说:“你的皮肤真好。” 许如梅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她,她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像她这年纪的女人,皮肤能好到那里去。等做完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刚一进门,管家先生就给她拿过包包和外套,一脸不安的说:“老板在书房等您。” 她纤眉一蹙,就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事了,进了书房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在沙发上,她见了许如梅,不屑的笑了笑,低头摆弄手上的钻石戒指。 “你回来了,我有事要跟你说。”赵祥坐在红木桌前,桌上摆着一份白色文件。他是许如梅的再婚对象,长得五短三粗,要不是有钱,许如梅也不会嫁给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该得的一分不能少。”她很平静的走过去,拿过离婚协议书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 “你跟我这两年我也不会亏待你,以后有事你还可以来找我。”赵祥虽是严肃的看着她,但眼神里尽是急切之色,巴不得她马上就提笔签了下去。 许如梅也没有让他失望,很爽快的签了。她从来就没有对这段婚姻抱有什么期待,现在离婚了,还分到一大笔钱,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她现在又可以自由了。 两天之后她搬出了那幢豪宅,拖着行李箱在街上徘徊了许久,才去车站买了张车票,已经是多久没回过家了呢?她都快忘记了,也不知乔峤那孩子过得好不好。 在站台上等了片刻,高铁就驶了进来,里面涌出一群人,其中一个男人不当心撞到了许如梅,连道歉也没有就直接走了。她望着那男人的背影,真是像极了郑楠的样子,让她心都揪紧了一下。上了车,她坐在窗边,脑海都是那男人的背影挥之不去,这让她又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像是幻灯片一样在眼前播映着。 她是爱极了郑楠的,他是她生命之中唯一爱过的男人。 许如梅出身是在镇上的一户好人家,她从小就和郑楠玩在一起,眼里心里向来只有他一人。但因为郑楠家里不像她家这么好,父母都是农民,靠种地为生,所以许如梅的父母很反对他们来往。 十八岁那年,父母把许如梅许给了镇上一户大户人家。本来是不该这么早就嫁过去的,不过当时乔家太老爷病重,说是要给冲冲喜,就急着要许如梅嫁过去。出嫁前那天,许如梅央求郑楠带她离开,郑楠答应了,让她晚上在镇口桥头等他,没想到她等到的却是自己的父母。她被父母绑了回去,父亲震怒,吼说:“要不是郑楠来告诉我们,怕是你早就跑了。” 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心都死。 婚事办的挺简单,那天许如梅刚过去,就在门口听见有人喊得很大声,说:“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包办婚姻!一群老腐朽!不觉得可笑吗?!之遥你也是,连面都没见过,你就这么答应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乔之望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正巧和许如梅撞上,瞟了她几眼就愤愤的走了,整个婚礼上都没有现身。乔之遥出来想追乔之望,看到许如梅来了,就温和的笑笑将她迎了进去。 和许如梅结婚的是乔家的二儿子乔之遥,至于大儿子乔之望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谁也不知道。在许如梅的印象中,乔之遥是个很好的男人。他和许如梅结婚,却没有夫妻之实,新婚夜那天,他说:“你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然后他就真的什么也没做,两个人都彼此守住这个秘密,心照不宣。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真的是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 可惜的是,乔之望好像特别憎恨许如梅,每回见她都会给她脸色看,久了,许如梅就尽量躲着乔之望,好在是乔之遥和乔父乔母都对她很好,日子也过的舒坦。她也不用去上班,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闲得发慌,闲下来就想到郑楠,一想到他心里就疼。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那晚是郑楠告的状,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刚嫁进来没多久,乔太老爷还是去世了。后来日子一久,她就想着该怎么离开这个家去过回自己的日子,许如梅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她生性就带了点叛逆。她也跟乔之遥谈过,想要离婚,但乔之遥一直说让他好好想想。 大概是因为乔之遥对她真的太好了,所以她还是有点不忍心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让她下定了决心要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 那个夏天特别炎热,许如梅陪乔母逛完街回来,身上的碎花衣裙都被汗淌湿了,身上黏腻腻的特别难受。她回屋,刚脱了衣服想要洗个澡,外头就有人冲了进来,她急忙把衣服披在身上,还以为是乔之遥,就抱怨说:“你怎么进门也不打个招呼,这么着急怎么了?” 见那人没什么动静,抬头仔细一看,居然是乔之望,他正细细的打量着自己。他和乔之遥长得很像,只是乔之遥的左侧嘴角有颗痣而乔之望没有,他给人的感觉很温和,不像乔之望那样盛气凌人。 她觉得有点不妙,刚想把衣服穿穿好,就被乔之遥一把抓住,死死的按倒在床上。 “你想干嘛?我可要喊人了。”许如梅挣扎不得,心里慌作一团。 “你喊吧,反正你衣不蔽体的,有人来了我就说是你勾引的我。”乔之望嘴角一扬,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可是考虑清楚了,是要落个万人唾骂的地步,还是和我一起做些舒服的事情?” 谁会受他威胁。许如梅狠狠的咬他的手臂,疼得他叫唤一声,她趁势想要逃跑,不料长发被乔之望一把揪住,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摔得她头晕眼花,还没等她清醒过来,嘴巴就被乔之望用衣服堵住了,双手也被用床单给反绑了,她动弹不得,只盼望着乔之遥能快点回来。 事情总不会如人想的这么顺利。许如梅被迫和乔之望发生了关系,那些令她心惊胆战的细枝末节早已被她抛弃在那段不堪的时光里,她只记得,事毕,乔之望看着她身下一片鲜红的血迹,皱着眉头说:“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他对你就这么珍惜?” 他说完,甩门离去。许如梅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难耐,她蹒跚走进浴室里,洗了很长的时间。这事,她没对谁说过,只因谁会去相信堂堂乔家大少爷会去QJ他的弟媳,到时说不定自己还被冠上个挑拨离间的罪名。 再后来,乔之望找到机会就非要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不可。纸包不住火。许如梅知道就算自己不说,这种事迟早还是会被发现的。那天乔之望正把她压倒在床上,乔之遥就回来了,乔之望看到他,平静的从她双腿间退出来,穿好裤子,就这么望着乔之遥也不去解释。 乔之遥震惊不已,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看到的是自己哥哥与妻子偷情的场面。许如梅见他双手紧握着,肩膀抖了抖,走到乔之望面前,对着他的门面就是一拳,怨怒交加,说:“乔之望,你真是太混蛋了!” 乔之望大笑两声,在乔之遥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许如梅没听到,她只看到乔之遥在听到那句话后,又给了他一拳。乔之望走后,乔之遥拿起地上的衣服给许如梅披上,望着她的双眼满是悔恨。 “我们离婚吧。”许如梅筋疲力尽的说。 乔之遥思考了很久,才缓缓点头,握起她的手,说:“我知道了,你等我忙过这段时间,不会很久。” 终于能摆脱乔家了,她这么想着,闭上眼累的睡了过去。令她没想到的事,还没离婚,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医生告诉乔之遥的时候,乔之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他说,“你若是铁了心要离,我会离的,只是孩子出生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边好好安胎,所有的事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说吧。” 许如梅觉得好笑,他认为自己会把这孩子生下来吗?她点点头,假装答应下来,几天后她和乔之遥瞒着乔家人办了离婚。 她想过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但是跑去医院里,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名才能做手术,许如梅没办法,又跑去私人诊所,在椅子上等待的时候,听到手术室里发狂似的惨叫声,她怯步了几乎是逃着回去。当夜,她偷拿了一大笔钱离开了乔家…… 高铁到站,她停止了对往事的追思。回到那个阔别已久的家里,静悄悄的,像是死寂般。她把行李拿到房间,整理好,屋内寻了一圈也不见乔峤,才想到,这孩子已经上大学了,是住宿舍的。她疲惫的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第十三章 周末放假,乔峤回家就见到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声音调的很小,开门声使得许如梅往门口看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乔峤放下背包,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离婚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住家里。”许如梅回头继续看电视,之后两人再无言语。 乔峤回到房间,从口袋里拿出乔之遥给他的名片,躺在床上盯着看了会,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先不跟许如梅说,谁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事,他可不想再去踩地雷了。大概是这两天太累了,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他看了看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署名都是秦薪,因为调了静音所以他完全没有听到。他打开短信一条条看过来,总共是四条,内容都挺简短。 “小乔,你回家了吗?怎么不接电话?” “你到底在哪里?” “小乔,我想你了。”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最后一条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多,乔峤丢开手机,心想着,这家伙应该已经走了吧,边考虑着要怎么回复他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秦薪居然还蹲坐在路灯下面,鹅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乔峤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跑到他面前的时候还喘着气。 “你是笨蛋吗?等不到我不会先回去吗?病刚好又想找罪受是不是?”乔峤深呼吸一口,低头看他不说话,又说,“我睡着了,手机调了静音,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秦薪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抬头望他,轻轻皱起了眉,“小乔,我等你很久了,让我抱会吧。” 乔峤听他说这番话,以为他又是在苏卿那边受了挫,喉间酸涩微微有些难过。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跪在秦薪面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能不能不要再为别人心疼了?他想这么跟他说,但他不敢。 秦薪笑笑,搂着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我觉得好累,我已经再也不想离开你的怀里了,你就抱着我,一辈子好不好?” 乔峤他也不是没听过秦薪的花言巧语,只是这次不知为何,鼻间一酸,眼泪就止不住滚落了下来,言语激动,“你又累了,你每次累了都说要走,这次怎么倒是反过来了?” “你别哭啊……”秦薪伸手去抹他的眼泪,“我想了很多,我以前也没对你好过,我用以前流失的来弥补你好不好?我今后只会对你一个人好,你要是还怨我,打我骂我都行。” 乔峤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一下子拉住他的手,把他手掌向上,用手抽打起他的掌心来,边打边落泪,嘴里也呜呜的没停过,“你现在知道要对我好了!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呜呜……我喜欢你,我就活该受委屈是不是?……你要是以后,以后再这样……” 他痛哭起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抽打动作也停止了。 秦薪捉住他的手,问:“不打了吗?” 乔峤一把抱住他,脸埋在他怀里,抽抽嗒嗒的说:“打在你身上,我也疼……” 秦薪回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走。乔峤是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的,这么些年走过来,他算是看明白了,秦薪离不开他,就像自己离不开秦薪一样。 “我以后再也不走了……”秦薪说完,捧起他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许如梅被乔峤的动静吵醒,披着衣服走下楼就看到不远处的俩孩子抱在一起,心里着实被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也知道,乔峤怎么选择,自己都管不着,从生下他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关爱过这个孩子,所以他才会遭遇到不幸。 她时常想,要是当年果断一点,就没有乔峤了,或许她的人生就会变得不一样。先前她恨他,只因为他原本就不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是孽。而今,经历了这么多,岁月匆匆,情怨易忘,她欠乔峤的,才是孽。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跟她开玩笑,每次当许如梅想要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的时候,总是会受阻。她想,自己该是找个工作的时候了,于是出了门,寻了许久,也没有合适的工作。这么些年走来,她的生活靠的都是男人,真要她正经下来工作,她能做什么呢?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又来雪上加霜。她见到了好几年没有音讯的郑楠,确切的来说,是郑楠主动找上来的。那段日子乔峤在学校,她在家收拾房间,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居然是郑楠。她惊得后背一身冷汗,像是刚做完一场噩梦般。 “你还来干什么?你走吧。”许如梅想关门,却被郑楠堵住了。 阔别已久,他显得很狼狈,一脸的胡渣带着些酒气,他按住许如梅的肩,说:“小梅,我知道你离婚了,我们和好吧,这些年没有你,我过的太痛苦了。” 现在还来跟她说这些个话?许如梅苦笑,“我那时说的,我们没关系了,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这么多年,你不累我都累了……” 没想到郑楠竟然就蹲下身子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他喃喃道:“小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说过你爱我的……” 许如梅心头酸楚,想推开他又不舍,“我是说过我爱你……那你呢?你爱过我吗?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已经受够了……” “小梅……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好好在一起……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哭得凄惨,许如梅闭上眼睛,深深叹息,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还是选择了去相信他,可真算得上是病入膏肓了。 乔峤每个月会回家一次,当他看到郑楠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就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郑楠和许如梅,一步也挪动不得。许如梅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见他那副模样,心里不好受。 那天秦薪是陪他一起回家的,乔峤事后想想,幸好他在自己身边,幸好。 郑楠自知乔峤怕自己,讨好的朝他笑笑想要拉他进门,却被秦薪一手挡开了。秦薪黑着脸,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郑楠早就被他给千刀万剐了。 “别碰他!”他冷冷的说,把乔峤拉到自己身后。 郑楠讪讪的收回手,回头看向许如梅,眼神似是在向她求救,让她来化解眼前的尴尬。 许如梅沉默良久,捏紧了双手,说,“怎么都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事到如今,你还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乔峤是第一次当着许如梅的面埋怨她,这使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他见谁都没说话,拉了拉秦薪的手腕,说,“我不会再回来了,你们慢慢过你们的日子吧。” 话音刚落,他就拉着秦薪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那两句话在许如梅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事到如今,你还和这种男人在一起? 许如梅瘫坐在椅子上,只觉胸口郁闷难耐,她也不想啊,谁让她爱极了这种男人,这辈子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乔峤拉着自己的手正在发抖,秦薪感受得出来,他在害怕。 他抱了抱乔峤,刚想俯身亲吻他,却见他满脸都是泪痕,他慌张的伸手去给乔峤擦眼泪,却被乔峤一把握住,抬头用带着水渍的双眼深深的看着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秦薪的心一阵阵的疼,他说:“小乔,你别怕,没有人能欺负你的,只有我。” 乔峤哭得伤心,并不是因为害怕郑楠或者是心里残留的阴影。他只是想到母亲,发现其实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为了一个男人,等了多久伤了多深,他都懂。这里面有多少艰辛苦涩,他都能感同身受,即使许如梅不疼爱他,她还是自己的母亲,他还是会去心疼她所遭受的一切。 “秦薪,你要是再从我身边逃开,我大概会死的……”他这么说着,泪珠又滚下来两滴,落在秦薪的手背上,冰凉冰凉。 秦薪俯身亲吻他的眼泪,很苦,他抱着乔峤,在他耳边说,“你死了,我就去黄泉路上陪你……我们都不要喝孟婆汤,下辈子还在一起。” 乔峤哽咽着说不出话,拼命点头。 第十四章 “你不该那样对他的。”苏卿这么对秦薪说。 秦薪心里都明白,他和乔峤从年幼懵懂到韶华正值,纠葛分合,拉扯至今,要是能分得开,早就分了。乔峤的加在他身上的感情,对他来说太为沉重,总是想借着别人来摆脱他,但却屡战屡败。 遇到苏卿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能成功,可他还是错了。那时被苏卿拒绝,他心里是难过,可是,等他冷静下来,想到的却是乔峤。他会想,他是否也想他现在一样难过?这样的想法太可笑,被他否定了,因为乔峤肯定比他难过千百倍。 生病的那两天,他也想了很多。秦薪想,自己还是幼稚无知的,没有成熟。想要让乔峤走的,是他,把乔峤拉回来的,还是他。这样反反复复,也是该负担起责任的时候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急切的见到乔峤,连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秦薪赶去乔峤宿舍找他,舍友说,乔峤回家了,他就赶到乔峤家里。一路上打他电话也不接,发他短信也不会,在这静谧的黑夜中,他就在乔峤家楼下一直等,蹲坐在路边抬头远望那小小的一扇玻璃窗,如同在仰望自己的余生。他在此刻,深切的体会到,原来乔峤早就融进了他的生命之中,以至于他再不堪再狠心,都丢不开他。 直到街上夜深,人影无处可寻,乔峤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央求乔峤抱他,乔峤照做了,他就靠在乔峤的胸口,听着从他那薄薄的胸腔里传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与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糅杂至此。这么瘦小的身体,怀抱有如此温暖吗?他重复设问,忽然感到很累很累,既然不能摆脱,那就让他在这怀中至死吧。 “我已经再也不想离开你的怀里了……” 他这么说,乔峤却哭了。秦薪瞬间心又慌起来,他见不得乔峤哭,要打要骂随便怎样都好。谁知乔峤就真拉着他的手掌抽打起来,这画面就像是学堂里的学生被教书先生教训的样子,只是先生用的是尺,而乔峤用的是自己的手。末了,乔峤一把抱住他就说,打在你身上,我也疼…… 秦薪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是爱他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大学期间,因为郑楠的关系,乔峤几乎是不回家的。大二那一年,苏卿的母亲生病了,秦薪经常会拉着乔峤去看望他。乔峤不知道,秦薪心里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总觉得看着他关心苏卿的时候,心里闹腾得慌。他虽是说过只会对自己好,但秦薪的话怎么能全信。 之后,苏卿的母亲过世,他的恋人也回来了。暑假开学,乔峤帮秦薪去般行李,那家伙,自己一身轻松,使唤乔峤使唤惯了,东西大多都是乔峤拿在手上,好不容易给他提到了六楼,谁知一进门就见他抱着苏卿,直说想死你了。 乔峤心里一沈,看了眼那没见过的男人,心想着他大概就是苏卿的恋人,接着用力踢了门板,里面的人惊了惊,他把手上的东西塞到走过来与他寒暄的李欧手里,转身就走了。 也不是没见过他和别人好的样子,但乔峤一见他和苏卿,心里就不舒服,谁叫他当时为了苏卿,不惜跟他说,这么久了我都没爱上你……乔峤可是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像根肉刺一般,时时刻刻提醒他,秦薪根本就不会爱你。 乔峤没想到,秦薪会追出来,他拉住他,抱了抱,楼道里正巧走过几个男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他们一番。乔峤觉得有点窘,就推开他,瘪瘪嘴,带着酸味说:“要抱抱你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去,别在这里耍些有的没的,还遭人家白眼。” 秦薪见他吃醋,心里一乐,捉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说:“白眼怎么了,就是让他们都知道知道,你是谁的,再说我都承诺过你的,你就这么不信我?” “不信。” 乔峤说的果断,刺中秦薪的痛处。他想怨也只能怨自己了,谁让他的所作所为伤了乔峤,就如同是利刃般,经岁月打磨,刻在乔峤身上,刀刀见血,其中多少苦痛任谁也体会不了,乔峤不信他也是理所当然。 “小乔,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们俩离了谁都活不了。” 他俯身,当着路过的那几个男生的面亲吻了乔峤,温柔至深,犹如他亲吻的是一生的宝物。 当然,如此举动,吓坏了路人,那几个无辜的男生恨不得脚下生风,夺路而逃,他们这是见证了什么。 等秦薪陪乔峤吃完晚饭,回到宿舍的时候,没想到苏卿的恋人还没有走,说是要留下来住一晚。李欧见人多,拉着他们要打斗地主,几人折腾半晌,直到熄灯才懒懒散散的爬回床上。 秦薪和苏卿是睡同一边的,熄灯之后,高架床晃动了几下,他真担忧这床就这么晃下去,还好就几下,很快平静了下来。他们轻声细语的讲了几句,苏卿开心的笑了几声之后,就没了动静。大概是睡着了吧,秦薪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他真想现在就把乔峤抱在怀里,也像苏卿他们那样耳语几句,温存一番。 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太多的附加,一路走来伤痕累累,都太深刻,就算是青葱年少的时候,也没能正常的交往相恋,真正没有忧愁的大概就只有小学时代了,现在一想只觉得胸口苦闷,要是能让他回到初中乔峤跟他告白的那刻重新选择一次,他绝对会抱紧了乔峤,然后对他诉说爱意。 只可惜,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用。 第十五章 和郑楠再次生活在一起,是对是错,许如梅都不想再去细究。前半生已经是过的坎坷,这后半生她又能心系于谁呢?要再让她去寻觅一段情,真的是很累很累。 刚从乔家逃出来那段时间,她揣着钱,不知要去哪里,随便买了张车票,到了目的地便安顿下来。住进新房子,里面还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晚,她就睡在地板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流了一夜的眼泪。她没有勇气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等到七八个月的时候,又没有勇气去面对分娩的痛苦,但那时已是太晚。 生产那天,她独自在家,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倒杯水,哪知腹部剧痛,一路摇晃着走到门口撑不住倒下来,隔壁的阿姨见到了,立马把她送到了医院。那种痛,简直是要把她整个人撕碎一般,她煎熬了三个多小时,才把乔峤生下来。医生把新生儿抱到她面前,她当时精疲力竭,看了眼,只觉血淋淋的,有点想吐就昏了过去。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回到家,她开始想要去找份工作,从乔家拿的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已经不能在这样坐吃山空了。那时乔峤还是婴儿,常常哭闹,许如梅也不管由着他哭,等到他哭累了自然安静下来,久了,乔峤也就不怎么哭了。 隔壁的阿姨很热心,经常会过来照看乔峤,主要是因为她常常听这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于心不忍。许如梅出去找工作,刚开始找了份餐厅的工作,在厨房刷盘洗碗,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干完一个月后她就辞职不干了。那晚她在街上游走,不知何去何从,这时一个男人走上来,堵住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嘻嘻的递给她一张名片,说是能给她一个好工作。 许如梅看了眼名片,是某酒店的经理。她当时也不知道,只以为是正经工作,而且男人开给她的条件很好,她也就去了,去了才发现,原来做的是陪酒小姐,她落荒而逃,跑到半路停下来,在路边想了很久,又折了回去。 她当时刚满二十岁,年轻美貌,很多客人都点她,钱拿得多日子也就过得舒坦。其中一个经常光顾她的老板被她迷得七荤八素,跪在地上求她跟自己走,许如梅想,陪一个总比陪一群来得轻松,就心一横,做了那老板的小三。 没过两年,老板的正房嗅到气味,找上门,来了个捉奸在床,对许如梅又打又骂,那个老板也是个畏妻的主,直说是许如梅勾引的自己。之后老板给了她一笔钱和她断绝了关系。跟那老板分手后,她又回酒店工作,夜夜笙歌,放纵自己沉溺在那种腐烂的生活里,倒也忘记了心中的烦恼。 乔峤六岁的时候,许如梅把他塞进了附近的小学,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于是偷偷的回了一次老家。家里的高墙院落早已不复存在,她回去,只见到了一片残垣断壁。她去周围询问,邻居惋惜的告诉她,两年前,她家半夜失火,烧了精光,她的父母在那场火中没能走出来。 邻居细细讲来,许如梅才知道,自己从乔家出走后,父亲知道了,中风瘫痪。那夜失火,父亲走不得动不得,母亲年纪大了又瘦小,搬不动父亲,犹豫之际两人被屋上的房梁给砸中,丢了性命。 她到父母的坟前,墓碑周围全是郁郁杂草。她去拔草手上被草叶割伤渗出血来,她也不顾,坐倒在墓前失声痛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再次见到了郑楠。 郑楠听说她回来了,找到她见到她正在墓前哭,于是上前抱住了她。郑楠说,“对不起,小梅,都是我不好,你回来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许如梅听他这么说,怎么能不动容。他们在一起,许如梅辞了酒店的工作专心当家庭主妇。她没告诉过郑楠自己的工作,只说是酒店里的服务员,她也没说她还有个孩子,所以当郑楠看到乔峤的时候,吃惊不小。 他们也是过过一段快乐日子的,但是,生活上琐事繁多,贫贱夫妻百事哀,或是如此。为了柴米油盐,她和郑楠能吵上一整天。两人天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面红耳赤,惊扰了邻居,也吓坏了乔峤,后来日子久了,乔峤也就习以为常了。 没多久郑楠就埋怨她天天呆在家里,也没个工作,她就暗自感慨垂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从哪里听说,郑楠知道她在酒店当过小姐,于是吵得更凶了。 终于有天,郑楠摔了门出去再没回来。 许如梅把心里的恨无处宣泄,便都怨到乔峤头上,乔峤自小也都没和她亲近过,在她眼里,这孩子只会带给她无尽苦痛,要是当初没有乔之望,没有这孩子,她可能也不会这么悲凉。 等到乔峤上了初中,时别四年,郑楠又突然回来了,他站在家门口,望着许如梅,失声痛哭。他说,小梅,我过的一点也不好,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们还是一起过日子吧。 他说完,许如梅泫然而泣。她究竟是为何对他如此执着呢?缘起于情也起于孽。人心总是会有一丝的侥幸心理,或许你知道这是错的,但你还是想要选择这错误,去祈祷它是正确的。许如梅知道,郑楠不会带给她平静日子,但她还是想要去相信他,谁叫她爱他。她哪知,在这后来,郑楠会变得这般疯狂,失了人性。 当她看到郑楠凌辱乔峤之前,她都想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她一直都太天真了。 她把郑楠赶走之后,每每看到乔峤总会心里愧疚,她不敢再见乔峤,于是离开了那个家,找个了有钱男人嫁了。 怎奈命运就是如此刻薄。到如今,许多事回想起来,也只是夹在玻璃下的黑白旧照,没有一点现实感。面对郑楠,她此生大概就是这样了。岁月情殇,她只能饮鸩止渴。 第十六章 许如梅摔伤了,当郑楠打电话给乔峤时,乔峤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医院,当然一同前去的还有秦薪。 赶到医院时,许如梅的左脚刚刚打好石膏,医生说是小腿胫骨的劈裂性骨折不算太严重,痊愈的快的话,三到四周就能拆石膏。乔峤朝医生点点头,问许如梅要不要做轮椅,许如梅摇摇头说,用拐杖就好不必麻烦。 乔峤扶着她走出门口,郑楠正等着,他望了郑楠一眼,而郑楠却把头别开了不去接触乔峤的视线。乔峤问过许如梅怎么会骨折,许如梅也只说是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他清楚,这和郑楠绝脱不了干系。 秦薪拍拍他的肩,让他别去理睬那个男人。 他和秦薪扶着母亲回家,一路上郑楠就跟在后面,抽着烟,也不说话。一直到了家门口,乔峤耐不住了,回头狠狠瞪他说:“这根本不是你的家,你不必跟着我们回来。” 郑楠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刚想上前两步去抽乔峤被秦薪挡住了。秦薪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闪烁出危险的光,要是他再对乔峤做出什么,难保他不会干出吃官司进监狱的事。郑楠见这形势,又见许如梅没发话,就转身走了。 那之后,乔峤住在家里面照顾许如梅,母子两人都没什么话说,气氛很沉默。许如梅受了伤生活上很不方便,乔峤每天给她端饭送菜,给她端热水为她擦身子洗脚,能做到的,都做了。许如梅看在眼里,这才发现,她的孩子是个这么好的孩子,以前那些年自己都是怎么对待他的,想想真是追悔莫及,现在感觉想对他好,彼此之间的关系也生分了。 有天吃完晚饭,乔峤在厨房刷碗,许如梅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间问起了秦薪。乔峤身子僵硬了一下,因为高中时经历了秦薪出柜,所以他一直都很担心被母亲发现自己和秦薪的关系。 许如梅见他不说话,又说:“你不必瞒着我,其实我都知道了。” 乔峤手一抖摔碎了一只碗,他慌忙去见地上的碎片,一不小心手指被划开一道口子,红色的血珠直往外冒,刺痛刺痛。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许如梅看他这么惊慌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跟你说,这条路不好走,我怕你以后走得太艰难。” 乔峤定了定心神,慢慢思索了一下母亲话中的涵义,说:“我从来就没走的平坦过……妈妈,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从小就喜欢秦薪,这么多年过来,什么心酸我都尝过,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会让我退怯的。” 他说的坚定恳切,许如梅轻轻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再好问的,去贴个创口贴吧,我先去睡了。” 她说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了房。 乔峤长久的呆立在原地。他还没见过母亲对自己笑过,虽然笑容很浅,但他看的真真切切,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差点就又哭了。 晚上他给秦薪打电话,把母亲对自己说的都跟他说了一遍,秦薪就在电话那边笑起来,说:“看来岳母大人对我很满意嘛,小乔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你就贫吧。”乔峤说完,挂了电话,嘴角忍不住便往上翘了翘。 三周之后乔峤和秦薪陪许如梅去医院拆了石膏,在她受伤这段期间,郑楠一次也没出现过,不知是因为怕见到乔峤和秦薪尴尬,还是本身就不打算来。那天许如梅拆完石膏回家,乔峤刚扶她到沙发上坐下,门口就响起一阵敲门声,秦薪去开门就见到郑楠一脸胡渣的站在门口,身上还有点酒气。 乔峤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嘛?当然是来看看我女人怎么样了。”郑楠说完,绕过秦薪就走进来,秦薪想去挡,许如梅对他摇摇头,使了个眼色。 许如梅碰了碰乔峤的胳膊,说:“你先和秦薪回学校吧,我腿也好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妈……”乔峤再想说什么,却见许如梅又笑了笑,那坚决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乔峤和秦薪走了,晚上秦薪带着他去外面过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秦薪伸手把乔峤捞到怀里,抱紧他,他才安分下来,秦薪问:“你还在担心妈妈的事吗?” 乔峤听到这,噗嗤笑了,“你倒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连妈妈也叫上了,害不害臊?” “有什么害臊的,反正她不都知道了。” 乔峤没有说话,沉默许久,他在秦薪怀里动了动,抬头看他,伸手摸上他的侧脸,“秦薪,你真怕我会变成妈妈那样……” “小乔……”秦薪扳过他的身子,直直的望着他,薄唇抿了抿,“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郑楠是同一类人?” 乔峤身子抖了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秦薪看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他不怪乔峤,只因这是自己种下的恶果。 他叹息一身,目光流转,说:“我爱你,是真心的,你要不信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 他字字句句说的深沉,乔峤只觉得心酸,泪流不止,他盼了多少年,受了多少罪才能听到他说这句话,乔峤啊乔峤,你这回可满意了?可觉得值了? 秦薪见他哭了,顿时方寸大乱,慌忙的给他擦眼泪,“你别哭,虽然你的哭脸很性感,可是我还是不想见你哭,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只是你别哭好不好?” “我想听,我怎么不想听,我想听多少年了……呜呜……”乔峤抱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口失声啜泣。 秦薪搂紧他颤抖的身体,牙关酸楚难耐竟也流了泪,他不曾想到原来自己的恋人竟是个爱哭鬼。 那天,许如梅在给乔峤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放在抽屉里的乔之遥的名片。她拿著名片盯着看了好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是找来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乔峤一辈子。 那天秦薪陪乔峤回家拿东西,郑楠正好不在,她就拉着乔峤坐下,说要问他一些事。 秦薪察觉氛围有些诡异,他们母子说话,自己也不好站在这边听,就说要先回去,谁知许如梅叫住他,说他留在这也没关系。 三个人僵直的坐了会,许如梅从口袋里把乔之遥的名片拿出来递给乔峤,眉头微微皱着,表情很严肃,她问:“这个你哪里来的?” 乔峤拿在手里,正思索着该怎么说的时候,许如梅又问:“你见过他了?” 乔峤点点头,没有说话。 秦薪在一旁坐的尴尬,也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只盼着能早点结束。 “乔峤,你也大了,有些事,想瞒你也瞒不住……”许如梅声音有点颤抖,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从小到大,我都没疼爱过你,是我欠你的,只是,我想你听我说几句,我先前做错太多,以后再不堪也就是这样了,郑楠的事你也别怨他,错在我,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他了……” 她忽的抬头看向秦薪,对他说:“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好好对待乔峤,你们走到这一步,多不易,自己也清楚。” 秦薪先是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点点头,轻轻握住了乔峤的手。 许如梅叹息一声,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窗外景色,像是在看很久以前的风景,她嘴巴动了动,开始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她从故乡的石桥一直说到自己拿钱逃离乔家,面容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口中的故事。 “当年我真是恨极了乔之望,现在想想,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不过如此……”末了,她对着乔峤笑了下,“也不知你是该叫乔之望爸爸,还是要叫乔之遥爸爸。” 乔峤看着母亲的笑容只觉的无比沉重,下意识的抓紧了秦薪的手。 第十七章 秦荛出现在秦薪的面前时,让他觉得有点突然。本来也和秦荛不常联络,自出柜之后,他就干脆和家里头断了联系。 大学期间,秦荛只来找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大学刚开学的时候。他去学校找秦薪,带他出去到附近饭馆里吃了份炒饭,吃完,两人沉默了一阵。秦荛喝了口水,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秦薪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汤匙拨弄着碗里为吃完的米饭。 “你和乔峤……还好吗?”他犹豫了一下才问。 秦薪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饭碗看了会,声音有点低:“分了。” 秦荛微微有些吃惊,拿着水杯的手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有另外喜欢的人了,不是乔峤。”他这么说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 接着两人对坐着也没话说,秦荛付完饭钱,与秦薪一同走回校门口,临别时,秦薪冷着脸,对他说:“下次别来找我了。”他说完转身准备回宿舍。 秦荛在原地呆立了几分钟,总觉得那条亮着几盏路灯的道路格外萧条,他见秦薪还没走远,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秦薪停下脚步,很久很久后,他才把身体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神很深邃,说:“我从小到现在一直讨厌你,你也应该知道原因的……而且,要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我?”秦荛眉心一蹙,他知道秦薪讨厌自己,因为自小他就备受宠爱,受了冷落的秦薪没有宣泄口,就把怨气都归咎到自己头上,但他说的那后半句,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秦薪犹豫了会,走过去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拉到稍微僻静一点的角落,靠近他耳畔轻声说,“我看到过你和男人上床……然后我就发现了,我对着女人不行……” 他看秦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狠狠的捏起他的手臂,道:“你骗了所有人,爸爸妈妈还有你的未婚妻都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种人,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还不是被男人压在身下喘息。” 当时秦荛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言不发的看着秦薪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等到他再次来找秦薪时,已经是时隔两年了。像上次一样,他带着秦薪在附近的饭馆吃了炒饭,两人对坐着,低头专心解决着面前的食物。秦荛吃了一半,放下勺子,怕声音干涩便喝了口水,表情异常严肃,说:“后天,我就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来我的婚礼。” 秦薪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吃惊抬头看他,谁知被呛着了,激烈的咳嗽起来,心肝脾肺差点没给咳出来。秦荛把水杯递给他,看着他平静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我希望你能来我的婚礼。” “我不会来的。”他这么说的时候,秦荛的表情变了变,很微妙。 之后,饭也没吃完,临走,秦荛又问了他,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来。 秦薪沉默,没有回答,他看着秦荛落寞的背影钻进汽车里,扬长而去。心里不知为何,总隐隐有种苦涩,人就直挺挺的矗立在原地,紧紧的盯着秦荛离去的方向。结婚这个词,明明就温暖美好,让人期盼遐想,但秦荛的脸上却半点没有喜悦,更像是战士上沙场前赴死的表情。 他在夜中站立了许久,原本是要回自己宿舍的,但却不由自主的敲响了乔峤宿舍的门。乔峤出来开门,见他样子不对劲,刚想问,却被他一把死死抱住,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乔峤的舍友们原来在讨论着上午的NBA比赛,看到门口那情势顿时都噤声了,安静的坐回桌前对着电脑各干各的。 “小乔,我真想你。”他用嘴唇轻轻摩挲着乔峤的耳垂。 “三小时前才见过,有什么好想的,你到底怎么了?”乔峤被他影响,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他害怕极了,怕他下一句就会说出要赶走自己的话,还好他没有。 秦薪摸着他的侧脸,吻了下去,缱绻缠绵,温柔至深……直到宿舍有人咳嗽了一声,他才眷恋不舍的放开了乔峤的唇,舔舔嘴角,把双颊通红的乔峤按到怀里,笑着对里面的人说:“乔峤今晚就归我了,明天再把他送回来。” 说完,门就被关上了,宿舍里静了几秒,突然有人小声吐槽道:“他哪晚不是你的……” 秦薪拉着乔峤在外面开了间房,前脚刚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把乔峤按到床上,亲吻着他,细密又热烈,发丝,额角,睫毛,鼻尖,嘴唇……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亲吻完毕,他褪去乔峤身上的衣衫抬起他的双腿,挺身进入。 乔峤咬着嘴唇眼中渗出丝丝泪水,氤氲成一层雾气,他抱住秦薪,双手在他后背留下了血红的几道痕迹。秦薪看着他的脸,觉得特别性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只想狠狠的进入他身体,一次比一次更要深入,让他哭泣……待他在乔峤的体内发泄了出来后,没急着退出他的身体,就这么俯身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乔峤的颈间,很久没有动作。 乔峤捋了捋他的短发,觉得他的呼吸湿漉漉的,却又很温暖,轻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哥他要结婚了。”他抬起脸,望着乔峤,满眼都是碎光,“可他跟我一样,不喜欢女人的,他一点都不开心,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跟他一样。” 乔峤听他说这些话,心里一惊,死死捏着他的肩膀,说:“你可别是想跟我分手了才说的这话?还是说你将来还打算结婚,再生几个小孩,过儿孙满堂的后半辈子?” “我没有,我只是害怕……”他喃喃说着,眼神闪烁。 乔峤把双腿紧紧缠上他的腰际,倏地便哭了,内心愤恨便狠狠的咬上他肩头,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他哽咽说,“你害怕什么,你能有我害怕的多……我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就是怕你离开我……现在你说害怕了,你让我怎么想……秦薪,你要是再敢对我说那些要抛弃我的话,我就让你永远见不着我……让你后悔一辈子……呜呜……你看看你这是在谁的身体里面?你现在是我的……” 他哭的凄惨,呜呜咽咽的,秦薪看在眼里,又被他刚才的举动所引,一时之间心痒难耐,下身又在他体内挺立了起来,他俯身亲吻乔峤,唇齿交缠,而后便激烈的冲撞着他的身体。缠绵半时,待两人都发泄之后,秦薪抱住脱了力的乔峤,说:“我一辈子都是你的……” 两天后,秦荛的婚礼,秦薪还是没有去。他不想去见证那场华丽婚姻背后隐藏着的凄惨苦痛,再说,父亲母亲应该也不会想要看到自己。 他哪里会知道,那次见面竟是他和秦荛的最后一次。几天后,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声音沙哑的告诉他,“你哥哥他在婚礼上跟一个男人跑了……” 秦薪放下电话,全身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脑中不停回忆的秦荛让他去参加婚礼的情形,他当时到底想要向自己表达些什么? 第十八章 礼堂里面一片狼藉,走的走散的散,没人愿意在这地方多呆一分钟。 祝芊芊穿着洁白的婚纱颓坐在椅子上,脸上的妆被眼泪浸染,晕成一片,这镜头要是摆在恐怖片里面准能吓着不少人。就在刚才,她的新郎,被一个男人拉跑了。正在她脑中一片空白之际,旁边砰咚一声巨响,接着便传来两三人的尖叫呼喊。她回头一看,秦刈倒在地上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接到母亲的电话后,秦薪赶到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上站着祝芊芊的父母。他们看到秦薪,都纷纷把头撇开了。他眉心一蹙,进了病房就见到父亲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还未清醒。宋晴脸色惨白的坐在床边,祝芊芊已经换上了平时的衣服,妆也卸了。 “阿姨,以后祝家和秦家这关系就算断了。”祝芊芊冷着脸说完,转身从秦薪的身侧走了,秦薪还清楚的听见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说的几个字:伤风败俗。 宋晴见到秦薪来了,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病床上的秦刈,低声说,“医生说是中风,后半辈子大概要在轮椅上度过了……你的事先不说,你哥哥的事,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她话未说完,便泫然而泣。她与秦刈从年少时代相恋,打拼至今,多少辛酸,得到了荣华富贵,失去的却比钱财来的更深刻。她不明白,她的孩子们究竟是怎么了,为何都要选择一条不归路。 “妈,我……”秦薪开了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耳边一直就重复了宋晴的那句,你的事先不说……从小也是习惯被无视的,但到现在,母亲还是说了这样的话,秦薪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悲哀。他视线挪向窗外,不知秦荛现在正要去往何方。 往事繁杂,一一叙述难免会纠葛不清,简单概括起来,相遇相爱,这四个字足矣。 秦荛从小便被大人们捧在手心,他脑袋聪明,与同龄人比起来,水平远远在其之上。父亲一直把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他,读书习字,钢琴绘画,能学的几乎都学上了。在他的记忆之中,童年就是在各种补习班中度过的,这就造成了他生性淡漠,对外人是一概置之不理的。 秦薪刚出生的时候,秦荛四岁,他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柔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疼爱。他好奇的伸手去戳秦薪的小脸,谁知秦薪一把抓住了秦荛的手指咯咯的笑起来,那时在他眼里的秦薪变成了他生命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秦薪很粘他,一哭闹,除了秦荛能让他安静下来,就连母亲也不行。但秦薪渐渐懂事之后,就不再亲近他了,聪明如他,他怎么能不知道秦薪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失落又寂寞,就在他暗自神伤的时候,周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恍惚还记得,夏日午后,少年的笑容比那午后阳光还要明媚,露出的那颗小虎牙,就这么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晃荡。 少年不识愁滋味,他在最单纯的岁月里,望见了他这一生的希冀,爱上他,也是必然。周炎是个很能带动别人的人,在班级里头也很有号召力。秦荛想起第一次与周炎交谈,他望着自己的眼睛,带着热烈的光泽,微笑着露出一颗虎牙,问他:“秦荛,你功课好,给我讲讲这几题吧。” 大概是被他的眼神所灼伤,秦荛的心渐渐发烫,不由得点了头。那之后,周炎便硬是央求秦荛的同桌与他换了座位,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就深深的扎根在了秦荛的生命中。 他与他第一次接吻,在学校的图书馆。秦荛个子不高,想伸手去那书架上层的书,一失手,接连几本书掉落下来,其中一本正中他的门面,嘴角磕出血来。周炎紧张的捧着他的脸,问他疼不疼,秦荛看着他的眼愣了神,谁知他就这么吻了下去。初吻带着腥甜气味,夹杂着慌乱不止的心跳,让秦荛无法忘怀。然后,他们便常常亲吻,那天,秦荛家人不在家,他带周炎回家,两人在卧室接吻,一时情动难以压抑,就顺势做了。他也不知道,赶巧就被秦薪给看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维持着他与周炎之间的感情,细小酸甜,都一一放进他心里的宝盒中,以便珍藏回味。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周炎一直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分别的。 高中毕业,他还是和周炎选了同所大学。那时,秦薪跟家里出柜,他很震惊。他找到秦薪,问他是不是认真的,秦薪没有回答,于是他又问他是否打算结婚,秦薪很坚定的说了不。他知道,秦薪是不打算回头了。秦薪这一出柜,家里所有责任便都到了秦荛头上,秦荛知道他与周炎的日子不多,长痛不如短痛,就与他分手了。 父母给他安排相亲,是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祝芊芊是个好姑娘,他明白,他也挑不出毛病,既然不能爱自己所爱,那又何必挑三拣四,所以他答应下来,与祝芊芊开始交往,任周炎如何哀求,他还是毅然决绝。 家庭就如牢笼,责任便是枷锁,他逃不了的,他以为这样就是结局了,但他却不懂,周炎对他的感情极深极厚,像是凝结的化不开的墨块。 就在婚礼当天,周炎出现在门口,冲到他面前,抢过着司仪的话筒,对着满堂的宾客说:“秦荛,我爱你,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爱你,这么多年走过来,你就一点不留恋,你就没有一点不舍?你想清楚了,回答我,是要留在这里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后悔一生,还是跟我走?” 祝芊芊整个人都呆滞了,手中的捧花轻轻落地,她转身问秦荛,“这人是谁?” 秦荛嗫嚅着,身体僵硬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祝芊芊撩起裙摆走到周炎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她声音尖锐道:“你给我滚,我的婚礼不欢迎你!” 周炎苦笑了两声,捉住了祝芊芊正欲挥向他的手,推开了她,“你的婚礼?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你!”接着他又望向秦荛,眼神深邃,再次问:“秦荛,我再问你,你是留在这还是跟我走?你说了,我就死心了,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秦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周围已是议论纷纷,他没有说话。秦刈气得拍案而起,吼道:“快!快把这人给赶走!”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赶他,大概所有人都震惊了,失了神,又或许大家都想看看这一出婚礼的闹剧。周炎看着秦荛低下头,仍旧没有说话,他的心瞬间便冷了。 “不用赶,我自己会走。”趁着眼泪还未落下,他急忙退场。 就在他走过秦荛身边的时候,秦荛拉住了他的手腕,用小到只有他和周炎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要以后都见不到你,你带我走吧。” 他终于还是挣脱了桎梏,跟着周炎走了。 在车上,他看着周炎靠着自己肩膀上的睡脸,低头吻了吻他额前的碎发,忽然觉得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余生幸福也好坎坷也罢,既然选择了,他就再也没有退路。 第十九章 家里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秦薪不觉有些头疼。秦荛就这么挥一挥衣袖,悄悄地走了,留给他的却是一大摊的烂摊子。他夜里经常想起秦荛来,想着,他这真是逼着自己更恨他了。虽然他对这个家里的感情寡淡,但也无法置之不理,人性使然,家总归还是家。 父亲的病,一时半刻也好不了。秦薪去医院看他,听他躺在病床上数落他和秦荛,言语刻薄,不堪入耳。母亲在一旁听着,也没劝阻,大概她心里想的也是那些话。 秦薪听着,也不去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其实他心里还真有点佩服父亲,身体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滔滔不绝的讲上一整天。那日他正听着秦刈的数落,心里想着乔峤的近况,忽然,就听见秦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家还有公司,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将犹如梦游般的他敲醒。秦薪惊醒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病床上的秦刈。 “原本这些都是要交给你哥的,谁知道生了这场变故……你再怎么混,也还是我儿子,总比外人来的强……你啊,也该收收心了,你那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他说的平静,但秦薪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顿了顿,对秦刈说:“你到现在还要说这种话?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一样,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你要是都懂的话,哥哥怎么会走?他抛开家庭父母难道就为了一时意乱情迷?……现在对我来说,小乔是最重要的,你要是想让我离开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语毕,秦薪起身就走,关上门把那些烦扰都隔绝在了门后,这样的重担,他承受不起。 晚上乔峤来宿舍找他,他们吃了晚饭,又去看了电影,电影放到一半,秦薪只觉得很困很累,靠在乔峤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秦薪,你累了,就靠着我睡会,等会散场了,我再喊你。”乔峤小声说到,接下来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步履轻缓,踏在人生的道路上,慢慢照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大学时期,纷繁杂乱,意外之事连连;少年时代,纸醉金迷,沉迷莺莺燕燕;孩童时光,压抑苦闷,无人倾诉烦恼……走过这么多年,他唯一所剩下的,就是刻在掌心中的乔峤二字。 他摊开手来,望着掌心,忽的一阵风沙刮起,迷乱了他的视线,他只觉得瞬间好像失去了什么,在看掌心时,掌纹清晰,笔画全无,乔峤早已不见了…… 乔峤…… “秦薪,秦薪,快醒醒……”乔峤猛地推了推秦薪,秦薪一下子惊醒过来,望着眼前的乔峤滞愣了一下,接着就紧紧的搂住了他,幸好只是一场梦。 “还好,你还在。”他呢喃着。 乔峤摸摸他的后脑,见他睡着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就猜想他大概是作恶梦了,就推醒了他,正好电影也结束了。 “最近你太累了,是不是该休息一下?”乔峤担忧的问。 “是啊,所以小乔,你来安慰我吧。”他深深吸了口乔峤身上的气味,其实很淡很淡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他闻得见觉得安心。自那之后,一直到父亲出院那天,秦薪都没去过医院。 出院那天,他把秦刈接回家,一路上秦刈都没有开口说话,母亲也沉默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气氛像是铅块一样沉重。 秦刈向来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典型的中国大男子主义。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两个儿子都着了魔似的,秦薪也就算了,他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但秦荛真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这个家打拼至今,究竟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他整日整夜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思索叹息,还是理不出一丝头绪。宋晴看在眼里,心情复杂难以细说,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丈夫,变得这般凄惨,她忽然觉得他们的日子即将要到头了,以前从没觉得一生是如此的短暂。 大四下半年实习,秦薪还是进了自家公司,从学校搬回了家里住,他虽然不想回家,但学校离公司实在太远,每天上下班都很累,乔峤担心他撑不下去,就劝他回家去了。 乔峤则是去了附近的咖啡连锁店,整日跟着咖啡师师傅学习,如何研磨炮制咖啡,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又馨香的味道。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忙,相见的时间也很少。乔峤住在学校宿舍里,因为郑楠的关系,他还是很少回家。有时候半夜里他特别想秦薪,不敢去公司找他,更不敢去他家,只能抱着电话跟他发牢骚。 秦薪知道他闹别扭,但也没办法,刚进公司,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不太明白,以前日子过得太轻松,根本没想过会接手公司上的事,到现在要发奋起来他也觉得很累。每每听乔峤抱怨,他哄也哄过,乔峤那脾气也不是一哄就乖的,听着听着心里就烦躁得紧,发火吼他,然后两人大吵一架,谁也不去理谁。 像这样常常吵常常吵,渐渐冷却下来,等秦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疏远不少。 父亲在那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中了一次风后,一直待在家里,整日郁郁寡欢的。宋晴想让他透透气,便推着轮椅到院子里散步,傍晚风大,她出来时忘记给秦刈拿外套,就让他在那里待一会,自己折回去拿外套。 谁知,等她拿着外套回来,秦刈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他再一次中风了。这次比上次更要严重,清醒过来的时候,连说话都成问题,含糊不清的,只有眼珠能转动几下,整个人几乎只能是躺在床上。 他不愿待在医院里,回了家,宋晴请了个护工来一同照顾他。每当喂他吃饭时,他唇齿活动不灵,汤汁就洒了一身,宋晴给他清理完之后,都会去厨房里暗自垂泪,哭完,擦了眼泪继续笑着回去跟他讲讲新闻,故事,以及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显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第二十章 和秦薪冷战久了,乔峤就不安起来,他经常拿着手机看有没有短信或是电话,但都没有,因为这样心不在焉,工作上出了不少差错。 那天他不小心把客人的咖啡给打翻了,老板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能放点心吗?要是不想做趁早给我滚蛋!” 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又被老板骂,心里特别堵,没有回学校,在街上游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秦薪家那边,他望着里面的灯光,坐在路边,抱着头哭起来,哭得累了,嗓子哑了,他用袖子擦擦眼泪,起身正准备走,身前却被人给挡住了。 乔峤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居然是宋晴,他吓得大气不敢喘,结结巴巴的叫了声阿姨。 宋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小薪还没有回家,正好,我找你有点事说,你先进来吧。” 乔峤有点惶恐的跟着宋晴进了家门,宋晴并没有马上与他谈话,只是带着他上了楼,来到秦刈的房间里。秦刈呆滞的躺在床上,看到宋晴背后站着的乔峤,忽然间狂躁起来,口里呜呜哇哇的,表情变得十分愤怒。 宋晴让乔峤站了几分钟后,才带着他下了楼,给他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对坐良久,乔峤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黏腻难受,让他有点窘迫不安。 “你看到了,我丈夫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照顾。”她说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眼角微微朝着乔峤看去。 乔峤捏紧了手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保持了沉默,茶几上的那杯茶,他始终也不敢喝。 “我丈夫变成这样,原因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当年要不是你,小薪也不会和他吵起来,后来小荛也不会学着他弟弟和男人在一起,现在这个家也不会成这副凄惨的模样……” 乔峤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倒好,错都怪到他一个人头上了。 “算是我求你的了,你不要再和小薪在一起了……现在我和我丈夫只剩他一个孩子了,为了这个家,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宋晴有点激动起来,带着哭腔,眼眶也湿润了。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乔峤想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望着宋晴惨白的脸色,又想起秦刈躺在床上的样子,把这话咽了回去。 “就算我走了,他还是会和男人在一起的……他不喜欢女人,你们逼他也没用……”乔峤思踌了很久,喉头都有些发抖了。 “你总该给我们一个机会吧……逼他没用,那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只求你走吧……”这下她是真的哭了,苍白的脸,泪珠簌簌而下。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乔峤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闷雷击中,脑袋昏昏沉沉的钝痛不已,“就算没有我……” 接下来的话,他还未说出,就狼狈而逃,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如同流亡之徒,绝望而惊恐。他跑到一条寂静的街道,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显得格外凄凉,他累的坐到地上,眼泪决堤势不可挡。 究竟是为何要如此哭泣?又为何如此心酸? 乔峤对着夜空,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漆黑一片。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想到,就算没有我……这个假设,让他害怕的颤抖。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存在被人否定,小时候,母亲对他说要是没有你的时候,他就落下了阴影,而现在,竟然是他自己。 乔峤撕心裂肺的哭了很久,累的实在哭不动了,又在路边静静的坐了会,他倏忽间想起母亲以前经常听的一首粤语歌。他童年时代,放学回家总能看到母亲拿着随身听放上磁带听歌的模样,她总是重复着一首歌,然后跟着轻轻哼唱。 他起身,哼着歌曲的调子,游荡回家。 回到家里,还是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墙壁开了灯,啪的一声一片光亮,让他觉得有些眩目。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走到客厅,桌上压着一张纸,是母亲的字迹。乔峤拿起纸,看了看,瞬间觉得一阵寒冷。 许如梅说要和郑楠出去旅游,三天后回来。乔峤盯着上面的日期,冷冷一笑,这是她一个礼拜之前写的了,明明说是三天后回来,说好的呢?他把纸放回原处,压好,回到自己房间,一下子倒到床上,很累了,就这么睡了过去。 连梦里都不给他一丝安宁。他闭上眼,眼前全是人们狰狞的面孔。许如梅披头散发的指着他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郑楠瞪着他,伸手去掐他的脖子……秦刈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眼睛像是凸出来般死死的盯着他……宋晴惨白着脸,低头哭泣……秦薪与一个陌生人抱在一起,笑容灿烂…… 秦薪,你又要反悔吗? 乔峤惊吓着醒来,浑身都是湿哒哒的汗水,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摸了摸还未平静下来的心跳,深深叹息。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乔峤手抖了抖,给秦薪发了个短信,说,“我真的很想你。” 短信发送成功,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因为身上实在太黏了,他决定去泡个澡让自己清醒清醒。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他把水温调到正好,整个人躺到浴缸里,总算是平静下来。他闭着眼泡了会,忽然间想起秦薪在他哥哥逃婚那时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宋晴今天说的,如鲠在喉,莫非他真的想要离开自己了?又想把自己给推开了? 他说过的,要是秦薪再敢离开他,他就让他一辈子都看不到自己…… 想到这里,他忽的睁开眼,就望见洗脸台上,自己触手可及之处,那一小片锋利的刀片……就好像是被附了身,等自己回神时,刀片已经拿在手里,右手的手腕处,鲜血蜿蜒而下流进浴缸里,浸染了一片殷红。 乔峤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做了些什么,完全断片了。他有点着急的想拿毛巾过来止血,但当他拿到毛巾后,又觉得伤口不是特别疼,只是身体特别疲惫,于是他又闭上眼睛,渐渐欲睡…… 耳畔似乎传来了女人歌唱的声音,他静静的听,是那首粤语歌。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是我更欣赏……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第二十一章 这样的场景,秦薪大概会终身难忘。 那天他收到乔峤的短信,心想着正好今天工作上的事提前结束了,就去给乔峤个惊喜。他赶到乔峤的家里,门是虚掩着的,灯也是亮着的。他走进去,安静的诡异,喊了几声,没有人回他,于是他折去卧室看了眼,没人。正当他以为乔峤不在家的时候,转身看到浴室里的灯亮着,走进去一看,乔峤就躺在浴缸里,安静的闭着眼,一只手无力的垂在浴缸外面,身子倾斜着,周围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水,那副样子,让秦薪想到了高中美术教材里的名画,马拉之死。 那时,秦薪的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的,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将乔峤从浴缸里抱出来,怎么样开着车送他去医院的。等他觉得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乔峤已经被医生包扎好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声很浅。 医生拍拍颓坐在病床前的秦薪说,“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秦薪点点头,医生走出病房,关上门,留下他们两人,房间内瞬间便安静了。他将视线紧紧的粘在乔峤苍白的脸上,就这么看着他,一夜未睡。 乔峤醒来时,头还有点晕,迷迷糊糊就见到秦薪盯着自己,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 “我怎么在这里?”乔峤轻声问他,看到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才赫然想起来自己在昨晚都干了什么蠢事。 这时,秦薪已经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站着俯视他,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就是蹙着眉盯着他,乔峤看着心里都有点发怵了。 秦薪扬起手一掌掴在了乔峤的侧脸,力道不大,但乔峤整个人都愣住了,耳边嗡嗡作响。从小学跟着秦薪以后,他就再没打过他。乔峤抬头看秦薪,那好看的眉目紧紧蹙在一起,眼光中恨极怒极,却又带着恐惧和懊悔,十分复杂。 末了,他突然轻声叹了一下,把乔峤搂紧怀里,很用力,像是要把他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秦薪?”乔峤小声唤他,他能感受到秦薪的身体在颤抖着,呼吸打在他耳边很重很重。 “小乔……”秦薪哽咽着,不觉间流出眼泪,顺着眼角滚落进乔峤的脖颈里,很痒,“你要是觉得我忙冷落了你,我就不去公司上班了,换一个轻松的工作,一直陪着你……只是你别再这样了……” 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秦薪心里是有多害怕,他完全不能去想象没有乔峤的日子,以前,不论自己离他多远,他还是知道,乔峤是在的,活生生的,只要想见马上就能见到他。但这次之后,他想了很久,那种永远也见不到乔峤的感受让他害怕的浑身颤栗。 乔峤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不是真心想要自杀的,只是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做了,一想到秦薪为自己在哭泣,他就懊悔不已。 他说,“秦薪,你别哭,不会有下次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听见他漫长的停顿,秦薪擦了擦眼泪,坐到床沿上蹙着眉问。 “其实,我昨晚去你家了,你妈妈让我离开你,又想到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心里乱的很,我怕你又不要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了……”乔峤微微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 “我说过的,你要是死了,我就去黄泉陪你……”他说着又抱起乔峤,在他耳边轻声说,“还好你没事,我们好好过我们的,不管其他好不好?” 乔峤点点头,靠在他肩头嗯了一声。他闭上眼,想,要是自己真要走,恐怕也只有这个方法能走得干干净净的了。 在宋晴的眼中,她那两个儿子应该是用执迷不悟形容的。乔峤出事后,秦薪回家,和宋晴大吵了一架,收拾了东西就出了家门,还说不会去管公司里的事了。宋晴看着他走,瘫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这个家已经彻底瓦解了。 当然,秦薪并没有离开公司,因为乔峤阻止了他,说,“我已经对不起你爸妈了,不能再让你闹下去了。” 秦薪抱住他,内心千丝万缕的纠葛不清,“你一点错都没有。” 错。亦或是对。究竟是怎样定义的呢?乔峤当场停止了思考,只要秦薪在自己身边,是对是错,这些都无关紧要,就算让他成为万人唾骂的大恶人,他也甘愿。 在那之后,秦薪回了学校宿舍,或许是因为害怕乔峤再做些傻事,他在公司里再累,下班之后还是会去接乔峤,亲自看着他进了宿舍门才会安心回去睡觉。 日子过得很迅速,大学毕业,秦薪在乔峤工作的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他把钥匙郑重其事的交给乔峤,说,“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小乔你一定会是个好妻子的。” 乔峤给了他一肘子,翻翻白眼,还是把钥匙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想来,要不是生来便是男儿身,他还真的想当他的妻子,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他们的同居生活,很简单,也很温馨。乔峤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早晨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上班,晚上秦薪就来接他下班,然后两人去超市或是菜市场,逛完一圈回家,乔峤就去厨房做饭,秦薪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乔峤店里的同事也都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就总是去开他们玩笑,说,乔峤真是嫁了好老公,这么天天更宝贝似的捧在手心,生怕给摔碎咯。 这时秦薪就嬉皮笑脸的把乔峤搂怀里,说:“那是,我家媳妇可是个宝贝,你们可别欺负他。” 这真是乔峤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只是,秦薪睡觉时经常会作恶梦,半夜时常颤抖着从梦中惊醒,满身大汗。乔峤睡眠很浅,秦薪一有什么动静,他就醒了。看着秦薪惊恐未定的样子,他就上前抱他,问他怎么了。 秦薪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拉起他的手腕,在那条凸起的疤痕上轻吻一下,说,“小乔,还好你没事。” 他还心有余悸。只要每次一想起那副画面,他就害怕的颤抖。乔峤不懂,自己的那次自杀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以至于他每晚噩梦连连,梦中尽是乔峤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让他恨不能把自己心掏出来给乔峤看,对他说,“小乔,你看啊,这是真的,你相信我吧,不要再离开我了。” 第二十二章 乔峤的母亲在写下那张纸条之后,就再没音讯,直到有天,乔峤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问他说:“请问,你是许如梅的家人吗?” “是的,我是她儿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母亲去世了……” 当时他还在咖啡店上班,甚至来不及跟老板说一声就冲了出去。 许如梅死在一个酒店的客房里,听说是因为嗑药过量。酒店的清洁人员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喊了她几声,没反应,走过去仔细一看,她面色发青,翻着白眼,瞳孔缩得很小看上去像是只有眼白。清洁员连滚带爬的出去喊救命,十几分钟后,警察到了,拍照取证,忙活了半天才把尸体抬走。 警察告诉乔峤,她身上有很多的新伤旧痕,有被抽打的还有被烟头烫的。乔峤到警局后,立马就被带到了停尸间认尸。他从来没觉得,脚下走着的那几步是如此漫长,直到走到那张盖着白布的尸体前,他都觉得,这应该不是真的。 一个小警员拍拍他的后背,给他拉开了白布的一角,乔峤紧紧的看了一眼,是许如梅,虽然她脸上毫无血色,青青肿肿的于痕遍布,但他绝不会认错,他怎么会连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出来呢。 乔峤点点头,警员见他神情呆滞,就迅速把白布盖上,带他去办公室给他倒了杯热水。乔峤把被子捧在手里,也不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 警员叹了口气,对他说初步判断许如梅并不是遭遇谋杀,而是自杀的,原因是因为磕了过量的毒品。听旅馆工作人员说,她和与她一同住宿的男人大吵一架,男人走后,她就郁郁不振,三天后死在了客房里,详细的情况,还要等待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乔峤安静的听着,几乎不说话,只有警员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才会回答。等秦薪来接他的时候,他才扑在秦薪怀里失声哭泣,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把在场的警员们吓了一大跳。他克制不住,母亲,就这样走了,走的这么凄惨痛苦…… 秦薪抱着他,直到他哭累了睡着了,才背着他回了公寓。第二天,秦薪不放心他,说要留下来陪他,却被他赶去公司上班了。乔峤一个人坐在公寓里,脑袋空白了很久,决定要把母亲的遗体带回来好好安葬。刚准备出门,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听,居然是乔之遥。 再次见到乔之遥,他还和上次一样,没什么变化,静默温柔,朝着乔峤淡淡一笑,牵动起两边的法令纹。 许如梅在死之前,写了信给乔之遥,说要把乔峤托付给他。乔之遥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要决心自杀,当他赶到酒店时,才被告知,她已经死了,冰冷冷的尸体就躺在停尸间里。 他接过乔峤一起去了警察局,因为许如梅除了乔峤就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他们便直接把尸体送去了火葬场火化,目送了她最后一程。 乔峤捧着骨灰盒走到他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忽然间想起来,母亲对他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原谅郑楠了,原来真的是最后一次。 乔之遥摸摸他的脑袋,说,“你妈妈把你托给我,今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 乔峤摇摇头,说,“我要留在这边。” “也好,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看他这么坚决,乔之遥也不好强求他,叹息一声,又说,“她信上说,想回家,我想这骨灰就带回老家去安葬了吧,你顺便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你母亲的故乡。” 乔峤思踌了一番,没有拒绝。 乔之遥随他回了家,他把母亲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母亲的东西很少,除了衣物,基本没什么其他,留下一本日记和一个坏掉的随身听及几盘磁带。 乔峤翻看了一下日记,内容极少,大多都是在抱怨自己命运的刻薄,他看着看着,不自觉便掉下泪来,滴落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把字迹都晕染开了。他翻到最后的日期,是许如梅与郑楠走之前的一天,那是这本日记上唯一一次记录了她的喜悦之情。 她说,“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真好。” 短短一句话,在乔峤的眼里看来是浸满了多少辛酸血泪呢?他心口苦闷,又随手翻了翻后面没写过字的几页,一张照片就掉了出来,乔峤拿起来看,是他满百日时候的照片,小时候的他胖嘟嘟的围着红肚兜坐在藤椅上,手里还抓着一只金色的玩具狗。 他把日记紧紧捂在胸口,轻声啜泣。 乔之遥见他许久没有出来,就想去看看他,刚开门,就发现他蹲在地上抱着什么东西在哭,还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于是默默地关上了门。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乔峤和许如梅过的是什么日子,要是当初,他没有答应那桩婚事,或许,现在她还好好的活着,乔峤也不会遭受如此磨难。只因自己的一念之差。 乔峤哭完,擦干了眼泪,把母亲的物品都收拾到了一个纸箱里,捧着出来,对乔之遥说要去现在住的公寓拿点东西,接着乔之遥又送他回了公寓,乔之遥没上去,把车停在楼下等他。 在外奔波了一天,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半夜了。乔峤推开门,就见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秦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把骨灰盒和纸箱放到桌子上,回过身拍拍秦薪。 “秦薪,要睡的话去床上睡。” 秦薪睁开惺忪睡眼,一见是乔峤,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抱到怀里头,紧紧的,声音有点低沉道:“打你电话关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要是你再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我……” 他说着,把头埋在乔峤的脖颈里,身子轻轻的颤抖着。他害怕,要是乔峤又做出什么傻事,他要怎么办才好……他真的是怕极了。 乔峤只感到脖子里面凉凉的,推开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他落泪了,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一边伸手给他拭泪一边慌忙说:“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要是放你一个人,你肯定马上就跟别人跑了,我追了你这么多年,才舍不得呢。” 秦薪捉住他在自己脸上乱蹭的爪子,总算是笑了,拉过他的脑袋便亲了上去,辗转一吻完,他看着乔峤酡红的双颊,说:“你一定要紧紧看住我,一刻都不能离开。” 乔峤从秦薪怀里起身,摸了摸桌上的骨灰盒,叹一声,“我要离开几天,我想把妈妈送回家,她在外头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家了。” 听他这么说,秦薪看着骨灰盒,寻思着原来他今天是去做这些事了,他僵直了身子站起来,一把抓紧了他的手腕,“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叔叔来接我的。”他说着把一串钥匙放到了秦薪的手心里,“你留在这里,帮我把那间房给卖了。” “可是……那房子……” “反正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秦薪望着他氤氲着雾气的眼眸,郑重的点了点头。 之后乔峤收拾了几件衣物,拿着骨灰盒出了门,秦薪一路送他下楼,看着他钻进乔之遥的车里,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转身默默地回到了公寓里。 一路上,乔峤侧着身子望着窗外疾驶而过的景色,沉默而安静,思绪也像那景色般迅速的掠过脑海之中,他摩挲着手中的骨灰盒,在心里对许如梅说:妈妈,很快我就能带着你回家了。 第二十三章 许如梅早就发现郑楠吸毒有了毒瘾。就在他回到许如梅身边不久后,她就在他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还有残留的白色粉末。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小心的把塑料袋放回原处。 对郑楠来说,许如梅真是太好利用了。只要自己勾勾手指,她就像狗一样蹭过来,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十年前,他离开许如梅后,就开始混日子,能做的都做,后来在地下钱庄染上了毒瘾,走投无路之际,被他知道了许如梅与富商离了婚,分到了不少钱,于是他又回头,哀求着许如梅原谅他。 起初,许如梅对他从家里拿钱出去买毒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后来实在太频繁了,她就跟郑楠摊了牌,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了,郑楠见她不肯给钱,就大吵起来,又开始打她,拉扯之间,她就从楼梯上被推了下去,摔断了腿。 在她受伤的这段期间,郑楠没有出现过,一方面是因为乔峤在照顾她,另一方面她猜想大概他本就不想看见自己。 之后伤好了,郑楠回来,和许如梅好了一段时间后,又发作,两人天天吵架,锅碗瓢盆能摔的都摔了。那时,因为秦薪家里也出事了,乔峤一心向着秦薪,一直是陪在他身边的,家里几乎不会回来。许如梅和郑楠吵得累了,那夜,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就是睡不着,于是小声问旁边的郑楠,说,“你睡了吗?” 等了很久,郑楠才说了声没。 许如梅就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说从前的日子快活无虑,她脑子里整日想着的都是郑楠,从学校回来经过郑楠家前时,总会忍不住望两眼。她说,她最喜欢看着郑楠下地干活的模样,在阳光下,小麦色的皮肤浸着湿漉漉的汗水,让她脸红心跳。她还说,她真想回到那个时候,那时候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和郑楠去外面的世界逛逛,做一场只有两人的旅行。 郑楠背对着她的身子抖了抖,时间就像是静止般,凝固了很久才又缓缓流动起来,他转身抱住许如梅,颤抖着声音,说,“走吧,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我们好好去做一场旅行。” 许如梅咬住嘴唇淌下泪来,她只以为她可以实现愿望,没想到她这短暂的一生就此结束于这场旅行之中。 其实这也根本就算不上旅行。郑楠早就打算好了,把她关在房间里,给她注射毒品,然后卷了她的钱就跑路。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郑楠与她吸完毒,就发疯似的打她,隔壁住的人投诉了好几次,他消停了一会,就又开始发起狂来。 许如梅毒瘾发作浑身蚀骨般的疼,又要被他抽打,忍着身体和心灵上的疼痛,她看着眼前的郑楠,想起少年时代的他明明是如此明媚灿烂,为何现在他会变成这般丧心病狂的模样,她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那天他打完许如梅,趁着她意识不清的时候,拿着银行卡和存折就走了,唯一留给她的就是一张身份证和一包粉末。许如梅在房间等了他三天,她觉得很累,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写了封信给乔之遥,接着就把那袋粉末尽数倒进杯子里,她看着杯子,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正在迅速溶解。她仰头喝下,在一阵虚幻迷离的场景中结束了生命。 没有什么遗憾,有的尽是悔恨,不论是否还有来生,她只是很累很累。 小镇的小道有点崎岖不平,乔之遥也是很久没回来了,车子颠簸了一下,乔峤垂着的头轻磕了一下车窗,他就醒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快到了吗?”乔峤问到,一边找手机,却怎么也找不见,这才想起来是收拾衣服的时候放在床上忘拿了。 “快了,马上就到了。”乔之遥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抿抿嘴不再说话。 小镇的入口处有坐石桥,拱形的但凸起的不是特别明显,不算大,只能刚好容纳一辆轿车的距离,经历岁月风霜,石刻的花纹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有些地方还附着了一层薄薄的苔藓,泛着淡淡的青色。乔峤看着车从桥上经过,心想,这大概就是当年母亲想要和郑楠私奔时所站立的地方吧,这样想着,他不自觉的抚摸了一下手中的骨灰盒。 从桥上开车下来不到几分钟,就到了乔家的院子,院子几年前翻新过,比起周围的那些古镇似的砖瓦平房显得气派的多,素白的墙壁朱红的大门,很有古韵。从门里蹒跚着出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看到乔之遥很高兴的握着他的手摸了又摸,说,“这孩子这么些年不见,婆婆我都快忘记模样了。” 听乔之遥说,这老婆婆已经八十多岁了,从解放前就在乔家当佣人。当年她还年幼被人贩拐卖,原本是要被卖到风月场所做雏妓的,幸亏给乔老太爷遇见了,见她可怜就买下了她,还给她取了名字,叫格桑。后来新中国成立,不久后乔老太爷决定遣散家里的佣人,只有几个留了下来,其中就有这老婆婆。再后来那些佣人成家的成家,去世的去世,也就只留下了这老婆婆。 婆婆布满褶皱的脸朝乔峤看去,干瘪的嘴唇喃喃的说,“真像真像……”说着她拉着乔峤的手就把他往屋子里带,边说,“孩子你还没来过这,我带你四处转转去……” “婆婆,你年纪大了就好好进去歇着,都说不要乱跑了,万一摔着怎么办?”乔之遥扶着婆婆,有点担忧道,这时,从里屋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姑娘。 那年轻姑娘叫了一声,连忙过来把婆婆搀到自己身边,说,“婆婆你真是的,让我一通好找。” “我觉得小少爷要回来了,就出门看看。”婆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笑得十分灿烂。 姑娘把婆婆扶进了屋,站在门口的男子发话了,声音成熟稳重,他看了乔峤一眼,说:“到了,就进屋吧。” 乔峤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和乔之遥长得很像,只是比起乔之遥显得更加严肃与沉着,他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乔之遥见乔峤愣在门口,拍拍他的后背笑了笑,让他赶紧进去。 年轻姑娘叫蒋清,是乔之望找来照顾年迈的婆婆的。他和乔之遥的父母前几年过世了,这老宅他们也是常年不会回来的,留着婆婆一个人不放心,就找个人来照顾她。蒋清把婆婆扶去睡了,到内堂的时候,乔峤,乔之遥和乔之望三人正端坐在红木雕花的圆桌前,也没个人说话。 她上前给他们沏了壶茶,问乔峤要不要今天先睡下,乔峤点点头,被蒋清带着去了客房。收拾完东西,洗完澡睡下,乔峤只觉很疲惫,他望向桌上母亲的骨灰盒,静静看了会,又看了窗外,月亮皎洁如玉盘,家乡的月亮就算不是在中秋也是这么圆吗?他想着,月光融融洒了他一身,他轻声呢喃着,“秦薪,希望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会尽快回到你身边的。” 第二十四章 没有置办丧礼,很简单的下了葬。乔峤把许如梅安葬在了她父母的旁边,他看着新的墓碑,心里怆然,蹲下来拿起一叠冥币往铜盆里丢去,火焰燃烧,渐渐化为灰烬,以前他总以为这种事只会在电视里发生,没有一点真实感,现在自己真的在做了,忽然就觉得感慨万千, 他终于是能体会到当时秦薪是多害怕自己就那么死了,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末了,他给许如梅烧了一支白色的纸花。妈妈,要是来生你可别再犯傻了。乔峤在心里轻声对她说。 乔之遥看着乔峤的瘦小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转头看乔之望,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目光深邃,他小声问乔之遥,“你是真的原谅我了?” 乔之遥摇摇头,抿嘴一笑,像是在自嘲,他也很小声的说,“我从没真的恨过你。” 他与乔之望,一母同胞,剪不断的羁绊,他不能恨,也恨不起,要说错,也是错在自己的身上,要不是他把许如梅迎进乔家,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拉扯不清的事。 乔峤听着微微风声和他们细碎的说话声,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抬头看看乔之遥,说,“可以走了。” 对乔峤来说,乔之望是个难于亲近的人,所以他不太敢同他说话。 “那就回去吧。”不等乔之遥开口,乔之望就说到,说完轻轻拉住乔峤的手回头走去。 乔峤心里有点惶恐,他都能感受到那只手的僵硬,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乔峤回头有点疑惑的看想乔之遥,乔之遥只是淡淡一笑,跟在后面对乔峤说,也来牵着我吧,于是伸手握住了乔峤的另一只手,俨然是一家三口模样。 三人沉默到家,婆婆正坐在大门口的藤椅上等他们,见他们回来了,就说,“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乔峤不明白她所说的这句话的涵义,到底是在说希望乔峤能早点回来,还是说希望乔之遥乔之望早点回来,他弄不懂。 秦薪办完了乔峤交代给他的事情回到公寓里,静悄悄的一片。 他坐着想了会打了乔峤手机,居然还是关机状态,他叹息一声,觉得很疲倦,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准备躺下,才发现乔峤的手机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这家伙竟然忘拿手机了。秦薪颓坐在床上,用手抚着微微发涨的太阳穴,只觉得这夜冰凉漫长。 独自在家待了两日,白天他拖着疲惫的躯体去上班,晚上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心里特别堵。半夜做梦,全是恐怖的梦魇,尽是乔峤毫无血色,面如死灰般的躺在血染的浴缸里,怎么叫都叫不醒。虽然乔峤答应过他不会再做傻事,但他还是会害怕。他汗淋淋的从梦中挣扎而起,摸摸床边,是空的…… 以前,他被梦惊醒,再看到身边乔峤的睡脸后,总能安下心来,现在,乔峤不在身边,他只能独自面对这清冷漆黑的夜。 那日他去超市,路过蔬菜区,卖蔬菜的阿姨不小心把一个西红柿给碰到了地上,那只熟透了的西红柿便在地上砸成一摊红色碎块,鲜红的汁水流了一大片,一直蜿蜒到秦薪的脚边。 秦薪看着地上那一滩,感到胃里面一阵翻涌,竟跑到厕所里吐了起来,吐到最后胃里没东西了就干呕,他盯着镜子里红着眼憔悴不已的自己,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果再不看到乔峤,说不定在他回来之前自己就先抑郁致死了。 他下定决心后,回了趟家。家里面静极了,空荡荡的大厅都能听到秦薪的脚步声在回响,他默默上了楼,走到父亲卧室时,护工正好从里面出来,秦薪的突然出现把她吓了一跳。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在里头呢。”她朝秦薪点点头,下了楼。 秦薪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父亲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母亲则是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听到开门的动静,他们都看了向门口。秦刈转了转眼珠,虽然没有表情,但能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惊讶之色,宋晴把报纸放了下来,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自上次大吵一架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秦薪了。 “爸,妈……”秦薪低沉着嗓子,关了门走进来,就站在秦刈的床边,“上次是我太冲动了,不该跟你们吵架……我只是……” “我都知道了……”许晴头微微低着,嗓子沙哑,“我也没想到那孩子会倔成那样,之后我也想过很多,我和你父亲也谈过,你们要是真心相爱,就好好的在一起,我们不会再来阻止了……只要……你别再走了……我们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她说着瘦弱的肩膀抖动起来,轻声哽咽着。秦刈把眼睛转向宋晴,很努力的想去伸手安慰她,却动不得,他只能噙着泪望着她哭泣。 秦薪喉头酸楚,走过去把母亲搂在怀里,对着父亲道:“我不会离开这个家的,但我也不能离开小乔。” 秦刈闭上眼,叹息一声,秦薪知道,父亲是原谅他了。 从家里出来后,他就向公司告了假,查了许如梅老家的地址,急不可耐的赴上旅途。他真想,立马见到乔峤,抱住他,感受他,确定他就是那个活蹦乱跳,会撒娇会怄气的乔峤。 乔峤与乔之遥他们吃过晚饭后,放下筷子,轻声说,“我想明天就回去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乔之遥撑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与那和他住在一起的男生有关,就笑了笑,道:“那我明天送你回去。” 乔之望不吭声,用眼角看了看乔之遥的笑脸,在看看乔峤,暗叹一声。 婆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蒋清上去搀扶她,她说孩子们都要走了,怪寂寞的,想一起去外面走走。于是一家人沉闷的开始在街上散起步来。 傍晚的小镇如同一泓潭水,幽静安详,如此静谧。蒋清扶着婆婆走在前面,乔峤和乔之遥他们走在后面。此时此刻,乔峤根本无心去欣赏这古镇晚景,心心念念的都是一个人,秦薪。他们已经四天毫无联系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诉不清的瓜葛,分分合合至今,真应了李后主的那句剪不断,理还乱。从前,秦薪抛开乔峤,独自寻乐,乔峤一人生活也不觉得日子有多漫长,而今,只是四天而已,他竟觉得犹如已过半生,不知他现在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做恶梦。 一行人走到镇口的石桥那边,乔峤又想起了母亲,就想去抚摸一下那泛着淡青色的桥身,因为那是母亲一生痛苦的开端……他走上前两步,一抬头,就见到石桥上有个人影晃动,细长的凤眼,薄唇,颀长身材,样样都是生动鲜明,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再细细一看,那人影还在。他只以为是自己被离愁别绪扰乱了心神,看到的是秦薪的幻影,于是他就那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那孩子是谁?”婆婆停下脚步问道,乔之遥仔细一看,不就是和乔峤住在一起的那孩子嘛,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乔峤朝前又挪了两步,心想,原来他是真的,他真的就在自己眼前站着。 秦薪把车停在路口,走过镇前的石桥时,忽然想到许如梅对他和乔峤讲过的不堪往事。于是他放慢了脚步,伸手轻轻抚摸起桥身,那些石刻的花纹因为久经风霜变得不再明显,摸上去触感冰凉,细小颗粒有些粗糙,恍惚间,就听见乔峤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点颤抖。 秦薪回头,就见乔峤站在不远处,唤他:“秦薪……你怎么来了?” 中间有一段漫长的停顿,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乔峤后面有些什么人,他也无心理会,单单就看着乔峤,那双如野猫般黑亮的眼正紧紧的看着自己,使他焦躁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他对着乔峤轻轻一笑,说:“小乔,我真是太想你了,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乔峤低着头,伫立在风中瑟瑟发抖,等他再次抬起头时,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泪水。他奔向秦薪,一下扑到他的怀里,顾不得身后的那些人,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抱一抱秦薪,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 秦薪奋力抱住他,只觉这个拥抱真是阔别已久,现在在他怀中的乔峤还是活蹦乱跳的那个乔峤,真是太好了,正想着,乔峤声音闷闷的,说,“我也想你,没有一刻不想你。” 秦薪蹙了蹙眉,说:“你又哭了……”接着俯身,吻住了他哭泣的脸庞。 在后面站着的乔之望整个人都呆滞了,乔之遥侧过头看他那神情,忍不住笑了笑。蒋清也在一旁偷笑,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被震惊到的。三人都不说话,就默默的看着,只有婆婆似乎眼睛不太好使,很高兴的开了口,叫乔峤,“这孩子,有了媳妇也不带回家给看看,还让人家大老远的自己跑来。” 乔峤听见婆婆这么说,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推开秦薪,拉着他走到大家面前,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就见婆婆拉着秦薪的手,满脸喜悦,“这孩子长得真标致,就是高了点……” 秦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笑道:“婆婆,乔峤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会担当起一个媳妇应尽的责任的。” 乔之望咳嗽一声,蒋清就把婆婆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跟她说:“婆婆,你糊涂啦,那不是女孩子……” “愣着干什么,先回家再说。”乔之望正色道,转身就往回走,乔之遥跟在他身边悄声跟他说着什么。婆婆又转头再看看那秦薪,才被蒋清给拉着走了。 留下他们两人站在原地,秦薪嬉皮笑脸的揽上乔峤的肩,得意道:“我刚才的表现还算不错吧?” 乔峤当下就踹了他一脚,心里气愤,床上的责任你也愿意尽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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