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当这个世界珍稀丧尸正在一路游山玩水寻找自己的人生真谛时,殊不知这个世界已经为了他开始暗潮汹涌。 这个在恐怖组织中尊称为“真正的丧尸王”的少年,已经从一开始的圣物,变成了必须要捉拿到的终极武器。 在陈文嘉再次声名远扬的时候,他的地位已经从“可改变世界”,变成了“可控制世界”。 当然他本人是完全不知情。 少年郎正在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考察民风民情。 这一路上他见识了许多号称开了金手指,能抵御丧尸世界的奇人。也见识了不少拥有农场,号称怎么也能熬过丧尸潮的种田人家。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干脆趁着丧尸末日出柜,然后发现屁事都没发生后,合合美美地住在了人迹罕至的农村的男男或女女情侣。 陈文嘉顿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他换上了普普通通的衣服,戴着黑瞳,因为最近阴天的缘故,即使在白天走出户外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的出现,只让那些躲在深山老林里的难民们以为是来了新的不会说话的同伴。 魏福因为太过明显,所以藏在了附近的山洞里,而陈文嘉则像个迷路的少年,住进了一对男男情侣的家。 不是陈文嘉喜欢同性恋,而是在粮食弥足珍贵的时候,任何人都不愿意分出一部分给一个劳动力低下的少年。唯独这对情侣因为双方都是劳动力,养活自己还略有盈余。 这对情侣中,张琦原是数学老师,王晓鹏是普通白领,俩人都算高知分子,对陈文嘉的态度都挺友好。 陈文嘉一开始并不怎么能接受同性恋。 可转眼一想,身为最大异类的自己凭什么觉得人家是异类?再看看俩人跟普通情侣无二的相处方式后,就更加没有任何隔阂了。 张琦非常喜欢陈文嘉。自从离开了学校,他喜欢的教育事业不得不停止,然而陈文嘉的存在满足了他的教学欲望。教陈文嘉的感觉非常好,万年老二的学习劲头十足,两人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在上课的时候,甚至都忘了外头是个怎样的世界。 陈文嘉恍惚回想起曾经在教室埋头学习的日子。 那时候嫌外头蝉鸣得惹人烦,嫌隔壁桌总是考试剽自己,嫌老师教课速度太慢,嫌考试题目难度拉得不大,自己的第二没有成就感。 可是他现在多希望还能回到那个事事都让他觉得不满足的时光。 不学习的时候,他会跟王晓鹏到鱼塘里喂鱼,到猪圈里喂猪,下农田干活。这里的每家每户都挖了池塘,开了田,加上各种从城市里运输过来的现代器械。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灾难,撑个十年不是问题。 平和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一场暴雪后,太阳终于从乌云中爬出来,雪后的山区一片素白。强烈的紫外线让陈文嘉感到畏惧,他躲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即使拉上了窗帘,外头的光线仍旧让他感到害怕。 即使他不会死,可被太阳灼伤的感觉他尝试过,就像把肉体放在了烤炉里,甚至能听到皮肉滋滋的焦灼声。 张琦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入,想要拉自己最中意的学生出去看雪景,却意外地看到对方缩在被窝里,死活不肯出来。 “感冒了吗?”张琦很紧张,想要拉开被子,查看他的情况。 被恐惧控制了情绪的少年抬头,朝他愤怒地吼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屋内外的三人。 王晓鹏冲进来,一把拉着张琦往后退,一脸惊恐地看着暴露在灯光下的少年的真实面容。 那是一双赤红的眼睛,因为吼叫而露出的虎牙明显是不正常的长度。平时用无数粉底遮掩的脸色现在终于露出了属于丧尸的灰白。 “……你是丧尸……”张琦瞪圆了眼,似乎怎么也不愿相信。 王晓鹏死死地拉住他,不让爱人靠近这个可怕的怪物。 “嗷……”陈文嘉缓过神来,企图用示弱的声音来讨好这两个曾经对自己露出友善笑容的男人。这是多么善良多么温暖的人,如果可以接受自己…… “……啊啊啊!”张琦终于惊恐地退后几步,然后任由王晓鹏拉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 大门被他们撞开,刺骨地寒风从门外吹进来。 屋外依稀还能听见他们的尖叫:“丧尸出现了!丧尸出现了!”一时间整个山村从寂静变得喧嚣。 陈文嘉顾不得肉体的疼痛,拉开窗帘,看向外头疯狂朝山里逃跑的人们。 甚至连号称自己可以抵抗丧尸的高人都带着自己的家当跑了。 陈文嘉低下头,从床单上随便撕了块布条,包住自己大部分的脸,然后戴上一直藏在角落里的宽檐帽,走出了房间。 美好总是幻境。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向下扁,可喉头却抑制不住地发出近乎哀鸣的声音。 他蹲在雪地里,发出无声的哭号。 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丧尸? 如果自己不是改变世界的那个英雄,也不是毁灭整个人类的恶魔,那么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尝到被所有人类遗弃厌恶的苦痛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时候想念那个骗子? 只是因为他是唯一会摸着自己脑袋,毫无芥蒂地谈笑风生的人么?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欺骗我!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 许多人为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而欢呼,正是这寒冷的冬季,让丧尸得以加速腐烂死亡,也让病毒的传播得到一定遏制。 然而军方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 他们与恐怖组织的对战已经进入白热化。尸怪接二连三的出现,让战争变得更加艰辛。卫非几次三番给宫墨致电,希望他尽快找到陈文嘉,他们非常需要这个帮手。 小乔拿着那一纸契约,并不相信:“就这样的承诺,就想换来文嘉的原谅?”他们都不是傻瓜,上面的字眼每一个都充满了漏洞。况且契约书有什么用?这个世界要抹杀一个人,是多么的容易? 宫墨正在换衣服。所有的伤口刚刚才拆线,虽然还没痊愈,却已经可以继续战斗。他等了七天,这七天里只能看着那个红点在地图上时而挪动时而停止,却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承诺。”他换上自己的战斗服,不再穿着驱魔师的服装,“这是身份证。” 他将武器包甩到肩上,头微微一侧:“出发。” 陈文嘉先是用拖拉机,从农村的田埂上开到了马路,然后换乘一辆里面全是血迹的大巴,在大巴被自己撞烂后,又换了台被人一脚踩烂了车顶的SUV。当他来到下一个城市的时候,他是骑着单车载着魏福到达的。 随着病毒扩散和丧尸的流窜,只有集中管理,才能尽量减少捉襟见肘的公共服务资源和警备资源,因此越来越多的小型城市被集中起来,大量居民不得不搬迁到大城市里暂住。于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空城。而空城因为之前没出现过感染,搬迁时也没出现过暴动,因此几乎是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像是随时等待着他的居民回归。 而陈文嘉到达的这个城市,则刚刚才搬迁完,因为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很多东西都留在原地,整个城市看起来像是人类突然消失一般,圣诞节的装饰还挂在街上,随风飘荡。 陈文嘉丢下单车,跟魏福走进一家忘了上锁的蛋糕店,也许是这种东西已经不重要,那些制作精良售价昂贵的高级甜点还摆在原位。 陈文嘉拿了几块以前囊中羞涩时买不起的蛋糕,先是塞了一块给魏福,然后自己左右各一块,嘴里还咬着一个黑森林,又慢慢踱出了蛋糕店。 这里就像梦境一样。 什么都是正常的,唯独没有人。 既没有丧尸,也没有人类。 陈文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看到有没锁门的店铺,就会上前给他关好门,或者给他找个钢筋将门拴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像人类在给这个城市留一个梦,而自己则在保证这个梦做得更加完美。 或许他应该做一个坏人,趁这个时候打砸抢烧…… 他正想着,前面闪过几个人影。陈文嘉想也不想就跳到了角落里——现在是阳光微弱的下午,他只戴了一顶帽子,没有戴口罩,任何人看到他的模样都会发现他是丧尸。 “总部到底派了多少组的人过来?”人影中个子最高的人不满地说道。 “能有多少组,最近被弄掉不少精英,而且据说还都是那家伙干的,这样的对手总部还想抓回去,还真是有点异想天开。”胖点的嗤笑。 “你太高估他了。怎么说也就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屁孩,那些被端掉的点,应该不是他一个人的杰作,白鹰估计才是里面的主力。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跟白鹰分道扬镳了,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另一个人说道。 陈文嘉眨眨眼,他们讲的那个人……居然是自己。 “废话少说,到底派了多少组?”高个子冷喝。 “他可能走的路线大概有四个片区,每个片区三组,那就是十二组。啧,总部真是下了血本。”胖子撇嘴,“特码的,那帮居民搬就搬,把门锁的这么紧干嘛,反正都要死了。” “砸。”高个子很果断,从背后抽出一把枪,用枪托就砸破了玻璃窗。 陈文嘉被他手臂上的肌肉给震了震,哆嗦着决定从另一个方向撤退。 正当他要偷偷摸摸地跑掉时,脚下哐当一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喝过碳酸饮料然后从破喉咙那里嗝屁是魏福的爱好,结果刚刚陈文嘉蹲在那儿的时候,这小子已经从旁边的自动售卖机里弄了几罐可乐出来,陈文嘉没注意,一脚就踢飞了几个罐子,巨大的回响在整条街上响起。 我累个槽!猪一样的队友!陈文嘉撒腿就跑,也不怕魏福掉队。 身后是几个人的追击声,甚至开始开枪射击。 陈文嘉身上的防弹衣早已经给了抵抗力更糟的魏福,所以有一枪打中他的肺部,就连他都感觉到了疼痛,可他还是没敢停。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回头攻击。那些人来捕捉自己,一定是有万全的策略,这时候去攻击,简直是自投罗网。 至于魏福,跑得比他还快! 身后的人看到他中了弹居然还没事,就觉得不对劲。 “是陈文嘉!”高个子男人从他的身形和动作立刻判断出他的身份,大吼一声。 他这一吼,追击就更加激烈了。 陈文嘉吓得一身冷汗。这个城市他一点都不熟悉,哪里是死路哪里是岔路,他根本无从选择,只能一路沿着大马路朝建筑多的地方跑。 他一心想着通过体力和速度甩开这帮人,然而身后传来机车的声音时,他心里开始产生绝望。 就算被人类遗弃,他也绝对不想沦落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神的手里。 当机车声越来越近,他一咬牙,正准备冲进一栋建筑里,然而刚冲过一个路口,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用力地朝右边带去! 陈文嘉下意识要甩开,却在看清前面狂奔的身影后,甩开的动作变成了握拳…… “先解决外部矛盾!”拉住他的人冷声道,回身就连射了几枪。 机车被射得爆了胎,从车上跳下来的人继续朝这边追来。陈文嘉被塞进一个报刊亭后,然后看着那人开始朝追兵射击。 两边都找到了有利的位置开始枪战。 陈文嘉靠着报刊亭,呆了好一会。 “陈文嘉,我不会再欺骗你。”那家伙刚刚一路在跟自己说着同样的一句话,握着自己的手很紧,就连他都感觉到了的紧。 他站起身,突然从报刊亭后现身。 枪战戛然而止。 追兵是怕误杀了他,宫墨是愣了。 “你快躲回去!”宫墨大喊。 “嗷!”谁特码的要你救! 谁特码的稀罕你! 谁特码的再给你信任! 谁特码的会再输给你! 陈文嘉冲过去,在对方的捕捉网张开后,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一刀就将拉网的人的手给彻底砍断! 老子唯一欠你的,就是从你身上偷来的武器! 然后我们再也互不相欠! 第37章 高个子发现捕捉网的包围被破坏,想要再去改变阵势继续围攻,可宫墨这边不停歇的攻击让他们只能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文嘉将其他伙伴的手砍伤。 用特殊合金制作成的捕捉网即使没被破坏,依旧发挥不了他的作用。 高个子气急败坏,掏枪就朝陈文嘉射击。既然没法活捉,那就弄成标本! “陈文嘉你给我回来!”宫墨心惊胆战地看着没有任何防护的少年在枪林弹雨中上蹿下跳,自己的驱魔刀被他像砍柴刀一样胡乱挥舞着,给别人带来了伤害的同时,也给自己招惹来更强烈的攻击。 明知道冲过去只会让他俩更加危险,宫墨却已经无法顾及,丢了个催泪弹过去后,就想趁机将陈文嘉拉回来。 却在这一瞬间,巨大的爆炸传出,宫墨在飞石浓雾中,只能用手臂挡住脸,半眯着眼看向前方。 追捕者拿来做掩体使用的矮墙被炸成了一堆废墟。 少年站在废墟上,被炸得伤痕累累的身体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废墟下的追捕者们无一存活。 宫墨呆愣在原地。 陈文嘉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跳下废墟,继续朝前狂奔。 “陈文嘉!”宫墨追上去,顺手拿起插在废墟上的驱魔刀,然后略为停顿在高个子的身边,蹲下身,捡起他滑落在外的通信机,然后才继续追着陈文嘉的背影。 一直被遗忘在一边的魏福茫然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自己摇摇晃晃地捡起那群人的枪支,都装好后,也撒腿追了上去。 这个城市不大,却很多小巷道。陈文嘉这回倒不怕什么断头路了,是弯就拐,是楼梯就冲,结果这个路痴居然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主干道上。 “……唬?”看到熟悉的街景,陈文嘉瞪圆了眼。 追得汗流浃背的宫墨无奈的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苦笑。 他知道他非常生气,却并不是完全无可挽回。 看到他遍体鳞伤地站在废墟的模样,只觉得那种疼痛像是也浸入了自己的血液,从指间蔓延到心脏。 “陈文嘉。”他轻声地再次叫这个人的名字。 少年再次回头,看向他的眼神从茫然到愤怒。 他真的跑回来了,宫墨在原地喘着气,双手自然下垂,等着他的到来。 果不其然,拳头第一下就砸在自己的脸上,宫墨被揍得后退两步,还没抬起头,就又被打中了肚子缝针的地方。 “……你还真会挑地方。”他闷哼两声,终于还是倒在地上。这家伙的力气还是这么大,虽然不是第一次亲身领教,却是第一次毫无防备地全部接受。 “嗷嗷!”陈文嘉骑在他的身上,想要再打一拳,等发现他肚子上渗出的血迹后,拳头立刻停在了半空,改为双手揪着他的衣领,猛地用头撞上了他的脑袋! 特码的,不揍你我怎么对得起自己! 老子弄死你! 弄死你! “……文嘉……对不起……”宫墨被撞得头晕眼花,却还是伸出手,把他抱住。 少年被人抱着,就不撞了。 明明恨得想要把这个人拆了骨头剥了皮,可为什么一落入他的怀里就觉得眼睛发热? 为什么自己只想大哭? “嗷呜呜……嗷呜呜……”他咬着宫墨的脖子,嚎叫出声。 我不是怪物。 我不想连一个可以拥抱的伙伴都没有。 我是陈文嘉,我只想当一个可以拥有未来的普通人。 为什么连你都不愿相信我? 为什么? 他嚎啕大哭,明明没有眼泪,却还是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宫墨抱着他,全身都在疼。不只是被他打伤的地方,也不只是因为他的哭泣,所有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乖,别哭……我错了,我错了,”他的脸贴着他的,轻轻摩挲,只希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温度,“我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没法保护你的同时也保护周围的所有人。可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我一开始确实把你当作了工具。” 怀里的人拼命挣扎,宫墨却死死不放。“我喜欢你,陈文嘉,所以我会什么都坦白的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信任,除非我们愿意一起跟这个世界作对。你是丧尸病毒携带者,如果我过度放任你,对别人来说是一种威胁,这种威胁的恐惧会促使他们处处限制你的自由。所以我必须先给你上锁。” 陈文嘉死死揪着他的衣领,恨得想咬断他的脖子。 “现在锁已经没有了,你完全的自由了,可是你却更危险了。”宫墨的头抵着他的,认真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次鲁莽行动,就让全世界的人盯上了你?” 陈文嘉朝他龇牙。 “你很聪明,却太单纯。当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处心积虑要对付你的时候,你的自由就是假的。因为异类不可能有绝对的自由。既然如此,你愿意选择哪一边?” 回应他的是沉默。 陈文嘉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起身,漠然地看着他。 宫墨的心一沉。 他知道说服他很难,可是真的面对他的憎恨时,却还是觉得难受。刚刚的告白就像没有发生一样,一点都没在少年的心中留下痕迹。 “文嘉,我……”他想认真地再次告白,却看到对方头也不回地跑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宫墨闭上眼,强吞下挫败的苦涩。 第38章 到了傍晚的时候,久违的阳光终于穿破了厚厚的云层,将最柔和的橙色光线投落到这个空旷的小城市里。 陈文嘉一边走一边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那是他在街边玩具摊里捡来的一个孙悟空面具。他多希望自己此刻能像孙悟空,不但腾云驾雾,还能七十二变,然后一个金箍棒打死跟在后面的家伙。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可是他才不要服输。 如果说他陈文嘉懦弱了一辈子,那么此刻,他就要像个男人一样,挺直了腰杆,不想任何一个人低头,不向任何残酷屈服。 他又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全身疲软,这才想起刚刚自己战斗时太过逞强。 他抿着嘴,不想承认是因为宫墨的出现自己才会这么不顾后果地冲出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有两个脚步声跟在后面。两个?陈文嘉突然想起了魏福,连忙回头去找自己的伙伴,却发现那个家伙正跟着宫墨身后,就像个合格的保镖。 特码的!我才是你老大!陈文嘉气急败坏,想要把他拉过来,却被宫墨捉住了手臂。 “……陈文嘉。”他无奈而又近乎求助地声音,让少年的动作顿了顿。 陈文嘉你特码别犯贱!别犯贱!少年在心里对自己吼叫,可手始终没有收回来。 “我错了。”他还是重复着这三个字。 谁特码的要听你的解释!老子在你嘴巴里塞一坨屎试试看!我可以跟你解释这是为了不让你在一堆屎中被丧尸发现!什么狗屁理论,都给我滚球! 内心的翻腾让他迅速甩开那人。 宫墨看着他的面具,心情既矛盾又复杂。 “……我知道我很卑鄙。一开始我没有喜欢上你,把炸弹放进你身体里,是真的在防范你。但我也是真的不希望你落到别人的手里,一旦你落在别人的手里,你的存在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未来。”宫墨的手落在他的脑袋上,无意识地揉着他始终没再长长的短发。 “我不是圣人,最早的时候,我也是有私心的……”他犹豫着,像个笨拙的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孩,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真相会不会对心爱的人造成伤害,“我想借助你的力量创造自己的势力,但我不知道怎么控制你……” 肩膀再次挨了狠狠一拳,宫墨跌坐在地上,苦笑着仰视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的少年。也好,他生气了,就证明是在认真听的。 “陈文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保护你。我从小就学着怎么保护自己,我所实现的价值,都是成就自己。我的世界里没有扩张到让另一个人进入我的保护圈。”他摩挲着自己的长剑,这是自己成为驱魔师的证据,也是让他能在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存活的武器,“当我想要保护你的时候,却总是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伸不到你身边。你……能不能再给我机会?我会学着真正的去保护你……而不是利用你。” 陈文嘉低头看着他,慢慢地消化完他的话后,突然觉得有些别扭。 不对,感觉重点有点不对。 这家伙的话怎么这么暧昧? ……自己刚刚是不是漏听了什么话? 他眨眨眼,又不想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下,问出一些可笑的问题。 没发现对方已经在走神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世界政府的承诺。也许你现在觉得谁都不可信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可是跟全世界作对太危险了,与其被围攻,不如各个击破。这张纸并不等同于承诺,他只是一张身份证,证明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暂时合法的存在。这样至少驱魔师这边就不会再对你出手。……文嘉,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句话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完全没有了宫少爷的气势。 陈文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他冷哼一声,指向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词“为止”。特码的,老子就知道这帮人爱玩文字游戏! 宫墨笑了。他顺手将陈文嘉扯得跌坐在自己面前,在逆光的方向,扯下他的面具,盯着那张曾经被人嗤之为“书呆子”“没朝气”“傻里吧唧”的脸蛋,明明此刻看起来那么的清秀,那么的可爱。“不管这个世界想要对你做什么,我都会替你将这些恶意全部挡下来。我发誓,我这次绝对没有骗你。”他顿了顿,有些羞涩,“虽然我的力量也有限,但是我会尽力,不会再让你无依无靠。好不好?” 宫墨觉得自己怂到家了。 人生第一次告白,第一次这么深情地承诺,这么死皮赖脸地扯着一个人倾诉。 跟自己从来如鱼得水的淡定不同,因为忐忑和心跳,导致自己的发挥严重失常。 甚至连手段都不知道怎么使了。 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愣了半天,眼睛微微睁大。半天后,才拿出手机,按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 陈文嘉发誓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一瞬间宫墨崩溃的神情。 第一次告白完全被忽略的青年强撑着镇定,点头:“对,我喜欢你。”又有些挫败地补了句,“刚刚我已经跟你说了不是么?” 刚刚?刚刚是什么时候?少年眨眨眼,脑中回顾刚刚混乱的场面,完全没找到这件事发生的场景。等他回顾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宫墨在跟我告白? 泥马!宫墨在跟我告白! 上帝!宫墨在跟我告白! 不对,他怎么会跟我告白! 这种高富帅跟我告白?! 少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下意识地掐他的脸皮。不会是假的吧? 宫墨彻底没辙了。其实有无数种对付这种家伙的招数,可偏偏又不舍得用在他身上,正在羞恼着怎么让他给自己一个回应的时候,就看到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痴傻、嘲笑、羞涩等各种表情混杂在一起的笑容。 那样的陈文嘉看起来略有些猥琐。 忍无可忍的宫少爷干脆把他捞过来,狠狠地亲了上去。 不讨厌是么? 不讨厌就接受吧。 至于下次再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他一定会挑一个浪漫到让这个家伙除了羞涩之外没有其他狗屎表情的场景! 第39章 第九话:我只是不愿孤独 这绝对不算是俩人的初吻。陈文嘉的初吻早八百年前已经被宫墨弄走了,可少年并不知道,宫墨就更加不用说了,所以亲得格外顺利。 当宫墨微喘着气离开时,陈文嘉的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因为看不到这家伙脸红的模样,宫墨有些遗憾,他伸手摸着他的脑袋,想贴着他再说些亲昵的话语,却被对方猛地挣脱开。 “唬……”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被人这样嫌弃自己的亲吻,绝对是第一次。宫墨一瞬间都忘了怎么反应。 陈文嘉擦了又擦,擦了又擦,也不知道自己在擦些什么,说恶心也不算,说生气也没有,说高兴……那更不可能! 可他就是不自在。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宫墨苦笑。 陈文嘉低着头,没有回答。明明只要点头就可以一劳永逸,把这个人给自己的伤害全部都报复回来,可他就是动不了。 宫墨也不逼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虽然不管答案如何,他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可此刻,他还是要等待陈文嘉的回答。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先由这个受了伤的少年做一个最原始的定义。 陈文嘉终于抬头的时候,眉头紧皱,眼神却不看他。他掏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几句话,然后塞进他的手里,站起来就走。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以后不会跟你作对,我会找到一个不伤害你的世界的生存方式。”宫墨看着手机里的话,握紧了拳头。 到底还是不信任。不管喜不喜欢,只要不信任,就宁愿永远不再接近! 他站起来刚要追上去,前面那个走得决绝的少年突然身形一晃,猛地栽倒在地面上。 宫墨连忙将他扶起,只听怀里眼皮子都快黏到一起的少年揪着自己的衣服,用唇形努力吐出一个“不”字,然后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守在一旁的魏福有些慌了,似乎隐约觉得这个人跟自己的师父有过节,虽然曾经被训练得对这个人毫无防备心,可此刻也忍不住朝他低吼。 “嘘。他睡了。”宫墨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并不在意魏福的威胁。兴许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魏福过了一会终于安静下来。 轻而易举就将人逮回手里,宫墨却没有太高兴。搂着他想了好一会,才将人抱起,朝附近的民房走去。“小乔,行动暂停,你们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他打开通信机通知。 小乔似乎毫不意外:“唉……我就说他不会这么快同意回来。我们就在老地方等你,这里可以看到周边的情况。你要注意点,如果附近还有伏兵,估计很快就会包围过来。” 宫墨应了一声,然后将陈文嘉抱到一间普通民居里,撬开门锁后,将人扛进卧室,安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然后开始搜集房间里所有的资源,将整个房子迅速改装成一个临时的作战室。等发电机运作,小型信号发射器被启动的时候,他才停下所有的工作,半侧卧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陈文嘉沉睡的面容。 要怎样才能让他原谅他? 来之前其实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其实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并不艰难,还带了些让人兴奋的挑战,只是这样自己的未来就再也不在计划中。甚至难以估算。 “也不知道如果没有丧尸,我会不会这么喜欢你……”宫墨把头压在他的脸上,苦笑。 一直以来的骄傲在这个少年面前不值一提,深谋远虑的性格也被他搅得一塌糊涂,自己越来越像个热血漫画里的人物,……也越来越幼稚。 窗外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噬,宫墨拉上了铁闸,整个房间归于寂静。 盘坐在角落里的魏福不安地低吼一声。 “嘘。睡醒后,我们的冒险就要开始了。”宫墨跟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抱着陈文嘉,自己也睡了过去。 第一束阳光从房屋的隙缝中设进来的时候,安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从醒来后就一直倚着窗子看向街道的宫墨终于坐起身,跟魏福比了个手势。 魏福靠过来,从身上解下狙击枪,架在窗子上。 宫墨正要从后门翻出去,突然被人拉住衣角。 他低头看向刚刚醒来的少年,轻笑,食指放在唇瓣上,比了个安静的姿势,又指指他的耳朵,然后自己翻到了后门外的小巷里。 陈文嘉摸摸耳朵,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多了个耳塞,宫墨的声音从里面压抑地传来:“街上有三个,我估计别的地方还埋伏了几个。待会儿我丢出手雷的时候,就让魏福开枪。” 陈文嘉立刻翻身去看窗外。 果然街上有三个荷枪实弹的人,看装扮更像是一群雇佣兵。 手雷炸开的时候,魏福很快把没炸死的那个也一起解决了。然而就在下一刻,子弹也飞向了他们的窗口,打碎了窗子的玻璃。陈文嘉立刻把铁闸拉下来,子弹只能打得铁闸凹陷,一时挡住了攻击。 “从后门出来,朝前面跑,我来解决剩下的家伙。”宫墨的声音明显提高了许多,然后接着是激烈的枪战声。 陈文嘉呆了一会,突然拉开铁闸,一边命令魏福开枪,一边从窗子翻了出去。 因为宫墨也全身包得严严实实,追捕者一时没分清两人到底哪个是陈文嘉,干脆决定直接往死里打,反正据说陈文嘉是打不死的丧尸,打死的那个更加不用管。 眼见火力不但没有减少反倒加剧,陈文嘉火了,朝开枪的地方跑去。“回来!你这么一跑别人就知道你是谁了!找给地方隐蔽起来!我教你的东西都当屎拉出去了吗!”耳机里是宫墨的怒吼,第一次听到这么不文雅的咒骂,少年的脚步立刻刹住,然后身子下意识地就躲到了墙后。 “……唬。”干,自己干嘛要这么听他的指挥! “应该还有三个人,如果你想帮忙,只需要负责东边那个。”耳机里的声音冷静无比,昨天那个情意绵绵的青年此刻又恢复了冷血冷情的指挥官,陈文嘉被训了这么久,身体的服从远比情绪来得快,很快就配合宫墨打完了这场伏击战。 等他听着宫墨一脸冷酷地教训自己刚刚哪里没做对的时候,才猛地恍神过来:不对,老子干嘛要听你的?我俩早掰了好吗! 他抬头想要龇牙表示不爽,却被宫墨又训斥了回去:“只要有人跟你并肩作战,都要把你的私人情绪收起来,否则你的战友就会死在你的轻率下!我教过你多少回了?你没吃人肉脑袋就只能长成猪脑了吗?猪都会记得不要老是撞墙!你是比猪还不如吗?” ……陈文嘉又蔫蔫地低头抿嘴表示自己错了。 训了好一会,小乔那边再次传来消息:“第二批人从东边过来了!” 这回陈文嘉听话了,以前实战和训练时的各种功夫一样都没落下,再加上狙击王魏福的协助,第二波围攻再次大获全胜。 当他们终于解决完所有得到消息前来这个城市捕捉丧尸王的追捕者时,已经是傍晚。 陈文嘉别别扭扭地不去看一脸疲惫的宫墨。 明知道这个人哪怕被自己嫌弃都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可就是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他觉得自己的骨头要再硬点,绝对不能轻易就被柔情攻势给软化了。 于是他微微挺直了腰,准备跟他说:老子跟你就这样吧,谁也不欠谁了。却见宫墨坐在废墟上,那把驱魔刀被插在瓦砾中,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出橙色的光。 “从今天起,白鹰小队暂停活动。”他对着通信机那边的人说。 通信机沉默了好一会,才传出小乔的咆哮:“你特码的发情也有个度!我们一群人给你卖命,你丫为了美人就不要江山!特码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陈文嘉绑架过来!” “你忘了我当初建立白鹰的目的?”宫墨轻笑,虽然神色疲惫,“我们只是要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那时候,我觉得谁都可以,现在,我觉得我必须先保护我最重视的那个。” “把他弄回你身边,怎么保护不行!我们是在做正事!不是在闹着玩!宫墨你够了啊!白鹰虽然是你建立的,但是也不是你这么轻飘飘一句暂停就能暂停的!” “我说的暂停,就是我这边行动的暂停。你们的研究还是要继续,但是不是以白鹰的名义。”宫墨神色恢复严肃,“我这边仍旧会给你们传送资料,但是接下来的行动,我一个人进行。至于卫非那边要是问起我的进度,就想办法帮我拖延一下。” “你到底要干嘛!我们研究什么?我们研究得再多,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什么!宫墨,你是队长,你有义务带着我们朝正确的方向走!” “那就让这个世界的丧尸全都恢复原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发呆的陈文嘉,“我陪着陈文嘉,我们去寻找让一切回归到正途的答案,这是他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这也是这个世界现在最大的愿望。” “……你疯了啊!”小乔哭笑不得,“这么伟大的愿望,哪个国家不在努力着?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做得出来的吗?” “总比坐着等死好。”宫墨从废墟上跳下来,拿着通信机放在陈文嘉面前,淡淡笑着,问:“你愿不愿意?” 呆若木鸡的少年反应过来后想后退,却被人抓住了手臂不给躲,只能傻傻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无意识地“嗷”了一声,就见对方对那边的人说:“你看,他答应了,就这样决定。” 也不管那边发疯了一样大吼“你以为这是求婚啊”,宫墨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手环,一个套在自己手上,一个套在了陈文嘉手上:“这是定位器,不管我俩在哪里,都能找到对方。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炸弹,只能炸毁手臂,”见陈文嘉立刻要解下来,他抓住他的手,“开锁密码可以由彼此来设定,但是引爆密码分别是你跟我的生日倒写,这样公平吧?” 陈文嘉睁大了眼看着他:老子炸烂了还能复原,你炸烂了就是个独臂大侠了啊。 “如果还不能让你相信我,你又需要什么呢?”宫墨低着头,头抵着他的头,轻声问。 陈文嘉静了好一会。 他不服气,不甘心,却又不能做什么。 他只是不想一个人。 ……就,就是不想一个人而已。 他抿着嘴,不打算告诉这个人:这种手环,我一捏就烂了,就算爆炸也不会死。 就让他这么天真一回吧,哎嘿嘿。 陈文嘉在心里,阴暗地笑起来。 第40章 漆黑的夜晚,没有路灯的道路上,一辆大货车在破损严重的道路上颠簸着。 宫墨正在翻看从追捕者身上搜到的资料,陈文嘉完全不管路况地横冲直撞。车尾巴后面装满了各种临时搜刮来的食物和必需品,就连追捕者身上的武器都被全部带走。小乔那边不能等太久,于是也留了些武器后,飞回了海岛。 陈文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人,只是当他认真地抓着自己的手,说“我们一起走”的时候,他居然忘了摇头。 说要出发,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唐僧取经好歹还知道要朝西边走,现在他们只知道,地球是圆的,往前走都会有路。 “我们朝南边走。这个天气只有南边的丧尸活动最频繁,而且,最适合做研究。”宫墨戴着他的黑框眼镜,看着资料的时候头也不抬地说。 陈文嘉抬头看了眼高速路路标,他走的方向没有错,这是往南边。 开得有些无聊,他从包里掏出一包牛肉干,开始啃起来。 终于抬头的青年看向他,神色有些讶异:“你只吃这些?” 那要怎样?他能找到的食物,要么是变质的肉类,要么是人类,虽然这些东西味同嚼蜡,却总好过吃人吧。 陈文嘉突然想到什么,斜看他一眼,冷笑。是在担心我会吃人么? 我不会的。 至少为了让你们信任我,为了让我不会彻底成为你们的敌人,我暂时还不会吃人。 他握紧了方向盘,努力不让自己狰狞的神色跑出来。 开了没多久,前面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车龙再次把道路堵得严实,陈文嘉从车上跳下来,左右观察了一下,很快找到一个被人撞烂的防护栏缺口,可是缺口太小,只适合小车通过,他想了一会,爬上车拽着宫墨,把问题指给他看。 宫墨放下电脑和资料,下车查看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定时炸弹就交给陈文嘉。 缺口很快被炸开,两人跳回车上继续前行。 宫墨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条取经之路的艰辛,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怎么一路从武城来到这里的?” 陈文嘉看他一眼,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着手机:“因为我是丧尸,我不需要货车上的这堆东西。” 宫墨愣了愣,好一会才苦笑着说:“对,我倒成了拖后腿的。” 陈文嘉没理他,只是胸膛微微地挺了起来。 这条道路非常颠簸,是逃难者临时用车子压出来的,两边的沟壑里躺着不少报废得厉害的车辆,陈文嘉这台货车虽然底盘高,可也耐不住道路的坑洼。加上陈文嘉的车技实在烂,车子好几次差点翻到沟里。宫墨在几次生死关头缓过来后,终于忍无可忍自己上手。陈文嘉扁着嘴看他,一脸嫌弃的模样。 如果不是人类,他才不会这么麻烦,车子翻了就换另一部,老子横行于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成本。 宫墨立刻就看懂了他表情的含义。车子猛地刹住,他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自从相遇后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少年。 “陈文嘉,我俩都有弱点。我的弱点是人类的身体,你的弱点,是缺乏作战经验。两根竹枝难折弯,不管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团结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他的神色很正经,就像从前教导他战斗方法的模样。 陈文嘉差点就下意识地点头了,可脖子动了下就迅速僵住。 他抿着嘴,像个不愿意听话的孩子,扭转头去看窗外。 宫墨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启动车子前行。 这一夜,两人露宿在野外,因为外头天寒地冻,宫墨选择了睡在车上。小小的休息床根本容不下他高挑的身躯,只能蜷缩着,连衣服都不能脱。 陈文嘉则睡在车座上,与宫墨仅有一个脑袋的距离。 他努力闭上眼睛,不想让那张太过好看的脸占据自己所有的视线,可自己才睡过没多久,丧尸根本就不怎么需要睡眠,于是眼睛很快又张开来。 此刻宫墨的呼吸已经变得缓慢。微弱的月光下,陈文嘉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青黑色。他又看了看他受伤的地方,那件战斗服上都微微渗出了些血迹,显然早上他揍的那一拳颇有成效。 这家伙也不容易。 ……干,陈文嘉你同情个屁! 特码的老子差点没死在这家伙的阴谋下,同情他不就是在为难自己么? 陈文嘉翻过身,不想再去看这个人。 可是车厢这么小,就连呼吸声都变得万分的清晰。明明自己感觉不到温度,可还是觉得背后这个人类在散发着让他坐也不是睡也不是的温度。 陈文嘉想起早上的种种,只觉得像个电影,可什么都很梦幻,唯有那个吻…… 深刻得就像印在嘴巴上。 陈文嘉不自在地拨弄着手指,自己却对这个动作毫无意识。 ……自己不是同性恋,怎么会对这个吻没有任何恶心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然后又鬼使神差地想到:要不再试试看?自己一定不是同性恋。 等他撑起身子,亲上宫墨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身下的人已经睁开眼,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文嘉弹射着跌回自己的座位。 ……干…… 干! 干!!!! 要记住他的背叛啊陈文嘉! 陈文嘉你要是因为这个吻而心花怒放而原谅这个混球,你就是一头猪!!!一头被人送进屠宰场还在那里唱“春天在哪里”的猪! 老子不是同性恋!老子不……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对方一声轻叹中全部暂停。 “我错了,别再生气了,嗯?”他低声问着,伸手将陈文嘉的脑袋捞下来,再次亲了上去。 这回不是唇瓣贴着唇瓣这么简单了。这是正宗的FRANCHKISS。一个亲得人魂飞魄散七窍流血呜呼哀哉鸡犬升天的深吻。 陈文嘉跌坐在宫墨身上。就这么呆了整整一晚。 第41章 货车一路南行。 路上的积雪将道路变得难以行驶,因为没有扫雪车清理道路,货车即使在高速路上也只能开到六十迈。即使昨天受到了强烈的心灵冲击,今天开车的依旧是陈文嘉。宫墨抱着电脑在上网,屏幕上的一堆数据看得陈文嘉头昏眼花,也就放弃了偷窥的想法。 车子逐渐开到山地较多的地区,道路两边渐渐出现了一些零散的残骸和散落的货物。陈文嘉伸长了脖子看向前方,也没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他总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等他们开进一个隧道的时候,陈文嘉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于何方。 “嗷嗷!”他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车子发出激烈的响声,宫墨手中的电脑差点摔出去,而货车柜里面也传来魏福和物品滚动的声音。 一道黑影与车头擦肩而过,然而这并不是结束,接二连三的影子朝这边扑来,在车灯的照耀下,他们终于看清来袭的就是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丧尸! “他们怎么会躲藏在这里?”宫墨紧紧抓着扶手,盯着站在道路前方准备扑过来的丧尸群。 光是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就有三四十个丧尸,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不知道到底藏匿了多少丧尸。这里离下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还有四十公里,前面又没有任何事故车辆,并不像是受感染人群在这里逗留造成的丧尸集群。 “把车往后退!”宫墨迅速做了决定。 “嗷呜……”尼玛,老子只懂得踩油门朝前走,没学过倒车好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宫墨无奈地爬过去,陈文嘉想要让位,却发现短时间内实在挪不动,只好让对方坐在自己大腿上,两眼发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车子火速地向后退,丧尸似乎意识到了食物要逃跑,迅速冲过来贴在车子上,想要敲碎玻璃。 “嗷嗷……!”陈文嘉扭头朝车后大喊,货柜里立刻传来动静声,魏福从车上跳下,很快将贴在车尾的丧尸击飞。 然而数量惊人的丧尸却不容易全部击退。 眼看丧尸就要将车子全部包围,陈文嘉也不管行车危险,在车子飞速倒退的时候将车门打开,自己爬了出去,死死抓着门把的同时,将所有贴在车头的丧尸一一扫飞! 在即将全部退出隧道的时候,宫墨一伸手将人捞了回来,这回变成陈文嘉坐在了宫墨的大腿上。 他愣了下,小心翼翼地挪动屁股,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对方的下半身。 刚才宫墨坐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的状态更是绝对不合适。 却不想宫墨自己却下了车,丢他一个人在车上。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阳光非常灿烂。畏惧太阳的丧尸们站在明暗分界线上,龇牙咧嘴地看着这个香饽饽,蠢蠢欲动。 魏福从黑暗中冲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些褴褛,宫墨大喊一声“上车”,魏福立刻窜进了前面的车位上,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个黑不见天的隧道。 宫墨从车后拽下一桶汽油,将汽油桶倒在地上,因为是下坡路,汽油沿着公路慢慢流到了隧道里面。直到整桶汽油都全部流光,他才拿出打火机丢到了汽油上,一条巨大的火龙一路燃烧到隧道里,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光明让所有丧尸惊慌不已,整个隧道充满了可怕的嘶吼,光是听声音就毛骨悚然。里面的数字绝对不是几十个,说不定……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丧尸?”宫墨皱着眉头,看了看电子地图,然而地图却显示,这附近除了一个普通的水力发电站外,没有任何人类聚集地。 在火龙燃烧到隧道最里面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大的嘶吼让所有丧尸都安静了下来。宫墨心知不好,准备跳上车继续后退,却不想一道黑影竟突破了黑暗,朝他扑来! 宫墨连发几枪,都没能阻止对方的攻击。不速之客像是一个巨大的生化武器,所有的攻击都力大无比,拳头落在柏油马路上,竟砸出一个个大坑,一张狰狞的,扭曲的人脸在光明中更显可怖。 “果然是尸怪……”狼狈地躲开攻击的宫墨拔出驱魔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对方的再次攻击。 一个并不结实的拳头砸在尸怪的后脑上,在对方扭头反击的时候,一条小臂粗的铁链缠绕上尸怪的颈项,陈文嘉灵巧地避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收紧了锁链。 仅仅是一瞬间的停滞,驱魔刀已经插入尸怪的脊髓,然后向下拉出一条深深地伤口。 宫墨拔出驱魔刀,冷冽地看着尸怪灰飞烟灭,所有蠢蠢欲动的丧尸再次退回黑暗中。 少年手中的锁链掉落在地上,沉重地发出敲击声。 他抬头看向宫墨,看见对方勾起的唇角,自己也难抑制嘴角的弧度,跟着宫墨一起大步踏进了黑森森的隧道。 天底下,能跟你一较高下的,舍我其谁! 两人走到隧道洞口的时候,陈文嘉还在大步朝前迈,等他都完全踏进黑暗里,准备开始战斗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身着黑色战斗服的青年还站在光明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我类个去!少年瞪圆了眼睛,一边一拳打飞靠过来的家伙,一边跑回去。 “嗷嗷!”你这个骗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宫墨却拿出PAD,打开卫星地图,把地图的比例缩小又往上拖了下,果然看到前面的道路还有好几个明显的隧道。 他把地图递给陈文嘉,笑着反问:“杀完这一批,前面还有几批,我们有多少子弹多少体力?而且直到天黑前,我们都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部赶尽杀绝。” 被浪费了激情的陈文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宫墨指着站在阴暗处虎视眈眈的丧尸们,“有的穿着羽绒服,有的却只穿着秋装。这明显是不同时期受到感染的人,却会聚集在同一个地方,这不是很奇怪么?” 你当你是金田一。 “如果我没猜错,前面的几个隧道里,都藏有大量的丧尸。为了保证丧尸们会在白天到来之前乖乖回到隧道,山上的树都被烧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遮蔽的地方。而周围根本没有其他活人,他们只能守在这里,等待着每一个像我们这样沿着公路逃亡的人。”宫墨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守在隧道里的数量极多的丧尸能耗费最精锐的军队,更别提其他普通人。” 陈文嘉眨眨眼。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半,距离天黑还有五个小时。 “所以,走吧。”宫墨返身回车上,把随身装备都带齐后,开始朝山上爬去。 这附近的山并不高,而且烧过的山显然更少阻碍物。三人快速行进了四个小时,终于爬到了被废弃的水电站附近。 水电站附近没有烧山的痕迹,建筑隐藏在密林中,干枯的树枝上隐秘地挂了几个监视器,却越发地显示这里的可疑。 宫墨将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地形,当即决定暂停行动,等入夜以后再潜伏进去。 三人背靠着一块大山石,开始吃干粮。陈文嘉不时看他一眼,眼底难掩佩服。在山地上快速行进本身就很累人,更何况还背着这么多武器。这家伙虽然是驱魔师出身,可驱魔师讲究的是技巧,对体力并没有太苛刻的要求。可目前来看,这家伙的体能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特种兵的素质。 你看,人生赢家就连身体都是超一流的。 陈文嘉看了看自己软趴趴的肌肉,想到大学因为体育不及格而丢失的一等奖学金,顿时回忆起当初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宫墨正在查询水电站的内部地图,听到那一声低低的哼气,突然抬起头来,笑了笑:“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感觉如何?” 陈文嘉啃着牛肉干不出声。有什么好问的,老子没嫌弃你,那是你的荣幸。 魏福最近的智商略有上升,已经从六岁孩童的智力上升到了十岁小孩的智力。加上经常上网,这家伙也学习到了十岁小孩能理解的所有知识。他猥琐地笑了笑,用两个大拇指对着点了点,然后扭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特码的这个特种兵有点素质! 陈文嘉绷着脸,努力让自己苍白的脸不会显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结果一看到对方胸口上渗出的殷红时,那种强装的淡定又维持不住了。在几次三番偷瞄以后,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包里抽出偷偷带来的医用绷带,砸到他的电脑上。正在专心致志查资料的宫墨愕然地抬头,只看到了少年在低头玩着手机。 宫墨低笑。 身子侧过去,从侧面亲上了他的唇角,低笑:“乖,谢谢。” “嗷嗷!”终于恼羞成怒的少年连滚带爬地翻到一边,一边擦嘴一边怒斥他轻薄的行为。 魏福在一旁擦着枪,继续猥琐笑。 宫墨却把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马上天黑了,别打草惊蛇。” 陈文嘉立刻捂住嘴巴,看向西沉的太阳。 二十分钟后,天色彻底暗下来。 山林里隐隐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方圆十里鸟兽绝,全都被这些怪物给吓跑了。 三人快步冲到水电站的入口附近,果然看到了望塔上有微弱的灯光。宫墨看着如堡垒一般结实的水电站,以及被重重铁门防护着的唯一的入口,笑着回头问陈文嘉:“当时避难中心也是这样牢不可破,可是现在没有煤气罐,你要怎么解决?” 陈文嘉面无表情看他。你丫才是作战指挥,不要问我。 “其实也有别的方法。”宫墨抬枪,朝了望塔上疯狂扫射了一通。寂静的山谷里激烈的枪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了望塔上的人还没来得及端枪,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干!太凶残了!万一是好人怎么办!陈文嘉瞪圆了眼。 “不会是好人。”宫墨的冷峻再次出现,“好人不会放这么多丧尸在外头夜游。”他指着从坝下阴暗空间里涌出来的一群群丧尸。 “嗷嗷!”泥马!又来群架!老子很累啊! “不用费劲。他们暂时不会攻击你们,先别动。”宫墨背起枪,突然爬上了了望塔。 一直微弱的灯光突然被调亮,强烈的探照灯被打开,直接照射到了水电站的控制室。 一个巨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整个山谷里回荡:“我是陈文嘉,我来了。” ……啥? 第42章 回音过去后,山谷里除了丧尸的吼叫,再无其他杂音。 陈文嘉瞪着再次把自己当诱饵的青年,龇着牙等他解释。 迅速从上面下来的宫墨贴着他耳朵说了句“不要出声”,就闪进了黑暗中。 陈文嘉呆呆地扭头看他,想要问些什么,就听水电站里传出对方的声音:“是丧尸还是活人,试试看就知道了。” 而说话间,那些从水电站里冒出来的丧尸就已经朝他们冲来。 正当陈文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一阵冷笑:“我不喜欢被人试探,更不喜欢被人质疑。” 尼玛,这个傲娇天王! 一群群的丧尸无意识地四处游荡,陈文嘉知道,再往前一点,他们就能闻到宫墨身上的人肉味,这样计划必然败露。于是干脆自己走过去,想引走他们的注意。 然而他的出现只是让丧尸们迷惑了一下,晃晃悠悠地与他擦肩而过后,又继续朝前走。 ……行不通? 他眨眨眼,正准备旁观人尸大战,却发现魏福也走了过来,然后无差别开始厮杀。 特种兵的身手大开大合,没搞清楚情况的丧尸很快就被他掏心挖肺死得尸块横飞。然而他身上的丧尸气味却让周围的丧尸迷惑不已,一时不知是否该向他攻击。 “既然不欢迎我,那就再见。”宫墨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文嘉愣了愣,突然明白他想干嘛了,于是自己也开始露出狰狞的面孔,手一扭脚一抬就扭断了几个丧尸的脖子。 很快他们面前的丧尸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终于越来越多的丧尸反应过来,朝他们扑过去。 就在战斗准备扩大化的前一刻,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入口终于被打开,几个身穿防护服带着武器的人站在门口,大声朝他们吼:“这边!” 陈文嘉杀伐的动作没有停止,他还没想好去不去,然而胳膊已经被人拉住,朝那边疯跑。他抬眼一看,眼珠微凸——魏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拉着他的人变成了宫墨。 “进去以后马上就开始战斗。格杀勿论。”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陈文嘉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两人刚踏进去,就被人搜身准备卸除武器。 “不要碰我。”被宫墨打开手,搜身的人有些尴尬,正准备解释,却见呆站在旁边的陈文嘉突然朝前窜去,一下就冲到了第二重关卡后。 “截住他!”终于意识到危险的守卫大叫,却已经来不及,陈文嘉的攻击力在没有防备的人身上,简直是BOSS级别的。眼看几个守卫已经倒在地上,他们想也不想就抬枪攻击。 陈文嘉也不躲,站着挨了几枪,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子弹挖了出来。众人呆滞地看着他的伤口迅速愈合,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绝对错不了。“他就是陈文嘉!”有人大吼。声音里带着激动和恐惧。 然而这一下却让宫墨成为所有人的攻击对象。 “……我是丧尸王的代言人啊。”忙着闪躲攻击的人笑着,声音里却没有感情。他身上穿着防弹衣,却防不了所有的攻击,所幸入口是个狭窄的通道,枪弹的攻击容易误伤自己人,于是他们只能尽量用身体去压制宫墨。 陈文嘉站着看了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跑过去帮忙将几个人丢到门外,在丧尸们冲过来之前,用力地甩上厚重的大门。 白色的走廊里,如今满是肉块和血浆。始作俑者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却被人按住了眼睛:“承受不了就不要看,你没有错。” 少年终究没拿开挡住自己眼睛的手,甚至抓住对方的衣角,任由对方带着自己淌过了这条由血和肉组成的溪流。 宁静仅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两人一路杀到了被改造成实验室的控制中心,当陈文嘉抓住最后一个实验人员的脖子,呆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捏断。 然而下一秒那人还是瞪圆了眼睛,瘫软在地上,从后面穿过他心脏的长刀插入,被甩干了血迹。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鬼不带感情地将尸体从控制台边踢开,敲开刚刚被暂停的视频,勾起血腥的笑容,问道:“这样的实力,你们满意否?” 视频对面的人们全都穿着黑色的制服,面无表情,可眼神里难掩狂热。 最后是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走过来,冷声道:“你是宫墨,我认得你。” “你应该先认得陈文嘉。”他将呆愣的少年搂过来,神态亲昵。 “……你想要什么?”青年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指目的。 “看到这么完美的丧尸,也难怪你们会兴奋。”宫墨轻轻摩挲他的脸,状似沉溺。“可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他,能跟我说话,能感受到我的亲吻,能被我干得死去活来的陈文嘉。” ……啥? ……啥!!!! 我日你捏捏个熊……所有的挣扎都在起伏前被对方的手死命的压制,陈文嘉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却在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的时候,立刻静若处子。“所以我要他变回人。或者,成为一个最完美的丧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斜瞪向那群呆若木鸡的人,“陈文嘉爱了我十年,这些你们难道都不知道?” ……狗屎!连老子都不知道的事其他人怎么知道! 陈文嘉内心在跟草泥马放牧,表情却只能死命维持着微笑。 那边的人艰难地消化完这个消息,还是白发青年开了口:“我不信,如果你爱他,为什么当初会加入驱魔师?为什么当初不去找他?你是最聪明的驱魔师,可你的谎言太过拙劣。” 宫墨似笑非笑:“你觉得在末日的时候,什么东西不会变?什么东西是变了之后又能被找回来的?” “我们不想讨论这种哲学问题。”白发青年皱眉。 “可你们的黑神就存在在你们的哲学里。”宫墨微抬起下巴,半眯着眼,“我的生存哲学,就是利用所有的一切,只要能实现我的愿望。我曾经的愿望与陈文嘉无关,而现在,我的愿望就是这家伙,接受,或继续怀疑,你们只有两个选择。” “这不是你单方面能决定的……”话音停滞在两人亲吻的画面上。 宫墨热烈地吻着怀中的少年。毫不生涩毫不掩饰毫不犹豫,就像两人已经痴缠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就连陈文嘉都忍不住回抱住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青年。 啊,又来了,又要亲,这人的吻技这么厉害,到底以前祸害了几个校花? ……这才是陈文嘉此刻内心的独白。 第43章 亲吻结束的时候,那边还没来得及做答复,视频就被关闭了。 陈文嘉迅速把头往后靠,“嗷?”结束了? 宫墨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一定会过来。” 陈文嘉皱眉,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时间不多了,世界联盟已经跟他们直接宣战,在两边力量斗出个结果前,我们必须更早一步拿到实验数据。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不如直接等他们送上门来。”宫墨不打算跟他隐瞒,“我们需要得到他们的实验数据和成果,这样你才有可能找到治疗的希望。” “可你只是一头肥羊。你斗不过他们。”陈文嘉直指问题所在。“再说了,万一过去以后你保护不了我,我最终还是成了标本,那我绕了这么大一圈跟你合作,还不是白搭!” “我不会让你成为标本。”宫墨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的存在已经被世界联盟承认,那帮千方百计想拉拢你的人不可能允许你成为黑霜的吉祥物。无论我走到哪里,小乔都能找到我的踪迹,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就一定能逃出去。” 陈文嘉抿了抿嘴。 他低着头,慢慢按下一句话:“你只是为了找到让我变回人类的方法?” “我知道你害怕这个世界。”宫墨背靠着控制台坐下来,搂着陈文嘉的腰,轻轻摩挲:“我知道我的背叛,别人的恐惧、图谋,都让你更加害怕这个已经把你划为异类的世界。” 陈文嘉盘坐在他的腿间,死死盯着他。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很多次都认真地看着这个人的眼睛。即使是在知道背叛前,他都仔细的观察过,却从未发现有任何的欺瞒和谎言。要么是他的演技太好,要么是他自己说的谎都把自己给骗了。不管是哪种,眼前即使他说的可能是真心话,陈文嘉都觉得难以说服自己去相信。 眼前这个人即使与自己并肩作战,为自己而脱离人群,努力地为自己争取一切利益,可为什么还是那么的让他心存疑虑? 宫墨看出他眼底的怀疑,想笑着安抚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的声音变得略显干涩:“陈文嘉,你听着,这世界有很多黑暗有很多不公平有很多让你这颗是非明辨的心受伤的事情。可是这才是人类的世界,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你得承认,我始终比你领先的原因,是因为我更懂得这个人类世界的运行规则。不是吗?” ……我输给你是因为我技不如人!陈文嘉低低哼了一声。 宫墨看他不服气的表情,心情又慢慢好了些,干脆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回忆:“考试的时候,死记硬背的东西是拉不开分数的,唯独那些有主观题的,有印象分的,才是最重要的转折点,对不对?” 陈文嘉虎着脸,心想特码的在这肉块满地的空间里,教情人怎么考试的技巧,还真有情调啊这个人。可还是点了头。 “我经常帮老师抄试题,写报告,老师哪里认不得我的字?平常的考试一看到是我,当然就给满分了。至于重要的考试,当然还是因为我比较聪明。” “至于其他的比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输给我,不过我也依稀有点印象,总是跟我进行决赛的那个人好像经常会出现被裁判严苛对待的情况。”宫墨轻笑,“你这个笨蛋,不知道讨好裁判,也是比赛的关键得分点么?” ……忍无可忍…… ……说个屁!特码的这个人生操纵者! 陈文嘉龇牙咧嘴,一口咬上他的颈项:老子真恨不得把你变成丧尸! 明明一口可以咬烂核桃的利牙,最后却只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排牙印。 “可是我现在只想让你一直像这样,不用学着怎么去跟这个世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很聪明,却不该像我这样聪明在这上头。你是陈文嘉,陈文嘉就该像条快乐欢脱的小狗,只朝着自己喜欢的罐头奔跑。” 好想捏死他!!!!!!谁特码的是你的小狗! “你不愿面对的,我来面对,你不忍心去做的,我来做,”宫墨轻轻揉着他的耳垂,亲昵而坚定,“你只要相信我,用你最纯粹的心,来面对我。我会让这个世界给你承诺,不管你未来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让你跟我一起活下去。” 陈文嘉愣了愣。 “那你死了呢?”他用手机问。 宫墨笑了。“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死,那我就省事了,如果不愿意,我会让你当上这个世界第一的丧尸王,即使没有我,你也活得好好的。” “……万一我不愿意做丧尸王呢?” “那你会死的很快,非你所愿。”他耸肩。 ……特码的这哪儿叫填志愿啊!当不了殉葬品也当不了丧尸王就只能落榜挂掉吗! “因为你是全世界都认得的陈文嘉啊。”宫墨蹭了蹭他的脸颊,“你也知道自己只能选择的结局,不是么?” …… 他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选择了这个人。 即使害怕即使怀疑,也只能选择这个人。 他不想死也不想继续当孤单的丧尸王。他只想有一个人,能跟他平等的说话,承认他是陈文嘉,跟他一起回忆过去,嘲笑现在,然后展望其实他也能猜到的并不美好的未来。 宫墨看他陷入发呆的状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又站起来,四处查看。 刚刚的混战并没有将这里损坏多少,然而地上都是被焚烧过的数据和实验标本,如今已不剩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打开中央电脑后,果然发现里面的硬盘已经被弄得短路烧毁。也许在他们攻进来前,这些实验人员已经将所有数据上传到了总部。 没能拿到有价值的东西,宫墨有些不悦,他走到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实验体前面,单手将全身插满管子的实验体从液体中捞出,在对方猛地睁开眼睛,露出狰狞的牙齿准备咬上他之前,手指一收,就已经将实验体的颈椎彻底捏断。 陈文嘉打了个冷颤。这家伙杀人技巧都可以上国际通缉榜了吧。 将实验体塞进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里面,又在他身上塞了个发着光的小仪器,宫墨这才把盒子踢给陈文嘉:“把它带到外头比较平坦的地方去,小乔收到信号会过来把它带走。” “嗷。”不干。我又不是你保姆。 “我出去会被咬死。”宫墨瞪他,哪里还有刚刚的浓情蜜意。 一看对方的工作模式开启,陈文嘉知道装可爱无用,乖乖拎着盒子就出去了。 等陈文嘉一离开,宫墨就踢开了控制台下面一个隐蔽的柜子,将里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白衣人揪了出来,甩到墙角。 “都听完了,是不是很精彩?”他抬脚,鞋子踩在他脑袋旁的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屁股下已经流了一滩黄色液体的青年。 实验员抱着脑袋哭:“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不是!” “有点不像。这帮疯子都愿意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你却贪生怕死。”宫墨双手插兜,似笑非笑,身上的冷气却让青年抖得更厉害,“既然想活,就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活下去吧?” “我一直在XX研究所里做事!这些鬼东西我才不喜欢!”青年哭着替自己解释,“我是被抓来的,如果不听话,就要被变作丧尸!我只想活下去!” “我不想听你解释为什么你是好人,我只想听你在这里做的事情,还有总部在哪里。”鞋子直接踩上他的肩膀,施加压力。 “我只是负责试剂的调配!核心数据全部都没有经手!他们跟总部开会的时候从来不叫上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的最高负责人叫什么?” “叫罗德!罗德维恩!”青年大叫。 “实验的代号叫什么?” “堕天使!”回答的速度就像抢答。 “丧尸王有什么作用?” “……做血库。” 一声枪响,伴随着青年的惨叫。 宫墨看着他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打滚,冷声道:“答得不错,可惜答案都没有什么价值,好像不值得我放过你。” “……你可以……继续问……”青年痛不欲生,“为什么要……” “因为时间不多,可你不愿自己招来。”宫墨笑得残忍。 “我说……我说……”青年哆嗦着声音,自己将所有的情报都坦白出来。 原来黑霜的内部并不全是忠实的信徒,因为实验需要的数据太庞大,所以他们分散在了世界各个角落,利用大量的丧尸和活人进行实验研究。而作为一个恐怖组织,他们最多的还是武装力量,而非研究力量,这就逼得他们必须抓来大量的非信徒进来做实验。 这些非信徒有的经过洗脑后,顺利成为信徒,有的则被人以生命胁迫,不得不一起参与研究。 至于现在这个基地做的实验主要跟病毒融合有关。每个基地承担的任务不同,因此他也无法了解其他基地在做什么。 青年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向那个绝色皮相的青年:“我,我只知道这么多,真的,我真的没有隐瞒……” “你想活下去么?”宫墨微微侧着头,笑着问他。 青年拼了老命地点头。 “可是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敌人。”宫墨蹲下身,两三下就将青年的胳膊全部脱臼,青年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口中就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既然你知道用了什么试剂,就给我全部原样背出来。不过不是现在。你想活下去,得用暂时的自由作为代价。”宫墨用绷带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然后才将他丢到一边,“当初为了活下去而助纣为虐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会遭报应。现在的疼痛,是你应得的。” 青年只能发出呜呜声,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枯叶。 陈文嘉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角落上多了一个蜷成一团的人类。人类的肩膀全是血,只是已经慢慢凝固,而坐在一旁发文件的宫墨完全没有止血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用肩膀顶顶宫墨,用眼神问这是怎么回事。 宫墨头也不抬:“救了一个被绑架的人类而已。对了,你把他塞进柜子里,小乔会顺手带走。” 陈文嘉没有怀疑,塞完人,招手让一直在外头练手杀怪的魏福坐到自己旁边,俩丧尸就盘腿而坐,开始用小石子下五子棋。 宫墨工作的间隙,看到陈文嘉一次又一次地赢了魏福,魏福终于忍无可忍地掀翻了纸皮做的棋盘,然后被陈文嘉揍,接着乖乖地坐下继续下棋,又掀翻,又被揍。 “……你在训练他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陈文嘉看他一眼,用石子在地上写上:智商不够,让人着急。 “……” 清晨的时候,外头响起了直升机的声音。 宫墨正靠着陈文嘉的肩膀浅眠,后者为了不让他的脑袋掉下来,只能僵硬着身子看书。 躺在地上睡觉的魏福突然抓起一旁的枪,防备性地站在了门背后。 陈文嘉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人一下搂着滚到了实验台后面。 扫射的子弹将所有的物件打得粉碎,魏福也不甘示弱,直接将手雷一个个丢了出去,轰隆隆的爆炸声中,又爬到置物架最顶层,等有人冲到房间里面的时候,又从高往下开始扫射。 第一批冲进来的人还没见到丧尸王的一根毫毛,就死光了。 陈文嘉很生气。非常生气。 又是一群骗子。 所有人都在用谎言来利用或谋杀自己,他的存在难道真的就这么不容于世?! 挥开宫墨的手,他从实验台后面滚出来,在第二波枪林弹雨中,冲到了第一个开枪的人面前,一把将他整个人抱住,然后掰断了他的手腕,夺过他的枪支,一边用人体护卫自己,一边扫射站在后面的所有攻击者。 对方显然也穿了防弹服,陈文嘉的攻击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损伤。只是当他们看到陈文嘉即使中弹也没有反应后,自己先停止了攻击。 陈文嘉还在暴怒中,可弹夹已经打光,正当他要去捡枪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停火!停火!” 放XX的狗屁!你说停就停!陈文嘉赤红着眼,刚拿起一把散弹枪,就被人按住了手。 “别生气,够了。”宫墨搂着他,不让他再上前一步。 “嗷嗷!”你又当什么大善人? 见攻击停止,不速之客们都放下了武器,有人还解下了钢盔,向他致意。“我们只是想测试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丧尸王。政府伪装了太多次,我们不得不防。”站在最中间的一个像负责人一样的男子,脱下了自己的面罩说道。 “我理解。”宫墨笑着,手中的枪却已经射中了他的额头! 陈文嘉瞪圆了眼,看着情势再次紧张,所有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俩。 “可是我不喜欢被人怀疑。”宫墨说得很坦然。 ……这个蛇蝎美人。陈文嘉替他们的表情做了注解。 僵持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再次站出来,只是这回没再脱下任何防护:“请跟我来。” “去哪里?”宫墨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总部。”那人拿出PAD,开始播放视频。视频里依旧是那个白发青年。 “宫墨,这是合作,并非互相利用。我们既然愿意相信曾经隶属于世界政府的你,那就请你相信被政府逼得神经紧绷的我们。”白发青年说话的时候,始终面无表情。却听得出来语气非常诚恳。 “先是扫荡,接着切断这里所有的信号源,现在又想跟我谈平等关系?,这算不算胁迫?”宫墨轻笑。 “宫先生,既然您愿意主动加入我们,想必也能明白我们的顾虑。”拿着PDA的人再次说话,“但我们需要丧尸王,也需要您这样优秀的人才。” 宫墨低头,凑到陈文嘉的耳边,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温柔地问:“走吗?” 陈文嘉肉麻得打了个抖。 宫墨却把它解释成另一个意思:“别太激动,去到了那里,我会让你尽快能说话。” 其余人都惊愕到了麻木。 走到屋外,才发现这里已经停了两架大型直升机。三人登上其中一架后,所有遮光罩就立刻被拉了下来。 “抱歉,可是总部的地址不能泄露。”始终跟着他们的首领冷声道。 宫墨不以为意。他看了看手机,所有的信号已经被屏蔽,估计就连他们身上的定位仪也全部失灵了。 他笑了笑,随手将手机扔出了窗外。 第44章 第十话:新的征程 直升机飞行了约莫三四个小时,降落的时候,领队恭敬地拿出三个黑色眼罩,放到他们面前,“我们需要换乘飞机,为了遵守约定,请戴上这个。这样我们才能保证我们的根据地不被泄露。” 陈文嘉不安地看一眼宫墨。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现在被人拿去卖了,还不知道被卖到哪儿。 对方却没有任何不悦地收下了眼罩,先给陈文嘉绑上,然后是魏福,最后才是自己。 “乖,抓紧了,千万别走散。”宫墨紧紧抓着他的手。 陈文嘉愣了愣,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下直升机。 戴着眼罩走路本来就很笨拙,加上下机还要走阶梯,陈文嘉同学即使是拽着宫墨的手,还是很难看地踩了个空,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脸朝下的摔了个狗吃屎。 “……” “……文嘉,摔到哪里了?”连宫墨都听出不对劲了。 陈文嘉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扯掉眼罩,冲过去抓住把布条拿出来的家伙,拎着他的衣领死命甩!“嗷嗷嗷!” 你这个蠢货!瞎子下飞机也不找个人来扶着!老子要不是能复原,特码的脸还能看吗! 巨大的吼叫声与猛烈的摇晃让领队头昏眼花,一时都忘了让对方赶紧把眼罩戴上。 没想到丧尸王脾气如此暴躁,护卫队们惊慌地端起枪,防范他更进一步地破坏。 过了一会,陈文嘉终于将人甩够后丢到一边,朝惊慌失措的人们比了个中指,然后走回到宫墨身边,继续拉着他的手,乖乖地跟在身后,就像一切不曾发生一般。 可他的眼罩再没人敢提醒他戴上。 领队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沮丧地跟那边汇报,那边显然也无语了好一会,才同意丧尸王不戴也可以——毕竟他只是个少年丧尸,再怎么的也不会聪明到可以从周围的一草一木就能判断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可陈文嘉显然是例外。 于是一行人穿行在一片山林中的时候,平时闲着没事干就是看荒野求生类节目的丧尸王同学,开始一边辨别方向一边从前后左右的环境中寻找具有识别性的东西。 然而千篇一律的山地植物显然不具有任何代表性。陈文嘉只能大概知道自己正在朝南走,而附近全是山,山上没有任何人类耕种过的痕迹…… 这帮狡诈的家伙,连选址都选在了难以辨认的位置!就这样还怕他们能看见! 脾气变得有些暴躁的丧尸王开始发出恼怒的低吼,前后左右的队员全都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一定距离。 宫墨低声安慰:“乖,我知道。” 他明白他在不安,也明白他在跟自己说找不到任何线索,即使是不能说话,他也能从那些略带情绪的吼叫声中听出各种内容。 陈文嘉听了,心情突然平稳了许多。他下意识把他的手抓得更紧,生怕他因为不是丧尸而被这帮坏蛋给干掉。 他干脆也把魏福的眼罩给摘了下来,然后自己走在中间,拽着宫墨走在被魏福清理得毫无障碍物的道路上。 一旁的人看着,又惊又疑惑。丧尸王的行为无疑为这两人的关系做了确定,然而宫墨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上头曾经有指示,一旦丧尸王对宫墨不再具有依赖性,就立刻解决掉这个可怕的威胁。可目前的状况看起来,丧尸王对宫墨何止是依赖,简直就是爱! 简直是不可思议! 丧尸居然会爱!这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些人咆哮不已的心声,一心想要寻找蛛丝马迹的陈文嘉同学不可能知道。 别说是要他承认这是爱,就是让他承认自己喜欢宫墨,都是天方夜谭。 至于拉小手,亲亲嘴,抱一抱,闹一闹,对他来说,那都是宫墨自己倒贴的。 对,倒贴的! 老子给你占便宜,不追究你,那是老子的气度! 老子看你喜欢得辛苦,可怜你! 老子……“嗷!”陈文嘉连忙抱起突然昏厥过去的宫墨,瞪圆了眼。 该死的!胸口上的绷带全是血!全是血! 看什么看!还犹豫什么!特码的我忘了他的伤是我的错,可你们再不快点把他送到医院,我就把你们通通咬死! 陈文嘉抱着宫墨,努力想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担忧,可这些蠢货除了慌张地查看,却没有一个人明白他要表达什么。 他一脚踢开正在探鼻息的人,手指在地上用力地抠出“医生”两个字,领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就在这条路前面一公里,马上就……”话没说完,就被人拖着上了路。 陈文嘉背着宫墨,一手拖着领队狂奔,只觉得自己不会跳的心脏又在狂跳。 人类怎能如此脆弱。 终于奔到目的地,陈文嘉看着眼前这个被废弃的军用机场,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蒙上自己的眼睛。 这群蠢货,以为看不见就能隐瞒一切么? 看门的守卫们那一口的“芙兰(湖南)口音”可以再重点吗! 陈文嘉一路狂奔进了机场的仓库,被拖拽着的领队已经累得只剩下半条命。领队大口喘着气,努力不让自己跪倒在地上,不时地侧眼看向那个连气都不喘一下的少年,又是敬佩又是满意。这才是他们看上的丧尸王。 “嗷!”陈文嘉朝四周持枪以对的人们龇牙咧嘴地怒吼。医生在哪里? 气还没喘匀的领队细声细气地拉着自己的同伴们解释情况,这才有人慢慢放下了枪,半信半疑地进去找医生。 “他们,呼,他们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呼……”领队叉着腰,努力表示他们的善意和诚意,“大家,快……放下枪……咳咳咳……”被口水呛着了。 理都不理他的陈文嘉一把将其中一张桌子上的所有杂物都扫到了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宫墨放到了桌子上。白色的绷带已经彻底染红,不知如何下手的少年几次想要把绷带拆下来,最后都缩了回来。 “唬……”他焦虑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一双双惊惧中带着狂热的眼睛。 令人恶心。 强忍下恼怒的少年收回视线,拿过一把剪刀,重新拾起勇气,自己把绷带剪了,然后擦去伤口外的血痕。 仓库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少年动作发出的声音。 站在那里的人外表却只是一个单薄的少年,就连动作都跟普通人毫无区别。这怎能让人相信那就是传说中不死的,可以单手撕裂尸怪的丧尸王? 医生终于快步赶来,陈文嘉红着眼瞪向那人,身子却退后了两步,“没事,没事,伤口崩裂而已……”医生一边收拾一边安慰明显焦躁的少年。 没事会晕过去!陈文嘉发出低吼表示不满。 “也许是劳累过度……”医生的手有些抖。 陈文嘉才不信,这家伙昨晚才靠着自己肩膀睡得那叫一个香甜,这还会劳累过度? 他怀疑地看着这个庸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拉住了手臂。他猛地甩开,狠狠瞪着这个胆敢肢体接触自己的家伙。 被甩开手的领队有些尴尬。“丧……不,陈先生,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医生会跟我们一起上机,请您先配合我们进行全身检查,以便确认身上没有任何发信器……” 陈文嘉身子僵了下。 他和宫墨的手环本身就是个信号发射器,更不用说魏福身上那个追踪器。手环可以拆还好说,可是魏福怎么办?难道还要挖出皮肉不成? 可领队已经不给他任何时间拒绝,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过来,手持着探测仪,在他身上开始探测。 陈文嘉僵直了身体,视线落在刚刚赶过来就被人包围的魏福身上。 然而探测仪扫了又扫,却始终没发出异样的声音,而魏福同样也通过了检测。 ……吓死老子! 陈文嘉咽了下口水,突然想起宫墨在晕倒前似乎摸了下自己的手臂,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个混蛋估计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什么手脚。 安全度过检测的两人跟着担架上的宫墨上了飞机。 这是一架小型运输机,外表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型号和年代。完全得不到任何资料的陈文嘉有些不甘心,在机舱关门前再次看了一眼外头,然而除了一片混凝土设施外,再无任何标志物。 他缩回身子,靠着宫墨躺了下来。 因为刚刚上完药,上半身只披着一件白衬衫的青年呼吸平稳,像是在沉睡。陈文嘉凑了过去,突然觉得很是寂寞。 如果这个人就这么沉睡着不再醒来,他何必忍耐周围所有人的想法? 看不顺眼就咬死,活不舒坦就毁灭。这是他身为一个丧尸的自觉,也是病毒带来的傲慢和狂妄。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告诉自己坚持下去就能找回原来的,可能有恐惧,可能有悲伤,甚至可能有死亡的人生,他又怎么需要去收敛自己体内的煞气? 飞机舱内依旧看不到外头的景色,然而透进来的光芒逐渐变昏黄,然后黯淡,陈文嘉知道,傍晚终于要过去了。 周围的人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睡的睡,发呆的发呆,即使是抱着枪,正对着陈文嘉坐着的守卫,也开始无聊地玩起手机。 陈文嘉正准备闭目休息,手突然被人抓住。 他猛地瞪大了眼,从侧面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微微勾起了唇角。 抓着自己的手打开自己的手心,然后轻轻在上面开始写字。 我没事。 相信我。 你好好睡一觉,轮到我来保护你。 陈文嘉皱眉,这家伙刚刚难道只是补眠么!这么想着,反手将他的手指抓住,然后塞进嘴里开始啃咬…… 真想吃了这个王八蛋! 却不想他的动作引来大骚动,医生冲过来,把手指从他嘴里夺出来:“吃不得吃不得!……糟了,我们竟然忘了带肉……” 此话一出大家都呆了。 他们都忘了这个少年跟人类一样,是要一日三餐的——虽然这餐是人肉。 领队走过来,一脸肃凝。他卷起裤腿,拿出军刀,在自己的大腿肉上磨了磨:“这块肉,合适么?” 陈文嘉目瞪口呆,刚想说不用,就见其他人都卷起了裤腿,宛如献祭一般露出自己的大腿,纷纷说“不够可以用我的!” ……这是兵不血刃么? 陈文嘉把婉拒的话吞了下去,点头。 虽然不一定好吃,可是就这样搞定了一群蠢货,真的很划算。 然后这天晚上,运输机上有一半的人都包扎了大腿。 而吃得有点撑的陈文嘉蜷在宫墨的身边,一边拽着对方完好无损的手指一边睡了过去。 第45章 飞机降落的时候,陈文嘉才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小鸟依人状依靠在宫墨怀里,一群大腿扎着绷带的信徒们欲语还休地站在一旁,陈文嘉扭曲了一下表情,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勉强自己对着宫墨暧昧地笑了笑。 其实心里都快呕出了隔夜肉。 宫墨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自己戴上眼罩,然后泰然自若地说:“走吧。”那态势,宛如皇帝出游。 陈文嘉朝一直呆坐在一旁的魏福招招手,让他跟上。魏福身上的武器全被收缴了,只觉得自己像只光秃秃地小鸡,怎么也不安心,全程都抱紧了身子,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小孩。 此刻要他走出黑洞洞的机舱,到外头阳光照耀的地方,他死活都不干,紧紧贴着机舱壁,赤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所有人。 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丧尸,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丧尸王的的得力属下,完全听从于丧尸王的命令而不去攻击任何人类。 陈文嘉也过了好一会才弄明白,他走过去,朝魏福低吼,对方回敬他龇牙,陈文嘉不屑地哼了哼,抓住旁边一根做扶手用的金属棍,用力一拉,扶手上的螺丝钉立刻被拉出了一半。周围人目瞪口呆,他继续了一会,就将扶手彻底从舱壁上拉了出来,然后递给魏福。 掂了掂新武器的质量,魏福终于肯从机舱里慢慢挪出来。 等三人走到阳光下,外头已经站满了想要观摩丧尸王的黑霜信徒们,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虔诚膜拜。 可惜他们看到的都是三个戴着防护面罩的战士,陈文嘉和魏福见不得光不说,宫墨戴着眼罩,干脆把面罩也戴上了。 人群中传来失望的骚动,他们要看他们的吉祥物,要看神之子。 领队连忙出面安抚:“丧尸王见不得光!” 你全家才见不得光!陈文嘉面无表情,伸手按了按领队的大腿。在对方的惨叫声中,少年昂首阔步地拉着宫墨穿过人群,朝明显是入口的地方走去。 尽管心里仍有畏惧和不安,可既然走到了这里,他还有什么可以后退的? 门口的人已经列队整齐,颇有种迎接领导视察的气势。 “欢迎你们,陈文嘉先生和宫墨先生。”当他们终于走进室内的时候,站在列队最尽端的一个白发青年开口叫道。陈文嘉认出那是视频上的男人,出于对终极BOSS的下意识畏惧,立刻把自己藏到了宫墨身后。 解下了眼罩的宫墨似笑非笑地看向白发青年:“不是丧尸王,而是陈文嘉先生吗?” 白发青年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看起来精致而高雅,如果不是周围站着一对狂热分子,甚至会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个上流社会跑出来的富二代。 “现在世界上号称丧尸王的数不胜数,可陈文嘉只有一个,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白发青年伸出双手,眼神难掩惊叹,“我可以碰一碰你吗?陈文嘉?” 陈文嘉打死不愿过去一步。他觉得自己脑中专为变态和精神病设置的雷达正在报警,而眼前这个长相俊俏的白发青年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我们还没谈合作。”宫墨微微皱眉,用手将人护在身后。 白发青年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呵呵,是我太过心焦。我竟然连自我介绍都没做,我叫罗德韦恩,黑霜总部的负责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宫墨扫了眼这个根据情报来说,应该就是最大BOSS的青年,心中冷笑。 他不可能是罗德韦恩。 同伴的表情揭穿了他的谎言。如果他真的是最高负责人,那些带着狂热眼神去看陈文嘉的老年人们,不会在看向这个青年的时候,脸上隐隐露出不屑的神色。 这是对年轻人的不屑,也是对地位差距的愤恨。 他微挑唇角,并不打算揭穿他的谎言。“韦恩先生是外国人,怎么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如果不会中文,又怎么能负责中国出身的陈文嘉先生?”罗德韦恩轻笑。 陈文嘉嗤了一声。果然实力决定语言的霸主地位。 “这位是……”韦恩将视线投到他俩身后,拿着金属棍的青年身上。 “我们的特种兵下属阿福。”宫墨并不打算坦白。 “……丧尸?”韦恩努力调整自己的措辞。 一直被忽视的魏福吼了一声作为回馈。 韦恩的神色再次出现了激动的痕迹:“这是陈文嘉先生训练出来的丧尸么?同样也具有智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们还没谈合作。”宫墨再次冷冷地打断他。 韦恩的表情再次僵硬。 “那我们就来谈谈……如何合作吧?” 三十分钟后,韦恩用力推开密谈室的门,脸色难看地走出来,脚步在经过守卫的时候,稍顿了下,深吸一口气,对他们命令道:“带三人到他们的休息室,……从B通道过去。” 守卫愣了愣,立刻敬礼领命。 房内,三人以各种姿态坐着。宫墨的腿搭在桌子上,随意而傲慢;陈文嘉双腿蜷在凳子上,不安地看着门外;魏福抱着金属棍坐得笔直,警惕一切来客。 “嗷……”陈文嘉小小声地呼唤着刚刚才用严苛条件把对方气走的宫墨,对方转过头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笑:“不过分的话,他们怎么会觉得我们不是间谍?” 人的欲望是一切行动的引擎,如果欲望不够多,不足以改变原则。 陈文嘉若有所思,正要问他打算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守卫已经进来,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出去。 整个基地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建筑,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花了多少钱多少精力去打造这么一个宫殿。根据这个规模来看,极有可能是病毒爆发前就已经修建好,可当时为什么要修建这样的基地,又是谁来建,目前仍是一个谜。 宫墨状似不经意地扫向四周,可除了光秃秃的白墙外,再无其他痕迹。 一行人穿过一条漫长的隧道,走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守卫咽了下口水,按下开门密码,就在他们准备前行的时候,几道黑影突然从房间里窜出! 守卫惨叫一声,被撕成两半。及时躲开的三人瞪着突然冒出的三个尸怪,吞了下口水。 除了魏福手中的金属棍,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平时有武器的时候尸怪已经相当难对付,更别说现在手无寸铁还面对着三个敌人。 宫墨冷笑,大声地说道:“想要私底下解决我吗?还是说想要测试下我们的能力?” 然而四周除了尸怪的吼声,再无其他回应。 陈文嘉气急败坏。坏人果然就是坏人,从不值得相信! 魏福已经操起金属棍开始抵挡其中一个尸怪的攻击,然而没有枪支的协助,顶多只能防御,攻击变得非常困难。 “嗷嗷!”陈文嘉着急地看向只能闪躲,毫无反击之力的宫墨,该死的!这家伙身上的伤又裂开了! 等老子抓到那个白发老头后,看我不捏死他! “别担心我!一人一个!陈文嘉,你是不是丧尸王,这回……唔!这回你可以证明给这群家伙看看了!”宫墨避开又一次攻击,看着尸怪的拳头在墙上留下粉碎性的痕迹,他眉头微皱。 ……特码的我怎么证明啊! 没有说皇帝一定要能横扫千军好吗!你们这帮家伙读过历史没有啊!就连朱元璋都特码的是靠自己那群绝世名将才拿下天下! 老子要当统治帝国的皇帝,而不是像动物世界那样需要靠蛮力才能统治的族长好吗! 陈文嘉一边在内心咆哮不已,一边闪躲着攻击。 突然他发现这个尸怪的动作都挺规律,左勾右勾直拳,左勾右勾下勾拳……泥马这帮家伙学习拳击是从电视健身操上学来的吗?! 下一刻,等到躲开了左勾的时候,陈文嘉挥拳,迎上了对方的右勾。 弱质少年的拳头很小,白皙得就像是陶瓷做的。 可这样的拳头却狠狠地迎击上了那个比脑袋还大的拳头。 骨头碎裂的声音让陈文嘉的眼睛变得赤红。对自己力量的信心,对自己即将获胜的喜悦,让他再次挥出拳头,迎上对方的直拳。 尸怪发出暴躁的怒吼,然而两个手已经残废,连握拳都做不到了。 陈文嘉一跃而起,抓住了对方的脑袋,用力向后掰去。 两人高的尸怪的头被扭断,身子仍晃晃荡荡地继续朝陈文嘉袭来。 只要没有除魔道具,他们就很难死透。 陈文嘉咬牙,大声吼着,想问宫墨怎么办。 已经躲到他身边的宫墨大气都不喘一下,还顺带把另一个尸怪给引到了这边。 “找魏福借下金属棍,你去对付另一个。”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了,脸上还略带微笑。 陈文嘉立刻奔过去,夺走魏福手中的金属棍,丢给他。被夺去武器的魏福不甘心地朝他低低嗷了一声,却不敢反抗,只能跟着陈文嘉身后帮忙。 宫墨抓着金属棍,像握剑一样反手握着,口中念念有词。 陈文嘉打架的间隙,只看到鲜血如注地从他的手腕沿着金属棍流到地上,他怒吼一声,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群该死的王八蛋!!!!等老子杀完这几头怪兽,不虐杀你们老子就不姓陈! 在他吼叫的瞬间,沾血的钢管已经刺入尸怪的心口。 一道道黑色的细纹从心口一直蔓延出来,像是快速生长的黑色蜘蛛网,将尸怪整个包裹起来,使其动弹不得。 宫墨拔出金属棍,大步走向陈文嘉这边。 身后,已经完全被黑色吞噬的尸怪突然爆炸!片片皮肉炸到了墙壁上,溅出黑色的血花。 然而,只是一瞬间,所有的肉碎全都消失不见,房间里不再有任何痕迹。 始终用监视器查看着战况的众人沉默无语。 罗德韦恩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好,好,宫墨果然是顶尖驱魔师……连最费神的爆裂术都能这么容易地使出来……” “丧尸王的表现也很精彩。”其他元老忍不住插嘴。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观察丧尸王的战斗力,却不想看到了完全不逊色于丧尸王的宫墨的表演。 韦恩咬牙。 他想起那个傲慢的青年提出的种种不合理要求,顿时明白了他傲气的原因。 这个人生的赢家,从来就不懂得“屈就”二字怎么写。 ……该死的第一名! 第46章 当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这边厢已经全部消灭了尸怪。 韦恩皱了皱眉,正准备打开播音器,就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的凌厉杀气瞬间透过监控摄像头,直接射向自己。 即使是面对尸怪也毫不畏惧的青年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宫墨冷笑,对陈文嘉说道:“三点和七点钟方向。 少年眼睛一瞟,立刻明白,招呼魏福过来,踩着他的肩膀一跃就将两个摄像头全部砸烂。 瞬间失去讯号源的众人慌了,生怕这期间他们逃跑,纷纷站起,对各自的部队命令迅速包围那个房间。 韦恩也毫不犹豫地朝那边冲去。 “嗷。”陈文嘉甩甩手,表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做的? 宫墨摸摸他,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待会儿他们会重重包围我们,你先去试试突围,不用太卖命,因为将来我们要从这里逃跑的时候,他们很大可能会继续使用这种防御模式,所以这回只是试探他们的防御漏洞在哪儿。太卖命的话,会引起警惕,太小心,又会发现不了实际操作时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我相信你聪明的脑袋一定懂得怎么把握这个度。” 有时候不得不赞叹这位顶尖驱魔师,且不说能力如何,光是懂得如何点中他人命脉,就足以让他轻易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陈文嘉脑里不停地回荡着“聪明的脑袋”五个字。赞扬不嫌多,即使是堪称称霸丧尸界的现在,别人赞许的都是自己的体质,而非他脑瓜里面的东西。即使他做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大事件,别人依旧把这份功劳归到那些该死的病毒上。 特码的,找个猪一样的家伙来变成丧尸王看看!能有我称职嘛! 当包围圈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打了鸡血的陈文嘉很完美的达成了宫墨的目的。少量地杀死了几个排头兵,又适当地击倒了几个中间的防卫兵,顺便把后排的阵型也给引上来,好让一直没有动静的宫墨看清楚。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如今他对宫墨的信任,已经达到了只要对方有这个想法,一刀捅死他都绝对可以实现的程度。 “陈文嘉,住手!”看清楚包围圈的宫墨终于开口,冷笑地看向终于赶到的韦恩和他的“下属”们。“看来你们是不愿意合作了?” 韦恩勉强挤出笑容:“是我们的不对,只是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丧尸王作战的数据,为了能让数据真实化,我们只能隐瞒测试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们所谓的测试已经开始了?”宫墨双手环胸,靠着墙,似笑非笑:“既然开始,那就是说你们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要求。否则,这算单方面的违约,虽然没有实质合同,我一样可以向你追索我们的损失。” ……这臭小子简直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韦恩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好吧,只是里面关于不能使用陈文嘉身体组织做实验的条件,我们恐怕要坚持反对。如果不能做细胞组织试验,我们根本无法得到病毒的数据。” “既然你愿意让步,我也不是蛮不讲理。这个条件我同意,但是同样有个前提,从他身上得到的所有数据都要让我过目,一旦我发现有隐瞒或更改——你知道的,我同样对他做了无数的探索,包括你们做不到的,或者是……不敢做的,”他暧昧的笑了下,陈文嘉茫然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什么是不敢做的,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表情有些诡异,“所有的合作立刻终止,并且我会向你们所有人索要巨额利息。你知道,我天生什么都不缺,我要的利息,也许高得你们会后悔。” 韦恩的川字眉简直可以夹死蚊子。“……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宫墨在心里冷笑。如果自己没猜错,除了这个人是冒牌韦恩,还有一个可能……这里甚至不是真正的总部。 可他并不急着拆穿这个谎言。这里离湖南约莫有六个小时的距离,他们不可能还在国内,如果往欧洲飞,那也只能到达中亚地区。可这里的气候和警卫人员大部分都是东南亚人。……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落在了上次那个黑霜人说的“东京分部”。 很好。龙崎俊彦,我来找你了。 谈判略有进展,众人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陈文嘉三人终于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大,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陈文嘉死死瞪着那张一米八的大床,那玩意儿就差没铺个红色的床单在上头,以证明是专门给他俩人使用的。 魏福很自觉地爬上了自己的小床,抱着枕头开始睡觉。 宫墨笑眯眯地看着开始研究怎么切割床位的陈文嘉:“乖,过来帮我洗澡,你知道我的伤口不能碰水。” ……老子管你洗不洗!赤红着眼睛的少年差点没抓烂那一床双人被。 可到底,陈文嘉还是做了。那一天,他一整天地沉浸在被打击的情绪中,时不时拉开自己的裤子,然后蜷在床上,满脸忧郁。 他讨厌这个用尺寸决定胜负的世界。 在基地里的第一天,陈文嘉就被安排了无数的测试项目。 宫墨提出要跟韦恩一起在监控室观看,同时要求魏福不能参加任何测试,韦恩不舍地看着这个完美的进化标本,最后还是忍痛点头。 被关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的陈文嘉好奇地看向四周,可面前只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脑,和一个穿着白袍的外国老头。老头努力让自己笑得慈祥,可抓着笔的手还是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陈文嘉撇撇嘴,自己把凳子拉过来,双腿盘坐在上面,一脸不耐地看着他。 老头没说话,倒是监视器那边传来韦恩的声音:“陈文嘉先生,我们首先需要测试你语言的能力。请你先说几句话试试看。” “嗷。”他眼皮都不抬。 “请在电脑上写下你这句话的意思。”韦恩见他如此配合,有些高兴。 少年单手在键盘上敲了三个字:“说你妹。” 韦恩皱眉,直接给老头翻译:“WELL……SPEAKYOURSISTER” 老头眨眨眼,用英文问:“这是什么意思?” 韦恩还没来得及解释,陈文嘉和宫墨就已经捂着肚子弯下腰。 终于明白自己被戏弄的韦恩涨红了脸,手握成拳,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宫墨先生,如果您真的希望您的爱人能尽快与您说话,请配合我们的测试,只有摸清楚丧尸发音的规律和病理,我们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宫墨双手抱胸,轻笑:“这怎么就不算配合了?这是陈文嘉常说的口头禅,发音是最标准最熟练的。” 韦恩深吸一口气,只能换别的问题进行测试。 陈文嘉倒也没有表现出不配合的动作,但当他们进行到智力测试阶段的时候,看着电脑上冒出的第一个问题“1+1=?”,陈文嘉双拳砸在了电脑键盘上,负责智力测试的实验人员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转头向监视器方向求助。 没等韦恩再次发话,少年就已经竖起了两个中指,然后并在一起,露出轻蔑的笑。 二! “……对不起,我们马上换题。”韦恩再次败下阵来。 宫墨再次捂住了肚子。 测试结果出来,让人颇为惊叹。陈文嘉读书时的资料早就被各方力量挖得底儿掉,甚至连他暗恋的女生曾经喜欢过宫墨这种八卦问题都被列在了资料文件里,因而他的智商值并不是什么秘密。可这次的测试结果,却是在这数值上又多了几个点,这很有可能是病毒带来的影响。 所有实验人员看着结果,忍不住做出了黑霜特有的敬礼。“他就是终结,人类的终结。”韦恩的声音甚至带了些激动的颤抖。 不死,聪明,强悍。这是所有人类追求的最终形态,却最后以一个丧尸的身份诞生于这个世界上! “马上进行防御测试!”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韦恩转身命令第三批实验人员进房间。 为了不让陈文嘉隐瞒自身实力而有所保留,他们甚至加载了虚拟的立体影响进行攻击性测试,宫墨坐起身,不赞同地皱眉:“马上停止这种愚蠢的做法!” 韦恩已经不愿接受他的谏言。“陨石运动加速!”他死死盯着屏幕,看着一块块亦真亦假的石头朝陈文嘉袭去,有时候躲避不及的陈文嘉会被巨大的飞石砸中,虽然没有疼痛感,却激怒了这个脾气见长的少年。 特码的把自己当驴耍啊! 死死抱住一块朝自己砸来的脑袋大的石头,陈文嘉不管不顾其他砸在自己身上的石头,一个跳跃就将石头砸上了房间里的监控器上。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雪花屏,韦恩终于慌了:“停止攻击,快去查看一下情况!” 糟糕,又把丧尸王给惹怒了。 一旁的观察员们,先是惊,随后纷纷抓起笔,在实验记录上写下一句最终影响了陈文嘉后来名气的结论:“脾气暴躁,危险易怒。” 曾经是书呆子的陈文嘉何其无辜。 连续几日的测试,让陈文嘉疲惫不堪。身体并不觉得劳累,而是心灵上的疲倦。 既要提防测试中可能出现的恶意挑衅,又要努力不让自己所有的实力都暴露在敌人的眼皮下,陈文嘉有时候会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查看逃跑路线,结果发现这里严密得找不到任何漏洞,不由得更加沮丧。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拽着宫墨,眼神不善地询问到底要怎么样。 对方只是亲了亲他的嘴巴,一边跟他亲昵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明天,你跟我到实验区的时候,想办法弄走一只老鼠,然后让它成为肉瘤二世。” 陈文嘉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该死的,如果不是为了不让监控这间房间的人感到异样,每天都要被这个家伙当做抱枕一样抱着睡觉,自己睡着了倒还好,睡不着的时候,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蛋。 ……问题就是这混蛋长得这么好看干嘛! 基地里有三个实验室,基于公平待遇的约定,其中两间是可以对宫墨开放的。一间专门存放失败的尸怪标本,一间则是初级实验体,而必须保持神秘的,据说就是尸怪合成间。 宫墨提出要去参观实验体,韦恩本来答应,可看到他屁股后面跟着的陈文嘉,就立刻抽着脸皮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的出现会影响我们实验体的情绪。” 宫墨挑眉:“我们的实验室从来不对他设防。” 陈文嘉在后面哼了哼。 韦恩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进入。 可很快他就后悔了。 陈文嘉的出现确实没有造成混乱,然而当他靠近其中一个注射了病毒的实验体后,泡在营养液中的怪兽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嘶吼,一张被水泡得发皱的脸扭曲成难看的表情。 因为背对着韦恩,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陈文嘉赤红着一双眼朝怪兽发出威胁,韦恩一看怪兽的反应,立刻跑过来想要拉开陈文嘉。 然而少年并不愿意离开,挣脱开韦恩的手,又跑去其他动物面前调戏。 很快整个实验室被大量的惊惧吼叫给淹没,工作人员无措地躲到角落里,生怕这个暴走的丧尸王会因为不高兴而把自己塞进笼子里——这是曾经在尸怪出逃时发生过的惨剧。 随行的士兵想要警示陈文嘉,却因为对方是丧尸王而不敢随便开枪,生怕自己的错手杀死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丧尸。 暴动的动物将笼子撞得咣咣响,陈文嘉眼睛瞄到角落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白鼠笼子,在韦恩过来阻止自己的时候,将他顺手一带,就推到了笼子旁,一下撞飞了大部分的笼子。 疯狂的老鼠们四散而逃,士兵们忙着射杀这些很有可能摧毁整个基地的动物,却没人注意到陈文嘉将其中一只吓晕后,丢进了自己的胸口。 韦恩脸色惨白,抬头向宫墨控诉:“这就是你说的无妨么!” 宫墨捡起一只被打开的笼子,一脚将逃窜的老鼠踢进去,然后关上,这才抬头对他笑着说:“当然,我也习惯了给他收拾善后。” 陈文嘉拿到想要的东西,听宫墨这么一说,不高兴了,抬脚一下就踩死了剩余还在逃窜的老鼠,没多久,本来干干净净的实验室,鲜血溅满了一地。 幸亏所有进来的人都带着防护设备,这才没出现被病毒感染的情况。韦恩看着一地狼藉,身子微颤:“……仅仅是病毒携带体,都会受到他的影响么?” 狗屁,是老子发出你们听不见的低吼而已,丧尸的耳朵已经能听到比普通人声还要低频的声音。陈文嘉想不屑地冷笑,却被宫按住脑袋:“这要分什么样的感染方式,阿福就是例子,上万个继承了陈文嘉病毒的丧尸,唯独他进化出了较高的智商。而你这些实验体仅仅是靠病毒移植形成的,更加缺乏对病毒的抵抗力。我们曾测试过,陈文嘉身上有抑制其他丧尸活动性能的某些激素,也许就是这个激素刺激到了这些携带体。” 此话一出,韦恩立刻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发出狞亮的光:“这种实验我们还没做过。” “你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宫墨轻笑。 “……你需要什么条件做交换?” “A区的通行许可。”B区以测试为主,A区则是主要的数据处理中心,要得到黑霜研究的主要成果,必须进入A区。 “这绝不可能。”韦恩板着脸。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向你们求助。这几天我迟迟得不到你们实验的成果或者进展,我实在不耐烦了。”宫墨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每天在我怀里睡觉,我每天都得忍着欲望,想干死他,想让他发出忍无可忍的呻吟,想把他操得只能为我而活。可这几天你们除了获取你们需要的数据外,对我毫无帮助。这会让我没有兴趣再等待下去。” 陈文嘉迅速回头,死死瞪着他。 这人脑子里已经种满了黄色的小花吗!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又变红变黑。韦恩哽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是该反驳他的欲望不正常,还是该反驳他的要求太苛刻? “……让我再想想。”被过于赤果的语言给刺激到的韦恩,扶着头,有些疲惫地回答。 第二天,宫墨终究还是拿到了A区的通行许可。 正在给白鼠喂血的陈文嘉有些郁闷,却又不得不服这家伙敢赌博的精神。 在他忙着养宠物、被测试的时候,宫墨在士兵的陪同下,终于进入了传说中的A区。 这里并没有超乎想象的高科技设备,或许有些东西还不如宫家在海岛上的实验室强。可这里的工作人员却统一穿着黑色的制服,有许多是年轻孩子模样的人在电脑前埋头工作,手边全是现在已经很难寻觅到的麦当劳垃圾套餐。 带他进来参观的干部难掩得意:“我们吸纳了世界各地的黑客精英和生物技术精英,这些人全是黑神的信徒,他们的信仰……”宫墨懒得听他吹嘘,自己走过去,拍了拍一位少年的肩膀,问:“你觉得黑神是什么?” 正在一边啃薯条一边写程序的少年头也不抬:“让这个世界快点灭亡的东西。” 他的指甲涂了黑色的甲油,三个指头都纹了骷髅头,已经没法的耳钉打满了一耳廓,戴在胸前的坠子全是骷髅的形状。 在他们看来世界并没有神。 只要谁能让这个讨厌的、恶意的、没有希望的世界尽快结束,他们就帮谁。 宫墨毫不意外,也不看神情略显尴尬的干部,自己走到了总控制室。 那里有无数的小屏幕,每个屏幕都放着一个尸怪的战斗影片,其中有一个还是陈文嘉来这里后的战斗记录。 宫墨抱胸站在巨大的操控台前,看着一群人埋头输入大量的数据并进行分析归类,而被称为主脑的大型电脑正在房间中央。 一条巨大的线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直通电脑。 宫墨微挑唇角——他找到缺口了。 第47章 基地里的生活非常有规律。 陈文嘉除了接受各种各样的测试外,还要学习各种不合常理的黑霜教知识。 当然,他完全可以施行非暴力不合作,但天天在你房间放着广播,不停地重复着那些在非教徒看来荒谬的知识,他最终还是吸收了不少他并不想学习的知识。 所谓的黑神,跟佛教的释迦牟尼有些相似。前身就是曾经以自己的身体炼化成世界上第一个丧尸的布莱克尼恩(BLACKNION)。协助他完成这个可怕实验的团队们,最终成为了黑霜组织的元老,在丧尸病毒第一次侵袭地球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黑霜的历史里,始终伴随着一个让他们咬牙切齿的名字——驱魔师。 第一个驱魔师是他们的叛逃者——图尔特。陈文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是吃惊,他难以相信那个老头子居然活了上千年,可宫墨后来告诉他,每一代驱魔师的首领,都叫图尔特。 就像世界上所有邪恶与正义的抗衡一样,黑霜教与驱魔师的较量始终在历史隐秘的角落里进行着。看起来从未出现在历史中,却又在不起眼的地方影响着人类的进化。 丧尸病毒并不像普通病毒一样能长时间的流传在世界上。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销声匿迹,而过了一两百年,他会再次出现。就像一个有生命的人在不断轮回。 这才是现在的黑霜教徒们将布莱克称之为神的原因。每当人类沉沦到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境界时,丧尸病毒就会觉醒,从任何人都预测不到的地方。 陈文嘉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听到后来津津有味。他觉得这帮人不去写书真是可惜了,那些黑霜大战驱魔师的故事,堪比各种希腊神话,衍生出的各种帮派和组织,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都扮演着各种奇特的角色。 相比他的自在,宫墨每天在实验室和成品室中穿梭。韦恩当然不可能让他接触到核心的内容,可一些特殊的仪器和实验手段,也让宫墨多少了解了这里运作的模式。 对于陈文嘉研究的进展,偶尔他会提出自己的见解以及宫家的成果,真诚得就像是黑霜的一份子。 一个星期后,陈文嘉躺在手术台上,第一次接受他们的解剖检查。 宫墨站在旁边,轻轻拉着他的手,一边安慰一边紧盯着他们的操作手法。 “……声带果然没有受损,其他部位也很正常……”负责主刀的人啧啧称叹。这是一具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年轻肉体,可刀口只能维持不到半小时,就全部愈合。 他几近痴迷地想要再次剖开这个少年的心,看看里面的东西是否真如他们测试出来的一样,沉睡得像一个孩童。 刀子刚要靠近,却被人紧紧握住了手腕。冷如冰霜的眼睛盯着他,带着审判。 主刀终于清醒,苍白着脸收回了手。 陈文嘉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宫墨一人。 他猛地坐起来,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扑向宫墨。 宫墨被他扑倒在床上,两人扭打成一团,宫墨的衣服被扯掉了一半的口子,裸露出大半的胸膛。 “我知道你没疯。”被压在身下的青年轻笑。 红色的眼睛退了点色,少年露出难过的眼神。 宫墨将他抱进怀里。“我知道你不会疯。”他承受着被人一刀刀划开,所有秘密都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痛苦,这种痛苦是肉体无法感知带来的疯狂。 陈文嘉低吼了几声,然后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再放手。 四天后,陈文嘉再次躺到了手术台上。 这一回他自己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伤口自己愈合后,奇迹的出现。 陈文嘉被宫墨摸了摸脑袋,睁开眼,就听他说:“试试看?” “……看什么?”陈文嘉下意识地吐槽。 周围一阵疯狂的欢呼。 陈文嘉眨眨眼,看到宫墨低下身子亲了亲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发出了声音?“我被做了什么?”他又问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反应略慢半拍,像是被装上了奇怪的装置。 “你能说话了,宝贝。”宫墨笑着解释。 “……我被做了什么?”少年瞪圆了眼睛。 “我们改造了一个小部件。”主刀笑眯眯地说。 陈文嘉张大了嘴。 少年一声欢呼,跳到了宫墨身上,四肢缠抱着他。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还能坚持下去!他一定能坚持下去! 不管是做世界第一丧尸王,还是做回一个普通人类,他一定能找回自己的命运! 他的好日子没能安静太久。 一个可以说话的丧尸王,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具有震撼世界的案例? 陈文嘉同学正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练习调整发音和说话的速度,房门就被人敲开。罗德韦恩带着几个长老笑眯眯地走进来,绕了半天的圈子,才把自己的来意告知:希望陈文嘉能协助他们拍摄一集短片,时间不长,但是背景人物众多,还算是个大制作。 陈文嘉看完稿子的时候,有些紧张的众人只得到了对方一句慢吞吞的反问:“酬劳是多少?” 韦恩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其实身为丧尸王,你完全不必在乎钱,将来这个世界都是属于你的……”“放屁,你见过哪个皇帝没有自己的小金库?”陈文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而且我不要现金,我只要金子。”上下五千年,至今仍不被抛弃的货币,只有金子。 长老对视一眼,心觉得意。只要有贪念的人,都非常容易被控制。 最后获得了三块金砖的陈文嘉终于心满意足地跟着来到了临时摄影间。宫墨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稿子,眉头微皱。 “我已经答应了。”生怕对方阻止自己赚钱的少年抢先一步说道。 宫墨挑眉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会答应。我也觉得你该答应,毕竟这是你称霸世界的第一步。”陈文嘉终于咧开一个无辜的笑,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多了个小金库的事情——他还记挂着他欠自己的信用卡。 等陈文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连宫墨都愣了愣。 那是一身黑色修身制服,带着点纳粹风格的制服有着银线绣边,那种暗黑中的奢华衬得脸色苍白的少年前所未有的凌厉帅气。 为了提升神秘感,这群人还给他量身打造了一个黑色的半遮脸面具,遮去了略显书生气的脸蛋,只露出因为瘦削而略显尖锐的下巴。 陈文嘉看着镜中的自己,没两分钟就扭过头来,笑得猥琐:“你看,是不是很帅?我比你帅了吧!不要嫉妒,嫉妒是很丑陋……”剩下的话都被对方吞进了吻里。 “真想把你的衣服撕开然后做我们一直没做的事情。”宫墨贴着他的嘴角轻笑。 旁边一伙人继续石化。 陈文嘉蔫蔫地进了一面全是落地玻璃的小房间。 里面已经站了十几个摇摇晃晃的丧尸,其中有几个还是尸怪。见了陈文嘉,一直不听话的尸怪开始朝他扑过来,陈文嘉不想自己的衣服被弄坏,露出狰狞的面孔,朝他们大吼一声。 被改造过的声带已经不能再发出从前的低频吼叫,然而却因为改造,声音变得巨大而恐怖,里面的威慑力似乎有增无减,所有丧尸都安静了下来。 陈文嘉扭头,看向落地玻璃外的摄像机和众人,自己慢慢走过去,开始对着镜头,在宫墨的凝视下,面无表情地开始背着刚刚看到的台词。 “我是陈文嘉。我来了。”他直接略过一大段威胁的狠话,露出一抹狠厉的笑。 玻璃外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并不是因为他笑容的可怕,而是他身后本来一直静止的丧尸们都开始暴动起来,仿若看到了活人一般朝摄像机的方向咆哮。 这才是真正的丧尸王,他们梦寐以求的最终武器。 罗德韦恩握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带着激动的血色。 看外头没有任何的反应,陈文嘉有些不耐烦了,身后的咆哮太过吵闹,他转身,推开还在激动的尸怪们,想要自己推开门走出去,却发现门是紧锁的。 “锁什么锁!”他不耐烦地用力一踢,自动门立刻被踢出了个巨大的凹槽。 外头的士兵连忙给他开启了安全通道,毕恭毕敬地将这尊神请了出来。 事情结束得太容易,陈文嘉已经迫不及待回去亲吻自己的金砖,却不想宫墨把自己拉住,带到了浴室。 在众多监视器的包围下,只有浴室有相对多的死角。 “你要干嘛!”自从意识到自己菊花可能有危险后,陈文嘉就对这个人有警惕心了。 “安静,听我说。”宫墨表情严肃,显然是开启了工作模式,陈文嘉立刻乖了起来,睁大着眼准备听聆讯,“今天你录制的短片必然是要发给世界政府的。这样你的立场就变得非常尴尬。我曾经向军方要过一张你的通行证,在他们确认你是叛徒前,这张通行证依旧有效。他们对叛徒的认定时间不会超过七天,这七天的时间我们必须逃出去。所以,我们时间非常紧迫,你的老鼠训练得怎么样?” 陈文嘉连忙点头:“还不错,问题是还没执行过任务。” “那就加快进度,最近对我们房间的搜查明显频繁了许多,你养宠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等等,它现在在哪里?” 陈文嘉眨眨眼:“房间。” “……” 就在宫墨准备训人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躁动声。混乱中似乎听见了老鼠两个字,陈文嘉吓得发出一声低低的长啸,就见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白色的毛球,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陈文嘉的怀里,瑟瑟发抖。 外头的脚步声正在靠近,陈文嘉慌张地看向宫墨,对方咒骂了一声,脱下自己的上衣,将老鼠放进了裤兜里,然后拉开水阀,一边扯着陈文嘉的衣服一边紧紧贴着他的下身。 在水雾弥漫中,一群持枪的人冲了进来。 值班队长看到公众浴室里这一幅香艳惊人的画面,立刻后退了几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听到啸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真对不起!” “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只老鼠……”不怕死的副队长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种情况下我就是连一头猪都不会注意,你觉得呢?”宫墨沙哑着声音,眼神带着杀气。 众人看到他贴着陈文嘉的下身鼓鼓囊囊的,顿时恍然大悟,纷纷涨红了脸退出了浴室,队长还很是识时务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陈文嘉低头看着他裤兜里鼓出来的那一团东西,愣了一会后,自己才慢慢觉得羞涩起来。 妈的……以他的尺寸,估计真要涨起来真的也有这么大吧…… ……SHIT陈文嘉你在想个屁啊!!!!!! 正要自抽耳光的少年手心里被塞进了那只瑟瑟发抖的白鼠。 “既然已经被发现,就马上将他放出去,这里连着下水道,它一定能找到脱离这个基地的出口。”宫墨在水雾中,拆下自己一直不曾离身的手环——这个手环外表就像是个普通的饰品,当初在过安检的时候,甚至没人发现里面的机关。 他动作神速地拆下手环里的微型发信机,然后扣在白鼠的耳朵上,自己又戴回去,一切都恢复了原装。陈文嘉看呆了,只觉得对方像谍战片里面的男主,帅得无法无天。 “把你的手环给我。”宫墨抬眼看他,神情认真。 陈文嘉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恢复了跳动。 他讷讷地递给他,看着他将里面的一个小圆片拆出来,装进自己的手环里,然后又给自己扣回去。在水雾和水流中,这家伙……帅得简直无与伦比。 “那我们接下来就要赌一赌,是谁先捡到了小白鼠。”宫墨在他脸颊上亲了亲,然后捡起自己的衣服,用力拧干了水,再次穿了回去。 陈文嘉呆站在水流中,强自镇定地在心里嘲笑:嘿,幸好你听不到我心跳的声音。 第48章 浴室激情已经过了三天,陈文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 宫墨一如既往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缩成一团,努力不在睡醒的时候对上他的脸蛋。洗澡的时候,一定要对方洗完自己才窜进空无一人的公共浴室。练习的时候,只要一不小心对上眼睛,自己就会犯错,然后被对方毫不留情地训话。休息的时候,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像条水獭趴着对方的后背耍赖,而是乖乖地蹲坐在一旁,不让两人间的空隙变得更狭窄。 干!自己是在怕他不成?! 少年虎着脸在自我检讨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个脑袋,贴着他的耳根问:“你在躲我?” “唔啊啊啊啊……嗷嗷嗷!”少年捂着耳朵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却被人从后面圈住腰身,反作用力让少年不但没能躲开,反倒弹回了对方的怀里。 身后的人一声轻笑,陈文嘉手忙脚乱地要躲开,甚至觉得自己脸上一定红透了——他完全忘了自己身为一个丧尸怎么可能会有脸红这种可能。 “文嘉,你喜欢我了吧?”宫墨坐在地上,把他抱在自己的腿间,笑着问。 从后面看他慌乱而倔强的表情,几乎可以想象他满面通红的模样。从来与秀色可餐这一词无缘的家伙此刻看起来竟让他食指大动。亲昵地贴着他的耳朵,一边笑着一边将他的身子扭过来,让他脸上的表情无法躲藏。 “嗷!”陈文嘉恼羞成怒地龇牙。 “说人话。”宫墨板起脸。 “……我嗷一声也是人说的话啊!”陈文嘉撇嘴。 “那是废话。”宫墨夹着他的下巴,认真打量他的脸蛋:“怎么觉得你变得好看点了呢?连痘印都没有了。病毒还帮你美容,……以后恢复的话,会不会变丑?” “滚!老子巴不得丑点你别喜欢我!”陈文嘉瞪他。 “真不要我喜欢你?”宫墨挑起眉角。 “……真不。”他倔着脖子。 “不过也不是你能决定的。”直接就亲了上去。 陈文嘉被亲了好一会,双手在空中挥动了一下,最后,软软地抱住了对方。 ……那就勉强让你喜欢一下嘛…… “就让他们这么亲密真的没问题吗?”始终盯着监视屏幕的长老们,终于发出不满。 “丧尸王的心理状态始终不稳定。如果没有宫墨,我们的实验很难顺利进行。”罗德韦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房间里过于高热的画面。 “哼,虽然说是丧尸王,心理年龄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有什么不能控制的?”有年长的人发出不屑的冷哼。他们对陈文嘉的尊敬不过是因为他身上的变异,而他体内的灵魂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并不在意。 罗德韦恩冷笑:“你以为我没想过要直接采取武力措施吗?”他将面前的一沓资料甩到他们面前,神色难看,“这是陈文嘉的实验数据。宫墨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非常的混乱,这导致他的攻击值变动极大,甚至几次出现无意识杀人的倾向。我们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实验结果,而不是某个人的变异结果。如果数据不稳定,根本就没法将这些成果用在我们的实验体上!” “……他的变异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没查出来吗?”有人质疑道。 “大部分的实验器材和人才都集中在我们东京分部,如果再不拿出点成绩,总部很快就会对我们提出调人……” “闭嘴!”罗德韦恩情绪不佳地打断他,“你以为宫墨为什么要亲自上门?宫家在世界医学界的地位是摆着好看的吗?陈文嘉在他身边这么久都没能找出原因,更何况我们才进行了三个星期……” “等等!”有人突然站起来,“这不合理。语言能力的恢复我们只用了两周的时间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宫家没有理由做不到。” 顿时众人议论纷纷。 韦恩的脸色变得难看。因为很快就有人冷笑说:“对啊,这说明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宫家根本不知道陈文嘉的存在,就更加别说研究他的变异,第二个,他们是借机潜伏进来……” “他们不可能找到逃脱的机会。”韦恩皱眉,“这里的防备甚至高于总部,他们到达的时候,所有的发信器都被拆了下来。他们所在的地方都安装了信号干扰器。绝对没有透露我们所在地的可能。” “那实验……” “不必催促,我自会推进!”不愿看到这些老东西的嘴脸,他厌恶地甩手离开。 什么罗德韦恩,他宁愿做回自己,做回那个只用面对着实验数据的威廉小子! 小白鼠出逃后的第五天,陈文嘉开始跟改造过的尸怪进行对战。 宫墨一边看着他们给自己的尸怪改造数据,一边看陈文嘉的战斗。 没有他在身边,少年一个人应付显然有些吃力。尽管已经多次跟尸怪战斗,然而这次被改造过的尸怪不但增强了表皮的强硬度,还增加了武器——背上多了一根倒刺,避免了轻易被破坏脊柱。 好几次被尸怪弄得狼狈不堪的少年忍不住焦躁起来,手边没有任何的武器不说,身子里似乎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热让他难以平静地去分析对方的弱点。 他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很不对劲。 他避开又一拳,然而对方的手还是蹭破了他的脸蛋。 陈文嘉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这怎么可能。 老子不可能被你们击败! 罗德韦恩突然身子朝前倾,死死盯着玻璃后的少年,手不自觉握成拳。 宫墨放下文件,眉头紧皱。 “计时!”在陈文嘉的第一拳落在尸怪身上时,他大声叫道。 “……八,九,十,十一……结束了!”所有人欢呼。 却在这一刻,一记猛拳挥出,将罗德韦恩狠狠砸在了玻璃上! “开门。”宫墨的声音冷得叫人发颤。 守卫们惊惧地看向嘴角流血的韦恩,对方虚弱地撑起身子,轻声道:“你现在不能进去,他体内的病毒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意识……我们之前已经发现了这个迹象,所以在尸怪的身体上涂抹了一种诱导剂,这次测试只是想了解下他能否控制住这种变化,所以你放心,我们没对他做任何改造。” “开门。”宫墨只是再一次重复。 “你进去就会立刻被他杀死!即使你是宫墨!”韦恩忍不住提高声线。 “就因为我是宫墨,”他冷眼看着他,“所以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恐惧。” “……再等一会……”韦恩还是不愿松口。他侧着脸看向房间里正在虐杀尸怪的少年。 宫墨一把将他揪起来,直接按到门口,厉声喝道:“开门!” 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的白发青年咳嗽了好一会,才微弱的点头。 宫墨捡起一根铁棍,在第二重安全门被打开的时候,立刻用铁棍挡住了陈文嘉的攻击,几下就将他压制在了身下。 “我教你的东西,都喂狗了吗!”他大声呵斥着身下双目赤红的少年,少年龇牙咧嘴,似乎完全丧失了理智。 “陈文嘉!”宫墨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拉到还在不停抽搐的尸怪旁边,“他死了吗?没有,只要他还能再回过神,你下一秒就会被他杀死!” 少年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似是很不满,却又因为被压制住了关节,怎么也翻不过来。“我最后教你一次,只有这样的绝杀,才能让你真正成为丧尸王!”宫墨抽起铁棍,在陈文嘉反应过来前,铁棍精准地贯穿了尸怪的大脑,一直穿入了脊椎! 尸怪发出一阵战栗的长啸。 少年却安静了下来。 “我教过你的,你就算是疯了,也要记住。”宫墨冷声道。 “……嗷……”少年被骂回了神,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开始身子微微发抖。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少年近乎啜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恨意和恐惧。 “乖,很快……很快。再撑一会。”宫墨将他像孩子一样抱起,直接走出了训练室。 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尊敬。 那是对绝对强者的尊敬。 “三天之内,不许给他进行任何测试。房间不许有任何外人接近。”宫墨瞪向他们。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头。 回房后,陈文嘉还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宫墨无奈地干脆将他抱着上了床,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你能克服的,我相信你。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让你输?” “……我就是死,也不要变成彻底的丧尸。”少年死死搂着他,咬牙切齿。 在几近被病毒夺去理智的一瞬间,他想到了死亡。 如果上帝让他成为独一无二的丧尸,那就让他独一无二下去! 夜色中,黑色的直升机在距离那个巨大的白色低调建筑物十公里外的地方慢慢地降了下来。一队迷彩服的士兵悄悄地钻入了森林。 一只脾气暴躁的小白鼠被从玻璃盒子中放出来,然后迅速地沿着山地的排水沟,冲进了黑夜中。 房间中的青年睁开眼。他轻轻放开怀中已经沉睡的少年,慢慢步出了房间。 浴室下水道的盖子下,一只白鼠艰难地顶着这个被扣死的盖子,它急切地想要喝到那个熟悉的血液,想要找到那个血液的提供者。 盖子被突然打开,它兴奋地要冲出去,却被一脚踩出了内脏。凶手弯下腰将它脚上绑着的小零件解下,又一脚将它踢回了下水道。 回到房间里的宫墨坐到床边,将陈文嘉的头发拨开,亲了上去。 “宝贝,起床了。”他轻笑。 第49章 专门负责监控丧尸王的士兵有两个,平静了一个月,再多的警惕都被放了下来,两人正翘着脚,一边拿丧尸王跟他那个恶魔一样的情人开黄色笑话,一边偷偷对着小型播放器里的小电影撸管。 什么样的教徒,都有个人的欲望。 他们是信奉黑神,但黑神在毁灭世界的时候却忘了照顾他们的生理需求。 两人撸得兴起,都闭上了眼,就在这段余韵的时候,屏幕上一直在沉睡的少年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盛了一杯水,凑近其中一个监视器。 他对监视器友好地笑了笑。 然后猛地跳起来,一把将摄像头整个拽了下来。 摄像头连着长长的电线,被他拖到了一半,就再也拖不动了。 陈文嘉把水杯叼在嘴里,硬生生地扯断了电线,露出里面细细密密的铜丝,然后迅速地将电线泡进了水杯。“砰砰!”几声闷响,电网迅速短路。 一直在床上观察的宫墨看到房间里所有监视器的红色电源灯全部熄灭,立刻踢断书桌的桌腿,两三下就打破了所有的照明灯具。 整个房间立刻笼罩在了黑暗中。 终于发现监视器失灵的士兵们连忙拉起裤子,惊慌失措地按下紧急按钮,抓起电话就朝总指挥室大吼:“丧尸王的监控失灵了!快!他们要跑!” 所有人全副武装地冲向那个房间,然而在发现房门没被打开后,又有些犹豫了。 这时候杀进去,就是直接跟丧尸王宣战,可不杀进去,谁又知道对方把监控弄坏是为了什么? 连发型都来不及整理的罗德韦恩气喘吁吁地站在指挥室,听着那边的情况,咬牙切齿地想了一会,终于决定:“强攻!” 该有的基本测试数据已经拿到手,接下来就只要把他的肉身抢到就行了!反正迟早丧尸病毒会完全吞噬这个少年的灵魂! 声音刚落,房门立刻被打开。 然而黑漆漆的房间一时让人看不清内部环境,打头的人正要丢出发光棒,却感觉大腿一疼。“啊啊啊啊啊……”他惨叫着,退后几步,甚至撞到了他身后的队友。 陈文嘉一手抓着被磨成针状的牙刷柄,一手将对方手中的枪械抢了过来,然后近距离地朝所有人疯狂扫射。 这帮蠢货,以为穿着防护服就能防止丧尸的咬伤么!他恶狠狠地笑着。 以为同伴被咬的队员们一瞬间慌乱起来。他们固然处理过很多丧尸,可面前这个是杀不得的丧尸王,对方的攻击力和灵敏度都远远超出他们正常的训练程度。之前总指挥室也不是没有做过防范丧尸王突袭的练习,可真要和真人对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一个不会死的人类! 走廊的空间不大,当初为了更容易堵截丧尸,防止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有过多的空间活动,走廊只有三人并行的宽度,此刻却给了陈文嘉扫射的机会。然而当陈文嘉准备突围出去的时候,防守突然就变得严密起来。 罗德韦恩的指挥凑效了。 陈文嘉迅速退回黑暗里,突然有人按上了关门键。 几具挡着门的尸体在门关上之前,被狠狠地踢了出去。 士兵们浑身是血,喘着气,又是恐惧又是紧张。 “把门炸开!”罗德韦恩冷声命令。他相信,爆炸绝对不会让这个少年死去,至于里面的另一个人,就让他去死好了! 立刻有人将炸弹安在了门上,十秒后,门被炸开。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无数的子弹从里面飞射出来。早有准备的士兵们用防弹盾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有人将发光棒丢了进去,却有好几个被人又丢了出来。 “……全都丢进去!”元老们气急败坏。 这下,几十根发光棒同时扔了进去,陈文嘉再好的接球技术也只能接到几根。 房间立刻被照得宛如白昼。陈文嘉孤身一人站在房间中央,浑身是血,面无表情。 然而房间里并没有另一个人的踪影,也许是躲在了卫生间里。 大家慢慢推进到房间里,还踩上了几个同胞的身体。 活捉才是最好的结局,大家心里想着,始终没敢再发射一颗子弹。 然而变局只在一瞬间,盾牌全部在前方的士兵们突然中弹倒下。 “有内奸!”后面的士兵大喊! 中间立刻起了骚乱,大家寻找着子弹发射的方向,然而所有人都端着枪,一时没法辨清是谁发的子弹。缺失了盾牌的队伍就成了肉盾,陈文嘉开始朝他们扫射。 大家连忙想要变换队形,却发现脚下的同伴们突然站了起来。 “……啊啊啊……尸变!”有人惨叫。 防护服也不再起作用。丧尸跟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虽然一时啃不到肉,然而这些对食物异常饥渴的丧尸们完全不怕子弹的射击,孜孜不倦地啃噬着这些人的衣服。一些脆弱的部位立刻被丧尸的牙齿咬破。 陈文嘉还站在中央扫射。他并不害怕成为巨大的目标,他知道这些人不敢杀死自己。 而一直躲藏着的内奸终于亮出他的獠牙,拿出匕首,一个个地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防护面具下,一直被忽视的魏福得意的哼了哼。 “找出宫墨!把他拿来做人质!”罗德韦恩在通信中愤怒地大吼。 这时候宫墨在哪里? 混乱中,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里,有一个悄悄地退后了几步。然后扫射整个走廊的灯。 黑暗中,只有紧急照明的荧荧绿光在发亮。 所有人笼罩在恐惧和疯狂中。 只有三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逃!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罗德韦恩立刻下令把所有通道的闸门关上,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宫墨看着身后一扇铁门就要关上,一把将身边的人敲晕,卡在了门中间。铁门始终没法完全关闭,硬生生地留了半个身子的空隙。 黑暗夺去了大部分人的判断力。他们带来的照明棒全都扔到了房间里,此刻走廊上又有内奸,监控器也失灵,已经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陈文嘉和魏福可以夜视,倒完全不怕。可宫墨混在了一群士兵中,又没有特殊标志,一时辨不出来的两人根本不敢乱开枪,一群人和两个丧尸,干脆开始了肉搏战。 宫墨闪身钻到了门外,用捡来的通信器压低声音对监控室汇报:“丧尸王正处于弱势,请求立刻支援!” “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罗德韦恩声音带着怒气。 宫墨也不再说话,直接将麦克风丢进了门内,那边被殴打发出的惨叫和怒吼混成一团。 元老们坐不住了,纷纷要求韦恩立刻增兵。虽然有疑惑,却还是只能做出这种抉择,韦恩又调派了一支部队朝那边跑去。 宫墨半躺在地上,等了一会。增援部队出现的时候,门被打开。他们只顾着朝前冲,却没注意到一直躺在地上的伤兵趁着这个机会就冲出了这道门。 外头依旧灯火通明,监控器满布。 宫墨又是一阵扫射。 终于发现异状的指挥室立刻下令围捕这个行动诡异的士兵。罗德韦恩咬牙切齿地肯定:“除了宫墨,还会有谁!” 宫墨扫射完,并不急着逃离。他用厚厚的防护服缠着自己的手,拆下其中一个监视器的电线,如法炮制了整个电网的短路。 他没猜错,这栋建筑内部装修虽然崭新,然而从建筑格局和结构却看得出这个建筑已是年代久远,他们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设置复杂的电网电路。除了他和陈文嘉的房间做了特殊处理外,其他地方都是匆匆忙忙地进行了简单的改造。 这种临时搭建起来的堡垒,最容易从里面攻克! 整个走廊的监控器无一幸免,全部罢工。 追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宫墨听着通信器里面已经毫无动静,猜想他们应该是已经全部切换了频道,里面跟陈文嘉作战的那群人已经完全被抛弃。他皱眉,复返回去,朝里头还在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丧尸大吼一声:“马上出来!” 终于得到指令的两个丧尸立刻丢开还在挣扎的残兵们,陈文嘉用力掰开门,将魏福送了出去,又在对方的掩护下,顺利脱身。 宫墨接住陈文嘉丢给自己的武器,几乎是一枪一个地扫荡完里面的残兵。 当第二波士兵杀来的时候,三人已经换上了衣服躺在地上装死尸。 士兵们丢出照明棒,除了一地横尸,并不见丧尸王的踪迹。 打头的人小心翼翼地跟那边汇报,得到指令后,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准备进去瞧瞧情况。 当队伍走过去大半的时候,地上的“死尸”突然跳起发难。 一阵疯狂后,陈文嘉突然朝外面跑去,士兵们连忙追上去,整个走廊再次恢复空荡荡。 宫墨爬起来,带着魏福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失去了大部分监控器视频的罗德韦恩气急败坏,扔下耳机,狠狠地砸了一拳控制台。 他赤红着眼,下令道:“关闭所有屏蔽设施!打开陈文嘉的信号发射器!我就不信我抓不住这只小老鼠!” 宫墨看到手环上闪起红点,冷笑。他就知道这人一定在陈文嘉身上装了什么,即使自己盯得再严密,也难保不会在做手术的时候下点料。他就等着这一刻呢。 杀到指挥室外的过程并不艰难,除了大部分兵力在追陈文嘉外,宫墨身上的防护服也起了很大作用。即使有人有疑问,跟在后头的魏福几乎不等他开口,就能一枪爆了他的头。 宫墨站在外头,等了一会。 他难得的有些焦躁。陈文嘉被这么多人围攻,再强大的丧尸王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他唯一能赌的,就是对方不会痛下杀手,即使是落在敌人的手里,自己也有机会把他救出来。 他死死盯着紧闭的指挥室大门,等待着开门的一瞬间。 终于有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走出来,骂骂咧咧地准备点上一根香烟。 他的最后一眼是宫墨隐藏在防护服下的脸。 换上了制服的青年用卡刷开了指挥室大门,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忙碌不堪的指挥室。 所有人都在埋头于收集战况和抢救被短路摧毁的安保系统,几个长老为罗德韦恩的指挥吵得不可开交。 而那个白发青年正背对着他,站在最前端,背影倔强而又疲惫。 没有人注意到刚出去又回来的人怎么会变了一张脸,更没注意到他将手环中的两样东西用口香糖粘住,随手一扔,就粘在了中央电脑那条粗大的线缆上。 宫墨走到空缺了一人的电脑台前,开始进行操作。 他只有两分钟的时间。 他并不是专业黑客,也远未达到黑客的能力,可他却有一个最简单的思维——拔硬盘。 这台机子的主人似乎在忙着传输数据给总部基地。宫墨打开所有的文件夹,逐一浏览了里面的重要信息,当他打开邮箱,看到关键的两个词时,终于笑了出来。 美国,纽约。 这个已经彻底沦陷为丧尸天堂的城市。 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魏福终于开始发威。 指挥室的人纷纷拿起枪,准备投入战斗。宫墨拉了拉自己的帽子,突然蹲下。 电缆突然发生爆炸。 没有了电源的中央电脑立刻停止了运作。罗德韦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杀进来的魏福给打得只能躲在了桌子下。 枪弹声中,他突然瞪大了眼,知道今晚的混乱是为何而来! 绝对不能让宫墨拿走电脑里的任何资料!这家伙并不是为了逃走,潜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拿走他们最终的精华!他不顾子弹的扫射,站起来就要朝众人大吼。“把中央电脑……唔!!!” “来不及了,亲。”黑色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容貌俊秀的青年笑眯眯地坐在他身旁,同一时间,房间里的所有灯光全灭! 惨叫和爆炸声在不大的房间里不停回响。 被死死捂住口鼻的罗德韦恩几乎要气晕过去。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长啸。那不是陈文嘉的吼声,是属于尸怪的咆哮! 宫墨皱紧眉头,听到被自己捂住嘴巴的人发出近乎疯狂的低笑。 “你不会有机会翻盘。”他冷声道,用枪托将人敲晕后,拖到了控制台下面的凹槽里,以免被误伤。将他的手脚用结实的衣服捆起来后,自己又冲出了指挥室。 因为电线短路,到处一片黑暗。 可是只要走出这栋建筑,就会知道此刻外头已经天色大亮。 他焦急地等待着信号。 爆炸终于将整个建筑打开了一个缺口。阳光从外头设进来,将内部的所有黑暗驱散。 龙崎俊彦穿着一身熟悉的白色制服,带着几十个特种兵冲了进来,这里面并没有小乔他们的身影。 “把所有电脑的主机都救出来。他们一定在里面装了炸药,在爆炸前全部带出来,还有控制台下面那个被绑住的家伙!”宫墨丢下这句话,自己就先带着另一队人朝尸怪发出咆哮的地方跑去。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紧张,即使是自己面临死亡的威胁的时候。 最后打死了多少人,他并不记得,他只记得,当他终于在一堆尸体中找到装死的陈文嘉时,差点没掉下眼泪。 发现对方并没有死去的宫墨死死地抱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想插科打诨说自己多聪明的少年,被抱得双脚都离了地面,可他竟然没有任何挣扎,傻笑着,抱着他的头也蹭了蹭。 尸怪和追兵都已经不再是难题。 有了魏福和特种兵的协助,他们很快控制住了整个基地。 当中央电脑的主机刚被搬出来的时候,指挥室发生了爆炸,没来得及逃脱的有两人。众人来不及默哀,迅速地登上了已经停在外头的直升机。 宫墨先跳上了喷着白色猎鹰的直升机。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方盒子,递给早已等候多时的小乔:“带着他和陈文嘉魏福,去我爸那儿。” 小乔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又跳出了直升机,朝龙崎俊彦走去。 “还不快走?”一旁血迹斑斑的陈文嘉催促道。 小乔瞪圆了眼回头看向他,就像看到了一头猪在飞。 陈文嘉的视线却落在了背对他离开的青年身上。临走前他贴着自己耳朵说的那句话,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我会保护你,这是约定。” 龙崎俊彦在跟宫墨一起登上直升机前,回头看了眼陈文嘉。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下次再见。 第50章 第十一话:独一无二的你 当几架直升机飞到上空的时候,下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的力量足以摧毁所有痕迹,包括里面不能带到外面世界的所有罪恶。 宫墨上半身几乎被绷带包满,一旁的龙崎俊彦忍不住嘲笑道:“就算是在驱魔师训练营里,我也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那是因为还有你们这帮炮灰帮我顶着。”他眼皮都不抬,咬断绷带,自己扎好。 龙崎俊彦嘴角微抽。“你让小乔带走的那个,如果我没看错,就是前段时间在各大媒体上大出风头的丧尸王吧?” “你见过好几次了,别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嗤笑一声,终于抬头看他。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讨人厌,我还是挺愿意佩服你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始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宫墨动了动筋骨,确定绷带不影响行动后,一把拿过龙崎俊彦身旁的外套,穿上身,“我先跟你回东京基地,电脑里面的资料算是给你的回礼,其他的,待会儿我汇报的时候,你全都会知道。”“……你这套衣服是驱魔师制服。”龙崎忍不住提醒。 宫墨挑眉:“至少现在,我有资格继续称为驱魔师,不是么?” 想到他的成果,龙崎也就吞回了质疑,可仍不愿放弃自己的好奇:“你需要我替你隐瞒丧尸王的行踪,那就跟我交换下,你根本不会对他们说的秘密。” 仅仅是一个换装就把刚刚的狼狈甩掉的青年似笑非笑:“你想听什么秘密?” “他跟你到底什么关系?”他直截了当地问。 “你觉得呢?”他竟然好心情地反问。 龙崎心里有无数的猜想,可他却开玩笑地回了句:“总不可能是同性恋人。” “为什么不可能?” “……”龙崎俊彦深吸一口气,“别闹。” 宫墨低笑。 龙崎俊彦等了五分钟,都没等来对方的下一句,终于脸色有点变:“喂,答案呢?” “我刚刚不是答了吗?” “答什么……等等,等等……”龙崎连续深呼吸了两次,“同性恋人?” “为什么不可能?”他耸耸肩,表示这就是答案。 “……”龙崎俊彦摇摇晃晃地靠在机舱壁上,神情呆滞。“……我知道我为什么赢不了你。我特码的就应该赢不了你。” “喜欢他跟喜欢一个普通男孩没什么区别。别大惊小怪。” 喜欢男孩就已经不正常了好吗! 因为赶路匆忙,白鹰小队连直升机带飞机连续飞了十几个小时,像是尾巴后面追着个大灰狼一样,急急匆匆地一路飞到了华盛顿——目前少数几个未受感染的大都市这也是目前世界医学联盟的总部所在地。 飞机上没有什么水,自然也不可能给刚刚混战过的陈文嘉小朋友洗澡,因此这个浑身挂着别人的血肉渣滓的少年,随便用破布擦了下身子,换了件普通衬衫,就被带到了这个不怒而威的老人面前。 此前小乔还在飞机上跟叶澹争执了好一会。丑媳妇见公婆,到底是要一身战绩地去,还是白白嫩嫩地去? 争论的结果,就是发现陈文嘉已经擦干净身子缩在角落里睡得比猪还死。 飞机又换直升机,这才飞到了一座远离都市的大宅邸。出乎陈文嘉的预料,这座现代风格的建筑里面,竟然是极简风格的中式装修。搭配着各种前所未见的智能电器,整座宅邸就像是在拍中式风格的科幻剧一样。 小乔一路上没少跟他补充关于他要见的宫家老大——宫礼的情况。 宫家作为一个在海外传承了上百年的古老家族,从最原始的制造业发展到科技产业,到现在在世界医学界声名鹊起,很大一部分得归功于宫礼这位难得一见的天才。 就连陈文嘉都曾在各种媒体杂志上阅读过关于这位华人代表的各种报道,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爷子,竟然会是自己视之为人生唯一敌人的宫墨的亲爹。 陈文嘉第一次见到宫礼的时候,腿都在哆嗦。……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吧? “臭小子终于惹下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吗?”宫礼穿着条纹衬衣加一件驼色V领毛背心,服装随意得就像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嘤嘤嘤嘤,这老头好有气场……陈文嘉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严素,可对着这个男人,他屁股就像扎了针一样,怎么坐都不舒坦。 小乔戳了戳陈文嘉,想让他自己开口介绍自己。 结果少年紧张得竟脱口而出:“他这么有钱,干嘛让他在墨都读书?”明明就是高富帅的命,却来体验矮穷挫的市井人生,让自己这种真矮穷挫情何以堪!!! 宫礼放下手中的咖啡,轻笑——那笑容跟宫墨果然有几分相似:“他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的钱跟他没什么关系。” “……”啧,也只有钱多得如粪土的人才说得出视金钱如粪土。 把陈文嘉的表情看在眼里,宫礼笑了出声,自己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是个奇迹。”然后单手挑起他的下巴,又左右看了一会。 小乔扭头跟叶澹吐槽:“公公调戏媳妇,这种事要不要拍下来?” “你尽管试试。这里的保安足够你死一万次。”叶澹面不改色的用眼神扫过旁边站着的十几位肌肉保镖。 尽管有宫墨的保证,可这个男人并不相信陈文嘉,光是看周围的安保就感觉得到这个人看似笑容和蔼,实则警惕性极高。 宫墨与自己父亲的关系如何他们并不清楚,只是即使是再牢固的父子情,中间都未必能容纳一个足以影响全世界的异类。 更何况要是这个父亲还不知道儿子与异类的关系。 “如果这个奇迹能持续下去,说不定你会是人类永生的代表。”宫礼松开他,收敛了笑容,“你何必还想恢复原来的身体?” 陈文嘉立刻皱起了眉头:“死不了,有什么好处?我就是个怪物,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不会接受的怪物,这样的怪物,要长生干嘛?我没有权利,也没有钱,活下去连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你们觉得这样活下去有劲?” 宫礼笑呵呵地看着他,对他的冒犯竟也不生气。“即使是个普通人,你也算是个不错的家伙。” “如果没有丧尸病毒,说不定毕业后我还能应聘到你们单位。”他撇嘴。 “不,你进不来。这两年我们没有招聘毕业生的打算,”宫礼耸肩,“你知道,世界经济不景气,如果没有丧尸病毒,我们说不定还要裁员。” ……干。宫家的两父子怎么都现实得这么讨厌! 如果说那座海岛是宫家的分支,那这座位于华盛顿的大宅邸,就是充分证明宫家实力的一个庞大研究中心。 上层以私人住宅作为掩护,地下却是三层的实验基地。病毒爆发前,所有人都以为这里只不过是宫家一处奢华庄园,原来的地下空间作为战争避难处,却没想到病毒爆发后,这里就立刻被改造成了研究中心,家族旗下所有精锐研发人员都被召集到了此处,为应对人类最大危机而快速运作着。 相比宫墨负责的那个小岛,宫礼就像是个庞大帝国的国王,有条不紊地控制着整个帝国的运行,并时不时击退所有对帝国的觊觎和侵犯。 因为是宫墨的父亲而诞生的些许亲近感,此刻在看到这个科技和医学融合的超级帝国后,立刻消失殆尽,更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不管他从前在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嚣张跋扈,面对这个不怒而威的男人,他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蝼蚁。 如果自己不是异化的丧尸,寻常的陈文嘉就连看到他真人的可能性都没有。比起纯粹的力量上的等级,人类的权利和势力所划分出来的等级,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游戏法则。 已经被他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和懦弱,在这个男人面前被彻底的挖了出来。 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无法达到的世界,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陈文嘉,你根本就不配!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改变世界?看到了吗?这样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最终玩家!只有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凭什么就觉得自己能称霸世界?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丧尸王! “……文嘉?”小乔跟在他后面,总觉得这个少年从进了研究中心后就一直有些呆滞。 那边发来消息,说宫墨已经被带去了世界联盟,至于陈文嘉的存在到底会不会再被提起,他们谁都不知道。他并不明白宫墨为什么要把陈文嘉送到自己父亲手中,想要保护陈文嘉,也并不是只有这个办法,白鹰小队的其他三人只要有心,都可以在这个社会上将陈文嘉短期地藏起来。 可宫墨却选择了最难捉摸的一个人来保护他最重视的家伙。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文嘉!”小乔追上去,拍上他的肩膀。被吓了一跳的少年迅速地回头,眼神里全是惊慌和畏缩。“……喂,你……”他犹豫地收回手,想要安抚他,却被他闪开。 “我没事。”少年微微低着头,眼神闪烁。 “……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去。”小乔难掩担心。 “回哪里?”陈文嘉头也不抬,拼命地往前走。 小乔一愣。 下到负三层,宫礼已经坐在最大的实验台旁等待着他,旁边站着一群都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光是看架势,就像等待这一头待宰的猪。 陈文嘉停下脚步。 他拽着小乔的衣服,将他往前推。 小乔无奈地回头看他。这孩子气的动作到底是被谁惯出来的?“我就说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回宫墨身边。”他补充了一句。 “他不会把我宰了吧?”少年缩在他身后,小声问。 “……”小乔回头看开始看表的宫礼,突然打了个抖,“我想你再不快点过去他就会了。” 话音刚落,那边的天才中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一小时后我还有会。”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 “……” 陈文嘉乖乖地躺在了实验台上,小乔帮忙扒开他身上的衣服。 叶澹等小乔退到一边后,轻笑:“你扒宫墨媳妇的衣服,这画面要不要拍下来?” “……不用了谢谢。”小乔脸皮微抽。 实验台上,所有科学家们开始各种检验。陈文嘉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当有人提出要做活体切片时,身子震了一下。 “这是我儿子的东西,摸摸可以,别乱动刀子。”宫礼的手敲了敲桌子,以示警告。“他的所有病毒数据都有了,现在只是要你们复核一遍,这种事情抽一管血就行,别妄想别的。” ……嘎? “……谁告诉他的?”小乔忍不住跟叶澹咬耳朵。 “我还以为是你。”叶澹也忍不住回他。 等陈文嘉完好无损地从实验台爬下来的时候,宫礼已经跟工作人员开始讨论起他身上的变异。少年无措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自己是该默默滚蛋,还是礼貌地跟人家说我想滚了? 过了一会,宫礼才示意他过来。 “在那边受了不少委屈吧,这两天好好放松放松,”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微笑道:“什么都不用管了,外头的世界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本来就不该冲到最前线。” 陈文嘉呆呆地看着他。明明是多么和蔼的一个人,自己却始终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也许这就是因为年龄和气势带来的压迫感? 回到二楼,陈文嘉被安排到了宫墨房间旁边的客房,魏福通过体检后,也被送回了他的房间。小乔、叶澹、老六围在房间里,讨论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宫墨六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说是如果二十四小时候他没有发来消息,就把这个黑盒子复制一个,寄给世界医学联盟。”小乔拿出那个黑色的方盒子,“这东西老六你需要多久才能破译?” “我测试过,少说十七八个小时。这还不包括绕开自我毁灭程序。”老六摇头。 “里面是黑霜的核心实验数据,如果我们不能提前拿到,宫墨留这一手就白费了。”叶澹皱眉,“而且在拿来交换前,陈文嘉的数据必须要一一挑出来删掉……” “你催我也没有用。”老六瞪他,“有本事给我多找两个黑客过来。” 其他二人也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 “找他爸。”陈文嘉突然说。 三人看向他。 “他的意思应该是找他爸破译。”陈文嘉凑过来,拿起黑盒子,“他应该知道自己的老爸根本不拿我们这些小屁孩当回事,所以他想送过来的,应该是这个盒子。” 叶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们的实验进度一直独立于宫家,很多数据都是非法所得。如果让医学联盟知道我们在做的事情,我们是一定会被驱逐出去的。所以宫墨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宫家卷进这个实验,这次你们闯入虎穴拿回来的资料如果交给宫家,就等于把他们拉进这个漩涡。” “可是破译密码,又不是让他们做实验。”陈文嘉撇撇嘴,“我都被当成他儿子的东西,这玩意儿同样是他儿子的玩具,摸摸总可以吧?” 三人愕然。 好像也是! 然后宫礼果然答应破译。 三小时后,当陈文嘉毕恭毕敬地抱着已经破译的黑盒子前来感谢时,再次被摸脑袋告诫:“小孩子玩玩可以,别闹过头。” 嘤嘤嘤嘤,年级主任都没他可怕…… 第51章 东京基地内,所有人都为宫墨带出的东西感到震惊。 唯一一个被活捉的尸怪被关进了特制的笼子里,放在会议室正中央。墙上是各国军方负责人的实况视频,这些大人物们都在沉默地聆听着来自一个二十一岁青年的报告。 龙崎俊彦在一旁看着宫墨报告着自己在黑霜卧底的情况,心中不得不服。 从到达基地到举行会议,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宫墨就将自己所有的思绪和情报整理完毕,拿出了这么个完美的汇报。 其实光是他拿回来的实验资料,就足以让他跟这些权势滔天的家伙们邀功,从此远离前线,安逸地等待战争的结束。 现在的情况却变成了:只要这个会议结束,宫墨毫无疑问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恐怖组织的头号敌人。 他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把自己暴露在枪口下,尽管个性狂傲,却不至于做出这种自断后路的决定。 宫墨讲了大半个小时才结束,第一个提问的人第一句话就是:“那丧尸王现在在哪里?” 所有人都已经看到被播出来的录像,之所以现在还隐忍不动,就是因为早前发给他的那个身份证明。宫墨手中掌握的资源足够让他们压抑住解剖这个丧尸王的冲动。 宫墨看了眼左上角的卫非,笑得公式化:“刚刚不是说了吗,在混战中失去了他的踪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埋葬在废墟里了。” “宫墨,我们并未下达过夺取资料的命令,但是带回陈文嘉,却是已经下达的一级指令。”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一点?”宫墨拍了拍自己手边的电脑主机,“我不是来回复命令的,我的职责里并没有做卧底这一个要求。既然这个指令没有下达过,那会议就到此为止吧。” 在他切断视频前,卫非终于忍不住开口:“宫墨,这时候不要孩子气。” 宫墨忍不住笑出声:“我在你眼里还真的只是个小孩啊?”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会干涉你,”卫非突然改用保密频道单独跟他说话,只是连口音都变成了墨都本土语,宫墨嘴角微抽,斜眼看了下一头雾水的龙崎俊彦,“我还知道你一定藏了更大的王牌,那我就跟你交换,陈文嘉的事情我会帮你拖延一段时间,只是,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卫总果然有默契,”宫墨低笑,“那你要用什么来证明你的承诺?” “来自中国政府的特殊通行证。比原来的身份证明更加高规格的,世界上最高级的通行证。”卫非勾起嘴角,“我帮你,用国家的力量给他做担保,如何?” “成交。”宫墨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24小时后,你把通行证送到我面前,我把交代放在你一定能看到的地方。” 两人的对话全是用保密频道,其他人立刻录下这段视频,企图通过嘴型来阅读宫墨的话语,可惜…… 那是墨都话!!!侬晓得伐!! 会议结束后,龙崎俊彦跟宫墨一起吃饭,终于有些认命的龙崎忍不住问:“我的坚持是为了我的祖国,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那就我的祖国吧。” “……这句话实在是言不由衷。” “我的家,我的情人,我自己。”青年挑起唇角,“最后,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在于我的国家是否还能继续存在。” 他的目的很自私,可是这个自私的目的追寻到了最后,却发现莫名地就变得崇高了。属于中国人的血脉和认知,可以否认,却最终难以抗拒。 不到两天时间,两个事件主角已经各自回到了各自最安全的地方。却不知外头世界已经开始从暗潮涌动到再起波澜。 也许是因为自己最重要的实验资料已经被曝光,破罐子破摔的黑霜频频开始放出各种尸怪攻击。而病毒渗透的行为也越演越烈,黑白两种力量的斗法已经从地下摆到了地上,珍贵而严防死守的未受感染都市逐渐出现沦陷的趋势,人类的恐慌逐渐变成了仇恨,同胞之间的对抗。在丧尸攻击已经找到一定突破口的现在,似乎人类之间的斗争反倒超越了人类与丧尸间的斗争,而丧尸病毒不过成了斗争的武器。 敌暗我明的情况让世界政府颇为头疼。反击丧尸并不难,难的是反恐战争。 当黑霜最核心的实验资料被老六传到世界医学联盟的共享资源库后,所有人都难掩兴奋地欢呼起来。尽管战争仍要继续,可是找到如何照亮黑暗的方法,就是光明到来的前兆。 为防止报复性攻击,宫墨开始接受最顶级的安保防护,然而这个已经被所有恐怖组织当做靶子的青年,却在交出资料的第二天,就立刻坐着飞机,来到了华盛顿。 迎接他的并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而是自己最难对付的老爸。 一直无所畏惧的青年终于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就像陈文嘉总是打不过宫墨一样,人生赢家宫墨的终极对手应该就是面前这个人。 从小看着这个人无比辉煌的战绩长大,无论自己在同龄人中多么的出类拔萃,终究还是比不过“你爸爸宫礼真是个天才”这句话。爸爸是天才,儿子怎么能只会打洞?他的优秀被归功于父亲的基因,他的努力只是被看做追赶父亲的脚步。 如果一直在他的身边长大,那宫墨的人生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总结:“你可以继承你爸爸的事业了。” 这种压迫感,直到他独自一人跑到了墨都生活,才渐渐消失。 他是宫墨,无需追赶任何人,天生就该受到所有人的瞩目和礼赞。天才本不应该是被当做一个替代品。 他需要创造出属于宫墨自己的传奇。 这种阴暗而又傲慢的想法,在看到万年老二陈文嘉的时候,终于被他从心底拿出来正视。 陈文嘉没法逃离墨都,只能这辈子都这么不走运地被自己处处压制着,明明都已经该认命了,却又时不时地伸出抵抗的触角。懦弱、小人、天真、狡诈、墙头草,一个真小人的形象有时候又奇怪地会变成善良倔强好胜的真斗士,让人在忍不住想拿鞋底拍死前,又下不去手了。 这种人,理应就该存在于宫墨的身边。 互看不顺眼,又互相吸引。 矛盾一辈子,才能纠缠一辈子。 第52章 两父子面对面,没有热络的问候更没有肢体上的接触,眼神之间的火花迸得跟仇敌似的。一旁的叶澹冷汗孜孜,暗自诅咒把迎接任务交给自己的小乔。 “陈文嘉呢?”还是宫墨先开口。 “二楼。”宫礼在他面前,并没有笑容,“现在这种情况,你还要坚持自己玩?” “在你看来我做的事情都不过是玩。既然我玩得不让你满意,回来又能帮你做什么?宫家有你这个天才就够了。”宫墨也不想跟他多谈,闪身准备上二楼。 “现在外头风风雨雨,都不重要,问题是你的未来。”宫礼回头看向儿子的背影,“我老了,这一切迟早要交给你。现在这个世界谁都看不清未来,但是至少目前我还能看到,你很危险。你把自己放在枪口下,这不是死亡游戏又是什么?” 宫墨停下脚步,顿了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我想要的东西就永远没法实现。” “是因为陈文嘉吗?”宫礼平静地问。 宫墨终于回头。“你说呢?”他微微抬高下巴,神情带了些挑衅。 叶澹讶异地挑眉。也只有宫老爷子才能让这个冷血队长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 宫礼居然笑了,无奈地摇头:“我想装作不知道,有可能吗?你身边的人个个生怕你行差踏错,总跟我偷偷联络汇报,陈文嘉的存在我早就知道了。” “我也知道我身边全是间谍。”宫墨冷哼。说到底,自己的威信还是没有自己老爸的强大,如果不是宫礼的影响力,自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自己的实验团队。 在丧尸病毒爆发前,他就只是个优秀的普通人。精英们有自己的傲气,怎么可能会甘心聚集在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身边,去朝一个未知的目标努力? 尽管心有不甘,可宫墨还是得承认父亲的力量。 “不过你跟他的关系到底到了哪一步?”宫礼一脸好奇。 宫老爷子!你的表情不会太八卦吗!叶澹面目扭曲的在心里吐槽。 “……”宫墨的脸上竟有了难得的红晕。 叶澹痛苦地扭开脸。 “我只希望他变回普通人,也许这个梦想实现后,这个世界就恢复正常了。”宫墨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我喜欢他,这没什么奇怪的,他在我看来,只不过是生了病的普通人。” 宫礼低笑:“我也没说你不能喜欢他,只不过我看他似乎很为难。” 宫墨一愣。“你显然看错了。”他恶声恶气地扔下这句话,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 一直被忽视的叶澹抹了抹额上的的汗水,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却被宫家老大喊住:“小叶,你觉得这里的实验环境如何?” ……啧,跑慢一步!“很不错。”他干笑。 “那就留下来。不只是为了宫墨,还是为了整个世界尽快恢复秩序。”宫礼正色看着他,“时间不多了。” “……好。”叶澹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这栋大宅,宫墨还是很有印象的。 小时候自己偶尔会来这边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包括防身术多国语言逻辑推理还有坑爹的壮胆练习。 那时候自己卧室旁边的客房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灵异凶杀暴力事件,而当他已经不能再被吓到以后,隔壁客房就闲置成了自己的书房。 所以当他看到趴在一堆书籍上面全神贯注的陈文嘉时,突然有种童年被抚慰的感觉。 他走过去,直接坐在书山上,俯下身,把沉溺于文字世界的少年的头掰过来,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恶狠狠地问:“听说你很为难?” “嘎?”还没从战场的硝烟里脱身的少年被吓了一跳。 “不想我么?”他冷哼。虽然自己没通知他回来的时间,但是这家伙一点都没有因为看到自己而兴奋的表情。 “……才四天。”陈文嘉脑子好不容易转过来。 “那就是不想?!” “……想来做什么?”还没懂得怎么跟人谈恋爱的少年紧张地反问。 “……” “……想!很想!哎呀!你别乱摸!老子爽不到的好吗!你……”陈文嘉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衣服,“你别耍流氓啊!老子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喂!这是我的内裤!不要拉了,我想!我想死了!你连丧尸都要调戏你不是人!啊!!!你拉下来要干嘛!你再来,老子咬你了啊!!……我认输!我想啊!哎哟,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狼狈地揪着自己的内衣内裤,少年可怜巴巴地缩在书堆里,又怕又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就想听甜言蜜语嘛!老子说给你听就是了!” 宫墨哼了一声,看到他认输的模样这才心情好了些,干脆坐在地上,示意他过来。 陈文嘉犹豫了好一会,才穿好了衣服,凑过去:“说好了,不许再动手!你QJ个丧尸有意思吗!这叫奸尸你懂不懂!做人要有底线,你喜欢我我能理解,不能喜欢到连这种……唔唔……” 废话太多,直接用嘴巴堵上。 两人黏糊了好一阵子,宫墨才跟他讲自己带他来华盛顿的原因。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东京不是总部,我最后用他们的账号登陆网络的时候,发现总部在纽约。”宫墨拿出电脑,打开里面的文件,“主机虽然都被搬走了,可是里面完全没有总部的信息,我想他们大部分是利用网络进行沟通,并且沟通只限于极少数人。” “那个白发韦恩不是被我们抓回来了?刑讯逼供也没用?” “他不是真正的罗德韦恩,他不过是个替身,真正的韦恩估计还在总部。”宫墨打开一张对比的照片,里面有个黑发碧眼的混血青年,那张脸分明就是跟他们相处了近一个月的“罗德韦恩”,“威廉卡斯特。麻省理工化学工程系博士,在同届生中略有名气,外号威廉小子,3年前从某个化工公司离职后,就下落不明。” “……好高级。”陈文嘉只能如此评论。嘤嘤嘤嘤,突然把自己摆在国际舞台上,就发现,曾经追求的第一又有什么了不起,在这些人类精英面前,就算当了少年队队长又如何,就算英语竞赛得了第一又如何,他再怎么优秀,也只不过是NORMAL的游戏模式而已。 这帮可是HELL模式过来的精英! 宫墨低笑,下巴抵在他的头上,继续讲解:“威廉小子还在被招安中,暂时嘴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能指望。现在我们最大的麻烦在,只要找不到总部,我们就一直会处于黑霜的追杀下。” “肯定会被追杀……”陈文嘉看着他打开的各大媒体的页面,有气无力,“你看,媒体虽然都说不出你是谁,可还是把你捧上了天。现在可好,我是等待被捕猎的活标本,你是等待被虐杀的敌对标杆,我俩几乎把所有的仇恨值都拉过来了,要么就杀怪,要么就躲着等怪物被弄死。” 宫墨笑出声:“那你的选择呢?” 陈文嘉回头看他,眼神认真:“你觉得,我真的能恢复成正常人吗?” 宫墨半垂眼眸,揉了揉他的头发:“会。” “我知道你也不知道,”陈文嘉自嘲地勾起唇角,“我原来不相信什么上帝或者佛祖的,但是现在不得不信了。相信他们,至少我还有动力继续活下去。” “陈文嘉,”宫墨夹起他的下巴,让他再次看向自己:“我们要走下去,谁都不知道未来,如果你的未来没有光明,那我也会陪你一起走到黑暗里面。” “……你干吗要陪我?”他有些木然,“如果成功了,你就是这个世界的英雄,做英雄多好。你别喜欢我了,我只会拖你后腿……” “你也喜欢我吧”他只是反问。 “……你别扯开话题!”少年有些恼羞成怒。 “不喜欢?” “……没有。”他不爽地扭开头。 宫墨又笑了。“如果你走到了泥潭里,不知道怎么迈开脚步,那就抓着我的手,不管我走的是不是对的道路,至少你跟我都会在一起,我会带你走出泥潭。” 陈文嘉说不出话来。他都不敢看那家伙,羞人得很。 “所以话说回来,在大家研发出病毒抗体之前,我们要先去解决黑霜总部的蟑螂,否则我们要么只能天天窝在家里,要么只能天天被人伏击。”宫墨打开纽约的卫星地图,最新的地图显示,这个曾经的豪华都市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 “每一栋楼里面都有可能存在这些家伙,一栋栋找显然不科学,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信息的筛选,然后圈定可能的地点。” “地下隧道。”陈文嘉突然指着公路上一个下水道井,“你们总是忘了这个地方。我在墨都的时候,地下隧道简直是最天然的堡垒。易守难攻。” 宫墨的手顿了顿,突然放大一个排洪洞。“……纽约的下水道堪称地下城市。当时师父曾经带我去查探过,可是因为网络太复杂,并且丧尸太多,一直都没法真正进入这个地下城。” “可是我就不一样嘛~”陈文嘉得意的拉长了最后一个音。 宫墨看他一眼。搂过来就亲了一口:“对,你才应该是人类的英雄。” 第53章 因为要预先收集资料,宫墨提前带着小乔、阿福去了纽约,而陈文嘉则被留在了别墅,等待他们的归来。 从黑霜带回来的资料甚至让宫礼夜以继日地沉浸在实验室里,叶澹则负责跟进陈文嘉的组织标本试验,几乎所有人都投身于病毒之战时,陈文嘉却无所事事。 于是他干脆跑进书房里,上网浏览新闻。 丧尸病毒已经爆发一年半,值得庆幸的是,随着经验的积累,病毒的扩散基本已经得到了遏制。然而最近恐怖组织的攻击,让刚刚建立起的防御体系再次面临被破解的危险。 关于宫墨的消息非常少,少数几条能搜到的关于他的消息,都被隐去了名字,仅用“雇佣兵G”代替,而传播量最大的新闻,居然还是他们第一次以雇佣兵身份参与的军方委托任务。新闻并不长,甚至连图片都没有,短短两百个字介绍了这个雇佣兵的成绩,和黑霜被击毙了几个重要干部。 陈文嘉不爽地敲打着键盘,在这条陈旧的新闻下面留了一条评论:“这算不算英雄?” 发出去后,他又搜索了一下关于自己的新闻。这一搜不要紧,谷歌上百万的词条一下蹦了出来,甚至连国外网站都以CHENWENJIA来代替ZOOMBIEKING,陈文嘉手都抖了,战战兢兢地点开图片,然后各种可怕的丧尸脸、恐怖漫画、好莱坞反派炮灰角色,以及他唯一一次救人却被摄像头拍到的渣画质照片,基本占据了图片的大部分。 里面没有一张真正的陈文嘉,更没有据说曾经被军方拿来做通缉令的自己的证件照。 少年松了口气,却又更加郁闷了。 这种情况,好处是将来自己能够顺利回归人类社会,反正这个名字足够土;坏处就是,将来自己就算拯救了世界,外面的人也未必知道是他做的。 他挠挠头,只觉得自己“深藏功与名”。 关掉网页,正准备出去调戏每每看到自己就会激动的实验员们,刚打开房门,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按照这个方法,逆向实验一下。B剂量稍微加大,等等……这个反应不错!”宫礼死死盯着屏幕,上面的病毒正在抗拒着吞噬,正邪两方的斗争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 宫礼懒得接,电话响了好一会,终于旁边的实验员看不过去了,帮他接了起来,两秒之后,立刻递给宫礼:“出大事了!” 叶澹跑出实验室的时候,正好在大厅碰到一脸严肃的宫礼。 “宫先生!请不要伤害他!”叶澹焦急万分。 “我们早就有预防措施,不要担心。只不过现在别急着上二楼。我们的防护措施全部打开了,现在,跟我坐下来,看看这个丧尸王最真实的本身体。”宫礼搬来凳子,让下属把笔记本直接放在桌子上,一群人看向笔记本上的视频。 视频里的少年双眼通红,不停地撞击着手臂粗的栅栏,然而特殊合金制作的栅栏根本不为所动。然而栅栏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保镖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宫礼皱眉,让下属放大保镖的图像。“跟普通丧尸不一样,他直接用手穿透了心脏。” 叶澹很是震惊。能在这时候冷静地分析一个死人,果然是宫墨的老爸。“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间发作?是不是……就不能恢复了?”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宫礼,生怕对方会突然下达直接屠杀的命令。 虽然他跟宫墨都在私底下讨论过陈文嘉彻底变成丧尸的可能,可从来是下意识地把所有可能性都朝最乐观的方向估计。最糟糕的结果,也无非是彻底麻醉后,将他暂时冰冻起来,直到疫苗研发出来。 可现在宫墨不在,陈文嘉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面前这个男人又是出了名的冷酷。叶澹的冷汗在背后嗖嗖地流,却一句好话都不敢讲。 “感染了一年半,现在才开始入侵大脑,他撑得也足够久了,”宫礼点了根烟,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放弃。我们上去,帮他一把。” 叶澹握紧的拳头轻微地挥了挥,难掩振奋。 陈文嘉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发出的吼叫声震动了整个房子。 栅栏被撞得发出巨大声响,少年身上甚至被撞出了条条血痕,然而伤口很快又痊愈。 叶澹站在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再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宫墨绝对是预见到了这种危机,所以才会把陈文嘉送到了这里。这个世界上,能抛去恐惧,去想办法解救这个少年的,除了宫墨自己,恐怕就只剩与他血缘一脉的父亲了。 “通电。”宫礼冷声命令道。 当陈文嘉再次抓住栅栏的时候,瞬间的电压,让少年突然晕阙。 全副武装的保镖隔着栅栏,将少年的双手扣在了一起,又在脖子上装了个能瞬间发电项圈,这才打开栅栏,将昏迷的陈文嘉抬了出来。 “马上带到实验室。”宫礼走过去,从上方给保镖的脑袋补了一枪。叶澹打了个冷颤,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他朝其他保镖吩咐:“把骨灰送回给他的家人,抚恤金就拨个两百万吧。”那语气中,无不带着遗憾。 也许他们都不会被世界知道,但所做的事,都可以算是英雄。 陈文嘉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玻璃盒子里。 所有人从上方看着他,就像是在等待一个奇迹。 那其中也有宫墨的脸,神情憔悴,却又充满了欣慰。 他扭头,看向自己被束缚着的双手和双脚,知道自己再次被禁锢,慌乱仅仅维持了几秒,又立刻恢复过来。“我发生了什么事?”他沙哑着声音问。 没有人回答他。 “……看来他嘶吼的时候,对黑霜的发声器造成了一定的损害。”叶澹先出声。 “可以放出来了吗?”宫墨扭头看向父亲。 宫礼冷哼:“观察期要三天,这期间你要么就守着,要么就过来帮忙做实验。” “这样关着太不人道了!”小乔忍不住抗议。 “电压会损坏他的正常细胞,与其再电晕他一次,我想绑着对他更好。”宫礼面不改色,冷声警告:“既然向我求助,那就要遵守我的游戏规则。” “……我怎么了?”陈文嘉再次发声。老子的话被当做空气是吗? “你变成真正丧尸了。”宫礼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陈文嘉瞪圆了眼。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和脚,确定自己动弹不得后,才问:“我杀人了吗?” “死了一个保镖。” “……是经常守着书房的那个?” “对。” “……我的脚是松的,说不定能挣开,要不你再捆得结实点儿?”陈文嘉说。 众人对视一眼。 宫礼终于走过来,正眼对上他:“你很勇敢。” “我不勇敢,”陈文嘉闭上眼,“我要是跑出去,一定会被你们杀了。就算我是丧尸王又怎么样,我只有一个,你们有无数个,我始终是会死的。所以与其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不如让你们来控制我的行动。” 他顿了顿:“再说,那个保镖曾经还跟我开过玩笑。我对不起他。” 亲手杀死对自己改观的人。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第54章 陈文嘉醒来后,那个棺材一样的水晶盖子就被撤下了。 宫墨坐在一旁,帮他将病床的床头调高,让他更舒服地看着自己。“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他拨开他额前的头发,轻声问。 “饿。”陈文嘉扁着嘴。 “待会儿给你吃,先告诉我,晕倒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查自己的新闻。” “……” 这什么表情!自恋有错吗?“……我也查了你的。” “查完新闻后?” “站起来。开门,然后就不记得了。” “没有恶心、晕眩或者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皇上,我怀了你的孩子。” “……” “开玩笑的,你们干嘛都一副哀悼的样子,我还没死呢。我没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醒来之前像是睡了很久。” “我们都很担心你。”宫墨无奈地笑,“不过,你能一直这么没心没肺下去,其实很好。” 那还能怎样呢哭天喊地?郁郁寡欢?还是宁让我负天下人? 他早就知道自己唯二可能的下场:要么被弄死后做标本,要么就变回人类。 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至少活着的时候不会让自己那么难看。 “既然没有反应,那就只能通过实验来找出答案了。”宫墨捏了捏他的脸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用做,直接割下来就行。三斤牛肉,谢谢。” “……好。我去办点事,待会儿回来再陪你。” “那个,我能提个建议吗?” “嗯?”俯下身正准备亲吻他的青年温柔得几乎都能腻出蜜糖来。 “下回绑人别绑成‘太’字,老子总觉得你们不爽的时候就会把我变成‘大’字。” “……”亲吻顿时变得凶狠了许多。 虽然是观察期,但陈文嘉还是被安排在了一个极为舒适的房间里。房间里配备了巨大的电视屏幕,遥控器就在他的手下,宫墨没来陪他的时候,他就靠看电视打发时间。 当然,他的身边始终有两个实验员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顺便当下陪护员。 天气渐暖,床头的花都是从庄园里新鲜采来的,淡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虽然陈文嘉闻不到,却依旧能从里面感觉到春天的芬芳。 然而不只是他一个人感觉得到。 为了让房间环境舒适,这里的窗子是半掩的,阳光因为建筑朝向的原因难以设进来,因此对陈文嘉没有太大的影响。可也许是房间里的花太香的缘故,当沉醉于电视剧里的少年终于发现飞到自己面前的大蜜蜂的时候,吓得尖叫起来。 两个实验员连忙冲过来想要帮忙,却发现少年已经从床上蹦了起来。 陈文嘉手忙脚乱地赶走蜜蜂后,这才发现不对劲。 手上号称难以被弄断的铁环居然硬生生被他挣断,铁环还在手上,可连接处已经断开。 实验员们呆愣了两秒,就惨叫着冲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厚重的房门。 宫墨和宫礼赶到的时候,少年正心虚地坐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的看起来还是像被人绑住的模样。 “……耐受力至少是500斤的焊条。”宫礼掂量了一下他手中的铁环。“我记得上次你的测力才是400斤?” 陈文嘉呵呵干笑。 “再坚固的东西都没法绑住你了,还不如让你自由点,”宫礼叹道,“这样吧,这个房间暂时只能有你一个人。宫墨,你也别进来了,陈文嘉,你饿上两天应该没有关系。” 明明没做错事却总觉得自己犯了错的少年连忙点头。 宫墨没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两人出门前,陈文嘉突然拉住宫墨:“我不能去纽约了,是吗?” “……我们都暂时不会去,因为你显然更重要。” “可是拖延一天,这个世界就会混乱一天。”外头的战斗已经全面开始,白鹰成立的原因不应该只是为了拯救一个失足少年。 宫墨低笑,眼底闪动着寒意:“世界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本来就没太大关系。” “……你没有道德没关系,但是我想小乔他们还是想……”“小乔和叶澹、老六,都有自己的理想,但绝对不会伟大到想着自己就能拯救世界。”他冷声打断,“包括宫礼,我们都在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而努力,那些东西,是这个世界曾经摧毁的。” “可我想去战斗。”陈文嘉说。 “……你都自身难保……”“我要是就这么死去了怎么办?”陈文嘉死死瞪着他,“我知道我身体在剧变,或许哪一天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或者是变成彻底的丧尸,可是那时候如果我还是被人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我不会甘心的。” 宫墨皱眉:“你不像是这种热血系少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陈文嘉长叹。 “你不会死。”宫墨将他的后脑勺往后拉,让他仰视自己,“你记住,我跟你战斗了这么久,绝对不是为了让你突然就死去。” “……我也不想死。”少年的表情终于有些崩溃,“可是你让我有点别的希望,不要让我总是呆在一个小房间里,这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等死的人。我想去战斗,至少这样我还能像个英雄一样活在战场上。” 宫墨垂眸。 “好。” 威廉卡斯特坐在一个空无一物的灰白色房间里。 他已经被软禁了两个多星期,这期间除了食物,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被送进来,甚至连细微的杂音都不存在。 从一开始的倔强拒绝,到现在的压抑沉默,威廉卡斯特的精神接近崩溃。 从小被称为天才的威廉,在进了麻省理工后,因为种种的原因,将自己隐藏在了一群科学疯子之中。 天才总有些一些怪异。威廉相较起那些与精神病仅一线之隔的天才们,他的病症轻得多,也微妙得多。他热爱生物化学,对基因变异的狂热让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改造一切生物的嗜好上。 丧尸无疑是上帝赐予他最棒的礼物。当这个被人昵称为“威廉小子”的青年第一次知道这种算不上生物的存在时,他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黑霜组织的怀抱。 然而无论他怎么研究,这个神奇的存在最终还是以一个他无法控制的成品出现——尸怪。威廉有些恼火,他觉得这种不受科学控制的变异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然而当他看到陈文嘉的时候,仿若一切都不在重要。 因为这是一种全新的物种。 丧尸的外壳,人类的灵魂。一种不得不让人相信神的存在。 他坚信科学,却又痴迷上了这种神明的力量。 人类会如何,与他无关,他们是这么的愚蠢,既然不能与自己抗衡,那就灭亡吧。 可现在,这种狂妄却被彻底地困在了这个贫瘠的空间里! 他已经足足有二十天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二十天听不到任何声音,二十天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墙壁和淡得几乎没有任何色彩的食物! 这种心理攻击让威廉在第十二天就已经开始崩溃,青年疯狂地蹂躏着自己的食物,用头砸墙,自残,咆哮。 然而宫墨并没有停止,只是用麻醉烟雾将他迷倒后,将墙面和地板全部换成了柔软得连豆腐都砸不碎的软垫。青年醒来后,几近绝望。 第二十天,青年已经从疯狂变成了彻底的沉默,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 当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安全度过三天观察期的少年赤着脚,走进了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空间。 他盘腿坐在白发青年的面前,直到对方终于抬头看向自己。 “我想变回人类。”他轻声说,生怕自己的声音损坏了对方已经荒废许久的听力。 威廉迷茫地看着他。被停滞许久的思维缓缓开动。 “如果你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传奇,那就帮我。” “……我不会的。你是丧尸王。”威廉的逻辑有些混乱,却还是努力地说着。 “我是丧尸,可我也是陈文嘉。”他指着自己,神情凶狠,“我的灵魂属于人类,难道你觉得我脱离了人类还能活么?没错,我一开始觉得自己被人类抛弃了,没希望了,所以想要拉全人类来垫背。可是他们死光了,我一个人活着,这算什么呢?有什么好高兴的呢?万一这世界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有灵魂的丧尸,我一个人活着,跟你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呆着,又有什么区别?” 威廉的语言能力终于恢复了正常,可说话仍是有气无力:“你怎样与我无关,我只喜欢研究。如果你想变强,我会帮你,可是变回人类,我绝对不允许。我不喜欢这种没用的生物,脆弱得可笑。” “你特码的难道就不是人?!” “我是,所以我希望变成你。” 陈文嘉握紧了拳头,突然冷笑:“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我。因为我只想变回人类,当丧尸的痛苦,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任何阻碍我恢复的东西,我都会消灭掉。如果有了第二个丧尸王,我会杀了他。因为我绝对不允许丧尸控制这个地球。” 威廉突然笑了笑:“就像我们没法控制你的诞生一样,你同样没法控制丧尸的进化。外头的丧尸不少已经进化出智商,虽然离你这种状态很遥远,可不久就会……”“那我就会带着军队,一个个杀死。”陈文嘉拎起他的领子,死死瞪着他:“你这个懦夫,以为把自己从人类的种族中划分出去,自己就叫遗世而独立?在我们看来,你就是个狗叛徒,一个利用了人类积累千年的知识,继承了人类的所有进化精粹,却嫌弃人类种族的狗叛徒。活该你不懂得爱,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有人爱!你连解决生理问题都只能靠右手,接吻只懂得撅嘴,睡觉只能靠碟片的可怜虫!” 最后一段话让威廉苍白的脸蛋涨得通红。 他的眼里只有科学没错,可任何男人都有这方面的生理需求。他的厌恶到底抵抗不了这种来自生物本能的需求。 “……帮我,老子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宫墨喜欢我吗?试试跟喜欢的人接吻就知道了。”陈文嘉坐起身,俯视着他。 “……肮脏的女人我才不需要!”威廉恼羞成怒。 “那你喜欢男人?” “放屁!” “你到底喜欢什么?!你明明连接吻都没试过,女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根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知道宫墨十四岁就有经验了吗?你这个二十七八了还是处男的LOSER!” “……” 监控室内,小乔吹了个口哨。“简直是最恶毒的羞辱。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击溃这家伙,我们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谁告诉他我十四岁有经验的?”宫墨冷冷地看向他。 小乔干笑着调大了音响,希冀陈文嘉多说些别的话题。 “如果全世界的女人都变成了丧尸,你就太可怜了。”陈文嘉撇撇嘴,“……话说回来,我变成丧尸前,还被宫墨抢了暗恋的人。我也没有经验。你知道不,做丧尸,连下身都站不起来,宫墨那个混球说我是太监,你知道太监吗?中国古时候被剪掉了下面性器官的男人,最后说话、行为甚至连性征都变女了。我真担心丧尸这么进化下去,大家都会丢失掉性征……”“够了!”再次接近崩溃边缘的威廉打断他,“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使死了,我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陈文嘉睁着一双圆眼看着他,像一头无辜的哈士奇。 “你会后悔的。” 当天威廉的晚餐就被下了料。 这时候还能找到各种伟哥,多亏了这里是伟大的美国。 也多亏威廉的相貌和无经验,无数经验丰富的女士们积极地申请贡献肉体。 当晚威廉在床上差点精尽人亡。却也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基因里就存在的欲望。 被从精神和肉体上双重打击的青年,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点下了自己尊贵的头颅。当然,陈文嘉的小动作只是个促进剂。真正的原因,是宫墨与他关在小黑屋里,任何外人都不知道的长达半小时的谈判。 没有人知道他俩谈了什么,交换了什么条件,只知道最终结果,是威廉的归降。 庆功会的晚上,陈文嘉被逼到了床边和墙壁之间,抖得像个仓鼠。“我没兴趣,真的,暂时没有,别闹,亲,老子爽不到的,还说不定会伤了你……” “你也对女人感兴趣?”宫墨一边笑着问一边松开自己的制服衣领。 “……不不不,暂时没有,真的!真的……啊啊啊!!!放开我!我都说是真的了啊!你不要再欺负我!我警告你!你总是这样!没用……喂!不要摸了!老子虽然没有感觉可是你这样捏也会烂掉的啊!”陈文嘉都快飙泪了。 “这不是会自动痊愈的么?”宫墨像在玩弄一个玩具。 “痊愈个屁!其他我不在乎,这东西要是痊愈不了你赔我吗?!” “我当然可以赔你,”他轻笑着拉过他的手,让他摸上自己的,“看到没有,这个够大吧,等你好了以后,不管用不用得了,我都会赔你。天天赔你。” “……你特码的是吃了伟哥吧!今天又不是农历十五!你不要每次发这么狂野好不好!”陈文嘉恨得真想下重手抓烂他。奶奶的熊!这东西大成这样!塞进去后自己轻则肛裂,重则成人串了吧! “轻点儿。”宫墨贴着他的唇瓣低语,“手伺候不好,就用你吵得要死的嘴巴来伺候。敢乱来,你知道我多的是办法整治你。” ……嘤嘤嘤嘤。 “……你射到我腿上干嘛!”一声哭嚎。 二十分钟后。 “……你是真的吃了药吧?” 第55章 当庄园里开满了玫瑰的时候,陈文嘉终于可以踏上前往纽约的飞机。 临行前,宫墨给他戴上一个项圈,材质跟原来的手环相似,只是柔软了许多,看起来像是纯粹的装饰品。 陈文嘉扯了扯项圈,笑着问:“里面有多少炸弹?” 宫墨摸了摸他的酒窝,没有笑:“一个。还有一个可以瞬间产生高压的装置,一个GPS。”他没有再向他隐瞒。 “……你还真的不留情啊。这小东西居然能装这么多。”陈文嘉撩起项圈,想低头看,可项圈的内径太短,他怎么也看不清。 宫墨轻轻揉着他的耳垂:“我不能保证下回还要在你身上装上什么。你会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陈文嘉嘲讽的笑笑:“反正不是你装,就是别人装。与其被别人偷偷摸摸地往我身体里塞东西,不如交给你。反正再怎么糟糕,你也不会把我的身体拆成一块块拿到全世界各地展览吧?……我好歹救了你这么多次。” 宫墨没说话。在这家伙的心里,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防备线——自己亲手把自己也带到了线外。即使用再多的宠爱和亲昵,也没法消弭的防备。 他无法给任何承诺,在陈文嘉彻底治愈前。 少年的自嘲,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指责。 “哎,要起飞咯!”小乔在飞机上挥手。 陈文嘉拎起巨大的行李,大步朝飞机跑去。 等登了机,他才发现机舱里坐着的魏福,然后被他后面那一堆几乎可以比拟军火库的武器架子给震慑了。“你们是打算炸了那个城市吗?” 魏福在东京的时候没有遭到太多的检查,也许是陈文嘉的光芒太耀眼,变异并不明显的魏福在宫墨刻意的掩护下,得到了很好的隐藏。 而当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魏福同学因为无聊而开始练手头功夫,等他们回到华盛顿的时候,他的飞镖和射击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惜,即使他是极少数带有智商的丧尸,经过了一个冬天,他的智商仍旧停留在十岁的阶段,然后再也没有成长的痕迹,而自我痊愈的体质,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上帝果然只创造了一个陈文嘉。 “这次你下去,只有魏福会陪同。”宫墨坐到地图前,指着他们标出来的几个可疑地点:“上次魏福已经查探到了几个点。可是他没法突破防护,只能等你一起过来。” “既然知道这几个点可以,直接拿炸弹炸他个底朝天不就行了?我记得军部不是有好几个钻地导弹么?既然纽约都破败成这样,珍惜也没用了吧?” 宫墨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能确定这些不是障眼术么?万一打草惊蛇,让他们溜了,我们又要去哪儿找?说不定纽约港下面停了几艘潜艇,随时准备转移怎么办?” “我擦,这帮家伙连潜艇都能弄得到,和平年代早就能称霸一方了吧。” “在没有病毒之前,这个世界本身就有很多股力量在暗处互相牵制着,因为平衡,所以大家都不会展现出来。现在力量明确地分成了两边,维护或者破坏,潜伏着的能量就全部浮上了台面,直到另一边彻底的毁灭。”宫墨从资料夹中取出一张素描图。那是根据威廉描述的黑霜真正负责人的模样。一张极其普通的美国中年男子的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相关资料,或许是伪装,或许是整容,总之,他们对这个人除了代号叫罗德韦恩外,一无所知。 陈文嘉坐在一旁,颇有些感叹。“如果不是这个病毒,我现在一定还把你当做仇敌。然后这一学年的因为体育及格,可以拿到一等奖学金。现在的话,应该是准备开始考托福了。我那时候想着,只要出国,我就不会再遇到你,这个世界这么大,总该分开了。” 宫墨感到有趣,忍不住问:“你想考哪个国家?” “英国,哈佛什么的,一定会遇到你,所以我选择帝国理工,那里有学长,是首选……” “正巧我也是打算读帝国理工。” 陈文嘉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别开玩笑,你们在美国,你去英国搞什么鬼?”泥马,这种天才请去哈佛啊! “以前是打算去哈佛。但是,不能发生的事情,我一般不会做预想。等你好了以后,一切正常了,我会跟你一起去同一个学校。帝国理工的医学也不错。”他笑眯眯地看着全身竖毛的少年,“难道你想甩开我?” 废话啊!谁要跟你一起读书!老子要在学校里度过美好的学生时代!要泡妞!要彻夜PARTY,要杂交,啊不,乱交,要玩得天花乱坠!跟你在一起,人生还是那个万年老二!谁要啊! “不,当然不。”他很识时务。 宫墨轻笑:“现在大家都在回忆曾经。电视上开始播放着我们曾经抱怨过的一切。拥挤的城市,没有营养的快餐,忙碌平庸的生活。明明曾经那么嫌弃,现在却觉得是个奢侈品。” “如果我好了,我要吃川菜,辣得回家拉屎出血的那种,”陈文嘉说得极粗俗,却又相当快意,“湘菜也不错,或者国外那些重口味的芝士,再不来点味道,我的舌头都快圆寂了。” 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宫墨只是笑,眼底闪过一丝绝决。 他的内心永远无法掩盖他的希望。只是这个希望薄弱得叫人不忍心去触碰。 如果,如果没有希望呢? 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相信着这个飘渺的希望。就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人捞上来,还是最终被浪头卷走。 宫墨伸手去摸他的脸,冰冷但柔软的触感,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希望变成绝望,那么他会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不会再去卑微地寻找在人类世界的立足之地,因为他不希望这个家伙失去最后的坚强。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恐惧和未知,与其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不如就这样漂漂亮亮地离开。 这个世界,没有你,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如果没有值得期待的未来,还有什么好眷恋的? 白鹰的直升机降落在纽约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纽约作为曾经的世界大都会,即使沦陷,他的边界仍旧驻留了一支特种部队。偶尔也会有驱魔师过来帮忙进行清扫。在尸怪频繁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时候,纽约偶尔也会有几个尸怪出现,可也仅限于此,因此世界政府对这里的关注度逐渐下降,更不可能想到黑霜总部就藏匿在这个水泥森林里。 白鹰小队直接进了驻兵的基地。 宫墨以驱魔师的身份,向特种兵们报备了进入禁区的事情。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但他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因为他想军方或者是政府,一定隐藏了内奸,否则自己提前报备的战斗为何从未摸到过黑霜一根汗毛。 然而仅有他们两个,又绝对不可能毁灭这个地下堡垒。因此他只能集合散兵游将的力量,进行一次性打击。彻底端掉这个罪恶地狱。 半小时后,十几架直升机也逐渐降落到了这个并不大的停机坪上。 基地负责人很是诧异,他并没有接到驱魔师大部队要来的消息,可宫墨在前几次战役中累积起来的威望,让他还是最终选择了默认。 直升机上跳下来的人一部分是穿着白色制服的驱魔师,另一部分,居然是穿着特殊防护服的雇佣兵。 一个胸口绣着金色菊花的青年板着脸,跟在一个老人身后,见到宫墨后,脸色更臭。“我什么都没欠你的,你居然好意思说还人情?” 宫墨没理他,朝老人行礼:“师父。” 老人就是图尔特,穿着黑色的修行袍,斜瞪了他一眼:“世界刚开始混乱,你就要打最后一仗,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师父,尸怪只要破坏了脑袋,他就什么都不是。这些混乱,只要破坏了起源,他很快就能平息。”宫墨在他面前不敢嬉闹。 图尔特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到他身后瑟缩的少年,更加用力地哼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一声吗?!别以为你还可以装作不能说话!” 被教训得有些心理阴影的陈文嘉立刻哆嗦地喊着:“师,师父……” “听不见!” “师父!”陈文嘉扯着嗓子喊。 “叫那么大声干嘛!我才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教出这么个没用的徒弟!” “……”好想把他头顶上仅剩的几根毛都给扯了! 宫墨笑着将他护在身后:“他不至于这么没用,好歹东京也有他一份功劳。” “我这不是激将法吗!”图尔特老大不高兴。 “……”陈文嘉翻了个白眼。老子的勇气都快被你浇熄了好吗? 龙崎俊彦忍无可忍呻吟来:“老子给你带了十几个帮手过来,你好歹给个感谢。” 宫墨看向已经排列整齐的队伍,轻轻摇头:“还不够,还需要一批。” 虽然是恶战,可正如师父说的,混乱才刚刚开始,如果没有足够的保障,他们这批人只是进去送死,那接下来世界要怎么面对后面的残局? 正说着,又是一批直升机降临。停机坪已经不够,基地负责人只能让他们停在外围。 一群身着黑色战斗服的人整齐地走进来,气势甚至比龙崎俊彦带来的那一批更强盛,也更有纪律性。 “……黑鹰。”龙崎俊彦倒抽一口气。 如果说世界上富豪们的私人武装弄个排行榜,那么可以挤入前十的,就一定有隶属于宫家的黑鹰。宫家的特长是科技医学,因此这帮士兵各个都是当初差点废掉,却最终被宫礼治好,然后从此死心塌地的真正的私人部队。而这群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精英们,即使在成为私人部队后,仍旧大量出没于海外各种战事,协助宫家在战地中开展人道救援。其战斗能力甚至能超过精英特种部队。 这支部队也曾经在墨都沦陷的时候,跟着宫墨一起杀出了重围。 “你连黑鹰都调过来,是真的想做最后的大决战了吗?”图尔特问。 宫墨点头:“师父,还记得驱魔师的历史吗?一个圣人和一个堕天使的故事。可是我在黑霜听到的历史,却是截然不同的版本。也许历史根本就没有真实与虚假,讲故事的人不同,那这个历史就不同,可是驱魔师和黑霜的历史,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当驱魔师终于能压制住黑霜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那是从前。现在的人心都变了。我有时候看着这个地球,也会想,人类是不是该灭绝?”图尔特看着因为没有污染而湛蓝的天空,“黑霜也许就是地球呼出的一口气,他需要歇息一阵。所以让人类们都停了下来。” “人心会变,但只要他是人类,人心的底线就不会变。”陈文嘉突然插话,“有的人也许曾经是坏人,但是在种族存亡问题上,他一定是好人。” 就像在外头听到“你们中国人怎样怎样”一样的话,自己的国家再不好,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第56章 夜晚降临的时候,陈文嘉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装备,就拽着魏福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宫墨从上方看着两朵白色的蘑菇在夜色中绽开,神色冷峻。 老六开玩笑道:“你还真舍得把自己最心爱的肉往敌人嘴里送。”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有事。”宫墨很肯定。等看到对方落地的同时,就打开了所有频道,之前他们安装在各个重点区域的小型监视器同时开启。在这个通信资源异常紧张的时候,借道卫星信号的费用高得惊人,每一秒都是上千的费用,为了这一天,他把自己所有的资金都投入了这场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战役。 陈文嘉落地后,立刻割断了跳伞绳,打开电子地图,带着魏福沿着黑漆漆的街道找到了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一个下水道井口。 死寂一片的下水道里,连水流的声音都没有。所有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样,浓缩成一片难以穿透的黑暗。即使是可以在黑夜中看东西的陈文嘉,也觉得这黑暗实在是让他有种窒息感。 “嘿,跟我说点什么东西,放点音乐也好。”陈文嘉摸着耳机,跟耳机那头的人低声说。 “这会干扰你的警惕心。”宫墨并不赞成。 “干。老子快被这里憋死了。”陈文嘉低咒。 “你不是最适应地下空间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开始撒娇了?”宫墨无奈低笑。 “……撒个屁的娇,”陈文嘉有些羞恼,明明不是这回事儿,被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好像有点这种味道,“我是觉得紧张。毕竟是对方的老巢。” “我们只需要你找到最可疑的地点放置可以探测尸怪的圣女指针,不需要你去冲锋陷阵,别弄错目的。”宫墨再次嘱咐,“出现任何危险,只要逃,不许迎击。” “让我当哨兵我勉强接受,可万一对方追着打,难道就不能还手?”陈文嘉不爽地嘀咕。 “只要你别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基本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啧。”陈文嘉看了看手中的电子地图,这个被老六整合了GPS、纽约所有地下通道图和地面建筑3D图的超级地图,非常清晰地显示着自己此刻的具体位置,而为了不惊动敌人,他们降落的地点离目标地点还很远。陈文嘉看了看手表,开始加快脚步朝目标方向跑去。 魏福跟在后头,背着比他行囊还要重得多的背包,脚步却比他还要轻松。 陈文嘉边跑边忍不住惊叹这个进化有些怪异的跟班。如果说世上只有一个陈文嘉,那么世上估计也只有一个魏福。 可惜在丧尸王陈文嘉面前,魏福就只能是个万年老二。 第一次当了头羊的陈文嘉同学边跑边得意的嘿嘿笑。 疾行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遇到了一群晃晃荡荡的丧尸。纽约城沦陷了快一年,封城也超过了八个月,如今城内几乎没有一个活人,而缺乏了食物来源的丧尸们,在经过一个冬天的冷冻,在开春后,腐化的速度明显加快。陈文嘉遇到的这一批,几乎已经腐烂得仅剩下骨头表面的那一层肉。 第一次看到这种即将自我消亡的丧尸,少年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如果没有疫苗,没有蓄意扩散病毒的恐怖组织,只要人类封闭着自己的小城堡,也许丧尸迟早会自己消失。 ……那自己呢?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 过了一会,还是穿过了丧尸群,继续朝前奔跑。 魏福显然有些茫然,也看了好一会,才跟着他继续前行。 前方不远就是宫墨标注的第一个可疑地点,曾经是地下金库的地方。不知道是谁把他与下水道与金库间的墙壁炸开,从洞口看进去,里面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空间。 陈文嘉跟宫墨汇报了一下,对方道:“我们当时就只查探到了这个洞口就被丧尸给逼了出来。但是从金库的平面图来说,这里只有两层,你进去,看看有什么异常,如果有异常,就把圣女指针放在第二层的入口。”可以探测尸怪的圣女指针基本上只有高级别的驱魔师才能锻造,可短时间内要制造这么多的指针,只有降低他的成品质量,也就是降低他的敏感度。这使得他们不得不近距离地安装这个附着了特殊能力的探测仪。 陈文嘉应了声,让魏福拿出枪,自己打头,先进了金库的空间里。 即使丧尸病毒爆发得突然,这个金库依旧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陈文嘉梦想的金砖,甚至连金渣渣都没有,仅剩下一个个牢笼一样的库房。“难怪普通平民都逃不出去,飞机都拿来运这些东西了。”他恨恨地咒骂。 “等一切结束,这个世界的货币将会重新洗牌,但是唯独金子的价值,永远不会变。” “等等……”陈文嘉瞪圆了眼,“这么说来,你的信用卡也没用了?!” “……” “特码的!那你还给老子信用卡!你坑谁啊你!”陈文嘉在黑暗的房间里暴跳如雷,“你的私房钱换成金子没有?他奶奶的,万一洗牌后,你成穷光蛋怎么办?谁来养我?!” “……”那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还夹杂着不远处的喷笑,过了一会才有人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安慰道:“亲爱的,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陈文嘉耳朵突然觉得热热的。他揉了揉鼻子,决定撇开这个暧昧得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的话题,四处检查了下金库,觉得没有任何疑点,于是决定走到负二层。 出乎意料的,这里居然只有几只丧尸。同样是腐烂得几乎散架的丧尸,他们身上挂着几件爆破工具,还有两把枪。在他们的不远处,是几个空空的行囊。 陈文嘉轻叹。看来有人想要偷金子,结果没捞到一点儿好处,就成了丧尸。 他跟魏福比了比手势,朝上走。“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监视可以解除。” 天亮后,陈文嘉在一个不起眼的屋顶上了直升机。而另一边,龙崎俊彦的队伍也飞到了附近,开始执行丧尸净化任务。 他奇怪地看了眼带着特种兵降落的驱魔师们:“这些丧尸都要马上死了,为什么还要小鬼子特地过来净化?” 宫墨正在给他抽血,眼皮都不抬:“我们来这里,是以驱魔师的名义。为了不让人怀疑,龙崎必须做个样子给基地的人看。”他们的战略很简单,夜晚陈文嘉一个个确认可疑点,白天龙崎就带人到附近进行净化,以掩护他们真正的目的。 血液样本速测的结果很快出来,病毒的数量并没有增长,显然过了这一夜,陈文嘉的身体还没有异变的倾向。 陈文嘉看着宫墨略显疲惫的样子,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伸出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喂,既然我都回来了,你赶紧睡吧。” 这家伙每天都在算计,每天都在操劳,即使年轻,可这么耗下去,迟早也会灯尽油枯……见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陈文嘉立刻恶声恶气地恐吓:“我看你发际线有后退的迹象,还不睡,是想再退两厘米么?!” “……”宫墨的表情简直精彩得可以当年画。 开飞机的老六差点没把飞机撞到高楼上。 一晚一个点,整个纽约有二十个点,他们不可能耗足二十天去寻找目标。回到基地睡了足足八小时的宫墨才爬起来跟大家商量第二个最有可能的点。 当大家正在为第二个晚上做准备的时候,宫墨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愣了足足有三分钟,这才缓缓抬头看向陈文嘉。正在等他回归的众人诧异地看着从来不动声色的队长,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新的疫苗,让其中一只丧尸出现了精神镇定的迹象。”他有些干涩的开口。 陈文嘉猛地站起来,连凳子翻了都不知道。 在世界医学联盟的努力下,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其实已经出现了各种有进步意义的疫苗,包括减缓丧尸腐烂速度、控制病毒入侵速度的疫苗,然而,能让完全脱离了人类思考能力的思维恢复正常的疫苗,却始终没有开发出来。 这是何其重要的一步。人类之所以称为人类,就是因为他的思考能力。当一个丧尸能恢复思考的时候,就不再可怕。 可如果……世界上全是“陈文嘉”的时候,病毒是否还能称之为病毒? 不会死亡,拥有强大的能量,这难道不就是人类一直在追求的永生么? 第57章 第二个夜晚来临得快。 陈文嘉出发的时候,宫墨拉他过来亲了一口。 “如果你撑不下去,就叫我的名字。”宫墨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不在乎背叛谁,也不在乎这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我只要你好好地活在我眼前。” 陈文嘉抬头看他,笑得很无奈:“你的道德底线去哪里了?” “在你身体里,”宫墨再次给他调整了一下通信机,“你活着,他就活着。” ……妈呀,这个人真的有反社会的倾向!!陈文嘉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拽着魏福就往下跳,风中远远飘来了他略有些得意的声音:“那我怎么也要死在你后面。” 宫墨微挑唇角,一直看着那朵白色蘑菇安全落地后,才打开另一台一直合上的电脑。 “你要瞒着他吗?”老六闲暇时回头瞄了他一眼。 “你们都知道了?”宫墨头也不抬,在比对三台电脑上显示的数据。 “啧,你知道,叶澹在华盛顿没有别的人刻意八卦,每天晚上必给我们打电话,陈文嘉的情况除了闺房私密,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 “他连闺房都装了监视器,还有秘密?” “嘿,……你俩那啥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开监视器。”老六猥琐地笑了笑。 宫墨冷哼一声。 “但是,疫苗和陈文嘉的病毒不起反应这件事,确实很……”老六收了笑容,叹了口气。 疫苗和病毒在培养皿中的战争,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甚少会出现像路人一样视而不见的情况。可陈文嘉的血液滴入疫苗后,敌对双方却好像停滞了一样,没有任何的牵扯。 这让大家很是担心。 这支疫苗的研发方向很大程度是为了帮助陈文嘉。作为唯一一个拥有成人思维能力的丧尸,他最近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病毒入侵大脑。可现在疫苗就在他的病毒面前打酱油,这叫实验人员们情何以堪? “这只是一次并不成功的实验,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宫墨终于把视线放回监控屏幕上,神色冷漠,“就算一直失败,只要他没成为唯一的异类,我也不会放弃。” 这边厢,陈文嘉已经下到了地铁站台下的监控室。 这里曾经是地铁停车库,无数的维修车厢停在里面,加上中控室和备用场地,里面空间非常的大。 与之前他们去过的地方不同,这里奇特的没有一个丧尸。陈文嘉让魏福准备好武器,自己则贴上了腐烂的假脸皮,慢慢地晃了进去。 然而当他刚踏进去一步,就感到了一阵不属于自然风的冷风吹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后连跳了几步,还没回过神,身旁的魏福已经接连打出了几发子弹。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宫墨在那边问。 “不知……”话都没说完,他再次躲开了一次攻击。 借着魏福的掩护,他快步地逃到了一个不容易被攻击到的管道上。即使是可以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东西,可这里到处是视觉死角,陈文嘉干脆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发光棒,朝四周撒开。 猛然被照亮的空间里,一下就看到了爬在天花板上的一个、趴在地上的一个、以及正常站立的两个,总共四个尸怪! “我类个去!进了贼窝!”陈文嘉大吃一惊,“四个……不,后面还有!” “赶紧走!”宫墨立刻下令。 “废话我当然知道!”陈文嘉连忙从管道上跳下来,刚想丢出炸弹,手又顿住了:“该死的,炸弹会打草惊蛇!” “用火攻!” 陈文嘉恍然大悟,从包里掏出一瓶汽油,砸碎在尸怪面前,魏福立刻打了一枪在上面,熊熊大火立刻在他们与尸怪之间隔出了巨大的火墙。 对方的踌躇给他们赢得了逃跑的时间,陈文嘉跟魏福发挥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口气从地下冲到了地上。 这时候还是凌晨,整个街道偶尔有几个丧尸走来走去,陈文嘉刚想松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了咆哮声。 他瞪圆了眼,看着尸怪们争先恐后地冲开下水道的盖子,从地下爬了上来。 陈文嘉立刻拽着魏福朝丧尸群跑去。这些尸怪对普通丧尸也有攻击性,因此刚刚那个空间没有一个丧尸也不足为奇。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尸怪们并没有被其他丧尸分散了注意,而是一股劲儿地朝他俩奔来! “我身上是挂了肉吗!怎么只朝着我来?”陈文嘉惊慌失措,连忙打开电子地图,立刻研究怎么能把这群可怕的家伙给绕晕。 “怎么回事?” “坐标XX,XX,XXX,二十分钟内你能赶到吗?”陈文嘉没时间解释,只能跟他确认飞机抵达的时间。 过了一会,老六的声音传来:“没问题。” “我觉得这帮家伙是冲着我来的!”陈文嘉跑了一会,终于总结出问题所在。 他跑了两步,干脆回头,迎接最早冲过来的,弹跳力极强的尸怪。 “来跟你爷爷比试比试。”陈文嘉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这是宫墨特意为他打造的一把剑,与驱魔刀不一样,里面什么特殊成分都没有,就是锋利。按理说,没有驱魔师是没法彻底杀死尸怪的,然而尸怪也跟人类一样,要靠眼睛和耳朵去感知外物,只要把脑袋都砍掉,顶多就是个会动的肉块罢了。 陈文嘉在宫墨不在身边的日子,早已经研究了自己的一套砍柴功。 即使那家伙跟自己做了多少保证,他始终觉得这个世上字后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可在众人面前,他依旧是一个半吊子的丧尸王。他不愿让自己太过出众,作为异类的顶尖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因此他才努力让自己在人类能容忍的范围内出类拔萃。 现在周围连一只活鸟都没有,也超出了监视器的范围,没有普通人能看到他接下来的行动。陈文嘉冷笑,我终于可以尝试一下成为一个彻底的怪物了。 剑身反射的光在黑夜中并不显眼。 比起魏福消音枪的攻击力,陈文嘉的冷兵器居然发挥了更为强悍的作用。 经历了几次几近失去意识的病毒入侵,陈文嘉的体能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在几个月前,他还差点死在尸怪的手上,可现在,地上一个个脑袋跟足球似的滚到了远处,无需任何测试就已经知道他的能力进化到了什么程度。 陈文嘉看了看手表,刚好十五分钟。 将长剑收好,他带着魏福继续朝约定的地点跑去。 直升机并没有着陆,只是放下了软梯等他爬上来。黑暗中太多危险,停靠的瞬间可能就会被虎视眈眈的丧尸们扑上来撕碎。 陈文嘉回到飞机上的时候,宫墨疑惑地看向地面:“尸怪呢?” 少年眨眨眼,很是得意:“甩开了。” 其他人不疑有他,飞机飞回基地的路上,已经开始讨论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尸怪,为什么只攻击陈文嘉。 少年并不参与讨论,抱着宫墨送的条形抱枕,窝在直升机的角落里开始睡眠。 他已经长成了丧尸王,货真价实的丧尸王,可他只想在宫墨面前,继续扮演一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LOSER。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成为LOSER并不都是因为失败,人类是如此复杂的动物,以至于失败有时候都隐藏着胜利。 第二个目标点的异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陈文嘉临走前在尸怪出现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型的监控器,从监控器上来看,并没有再出现异动。 “很有可能,是他们专门设的陷阱。”龙崎俊彦盯着监控皱眉道。“知道地下空间迟早会被搜查,干脆就放一些尸怪来消耗兵力。” “可为什么只会追着小文嘉?”小乔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们取过陈文嘉的血液样本。”一直沉默的宫墨终于出声,大家惊诧地看向他,“在东京的时候,陈文嘉的血液样本就被取走过。虽然分量不多,可我想,应该有一部分已经流到他们总部这里。既然陈文嘉已经摆明了不与他们合作,那么将他划入消除的名单,很正常。就像程式一样,陈文嘉被列入了人类这一边,尸怪才会像追着人类一样追着他。” “……干,这样小文嘉的优势不就少了?” “他们早就想到我们会利用陈文嘉来寻找他们的可能。”宫墨双手抱胸,冷声道,“这样一来,就算是陈文嘉也没法单独夜间行动了。” 大家面面相觑。再糟糕的情况他们都准备过,可,从侦查开始就出现了大问题,实在是出师不利。 “继续让小文嘉带着阿福行动,风险太大了。”宫墨敲了敲桌子,冷笑,“可是这年头,只要钱多,再多的问题都好解决。”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军方刚刚定制的侦查机器人,八足黑寡妇,身高0.4米,体重20公斤,配备便携式小型导弹、夜视镜、红外线等,行走速度30公里每小时,比一般尸怪要快。” ……“既然早有这东西干嘛不直接拿出来用?”陈文嘉龇牙怒视。 “这东西目前只生产了三十只,并且工厂因为缺乏材料暂时无法开工。”宫墨斜了他一眼,“我们宫家,只保留了两只,一个是样板,一个就是最后下线的新品。随便就拿出来用,你以为是玩具么?他虽然功能丰富,但是比蜘蛛还脆弱。” 陈文嘉不说话了。 他盯着这只八足黑寡妇,突然兴奋起来:“你让我操作它去侦查地下空间?” 宫墨点头:“只有你能做。” 陈文嘉一拍胸膛:“我当然能,跟遥控车有什么区别。” “对,价值两亿的遥控车。” “……”陈文嘉脸色一下就白了,“坏了不算在我头上吧。” “当然,”宫墨朝他微笑,“你有责任。” “……这时候了你还在乎钱不钱的你庸不庸俗?!”陈文嘉声泪俱下。 “当然要在乎,”宫墨敲开一个EXCEL表格,“光是用在你身上的钱目前已经达到了这个数字,你要不要过来感受一下?” 陈文嘉哭着跑出了会议室。 去他娘的丧尸王! 没钱的就是丐帮帮主!!! 第58章 第三四五天,陈文嘉都带着八足黑寡妇执行任务,不出意料的,其中有两处都遇到了尸怪。八足黑寡妇的先遣作用给陈文嘉很大的帮助,在远离尸怪的地方操纵黑寡妇,基本探清了内部情况后,他才背着这个巨大的机器人回到地面上。 一切都太顺利,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大家都在紧张兴奋和不安中度过。 陈文嘉没再听到关于疫苗进展的消息,他也没追问。一个疫苗的研发动辄就要经历好几百次的失败,既然没有消息,那就还是没有进展。 这几天,他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遇到尸怪的时候他并没有逃跑,而是逐个地击破,只是在战斗的时候会使用一些小型的干扰设备影响通信机的发射功能,使宫墨无法得知这边的情况。 一开始消灭一个尸怪需要五分钟,可现在,已经缩短到了两分钟。 陈文嘉对这种进步有着近乎自虐的喜悦。 他才不想等驱魔师们随后进来为整个纽约清场,既然他有能力消灭这些臭虫,为什么要让自己憋屈着? 他憎恨这些怪物。这些与自己有着微妙相似的怪物。 第五天回到飞机上的时候,宫墨照例抽血化验。 正在换衣服准备休息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突然皱起的眉头,当陈文嘉凑过来向他索要抱枕的时候,宫墨立刻恢复了正常神色。 “这两天暂停行动,你在基地里陪龙崎练练手,我回一趟华盛顿。”回到基地的时候,最为行动总指挥,宫墨突然说。 陈文嘉盯着他看了一会:“你没有什么东西瞒着我吧?” “没……”他下意识就要否认,却在碰上他的视线时,终于收住了话音,“……我要去确认一件事,在结果出来前,我不想让我的疑惑造成大家的困扰。”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陈文嘉也不会不识趣地刨根问底。 谁没有一些不愿告诉别人的顾虑? 当天宫墨就带着陈文嘉的血液样本和组织切片回了华盛顿。 当这些样本被放到实验室进行测试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讶。 病毒在血液里的百分比出现了一个不算明显,却在之前从未有过的下降。而细胞自我修复功能也出现了一个变缓的趋势。 叶澹有些兴奋:“这是奇迹吧?他在自我痊愈?” “……这本来好事。”宫墨握紧了拳头,“可在目前不是什么好事。” 宫礼沉吟了半响,才说:“你利用他来找出黑霜的总部,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计划。” “如果不是两边都逼得这么紧,我也不会做这种选择。”宫墨没好气地回他。 “说到底,还是利用,”宫礼哼笑,“你利用他,来要挟世界政府,来毁灭黑霜,好成全你和他双宿双飞。可你自己付出了什么?我宫礼养出这种废物,还真是难过。” 宫墨死死瞪着他:“我知道我在这场战役里面的作用只能是指挥官,我也只能把他往虎穴里送,可这才是指挥官必须要做的决定不是吗?以最快速的方法以最小的付出达成目的。因为我站在这个位置,所以我的付出不需要大家都能看到。” 宫礼看向叶澹:“他在你们那儿,就是这副神气?” 叶澹眼皮都不抬:“宫先生,你儿子不用抛头颅洒热血,反正我们都心服口服。” “……这种脾气,好胜的陈文嘉居然会喜欢你?”宫礼轻笑。 两父子对视中产生的火花差点没把叶澹给烧焦。 苦命的叶澹只好努力让事情回到正轨:“我们该看看最新疫苗跟陈文嘉血液的反应了。” 两人这才回到实验台边。 已经放置了足够时间的培养皿在放大镜下,展现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终于不再打酱油的疫苗开始跟陈文嘉的病毒展开强烈的厮杀,反应太过强烈,然而后续发力不足,竟然在厮杀到一半的时候,病毒出现了全面反噬,直至疫苗全军覆没。 “……普通样本什么反应?”宫墨不死心。 “百分之三十的病毒得到抑制。目前最好的成果。”叶澹叹气。 “……还有最多十四天。”宫墨顿了顿,“在跟黑霜全面开战前,最好给他一个希望。” “可他已经出现自愈倾向了不是吗?这难道不是希望?” “我们不知道他的进化原理是什么,我怕……这种自愈就像这个疫苗,暂时占了上风,最后却一败涂地。”宫墨死死盯着已经完全不见疫苗踪影的培养皿,握紧了拳头。 回到纽约基地的时候,陈文嘉正在跟龙崎俊彦比试。 图尔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见到宫墨,也不出声,只是眉头微皱,等龙崎得意地将陈文嘉手中的剑击飞后,才走过去,捡起那把特制的长剑,递回给陈文嘉。“小子,跟我练练。” 少年立刻发憷:“不要!”他打死都不会忘记集训那段日子的苦楚。 图尔特只看了他一眼,没啥骨气的少年立刻屈服了。 宫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恩师近乎无情地攻击着陈文嘉,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杀气。即使是旁观的人,都有种即将被刺杀的错觉,更何况是对这种杀气没有抵抗力的陈文嘉。 “等等!……等等!”狼狈不堪的少年又惊又恐:“你不会是想杀了我……” 图尔特反手再次刺向他的眼睛! 陈文嘉下意识地就握住了对方的武器——木棍。 却不料对方很快甩开他的手,杀气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去你奶奶的!”猛地向后跳了几步,少年拔出剑,没有任何招式,就靠着一股狠劲和速度,将对方的木棍砍断后,反守为攻,几下就将图尔特逼到了剑尖上。 只要再有一厘米就能刺入喉咙,这一瞬间图尔特大喝一声,硬是将陈文嘉从杀戮中唤醒! “……呵,呵呵……”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上却努力挂上笑容:“我开玩笑的。老师你不能这么让着我……” “你装得不像。太假了。”图尔特却很平静,“龙崎每次快击中你的时候,你都故意让自己停滞了一瞬间。你的能力已经超过从前,为什么要隐瞒?” “我没有!”少年连忙辩解,“我,我只是……只是……” 龙崎恶狠狠地看着他。 宫墨静默了一会,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朝远离人烟的地方拖去:“我找你说点儿事。” 被拉住的人一开始还会挣扎,并且替自己狡辩,当他们越走越远的时候,终于安静了下来。 “告诉我实话。”将人抵在树干上,宫墨的脸色很难看。 陈文嘉瞪圆着眼,抿着嘴,就是不吭声。 “为什么到现在还要瞒着我?!”青年生气地质问着,“我就差没把心都掏给你看了,这种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信任你。”陈文嘉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宫墨的脸色难看得就像各种颜料打翻在脸上。 “我到现在还是不信任你!这就是事实!你要我说实话,可你能不能接受?!”陈文嘉也不管了,干脆跟他摊牌,“我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被卖过一次,我就会一辈子担心被卖第二次!哪怕这个卖了我的人痛改前非,对我有大恩!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除了贱命一条!可你们要的,都是我的命,我的命就像金银珠宝一样珍贵。我该信谁?信你?对,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会喜欢我的人……反正我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如果不是,这牺牲还真够大的……” “……我特码的不喜欢你,我会对着一个男人发情?!我特码的会亲一张曾经吃过人肉的嘴?我特码的会抱着一个没有体温的尸体睡觉?!陈文嘉,你倒是告诉我,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别的可以来证明爱!”他几乎想把他掐死! “喜欢又怎么样!我特码的是丧尸啊!我有权利保持我的警惕性好吗!当这个世界上没有丧尸的话,我就是唯一一个异类!为什么不能拥有怀疑的权利!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我一天没变回人类,我一天就对这个世界不放心!爱又怎么样?能吃吗?!能换回一条命吗?我特码的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呢宫墨!”陈文嘉吼着吼着,声音里都带了些破碎的音,表情悲愤得似乎看到了他的眼泪,“我就想着,喜欢你就好了,两情相悦多简单!可我怎么去喜欢?我一闭上眼,就想到被人活生生解剖的样子,你那时候抓着我的手,你也在痛苦!我本来就惨了,特么的还要承受你的痛苦,老子跟谁说去?!” 他大力的喘气,这些愤怒几乎用掉了他全身的力气,半天,才近乎绝望地说了句:“也许你就不该喜欢我的。” 他不可能有朋友。顶多是盟友。盟友多简单,用完就大家对立继续斗争,可现在,多了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人感情,这要他如何防范?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 “这就是你的结论?”宫墨的声音冷得就像地狱里吹来的阴风。 刚刚才把勇气和愤怒用光的少年打了个冷颤。 “……我,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的。”这种快要被人剥皮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陈文嘉,我知道你的顾虑,”他的态度居然变得非常冷静客观,连称呼都正经起来,“也能理解你心中的防备。我当然不可能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身上的变化很可能是寻找疫苗的突破口,这不管是对你来说,还是全人类来说,任何一个变化都是极其重要的。至少在这方面,你该信任我,不是吗?” ……好像是有点理亏。陈文嘉讷讷地点头。 宫墨微微勾起唇角,收敛了官方交涉的神色,全身开始释放出近乎妖孽的气息:“我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给你找治疗方案,世界上恐怕没有谁能比我更期待你快点变回正常人。因为奸尸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今天之前,我只想把一个柔软温暖的陈文嘉给操翻。干得他每天都哭着说这辈子不能没有我。现在我觉得,至少要他自己翘起屁股,哭得稀里糊涂地着说我错了,快来干死我,求我原谅。” ……这个人是下了多少G的黄色小电影!陈文嘉瞪直了眼,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 “我原来还想慢慢地让你自己承认,可现在这副模样,我觉得等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这个软骨头不敢爱,那没关系,我把你绑在腰上随身带着,跟你一起分享我们剩下的人生,想操死你的时候就解下来按在地上。”宫墨的腿插入他的两腿之间,恶意地顶着他那个没有反应的小弟弟。 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纯情少年差点死在这种黄暴之下,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小小声地说了句:“……老子不想当GAY……” “不,你只有我,不算GAY。你是想爱女人的,这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利么?”宫墨说得太坦荡,那种目无王法的气势,竟然就连受害者都觉得…… 他娘的,真的帅翻了。 第59章 被抓回去重新做体能测试的陈文嘉在实验室中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能力——无论是体力、敏捷度、弹跳力、握力还是听觉、视觉,都得到了翻倍的加强。 小乔看到这样的数据,手都有些发抖。 “都超过了尸怪……”他回头看面无表情的宫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担忧,可对方却自己开口:“这是病毒的本事。如果之前是病毒激活了陈文嘉的所有潜力,那现在这些能力都并非一个人类能拥有的。” 这就意味着,病毒已经开始在他的体能创造新的力量。被病毒占了上风,而吞噬掉他的大脑也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他彻底变成丧尸,估计连我没法制住他。”图尔特叹息,“他就像个会行走的核弹。” 宫墨没再说话。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里面一脸无辜的少年,过了一会就转身离开。 陈文嘉从实验室里出来后就立刻跑去找宫墨,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离下一次任务还有六小时,还有一大堆的装备要调试,被龙崎抓住的陈文嘉只好无奈地跟着他回了整备室。 在基地外不远处的一个树林里,一个青年倚着树干抽烟,只是半小时的功夫,脚下就积了一堆烟头。 “你很少会这么放纵自己。”图尔特慢慢走近他。 青年拿烟的手顿了顿,最终把烟扔到地上,踩熄。“那是因为没有放纵的理由。” “那孩子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不知道,”宫墨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神色,“我一直在努力给他,给自己希望。这种期待伪装得太累。” “你才二十二岁。”图尔特轻笑,“可你操心的事情却比我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要多。” “那是因为你快死了,操心也没意义。”宫墨毫不客气地反驳。 “……你这小子刚拜师时的礼貌客气都死光了吗?”图尔特冷哼一声,“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在很多时候,别人确实需要你,可是,并不总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解决问题。” 宫墨终于抬头,直直地看向他。 “不要把自己当做是唯一的救世主。陈文嘉没有你认为的这么弱,他也是个男人,如果你想一直跟他走下去,有时候不妨听听他自己的选择。当你太过于强势的时候,反倒会忽略掉他自己的意愿。”图尔特拍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下去。 他相信以徒弟的聪慧,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过于强大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忘掉要低下身子去了解身边的弱者。而当那个弱者逐渐强壮之后,如果还维持这种关系,势必会彼此伤害。 当第十二个点也被清除嫌疑后,宫墨召集大家开了个紧急会议。 二十分之一的概率虽然不大,可嫌疑最大的十二个点都被全部排除,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起剩下这八个点是不是也空空如也。 当初他们选取点位的条件非常复杂,包括尸怪出没的几率,地下空间的容量,周围逃亡的线路,市政设施的独立性,以及其他非常复杂的概率选项。这并非随意选择的地点,然而至今一无所获,实在不是个好结果。 龙崎俊彦也很是疲惫。为了压缩调查的时间,几乎是每天调查一个点,而负责掩护的龙崎每次都要战斗超过四个小时,即使是在丧尸潮爆发最高峰时期,他们也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 陈文嘉的失控症状在期间发作过一次,幸好当时魏福紧贴着他,很快就用高浓度的麻醉针将他彻底迷倒,然后用铁链五花大绑地送回了基地,大家全副武装地防备了一天,才等到那少年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脸无辜。 在纽约以外的地方,战火已经弥漫开来。 在阵地基本已经稳固后,人类开始第一轮反击战。对手并不是丧尸,而是恐怖组织。许多可疑人物被就地处决,残忍无情的手法却引起了不少中立摇摆人士的反弹,于是战争变得更加复杂,世界似乎只分成了两种人,一种是恨不得杀尽所有恐怖组织的人,一种是恨不得人类全灭的人。 极端的情绪覆盖了全世界,愤怒、恐慌再次将所有的文明压制在原始的兽性下。 给宫墨的时间并不多了,中国已经多次下达命令让宫墨回到总部,参与扫荡战,而龙崎俊彦作为直隶于组织的驱魔师,有图尔特在此,相对好过一些。 多重压力让这个年轻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开会的时候,宫墨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他和同伴们陷入了不停否定、质疑再到重建的螺旋里。 会议开了将近四个小时才结束,结论就是接下来要用四天时间把剩下八个点全部确认完毕,如果晚上时间不够,白天则由龙崎接替宫墨,跟陈文嘉合作。 这里面最受累的估计还是这个已经跟其他驱魔师打成一片的丧尸王。 宫墨揉着额头,轻声地向他征求意见:“你能撑得住吗?” 陈文嘉一拍胸口:“没问题。” 他享受这种被大家当做英雄的感觉,尤其是在被曾经厌恶自己的人认可之后。 会议结束,大家都暂时回到了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的时候,宫墨突然捞过陈文嘉就亲了下去,被亲得头晕目眩的少年无奈地说:“你不高兴,亲我就高兴了?” 宫墨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笑道:“你知道我不高兴?” “你就差在脸上写着与世长辞了。” “我总是让你深入危险,你会不会恨我?”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陈文嘉摸摸嘴角,补充道:“你亲之前要问问我,万一我才吃过东西,你亲了一嘴的生牛肉味你就不膈应?” “……你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让自己装作不在乎”宫墨叹气。 陈文嘉自嘲地笑了笑:“是哪个有什么关系?反正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就行。” “那真心话呢?告诉我真心话。如果我找不到治疗方法,你真的……真的没法恢复,你打算怎样?”宫墨微微侧头,与他平视,“如果我说我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但是前提必须你让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愿意吗?” 陈文嘉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才烦恼地挠了挠头:“……你让我想想。” “……好。”他从架子上取了一罐啤酒,坐到了床边的地板上,喝着酒等待他的回应。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啤酒被咽下的声音,陈文嘉第一次这么坦诚地跟这个人表白自己的心意,手心紧张得直冒汗,却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绷。“我,我是个LOSER。曾经。” “你只输给我,这叫什么LOSER?”宫墨嗤笑。 “不是,我……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如果不去争第一,我的人生该是怎样的。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精彩得可以写回忆录的经历。我连叛逆期都短得好像没有过。我其实很羡慕你。像我这种人,就是那种别人潇洒地谈着自己人生的时候,拿来做参照物的路人。也许没有丧尸病毒,我就是一个过了一辈子都没人记得清楚我长啥样的LOSER。”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更不会有你这种人喜欢我。” “这是在总结你的人生么?”宫墨伸手把他拉到自己旁边,一边揉着他的头发一边听他难得滔滔不绝的自叙。 “因为你说了也许会找不到我恢复的方法,我其实在这方面是挺相信你的,你说也许,是真的很难了,你才会说吧。”陈文嘉盘腿坐着,眼睛却无焦点,“所以我再不说,万一真的没有希望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说的机会了。” 宫墨没安慰他,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啤酒。 “我之前朝你发脾气,对不起,其实我也知道可能回不去了,所以就把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你身上。现在我们都摊开来说,我反倒挺感激你。要不再这样下去,也许我会更加恨你,恨你骗我这么久结果还是找不到答案。”他掰着手指,紧张随着叙述渐渐退去,“其实要是一辈子这样,我也没想过怎么办。在这之前,我只想做一个英雄,这样我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至于后面,如果有人想要利用我做实验,我就会立刻去死。但是如果别人放我自由,我就会好好地活,在一个不影响到别人的地方活着,直到我活腻为止。” “……那我呢?” “嘿嘿,不知道。”陈文嘉干笑,“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想过。我这种人,能活一天就多一天,怎么去想象?不过……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我也挺喜欢的,只是你这种人埋没在世界某个角落,就真的太可惜了。我其实,不愿意你委屈自己。我还是……”他咽了下口水,“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他终于承认了。 可是对方却没有得到答案的欢喜,向来意气风发的青年抓着自己的头,右手手臂遮着眼睛,握着啤酒罐的手在微微颤抖。 压在他身上的期望太多——包括他自己期望,多得已经快压垮他的坚强和傲气。 可是最为难过的,还是对爱人的无能为力。 陈文嘉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有节奏地轻拍着,用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安慰:“喂,我说了喜欢你还这么难过,你开心点啊。” 宫墨的身子僵硬了一会,慢慢地,才放松了靠在他身上。 “我会找到疫苗的,一定会,一定会……”他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你别哭,你哭我肯定要哭,可是我又没有眼泪,哭得好像一点都没有诚意。”陈文嘉的声音比他的还抖。 王八蛋,为什么要在快翘辫子之前知道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在自己还没尝到过恋爱的幸福时,就让自己倒数着度过人生每一天! 剩下的四天,尽管累得大家要死要活,却依旧一无所获。 众人陷入沉默中。 宫墨只说了一句休息一周,便散了会。 恰巧华盛顿那边传来消息,说新的疫苗对普通病毒出现了较大的反应,病毒活性抑制率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并且陈文嘉的标本也有了反应,需要他带上最新的样本回去再试验。 小乔心情复杂地从陈文嘉的手臂上削下一块肉,勉强笑着说:“要是能培养出一种肉牛能像你这样,怎么切肉都能长回去,我们就赚翻了。” 陈文嘉突然问:“那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身上的肉就可以自动痊愈,切下来的肉他不会自己慢慢繁殖变大呢?” 小乔眨眨眼:“……是因为他被割断了营养供应的母体吧。” “那谁是母体呢?” “……你的心脏。”小乔神色复杂。所以他们才无法动取出母体的心思。没有了心脏,还怎样算是人类呢? “心脏移植也不行吗?”陈文嘉非要问出个一二三。 小乔苦笑:“任何正常的心脏只要进入你的体内,就会被病毒攻击,变得跟你的心脏一模一样的母体。所以我们要研发可以抑制病毒的疫苗,这样才能通过做心脏移植手术,使你恢复正常。” 陈文嘉终于明白他们所努力的事情。 看着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华盛顿的宫墨,他挥挥手,朝他告别。 他已经做了个决定。一个可以让宫墨不再每天难以入睡的决定。 第60章 当白鹰直升机被飞弹袭击的消息传到基地的时候,大家正在吃午饭。陈文嘉手中的蛋糕掉进土豆汤里,溅了他一身的汤渣。 龙崎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冲进来报告的驱魔师:“然后呢?然后呢?!宫墨他们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中弹的只有宫墨的飞机,幸好当时黑鹰的护卫队跟在后面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敌人没发现,所以飞机坠落的时候他们已经追过去了!”驱魔师一口气把所有情报汇报出来,“飞机被炸弹炸得不厉害,但是坠落的时候受了重击,所以宫墨、小乔和机师都受了重伤!黑鹰第二波已经赶过去了,估计是要全员去护送宫墨回华盛顿。” “……重伤是多重?有没有生命危险?”龙崎铁青着脸色继续逼问。 “这,这一时半会还不好说,那边的消息就是三人全部昏迷。”驱魔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已经完全呆滞的陈文嘉。 龙崎狠狠地砸了下餐桌。“该死的!我早提醒他不要总是到处飞来飞去!早就成为所有恐怖组织的头号敌人了,这么大个靶子,迟早会出事!” “恐怕还是黑霜。”图尔特终于缓缓出声,“宫墨乘坐的直升机没有任何标志,但是最近经常在纽约上空盘旋,也只有黑霜最有可能认得出来。” “……这帮王八蛋!到底缩到哪里去了!”龙崎恨得咬牙切齿。 陈文嘉把嘴巴里嚼到一半的蛋糕吞进肚子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你想去哪里?不要做傻事。”图尔特叫住他。 少年回头,声音平淡:“我去拉屎。你知道丧尸的肠子憋不住。” “……” 回到房间,陈文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又从宫墨的柜子里拿走一个腰包,将抽屉里所有的小型武器都倒进了这个腰包里。 接着他又拿软布擦了擦长剑,别在腰间,又从宫墨的床下拉出武器匣子,从里面拿走了最厉害的两把枪,一个弄在了腰上,一个别在臂膀上。等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几乎身上全是致命武器。 路过射击训练房的时候,一把将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魏福拎出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东西。早已锻炼出默契的特种兵丧尸只过了两分钟,就从陈文嘉房间里走出来,同样一身重装。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龙崎的房间前,途中引来无数的惊诧和恐慌,当他们敲开龙崎房门的时候,身后已经是无数把枪对着他们。 “我们来谈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吧。”陈文嘉神情非常淡定,淡定得已经有点不像从前的陈文嘉。龙崎俊彦错愕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无奈地点头:“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宫墨走之前已经嘱咐我绝对不能让你擅自行动……” 这家伙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从前杀戮时还带着一丝犹豫和矛盾,那现在,则完全像个军人。这样的改变不知是好还是坏,可这也注定是他们这些经历无数战争的人的结局。 “可你更觉得我应该派上更大的用场,比如直接进入纽约市区进行地毯式搜索。”陈文嘉亮出手中的电子地图:“我也赞同。而且我也有能力。” 龙崎头疼地不想去看他:“这对你太残忍。” “你的良心只会疼这么一下,可是你的责任心一直在。”陈文嘉冷冷地看着他:“我跟你的关系,没好到可以让你为了我而牺牲大局吧?我不需要什么伪善的保护,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可以利用,承认这个,我也不会难受。带我进纽约市区,这是我的要求。” “……你不要把事实说得这么直白。人类的伪善是不能随便揭露的。”龙崎低下头,“我答应你。但是找到总部后你必须通知我们,由我们来解决。保证你能活着——这是我的良知。” 陈文嘉将另一个小型电脑塞进他手里:“我身上安装了只会发射三次信号的追踪器。因为我不希望我做什么都被别人一直监视着。当我有危险,或者当我确定了目标,我会打开追踪器。还有,宫墨的情况,你要每天给我通报一次,绿色信号弹就是情况稳定,红色就是危急,黄色就是转好,蓝色就是已经回来。”他顿了顿,“其实我都不相信你们,但是,这次我也只能相信一次。” “……这么多的东西,你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龙崎忍不住问。 “对。如果不是宫墨出事,也许我会跟你们讨论下作战方案。但是现在,显然没必要。”陈文嘉的脸色阴郁:“只要炸飞那群家伙,就足够了。” 依旧是在黑夜中降落的两个丧尸,只是他们没有着急地朝目的地奔袭,而是随便找了个下水道的盖子,打开,钻了进去。 沿着下水道,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些丧尸。 陈文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攻击,也阻止了魏福想要开枪的举动。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最为强壮的丧尸,朝他大吼一声。 那是久违的丧尸吼叫。 他自己主动躺上手术台,要求把发声装置拆掉,以便他能发出丧尸才听得懂的吼叫。 龙崎俊彦一开始并不赞同,他再三重申,这东西不是假牙,拆下来也许就再也装不上了。因为仪器的重要配件已经停产,要组装第二套,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可陈文嘉还是做了。 久违的吼叫还是弱了些,被吼的丧尸只是略微停止了挣扎,很快又动起来。 陈文嘉再次发出吼叫,声音里带着压倒性的力量。就连魏福都忍不住发出了颤抖,更不用说他抓住的丧尸。 从第一只丧尸臣服,到第一百只丧尸臣服,陈文嘉一直忙到了天亮。 也有不轻易臣服的丧尸,都化作了地下空间的一缕幽魂。更有尸怪出现搅局,在陈文嘉出现之前,他们才是这里的王者。 可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纽约的地下王者很快就新增了一个竞争者。 陈文嘉看着上百号的丧尸军队,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成为墨都丧尸王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只想着摧毁这个世界,通过摧毁来拯救他的绝望。 现在呢? 他丢下自己刚组建的军队,从地下空间走上附近最高的大厦顶楼,在太阳升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看到基地方向升起一枚绿色信号弹。 他站在顶楼,发出情绪爆发的啸声。 在死寂一样城市,声音扩散了很远,激起了更多躁动的丧尸,一时间,从黑暗中,传出各种丧尸的吼声,整个城市的丧尸像是被激活了,再次爆发出他的能量。 第61章 这一年的夏天很热,树上的蝉鸣加上拥挤人群的汗臭味,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他拼了老命,终于在人山人海中挤到了前排,看到了那个老旧的宣传板上,贴着的一张红色榜单。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朝最顶上那个看去。 第一名,是三个字! 他咬住了拇指,神经质地往下看了一眼,第二名,是两个字。 他爆出一声欢呼,近乎癫狂地冲出人群,朝没有任何人迎接的方向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他冲到了球场上,凶巴巴的篮球队长正在挑选这一届的新队员,一群高矮不一比青葱还嫩的少年们站成一列,被挑中的人则被一脚从后面踢出队列,被踢的人还要兴高采烈。他站在那个视如死敌的家伙旁边,被衬得更加矮小。他恨极,想要跟旁边的人换个位子,却在屁股后面挨了一脚后,狂笑着朝旁边那个家伙拍了拍柴火般瘦削的胳膊。 然后在球场上,轮到他潇洒地投篮,迎来各种女生的尖叫和欢呼。 而那个白衣飘飘的长发女孩,则在夕阳的映衬下,红着一张脸,朝自己递来了情书。 “我可以跟你交往吗?”女孩羞涩地问。 当然好!“对不起。” 嘎? “为什么?”女孩泫然泪泣。“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放屁,老子是要答应的啊!“对。我喜欢他,非常喜欢。” 看着女孩转头哭着离开的模样,他又急又怒,转身就朝教室跑去,他要去找那个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想揍的人。 还没到教室,就在后山路上,遇到了那个混蛋。 混蛋身上的制服被扯得凌乱,前面站着两个校园恶霸。他想起来,那两个恶霸最喜欢收取保护费,一次最低50,那是他半个月的零花钱——因为他们一个月收两次。 他大喝一声,拳打脚踢地赶走恶霸,将混蛋从魔爪中救出。 混蛋那张漂亮的脸蛋充满了崇拜和感激,他得意地笑,笑着笑着,就把混蛋抱紧了怀里,朝他亲了下去。对,这才对,他要找他…… 陈文嘉猛地坐起来,瞪圆了眼。眼中不再是温暖和煦的校园光景,而是冰冷黑暗的民宅。 我累个槽,幸好是做梦! 他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变成丧尸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做梦,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呆了好一会,看向已经只剩下家具残骸的房间,这才想起自己再次失去了意识。 他与魏福约好,只要自己失去意识,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把自己麻醉倒后,拖到民宅里锁起来,自己在房间里怎么发癫都没关系,他守在外头就行。 这是他离开基地后第一次发作。与上一次发作间隔了七天,而这是他离开基地的第四天。 他走出房子,外头还是傍晚,魏福估计躲在邻居家。微弱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白皙的皮肤立刻浮起了一点点黑色的被灼伤的痕迹。 他立刻退回房间,捡起一旁被魏福提前脱下来的防护服穿上,然后滑坐在门后,等待日落。 梦中的一切那么的真实,也那么的让人怀念。 他抱着膝盖,侧着脸,想要让自己重新回到梦乡里,再去重温那并不真实的回忆。 可直到天色完全漆黑,他依旧没能睡着。 魏福已经拖着从邻居那里翻到的两架溜溜车,站在了院子外。 陈文嘉想起今天忘了去看基地发射的信号弹,心情有些恶劣。连续三天发射的都是绿色,这证明宫墨绝对受了重伤,否则情况该有好转的倾向,而不是只能维持在稳定。 他走出房子,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如今他已经是五百只丧尸的头领,然而这些没有智商的丧尸,并不能告诉陈文嘉哪里有可疑人物出现,因此搜索的任务还是只能他亲自来。 丧尸军队对于他的作用来说,就是跟未知数量的尸怪和拥有未知武器的黑霜们抗衡,自己带的武器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就只能用尸海战术。 被召集成军队的丧尸除了一部分作为保镖陪同,大部分都集中在时代广场下方的地下空间,准备开战时调集。 原来插在二十个可疑点的圣女指针被他回收了四套。比起圣女指针,他更相信自己引怪的能力,可这些警报器,对驱魔师来说,却可以作为警报器存在,因此都被他带在了身上,等遇到大量尸怪的时候插上——他才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怪物。 有了溜溜车,不用奔跑,他们的前行速度也快了很多。这种小型交通工具在干枯的下水道里非常快速,也足够轻便,有时候还可以抡起来作为武器砸碎敌人的脑袋。陈文嘉甚至还发明了前端出刺的机关,所到之处,脑袋横飞。 可即使如此,诺大的地下城市,用了四个晚上仍旧走了不到十分之一。陈文嘉想了想,决定早上也行动——在地上行动。 他要用自己做人体靶子。 来吧,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贪念,都集中到我身上来。 让我一次性杀个够! 要在纽约找到一条又直又长的街道还是相当容易的。 在死寂一样的城市里,一辆黄色的面包车顶着一个巨大的喇叭,播放着八十年代的摇滚乐,慢慢行驶在街道上。即使这条街道算不上市中心,却也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开车的人穿着厚实的衣服,五官蒙得严严实实,双手按在方向盘上,脑袋不停地摇摆,似乎沉浸在喧嚣的摇滚乐里。 车身上用红色的油漆喷了大大的一个单词“KING”,喷得很难看,却彰显了车里人的身份。 车子以近乎15公里每小时的龟速慢慢前行,当车子因为来不及拐弯而撞到建筑上,车里的人还在摇晃,似乎毫不在意。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动静。 趴在建筑附近的高层上的少年啧了一声,收起望远镜,自己走下去,将车里双手被绑在方向盘上而不停挣扎的丧尸给拉了下来,拽进建筑里,扯下他身上的衣服,这才放走了这个无辜被当做替身的丧尸。 陈文嘉当然没这么傻,用自己的肉身当靶子。在天亮前,他就找来丧尸,塞进一辆被石头压住了油门的车子里,将他伪装成自己的模样,让所有试图找到他的人以为这就是陈文嘉。 然后他就在旁边静观对方的动作。 也许会直接击杀,也许会冲上来逮捕,也许还会引诱他朝某个陷阱奔去。 可无论如何,陈文嘉再怎么着急,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陷入危险之中。 等负责检查周边环境的魏福回来,摇头表示没有异状后,他才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虽然第一次招摇过市没有换来任何回应,陈文嘉还是决定再多等几天。 也许并不是没有看到,而是在监视自己。丧尸王与白鹰的关系如此亲密,这种单独一个人招摇过街的模式,反倒让人生疑。 回到纽约的第九天,陈文嘉依旧一无所获。 可信号的弹已经从绿色变成了黄色,这让阴郁了好久的少年终于露出一个释缓的表情。 他不敢去想到底受了什么伤,才会让铁打的宫墨躺了九天才慢慢好转。最好不要是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比如…… 他晃晃脑袋,把所有不好的想法全都用脏话盖住,然后将从民宅里搜刮来的武器摆到自己刚建起的武器架上。 如果曾经的中情局能看到这个武器架,一定会感到惊恐。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城市里,竟然有如此多的精端武器,就好像任何一个人都能创造出一次恐怖事件。 他看了眼正在摆弄武器而明显心情大好的魏福,又抬头看向墙上缓缓走动的挂钟。这个地下城市就像个异空间,外头怎样都与自己无关,只要朝着他唯一的目标就好…… 可他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地方,世界正因为他而起了小骚动。 进入五月,华盛顿的天气就像情绪忧郁的姑娘。 事故发生的第四天,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来到宫家庄园的时候,天气开始从小雨变成暴雨,从来很有礼貌的宫礼板着脸,将人堵在门口,任由雨水将这位贵客的身子打得湿透。 后头的护卫官终于忍无可忍,大声斥责这个不识好歹男人:“首席来这里,是为了救你儿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监视我儿子,我能理解,可是当子弹飞过来的时候你们没做任何措施,我不觉得这时候可以将你放进来。”宫礼及身边的保镖,将宽大的门口给堵得连个小狗都难以钻进来。 卫非似笑非笑:“你早知道我们的监视?” “有免费的保镖,谁不愿意呢?那小子毕竟还嫩,不可能事事周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本来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惜这次事故让我觉得我们的容忍没有必要继续了。”宫礼直接下了逐客令。 卫非揉了揉额头:“宫礼,在这之前我跟你没怎么打过交道……”“那是因为你以前也就是个小头头而已。”宫礼面无表情地表现两人的阶级差距。 “……”这张让人想掐烂的嘴果然是子承父业!“我对这次的意外道歉,只是对方发射的距离实在太近,我们来不及。” 这确实是难为他们。监视宫墨必须耗费大量他们潜伏在美国的情报人员,加上这帮孩子虽然年轻,却足够警觉,因此他们往往要在很远的地方进行监视跟踪,而获得的情报也有限。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们就算来得及反应,也苦于距离。只能在飞机坠毁后,击退企图前来搜捕的恐怖组织。 至于黑霜是怎么知道那架飞机是宫墨的,而并非打到旁边保镖的飞机,就是个疑问了。 “我过来,是想跟宫墨说几句话,他有权利知道。并且,我没有带走他的意思,反倒是如果您不接受我们的建议,恐怕24小时之内,就会有别的组织过来强迫带走他。”卫非神色凝重,“他到底是我们国家的公民,我的权利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宫礼冷哼:“老子是美国人,儿子是中国人。这个世界到这时候还有心思分国籍。” 说完,还是侧身让出了进入的空间。 白鹰小队的运气不错。飞机只是被炸到了尾翼螺旋桨,坠落的时候因为操作及时,只是出现了冲撞而没有爆炸。 机师老六受伤最多,但伤势都不算重,小乔则因为冲击而右手骨折,而位置靠近机尾而受到爆炸冲击影响的宫墨,则是三个中受伤最严重的那个——头部缝了八针,多处软组织挫伤,左手骨折,肋骨断裂,胸腔积血,还有轻微脑震荡。 尽管如此,在卫非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睁开眼,看向这个代表着权利的男人。 “我以为你是不死鸟,在做驱魔师的时候,你无论受了多少伤,第七天一定能爬起来继续战斗。”卫非站在他的床边,俯视这个因为受伤而剃光了头发的青年。 “我是人类。不是丧尸。”宫墨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弱了许多,气势却丝毫不减。 “时间不多了,我喜欢跟你直来直去。你们到纽约做什么?有什么隐瞒我们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现在如果不是我的斡旋,美国军方已经去把踏入他们国土的丧尸王给抓到他们的实验室了吗?” “跟踪我们这么久,还是没能查出我们在做什么吗?”宫墨轻笑,“你们的情报分析师真是弱爆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与黑霜应该有关。可我们早就搜过了,纽约已经是死城,没有任何组织在里面活动。”卫非冷声道,“你可以选择拒绝回答,那我就选择放弃保护你的丧尸王。” 宫墨直视他:“你签发的特殊通行证,是像擦屁股的纸一样没有稳定价值么?” “不,你弄错了宫墨,”卫非拿出一张照片,丢在他胸口,“知道么,权利这种东西,是人类世界最顶尖的能量,除非人类已经失去了组织性,否则权利永远都是最有力量的。我说不,他就是废纸,无需你们在下面怎么评论我的信用度。而且现在的情况是,即使是我保持沉默,陈文嘉依旧不可能活下来。在你出事的当天,他已经离开了基地,进了纽约城。” 宫墨身子一震,没受伤的手甩掉输液的针头,捡起胸前的照片,死死瞪着上面并不清晰,但足够看清是谁的身形。 照片上的少年带着另一个特种兵,背着巨大的背包,身上挂满了武器,已经越过了封锁线。 “除了他和魏福,没有任何人跟着。这个城市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他这么全副武装地潜入?如果真的是黑霜,他为什么敢一个人去?或者……你根本不知道?”卫非从他震惊的表情上读出内情。 “……龙崎俊彦呢?”宫墨强忍着怒火,抬头问他。 “龙崎俊彦,因有通敌嫌疑,当天就被总部带走。图尔特,失踪。其他驱魔师一并被遣返回到总部。”卫非俯下身,冷冷盯着他,属于指挥者的气势慢慢浮现,“小鬼,现在你该知道权利的厉害了吗?不管你曾经是多么伟大的英雄,在这个东西面前,你都要学会弯腰,学会下跪。否则,你永远都会让自己,让别人陷入危机之中。” 照片被宫墨握成一团。 心里的愤怒和身上的疼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告诉我,纽约到底有什么?”卫非压低了声音,“被切断了任何后路的陈文嘉,现在就像活在一个孤岛上。他们让我交出这孩子的行踪,我说不,不为什么,因为他是我们国家的人,只有我们才有权利判定他的罪。不,他有没有罪,还要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能拍板,你说是不是?” “……告诉我,是不是只有爬到你这个位置,才真正算是获得了权利?”宫墨咬牙斜瞪他。 卫非愣了愣,苦笑:“权利这东西怎么会有标准呢?谁都想站在最顶端的位置,于是大家都不停地把后人往下踹,把前人拖下来。只有站稳了的那个人,才勉强算得上是有说话的权利。其实我真不愿你们这些有理想的孩子沾染上这些恶心的游戏,可是,”他摸了摸宫墨的脑袋:“当这个游戏里全是废物的时候,我们必须拥有清除这些废物的力量。” 他看着这个被视为青年一代领袖的人,知道自己的话语还是起了作用。 这一代的青年都把权力视如洪水猛兽,个个避之不及,却导致了上层正能量的凋敝。他希望这个青年能真正成长起来,将这些该死的黑暗统统驱逐出去。 他毕竟,太孤单了。 “好了,不死鸟先生,把一切都说出来吧,我们联手来改变这一切。” 第62章 第十四天。 已经覆盖了大半个美国的暴雨天气终于来到了纽约。 这种天气对侦查造成很大的影响,陈文嘉只能放弃游街的行动,拎着魏福去市中心搜刮有用的东西。 他从诊所里搜集了上百个针头,又到化学商店里弄了些土炸弹的原料,自己蹲在小房子里开始搞武器制造。 尽管他已经收集了足够一个军队使用的武器,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 他不知道自己在畏惧着什么,可身边没有那个人,他始终觉得不安。 这两天基地没再发射信号弹。他隐约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又无法回去查看,加上自己最近身体似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让陈文嘉越发坐不住。 他不想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莫名地死掉。 制作炸弹的小刀不小心在他手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陈文嘉死死盯着那道本来应该很快就痊愈的伤痕,在隔了约摸十分钟后才慢慢愈合。 对,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迅速恢复了。 这本来应该是好的趋势,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第二次晕阙后造成的破坏比第一次还可怕时,他就知道,这绝对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体内的怪物正在跟自己抢夺这个身体。 两方拉锯的后果,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当其中一方占据这个身体时,他就会呈现不同的身体素质。 陈文嘉甚至在清醒的时候,都听到了那个怪物的呼啸声。 他冷冷一笑,吮去残留的血迹,继续自己的工作。 那又如何?他才是丧尸王,这个没有智慧的怪物就该乖乖地屈服在自己身体里。 外头开始滚雷,一道道闪电劈开因为乌云带来的黑暗,暴雨带来的水流将街道冲得哗哗响。窗子被狂风吹得嗡嗡响,也许是其中一扇窗没有关紧,被风猛地吹开,“嘣”地一声打到了墙上。 陈文嘉只能冒雨过去关窗,却在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立刻闪身躲在了窗帘后,借着窗帘纱网,死死盯着那个正在屋顶上调整户外设备的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明明站在刚刚还很多丧尸飘荡的地方,却丝毫没受到攻击。 陈文嘉想到曾经见过的披着丧尸皮的家伙,不仅打了个冷战。 灰衣人在调整了约莫十多分钟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沿着屋檐走到了一个天窗边,打开天窗,就潜了下去。 陈文嘉立刻调开地图,查看这附近的地下室,却发现在地图上,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地下室!果然这帮家伙自己挖了个地下空间! 他用望远镜查探了一下对面,可那间房子全拉上了窗帘,根本看不清内部。而他几乎不用怀疑,这里面要么是塞满了守卫,要么是装满了警报装置。自己贸然进去,下场绝对惨。 他摸了摸下巴,决定等雨停后,再在这里进行游街。他倒要看看,对于送上门的丧尸王,这帮家伙到底忍不忍得住。 陈文嘉被摇醒的时候,外头的雨还没停。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问魏福怎么回事,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熟悉的,该死的,穿着白色制服的青年。 “……嗷……”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热,明明没有眼泪,却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我没死。你却来送死。”宫墨俯视着这个让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少年。幸好,这个单薄的身体没有缺少任何一样零件,唯一遗憾的是,他再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陈文嘉连忙站起来,伸手就去摸他那个刚刚长出了刺毛的头。明明剃了个光头,脑袋上海绑着绷带,要换别人早就挫死了,可这人还是那么好看,这绷带光头就像是专门为他设计的造型一样。 宫墨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冷冷地瞪着他:“你答应过我什么?” “唬……”说不出来你拿我如何? 不对,这个人不是情况才转好没多久么,怎么现在就可以下床乱跑了?陈文嘉立刻甩开他的手,开始扒他的外套。 果然,外套只是披在身上,身上的衬衣也比平时的宽松了许多,一拽开就能看到里面厚厚的绷带。而另一只手,则打了石膏,用绷带挂着。 “嗷!”搞屁啊!这种伤势还跑出来!你以为你是变形金刚么! “你答应过我什么?”宫墨继续逼问。 陈文嘉开始傻笑。 宫墨再次抓住他的手,抓得很紧,知道他没法再像之前那样说话,冒着风险闯入纽约,一切都只是因为想要为自己报仇,于是明明满腔怒火,却又忍不住心软。 他还戴着他亲手扣上去的项圈,这个项圈的高压发电装置和GPS密码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即使自己生死不明,这家伙依旧没有拆下来。 “……你这个混蛋……”宫墨将他搂到怀里,不管自己的伤口,死死地抱住。 这种疼到骨髓里的感觉,却又让他觉得胸口涨起了热度。 陈文嘉靠着这个人,一直在傻笑。 当他发现自己差点嚎啕大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原来在心里做了多坏的打算。 当死亡在身边不停地上演时,这个人也有很大的几率会成为死神勾走的其中一位。他只不过是个凡人,再怎样厉害也是血肉之躯。 他不希望,甚至是害怕这个人会死去。 他不停地用各种借口来掩饰恐慌,在掩饰差点被时间抹去时,幸好,幸好这个人活着出现在面前了。 “……嗷嗷……”他双手抱紧这个脆弱的人类,整张脸贴在他的绷带上,让他血液的味道告诉自己,这人是活的。 宫墨的下巴顶着他的发旋,任由他搂抱,对身上的疼痛只字不提。 两人安静地享受了好一会重逢的喜悦,宫墨才轻轻拉开他,在他手里塞了一部手机。 陈文嘉连忙问:“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卫非加入了我们,小乔和老六随后才到,我是带着黑鹰和卫非的小分队一起过来的。”宫墨的伤还没好,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因为不想让他们发现我知道你的行踪,所以我只带了黑鹰的人过来找你。” “卫非怎么会加入我们?”他一直对上层人物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曾经想把他当做试验品的家伙。 宫墨只笑了笑:“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否则很难跟更多的敌人抗衡。”他并没告诉他卫非与自己谈话的内容。 他不希望这单纯的家伙更加厌恶人类。权利、金钱和人性,都丑恶得让自己怀疑起人类是否值得拯救? 那天他跟卫非直截了当地说,上层一定有内鬼,卫非不但没有惊讶,还非常赞同。 我们早就怀疑了,但始终没有证据。他这么说着,并将一个在美国做雇佣兵的人介绍给了宫墨。我相信你会需要他的。卫非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并不是假公济私,这个组织已经渗透到中国大部分地区,我们仅剩的几个大城市正面临沦陷的危险,一天不毁了这个组织的脑袋,这些尸怪就会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 于是卫非最后交给他的,不仅是一个实力惊人的雇佣兵团,还有许多珍稀的资源。 宫墨看着他送到自己面前的资源,不由冷笑。在这场世界混战中,显然卫非这一级别的人,也在进行着一场权利战争。 用卫非的名义清剿了美国的黑霜总部,一直在世界联盟里占有最强地位的美国首席,下场一定非常精彩。 想到这里,宫墨又将陈文嘉搂了过来,狠狠地亲了一口。管他外头风吹雨打,只要他的陈文嘉活得好好的,活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那就够了。 “话说回来,你这半个月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魏福呢?”他上下摸索着,想看看他这几天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陈文嘉呆了呆,心想这家伙瞒了自己这么多事,反倒希望自己什么都吐出来。“你把我当白痴吗?”他打出这句话后,就被宫墨瞪了一眼:“我把你当白痴,那我是不是只比白痴聪明一点?” 陈文嘉本来很不爽,听到这句,就略爽了点。 “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这跟欺骗没什么区别。我如果不是白痴,就该得到相同的信任。我告诉你多少,你就告诉我多少。即使你内心觉得我是白痴,我还真的不是白痴,我是白痴的话,你至今就不会这么顺利地摸到纽约来,你的军功章上是有我的一半……” 宫墨哭笑不得。这手机看来很顺手,打字速度跟他平时说话的速度差不多了。 可他说的的确没错。 宫墨斟酌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卫非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陈文嘉一脸惊愕。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告诉他这几天自己的进展,并带着他走到楼上,展示自己的武器架。 看着几乎塞满了整层楼的轻型武器,宫墨又惊又好笑。“看来我们的后勤无需担忧了。” 然后陈文嘉又被他带到那扇窗子旁,指着对面不远处的小房子,告诉他暴雨时发生的事情,宫墨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突然反过来问他:“你本来是怎么计划的?” 陈文嘉将自己的声东击西计和盘托出。 宫墨轻笑:“相当聪明,不过,孤军奋战太危险,计划先推迟,我要把这里作为临时作战指挥部。基地太远了,我们需要先把队伍带过来。” 陈文嘉在指挥方面从来都是听他的,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等他提出要明天早上才能把人调过来,沿着有阳光的地方进入这栋小楼,陈文嘉就得意的哼了一下。 这里已经是他的小帝国,他就是国王。 当他带着黑鹰的队伍走向自己的小基地时,两岸夹道欢迎的丧尸即使馋得口水都掉到了地上,依旧不敢随便靠近。 当一道黑影终于忍无可忍地扑过来时,陈文嘉一跃而起,徒手就掰断了那家伙的下巴,腰上的长剑毫无偏差地刺入他的脊梁,然后整个脊椎被整个划开,飞溅出一地的黑血! 近乎人体解剖的攻击让黑鹰的战士们都有些瞠目。 他们讶异的不仅是这个丧尸王的身手,还有他的狠厉。当他们得知丧尸王是他们的小头领带出来的徒弟后,顿时释然——战场上的杀伐决断,从来是宫墨的特长。 当夜晚来临前,孤单了许久的小楼,再次塞满了活人。 无数的电子产品被架设起来,一个小小的房间立刻就被改造成了指挥部。陈文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用多余的五金部件把独立浴室改成公共浴场,指挥魏福到外头去安装太阳能电池板,把卧室的床拆了变成折叠餐桌,又铺上自己的行军袋,然后,一个普通的民居就成了军营。 唯独给他和宫墨留了一个书房,里面有一张还算舒适度沙发床。 陈文嘉死死瞪着那张显然是双人床的沙发床,用眼神质问对方是否把他俩的关系昭告于天下,宫墨却只是耸耸肩:“宫礼在他们出发前,多嘴地说了句:要把我的儿媳妇一起保护好。”昭告天下的可不是他。 这还不算什么,当大家为了节省水资源而一起沐浴的时候,看到同样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的陈文嘉拎着脸盆走进来,立刻随便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然后嬉皮笑脸地跑出了浴室,临走前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要是再胖点就好了,小头领喜欢丰满点儿的。” “……”拿着脸盆的少年羞恼得浑身颤抖。 被单独留下来的宫墨一脸无辜:“过来吧,再不快点,水就要用完了。”因为供水停止,他们使用的是泳池里的水,因为前两天持续的大雨,这些水经过家庭过滤器后就可以使用。 陈文嘉慢慢挪过去。 过了一会。“……嗷!”他瞪着他的手。抓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来帮我洗澡。我们从出发到现在,都三天没洗了。我伤口不能碰水,你来帮我。”宫墨很好脾气地解释。 特码的洗澡就洗澡啊!没听说那里要用这种手势来洗好吗!又不是洗萝卜! 陈文嘉全身僵硬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再次留下痕迹,然后还很是满足地靠着自己的胸口,感叹道:“虽然没什么技术,还是只有你才能让它高兴起来。” 放屁!你听说过高兴流眼泪吗! 还流的是白色的眼泪! 特码的!!!特码的!!!! 等老子好了!我也流给你看! 第63章 行家一上来,就知有没有。黑鹰们根据陈文嘉提供的情报,让魏福将三只比掌心还小的八足黑寡妇放到附近的屋顶,然后开始分别操纵这些仿真蜘蛛,沿着机箱里延伸出来的电线,爬进了房子里。 陈文嘉难以置信地问:“不是说我们只有两只黑寡妇么?” “剩下是卫非送的。”宫墨盯着九个监视屏,上面几乎把房间的所有角落都拍摄到了。 三个蜘蛛每个背负了三个角度的摄像头。这种机械精密度远比他们之前的要高,至于造价高出多少,那就不是陈文嘉敢问的问题了。 到了这个地步,钱还算不算钱? 房间的细节一出来,就有一部分人开始作图。包括房间的尺寸、设备、敌人数量等,都被一一记录下来。 蜘蛛在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电线的踪迹,于是分散开,朝不同的方向爬去。 宫墨看了一会,确定暂时不会有什么发现,于是拉着陈文嘉,将他带到书房,神色严肃地问他:“昨天没有问你,身体变得怎样了?” “七天昏迷一次。”他扯开嘴角,努力地装作不在乎,可是按键盘的手有些发抖:“离下一次昏迷还有两天。到时候你别靠近我,把我锁进地下室就行。” 宫墨紧紧皱着眉头,抓住他的手,仔细地看了一会。“你还有什么没说?” 其实他根本看不出来,但这家伙总对坏消息藏着掖着,时间一久,他就发现这种坏习惯并不是说他不信任自己,而是一种不愿面对糟糕现实的下意识的逃避。 懦弱的陈文嘉,是没变成丧尸王之前的真实模样。 少年想把手收回来,却怕拉扯到他的伤口,缩了半天,还是乖乖地交待自己痊愈速度减慢的情况。 宫墨没再说话,他拉着他走出房间,直接把脖子上的通信机脱下来丢给黑鹰小队的队长:“厉哥,暂时交给你了,我要到船上一趟。” 被称作厉哥的男人点点头:“这边至少需要五天时间。抓紧。” 宫墨拎起自己带来的行囊,指着地图问陈文嘉:“走下水道需要多久才能到这里?” 陈文嘉心想自己又不是谷歌下水道地图向导,鬼才知道啊!可还是乖乖地点开下水道管网图,比对了一番之后,弱弱地竖起两根指头。 “你平时怎么走的?”这家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搜查这么多地方,肯定有别的方法。 “溜溜车。” ……宫墨看着这个堪称儿童玩具的交通工具,嘴角微抽。虽然形象很难看,但确实能有效降低体力消耗和增加速度。于是两人在晚上走下水道,白天地上开车,最终在第二个傍晚前,抵达了宫墨说的“船”。 这是一个被废弃的船坞。与繁茂的纽约港不同,这里估计在病毒爆发前就已经衰败了,因此明显比城内的其他港口破败许多。 陈文嘉被带到了一座密封修船厂里,等他走进去的时候,忙碌的人群让他呆了好一会。 许久不见的小乔、老六,甚至连叶澹也站在甲板上,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找到了吗?”苍老的声音让陈文嘉大吃一惊,他转身就看到图尔特站在宫墨身边,似乎颇为不满。 知道他的诧异,图尔特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行踪:“龙崎小子被上面栽赃调走了,我在发现有外人来到基地的时候就已经离开,所以他们没能把我一起带走。你每天看到的信号烟,是我让一个负责卫生的小子发的,如果宫墨还没回来,信号弹就一直是绿色。” 陈文嘉敬佩不已。能在丧尸横行的地方自己找地方躲藏的人类,确实算得上英雄。 小乔和老六身上也都包扎着绷带,小乔比起宫墨还要严重得多,但他看到宫墨,居然还嘲笑道:“爱情的力量能让人每天打封闭,能让人死里复生。啊啊啊,好羡慕。” 陈文嘉立刻紧张地看向宫墨。 “我不是陶瓷做的,别这么看我,”宫墨抓了抓他的脑袋以作安慰,“让叶澹过来检查下,我们看来有必要进行第一次试验了。” 陈文嘉呆呆地看着他。第一次试验?是指对自己的试验么? 宫墨眼神放软:“这艘船也是卫非的礼物,船上就是我说的借来的雇佣兵团。这些人拥有足够强悍的实力,只有在这里,我才放心对你进行第一次测试。”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话语不那么伤人:“你知道,要治愈你,必须经过很多次的实验。可是,事实上很多对普通丧尸起作用的疫苗,对你身上的病毒都没有任何效果。如今,我们终于研发出了新的治疗方法,对你的病毒起了明显的抑制作用,并且普通丧尸没有任何的副作用反应。……你愿意进行第一次测试么?” 他的嗓子眼有点干,说出来的话都带了些微的颤抖,生怕自己的措辞不小心伤了这个好不容易才相信自己的少年。 陈文嘉在发呆。他看向旁边也很紧张的三人,还有一脸严肃的图尔特,再看看严防死守得跟铁盒子一样的修船厂,过了好一会,才点头。“那就试试吧。”他的表情还是呆呆的,就像个听话的笨孩子。 “不会有事的。”宫墨将他搂过来,在发顶上亲了亲,神情却难掩紧张。 “嗯,我也觉得。”陈文嘉还在呆滞状态中,“反正不是现在出事,就是以后出事。” 他梦寐以求的解药。 原来并不是吃一颗就能起死回生状态全满,而是要期盼出现奇迹。 他抬手,又死死地抱住宫墨,把脑袋整个都买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定是跟上帝要求奇迹要求得最多的人。 如今进入纽约城有很多的途径。一般人只会选择从驻军基地出发,因为那里有足够的资源补充,并且周边没有丧尸的威胁。 可这艘船,却是从最不起眼的海洋上飘过来,直接进入被废弃的船舱,通过战斗,直接占领了一个新的据点。 船长是这个雇佣兵团的团长,罗斯。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有着俄罗斯大汉的体格,中国商人的精明,美国大兵的爽朗,和日本男人的好色。 从维修甲板上走过来的时候,罗斯不忘摸了一把自家女兵的屁股,差点被踢中下体的男人笑哈哈地跟陈文嘉用英文打招呼:“嗨,珍稀的丧尸王大人。” “……嗷嗷。”陈文嘉礼貌地挥挥手,发现自己居然不讨厌这种毫不在意恶劣本性外露的男人。 “啧啧!我居然跟丧尸说话了!”罗斯兴奋地扭头朝自己的弟兄们吼。周围一群持枪守备的雇佣兵们纷纷低笑,也许是太有气场,笑声就像是重低音炮的回响。 宫墨给陈文嘉介绍这个壮汉,陈文嘉痴迷地看着他身上媲美健美先生的肌肉,心想自己哪天要是练成这副模样,该多有男子气概。 可宫墨只给了他一秒的遐想,就泼冷水道:“你要是敢练成这副模样,我一定甩了你。” 陈文嘉刚想说谁怕你,话还没到嘴边就自己咽了下去。 妈的,怎么这句话突然间杀伤力这么大? 老子不该是把握主动权的人吗? 他还没开始陷入自我厌恶,罗斯就已经将他举了起来,好奇地从下往上打量这个据说赤手空拳就能捏死一个尸怪的少年:“小东西几岁了? “……嗷。”陈文嘉竖起中指。 宫墨将人夺回来,似笑非笑:“罗斯先生,我们可以下去了吗?” 罗斯大笑:“当然可以。”说着,将两人带到了船舱的下层——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叶澹和小乔已经开始忙碌,图尔特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捕获回来的尸怪,时不时给雇佣兵们上战斗指导课。 “这艘船是专门为你们配备的,”罗斯语气中难掩骄傲,“卫非让我在太平洋上备战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可能会有实验人员需要借用我们的船。我们的船队共有三十条战舰,五条后勤舰,这艘算是战斗舰的改良,专门为了丧尸王改造的,只花了五天时间!” 陈文嘉诧异地看着他。在这种感染时刻,漂泊在海上显然比在陆地更安全。然而怎么获得补给也是个巨大的问题,每次补给都是一场战斗,战斗到现在还能有这么庞大的舰队,实在不是一个普通“雇佣兵团”可以做到的。 “我知道你想问剩下的舰队去哪里了,”罗斯轻笑,“宫墨这小子不信我们,只让我们守着外围,防止黑霜撤退的时候从海上逃跑。不过,开船的事只需要少数人,我们想要战斗的时候,没人能小瞧我们。” 宫墨不置可否。他虽然说是战斗总指挥,可在这些被战争淬炼过的人面前,自己同样也缺乏威信。这时候,只能退让,而非愤怒。 三人走到用特殊玻璃隔离起来的实验室前,都停下了脚步。 小乔和叶澹都在犹豫怎么解释他们即将开始的实验流程,倒是宫墨指着里面的病床,冷静地跟陈文嘉说:“你要做的,是躺在上面。我们会分三次给你进行治疗。第一次只是皮下试验,第二次是局部实验,第三次,会在你昏迷后醒来的一瞬间,给你注射最后一次生物药。” “我要躺到我昏迷为止么?”陈文嘉问。 “……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没意识为止。”宫墨承诺。 “会疼吗?”他又有点怕了。 宫墨苦笑,摸摸他的脑袋:“我不知道,也许不疼,也许……很疼的时候,我给你讲故事,讲你最喜欢听的隋唐演义好不好?” 陈文嘉点点头,自己走了进去。在踏入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回头问:“如果我好了,或者,变成一个普通丧尸怎么办?接下来的战斗,你们怎么办?其他人要是跟你要回一个丧尸王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宫墨直直地看着他,“战斗本来就该是由真正的士兵去做,而不该仰仗着一个曾经连杀鸡都不敢的少年去拯救这个世界。他们要是想从我身边要走一个丧尸王,那我就给他们一个比丧尸王更有价值的东西。” “这对话说得好像我真的能马上变回普通人了一样,哈哈哈。”陈文嘉状似轻松地笑了笑,然后自己爬上了那张会自动束紧手脚的特殊病床。 为了让他感觉更舒适,上半身还调成了四十五度,在他的右手边和左手边都各有一个键盘方便打字,而三米外则是一个巨大的屏幕,播放着各种有趣的电影。 相比少年一脸轻松的模样,其他人的表情却更加严肃。第一管血被机械手抽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于分析数据,整个实验室里只有宫墨和罗斯站着不动。 “这是个勇敢的小孩。相比他的身材,他的心要强壮得多。”罗斯不由赞赏。 “那是因为他哭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宫墨面无表情。 当他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也总是不在么?一次次的受伤,都是自己丢下那个敏感的、自卑的、没有安全感的少年,所以错过了他真正难过到哭泣的时候。而他在自己面前流下的眼泪,多半都是委屈和不安。他自己一个人度过了绝望和憎恨,只留下一点委屈和寂寞去让宫墨安抚。 可是伤口最疼的时候,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这次我会陪你到最后。”他隔着玻璃,用嘴型告诉里面的人。 第一次皮下试验。 实验对象,陈文嘉,三小时内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病毒活动速度略有降低,但各方面机能指标都正常,思考能力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这边宫墨已经跟陈文嘉在聊大学专业的事情。 陈文嘉在考虑一切恢复正常后,自己要继续学业,只是原来的经济专业实在不想读了,但一时又想不到读什么。 宫墨给他建议,说可以试试医学,那样毕业后就能当他的贤内助。 陈文嘉差点敲碎键盘。 第二次局部试验。 陈文嘉起初有明显的挣扎。那是肌肉痉挛的迹象,他承受着痛苦,那些病毒似乎想要逃窜到敌人攻击不到的地方,因此个别区域出现了过敏和迅速腐烂的迹象。 然而在药效过去后,腐烂的地方又再次长合,变得完好如初。再次检测到,体内病毒活动速率有了一定幅度的下降。 小乔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看周围的人,居然也是满头大汗。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罗斯突然问宫墨:“你爱他?” “……嗯。”宫墨心情不好,回答得很短。 “他这幅样子跟普通人差不多,那还好,可是,如果真像刚才那样,变得全身腐烂,却不再是丧尸王,而是一个普通丧尸呢?”他问得有些不怀好意。 陈文嘉进去前,宫墨给了他一个深吻,这吻的热度即使是普通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更别说对象还是个吃人的丧尸王。看来这小子变态的程度跟他的名气差不多。 “那就继续寻找变回普通人的方法。”宫墨看也不看他,“如果怎么也治不好,那我们都没有必要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不会愿意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我也不想继续无聊地活下去。” 罗斯愕然。 第三次试验,是在陈文嘉进入实验室的第三天。 他的昏迷比预计晚了五个小时,这个变化被看做是试验有效的佐证,大家都期待着这第三次的瞬间治疗法,能给整个试验带来完美的句号。 丧尸王的蜕变非常惊人。 原来安安静静的少年猛地睁开眼,满身的血腥和杀气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他挣脱束缚前,机械臂已经准确地在他静脉上注射了最后一针。 然而他还是挣脱了钢圈,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近乎疯狂地撞击着世界上最结实的防护玻璃。 宫墨静静地站在第三层玻璃外,看着已经变成丧尸的少年。 大家屏息静气,知道这次实验如果没有任何效果,那么他们的生命将有很大的危险。 然而过了三分钟,丧尸王开始剧烈颤抖。 宫墨甚至能看到他每一寸肌肤都在抖动,这到底有多疼,他不知道,可丧尸王猛地抬头,却让他几乎崩溃:那是陈文嘉的眼神,痛苦,挣扎,绝望,委屈,求助…… 宫墨把头抵在玻璃上,死死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冲动到要去开门。 丧尸王用头撞着玻璃——他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 嚎叫从愤怒,到哀痛,到绝望…… 脑袋撞出了黑色血液,沾在玻璃上,流下一滩的血水。 “……文嘉,文嘉……”宫墨滑跪到地上,死死盯着痛不欲生的爱人,眼眶赤红。 这是他曾经错过的,现在第一次陪着他经历的绝望和痛苦。 这种情感,就像被一个导线,直接传到了他的心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所有人都像不知疲倦,都静静地看着丧尸王在玻璃实验室里的挣扎。 终于在第四小时的时候,再次昏迷过去的丧尸王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宫墨冲过去想要开门,却被罗斯拦住:“时间没到!等他自己醒过来才知道结果!” ……我不想等!这是我最珍惜的人!这是我最不舍的让他受伤的人!为什么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 宫墨死死瞪着他,目龇迸裂,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是总指挥。 他要负责的不仅是陈文嘉,他还要负责身后这一群人。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依旧无法选择陈文嘉?! 第64章 即使丧尸王昏迷过去,实验人员还是往房间里充了一次麻醉气体,彻底确认对方已经完全不能反抗后,才允许宫墨进去协助体检。 将瘫软成一滩的少年抱回床上,他拨开他额上的头发,轻轻在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将固定器再次绑在他身上,将检测仪器拉下来,重新给他进行全面体检。 两个小时后,初步结果出来,众人欣喜万分。一直包围着脑部的病毒已经开始变少,这意味着陈文嘉昏迷的几率将会大大减少,如果持续治疗,即使不能完全变回正常人类,可至少不会再出现失控的情况。 这时候陈文嘉已经醒来,在宫墨的帮助下,重新进行力量、反应和声音测试。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能力并没有随着病毒活动的降低而降低。众人一时找不出原因,最后还是宫礼在另一边下定论:他的能力也许只是跟病毒强度有关。也就是说,赋予陈文嘉力量的,不是病毒的数量,而是病毒本身的能力。 折腾了一整天,即使身上已经完全无碍,少年依旧对那刻骨的疼痛难以忘怀,明明测试的时候,随便就能掰断一根铁管,可要他站起来的时候,却哭丧着脸看向宫墨:“我起不来。” 话语中的撒娇让所有正在做实验的人立刻把目光射了过来。 宫墨视若无睹,只是过去扶起他:“腿软?” “要不你背我回去。”其实少年心里盘算着趁机占便宜。 宫墨捏了捏他的腿,见没有大碍,正想答应,抬头就看到他一脸猥琐的得意,顿时挑起眉毛,不怀好意地同意:“行啊。” 陈文嘉立刻迫不及待地要他学猪八戒背媳妇,却不想对方单手将他从床上抱起来,让他的屁股坐在他的手臂上:“走吧。” 这姿势非常的考究平衡,偏偏对方走得极快,陈文嘉惨叫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的脑袋先着地。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一直萦绕在实验室里的压抑顿时消散了许多。 陈文嘉也跟着笑了,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宫墨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又朝实验室外走:“我们先去洗个澡,三小时后就回黑鹰驻地。” 陈文嘉没有拒绝,直到出了实验室,宫墨才把他抱着自己脖子的手拉下来,亲了亲:“觉得害怕就抱紧我,想哭就哭。这里只有我知道。” 陈文嘉是在笑,可手分明是抖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痛苦,只好用软弱来代替恐惧。可最亲近的宫墨还是发现了,单手抱变成了悬空的拥抱,陈文嘉从前面抱着他的脖子,脸蛋贴着他的肌肤,过了好一会,压抑得近乎哀鸣的声音从颈项中传出。 他疼。他真的不想再试验了,也许下一次会更疼呢?疼得他受不了的时候,他真的想过放弃。当丧尸王就当吧,可是他又不舍得宫墨啊…… “嗷嗷嗷……”少年用丧尸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声音小小的,听在宫墨耳里更像是撒娇,听得有些不自在的青年耳根居然红了。 干,奸尸这种事情说不定自己真的做得出来。 试验取得了喜人的进展,然而纽约另一头也传来了消息,黑霜的入口已经找到,只是有各种诡异的情况,就等宫墨回来决定。 既然已经发现了大本营,宫墨就没有保存实力的意思了,回头就让罗斯带着雇佣兵团把船开到距离驻地最近的地方,随时等候调遣,而他则跟陈文嘉从原路返回。 等他们回到那座小房子的时候,已经是离开后的第七天。 这期间暴雨频频,因此又有人出来维修了一次接收器,厉哥让蜘蛛爬到了那人身上,只是这人在进入入口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全身消毒清洗,蜘蛛直接报废,并未能直接跟踪进去。 但这也足以让他们查探整个大本营的概括。 但这东西的形状实在让人惊叹。 厉哥把绘图员做出的入口区总平面图递给宫墨,这种外围有一圈以尸怪作为保护沟的设计,似乎跟哪里很像…… “这不简直就是一个地下陵墓吗?”陈文嘉在一旁饶有兴致。 众人诧异地回头看他。 少年得意的耸耸鼻子,用手机一个个字地按,即使有错别字也不觉得羞愧:“我以前研究过秦始皇陵,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地下宫殿。你不觉得,这跟这帮人的目标很相似么?想要在地下营造自己的军队和帝国,等待着有朝一日重返人间……” “如果按照这个推理,那这个只是外城墙。”宫墨插话,“除了兵马俑坑,……还有车马坑,也就是运输工具的地方,还会有甲胄坑,放武器……” “嘿嘿,说不定还有藏了美女的宫妃坑……”陈文嘉挨掐之后就握着手机不说话了。 “呵呵,这种推断很大胆。”厉哥看了看正在斗法的二人一眼,“可这种陷阱形制哪里都会有,不一定是以秦始皇陵为模板。” “反正都是猜,不如猜个大胆的。”宫墨在图纸上比划了半天,突然灵感上来:“如果把它当做陵墓,他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墓主是死人……”陈文嘉迅速回答,然后继续被掐。“嗷!”他低嚎抗议。 “说。” “……防水防火防盗……” “对,水。”宫墨将总图放到他们打出来的这个区域的建筑物分布图上,将他们对比:“你看,他们的墓室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想要进去,一定要清理干净墓道上的尸怪,可还没打进去就被这帮怪物损耗体能,实在不划算。” “对,所以开头我是一定不会下去的。他们一定会追着我打。” 宫墨给他一个冷得可以刮骨的眼刀,少年立刻装乖坐好。 “最近天天暴雨,看天气似乎还有更强的雨水。”宫墨在尸怪的位置指了指,“我们就用水攻,不花一毛钱,淹死那群看门狗。” 第65章 将地下空间与地面层的地图对比后,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靠近地面的点。 魏福负责在夜间把炸药布置在这个点的周围,陈文嘉则去召集自己的丧尸军团,准备开战。 得知陈文嘉手上拥有一个千尸兵团后,就连黑霜的队长都忍不住侧目。要知道,统领一个百人队伍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是一千个丧尸? 问他是如何统治这些丧尸,陈文嘉眨眨眼,很是无辜地解释:用食物来驯化。 在食物已经短缺的现在,丧尸缺乏维持生存的能量,将很快就会腐烂死去,因此天性迫使这些丧尸开始为了食物而大打出手。 纽约城里几乎没有了人类,迫不得已,他们终于把目光转向已经在城里撒欢的动物。 陈文嘉只不过在混战中,成为了夺取最终胜利的那个王。虽然一头已经开膛破肚的牧羊犬非常新鲜,可包里揣着大量新鲜牛肉的陈文嘉并不感兴趣。 对他来说,现在最上等的美味确实还是人肉,只不过有了理智的自我催眠,牛肉已经成了他最重要的口粮。 夺得了胜利,却没有独享美食,陈文嘉将肉分给几个听话的丧尸,其他丧尸饿得不行,仅有的智慧终于让他们知道,只有服从这个胜利者,才能活下去。 于是陈文嘉收编了一千人后,还是因为粮食紧缺,最终没能扩大队伍。 知道真相的众人脸皮都有些抽筋。 唯独宫墨饶有兴致:“如果拿人肉去驯化这些家伙,岂不是更容易?” ……我虽然是丧尸,可还是没这么丧心病狂好吗?陈文嘉盯着他。 闲扯完毕,一个背着炸药包,一个背着牛肉包,站在门口朝大家挥挥手,就像是准备上学一样,轻松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阿厉拍拍一直守着监视屏的宫墨的肩膀:“放松点,那孩子是个聪明人,不会出事的。” 宫墨抿着嘴,并不出声。 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一辈子都不要用到这家伙。 魏福把炸弹安装好,就退到了指定的地点接应陈文嘉。这一晚上,周边区域隐隐传来了好多丧尸的嘶吼,没人知道在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早躁动,是谁在挣扎,又是谁在占据更多的黑暗。 当宫墨手中的信号机发出摩斯密码的声响时,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一切准备就绪。 已经是夏季,夜晚变得很短。当陈文嘉回到约定的地点时,天幕已经出现了些微的光线。 少年打了个呵欠,正要揉眼,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尼玛。 不对,老子刚刚打呵欠了? 他眨眨眼,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困倦。顿时呆在了原地,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忧。 在没做实验之前,他虽然会睡觉,会偶尔感到疲累,却绝对不会感觉到困顿。 困这个词,不适用于夜行动物的丧尸啊亲! 他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自己该表现出“喜”这个态度——至少表明自己没白吃苦。 这天的天气并不好。直到了七点,天空还是一片浓灰色的云。过了半小时,开始起风,风里明显带着水汽,卷着各种飞沙走石,将房间的门窗吹得砰砰作响。 古有孔明借东风,今有宫墨借暴雨。 倾盆大雨在上午十点终于被黑漆漆的云朵给挤了出来,荒废的街道因为缺乏管理,很快水因为排水口被枯叶堵塞,而积成了内涝。 “炸。”宫墨在看到水量越来越大的时候,立刻下令。 他们选的点刚好是周边地势最低的地方,一旦炸开大洞,所有水都会朝那里汇聚。 沉寂了许久的城市,终于听到了久违的热闹的爆炸声。 雨水像洪水一样,冲进了十几米宽的大洞里,根据炸药的分量,这个洞少说有十几米深。当雨水灌了差不多十分钟后,里头终于传出了躁动的声音。 一头,两头,三头,……数也数不清的尸怪从大洞中爬出,就像准备占据地球的外星人,狰狞而嚣张地打量着这个即将属于他的世界。 “……这帮家伙居然已经做出了这么多的尸怪……”就连阿厉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宫墨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尸怪,当陈文嘉出现在画面里的时候,所有尸怪都朝他奔去!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肉中。 少年一边跑,一边将沿路的大桶踢倒,大桶朝地上倒了些什么液体,随着雨水的流动,很快就冲到了丧尸群的面前。接着奔跑的丧尸们就像是被击倒的保龄球,摔得极其狼狈。 ……监控室里许多人都是咬破了下唇才没笑出声。 这招是谁教的啊!!! 轻松就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少年站在远处的一辆货车顶上,等待着丧尸们再次冲过来。 玩笑时间结束,巨大的爆炸将这些尸怪炸成了碎块。 然而尸怪的可怕就在于不死,眼瞅着没丢脑袋的尸怪很快就要复原继续站起来,一个老人从天而降,将驱魔刀插入它的脑中,手起刀落,所有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图尔特就像漫画里的英雄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文嘉崇拜得眼都直了。 死老头吃了钙尔奇D吧。 “出发。”宫墨的拳头终于松开,拎起自己的武器包,推开门就朝外走去。 接天连地的雨水卷着各种杂物一直冲进了地下坑洞。 众人冒着暴雨,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悄悄地接近了这片区域。大部分的尸怪已经在爆炸中身首异处,剩下的小部分在图尔特和丧尸二人组的合力下,也基本趋于消失。 让人惊异的是,在这种几乎透不进一丝阳光的时候,街道上居然没有一只游荡的丧尸。 黑鹰小队在队长的指挥下,四散开,从包里掏出几个炸弹一样的东西,轻轻投入激流中。洪水将炸弹卷入其中,一起流到了地下坑洞。 宫墨藏在一处平房内,静静地看着带了标记的几个炸弹流向他们标注的地下城堡的四周。就在先后投进去的炸弹几乎都被卷到下面后,他做了个引爆的手势,四散在周围的人纷纷按下引爆键,只听一声声闷响,从地下传来。很快,有的地方出现了局部坍塌,露出一些属于人工建筑的残骸。 正当大家欣喜于找到入口的时候,地下突然传来一阵长鸣。声音像是夹杂了很多怪异的吼叫,又像是某些动物临死前的哀鸣,当它划破雨声的时候,所有人都莫名地感觉到了寒意。 站在较高处观察的队员脸色大变。“……周边的丧尸全部出来了!” 宫墨立刻跳到高处,用望远镜观察,顿时明白他的惊恐。似乎所有丧尸都被这声长鸣给吸引,开始朝这边跑来。对,是跑,与平常缓慢的移动不同,就像是发现了猎物而做出的反应,僵硬的身体作出做大的摆动,朝声音发源地奔来。 “这就是他们的陷阱。”宫墨咬牙,“把我们引到同一个地方,一次行围剿。” 图尔特劈开最后一个尸怪的脑袋,也拎着陈文嘉跳到了高处。 “小子,这是你的队伍吗?” ……尼玛,这怎么也得上万头吧!怎么可能啊!陈文嘉瞪圆了摇头。 他的丧尸军团顶多有一千个,就埋伏在百米外的地方,可现在这些丧尸从四周涌来,他的军队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这下糟了。”阿厉打开一包烟,叼了压根在嘴里,依旧面无表情,“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蟑螂捕蝉?” 队友们虽然觉得这时候不该吐槽,可实在有人忍不住开口:“螳螂。” “啊哈哈,”阿厉笑起来嘴角一点都没有弧度,“蟑螂也可以捕嘛。” 话语虽然轻松,可所有人都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他们分散在四周,形成一个极有效的防护队形。虽然知道这次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行动,却没想到连虎穴都没能踏入就要被团灭。 图尔特看着自己紧张的徒弟们,捞过陈文嘉的肩膀:“你能操纵丧尸?” ……老子不是魔法师好吗!!陈文嘉泪中含恨地看着他。 “别人叫你丧尸王,”图尔特摸摸他的脑袋:“可我怎么看都不像。” 陈文嘉立刻变得羞恼。 “在我看来,你总爱躲在宫墨的后面,胆小,有时候太过善良,单纯过头,容易被骗……”图尔特细数他的缺点,“这样的性格,永远当不上丧尸王。” 他把他往前推了一步:“可是如果命运把你推到这个奇特的地方,不妨尝试一下,让自己变得勇敢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陈文嘉回头看他,手有些抖,却没退回来。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送死。我们会一起战斗。”图尔特拔出他的驱魔刀,丢给他:“我们的刀交换一下。这上面沾满了数不清的丧尸的灵魂,也许能让你更勇敢。” 陈文嘉捡起明显更重手的刀,看了好一会,才放入自己的剑鞘里——他们的刀都是以图尔特的古刀作为模板打造,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超越这把据说拥有灵魂的古刀。 图尔特接过他的刀时,少年已经低啸一声,带着魏福,朝前方冲去。 宫墨看到他的身影,全身一僵,正要冲过去,却被阿厉拉住:“看到师傅的手势了吗!” 他在叫他们都等待一会。 “等等,你是指挥官,不能冲动。”阿厉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挣脱。 因为接下来,将是丧尸王的表演时间。 陈文嘉被魏福背到一个较高的建筑屋顶上,少年深吸一口气,抓起腰上的广播喇叭,朝远方发出了一声长啸。 即使再大的暴雨,也无法阻隔他的声音。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势减小,然而天空还是一片阴沉。陈文嘉站在屋顶,面无表情看着逐渐围上来的丧尸。 过了一会,上千个被编好队形的丧尸从附近的房子里涌出来,朝已经形成尸潮的丧尸群冲去。 军队编制的丧尸军团到底比各自为政的丧尸群要有攻击性得多。两军交锋的刹那,丧尸群几乎全线溃败。 阿厉拍拍宫墨的肩膀,宽慰他:“这孩子跟你学了不少。” 青年死死盯着远处的背影,正要过去质问自己师傅,却听到耳机里传来雇佣兵团团长罗斯的声音:“小子,我们已经到一公里外了。这里很精彩嘛。” “……停止前进。”宫墨几乎咬破自己的唇角才能维持冷静,“等陈文嘉控制局面后再过来。” 阴云下,少年单薄地持着刀,站在屋顶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这模样颇有末日英雄的气势。 可他丝毫不希望他成为英雄。 因为现实与漫画不一样。英雄最后的下场往往就是死亡,只有死亡才能真正让一个人被世人追认为英雄。 魏福一脚踢飞从下面爬上来的丧尸,陈文嘉看着已经涌到脚下的丧尸群,突然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嗷嗷嗷!!”他将丧尸当做肉垫子,毫不费力地着陆,一把抓起其中一个最为强壮的丧尸,丢上天空! 魏福举枪就射爆了他的脑袋。 “……啧啧,简直是……”罗斯在远处举着望远镜惊叹,“只有丧尸王才玩得起的游戏。” 陈文嘉目光中带着戾气。 在刚成为丧尸的那半年,杀戮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痛苦。他还曾犯过以人类身份来说难以饶恕的罪行。可那时候,他是丧尸。 当他已经快忘了自己是人类的时候,宫墨出现了,后面的两年里,他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是个人类。 可现在他却必须遗忘自己是个人类。 他要让这群该死的,没有任何智慧的东西知道,处在进化最顶点的,是他,所有丧尸都必须对他下跪,因为他是王!他是丧尸王! 少年发出一阵爆吼,周围的丧尸都停下了动作。 他从丧尸群的脑袋上跳起来,一脚踢飞了其中一个还在跟自己军团扭打的丧尸,魏福的补枪让这场争斗只在两秒内就完全结束。 很快,在丧尸王和魏福的联手下,前线的丧尸群终于停下了脚步,陈文嘉站在尸体堆上,朝他们发出近乎威胁的嘶吼。 这些丧尸慢慢转头,开始跟后来的丧尸扭打在一起。 黑鹰和雇佣兵团们都凝神静气地看着这一场在征服与统治中越来越大范围的战斗。 宫墨的电子表突然发出声响,把还在发呆的青年唤醒,他握紧拳头,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强攻。” 仅仅静默了两秒,所有人都抄起了武器,朝洞里跳。 在跳下地洞之前,宫墨回头看了一眼陈文嘉。图尔特正巧回头,撞上了他的视线。 拜托你了。宫墨朝他微微点头,随即抓起驱魔刀,跳了下去。 图尔特爆完身旁丧尸的脑袋,忍不住低笑。 就算生命在今天结束,自己的一生也算满足了。 不知战斗了多久,当脸上全是丧尸黑色的血迹时,陈文嘉抬起头,看向自己一直不敢看的方向。可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踪影。 他心里有些慌,站直身子,想要跑过去,却看到那屋顶下的墙上用黑炭写了两个字。 “WITHU”。 ……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边转身回去继续厮杀一边在心里埋怨,情书写得短就算了,还用英文写,用英文写就算了,还不好好写,非要用简写…… 他表情带了点扭捏地顺手砍死了面前的丧尸。 宫墨与黑鹰小队以小跑的速度一直下到了一堵围墙前。 长长的回廊里看不到一扇门,刚刚发出哀鸣的喇叭露在外头,可水泥把电线全部埋了起来,看不出到底是从哪里牵过来的。 “打开生命探测仪。”宫墨道。 不出所料,探测仪的结果是一片空白。显然这堵围墙离真正的核心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最不好说的,是这堵墙后面到底是空心还是土地,炸开后万一进不去,还是浪费时间。 大家绕着这堵墙走了好一会,宫墨掏出地图,对比了自己在地面上的位置,跟阿厉讨论了好一会,终于决定在这里炸开一个口子。 当他们看到里面明显属于室内走廊的环境时,终于松了口气。 黑鹰小队分成小组,一个个钻了进去,宫墨在倒数第二个进去,当他正要踏入走廊时,外头隐隐传来了陈文嘉的啸声。 他一愣,忍不住抬头看向被水泥顶阻隔的天空。 “前进吧,宫墨。”阿厉在后面认真地叮嘱。 青年终于扭头,踏进了属于他的战场。 成千上万的丧尸拥挤在这片并不开阔的区域里,陈文嘉就像一个努力上位的统领者,站在一群丧尸的肩膀上,指挥着自己的军团杀伐、征服。 图尔特所在的屋顶,已经尸横遍野,可此刻已经没有新的丧尸爬上来,老人盘腿坐在烟囱上,掏出一根烟斗,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称王称霸。 远处的罗斯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战场被清出来,只好朝天空打了一枪,让陈文嘉注意到自己,并为自己开辟一条安全的道路。 已经杀红眼的少年被这一声信号弹给惊醒,终于看到不远处的雇佣兵团,立刻朝自己的虾兵蟹将们嘶吼,命令他们将剩下这帮不听话的家伙引往别处。 丧尸潮慢慢地朝另一处开阔的场地挪动,就像一个被头羊引领的羊群,虽然躁动,却还是乖乖地跟随而去。 罗斯带队从旁边跑过,好几次都看到有丧尸群朝他们扑过来,却见陈文嘉踩着丧尸的脑袋奔过来,一脚将这些不听话的家伙们踢回队伍里,追不上的,则被像牧羊犬一样守在旁边的魏他们福一枪爆掉。 “……如果全世界的丧尸都这么听话该多好。”雇佣兵里有人哆嗦着笑道。 “到时候,得陈文嘉者得天下么?”罗斯轻笑。 他们越过丧尸潮,终于抵达黑鹰小队下潜的地方。正要下去,就听身后传来陈文嘉的嘶吼。罗斯扭头,就看到少年被一个高大得惊人的丧尸从高处扯下来,狠狠地拽到了地上! 那是尸怪。 那一声哀鸣,终于也把尸怪给吸引了过来! 一直很喜欢陈文嘉的团员们有些犹豫,在数量众多的丧尸面前,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可眼巴巴看着陈文嘉被尸怪欺负,实在无法忍受。 “……等一会再下去。”罗斯掏出狙击枪,开始找瞄准的位置。 被狠狠地摔到地上的少年很快就爬起来,在对方的拳头送过来之前就将一个替死鬼推到了自己面前挨了一拳。 魏福在后面射中了他其中一个脑袋,尸怪扭头,想要冲过去报复,却被陈文嘉从后面徒手穿破了胸口。 一只手掏出他的心脏,另一只手狠狠摘下了其中一个脑袋,陈文嘉沾满黑血的面上布满戾气。 即使如此,尸怪依旧没死,他抬起手正要攻击,再次被陈文嘉硬生生撕掉了手臂。 血腥得近乎暴力电影的画面让团员们瞠目结舌。他们惊讶的不是陈文嘉的力量,而是那个像雪橇犬一样只会咆哮着卖萌的家伙,现在却不折不扣地成了大杀器。 一直坐着的图尔特终于慢慢站起来。他眉头微皱,担忧少年的异变是否因为病毒的作用。 当少年将驱魔刀插入尸怪的最后一个脑袋时,对着晃晃悠悠倒下的尸怪,陈文嘉比出了一个中指。 ……图尔特坐了回去。罗斯沉默了一会,也下令继续追击。 他相信,这孩子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是宫墨,你珍惜的那个孩子,俨然已经变成了丧尸王,这样的变化你能接受么? 第66章 地下基地的结构出乎意料的复杂。 宫墨看了眼通道,知道敌人已经从监视器里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刻决定分散行动。 黑鹰小队拆分成三组,宫墨带着二十多人,开始寻找核心动力区。 激烈的枪声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宫墨已经无暇去估算双方伤亡的情况,他知道,目前真正的敌人还没出现,他必须全神贯注去寻找对方防守的缺点。 潜入地下两个小时后,宫墨的耳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低吼。 是陈文嘉。 能进入到耳机通信的接受范围,证明这家伙已经解决了地面上的诸多麻烦,跟着雇佣兵团一起下到了地面。 宫墨忍不住低笑。经此一役,他就成了货真价实的丧尸王。而罗斯的担忧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病呻吟。 陈文嘉一直都不是一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寻求保护的小猫,真正炸毛的时候,绝对会让人退避三舍。在这种境地下,只有努力让自己变强大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而并非为了保持所谓的纯真而远离杀戮。 他喜欢的是有缺点的陈文嘉,更喜欢那个跟着自己一起成长、改变的陈文嘉。 一声爆炸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前方传来一声警告:“前方有大量半成品!” 话音未落,就听到剧烈的枪声和嘶吼声。 耳机里几乎是同时传来了另外两组的消息,同样是遇到了大量的半成品,并且都将他们围困在了不便布开防御队形的开放区域。 所谓半成品,是未真正进化成尸怪的半尸怪。只有一个脑袋,但攻击力比普通丧尸高,并且更加疯狂,行动难以控制。虽然没有尸怪的可怕,但数量多起来,也非常难缠。 宫墨一边指挥攻击,一边思考着如何解决总是挨打的困境。 在不远的地方,陈文嘉带着自己的副手魏福杀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下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突然被人猛地抱住,朝另一边滚去! 陈文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前方一阵剧烈的爆炸,强大的空气冲击力将他们狠狠地撞到了墙壁上,魏福因为离得远,侥幸逃过一劫。 陈文嘉撑起身子,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居然是阿厉。 “……他们在这里埋设了不少陷阱。”阿厉身上全是伤痕,防护服变得破破烂烂。显然在陈文嘉下来之前,已经经历了几场恶战。 “唬……”陈文嘉有些慌,想要给他包扎,却被对方按了回去:“你不要跟我们走,你单独行动的作用会更有效。我们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一个人沿着K3通道,继续朝里面走,我们探索过的地方已经全部打了标记,你避开我们已经走过的地方,尽快找到控制室!” 陈文嘉本想点头,可当他看到前面爆炸的硝烟散去,横七竖八倒在瓦砾里的黑鹰队员时,瞳孔顿时缩了缩。 这就是战争。刚刚还跟你嬉笑打闹的人,现在已经长眠不醒。 陈文嘉见过不少生死,可他向来是独来独往,从来没有过并肩作战的队友在自己面前牺牲的经验。更何况,这些是少数接受他丧尸身份的人。他一度以为即使自己无法恢复人类身份,也依旧可以跟他们继续交往下去的朋友。 阿厉看他还在犹豫,摘下自己胸口的一枚黑鹰胸章,丢给他:“拿着。” 陈文嘉呆呆地接过。胸章很精致,那只黑色的猎鹰即使是抚摸着,都让人热血沸腾。 “走吧,不要犹豫,”阿厉催促,“这是战争,不是电影。” ……可是,可是他不想他们死啊。陈文嘉不肯挪动半步,有点想哭。 这里就像个巨大的墓穴,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他以前从来不用去想,也从来不去担心,可现在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帮才一起打闹过的兄弟们死在这里,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阿厉低声喝道:“再不走,浪费了时间,我们的牺牲算什么!” 陈文嘉扁着嘴,哽咽了两声,终于扭头跑开。 跑到一半的时候,迎面遇到一群半成品丧尸,他手起刀落,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就继续朝前跑去。 魏福在后头追,好几次差点追丢,陈文嘉实在不想等,干脆抓着魏福的一只胳膊,将人拖着往前跑。 当他们遇到第一波伏击的人类时,陈文嘉不但没有任何惧怕,反倒露出了狰狞的笑。 因为奔跑的惯性而被甩到前面的魏福接连放了几枪,把对方逼到了拐角后面,陈文嘉则趁着对方躲藏看不见的间隙,几乎像是瞬间移动一样,闪到了伏兵的面前。 长刀像镰刀一样,将一个个人头都扫到了地上。 残存的几个人被吓得连开枪都忘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文嘉靠近自己,然后在颈项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陈文嘉抬起沾满鲜血的脸,眼底的红色蔓延开来。 许久未曾尝到的人肉味,简直是世上最美的滋味。 浓烈的人血,疯狂的杀戮,陈文嘉知道自己疯了,可意识依旧非常清醒。 他看着被自己咬过的人慢慢地尸变,成为听命于自己的丧尸,他嘶吼一声,命令这些蠢货将自己带往拥有更多食物的地方。 新丧尸们混混噩噩地朝他们出发的地方走去。 陈文嘉非常满意,他抬头看向墙角的监视器,咧开还滴着血的嘴角,笑得像只最凶猛的少年恶魔。 而完全不知道陈文嘉变化的宫墨在经历了几次攻击后,终于在一个区域找到了突破口。周围的监控器已经被他击破,在队友的掩护下,他用炸弹炸开了最里面的一堵墙,穿过去,果然是一个可供人爬行的自然通风口。 时间紧迫,他也等不及用机械人去查探里面有什么东西了,咬着一只手电就爬了进去。 同行的还有五人,他们纷纷表示要打头阵,却被宫墨抢了先。 虽然风险高,可只有在最机警的人在最前面,才能确保整个队伍在这个极容易被群灭的地方的安全。 宫墨沿着通风口爬行了约莫三十分钟,终于听到了一些属于人类的声音。 那交谈声虽然细微,却足以让人知道这里已经到达核心区域。 宫墨拿出一只机械鼠,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只有半个脑袋大小的房间通风口。 机械鼠传来的画面是一个不大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三个黑色制服的青年,都在处理电脑上的数据,似乎为转移而做准备。 宫墨一边遥控着机械鼠,一边艰难地在通风口里转了个身,在小小的监视器上确定了准星,然后轻轻一按发射键,机械鼠就射出了一枚极细的针头。 针头里压缩着陈文嘉的血,准确地射中了一人露在外头的脚踝。因为太过细小,青年只下意识地挠了挠被射中的地方,然后接着干活。 宫墨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了三分钟,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惨叫声。 他勾起唇角,带着大家继续朝前爬去。 当他放完三只机械鼠时,整个基地内部已经一片混乱。 陈文嘉的病毒如果传染到普通人身上,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感染速度非常快,只要一点点地病毒,就足以让一个人迅速丧尸化。 并且……他将听命于病毒母体,陈文嘉的号令。 宫墨收好遥控器,跟最后一个人点了点头,那人在最后安装了一个微型定位炸弹,很快,一堵墙就被炸开,他们在没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顺利闯入了基地最核心的区域。 陈文嘉跟着自己的下属找到基地其中一个入口的时候,一堵需要人脸加指纹加声音加身份卡识别的厚重大门将他挡在了外面。 这种门即使是拿一堆炸弹去炸也是白费力气。陈文嘉看了看,将下属推到前面,脑袋贴在识别器前,手指按在指纹盘上,又拿出身份卡刷了下,可声音怎么办? 丧尸化后,嗓音明显有很大的改变,并且声音识别的关键字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陈文嘉气得嗷嗷叫。 然而当他正愁眉苦脸的时候,突然大门打开,里面的照明灯全部熄灭! “最后的战争开始了,兄弟们。”宫墨久违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为了防止信号被敌人截取,他们很少用通信机,只有在关键时刻,宫墨才会开口。 看来那家伙已经闯了进去。 陈文嘉喜上眉梢,拉着还在点射监视器的魏福就朝里面冲。 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号称聚集了黑霜所有金钱与精力的总部基地一片狼藉。 地上躺了几具尸体,都是爆头而死,看模样,似乎变成了丧尸。并不知道内情的陈文嘉以为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正幸灾乐祸,就看到走廊尽头,吊了一个男人。 不,并不是吊着。是被叼着。 有一个像爬行动物一样的怪物,正趴在天花板上,嘴里叼着男人的头。 即使是在昏暗的空间里,陈文嘉依旧认出了男人。黑鹰的制服,胸口却丢了黑鹰胸章。 他张大了嘴,想要呼喊那人的名字,出来的却是嘶哑的气音。 眼睛里似乎都要涌出了泪水,太过愤怒,太过悲伤,让他甚至没有任何一丝考虑,就冲向了那个怪物。 怪物有着铠甲一样的硬皮,驱魔刀在他身上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可他一抬手,却挡下了陈文嘉的怪力。 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 陈文嘉的怒火燃烧到了极致,掏出枪,对着怪物的脑袋就是疯狂的扫射。 怪物叼着人,慢动作却极为敏捷,轻易就闪开了他的攻击。 魏福在后头连续开枪,居然都只射中了他的硬皮。即使中了枪,硬皮只是被打了几个洞,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没有击败敌人的魏福很是不甘心,他对这种武器无法攻陷的怪物极为执着,换了一把散弹枪,又是一次扫射。 怪物终于有些顾忌,咬断了男人的脑袋,快速朝另一边爬去。 在男人的身体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陈文嘉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他示意魏福过来,借助对方的托举,一下就跳到了天花板的高度,伸手就狠狠地将那怪物地拽了下来! 怪物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陈文嘉立刻拔剑,刺入了其中一个脑袋! 怪物发出一声长啸。 然而他并没有化作灰烬。陈文嘉黑着脸看着他的脖子里又伸出一个脑袋,差点没气疯! 这群疯子!到底是怎么想到要让尸怪像个乌龟一样,把自己别的脑袋都缩进身体里! 没等他愤怒完,身子就被对方的长尾狠狠地甩到了墙上! 陈文嘉闷哼一声,明明不疼,却还是岔了气。 他并不知道,自己英勇作战的画面,全部在中央控制室的画面全程直播。 而站在屏幕台正中央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袍,跟周围黑制服的成员们格格不入。 他双手插兜,冷笑地看着不速之客:“宫墨,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看着,你TJ出来的丧尸王,是怎么死在我的丧尸王手下。” 宫墨面无表情地举着枪:“罗德韦恩,就你这样的长相也好意思作为黑霜的教父,怎么好意思跟我相提并论?” 白袍男人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说这句话,他想了一万种嘲笑对方的方法,却没想到对方一下就击中了他的死穴,一张长得并不好看的脸扭曲得更加厉害。 作为超级美男子的宫墨,同时也是驱魔师下一代代表人物,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 重得房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反驳的话来! 第67章 罗德韦恩静默了约莫十秒钟才慢慢开口:“我要感谢你将陈文嘉送到这里来,刚好可以拿他来测试下我们的新丧尸。” 宫墨在他说话的时间,已经不着痕迹地打量过整个房间。等他说完,却慢慢放下了枪:“不用谢,反正接下来你只会恨我。” “……”握在兜里的手爆出条条青筋,罗德韦恩努力维持着宽容的微笑:“那不妨让我们一起来观赏下这场决斗?” 宫墨轻笑。 他突然后退了几步,从背后掷出两个拳头大的黑色物体,房间内的人们以为是炸弹,吓得连忙扑到了障碍物后面,还有胆大的立刻朝宫墨开枪,可对方已经躲到了门外。 其中一个物体在接触到墙体的时候,立刻爆炸开,无数白色的纤丝喷溅开,粘附在了电线、控制台和电子仪器上。于此同时,另一个物体爆出电光火花,像是一个带电的火球,肉眼都看得到的电压沿着白色纤丝一路导向控制台! 罗德韦恩失声大叫:“石墨炸弹!” 正说着,被纤丝覆盖的地方立刻爆出火光。只是十多秒的时间,房间里所有的电器全部短路,更严重的甚至起火爆炸。 气得全身发抖的罗德韦恩咬牙切齿:“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送葬吧。” 被黑暗拥抱的房间里,却进行着激烈的枪战。没人知道对方损失了多少兵力,只知道朝对方的方向开枪,所有人都抱着反正都要死了,不如一起死的想法。 罗德韦恩转身正要去寻找那个禁忌的按钮,却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 宫墨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多谢你带我找到这个方便按钮。不过BOSS先生,现在我不需要这东西,你可以歇歇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从来没小看这个年轻人,可对方到底有多大的潜力?! “黑暗对我来说就是游乐场。”宫墨低笑,勒住脖子的刀微微用力,就让血液渗了出来。 面对死亡并不恐惧的教父终于恢复了镇定:“即使用我做人质,你们一样离不开这里。” “我不喜欢被威胁。”宫墨单手将他的左右手扭断,疼得对方叫出声来,然而叫声淹没在枪击声里,完全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这时候罗德韦恩才发觉一直负责保护自己的左右手完全没有了动静。……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这个青年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宫墨终于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冷哼。这帮蠢货,再厉害的人耶抵挡不住子弹。几秒时间就已经那个足够让他们用消音枪连打十几发子弹,那帮人的脸蛋都被打成了马蜂窝。 抓住BOSS的过程意外的简单,然而为了不让这帮人狗急跳墙,由别人来引爆这个基地的炸药,宫墨只是用高剂量的麻醉药将罗德韦恩麻倒,然后悄悄躲到了控制台后的死角。这时,罗斯带着雇佣兵团已经赶了过来,战斗趋于激烈,然而一时还没法定胜负。 就在宫墨觉得可以从里面突破的时候,一声爆炸在房间里响起。 躲在了控制台后的宫墨大为诧异。 在硝烟散去的时候,他连忙爬出来,却看到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罗斯因为躲得及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然而他的人都受了不小的伤害。 耳机里传来图尔特的声音:“小子你被骗了,真正的罗德韦恩已经跑到了港口,现在已经上船。我的坐标是XXX,XXX,XXX,速来。” 宫墨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胸口挂着“LW”名牌的男人,怒火中烧,举枪就在这人身上连发了十几枪,这个替身就在昏迷中彻底长眠。 “撤退!”他无暇为自己的错误指挥而后悔,迅速调整心情后,马上做出了新的决定。 罗斯跟在他身边,见他紧绷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战争,难免会有意外。” 宫墨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朝坐标点疾奔。 他不止是为损失这么多队友而感到悲痛,还因为这个地方即将被抛弃而感到恐惧。 如果抓不住那条大鱼,他们全部都要葬身于此处。 ……而他至今仍不知道陈文嘉的情况。 正在跟尸怪混战的少年打了喷嚏。 他的身上已经添了不少狰狞的伤口。因为痊愈速度的减缓,伤口带来了体力的明显下降。 他知道自己就快到体能极限了,可眼前这个被砍了三个脑袋还在不停伸脑袋出来的尸怪实在是让人摸不清底细,陈文嘉只能恼火地继续爆头,继续看着他长出新头。 野火烧不尽的不只是野草,还有脑袋吗?! 他正烦恼着,耳机里传来宫墨的声音:“各小组汇报伤亡和幸存者数量。” 听着其他小组报上来的数字,陈文嘉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同伴。 少年发出愤怒的低吼,身体内部蔓延着一种近似疼痛的感觉。 魏福的普通子弹已经用完,只能闪躲攻击。陈文嘉让他去吸引尸怪,自己则找机会下手。终于在对方背对着自己的一刹那,少年一跃跳至对方肩膀上,单手穿破他的颈部肌肉,另一只手握成拳,死命地暴击着他的脑袋。当那个新长出来的脑袋被打爆,对方还没长出新的脑袋时,少年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向了凹陷的地方。 新的脑袋无法顺利地长出来,凹陷的地方被陈文嘉打得越来越凹,当他打得连拳头都鲜血直流后,尸怪的胸腔里终于爆出一声长长的哀鸣,然后,摔倒在地,再也没爬起来。 少年大口喘着气,累到了极点。 可他不敢歇息,跟魏福比了个手势,对方立刻将他背在背上,朝图尔特的坐标奔去。 黑漆漆的地下空间里有着明显的水流声。 谁也没想到地下将近30米深的地方,还会有这么大的空间可供一艘小型潜艇停放。 当最后一批人准备登船的时候,船尾突然传来一阵爆炸声。 “左侧引擎出现故障!”有人从船里爬出来,一脸焦急。 如果不是情况太糟,他们也不愿离开这个地方,毕竟其他备用基地都远不如这个基地设施完备,更何况更换场地后要面临更大的暴露的危险。 没登船的人立刻从随身行李中拿出武器,正要回头攻击,就被激烈的枪击给打趴了一半。 宫墨赶到的时候,刚好遇上爆炸,他看了眼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知道是自己老当益壮的师父,佩服的同时也不免咋舌。这老头已经活了多少年?这样的体格,恐怕再活上四五十年都不是问题。 剩下的枪战就已经不是难题。 当枪声变得稀落的时候,宫墨知道他们已经接近了胜利。 然而一声长啸让他们的精神再度紧绷起来。这声音他们一点都不陌生,它跟吸引来无数尸怪的长鸣一模一样。如今地下的丧尸虽然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但他们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如果再来一群丧尸,这个未知的敌人恐怕就更难对付了。 宫墨从掩体后探头出去观察,一下就愣住了。 罗斯见他表情有异,也伸头看向外头。 “……上帝,这家伙果然是怪物。”他倒抽一口气,“变成这副模样,他还真有身先士卒的勇气。” 五十米外,一个部分肌肤剥落,四肢发达,身材极高大,面目狰狞的怪物站在潜艇边,怪物身上还穿着各种防护装置,严密地保护着他脆弱的脊椎和颈部,而头部更是戴了个古代战士头盔一样的东西。 可他们还是从头盔中看到了一双还带着活人气息的眼睛。 怪物发出近似笑声的气音,喉咙里冒出沙哑的声音:“图尔特,出来吧,我们最后斗一次,看看是你带大的驱魔师厉害,还是我们黑霜更厉害。” 黑暗中传来老人的声音:“我等你很久了,罗德韦恩。” 宫墨一个激灵,知道这是师父给他的信号,立刻翻身朝怪物的方向丢了几个手雷。 新一轮的战斗突然就被开启了。 已经完全将自己改造成怪物的罗德韦恩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即使宫墨他们将大部分发光棒都丢了出来,依旧有不少地方是黑暗的死角,这个行动敏捷的怪物很快就杀死了三个雇佣兵。罗斯气恼不已,连开了几枪,要么是被对方闪开,要么是击中铠甲,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这家伙果然对得起最终BOSS的称号。”狼狈闪开攻击的罗斯恨恨道。 宫墨拔出长剑,直接迎上真正的罗德韦恩。 当对方的指尖划破他的衣服时,并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再次受到伤害,即使打了封闭,宫墨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再次就要受到重击,来不及闪躲的宫墨突然被人从腋下抱住,就像个洋娃娃,从一边被抱到了另一边。 来不及感到尴尬,他睁大了眼看向一边啃着牛肉一边跟罗德韦恩打成一团的陈文嘉。 “你没事?”他下意识地问了句废话,对方只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然后特别阴险地伸手到对方的下身,狠狠地撕破了他的裤裆。 身为人类的思维让罗德韦恩下意识地捂住了裤裆,狼狈地连续后退。……妈的,他哪儿都包了,唯独忘了这个地方! 陈文嘉立刻取得了主动权,猴子偷桃,抓波龙爪,叉你双眼……动作难看到了极点,却极为有效,没多会就弄得罗德韦恩几近崩溃。 宫墨喘了一会,强忍旧伤的疼痛,抓起驱魔刀,在陈文嘉明显体力不支的时候,就轮替上去。 相比陈文嘉的胡闹,宫墨的攻击更具有目的性,很快罗德韦恩的身上也带了些伤痕,然而比起宫墨身上的血迹斑斑,显然他更加游刃有余。 陈文嘉感觉自己的体力就像气球,打一会气,很快就会放完,眼看着罗德韦恩开始占据上风,差一点就刺穿了宫墨,陈文嘉也不管自己还没恢复好的身体,猛地冲过去,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椒盐粉,直接撒到对方的眼睛里。 其实早有实验证明,高浓度的食盐和辣椒对丧尸是有一定伤害值的,然而伤害值不等于消灭,因此这种武器根本没有在战争中得到大面积推广,只有普通民众常备家中,以便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当大家都仰仗着高精端武器的时候,最原始的武器总容易被忽视。 罗德韦恩爆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快速后退,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以便眼睛恢复。可陈文嘉和宫墨怎么会给他机会,一个丧尸死死按着他不让他逃离,一个掏出两根圣女指针,一左一右地钉在他的手上,对方挣扎得太厉害,却最终还是被圣女指针给定在了原地。 宫墨大口喘着气,双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握着枪,对准他的头盔连续开了十几枪,终于打穿了这个特殊合金制作的护甲。“去死吧。”他的声音冰冷,驱魔刀狠狠地扎入他的颈椎,罗德韦恩的叫声越加凄厉,周围的黑霜成员们不顾生命危险要朝这边扑过来,却都被图尔特和雇佣兵团挡住了去路。 陈文嘉看着怪物的尸体慢慢变形、炭化,手心有些发凉。 宫墨身上的血和汗水交杂着,顺着枪柄,滴落在已经变成黑炭的罗德韦恩身上。 他转头,正想跟陈文嘉笑笑,却看到一颗子弹从少年的胸口穿透而过。 刚刚燃起的希望,突然被人掐断。空白的脑袋里慢慢填上了绝望。 他冲过去,将瘫软在地上的少年抱起,对准偷袭的人接连的开枪,直到对方的脑浆都流了出来,直到子弹再也打不出来。 他抱着陈文嘉坐在地上,有些不敢去看。 直到罗斯围过来,担心地询问,他才强忍着恐惧低下头去查看他的伤口。 还差一点,就打穿了少年的心脏。可是以前会痊愈的伤口现在只是在流着黑色的血液,完全没有愈合的意思。宫墨抖着手,恨极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决战前让他进行试验。他宁可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也不要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先上去。”罗斯拍醒这个年轻的指挥官,“我想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宫墨茫然地看向他。什么援兵?他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这一场战斗中。 从来都是坚定而冷静的青年,什么时候见过他现在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罗斯有些头疼,干脆将事实告知:“卫非冒着被起诉的风险,将一支特种部队调到了这边。但是入侵领空的时间不能太长,所以他让我一旦结束战斗马上就发出信号。” “……他明知道我们会伤亡惨重,也不出手帮忙吗?”宫墨的声音很冷。 罗斯盯着他:“他在暗处抗衡的力量,远比出手帮忙的作用要大。我想今晚,他就能揪出真正的叛徒。” 过了一会,他又无奈的补充:“你应该明白,人类最终的敌手,还是人类自己。” 宫墨将少年抱起来,面无表情地朝外头走去。 回到地面,已经是第二个黎明。 外头的丧尸已经彼此厮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在啃食着同伴的尸体。 三架直升机在上空盘旋,没有任何标志,可罗斯放出信号弹后,立刻就放下了绳索。 整个黑鹰和兵团,活下来的包括宫墨等人,只有二十人。 负责搜索资料的黑鹰小队带着大量的数据回来了,虽然人员同样也是损失惨重。 当直升机飞离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曾站着的地方发生了大面积的爆炸和下陷。 朝阳升起,纽约城终于告别了最黑暗的夜晚。 直升机上,宫墨紧紧握着陈文嘉的手,视线却落在卫星视频上。卫非面带笑容,神色难掩疲倦:“恭喜你,我的大英雄。” “我不管要花什么代价,动用你所有最好的资源,帮我治好陈文嘉。”宫墨打断他的废话,冷着脸说道。 卫非静默了一会。“无论什么代价?” “我能做的任何事情。”宫墨没有任何犹豫。 “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治好他。” “做到你能做到的极限。” 卫非终于咧开笑容:“那我们来做最后一次交易如何?” 第68章 “什么交易?”宫墨并不意外。这个男人从来不是善茬,绝不会做悲天悯人的善事。 “把他交给我,我尽最大的能力,让他恢复成你能接受的样子。”卫非顿了顿,“我们谁都不能打包票,这孩子能变回正常人。” 宫墨没有做声,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心里早就做过了决定。 不能恢复,那就一起死。 “作为交换,接下来的屠城,需要你来继续参与。”卫非正色道。“仅仅消灭了一个黑霜,也只是阻止了事情的恶化,我们需要回收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都市,彻底消灭所有的丧尸。” “彻底消灭?”他冷笑,“你是想买断我后面二十年的自由么?”全球已经有三分之二的地区受到感染,除去那些偏远山区和孤岛,人类的领土几乎是成片沦陷。即使切断了丧尸的主要食物来源,可没有研制出稳定的疫苗之前,双方必然会有个拉锯战。 “不是我买断,宫墨,我的交易条件是,你要站在一个无人可及的位置,”卫非拿出一张早就拟好的调令,“不仅是跟丧尸战斗,还要跟那些权贵们战斗。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你才能保护你身边这个独一无二的恋人。” “……你就这么希望我加入军部?” “这里需要有才干的人,我等你很久了。”他认真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戏谑。 “……好。”仅仅犹豫了几分钟,青年就接受了这份交易协议。 倒是卫非有些错愕。“我还以为你至少要挣扎一天两天……” “通往权利巅峰,最快的道路只有这一条,我为什么要犹豫?” 卫非失笑:“我期待着你登上高台的那一天。” 信号中断后,宫墨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呼吸微弱的陈文嘉身上。一旁的罗斯终于忍不住出声:“至少还要半天才能到达医疗舰,你好歹先把自己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旧伤新伤全都崩开了,衣服早就和血凝结在了一块。 一旁的军医很是为难——宫墨像个护犊子的老妈,抱着陈文嘉,谁都不让碰。 “小乔他们呢?”直升机没有飞往港口的方向,而是朝另一个方向飞去,很显然他们说的医疗舰并不是罗斯自己的船。 “他们已经动身前往医疗舰。这里是美国人的地盘,不宜久留,医疗舰在公海上,更方便行事。”罗斯用眼神示意军医,后者试探着靠近了宫墨,见对方没再抗拒,这才拿出药箱给他进行初步治疗。 当衣服的碎片从他身上剥离时,军医也倒抽了一口气。罗斯看他将陈文嘉平躺着靠在自己的大腿上,自己裸露着上半身接受治疗,有些佩服:“小鬼,你以前并不是军人吧。” “在三年前,我还只是个普通人。”宫墨放松了神经,终于感觉到了疼痛。 “……你身上的肌肉并不像个军人,但做一个驱魔师,也算合格。”罗斯感叹道,“这场战争将多少普通人变成战士。但能做到你这样成绩的,即使是职业军人也没有几个。” “那是因为其他人的身边没有陈文嘉。”他并不骄傲。 罗斯笑了。“别人身边的陈文嘉,只会是一个丧尸王。” 谁会把一个会吃人的大杀器作为恋人?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打死他都没法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感情。 宫墨居然也微微挑起了唇角:“那证明他也非常的爱我。” 这个家伙从来吝啬于吐露自己的感情,像是输怕了,所以在这方面无论如何都想挣得一点优越感,却不知道无意识中流露的情感,却更加纯粹和动人。 他多想跟一个普通人身份的陈文嘉相守一辈子。 即使这需要耗费他一生的精力,赔上他后面所有的人生追求。 丧尸病毒爆发的第四年,重新回归驱魔师组织的白鹰小队风头一时无两。在取得歼灭黑霜的巨大功劳后,又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将剩余的活跃分子统统铲除。世上再无人造尸怪出现。紧接着以宫墨为首的白鹰小队又接二连三地歼灭了大部分的恐怖组织,而为这些行动提供担保的卫非在世界联盟中的地位如日中天。 战绩斐然的宫墨在接受联盟表彰的时候,突然提出要加入军部,上层对此全票通过。 同年,图尔特等驱魔师组织元老推举这位年轻的驱魔师作为他们的新首领,而在宫墨的恳请下,这些元老们依旧以导师的身份,辅佐着这位新首领。 至此,具有双重身份的宫墨几乎成了众所周知的英雄。关于他大战黑霜BOSS的故事,甚至都被改编成了游戏。而这位年轻领袖的容貌又实在具有卖点,这款3D真人风的游戏频频卖断货,周边层出不穷。可忙着杀戮升官的青年从来不屑参加任何专访,只偶尔在记者随军采访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笑笑,却不知物以稀为贵,几段加起来还没有十分钟的采访,造成的效果比上黄金档还轰动。 当一名记者冲破保安的阻挠,扑到他面前,想问他对此有何感想时,这位刚刚从战场回来,一身鲜血的青年冷冷地看着镜头:“好玩?热闹?你知道我刚刚损失了几个战友?才过了四年,安静的日子过得太久,就忘了外头是怎样的世界吗?” 记者有些怔愣,连忙说这不过是大家的精神寄托,何必这么严肃,却被宫墨打断:“找什么寄托?自己去做英雄,别总想着世界上会有超人在你危难的时候来救你!知道前线每天死多少人吗?如果有时间打游戏,有时间崇拜我,不如从现在开始,锻炼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前线全部死光的时候,下一个需要守护这条防御线的,就是你们!” 记者呆呆地看着他离开,过了好一会才垂头丧气地让摄像师关机。对方却无可奈何:“刚刚是直播。” 一时间,宫墨再次成了舆论焦点。 关于危机感的讨论也再次卷起。 当人类的防御线稳固下来,社会生活重新找到秩序后,安逸很容易就让人消磨掉所有的危机感。每当宫墨回到市区的时候,这种防御线内外的巨大反差让他总是特别反感。 他无比想念那个躺在华盛顿实验室里的少年。 由于战斗的频繁,他已经足足两个月没去看陈文嘉。每天从卫星视频上,只能看到他沉睡的样子,一直呆在华盛顿的叶澹再三跟他保证一定会唤醒他的睡美人,然而持续了半年的不定时昏迷,让宫墨甚至觉得是不是需要王子的吻,他的睡美人才会真正地醒来。 病毒爆发后的第四年秋天,在丧尸病毒开始出现第四次变异的时候,针对第三次变异的疫苗终于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实验室里百分之八十的丧尸都出现了停止吃人的迹象,并且都开始停止皮肤溃烂。其中一个丧尸甚至渐渐恢复了血液循环,虽然很快就因溃烂的地方出血过多而死亡,却是给了人类一个巨大的希望。 而同样的迹象也在陈文嘉身上发生。 被枪击的伤口愈合后,经过第三次注射,陈文嘉已经失去了自我痊愈的功能。 作为对比实验体,魏福也出现了停止溃烂,并且不再对人类具有潜意识攻击性的迹象。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当宫墨终于抽出时间去华盛顿看望陈文嘉的时候,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刚刚被剃了个光头,一脸沮丧地啃着一根胡萝卜,食不知味。 宫墨隔着玻璃,朝他晃了晃千辛万苦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游戏光盘,少年却还是没精打采。 “怎么了?”知道他治疗时要承受很多痛苦,所以宫墨一直很温柔。 陈文嘉的肩膀动了动,最后很用力很用力地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几乎含着血泪的字:“特码的剃头就剃头吧,把我全身的毛都剃了是干嘛!全身啊!我要干死那帮混蛋!” 全身,也就是说……那里也是光溜溜的。 宫墨靠着玻璃,差点没笑岔气。 第69章 房间里的少年更是郁闷,背过身,不去看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据说能够辅助治疗的胡萝卜。 “还疼吗?”宫墨终于忍住笑意,问他。 里面的人不答,丝毫没有因为两个月没见而感到想念。 明明知道他的体型不会变化,可宫墨依旧觉得里面的人瘦了,单薄的身板套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面,更显得脆弱。 “你转过来嘛,”他哄他,声音放软,“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结果你连一眼都不舍得给我?” 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果然抖了抖肩膀,憋了好一会,才勉勉强强地转过身,慢慢抬起眼,这一看,视线就再也不舍得挪开。 他跳下病床,走过去,贴着玻璃跟宫墨手掌对着手掌,还企图拍到对方手里的游戏光碟。玩了好一会,眼睛里一直充盈着的忧郁和压抑,渐渐变成了快乐。 即使他没有回答,宫墨依旧知道他是疼的,心里虽然酸痛,却还是笑着陪他玩。两人就这么隔着玻璃,玩着幼稚的游戏,居然也玩了好一会。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正处在测试期的少年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和体征改变,因此当叶澹进来略有些为难地请他出去的时候,宫墨还是答应了。 临走前,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支红色的油性笔,在玻璃上写了三个字:“我等你。”陈文嘉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看着那人认真地跟自己说:“陈文嘉,你绝不能输给病毒。” 当然。这不是废话么? 少年想要反驳,却抿着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好想跟这个人说,他疼得真的快受不了了,你能不能留下来? 可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他是陈文嘉,是曾经的世界第一丧尸王,是……是只会输给宫墨的第二名。 于是他挥挥手,坚决地,努力装作不在乎地,跟他说再见。 既然上帝不给他流眼泪的能力,那就让自己学会不再依靠眼泪。 宫墨走到楼上,直接推开宫礼的办公室。即使卫非承诺了足够的医疗支援,可宫墨还是只相信自己的父亲,因此这场治疗性实验的总负责人还是宫礼。 “我决定参加竞选。”宫墨一看到埋首于工作的父亲就开门见山。 正在看文件的男人立刻放下文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比起钱,更喜欢权?”经过这次病毒洗礼,作为技术支柱之一,未来宫家必定会占有更大的市场。 “你也从来没要求过我一定要继承宫家。”宫墨很是坦白。 “我还能活三十年。这期间你想要做什么,我不在乎,但是这份东西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要给宫家的先灵一个交代。” “没有权,陈文嘉保不住。”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动机。 “权和钱并不冲突。”宫礼站起来,走向他,“儿子,你喜欢陈文嘉,我不反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和你一样叛逆,才有了今天的宫氏财团。你的脑袋可能比我还聪明,当然有时候想得比我还周到。但是,作为一个更有经验的大人,我的建议你是不是也该听听呢?” 宫墨不作声,作为父亲,宫礼并不称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放任的让自己成长,只在基本方向上略作调整,因而才会让自己即使成年,也依旧留在国内读大学。 “在钱不起作用的时候,权当然是最有效地保护工具。”宫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微型硬盘,递给他,“里面的资料能帮你爬得更快。可是,儿子,如果能两边都抓住的时候,绝对不要放弃任何一样。因为这样你才有足够的能力去给你和那个小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你太抬举我了。”宫墨冷哼,“论能力,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你。” 宫礼轻笑:“那是当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你不如我只是暂时,我还有三十年,等着你超越。” 宫墨微皱眉头,终于接下硬盘——这也是默认了签下给宫家的卖身契。 两人又商讨了一会,宫墨准备离开的时候,宫礼终于说:“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能挡的我都挡在了外头,但是,有些手动作很不干净,你直接从根源上砍掉,才有效果。” “……我知道了。”他不用去问到底谁的手,因为很快这些资料都会传到他的加密邮箱里,剩下的事情,就要看他自己了。 心底太多事,宫墨并没有急着回总部,而是在庄园外散步。快傍晚的时候,终于闲下来的叶澹迎面走来,捞过他的肩膀,很是亲密:“最近大出风头啊,伟大的首领大人。” “这段时间谢谢你。”他很是诚恳的致谢,倒是叶澹很不适应:“你这种姿态我可受不了。” 宫墨轻轻锤了下他的胸口:“即使是兄弟,有些东西也不是理所应当的。” 看他的表情有些阴郁,叶澹终于忍不住说:“他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并不是特别理想。他的病毒超出我们现有科学研究范围,……也许他就像是你们驱魔师一样,有些非科学的东西在里面。图尔特老师来过几次,带来的一些像圣水一样的东西对他都不起太大的作用。我们只能慢慢地试,你要有长久作战的准备。” 宫墨点头,表示自己早就有心理准备。 “话说回来,他现在的生长一直停止在十九岁,现在你都二十三四了,慢慢地你会越来越老,等他恢复的时候,也许你都三十好几了……这样你也没问题?”叶澹故意打趣,“老牛吃嫩草,有没有赚到的感觉?” “他只是生理停止生长,”宫墨顿了顿,抬头看向大宅的方向,“那家伙不会甘心被周围人抛下的,即使要费很多功夫,他也一定会追上来,夺回他第二的位置。” 在宣布参选军部新的地区代表之前的深夜,宫墨一身黑色的战斗服,身影完全融入黑漆漆的房间里。他手中的消音枪正对着一个男人的额头,没有丝毫的颤抖。 男人哆嗦得像个摆子:“你,你杀了我也不可能保得住那个丧尸!” “先把最碍眼的杀掉,后面一个个解决,死掉的人就不再有威胁。总有一天,他不会再面对任何危险。”宫墨微笑地看着他,声音极度冰冷。 “军部会知道你做的一切……”嘶吼并随着微弱的枪声消失在废弃的小屋子里。 宫墨大步踏出屋子,门外晃荡着零星几个丧尸,都被他手起刀落地解决。 他轻松地跳上附近的屋顶,那里有一架没有标志的直升机等待着。 “用得着费劲自己动手吗?把他扔到丧尸堆里,连渣滓都不会剩。”老六一边启动直升机一边抱怨。 “自己动手,心里爽快。”宫墨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先飞回宿舍,我去洗个澡,顺便换身衣服。” 老六低笑:“大英雄,还是白色的战斗服更适合在镜头下的你。” 而这一天,新的一批地区代表出炉,大英雄毫无悬念地当选。 卫非坐在元老席上,笑眯眯地看着无论哪个方面来说都最为显眼的宫墨,在他视线飘过来的时候比了个拇指。 宫墨冷着脸,做了个陈文嘉代表性的动作——比了个中指。 导播看傻了眼,立刻要求切换镜头。 偏偏这一幕,让更多叛逆青年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位不羁的英雄。 第70章 丧尸病毒爆发第七年。 人类终于追上丧尸病毒变异的脚步,第一批疫苗正式走下生产线,首先为在前线战斗的士兵们注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研发这个疫苗的第一功臣,竟然是一个拥有10岁智商的丧尸。 作为陈文嘉的比对实验体,魏福第一个成为治愈的受益者。尽管各种实验也让这个世界第二的丧尸吃尽了苦头,然而当他醒来,终于发觉米饭比人肉好吃后,从前的记忆也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 走下病床的特种兵成了可以拿出去给世人观摩的国宝,顶替已经渐渐被人遗忘的丧尸王陈文嘉,作为丧尸回归人类的重要标志。 狂欢之后,人类开始了第一轮的“都市回收计划”。 被荒弃了七年的都市,已经杂草丛生,地球用它伟大的力量,治愈了无数曾经被人类破坏的环境。许多高楼大厦因为容易藏匿丧尸,已经被夷为平地,世界各地恢复了许久未见的山青水朗。 跟随拍摄的记者不由发出感慨:“我们不应当叫做回收,应该叫做回归。重新回归我们属于地球生物的本质,而不是霸主。” 回归计划非常顺利,大部分丧尸随着食物的短缺已经腐烂或者互相啃噬殆尽,唯一需要费心思的,就是如何在诺大的都市里一寸寸地清扫残存的丧尸,避免对方躲在阴暗的地方随时反扑一口。 回归计划让宫墨马不停蹄,可当他收到来自华盛顿的消息时,青年毫不犹豫地放下所有事务,冒着被问责的风险,连夜赶回了宫家。 前段时间因为副作用而导致全身皮肤出现溃烂的少年,此刻好端端地坐在电脑前,玩着高难度的智力游戏。清秀的脸蛋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丑陋。 宫墨站在玻璃另一边,有些不敢说话。 他隔着玻璃慢慢地沿着少年的轮廓轻抚着,像是要将他刻画在自己的骨血里。 “病毒已经完全抑制了,”叶澹双手插兜,声音里难掩激动,“你知道吗,有时候科学真的不能解释所有。图尔特老师每半个月就到房间里跟小文嘉上课,任何人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是上完课后,小文嘉的病毒真的慢慢在弱化,就是三天前,我们研发的药剂才真正的在他的身上起作用。” “……他可以出来了吗?”宫墨望着里面完全没注意到外头情况的少年,突然问。 叶澹一愣:“可是,他还没治愈,病毒只是得到抑制……” “他已经不再会失去控制,病毒也弱化了,就说明不再有威胁。”宫墨的额头侧顶着玻璃,眼神温柔得像是装了一片大海。 “……我去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叶澹挠挠头,“我也不过是打杂的。” 宫墨轻笑:“告诉他们,那家伙我包了,任何责任由我来承担。未来的人生,也有我来担保。” 叶澹愣了愣,叹道:“你俩真是腻味得我都想恋爱了……”他突然想到什么:“魏福给我打了电话,问陈文嘉的情况……你说我该不该说?” 毕竟是陈文嘉才害得魏福成为丧尸,可后来成了丧尸又成了师徒,这俩人的关系实在复杂,就连魏福自己有时候都说不出是恨还是感激。 “说吧。”宫墨心情特别好,“好让他专心去当吉祥物。” 叶澹见他都因爱痴狂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让他继续跟里面那家伙甜蜜蜜。 也不知道叶澹和宫礼用了什么办法,还是个移动炸弹的陈文嘉终于获准可以外出活动,只是活动范围不能超出庄园一公里范围——反正周围都是武装兵。 陈文嘉这三年来,第一次踏出房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到阳光下,晒了好一会,都没有任何痛感。他欢呼一声,跳到宫墨身上,像骑着一匹大马,高声笑道:“驾!” 宫墨没有任何意见,看他笑得眼睛都弯了的模样,做牛做马都甘愿,将人背到远离人群的草地上,把他放下来,两人滚在草地上,像孩子一样打闹。 宫墨压着他,亲吻了许久许久,久得连逐渐被锻炼出厚脸皮的陈文嘉都不好意思了。 “我都禁欲了六年,陈文嘉,你快点好起来。”宫墨压着他,命令道。 ……干!刚放监出来就说这种屁话!陈文嘉恼羞成怒地咬他的胳膊,不让他轻易制住已经没有任何蛮力的自己。 像小狗一样逗弄着他,宫墨笑得放肆,因为争权夺利而阴冷了许久的心情彻底得到治愈。 “你最近跟图尔特又学了什么?”图尔特作为一个驱魔师是老资格没错,可宫墨跟着他学习了两年,也没发现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头子可精了!”陈文嘉恣意地在草地上翻滚,让太阳晒遍他全身,“他教我好多古老的医术和练武的方法,非要我把他的知识都给记住,说什么这样我就能教你,在他死之前有个合格的传承人。” 宫墨掐了掐他的脸蛋,轻笑:“宝贝,有没有兴趣再去考一次大学?” 陈文嘉突然停止了翻滚的动作,爬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我能吗?”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敏感,能隐藏到现在而不被人拖去当标本展览就已经很不错,更不要说真正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陈文嘉欢呼,一把抱住宫墨,“哎呀我真是爱死你了!宫墨你简直是神仙!不!赛天仙!哈哈哈哈,我这回一定要考上更好的学校……”他突然顿了下来,“等等,好的大学不都挂掉了吗?” 宫墨也不把他从身上摘下来,反倒翻身让他坐在自己身上:“现在已经将所有的精英集合,重新开办了几所大学。导师的实力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文嘉得意的笑:“这样呀~~那岂不是我读了一个比你更好的大学?” 宫墨笑出声:“那也要看你考不考得上。” “那废话!”陈文嘉激动地抱着他脑袋,连连亲了好几口,“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赢你!” 宫墨也不废话,直接将人扑倒在地上,狠狠地亲吻啃咬着,动作大得……甚至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一般。 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陈文嘉很久以后才明白,千万不能挑拨饿了很久的狼。 “回收都市”计划顺利进行。 当宫墨带着驱魔师小队,给墨都进行最后一次全城净化时,他的助手刚刚把一封录取通知书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疫苗基本实现量产,然而全球有差不多十多亿的幸存者,一一注射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一些贫穷的国家根本没钱生产这些疫苗,因此有学者推测,真正全部打开防御线,至少还需要五年。 墨都作为中国第三个回收的大型都市,因为当初的轰炸已经基本属于废城。当初提出要回收的时候,还引起了巨大的争议。耗费资源去回收一个需要彻底重建的城市是否值得,可权衡了墨都的历史、经济和地理位置后,最后还是决定进行回收。 宫墨站在已经夷为平地的老宅上方,放眼四周,尽是已经长出荒草的废墟。 不远处,就是他第一次与陈文嘉相遇的地铁站。 那时候自己并没有看到统领丧尸军团的少年,可据说对方看到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逃。 他忍不住笑出声,引来队员们奇怪的探视。 从废墟上走下来,他整了整没有沾染到丁点污渍的战斗服,朝自己的队员们说:“走吧,我们回去,开创属于我们的新世代。” 队员们群情激昂,欢呼着庆祝又一场胜利——以及未来更大的胜利。 随着病毒慢慢得到控制,人类重新夺回地球的控制权,一场对过去的反思和质疑在世界范围扩散开。 当初沦陷的原因,防控措施的不当,军队覆灭的责任,屠城的意义,全都开始得到清算。上至世界联盟,下至各地实际负责人,都遭到了大面积的追责。 舆论堆起了越来越高的民愤,世界联盟不得不接连对有关人士进行革职、起诉。因为舆论风暴而被拱出来的元老政客,纷纷倒下,新的青年力量正在迅速崛起。 世界上的幸存者,大部分都是青壮年。由于逃亡能力和生存技巧等等原因,青壮年的存活率远远大于老弱病残,因此这次的浪潮,中坚力量就是更具有责任感和革新精神的青年军。 作为青年军的代表之一,宫墨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众人的推举。 然而这位在军部都只称得上是中层阶级的青年领袖,需要机会来名正言顺地夺取更高的权利。 作为最大的后台,卫非暗地里推波助澜,使军部不得不进行公开选拔,选举新一代的军部七个青年首席指挥官——每个大洲一个代表。 已经成为将军的卫非当然不在乎首席的位置,他看着陈文嘉的视频,心想:这孩子也算是个推动世界改变的人物了。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引起巨大革新浪潮的宫墨。 作为候选人之一的宫墨,是这一批候选代表最年轻的一个。 如果选举面对所有士兵,他当选的几率必然很高——作为一个身先士卒的士官,他在战场杀敌的英姿早就成了士兵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这次军部显然想玩个花样,明明是军队的指挥官,却面对全世界进行公开投票——他们需要七个能摆平外头舆论的代表。 宫墨的风头虽然盛,然而他的年轻和背景也成了众多人诟病的重要因素。 最大的波澜在他电视竞选演讲那天晚上,竞争对手拿出一张他跟陈文嘉并肩而立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清晰,角度却非常古怪,看位置,是他们在东京黑霜分部时被偷拍的照片。 台下一片哗然。 陈文嘉的相貌早就被人肉过一次,世界有多少人认不得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 可驱魔师跟丧尸王站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宫墨沉默了一会,对手趁着这个机会大肆攻击他要么是叛徒,要么是存有私心,然而这些人显然不知道他和陈文嘉的恋情,只是拿他跟丧尸王曾经合作过作为把柄。 演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乔急匆匆地跑进来,冲破保安的阻拦,直接扑到宫墨面前,喘着气,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本来面无表情的青年突然眼眶一红,单手捂住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直直地砸了下来。 闹成一团的演播室顿时鸦雀无声。 小乔垂头丧气地退后,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似乎受了不小打击的青年抬头看向镜头,向世界坦白了自己的秘密:“……他离开我了。” 导播的耳机里传来台长近乎咆哮的声音:“放大!放大!妈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的收视率!就算是世界要灭亡之前都没有!” 导播立刻把镜头推前,完全丢掉了其他候选人。 宫墨的手都是抖的,好几次要用手背擦去眼泪,都徒劳无功,茫然无措的样子不知激起了多少女人的母爱,现场好几个女孩都跟着掉起了眼泪。 他抖着唇瓣,轻轻地说:“陈文嘉是我的恋人。在他变成丧尸之前。” 正叼着烟看直播的卫非,烟掉在了皮鞋上都没发现。 “你们有过爱情吗?是不是曾经说过,即使他死了,你也痴心不改?我知道陈文嘉没死的时候,这种誓言终于可以实现的快乐,你们谁能体会?”宫墨痴痴地看着屏幕,像是透过镜头去看他的爱人,“他是世上唯一一个还保存了思维的丧尸。和一个丧尸恋爱,你们能想象吗?可是在我眼里,他只是陈文嘉,是不是丧尸,都与他里面的灵魂无关。” 他带着呜咽,眼泪一直掉一直掉,跟大家回忆着他与丧尸王并肩战斗的种种。那些描述里,丧尸王陈文嘉是一个会笑会闹还有些孩子气的少年,偶尔会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连曾经在电视上说丧尸可以与人类友好的姑娘,也是他救的。 宫墨却为了这个世界,不得不与他分开。 他为了自己,躺在病床上任由人类对他进行解剖试验。 他为了能与自己相守,已经有四年时间不能踏出病房一步。 他为了恢复成人,每天忍受着剧痛。 “即使是丧尸又怎样?他就是陈文嘉。”宫墨坚定,却怨恨地说,“可现在他却离开了。我却要独自留下来拯救世界。我不是想嘲笑你们的质疑,可是谁又给过陈文嘉一个褒奖?在他做出这么多的牺牲后?!” 他深吸一口气,朝台下的人鞠躬:“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我,也不能接受陈文嘉,请原谅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卫非连点了两根烟都没点着,挠乱了头发,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想法。 图尔特笑呵呵地坐在莲花池边,笑看着卫星电视上的直播,吃着其他元老做的甜点。 宫礼收到了大量的短信,都是生意伙伴发来的自己儿子或女儿的照片和资料,说是希望抚慰他儿子的伤心。 魏福摇晃着宫墨的助理:“昨天不是说还好好的吗!你们骗我!我要去看他!” 罗斯躺在沙滩椅上,听着收音机里动人的演讲,手里的望眼镜却对着沙滩上的美女屁股。 正在吃西瓜的少年差点没把西瓜子吞进肚子里。 “我去你大爷!谁死了!谁死了?!居然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开追悼大会!宫墨我干死你!” 少年暴走的声音在宫家响起,旁边夹杂着叶澹的爆笑和老六的吐槽,热闹非凡。 果不其然,眼泪攻势一下让这位年轻的驱魔师首领赢得了选举,至于“陈文嘉的葬礼”,则在选举获胜后的第二天,随便找了个丧尸代替,风光下葬。 回到宫家的青年指着电视上的葬礼,抱着怀里不安分的人,笑眯眯地说:“看到没有,这是夫妻穴,埋下去的骨灰是香炉灰,等你和我都真正烧成一把灰以后,再一起埋下去。” “……”陈文嘉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第71章 牙齿刚碰上对方的皮肤,就被夹住了下巴,不温柔但也算不上粗暴的被扭转了脸,跟人对视。宫墨唇角挑起恶劣的弧度:“还想吃肉?”尾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陈文嘉突然涨红了脸。 “……不,不想。”因为刚恢复说话的能力,嗓音还有些柔弱,软软的,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他想要退后,却被对方按住了后颈,直接亲了上来。 舌尖在口中搅动的感觉让他难为情得缩起了脖子。尽管他们接吻过无数次,可身体恢复正常后,那种滚烫的触感让他又不适应起来。 陈文嘉好几次想躲开,都被死死地按住。 “不喜欢?”呼吸的间隙,宫墨贴着他的唇瓣问。 “……你慢点……”他急促地呼吸,垂着眼,缴械投降。啧,自己才不要像个少女。 然而略微冰冷的手从衣摆底下伸进来,直接摸上他的背脊时,他还是难以控制地僵硬了身子。“你的手很冷……”他语无伦次,一张脸明明慌乱羞涩到了极点,偏偏还要瞪圆了眼睛以示自己不认输。 宫墨低笑,眼底却是无法掩盖的欲望。“我存了七年,你该怎么还我?” ……特码的这种东西有没有本钱!存了有利息吗! 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却在对方摸上自己胸前那两点的时候,差点蹦起来:“……今天!今天不是个好日子!那啥不方便!” “……” 陈文嘉自己都沉默了一下。 “还有别的理由吗?”宫墨半眯着眼,一只手箍着他的腰,一手开始滑到他的腰带上,慢条斯理地解开。 他的声音又开始哆嗦了:“那个,那个,我还没心理准备……” “准备了七年,还不够?”宫墨把腰带抽开,丢到一边。 “……”一个男人被饿了七年,确实是饿惨了啊!泥马好可怕!还想说些什么的人被干脆利落地压倒,双手挣扎了一下,过了一会,又软软地抱住了那个温暖的身体。 从他治愈后,他就非常地依恋肢体的接触。 身体的温暖,嘴唇的柔软,呼吸的频率,都是他快要遗忘的东西。 他呜咽一声,放弃一切抵抗地环抱住了身上的青年。 啃到一半的宫墨突然笑了出来,身子一抖一抖。“……那地方刚刚长出来毛来,真扎人。” 陈文嘉羞得差点炸毛,正要撑起身子,又被人压了回去。“乖,再乱动的话,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了。”他很温柔的警告,却让对方立刻乖乖地平躺在了床上。 不要说他软弱,因为宫墨是真的绑过的啊! 就是自己刚从实验室出来没多久,因为故意不让他亲而被绑在凳子上,亲了一个下午啊! 泥马,这么凶残的亲吻他再也不要体验第二次! 当从来没有被碰过的地方被慢慢涂抹了大量的润滑液时,陈文嘉紧张得双手把地毯的毛都给抓了起来。 青年用亲吻化解他的紧张,还恶劣地抓起他的手,让他亲自摸上了那个蓄势待发剑拔弩张的硬物:“跟他打个招呼,他是你熟悉的一个伙伴,别紧张,嗯?” ……我是要跟这个可怕的家伙说HELLO你才觉得满意吗!咬牙切齿的陈文嘉紧闭着双眼,抖着手去胡乱摸了两下。 ……可恶,这家伙都二十好几了,这玩意儿怎么还在长尺寸! “睁开眼看看,宝贝。闭着眼,怎么能知道我怎么进去呢?”宫墨咬着他的耳朵催促。 “……要杀要剐你快点!”陈文嘉羞恼地睁大眼朝他咆哮。 下一秒眼睛就因为被爆菊而睁得更大了。 干…… 便秘的时候肛裂也就是这样了吧…… 不……肛裂的时候XX也不会往大肠里退…… 脑子一片空白的陈文嘉下意识地吐槽。 “文嘉乖,”宫墨用手安抚他的前面,让他放松,“你夹得我进不去,大家都要完蛋。” ……XX是能夹断的。可是宫墨不能。 陈文嘉豁出去了,死死抱着宫墨,努力地深呼吸,放松自己的后庭花。 润滑液加宫墨的技巧,或者还有陈文嘉同学的天赋异禀,一开始还疼得倒抽气的少年很快就在撞击中小声地呻吟起来。 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爽得太厉害,一开始还死咬着下唇不让这些羞死人的声音冒出来,最后在对方毫无廉耻的银言秽语中,防御完全崩溃。 从地毯一直滚到沙发再滚到浴室,早就射得一塌糊涂的陈文嘉到最后还是紧紧抱着宫墨,贴着他的耳朵,带着呜咽声的一边投降,一边接受对方的种种不平等条约。 最后他累得只能瘫在宫墨身上,临睡前,不忘在对方的腰上啃了几口,迷迷糊糊地说完“这都是我的”后,直接枕在腰上睡死了过去。 宫墨半躺在床上,笑看着全身都是爱痕的爱人,慢慢地将他从腰上捞到怀里,给他盖上被子,亲了两口,终于也睡了过去。 陈文嘉痊愈后的第二年,他成功的顶着新的名字进入了联邦大学医学院。 当他得知自己可以顶着这张完全没有改造过的脸去读书的时候,他又是紧张又是高兴:“可,可是这样别人不会认出我吗?我都死了哎!” 众人上下看了他一眼,统统摇头:“放心,只要你坚持你是陈默,谁都不会再怀疑。” 陈文嘉扭头去看镜中的自己,忐忑不安。 自从恢复正常人类的代谢功能,这一年来,他的身体像是为了弥补失去的八年光阴,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从少年向青年的蜕变,让一张娃娃脸有了成年的棱角,看起来更像是陈文嘉的哥哥。加上造型师给他打理的新发型和变装用的镜框,轻易还不能认出他是丧尸王陈文嘉。 对于这样的改变,陈文嘉知道宫墨一定是喜欢的,因为证据就是每次他在浴室里折腾完自己后,总会对着镜子里失神的自己说:“幸好你长大了,要不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当他终于踏入校园的时候,隔了好几天,才有人跑过来说:“你长得跟那个陈文嘉有点像。” 陈文嘉“呵呵呵”了好一会,才回敬对方一句:“你跟那个系主任也长得很像。” 那人脸色大变,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立刻沉默地离去。 虽然把自己跟系教导主任相提并论有点失态,可“陈文嘉”的破坏性远比狠抓教学质量的系主任要强,因此在差点被当了几门课之后,陈文嘉还是平和了心态。 相比在学校努力读书的陈文嘉,宫墨显然要忙碌得多。虽然都市回收计划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可被洗牌后的世界格局让各个国家的军队暗潮涌动。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拼命地每周挤出至少一整天的时间相处——当然那一天以后陈文嘉肯定要腰酸背疼好几天。 战后的心理干预也很重要。许多人因为大量的屠杀而造成了心理问题,陈文嘉虽然是受病毒感染才嗜食人肉,可吃人的那段记忆依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可他是丧尸王,又不能随便找心理师来治疗,于是叶澹在闲暇时间就兼任心理师给陈文嘉治疗。 当第五次治疗结束后,叶澹终于忍无可忍地给远在外地的宫墨去电话:“你好歹也节制点儿,那家伙才恢复,身体还很虚弱,再这么折腾下去,精尽人亡是他最后的下场。” 宫墨在那头啧了一声,陈文嘉听得面红耳赤。 为了增强体质,他自己开始增加了体能锻炼的课程。医学院的学习本来就很繁忙,加上治疗和锻炼,陈文嘉的空闲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好几次宫墨抱着他亲吻,亲着亲着对方就趴在自己胸口睡了过去,宫墨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只好放弃了做到天亮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忙碌了又过了三年。 这一年宫墨三十岁。宫礼将已经成为世界前五十强的财团的管理权交到他手里,潇洒地拍拍屁股去度假了。 卫非在军部的走廊上叫住捧着制服准备离开的宫墨,有些惋惜:“你完全可以再等几年,那时候,你会是个无可动摇的传奇。” 宫墨侧头笑了笑:“我对传奇不感兴趣,我等了十年,为了跟那家伙在一起。现在的权利已经足够我保护他,再多一年,对我来说都是浪费,生命太短了,一想到我们还能亲密地活着的时间只剩下五十多年六十年,就恨不得赶紧离开。” 卫非挠挠头:“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把感情当回事,也果然只有人生赢家才做得到。” “你说的没错,”宫墨挑起唇角,“但是只有那家伙,我觉得必须要花上一辈子才能赢得了,所以,挑战唯一一个不定因素,那才是人生赢家的最终追求。” 也是这一年,陈文嘉拿到了联盟大学的毕业证书。 这天早上,宫墨醒来的时候,陈文嘉已经穿了一身正装,准备出门。 “去哪里?”赤果着身子走下床的男人搂过他的腰,低头亲了他一下。 “……面试。”脸色微红的青年轻咳一声,把他推开:“别妨碍我。” 宫墨眉角微挑,目送他出门后,才翻看起他桌面上堆满的各国医疗机构和医药公司的邀请函或面试通知书。 唯独没有他的公司。 宫墨想了一会,突然笑了,打通自己秘书的电话,让他迅速开车来接自己。 坐在面试间的青年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清了清嗓子,神色难掩紧张。 刚刚他回答的问题,显然得到了面试官的认可,对方表情微微放松,正准备点头,突然有人走进面试间,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面试官突然站起身,神情严肃地堆陈文嘉说:“你的职位需要部门负责人的加试,请跟我来。” 陈文嘉连忙跟上,来到一间会客室前面。 面试官让他直接进去,自己则走开了。 陈文嘉有些莫名其妙,推开门,通透明亮的会客室让他心情更是紧张,还没看清坐在沙发上的人,就立刻弯腰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我的丧尸王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让陈文嘉立刻直起腰,狠狠瞪向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一幅精英领导者派头的绝色青年。 ……平时看惯了他在家的样子,这副公事状态实在诱人…… 陈文嘉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 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过来面试!”他恨恨地问。 “从你跟宫礼说你想进宫氏那天开始,我就等着这一天。”宫墨双手交叉,笑得温和:“我知道你不愿意用我的权利,不过,这么重要的一天,我怎么能错过。” “……我应聘的只是药品研究。” “我们结婚吧。” “药品研究结什么……”他顿时消音。 “我们结婚吧,亲爱的。”宫墨掏出一枚戒指,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嫁给我,然后做我的助理。我一分钟都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助理,助理又不是一定要你的另一半才够格。”声音抖得不像话的青年还在逞强。 “我的一切都想与你分享。这个帝国需要皇后,虽然想给你副总裁的位子,不过你也不会喜欢的,那就只能是贴身助理了。你说是不是?”宫墨笑得胸有成竹。 ……妈蛋!全都算计好了啊! “……我要是不嫁呢?”他瞪着眼。嘿,这回主动权可是在自己手上。 “晚上就把你操得只会说YESIDO。”宫墨毫不在意地将戒指拿出来,套在他手上,“不过反正今晚也是要洞房花烛夜,你就别浪费时间了,宝贝。” ……“好吧。”哭丧着脸的青年点头,总觉得这求婚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正如同自己没有任何情调但是又爽得快飞天的第一次。 宫墨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陈文嘉被他感染,主动靠了过去,亲上他。 也许我们曾经面对过无数挫折与磨难,也许我们也被迫向现实低过无数次的头,也许我们的骄傲被践踏了一次又一次,可只要你绝不放弃我,再糟糕的未来我都能面对。 因为灰烬下,一切还可以重生。 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