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光辉——夜烬沙华
夜烬沙华  发于:2014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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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世上本没有恶,善为了生存,便成就了恶。 彼岸妖红遍野,丛生尽是哀怨。 忘川三途逝水,悠悠东去千年。 千年的时光,路西法用它寻找一个人,梅塔特隆用它追逐一个人,米迦勒却用它忘记一个人,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当黑与白混淆成深深浅浅的灰,你是否还能明辨是非? 魔王堕天的原因众说纷纭,版本无限,笔者力求诠释一个不一样的路西法,顺便塑造一群有血有肉的天界人物, 为您讲述一个阴谋与宿命、亲情与爱情构成的凄美传说! 郑重声明:本文为《荆棘王冠》前传,前期温馨,后期黑化。 攻受待定,人物关系非一对一,并涉及重口味情节,心脏功能强大者请进。 笔者写文纯属自娱自乐,并非存心毁人三观,不喜不入即可,拍砖请轻放…… 内容标签:魔法时刻 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西法 | 配角:梅塔特隆,米迦勒,萨麦尔 | 其它:论天使是如何成长为魔王成的 Preface 千万年后,每一夜,睡在万魔殿中的我都会重复那个梦境。那个发生在白之月与红海之间,叫做镜湖的地方,命运的相遇…… 少年躺在湖边浅眠。他伸展着双臂,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裸露在水色无袖罩衫外的四肢略显纤细,雪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依稀可见下面青色的静脉。乌黑的秀发铺散在碧绿而柔软的草地上,微风拂过额前的碎发,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精致五官。他浑身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连林中的鸟儿都放低了鸣叫的声音,不忍打扰他的睡眠。 可偏偏有人要破坏气氛。不知是哪个走路不看脚下的笨蛋,竟然不小心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摔倒在少年身上。就在这时,湖面中飞出数十根水草,将闯入者捆了个结结实实。重物落地的声音吵醒了草地上浅眠的人,在如蝶翼般纤长的睫毛挣扎着翕动了几次之后,少年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带有东方古典气息的丹凤眼,原本略显凌厉的吊眼梢在右眼角下方泪痣的装点下柔化了给人的感觉。而那对高贵中透着神秘的深紫色瞳孔,即使放在整个天界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少年径直走到闯入者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踩我?” “我……我叫麦克,是第一天的天……天使。”美少年,货真价实的美少年!闯入者麦克心中不断感叹着,眼睛都直了。 听了麦克的话,少年微微皱起清秀的眉打量起他来。眼前的这个闯入者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金色的天然卷发,圆圆的脸庞,一对大大的杏核眼还是不同颜色的,左眼湛蓝如雨后的晴空,右眼碧绿似深秋的湖水。此时的他正带着一脸惊若天人的表情望着自己,呆呆的样子有些可爱。他的声音很清澈,给人干干净净的感觉,似乎不像是坏人。这么想着,少年打了个响指,紧缚着麦克的水草应声落地。 哇!好酷。麦克顾不得自己勒得发麻的胳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鲁卡。”少年简洁地回答。 麦克在心底继续赞美着鲁卡的名字,突然听到对面传来那人好听的声音,“你还没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呢?”他有点蒙,努力回忆着对方又提什么问题吗,就见那两片淡色的嘴唇动了动,义正言辞地问道:“为什么踩我?” 麦克突然很佩服眼前人的记忆力。他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自己的天然卷,捡起被水草袭击时落在地上的书本,“天使晋级考试就要到了,我一边走路一边复习功课,就没看见你……”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少年不置可否,他的目光扫过麦克手中那本《魔法大全》,转而凝视湖面。良久,他转身对麦克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麦克不知所云。 “参加考试。”少年平静地回答。 “你……考试?”突然,他看向少年的后背,在发现对方那里跟自己一样时,才恍然大悟道:“你也是天使?” “我不像?”少年挑眉。 麦克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是这山中的精灵呢。” 少年听了轻哼一声,随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背部有什么逐渐隆起,随着衣物撕裂的响声,两根洁白的翅膀舒展开来。沐浴着阳光,少年展翅飞上天际。 “喂,等等我!”麦克喊着,急忙张开翅膀追了上去。 并肩飞了一会儿,麦克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才盯着湖面看什么呢?” “我在向养育我长大的湖中女仙们道别。”少年看着麦克,继续说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和她们是不一样的,我迟早会离开这片湖水,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后来她们中一个有预言能力的告诉我,会有一个同类带我离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等,没想到等来了一只波斯猫与金毛的合成兽。”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形象啊。”麦克两眼飙泪,突然想起了什么,“呐,鲁鲁,你知道第一天的方向吗?” “不知道。”少年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怎么往这边飞?”麦克睁大眼睛问。 “凭感觉。”依旧面不改色。 麦克听完,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天然卷。此时的他很想说,鲁鲁,你的感觉是错的。 Chapter 1 很久很久以前,早到人类还没有被创造出来,天界与魔界爆发了光暗大战。那时我还是少年的模样,位阶也只是个四翼的力天使,在米迦勒的天使军团中担任能天使的指挥官。当时天界还没有炽天使,身为智天使的米迦勒凭借他卓越的战功已然成为天使中的No.1,他带领我们与贝利尔的魔军大战了七天七夜,终于到了决胜负的时刻。而那一天,也成为了我命运的转折点。 敌对的魔法在空中撞击,兵器相碰擦出刺目的火花。邪恶法师的身后一片火海,大恶魔饶有兴趣地斩下天使的首级,黑暗精灵操纵着疯长的藤曼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最最棘手的是骷髅兵,数量多的跟不要钱一样,打也打不死,除非用魔法轰成粉末,不然一刀挥下去稀里哗啦散了架,不一会儿又自动组装好继续跟你打。 天使军团中传出一声声庄严的吟唱,白色和金色的光圈笼罩了魔军阵营。来自黑暗的生物都害怕光明魔法,攻击的势头明显减弱。唯独骷髅兵们不受影响,仍旧像不要命了似地往前闯,天使军的队形一次又一次被打乱。 这也太不科学了,到底是什么给了它们如此强大的再生能力?我心中觉得蹊跷,开始观察魔军阵营后方。死灵之门魔阵和作为魔法增幅器的晶石!果真被我给找到了。 “别卜西,给我加个防御结界。”我跃上了一匹天马,对正在剥石榴的少年天使说道。 别卜西吐了一地石榴籽,他指了指我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右臂:“老大,你都这样了还要上战场?” “就是就是,老大受伤了就好好歇着呗,好不容易兄弟们借着您受伤的光偷偷懒,您别瞎操心了。”阿撒兹勒坐在遮阳伞下悠闲地喝着饮料,几乎忘记了前方就是战场。 “我凭什么歇着,我这样是谁的责任啊?”我抖了抖像面条一样软的胳膊,瞟了沙利叶一眼,对方见我看他,抱着水晶球蹲墙角去了。本来我种小骨折用个普通的治疗魔法睡一觉就能痊愈,都怪这个庸医,竟然把我整根骨头都变没了。我现在长着骨头又痛又痒,跟这几个不着调的部下呆在一起心里更是添堵,真恨不得一记魔法轰飞他们。 阿撒兹勒看着我越来越不善的脸色有点害怕,他捅了捅别卜西:“我看老大心情不好,你还是让他去战场上泻泻火,别一会儿把咱们也烧了。” “我看也是。”别卜西走到我面前,手上结出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透明圆球罩住我全身,他把缰绳交在我左手,捋了捋我胯下天马的鬃毛,“小白啊小白,老大的手不方便,你可要照顾他啊。”说完,他一脚揣在马屁股上,我那坐骑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进魔军的阵营。 受惊的马很吓人,受惊的天马吓死人。一路上我撞飞了十三个玩火的邪恶法师,撞散骷髅架子无数,连一贯凶狠的大恶魔见到我都扛着镰刀靠边站,生怕被马蹄踩出个好歹。直到都快踏进敌后方的魔阵中去了,这兄弟才卸了力,它耸拉着脑袋原地踏步打响鼻,看样子累得不轻。 我松开缰绳,举起左手,掌心雷光隐隐闪烁,准备给那魔阵中央的晶石致命一击。正在这时,阳光倒映出一个黑影正离我越来越近。我急忙转身,就见一个牛魔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它鼻子上穿着一个大铁环,一手扛着战斧,一手提着酒坛子,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看见我之后立刻冒出红心,之后它吐出四个字:“白马王子。” 我顿时晕菜,感情这是位雌性。不过现在可不是扮绅士的时候,牛魔人小姐正飞速向我奔跑,我只好拔剑迎战。哪知对方力气大得离谱,我的剑刚一碰它的斧子就被崩飞了。战斧挂着风声向我劈来,我连忙腾空躲闪,自己倒是没伤到,可怜小白成了斧下亡魂。 牛魔人继续对我发起攻击,一边抡斧子还一边流口水,我突然发现魔族有很多变态。丢了兵器的我肯定不能赤手空拳跟它肉搏,普通的魔法又对它造成不了致命伤。我想用点高级的魔法吧,这家伙虽然体型庞大,动作却很灵活,几十个回合下来愣是没给我任何吟诵咒语的时间。其实这种情况我完全可以拍拍翅膀飞走的,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自己逃跑。 我就这样跟它硬拼,直到那锋利的斧子贴着耳朵划过,割断了缠在脖子上的绷带。受伤的右臂失去固定垂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跌坐在地上,眼看着牛魔人带着猥琐的笑容对我伸出爪子。 一道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地面被劈出一道近丈长的沟壑,碎石四溅,扬起的沙尘迷花了人的眼。温暖柔软的羽翼将我包围,我透过层层羽毛向外看,牛魔人小姐消失了踪迹,八成是化成灰了。我抬头,挡在我面前的青年天使一身戎装,器宇轩昂,他手持圣剑,红发如跳动的火焰飞扬在身后,六根羽翼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受了伤还到处乱跑。”低沉的嗓音透着隐隐的担忧,米迦勒收起保护我的翅膀,强壮的手臂捞起我坐上了他的狮鹫兽。 “殿下不是在跟贝利尔单挑吗?”我仰起脸,映入眼帘的是他坚毅的下巴曲线。 “我赢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黑曜石瞳孔熠熠生辉。揽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我痛得吸了口气。他这才发现我手臂的状况,两道剑眉倏然皱起,“手怎么这样了?” “沙利叶治的。”左手托着没有骨头的右臂,我苦笑。 “太胡来了,当时直接拎着你去军医那里就好了。”米迦勒一边抱怨一边为我包扎,我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盯着他的手发呆。那双手骨节分明,由于长期练剑的缘故手指生了一层薄茧,我知道曾经有无数魔族的生命在这双手下陨落,但我并不觉得可怕,因为它们此时正灵活地系着绷带,谨慎而细心。 “我能做的只是暂时固定你的手,你不要乱动,回去后我让拉斐尔帮你好好治疗。”他在我肩头打了个结,郑重嘱咐道。 我点头,轻轻扯了扯他散落在胸前的红发,“我不会乱动的,殿下现在可不可以也不要乱动?” 他疑惑地望着我,同样点头。 我举起左手,扣起中指和无名指,流光在半空中汇聚成倒立的五芒星。 “蕴藏于黑暗的虚无之刃,吾命汝在此解放戒令,击碎众神的魂魄,迈向毁灭之程——” 伴随着我的高声吟唱,破空的黑色利刃摧毁了作为魔法增幅器的晶石,魔阵支离破碎,骷髅兵分崩离析。阵阵惊雷响彻天际,大地裂开数道巨缝,岩浆携带着火光喷涌而出,无数不会飞的魔物被大地吞噬,魔族顿时溃不成军。 大型魔法的余韵震动着空气,狮鹫兽不得不飞往高处,我开心得笑弯了腰。米迦勒有片刻的震惊,随后他举起圣剑,对着后方大声疾呼:“冲啊,为伟大的天父而战!” 天使军团立即响应,他们拍打着翅膀从我们身边掠过,洁白的羽毛铺天盖地落下来,那数量不知能做多少羽绒被。 米迦勒这次没有冲上前去,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语重心长:“你是个天才不假,但还是不要在人前使用黑魔法的好,毕竟我们是天使,是神的孩子。” “这叫以毒攻毒,是最有效的办法。”我挑眉反驳他,“如果殿下觉得这样不符合天使的身份,大可以让那些祈祷天使来这里唱唱赞美诗,泼泼圣水。” 天阶体系,三组九阶级,从上到下依次是炽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权天使、大天使以及最普通的天使。米迦勒是天界的四大君主之首,司雷霆的天使长,而我则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从最末等的天使通过自己的奋斗不断提升等级,现在也只是九阶中的第五级。我知道自己这样跟他说话已是不敬,但我仍想坦然面对他,因为我信任这个人。与他共同镇守天界边境的二百年,他高尚的品格一直影响着我,而我也如敬爱兄长般仰慕他。如果他真的在乎身份地位,我想自己一定早已远离他了。 米迦勒果然没有生气,他只是宽容地笑了笑,继续指挥战斗。他其实是一个很严格的长官,不然阿撒兹勒他们也不会整天嚷着放假。只是对于我,他似乎过于宽容了。不过,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顶多拔了他狮鹫兽的翎毛做羽毛笔,或者在他的被子里孵龙蛋,至于他的圣剑我可从来没偷过,原因是圣剑太重了,只有米迦勒才提得动。 狮鹫兽飞得很平稳,米迦勒的手避过我受伤的胳膊牵着缰绳,我靠在他的胸膛上可以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多好的人啊,跟他一对比,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坏。 Chapter 2 在米迦勒的英明带领下,我们凯旋而归。阿撒兹勒见我跟米迦勒共骑一头狮鹫兽吹起了口哨,别卜西则别有深意地冲沙利叶奸笑,三个人交头接耳,吵得人好不心烦。 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云层,天界的入口,一个身材高大的天使站在那里。他身穿全黑色长袍,头上戴着花冠,手中拿着两卷羊皮纸,好像在等待我们的样子。高级天使除了米迦勒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只能从那人六根白色的羽翼推断出他是一名座天使,其余一无所知。 似乎是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惑,米迦勒开了口,声音庄严而洪亮,天使长的气势顿时显现出来。他说:“尚达奉,让你在这里久等了。” “殿下不要客气,我也是刚刚到。”说着,尚达奉看见了坐在米迦勒前面的我,露出诡异的表情,“想不到素来严于律己的米迦勒殿下在打仗时也会带着伴儿。” 部下三人组顿时笑抽,我回味了半天才琢磨明白尚达奉的意思,气得拍拍翅膀就要往云彩上跳。米迦勒眼疾手快地把我捉回去,我在挣扎之下脑袋撞上他镀了铂金的胸甲,疼得直咧嘴。 “小心点儿,胳膊还伤着呢。”宽厚的手掌揉着我被撞的后脑勺,米迦勒的语气带着责怪。 尚达奉叹了口气,似乎敲定了先前的判断。他打开一卷羊皮纸宣布道:“我这次是来传达神的旨意的。神在原动天已经知晓了战果,各位将士劳苦功高,对于战功显着的以下诸天使,阶位晋升一级——” 他开始朗读受到嘉奖的战士名单,每读出一个名字,天使军团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别卜西三人的名字都在其中,唯独没有我的,我替他们高兴的同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小小的遗憾。 尚达奉合上羊皮纸看了看我们,接着拿出了另一卷羊皮纸。我发现这卷的质量明显比前一卷好,不但做工上乘,背面还有印花。尚达奉带着庄严肃穆的神色一点点展开它,七色火焰跳动其上。 “鲁卡·赫利乌斯智勇双全,屡立战功,特封其为智天使,赐‘路西法’称号,望汝再接再厉,造福天界一方。” 四周鸦雀无声。我靠在米迦勒身上,心情有点激动。 尚达奉将羊皮纸卷成筒状,扫视四周,问道:“路西法殿下在哪里?” 米迦勒双手把我往上举了举,轻松得像举一个小婴儿。 尚达奉的嘴角顿时抽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加封我的那张羊皮纸交给米迦勒,若有所指:“殿下眼光不错。” “谢谢。”米迦勒嘴角微微上扬。我觉得他们两个脑子都进水了。 “米迦勒殿下,我要自己骑马。”我抗议道。 “不可以。”我的提议立刻被驳回,米迦勒不容置疑地说,“路西法殿下,我不会允许你单手骑马的。” 眼看镌刻着浮雕壁画的凯旋门越来越近,我急得用头去撞他的下巴。 “米迦勒殿下,你想让天界的英雄被人看扁么?”我怒了,牙齿磨得咯咯响。 米迦勒停下来,大队人马看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来。他带着我飞到队伍中间,把我放在了他的战车上。 “路西法殿下,这样够威风吗?”米迦勒笑着问我。 我不住地点头,在看到拉车的金龙时就已经两眼放光了。多么高大威猛的生物啊!看那坚硬的鳞片,闪闪发光像金币一样。看那锋利的爪子,装饰在兵器上一定很棒。还有那柔韧的皮革,那可是做靴子最好的材料啊。我对那条龙爱不释手,在它身上乱摸一气,恨不得直接骑到它脖子上去。金龙打了个喷嚏,好像很冷的样子。 米迦勒无奈地把我按在座位上,对身后吩咐道:“沙利叶,给你们殿下驾车。”沙利叶领命坐上来。 米迦勒重新骑上了他的狮鹫兽,我的余光扫过尚达奉,突然觉得他看米迦勒的眼神……充满同情。 “老大,恭喜您高升,以后可要多关照兄弟啊!”阿撒兹勒飞到我旁边,笑得特狗腿。 “哈哈,老大这回连升三级,放眼整个天界都找不到如此牛人啊。”别卜西绕着我转圈,活像只苍蝇。 “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啦,老大不是早在很多年前就规划好人生了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沙利叶带着崇拜的表情望着我说。 我顿感无语,不禁回忆起跟他们三个相遇时的情景。天界北境的军营里,几个少年无精打采地抱怨自己下级天使的出身,说他们这辈子算是坐不到六翼了。其实他们说的很现实,神创造天使投入的精力是不同的,对米迦勒他们是精打细造,对我们则是批量生产。天使的地位几乎从出生就注定了,虽然可以通过百年一次的晋级考试提升阶位,但成功的人数却屈指可数。 我当时年少气盛,看不惯别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冲上去批评人家,说你们既然跟生来翅膀就多的人相比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那就跑得比他们更快啊,每次升一级不够就升两级,实在不行连着升三级,这样梦想实现的时间不就缩短了吗?我记得当时他们听了我的话之后立刻把我包围了,露出不良少年的痞样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教训我,不过几分钟之后被我全部撂倒,从此我多了仨小弟。现在想想着实可笑。 进了凯旋门,头顶有小天使撒下花瓣,天界人民夹道欢迎。米迦勒朝两边挥手致意,不时有小姑娘送上花束。不愧是天国战神,人气还蛮高的。正想着,几束鲜花被丢到我脚下,我向前看,米迦勒的手空了。又有人给他送花,他收下后又丢了过来。喂喂,这是战车不是货车,花太多了要招蜜蜂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木星天,别卜西、阿撒兹勒和沙利叶要去祭坛,米迦勒则要去第九原动天觐见神,我留在这里等别卜西他们。天使晋级要去祭坛换翅膀,双翼的在金星天的圣灵祭坛,四翼的在木星天的子祭坛,六翼的在土星天的神圣祭坛。米迦勒临走时说过一会儿会派部下接我去拉斐尔那儿治疗,于是我们便分开了。我的加翼仪式比较隆重,定在次日,地点在土星天的祭坛。 木星天是天使学习知识的地方,四方矗立着四座塔楼,是天使晋级考试的考场。它们代表着水火风雷四大元素,也是四位智天使的象征。塔楼很是雄伟壮观,只是每座都有清晰可见的裂痕,一看到这儿我便觉得好气又好笑。 天使总体分两大类,法天使和战天使。战天使可通过战斗获得加封,法天使则通过考试提高等级。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战天使的一员,因为天生对魔力的感知较强,就去参加考试。第一次,我选择了水系魔法,考试时炸毁了司水的智天使加百列的塔楼。第二次我不想重蹈覆辙就选择了风系,没想到又炸坏了萨麦尔的塔楼。灾难接连发生,我连续四百年毁掉了四座历史悠久的建筑物,虽然每次都顺利通过考试,最后却落了个被终身禁考的下场。 法天使这条路走不通,我只能弃文从武。索性已经是力天使的等级,不用从小兵做起,但我还是花了四百年才把武艺炼精,谁让我更擅长魔法呢。再后来遇到了米迦勒,我便被他挖去保卫祖国边疆。 我坐在长椅上盯着脚尖思考,地面上突然出现三个长长的影子。我抬头,三个蓝色四翼的帅气青年立在我面前。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来找茬。正想着—— “老大,我们回来了。”刺猬头的青年爽朗一笑,他揉了揉钢丝一样硬的头发,补充道,“我是沙利叶。” 我愣住了,看向另外两个人。 “我是阿撒兹勒,他是别卜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露出狡黠的笑容,“老大,猜猜我们到底是谁?答对了有奖励哦。”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三个长大了。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外表虽然变了,性格还是那么恶劣。 这么想着我拔出了剑,冷笑道:“不用那么麻烦的,你们分别跟我打一场,我自然就分辨出来了。”说着,我用剑指着蓝眼睛高个子的青年,闪着寒光的剑尖在他喉咙处打转,“说!你是不是别卜西?不是就杀了你!” 他额角流下一大滴汗:“我、我是别卜西,老大您把剑拿走好不好,这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我收剑,下一秒反手架在栗色碎发的另一名青年颈上,“说!你是不是别卜西?” 他下意识地摇头。 “那就去死吧。”我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 “老大,我是阿撒兹勒,真的不是别卜西啊!好不容易从全是男人的军营回来,我还有好多美眉没泡呢,您怎么能忍心就这样让我归天啊!”栗发青年抓着我的手,大声呼号。 “满脑子都是女人,你果然是阿撒兹勒。”我放下剑收回鞘中,坐回到长椅上。 “我就是俗人一个,哪能跟老大比,看见美女都不动心。”阿撒兹勒揉着脖子嘟囔着。 别卜西搭上阿撒兹勒的肩膀,感叹道:“哎,谁让人家是美少年呢,从来只有被别人倒追的份儿。” “行了,你们现在也不差,刚才我都认不出来了。长大的感觉一定很好吧。”看着同伴都变成大人而自己却还是未成年的模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使从少年期过渡到成年期需要条件,只有灵力提升到一定境界,身体才会成长。晋级的时候灵力提升显着,因此多数天使都会在这个时候长大。但是每个个体成长时需要的灵力不同,像我都升到力天使了却还是没有变化。 “老大不要着急,您长得慢说明您的潜力大嘛。”沙利叶看见我有些消沉,说出了安慰的话语。 “是啊是啊,等您成为智天使的时候,一定会变成大人的。”别卜西附和道。 “老大现在已经这么好看了,您成年之后还不是要美的人神共愤?好想快点看到哦。”说着,阿撒兹勒45度角望天,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我也想看。”沙利叶举双手赞成。 别卜西摸着下巴,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小剧场。 总觉得话题正向奇怪的方向发展,我不禁叹气。马上就要成为智天使了,自己却没什么真实感。虽然我自信在天使军团中实力很强,但天界一向重文轻武,依靠战功被提拔为六翼的天使只有米迦勒。传闻当年贝利尔对神不满,单枪匹马闯过了八层天,连斩数十个上级天使,最后在第九原动天前被力天使米迦勒击败。贝利尔被逐出天界,米迦勒护驾有功被神升为智天使,成了天国的战神。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段故事,想我千年前还是整天坐在镜湖边仰望九重天的无邪稚子,如今已成为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如果不是遇到那个人…… “你们这次去祭坛有没有帮我打听那个叫‘麦克’的人?”我问道。那个开口闭口叫我“鲁鲁”的少年,自从那次考试后便消失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 沙利叶挠头道:“老大说的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光是四翼天使就有几百个叫麦克的,但符合条件的几乎没有。” “两翼的人数就更多了,不过时间太短,无法一一调查。”阿撒兹勒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别卜西开了口:“其实我们还有一部分没有查。” “哪一部分?”阿萨兹勒和沙利叶异口同声地问。 “六翼。” “这不可能。老大说那人是两根翅膀,难道他不到千年就升到了六翼,比老大的速度还快?”阿撒兹勒一脸的难以置信。 “眼见不一定为实。”别卜西看了看好友,“如果你喜欢低调,隐藏一对翅膀也是可以的。” 阿撒兹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现在也未必叫麦克了。”六翼天使都会被神赐予封号,不熟悉我的人不会管我原来叫什么,只知道我是路西法。 “而且成年之后相貌也有所改变,不能按照原来的标准去寻找了。”沙利叶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以后的调查方向。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我大脑一片混乱。后来,我告诉他们不要再查了,如果真是有缘人,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 Chapter 3 接近黄昏的时候,米迦勒的副官然德基尔把我接上了一辆马车。部下三人组趁机溜走,说他们要回去参加庆功宴,就不陪我去看医生了。我愤恨地望着他们三个离开的背影,感叹自己遇人不淑。 马车越接近水星天拉斐尔的领地,我就越紧张。说出来不怕人笑话,我特别不喜欢医生,一闻到消毒水味就浑身不自在,看到医生的白大褂就跟见了幽灵没两样。这也是我为什么受伤之后不去看军医,而是让略懂医术的沙利叶胡乱治疗的原因。 马车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我缩在角落里,任然德基尔怎么请都不肯出去。最后这家伙气得暴跳如雷,站在车门口指着我的鼻子数落我:“拉斐尔大人的医术是天界最好的,多少人求他看病都求不来,如果不是米迦勒殿下特意吩咐,人家才懒得理我们呢。” “不理更好,现在就送我回去。” “我送你回去有什么用?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你送进这里!”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进去。”说着,我把外套向上一拉,蒙住头装鸵鸟。 然德基尔在外面气得跳脚,却也不敢把我强拉出去。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有脚步声逐渐接近,随之而来的一个温润的嗓音:“这不是然德基尔吗?那位殿下送来了?” “拉斐尔大人,路西法殿下就在马车里。”然德基尔的声音有些尴尬,“只是……殿下他好像不愿出来。” 就听那人“哦”了一声,随后车帘一挑,一张轮廓柔和的脸探了进来。他鼻梁上驾着一副半月形眼镜,镜片后是一双睿智的灰色瞳孔,五官虽并不出众,组合起来却看着格外舒服,尤其是现在笑得时候,眼睛都弯了起来,让人倍感亲切。 “路西法殿下,拉斐尔在此恭候多时了。”那人说着,友善地对我伸出了手。 我戒备地望着他,就见拉斐尔中等身材,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浅灰色长袍,跟他六根白色的羽翼很搭配,褐色的中长发在耳边简单地束了束,没有消毒水味也没穿白大褂,更别提像幽灵了。第一印象很不错,我被拉斐尔的平易近人感染,渐渐放松下来,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 然德基尔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拉斐尔大人,殿下已经平安送到,我该回去向米迦勒殿下交差了。” 拉斐尔点点头:“你大可放心回去交差,这里交给我了。” “你要走?”我问然德基尔。 然德基尔点头。 “那我呢?” “殿下的住所还没安排好,考虑到您的伤势,今晚先住在我这儿。”拉斐尔面带微笑地回答,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也是米迦勒殿下吩咐的,是吧,然德基尔?” 然德基尔继续点头。 于是我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被当做货物寄存了。 拉斐尔的住处跟他的人一样,没有什么太过华丽的装饰,素如简,淡如菊。他给我受伤的右臂做了一番检查之后,眉头微皱。 “我的情况不好吗?”拉斐尔的表情让我有些担心,我不禁后悔起先前的莽撞。沙利叶的医术本就难以令人信服,再加上我后来又带伤上阵乱来一气,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拉斐尔连忙摆手:“殿下不要担心,您的手伤很好治愈。我只是对先前这位给您治疗的医生很好奇。” 我这才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伤是我一个略懂医术的部下治疗的,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拉斐尔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我不得不说,他的治疗手法十分精妙。要腐蚀掉骨头而又不伤害皮肉,需要先用涟水术在您的手臂上制作一个回路,然后用风刃将暗元素注入您的肌肉下分解骨骼,同时还要用光明魔法抑制暗元素,增强细胞的活性,使整个过程中产生的细小创面迅速愈合。”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经拉斐尔这么一说,沙利叶顿时变成了天才。这时拉斐尔做出了最后点评:“总之,这么复杂的治愈术用在您这种程度的伤上实在是大材小用,既然殿下跟这位医者很熟,哪天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您太抬举了。”我笑着摆了摆手,“拉斐尔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让他跟您好好学习。” 之后拉斐尔为我治疗了手伤,我都来不及感受疼痛,手臂就恢复如初了。 “殿下的手臂明早便可痊愈。”拉斐尔看了看时间,“天色不早了,我们开饭吧。” 双翼的天使侍从端上晚餐。菜色清淡而精致,大多是一些蔬菜和水果,还有一些可以食用的花。莫非拉斐尔是素食主义者?我正疑惑着,突然看见了中间盘子里堆放的一颗颗白色小球。这应该是莲子吧。这么想着,我用叉子戳了一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那是一颗眼珠,还是一颗正在翻白眼的眼珠。我心下大惊,换了个角度看过去,一盘子的眼珠!我刚才只看到它们的背面,所以才会误以为是莲子。 “这是尼罗河鱼目,含有丰富的钙和蛋白质,是骨折患者的最佳补品。”拉斐尔说着,将一颗眼珠送入口中咀嚼,很享受的样子。 我顿时脊背发凉,食欲也没了。拉斐尔见我放下刀叉,不解地问道:“殿下不喜欢吗?” “我对鱼类有点儿过敏。”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我胡乱编了个理由。 “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拉斐尔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建议道:“殿下要不要喝点饮料?” “好的,有劳了。”我礼貌地回答,心想饮料的话应该是正常的吧。 拉斐尔朝侍从招了招手,很快,一杯清水被端上餐桌。我想着喝白开水也不错,刚要去拿杯子,就见拉斐尔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颗豌豆大小的东西投入水中。那豆子入水便迅速生根发芽,如同疯涨的海藻,很快杯中的液体变成了诡异的绿色,还不断有白色的泡沫冒出来。我惊悚地发现,那株生长在水中的植物其中一片叶子上还停留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好像是一只长翅膀的昆虫。 “拉斐尔特制蝉蜕海藻茶,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他热情地介绍着,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殿下请用。” 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果然医生都是坏人。米迦勒,我恨你。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医生! 脑中飞快思考着怎样蒙混过去,我低头假装喝了一口,开始没话找话:“拉斐尔在中央呆了很久了吧。” “是啊,我没有殿下那样传奇又丰富的经历,还是下级天使的时候就开始在这里帮忙了。”拉斐尔看我的眼神有些羡慕。 被人这样看着让我很不自在,我只好照着心中计划的方向硬着头皮问下去:“既然如此,您一定对上级天使很熟悉吧,我指的是所有的六翼。”我特意在“所有”上加了重音。 “大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半月形镜片后的灰眸笑眯眯望着我,拉斐尔打趣道。 我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一个部下很久以前交了个叫‘麦克’的朋友,现在找不到了,他怀疑那个朋友也许成了六翼,就拜托我打听一下。” “麦克么?还真是个普通到特别的名字呢,总觉得听着很耳熟……”拉斐尔皱着眉努力思考着,突然一拍脑门,“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米迦勒殿下在成为智天使前就叫‘麦克’啊!” 拉斐尔的话宛如一道惊雷横空劈过,我紧握杯子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故作镇定:“我记得我那部下说过他的朋友是火系天使,可米迦勒殿下不是司雷的吗?”我和麦克共同经历的第一次考试,那个少年给我留下的最后印象,就是他走向火元素塔楼的背影。 “那是因为法天使梅塔特隆殿下也是火属性,而米迦勒殿下是战天使并不介意属性问题,就将火之君主让给梅塔特隆殿下,自己作了雷之君主。不过米迦勒殿下确实是火属性的,当年他和加百列殿下的恋情被传为佳话,水之加百列,火之米迦勒,水深火热……” 身子突然脱了力,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片溅了一地,刺耳的脆响惊醒了梦中人。 “路西法殿下,您没事吧!”拉斐尔一边招呼侍从收拾残骸,一边检查我是否被碎片划伤。 “对不起,拉斐尔,我的胳膊有点儿疼。”我疲惫地说道。 拉斐尔仔细地查看了我受伤的手臂,安慰道:“殿下的手没有问题。您从战场上回来一定累坏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拉斐尔为我安排好就寝的一切,便带人退下了。我将胳膊覆盖在眼睛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眼角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滑落,心脏……好疼。 米迦勒Michael,麦克Mike,我这一刻才发现它们竟如此相似。 Chapter 4 小时候,我喜欢坐在镜湖边仰望星空,听湖中女仙们讲诉古老的传说。我知道在那片璀璨的星河中,在那九重天之上,住着一群跟我一样长翅膀的人。我总是问她们当中有预知能力的那个,爱丽丝,为什么我不能飞上天空,为什么我无法离开这片湖水? 每当这时,爱丽丝便会对我露出慈祥的笑容,她说,鲁卡,因为你还不够强大。 于是我努力让自己变强。幼年期的天使没有性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选择自己未来的角色,一旦确定了,便会褪去懵懂,按照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为了变得更加强大,我选择成为男性,很快我变成了少年的样子。可是我发现,自己依然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我找到爱丽丝询问原因。 善良的女仙告诉我,很多年前有人把我交给她们抚养,为了保护我的安全,那人耗尽生命制造了镜湖这个隔绝于三界外的地方,除了可以带我离开的那个人,无人能出去,也无人能进来。我并不是不能离开,只是该来的人还未来。 为何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有人要害我?当我这样问爱丽丝时,她沉默不语,只是望着浩瀚的苍穹,表情凝重。 我不解。如果没有人能到达镜湖,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困在这里? 爱丽丝猜透了我的想法,她望着我,目光深邃。她说,鲁卡,我的孩子,这世上有一种羁绊斩也斩不断,那是因爱而生,却比爱更加沉重的东西……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喉咙疼得厉害,头晕晕的,在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我意识到自己罕见地感冒了。莫非是突然回到安逸的生活中暂时适应不过来?我自嘲地笑笑,目光扫到落地钟的指针,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距离我的加翼仪式还有不到一小时。到处都找不到拉斐尔,我抓来昨天那个侍从询问才知道,这位大人今天也要晋升为智天使,早早就去土星天了。太不够意思了,既然顺路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呢。 感觉有点冷,我披上了行军时的黑色斗篷。我向侍从借马车,那侍从摇摇头说府邸只有一辆马车,早上被拉斐尔坐走了。我又问他有没有多余的天马,实在不成独角兽也行,那侍从又跟我摇头。靠,拉斐尔家是有多穷啊,好歹也是个六翼的座天使好不好。水星天跟土星天隔着五层天,我总不能飞着去吧,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要不去街上转转,现买一匹坐骑吧。 我打开门,一阵冷风扑面,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转头看向那侍从:“口罩总该有吧?” 侍从连连点头,去给我拿了一个来。我看着那个侍从忙前忙后的身影,心想拉斐尔家大概真的很穷,不然怎么从昨天到现在只见到一个侍从。回想起那顿不可思议的晚餐,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清一色的素菜反映着他的家庭状况,可怜的拉斐尔,他只能通过可怕的鱼眼睛和昆虫来补充营养。到时候一定要打听一下他的上司是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下属剥削成这样。 我戴上口罩往外走,几声野兽的嘶鸣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声音极为特别,悠长而深远,如洪钟、似雷鼓,所到之处惊起群群飞鸟。我转向侍从,问道:“什么声音?” “回殿下,是鸟、鸟叫。”侍从嘿嘿笑着,表情僵硬。产生这种效果的声音不可能是鸟类发出来的,很明显,侍从在撒谎。 “比牛还大的鸟吗?我倒想见识一下。”说着,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拉斐尔该不会私底下在做什么可怕的实验吧,听说医术高明的医生很多都有变态倾向的,看他那个样子完全有可能哦。 侍从慌了,他追在我后面边跑边说:“路西法殿下,求您了,不要过去啊!” “为什么不能过去?你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我跑得比他快多了,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后院里一个带铁栅栏的地窖。我蹲在地上往下看,正对上一双大如铜铃的琥珀色眼睛,光线通过栅栏照进地窖,那对瞳孔迅速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是一只龙!一只货真价实的龙!天马独角兽算什么,有了它我就不担心会迟到了。拉斐尔家的侍从真抠门,有龙都不早说,我又不会抢他的。 我兴奋不已,叫住正跑过来的侍从:“贵府的龙借我用用,我很快就会还回来的。” 那侍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不是主人的龙,是梅塔特隆殿下养在主人家的……” 我打断他的话:“我现在赶时间,你先把笼子给我打开,等我到土星天再去跟那个梅什么殿下打招呼也不迟啊。 侍从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是只色龙。神说以颜色命名的龙都是邪恶的龙类,以金属命名的龙才是正义的……拉斐尔大人交代过不可以把它放出来,梅塔特隆殿下没地方养才养在这里的……梅塔特隆殿下也怕养在自己家被人说,毕竟水星天还是比较偏僻的……啊!路西法殿下,您在做什么?” 在他碎碎念的过程中,我用魔法炸断了栅栏门的锁链。什么邪恶龙正义龙,对动物也搞种族歧视,麻不麻烦?我才不管它是什么品种,有用就行。 锁链落地的刹那,一个庞然大物如旋风般蹿上半空。那是一只幼年白龙,头和脚相对于身体还有些大,翅膀则迷你了些,不过即使如此,它也已经具有了一只龙的气势,当它昂首长啸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心底的震撼,再看旁边的侍从,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了。 “不好啦,不好啦!”侍从抱着头向外跑,白龙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它朝侍从的方向喷了一口寒气,侍从顿时变成了冰块。 不错嘛,还自带冷冻的功能。虽然我很满意这只龙的功能,但考虑到侍从被冻久了也许会出事,我就对他施了个火系魔法,解除了白龙的冰冻。 侍从苏醒了,白龙却不乐意了。它对我再次喷出寒气,我轻松化解。白龙怒了,长啸一声对我俯冲下来。我闪身躲过,右手抬起的瞬间,一道金色光鞭在手中凝聚成形。我甩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白龙头上。白龙发出一声惨叫,甩着粗壮的尾巴横扫过来。我迅速躲开,对着它的头又是一鞭。白龙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他拍打着翅膀发疯般对我挥出利爪。我从下方飞到他身后,对着它的头又是一鞭。 “殿下,龙族把头视为最尊贵的部位,不可以碰它的头啊!”恢复知觉的侍从在下方对我大叫。 “我知道。”我瞥了那侍从一眼,手上的光鞭却没停下,“我放了它,他却攻击我,这种不分是非的家伙就是欠教训!”说着,我对着龙头一顿狂扫。 侍从已经吓傻了,他跪在地上对着太阳的方向不断叩首,口中还念念有词。 其实他完全不必担心的,别说这是一只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幼龙,就是天界外那些凶猛的成年巨龙我也是斗过无数次的,哪一次不是我还没尽兴龙就先落荒而逃了。如果不是先前那些家伙都不合我意,我早就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龙了。 经过了一番运动,我是头不晕了,嗓子也不疼了,先前感冒的不适因为出汗多有好转。白龙却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沮丧,最后一头冲到地上,在一团白色烟雾中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呜呜~~~你欺负我~~~”小男孩哭得稀里哗啦,他边哭边不服输地蹬着白嫩的脚丫,两只莲藕似的小胳膊不断抹着眼泪。 “我欺负你?明明是你先攻击我的。” “那你也~~~不能打我的头啊~~~”小男孩坐在地上抽噎着,脑袋上的金色卷毛随着他的抽泣一跳一跳,有趣极了。 “那是对你恩将仇报的惩罚。” “可是~~~头好疼~~~”小男孩摸着红肿的额头,大大的杏核眼委屈地望着我,我突然觉得他长得像某个人。 我揉了揉眉心,将手附上他的额头,白色的光芒从掌心释放出来,看着伤处渐渐消失,我问他:“还疼吗?”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摇摇头。 “有名字吗?” “玛门。”小男孩高兴地回答我,声音甜得像蜜糖。 “真是个贪财的名字。”我从口袋中拿出一颗钻石,足有他拳头那么大。玛门的眼睛顿时放了光。龙族都喜欢收集财宝,这小家伙也不例外。 我拿着钻石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带我飞到土星天,它就会属于你。”玛门的眼睛被钻石牵着走,当听到我要骑着它飞时,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 我将钻石收进口袋,“你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我们继续鞭子伺候,直到你想带我去为止。”玛门小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忘记说了,他没穿衣服。 我俯身望着他,笑道:“那么,你是喜欢钻石还是鞭子呢?给你一分钟思考时间。” “我要钻石!”玛门毫不犹豫地举手。 “很好。”我把钻石递给他,玛门立刻双手抱在怀里,生怕我反悔的样子。 看着玛门变身成白龙,我站在他背上,命令道:“立即出发,限你半个小时达到土星天,否则钻石没收。” 玛门听了,立刻光速冲了出去。 Chapter 5 玛门载着我穿过了五重天,期间每通过一重天的关卡,都会引起一阵骚乱。时间紧迫我来不及跟守卫天使们解释,不过好在龙的速度够快,还没等那些卫兵将我包围,玛门就已带着我远走高飞了。看着身后那些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守卫天使,我很是鄙视。即使玛门是恶龙,他们也不必吓成这样吧,没看到龙背上还站着个同类吗,真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半点世面都没见过。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土星天,我指挥着玛门向祭坛的方向全速前进。我们正马不停蹄地赶路,忽见前方被一片白花花的东西挡住了。我定睛一看,一群天使围绕着一辆豪华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女天使占大多数。那些女天使都穿着拖地长裙,手捧各式乐器,一边飞一边演奏,好似一个交响乐队。我这边急得够呛,人家却跟欣赏风景似的,不但吹吹打打,还沿途撒下花瓣,当自己是结婚仪仗队么。 我打算从旁边绕过去,无奈道路被堵了个严严实实,连根针都插不过去。谁这么能摆谱啊,开音乐会上别处去啊,阻碍交通了好不好。抱着肩膀站在龙背上,我不耐烦了:“前方的淑女们能不能借过一下,我这边急着赶路呢。” 乐队听见我的声音停了下来,女天使们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顿时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有几个还晕了过去。至于么?我正纳闷,就见马车调了个个,转向了我的方向,与此同时,里面传出一个如大提琴般优美的嗓音,虽好听却透着不可一世的神气:“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旁边的女天使怯生生看了我一眼,对马车内的人恭敬地回复道:“殿下,有个邪恶法师要袭击我们。” 我顿时黑线,她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哪里像……无意间注意到包裹着自己的黑色斗篷,高速飞行产生的冷风让我扣上了兜帽,摸了摸脸,口罩也在,这一身感冒患者的打扮确实有点像邪恶法师,更别提我还骑着一只所谓的恶龙了。 正当我反省自己的装束时,马车内伸出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旁边的女天使见状立刻去拨天鹅绒帘子,我意外地发现那只手竟比女天使的手还要漂亮。车帘向两边挑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嵌着宝石的龙皮靴子。靴子上方是两条穿着黑色紧身裤的笔直长腿,再往上,白色燕尾长装包裹着修长的身形,领口及袖口镶着金边,两排滚珠盘扣一颗未系,微风拂动,露出里面的蓝色丝绸内衫。金色天然卷发随风飞舞,桀骜不驯如同雄狮的鬃毛。金色的瞳仁散发着夺目的光辉,映得那张英俊脸孔较之太阳尤为灿烂。金发金瞳的青年天使注视着站在白龙背上的我,负手而立,玉树临风。 “狂妄的魔族,不但擅闯天界,还敢偷本殿下的龙?”他挑了挑英气的剑眉,口气嚣张的能拽上天去。 听了这话再看他那六根淡蓝色的翅膀,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此人就是火之天使梅塔特隆。这家伙号称天国宰相,跟米迦勒一文一武,是天界不可缺少的顶梁柱。本来我对他还存着三分敬意,可今日一见,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连天使和魔族都分不出来,白痴宰相。 “我才没偷你的龙,他是自愿跟我走的。”我底气十足地说道。 梅塔特隆闻言皱了皱眉,他望着白龙,语气不善地问道:“玛门,他说的是真的?” 玛门眨了眨铜铃大小的眼睛,他看了看握在爪子里的钻石,甩甩尾巴,别过头发出糯糯的童音:“我不认识你。” 我看到天国宰相的额上有青筋跳了起来。 “见利忘义的畜生。”梅塔特隆冷哼一声,一张巨网突然从天而降,我条件反射地飞起来,再看玛门被捆成粽子,大力摔在了梅塔特隆脚边。 玛门扭动着庞大的身体不断挣扎,可是他越挣扎身上的绳索勒得越紧,似是为了惩戒他对主人的背叛。最后这只幼年白龙哭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容易有人放我出来还给我好看的钻石,我不要再被关在地窖里了,不要,不要!” 玛门痛苦的样子让我于心不忍,我质问梅塔特隆:“你堂堂天国宰相,就这么虐待动物吗?” “他是我的东西,我想怎样便怎样,岂容你这个卑贱的魔族来过问?”梅塔特隆金色的瞳孔透着冰冷的敌意,他单手一挥,数十个火球陨石一般落向我的位置。 我变出一排冰锥将火球一一击落。 梅塔特隆目光一凛,火焰幻化成羽箭万箭齐发。 我怒了,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同类了,抬手就是一个水龙卷,将那些飞向我的利器尽数卷了进去。 我们用魔法互轰了半天,梅塔特隆没占到丝毫便宜,身为天界最强的魔法师,这可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尤其是在周围还有一群女性围观的条件下。那张俊脸渐渐露出气恼的神色,下手也越来越没轻重。 我与他又大战了几十回合,就见梅塔特隆嘴角升起一个邪气的笑容,随后那宽大的袖子里射出七道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与彩虹颜色相同七根光线直直朝我射了过来,我急忙闪身,却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只觉得脸上吃痛,随后几缕发丝飘落下来。 我摘下口罩,发现上面赫然出现一道切口,切口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看来皮肤被划伤了。到底是什么暗器这么厉害?我思索着看向梅塔特隆的手指,哪里是什么暗器,明明是发光的琴弦。等等,那只手为什么在发抖?我疑惑地向上看去,梅塔特隆盯着我的脸,一双眼睛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惊讶,有喜悦,有难以置信,总之很激动就对了。 这人发什么神经啊。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方已经飞了过来。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我刚想阻拦,却被他的样子惊得忘记了动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颤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伤口,不光是手指,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那种表情让我产生了我对面的人正悲痛欲绝的错觉。 温暖的能量顺着脸部皮肤流进我体内,我感受着伤口逐渐愈合,心中越发奇怪。他用的并非是普通的治愈术,治愈术只能促进伤口的愈合,并不能抹消伤口的存在,而他却消耗着自身的灵力想把我变回受伤前的样子。如果说他在为误伤同类而内疚,这种道歉方式也太过火了。 我抓住他的手腕:“这点儿小伤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很快好的,灵力来之不易,不是你这样用来浪费的。” “怎么会浪费,多少都不会浪费……我竟然伤了你……”他喃喃自语着,下一秒让我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梅塔特隆的脸迅速接近,感觉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我惊讶地抬头,金瞳中倒映着我的影子,睫毛很长,末端微卷,关键不是这个,那双眼睛竟然在笑。我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唇,刚才的感觉是……亲吻?!一向洁身自好,连女性都没亲吻过的我竟然被刚见面的陌生男人吻了!周围响起女天使们的惊呼,我的大脑乱成了浆糊,不,岂止是混乱,简直要爆炸了。 混乱中只听见一声脆响,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行动,梅塔特隆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而我,高高举起的手臂还未落下。这简直是侮辱,奇耻大辱。我愤怒地瞪他一眼,在女天使们刺耳的尖叫声中,头也不回地向祭坛的方向飞去。可恶,心脏要跳出来了。 我几乎是逃命般地冲向祭坛,低头不看路的结果就是我直直撞上一个人。身子向后倾倒,我急忙两手抱头准备迎接大地母亲的怀抱,不料肩膀被一双强劲的手臂扶住,整个人原地晃了晃,总算保持住了平衡。 “怎么这么不小心?胳膊才刚治好,可禁不起你再摔跤。” 米迦勒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熟悉的低沉声线让人无比安心。我看着那张硬朗的男性面孔,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明明昨天才见过面,却像隔了几百年。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拼命眨眼想要抑制住,无奈效果不佳。 米迦勒被我的一反常态弄得手足无措,他有些担心的问道:“我撞疼你了么?” 我不断摇头,在那只温暖的手揉上我的头时,我鼻子一酸,理性的弦彻底断掉。 “米迦勒——”呼唤着他的名字,我一头扎进他怀里,泪如雨下。先前的不安、委屈、难过,在看到米迦勒的刹那尽数爆发。宛如久别重逢的游子见了亲人,情感如泄闸的洪水,再也不受控制。感受着那双强有力的手臂逐渐收紧,我汲取着他胸膛散发的温暖,仿佛婴儿沉入母亲的怀抱。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无比亲切,为什么向来严肃的人却对自己笑得温和,为什么每当自己身陷险境总会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一别千年,昔日的少年已变了模样。然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谁将我从永恒的时间缝隙中解放,又是谁在我空白的生命中绘上了第一笔色彩。命中注定我们会再次相遇。 麦克,我终于找到你了…… Chapter 6 我像考拉抱着心爱的大树那样抱着米迦勒,他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我舒服得几乎要睡着。病中的虚弱,赶路的劳累,再加上情感爆发后的疲惫,此时的我如果没有米迦勒的支撑想必早就倒地不起了。有棵大树真好,这么想着,我把头埋进他衣服里,又蹭了几下。只是大树虽然不介意被考拉抱,大树周边的花花草草却很介意。 “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礼数的,加翼仪式竟然迟到,让我们这些上级天使等着他来?”一个傲慢的女声传来,我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位女性智天使。她亚麻色秀发盘成高高的发髻,鬓角斜插一朵百合花,白色束腰连衣裙长及脚面,下面是一双水晶高跟鞋。 想来这位就是智天使中唯一的女性加百列了,瞧她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醋意横飞嘛。想起拉斐尔说她跟米迦勒曾经是恋人,还水深火热什么的,我不禁又打量了她几眼。人长得挺漂亮,性格可不怎么样。我撇了撇嘴。算了,卖米迦勒个面子,不跟女人计较。 加百列见我保持沉默,更来劲了。她的目光盯在我抱米迦勒的手上,声音充满嘲讽:“下等天使就该有个下等天使的样,多跟拉斐尔学学,人家可是大清早就跑来盼着加翼了。” 被她这么一说,拉斐尔的脸立刻红了。不过他只是窘迫地摘下眼镜擦了擦,也没反驳。这加百列也太嚣张了,人家拉斐尔招她惹她了,损一个还要带上一个。拉斐尔为人有涵养,拉斐尔老实不跟她计较,路西法殿下我可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一忍再忍。 我松开米迦勒,大步流星走到加百列面前:“虽然我们还未加翼,却也是神钦定的智天使,您口口声声说我们下等,别忘了自己跟我们是一样的。” “谁跟你们一样?”加百列不屑地挑起了眉毛,“我被父神创造时就是智天使,生来就是高贵的六翼,不是你们这些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卑贱之流可以比的!” 原来她是不满于跟我们平起平坐,阶级观念真是强的离谱。我看着加百列那几乎卡在下巴处的高领连衣裙,淡然一笑:“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源于心中。加百列殿下,要想指责别人,先把自身修养提高了再说。蛮横又保守的女人可不讨人喜欢呢。” “放肆!”加百列的脸青了红红了白,她扬起手,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挥向了我的脸。 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方捉住了加百列的手腕,加百列转头,对上的是米迦勒黑色的眼睛。 “米迦勒殿下,您就允许他这样羞辱我?”加百列银牙紧咬,眼中隐隐有泪光。 “他从不羞辱别人。”米迦勒松开手,沉声道,“加百列,别忘了我生来也不是‘高贵的六翼’。”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解释了。”米迦勒打断她,“今天的加翼仪式本就没你什么事,我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加百列的脸涨得通红,她愤然扫了我一眼,对米迦勒行了个屈膝礼,踏着高跟鞋离开了。 拉斐尔对我露出感激的笑容。 米迦勒转向我,疲惫地叹了口气:“路西法殿下,你越来越会闯祸了,连加百列都惹?” 我抱着肩膀,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能惹,她很厉害?” “不是厉害,是麻烦。”米迦勒揉了揉眉心,转而揉上了我的头发,“不说她了。不久前我接到犹菲勒的报告,说有邪恶法师骑着龙闯入天界,也是你的杰作吧。” “我又不是故意扮成邪恶法师的,是他们的眼力有问题。”我被米迦勒揉得有些头晕,手情不自禁地抓上他衣服前襟保持平衡。 “怎么了?”米迦勒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由得惊叫,“好烫!” 拉斐尔见状急忙上前检查我的状况,面露惭愧:“都怪我,早上听到自己加翼的消息太过激动,忘记把路西法殿下一起带来。” “不怪你,是我的疏忽。”米迦勒拨开我额前的刘海,埋怨道,“病了怎么不早说?” 我瞪他一眼:“我不是说过我没有故意扮邪恶法师了吗?” “是,是,都是我的错,早点去接你过来就好了。”米迦勒一副哄小孩的样子,不顾我的抗议打横抱起我,对拉斐尔说道:“你在这里等梅塔特隆,我们先进去了。” 拉斐尔起身行礼,我不解地问米迦勒:“我为什么要跟你进去?” “今天神圣祭坛有三个天使要加翼。萨麦尔已经在里面给乌列举行仪式了,拉斐尔由梅塔特隆负责,加百列刚被你气走,除了我还有谁够资格给路西法殿下加翼?”米迦勒抱着我往神殿里走,看我的眼神很是无奈。 我顿时无语,因为突然想到,天使加六翼的时候是要共浴的。 米迦勒怕我尴尬把所有服侍沐浴的天使都遣退了,然而当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更加尴尬。浴缸大得像游泳池,米迦勒正大光明地脱光衣服踏入水中,我看着他高大矫健的身躯被氤氲的雾气渐渐笼罩,脸上有些发热。虽然我跟他很熟,却也没熟到坦诚相见的地步。索性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除去身上所有的遮蔽物,跳进池子里。 米迦勒在我头上涂了皂角液,我同样给他涂上。米迦勒的手有规律地按摩着我的头皮,我恶作剧地对着他的长发一顿揉搓。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不再紧张,大方地打量起对面的人来。胸肌看上去很有弹性,腹肌也很漂亮,肩膀很宽,精瘦的腰身充满爆发力,真是好得令人羡慕的身材,如果我以后也像他一样就好了。 “米迦勒,你说我今天会不会长大?”我满怀期待地问道。 米迦勒笑着洗净我头发上的泡沫:“我就是在从力天使升到智天使的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这么想知道,我们现在就进行仪式吧。” 我连连点头,听了米迦勒的成长经历,我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米迦勒用银斛从祭坛中盛了些圣水,手持橄榄枝沾着圣水点在我的额头及两肩,然后他高声唱起圣歌: 你赐给我生命 使我能将它献给你 你赐给我气息 使我能赞美你圣名 除你以外在天我还能有谁 除你以外在地也无所爱 你是我心灵的满足 你是我唯一的喜乐 我心渴望我灵切慕 你是我生命唯一的执着 万王之王全能的造物主 愿荣耀与你同在 哈利路亚 “光耀晨星,黎明之子,路西法,这是你名字的含义。”米迦勒说着,在我眉心落下一吻,圣光环绕,我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崭新的六根蓝色羽翼在身后绽放,如同新生雏鹰的翅膀,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然而,身体却没有任何成长的变化。我不禁黯然,也许我永远都长不大了。 米迦勒并没有特别惊讶,他抚摸着我新生的羽翼,说:“路西法,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智天使。” 我心情正糟糕,他的赞美听起来也变得刺耳。我冷哼一声:“加百列呢?” “提她做什么?”米迦勒皱眉。 “为什么不能提她,她不是跟你传为佳话的恋人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别人漠不关心的自己会在意加百列,那种感觉,就像宝贵的东西被她抢走了一样。 米迦勒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让我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我心下生怒,一拳捶向他胸膛:“你笑什么?” 米迦勒握住我的手,我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他顺势将我的手压在他胸口,笑着说道:“我笑原来传的人多了,谣言也会变成真的,连我们英明的路西法殿下也信了。”米迦勒的心脏在我的掌下跳得格外有力度,他低头望着我,语气郑重,“我确实追求过加百列,不过被她拒绝了。” “拒绝?”我惊讶地望着对面的人,脑中浮现出加百列针对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对米迦勒没有感情吧。 似乎怕我不信,米迦勒继续补充道:“加百列只爱最强的天使,无关他是谁。当初我还是四翼的力天使时曾追求过她,毕竟她是天界最高贵的女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不过当时梅塔特隆最受神宠爱,又是智天使的身份,加百列当然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于是我就失恋了。” 米迦勒说的很轻松,我一点儿都看不出他失恋的样子。这么说加百列先前喜欢梅塔特隆,后来米迦勒升了官,她就移情别恋了。我感叹着人性的多变,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样一来,你和梅塔特隆不就成情敌了?将相失和,这可是大忌啊!” 米迦勒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看看我们的路西法殿下,刚当上智天使就开始操心国家大事了。天国的将军和宰相怎会为了一个女人搞内讧呢?当时加百列也曾对梅塔特隆表达心意,不过被人家一句‘我不喜欢处女’给打发回来了。” 我顿时黑线。这样的理由也太令人难堪了吧,果真只有那位唯我独尊的宰相大人能做出来。突然感觉天界好复杂呢,过惯了单纯生活的我,是否能够适应这里? 米迦勒看出了我的顾虑,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路西法,天界有两种人,一种阶级观念深重,自命不凡;另一种不择手段地往上爬,野心巨大。记得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过去的世界太简单,当心吃亏。” 被人关心总是好的,不过米迦勒是不是有些过度担心了,我可没他想象的那么单纯。于是我恶作剧地抬起他的下巴,勾起嘴角:“那么米迦勒殿下希望我成为哪种人呢?” 哪知我此话一出,便被他斩钉截铁地否决了。 “他们怎么可以跟你比!”米迦勒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吓了我一跳,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搂住。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肌肤与肌肤相贴,米迦勒的身体滚烫,那温度几乎将我灼伤。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侧,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有些沙哑:“路西法,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比任何人都优秀,连当年的我都自愧不如。只是这光芒太耀眼,我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米迦勒,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且……”我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既然我得到了‘光耀晨星’这个称呼,便要照亮整个天界。” 米迦勒欣慰地笑了:“果然,这才符合你的风格。” 说完,我们相视而笑。 正在这时,隔壁传来了诡异的响声,那是一种夹杂在粗重呼吸声中的呻吟,还伴随着某种撞击和振动。听着听着,我渐渐分辨出来,其中有熟悉的声音。 我摇了摇米迦勒的胳膊:“我好想听到了拉斐尔的声音。” 米迦勒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们在隔壁加翼。” “拉斐尔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该不会溺水了,我们要不要去救他?”说着,我便往墙边走,想听得更清楚些。 米迦勒一把拉住我,模样一本正经:“不必管他们,我们该出去了。”说完,迅速穿好衣服。 “真的没事?”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有梅塔特隆在,不会让拉斐尔溺水的。”米迦勒不容分说地拉着我向外走。 我带着满脑子问号跟着他,只觉得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米迦勒,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脸有点红,脑门儿有点出汗。不会是跟我一样,也发烧了吧。看来大家都不太适应安逸的生活呢。 Chapter 7 天使是神的孩子。神创造了我们,给了我们永恒的生命,却没有给予我们繁衍后代的能力。 唯独炽天使例外。 在天界的传说中,作为九级天使的最上层,他们是纯粹光与热的灵,拥有最接近神的力量。最重要的一点,炽天使可以通过振动创造生命。然而到了今天,关于炽天使的一切已成为神话,毕竟智天使才是现在天界最高级别的天使,多数人相信眼见为实,对于传说中的东西,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考证。但米迦勒告诉我,神在创世之初确实创造过一批炽天使,不过后来他们都消失了。 我们走出祭坛的时候,碰到了已经加翼完毕的乌列和为他加翼的萨麦尔。乌列是个脸色阴沉的男子,跟木头一样一言不发地立在那儿,好像对你有意见似的。他和拉斐尔同样是从座天使晋升上来的,相对于拉斐尔的和蔼可亲,不得不说乌列有点儿恐怖。大概职业会影响性格吧,火星天的北部设有天使的牢狱,这哥们就是负责审判受罚的天使的。 另一位风之君主的萨麦尔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不过比起黑面煞神乌列,萨麦尔却很吸引眼球。他穿了一身猩红的长袍,胸前大开的V字领露出了不少雪色肌肤,腰间扎着一条巴掌宽的狐皮腰带,显得本来就盈盈一握的腰身更加纤细。银色长发及膝,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瞳色如最上等的鸽血红,艳的仿佛能滴出血来,那张脸相信就算是最美丽的女子看了也会相形见绌。见过他之后我立刻觉得加百列之流全是浮云,能在容貌上与之比较的也只有那位拽到天上去的宰相大人了。两人一个华丽似牡丹,一个妖艳如罂粟,简直就是天国双壁。 想着总盯着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我四处看了看,除了米迦勒的另一位下属犹菲勒之外,再没有别人了,拉斐尔果然还没出来。 米迦勒拉着我上前去和萨麦尔打招呼。萨麦尔打量了我几眼,挑了挑秀丽的眉毛,道:“米迦勒果然是君子。” 我正努力理解萨麦尔的意思,就听犹菲勒说话了:“梅塔特隆现在还没出来,肯定是和拉斐尔在里面翻云覆雨呢。共浴这种时候还能靠理智忍住的,也就我们米迦勒殿下了。” “犹菲勒,别用你那些污秽思想毒害路西法殿下的耳朵。”米迦勒呵斥着犹菲勒,推着我往外走,“你的住处安排好了,我送你回家。” 犹菲勒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冲米迦勒嚷道:“殿下您过度保护了,人家路西法殿下说不定早就都懂了……” 米迦勒捂着我的耳朵把我塞进了马车,我真不明白他紧张什么。 智天使都住在木星天,我也不例外。我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想着反正即将到达的是自己的家,况且身边还有米迦勒这个靠得住的保镖跟着,索性放任意识渐渐远去,终于沉入黑暗之中。 等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我眨了眨眼睛,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随后传来熟悉的嗓音:“终于退烧了。” 我侧过脸,米迦勒正坐在我床边,一只手附着自己的前额,另一只手放在我头上。我支着手臂想要起来,他扶着我坐起,拿个枕头垫在我背后。卧室很宽敞,装潢温馨又不失贵气,铺在地面上的高级纯羊毛地毯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想在上面打滚的欲望。我环顾四周,看到很多自己在天国边境收集的物品,它们都被精心摆放在合适的位置,将这个陌生的房间染上我生活的气息。 “客厅和庭院里还有,危险品都放在仓库里了,属于你的东西我一样不少地带了回来。路西法殿下,对于新家还满意吗?”米迦勒笑着问道。 我回他以笑容,开口后声音有些沙哑:“很不错嘛。米迦勒殿下日理万机,还要为这些小事劳心费神,叫我怎么担待得起呢。” “你何时跟我客气过?如今倒装模作样起来了。”米迦勒揉了揉我的头发,问道,“饿了么?” 我点点头,肚子非常配合地叫了起来。我从早上起就粒米未进,现在热度退了,饥饿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米迦勒击了击掌,有女天使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金质的盘子上是一只水晶碗,碗中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一闻便知是自己喜欢的牛奶麦片粥。 米迦勒给我介绍道:“她叫芭碧萝,是这座宅邸的管家,今后你的饮食起居由她负责。” 女管家芭碧萝对我行了个屈膝礼,态度温和而谦逊,是我欣赏的类型。米迦勒端起那只水晶碗,芭碧萝的眼中露出诧异的神情,她立刻明白了米迦勒的打算,婉言阻止道:“殿下,这种事让我来做就好。” 米迦勒摆摆手,示意她退到一边。他舀起一勺粥放在唇下吹了吹,递到我嘴边,我想都不想,张口吃下。芭碧萝惊讶地睁大眼睛,见我看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味道怎么样?”米迦勒询问着,又舀了一勺喂过来。 我习以为常地吞咽着,“还好,比拉菲尔家的晚餐好吃多了。”见米迦勒的目光略带疑惑,我把在拉斐尔家的衣食住行统统叙述了一遍,包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尼罗河鱼目和蝉蜕海藻茶,当然没有忘记再弹劾一下不知何许人也的拉斐尔的上司,毕竟他不压榨拉斐尔,怎么会让人家生活得那么贫困呢。 米迦勒津津有味地听着,手上喂食的速度却没有因分神而慢下来,他耐心地听我讲完,说道:“拉斐尔生活简朴众所周知,梅塔特隆掌管天界的财政大权,却也不是个对下属小气的人,拉斐尔奇特的饮食习惯只能说明他自己的喜好,与别人无关。幸亏我只把你交给他照顾一天,不然还给我一个皮包骨头殿下可就够我后悔的了。” 原来拉斐尔的上司是梅塔特隆啊,也真只有他那种好脾气才能受得了那位宰相大人。 不一会儿一碗粥便被我吃光了,米迦勒掏出手帕给我擦了擦嘴,安顿我重新躺下。芭碧萝上前收拾餐具,忍不住问道:“看殿下的熟练程度,似乎不是第一次呢。” “很久以前,我曾有过喂婴儿的经验。”他看向我,笑得无比慈祥。 “米迦勒殿下是在讽刺我吗?”我不高兴,从被子下面伸出脚趾踢他。 米迦勒把被角重新掖好,“你还用得着我讽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跟婴儿有什么区别?”说着,他撩起我的袖口,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面依稀可见青色的静脉。米迦勒叹了口气,转头对芭碧萝说道:“你的工作就是把路西法殿下养胖点儿,从今天起,他的健康就是你们的首要任务。” “遵命,殿下。”芭碧萝领命,恭敬地退下了。 什么嘛,那个女管家比起我明显更听米迦勒的话,这里明明是我家好不好。我把被子一直拉到眼睛下方,感觉很没面子。 米迦勒隔着被子拍了拍我,“你好好休息,从周一开始就要去上课了。” “智天使还要上课?”我把脸露出来,无比惊讶。 “学无止境,何况你还未成年。”见我露出失望的表情,米迦勒笑了起来,“天界的事务我会慢慢让你接触,但学习也是必要的。好好享受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活吧,算是把以前没有的经历补上。” 我没有反对,算是默许。我并非未受过教育。除了对魔法的感知与生俱来,像艺术、文学、礼仪这些方面的知识,我在镜湖的那些日子,以爱丽丝为首的女仙们一样不差地传授了给我。我这全方位的修养在以前常常被别卜西他们拿来打趣,说我是未经世事的小少爷,骨子里透着贵族气。然而,我从未上过学却是真的,比起普通的少年天使,我的时光都花在了战场上,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活,我确实还没有经历。不如试试看吧,也许很有趣呢。 见我陷入沉思,米迦勒起身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是星期日,身体好了可以出去逛逛。”留下这么一句话,他离开了我的房间。 Chapter 8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吃饱了之后精力格外充沛,想睡也睡不着。落地窗外是浩渺的苍穹,星光璀璨的银河悬挂在天际,那是第八重天恒星天的位置。我翻了个身,将墙角的剑齿虎标本用空间魔法移动过来,骑着它在床上滚了几圈。真无聊,整个晚上就要这么度过吗? 手中插着凤凰羽毛的飞镖对准门后的靶子扔了出去,不料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飞镖正中来人眉心。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后面跟着的两人见状急忙挤了进来。 “救命啊,脑袋要裂开了!啊呜——”沙利叶叫得撕心裂肺,瞳孔都扩散了。 “等等,好像没流血耶。”阿萨兹勒指着沙利叶,捅了捅别卜西。 别卜西绕到沙利叶身后,故作深沉地观察了一会儿,握住了凤凰羽毛。就听“噗”的一声,飞镖被拔了出来,沙利叶的头安然无恙,只是被吸出个红印。 “这是仿真玩具。”别卜西捏了捏飞镖前面的吸盘,松了口气,“老大还真是会恶作剧。” “我才没有恶作剧的闲工夫,当它是真的才会丢出去。”我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这间屋子里果然一件危险品都没有,米迦勒的防御措施做得很到位。 “老大,您这样会出人命的,没被戳死也被吓死了!”沙利叶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抱怨道。 “吵死了!谁知道你们会突然进来。来别人家都不先打声招呼吗?”叫得跟杀猪似的,让人听了多么有失大雅,我暗自吐槽,看来今晚不会无聊了呢。 “我们跟外面的仆人打过招呼的,他们听说我们是老大的部下就放我们进来了。”阿撒兹勒解释着。 正在这时,芭碧萝带着女仆端上了咖啡,她扫了阿撒兹勒三人一眼,严肃又不失礼貌地说道:“路西法殿下还在养病,请三位先生不要大声喧哗。” “遵命,管家姐姐!”阿撒兹勒带头敬了个礼,滑稽的样子把女仆们逗得花枝乱颤。 芭碧萝没什么反应,她对我曲了曲膝,便带着女仆们退下了。 看着房门重新关好,阿撒兹勒立刻露出色迷迷的表情凑上来,“那位管家姐姐好漂亮,老大给我介绍一下好不好?” 我把剑齿虎标本按在他脸上,鄙夷地说:“安心泡你的妞去,少打我家里人的主意。” 阿撒兹勒失望地抱着剑齿虎寻找安慰,别卜西喝了口咖啡,抬头看我:“听说老大下周就要去上学了?” 我点头。 “好羡慕啊。”沙利叶无限憧憬地望向远方。 “那就一起去,正好多个伴儿。”我提议道。 沙利叶摆摆手,“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早就进不了象牙塔了。” “没错,修身养性的安逸生活可不适合我们。”别卜西附和道。 “我对纯情的女学生也不感兴趣。”阿萨兹勒三句话不离本行。 我靠坐在床上,突然对未来迷茫起来。坐到智天使的位置,已不再需要从事任何劳动,唯一的工作便是歌颂神,展现神的爱。然而这样的生活对于我,却完全失去了目标。没错,我的人生一直是目的明确的。小时候的我,为了离开镜湖,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来到天界之后,为了寻找带自己走出结界的人,我继续努力使自己变得强大。如今我的目的都已达到,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们为了什么而活,金钱、权力还是美色?”我望着患难与共的三位旧部,由感而发。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我脑子被烧坏了。最后还是沙利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当然是为了自己而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概看出我不是在开玩笑,别卜西斩钉截铁地来了句谚语。 “虽然金钱、权力和美女都是好东西,可一旦本我都丢失了,又拿什么去享受呢?”阿撒兹勒颇具哲学意味地说着。 心中有什么豁然开朗。 我冲上去给了沙利叶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被我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怯生生地问道:“老大,您的病真的好了?” 我松开他:“当然,我的体温跟你一样正常。” “手臂也没留下后遗症?”他的目光落在我右侧的胳膊上,声音有点儿心虚。 我握了握拳头,微微一笑:“你可以亲自来确认。” 沙利叶的脸顿时变了颜色,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这次多亏了拉斐尔,否则我一定要跟你好好算账。”我后退一步,看着沙利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续道,“那位名医对你很感兴趣,改天约个时间你们见一面吧。” “真的吗?”沙利叶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像是在骗人吗?”我白了他一眼,想着沙利叶是三人中最爱学习的,于是给他点儿奖励,“如果你有需要的书籍,我也可以帮你去借,包括撒拉弗图书馆中的禁书。反正智天使有这个权力,不用白不用。” “路西法殿下万岁!”听了我的话,沙利叶高兴得手舞足蹈。 “老大,你偏心哦。”别卜西露出不满的表情,跟阿撒兹勒一左一右地围在我身边。 我挪了挪身后的枕头,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还能有什么追求,无非是加官进爵了。对吧,阿撒兹勒?” “没错没错,如果能再有美女相伴就更好了。” 我冷哼一声:“这我可做不到。早就教过你们,想要提升阶位就要靠自己的努力,旁门左道是行不通的。” “我的老大,整个天界恐怕只有您现在还会这样想了。”别卜西一脸“你落伍了”的表情。 阿撒兹勒接话道:“远的不说,就说和睦天使亚纳尔吧。原先只是个两翼的权天使,给天界看大门的,后来被梅塔特隆殿下看上了,现在还不是升到了黄金四翼,比我们都高一级。” “潜规则无处不在。”从兴奋中缓过劲儿来的沙利叶补充道。 我斜睨着阿撒兹勒,勾起嘴角:“既然你这么想升官,我就成全你,潜了你好了。”说着,我捉住阿撒兹勒的领子就往床上拽。 “老大饶命!我说着玩的。您快放手,让米迦勒殿下了知道我会被秒杀的!” “腐败!”我松开阿撒兹勒,唾弃道。 “这已经不是愤世嫉俗的时代了,老大。”别卜西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您所熟悉的拉斐尔,过去也是靠这种手段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只不过他后期比较幸运,遇到了贵人,现在做了智天使,想揭他老底的也只能在背后议论议论。” 拉斐尔?!如隐士般清心寡欲的拉斐尔竟然……天界怎么可以允许这种事!我发泄般地将枕头狠狠丢出去,却在丢出的瞬间顿悟自己的幼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怎么能够要求别人跟自己一样?早已不是小孩子,不可以再任性下去了。 沙利叶颠颠地跑去把枕头捡回来,见我失落的样子,有些担心:“老大您消消气。我们今天是来探病的,要是让您病情加重,我们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别卜西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觉得我们的路西法殿下真是个奇迹,长这么大还能保持纯天然无污染。” “还不是某位大人的功劳,以自身充当过滤网,绝不容许一只害虫靠近。”阿撒兹勒戏谑着。 “你们指的是米迦勒吗?”我刚问出这话,就见他们齐齐望向我,三张脸上统一写着“不是他还有谁”的表情。我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我继续前面的话:“虽然米迦勒这个人确实有些……那个……过度保护,但你们平心而论,他是所有上级使中最正常的一个不是么?” 三人直直盯着我,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别卜西最先开口:“首先我必须申明一点,米迦勒殿下并非对任何人都过度保护,他只针对老大一个。而且,他对您的态度已经完全超出保护的范围了,简直就是……”别卜西用手敲着脑门儿,拼命搜索着词汇。 “溺爱。”阿撒兹勒热心地帮他找到了。 “对,溺爱!”别卜西拍了下大腿,神采飞扬,“其次,米迦勒殿下虽然人品没得挑,却也不能称之为‘正常’。” “可不?整天虎着一张面瘫脸批评我们,跟个大冰山似的,方圆几百米都没人敢接近。”阿撒兹勒抱怨着。 “你们这样说人家也太过分了吧。”我很是不平。 别卜西和阿撒兹勒耸了耸肩膀:“我们可没冤枉他,不信的话您随便抓个人问问。” 听自己人说米迦勒的坏话很不爽,更可气的是我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证据。觉得自己无法跟这几个人沟通,我索性躺回床上背对他们。 后方传来了沙利叶的声音:“你们这么说就有失公道了,米迦勒殿下哪一次批评我们批评的没有道理啊?” 总算还剩个有良心的,我在心底对沙利叶竖起大拇指,就听那声音接着说:“因为米迦勒殿下把全部的温柔都奉献给了我们老大,所以留给我们的只剩下冰山了。” 什么?_? “原来如此。”阿撒兹勒恍然大悟似地感叹着,“这么说沙利叶支持的是米迦勒殿下喽?” “诶?难道你们有更合适的人选?”沙利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纯真。 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我觉得梅塔特隆殿下也不错哦。”别卜西嘿嘿笑道,“今天我去报销我们昨晚聚餐的费用,财务那些法天使竟然不睬我?我一气之下模仿了老大的笔迹在账单上签了‘路西法’的名字,结果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样?” “别吊人胃口好不好?” 别卜西大叫一声:“那账单竟然像涂了润滑油一样顺利通过啦!不仅如此,之后我还被梅塔特隆殿下召见了去。更加精彩的是,我进去他办公室的时候,那位宰相大人啊,竟然摸着账单上我伪造的签名爱不释手呢。我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忍心打破他的幻想,我被他对我们老大的爱慕之情深深感动了,哈哈!” 卧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口哨声和怪叫此起彼伏。 我血气上涌,猛地坐了起来,咆哮道:“你们这些混账,竟然以我的名义去做下流的事!” “哎呀老大,我不是就借上司的名义去报销了个账单嘛,您干嘛气成这样?”说着,别卜西拍着我的胸口给我顺气。 “就是嘛,被人爱慕又不是坏事。以前您那些追求者要不是碍于米迦勒殿下,天国边境早就情书满天飞了。”阿撒兹勒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像是在给哪家的猫顺毛。 我拍开他俩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被别人爱慕我不在乎,别把我和那个没节操的白痴扯上关系!”虽说天使不能生育的问题导致同性恋和异性恋已无区别,可哪有第一次见面就亲别人的?就算那个人再厉害,骨子里也无耻到极点了! “老大你这就偏见了。梅塔特隆殿下情人是多了点儿,却不能说人家没节操啊。男人嘛,长得帅,又有钱有地位,人家只有待在家里,就有大把的男宠女宠自愿投怀送抱,哪像我们这些小喽啰,整天跟着美人屁股后面献殷勤。”阿撒兹勒说着说着,已经不是在劝我,完全变成对梅塔特隆的羡慕嫉妒恨了。 眼看着阿撒兹勒陷入自怨自艾不可自拔,我渐渐消了气,不料沙利叶又来了一嘴:“我还是觉得米迦勒殿下更适合老大。” “喂喂,你们有完没完了?”我不耐烦地嚷道。 “老大,您已经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别卜西两手扶住我的肩膀,直视我的眼睛,“宝宝,来,告诉妈妈,米迦勒和梅塔特隆你觉得谁更好呢?” “完全没有可比性。”我不带任何感情地否定道。 别卜西脱力地倒在地上,“果然神创造我们的时候是公平的,各方面指数爆棚的路西法殿下情商竟然是负数。” “也许你问的方式不对。”沙利叶走了过来,眨了眨他天真无邪的眼睛,“老大,可不可以告诉我您喜欢那种类型的?” “这个嘛……”我思考了片刻,作出回答,“萨麦尔那样的。” 门外响起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阿撒兹勒,快醒醒,老大说他喜欢萨麦尔。”别卜西的声音变了调。 “什么?”阿撒兹勒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萨麦尔可是天界毒花一朵啊,还是个有虐待倾向的女王型,有多少风流才子惨死在他的石榴裙下,老大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老大,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喜欢萨麦尔吗?”好奇宝宝沙利叶问道。 我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道:“因为驯服的过程很有趣。” 屋里屋外倒地一片。 路西法殿下,您当萨麦尔是龙吗? 以上是所有人的心声。 Chapter 9 星期日的早上,我是被吵醒的。顶着清晨低血压坐起来,听到庭院里乱哄哄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耐烦地下楼推门想看个究竟,不料门口小山似的一堆东西潮水般涌了进来,直接把我撂倒在地上。后脑勺与地板相撞产生的冲击让我眼冒金星,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红将我淹没,无数不知名的植物砸在脸上,几乎让我窒息。 “殿下,您怎么了?您在哪里?”芭碧萝焦急的声音由远而近。 “这里……”我急忙努力向上伸手示意自己的位置,直到一双女性的手将我握住,把我从植物堆里拉了出来。 重见天日后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花海中,我叫不出那种花的名字,只觉得它们鲜红似血,妖艳非常。更诡异的是,那些花竟然没有叶子。 “玛门,我让你在门开的时候把花撒下去,你怎么都堆门口了?” 似曾相识的傲慢嗓音传入耳畔,晨光中,金发金瞳的梅塔特隆抱着肩膀责备着身后的白龙,脸上挂着初见时不可一世的嚣张。而我家的女仆们则如众星捧月般将他围在中间,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皆是陶醉的表情。看到这景象,我顿时气血上涌。 梅塔特隆却不知情,看见我便兴高采烈地走上前来:“这些曼殊沙华只开在冥界的忘川岸边,我连夜派人运过来的。路西法殿下,它们是不是很漂亮?” “不管如何漂亮,这种不祥的花都不应该带回天界。”芭碧萝义正言辞地说着,丝毫没被梅塔特隆的魅力迷倒,我非常庆幸自己家里还有一个正常的女性。 梅塔特隆不屑地扫了芭碧萝一眼:“果然是米迦勒的忠仆,性子都跟主人一样死板。”说完,他捡起一朵放在鼻下嗅了嗅,视线在我身上打转,“嗯~~这般淡雅芬芳,艳丽夺目,怪不得你会喜欢。” 我喜欢曼殊沙华?他说什么鬼话!别说我以前都没见过这种花,就在刚才我还差点儿被它们活埋呢,怎么喜欢得起来。不过眼前可不是讨论谁最喜欢什么花的时候,弄清楚这位宰相大人的意图才是当务之急。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梅塔特隆殿下这么早登门拜访所为何事?”我焦躁地整理着自己散乱的睡衣,暗暗埋怨自己的莽撞,怎么偏偏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 梅塔特隆大摇大摆地踏进门来,跟进自己家似的,“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不过今天我确实是为送花来的,算是赔罪。” “赔罪?”我压着翘起来的头发,口气犀利,“原以为天国宰相目中无人,不想很有自知之明嘛,倒也知道自己昨天做得过分。” “路西法殿下别会错了意,我向你赔罪只为昨天失手伤了你,至于其他的,我可一点儿也不后悔呢。”他的手指划过下唇,暧昧的眼神落在我唇上,笑容比朝霞还灿烂。 昨日被强吻的情景重又浮现在眼前,我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跳,恨不得一拳挥上那张欠揍的脸。努力克制着想要痛扁眼前人的冲动,我压下怒火,咬牙道:“既然殿下今日是来赔罪的,我当然愿意欣然接受。可您这样也太没诚意了,叫人如何能原谅你呢?” “哦?那我要怎样做路西法殿下才肯原谅我?”他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目光扫过铺了一地的曼殊沙华,我勾起嘴角:“这些花是殿下费心从冥界采来的,只观一时未免浪费。正好我花园里还没来得及种什么花草,殿下不如把它们移植进去吧。” “如此甚好。”梅塔特隆赞同道,“稍后我便着人去办。” 我摇头打断他,“这件事一定要殿下亲力亲为才好,您吩咐旁人去做,我要怎样才能看出您的诚意?” 梅塔特隆有片刻的诧异,随即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爽快答应道:“能为你效劳,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那么明早我便恭候大驾了。”我微笑着绕到他身侧,轻声说道,“种花是精细活儿,我也不期待您一天就做好,慢慢来即可,我们有的是时间。”说完,我迅速后退,朝芭碧萝朗声吩咐道:“送客。” “是。”芭碧萝恭敬地施了一礼,示意梅塔特隆可以走了。 梅塔特隆还想再说什么,见我无疑与他多话,便不情愿地上了马车。倒是玛门,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倒是个会感恩的小家伙,不像他主人那么讨厌。不过量他如何讨厌,本殿下也不是善类,敢来招惹的,先做好心理准备。 梅塔特隆带着他的护卫队无比拉风地离开了,芭碧萝遣散了仍在原地眺望的女仆们。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下午,米迦勒送来了课程表,之后陪我去买书。书店老板见米迦勒大驾光临立刻清了场,偌大的书店便成了我们的专属包间。我把课程表丢给老板,那老板马上殷勤地吩咐店员去取教材,我趁机溜进里间,翻阅起闲书来。 这个书店种类倒还齐全,文学、艺术、历史、美食等方面的书籍应有尽有,当然其中也不乏歌功颂德的政治读本,只让人看了就想绕道。我在人物传记的区域随意逛着,将书名前前后后浏览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一本叫做《列王子传》的书上。书的作者名叫拉结尔,刚才有好几本书的作者都是他,似乎是位很有人气的作家。 天使根据地位和职责可分为十类,分别是圣者、快司、强者、火焰、火花、神使、王公、王子、影像、生灵,由于我和拉斐尔、乌列是刚刚晋封的,书中的王子指的应该就是掌管四大元素的四位君主了。想着里面有不少自己认识的人,我便怀了兴致读起来。 开篇是这样写的:六翼天使都会拥有神赐予的名字,这些名字的含义体现了神对天使的重视程度。譬如,米迦勒的含义是“谁像神”,梅塔特隆的含义是“最靠近王座者”,而萨麦尔则意寓着“红色的龙”,加百列是“神之仆人”的意思……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见什么了,这么高兴?”米迦勒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 我将书本举到他面前,咂舌道:“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今天才知道‘米迦勒’的含义。谁像神?瞧瞧这名字多狂!” “像神也只是神的谬赞罢了,哪比得上你的光耀晨星好听呢。” “神偏心!你像他,而我就是一颗星星。”我赌气道。 “你可不是一般的星星,你是天界的希望之星。谁能肩负起天界的希望,照亮我们的未来?只有我们的路西法殿下啊。”米迦勒拍着我的肩膀哄着,见我依旧没消气,别出心裁地建议道,“你要是这么喜欢我的名字,那我们换着叫几天,可好?” “换着叫?亏你想得出来。到时候你成了我,我成了你,还不乱套了?”知道他故意逗我开心,我也不再挑神的理,他重视米迦勒我也高兴嘛。 下午的阳光正好,身子有些犯懒,于是我靠着米迦勒继续看书。序章之后便是正文,第一篇介绍的就是米迦勒:米迦勒,雷之君主,天国战神,诞于B.C.9732年9月29日,由炽天使欧米伽振翅而生…… “诶?!”我惊呼出声。 “怎么了?”米迦勒的头越过我的肩膀,在书页上寻找令我惊愕的内容。 我转过身子,上上下打量着米迦勒,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米迦勒被我的样子逗乐了。 我长叹一声:“今天我算大开眼界了,你竟是有父亲的。” 米迦勒这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我父亲也是你父亲。”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不知所云。 “没什么。”米迦勒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在意,由炽天使振翅而生的天使不止我一个,梅塔特隆和萨麦尔也一样。” “切,权二代。”我轻哼一声,不由疑惑,“要说谁像神,炽天使最像。神给了你这样的名字,为什么不升你为炽天使?” 米迦勒笑着摇头:“炽天使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晋升到智天使,但是想成为炽天使,必须要有超人的觉悟。” “唔,好复杂……”我合上书,看了看窗外,“天色不早了,想来他们已经把需要的教材准备好,我们走吧。” 见我没有把《列王子传》放回书架,米迦勒问道:“你打算买下它?” “是啊。都身在中央了,我当然要好好了解你们这些大人物。幸好这个作者文风简朴写实,否则我一定读不下去。”说着,我拿起书往柜台走。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讲给你听,何必费事去读别人写的?”米迦勒紧跟着我,十分不解。 “那可不行。要全面了解一个人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是读书来的客观。”我冲米迦勒狡黠一笑,将书放在店老板面前,“结账。” “算上先前的教材,总共1金币65银币22铜币。”老板将一摞书打包好,恭敬地回答着。 我掏出两个金币给他:“不用找了。” “多谢先生。”老板对着我和米迦勒点头哈腰,殷切建议道,“那我让店员把书送到外面的马车上去吧。” “不必了。”我拒绝了他,刚要去抱那摞书,不料被米迦勒抢先。 “路西法殿下,去我家用晚饭吧。”米迦勒抱着我的书就向外走。 我急忙叫住他:“等等,我可没说要去,把书给我。” “我出门时吩咐厨师做了你爱吃的苹果派,等我们到家时间刚刚好。”米迦勒走到门口,店员立刻为他开门。 我停下脚步。 “昨天萨麦尔送了我一篮子上好的蓝莓,厨师说做蓝莓芝士最好不过了,于是我便拜托他一起做了。”米迦勒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转头对我说道。 “……”有点点心动。 “如果路西法殿下能赏光的话,巧克力布朗尼和黑森林蛋糕都是可以有的。”米迦勒循循善诱。 “那……咳咳……”我清清嗓子跟了上去,低声道,“走吧。” “去哪儿?”米迦勒明知故问。 我一把将他推出书店,吼道:“去你家!” 米迦勒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诱拐路西法殿下,大成功! ****** 以下是书店老板和店员们的小剧场—— 店员一:“刚才那个是路西法殿下?” 老板:“智天使里就一个未成年的,准没错。” 店员二:爱吃甜食、美少年、上学、喜欢拉结尔的书(记在本子上)。“嘛~~真是太可爱了~~好想抱抱耶~~” 老板:“劝你赶紧放弃,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店员三:“说起来米迦勒殿下今天好奇怪,整个下午都在笑呢。老板你说冰山殿下是不是转性了?” 老板:“笨蛋,自己想。” 店员二:“我知道了,米迦勒殿下是正太控!” 店员一、三:“哦~~原来如此。” 老板:⊙﹏⊙b汗,我怎么养了一群蠢货…… Chapter 10 周一的早上,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窗外看,梅塔特隆果然说到做到,尽职尽责地在种花。今天的他只带了玛门,并没有带往日拉风的车队来。时而有女仆过去帮忙,都被他谢绝了。不想养尊处优的宰相大人还很有毅力嘛,有点儿刮目相看了。我笑了笑,照旧洗漱、更衣、吃早餐。 等我站在花园里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梅塔特隆蹲在地上,正把一只曼殊沙华的根埋进土里。他手上都是土,额角缀满汗珠,华丽的靴子上沾了些泥巴。 我走到他面前:“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种到这里吧,让宰相大人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 “这么快。”梅塔特隆抬起头,毫不在意地用脏手抹了把汗,我这才注意到,那张原本容光焕发的俊颜已经变成了花猫脸。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递了条手帕过去:“下次戴副手套干活,你这样回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梅塔特隆拈着手帕的一角,跟没见过似的举在眼前左看右看。他呆呆地望着我:“我真的可以用吗?” “给你用就放心大胆地用,难不成拿来做收藏?”我白了他一眼,“记得洗干净了下次还我。” “好、好的。”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动作僵硬地擦着汗。 这伙计是不是今天起得太早睡眠不足啊,不然智商怎么变低了? “我要去上课了,殿下请自便。”无暇理他,我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 我转过头,就见梅塔特隆冲玛门招了招手,白龙立刻巴巴地跑了过来。 “这龙放在我那儿养着不方便,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能不能拜托你先照看他?”梅塔特隆问得小心翼翼。 “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梅塔特隆刚松了口气,立刻又紧张起来。 “不过养在我这里就要听我差遣。比如哪天我想骑着他出去玩,你可不能不答应!”我要求得理直气壮。 “啊?”梅塔特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充满好奇地看着我,“这倒是没问题,你需要他时直接用就可以了。可玛门是色龙,你不在乎吗?” “正邪自在人心,只因以颜色命名就被归为恶类,岂不是太委屈了?”我伸手去摸玛门的头,白龙温驯地低下头任我抚摸,很享受的样子。 “玛门从不向别人低头,除我以外,你还是第一个。”梅塔特隆望着我,眼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你果然跟他们不一样。换做拉斐尔,一定又要给我讲一堆大道理,劝我把龙送出天界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把他关在地窖里,况且我家也没有那样的地方。” “知音就是知音。”梅塔特隆开心地搔了搔鼻子,瞧了玛门一眼,又有些犯难,“他块头那么大,以后真是要麻烦你啦。” “块头大?”我看了看玛门,又看了看他主人,有些得意。原来玛门的本领,这位主人还没全发现呢。 我拍了拍白龙的头:“玛门,你主人不是说你大吗?变个身给他瞧瞧。” 玛门点了点头,在一团白雾中变成了小男孩的模样。梅塔特隆顿时瞠目结舌。 “天啊!玛门,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梅塔特隆大叫道。 “几天前就学会了,在看到路……嗯……路……”玛门一时间记不起我的名字,他揪着自己卷曲的金毛,圆圆的小脸涨得通红,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急出了泪花。 “呜呜~~我忘记你的名字了~~不要讨厌我~~路、路——”玛门抿着小嘴,异色的眼睛望着我,在泪水的润泽下波光粼粼,左眼湛蓝如雨后的晴空,右眼碧绿似深秋的湖水。 千年前镜湖边的景象浮现在眼前,春风吹不散的似水流年,穿梭在光与影之间,明明灭灭,亦幻亦真。再回神时,我已泪流满面。 “麦克……”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小男孩,一步,两步,三步,仿佛踏过了数千个春夏秋冬。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张脸时,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路西法,他是白龙玛门。”如大提琴般优美的嗓音诉说着残酷的事实,幻影支离破碎,重新化为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我抬头望天,暗暗自嘲。明明要找的人已经找到,明明米迦勒已经在身边,为什么还会觉得缺点什么,还会被像他的人吸引呢?我……还真是傻呢。 “路西法……”梅塔特隆仍旧握着我的手,那力道大的,像是要把毕生的力气用完。 “你抓疼我了。”我揉着眼睛,嗔怪道,“都怪你,眼泪止都止不住,快把手帕给我。” “手帕被我弄脏了,你不嫌弃的话,就用我衣服吧。”说着,他把我的头按进怀里。 梅塔特隆的胸膛不似米迦勒厚重,却有着独特的温暖和柔软,仿佛深陷其中,便与之水乳交融。我深深地呼吸,他的衣服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芭碧萝的声音:“殿下,您还在吗?再不走上课就迟到了哦!殿下?!”大概看到了我和梅塔特隆的处境,芭碧萝停下了脚步。 “别过来!”我一边吼一边在梅塔特隆前襟上猛蹭眼泪。 似乎觉察到我声音不对劲,芭碧萝不放心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你们殿下没事,刚才不小心沙子进了眼睛,我正帮他吹呢。”梅塔特隆开始瞎编。 芭碧萝将信将疑,突然发现地上坐着的玛门,“咦,这地上怎么有个孩子?” “那是我的——” 梅塔特隆刚想说那是他的龙,我立刻踩了他一脚,低声道:“不能让别人知道玛门是龙。” 梅塔特隆咧了咧嘴,继续编:“啊,那是路西法的——” 我踩上他另一只脚,怒瞪道:“笨蛋,我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那你教我说。”梅塔特隆彻底败下阵来。 我气急。 芭碧萝那边开始叹气:“我说两位殿下,孩子到底是你们谁的我不管。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给他穿件衣服呢?冻坏了可怎么办!” “都说了不是我的!”我推开梅塔特隆,“我要去上课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 今天的课是文学、数学和神秘生物学。文学课的老师滔滔不绝,拿着一本诗集从头赏析到尾;教数学的老师自从刚上课时说了两句话便醉心于演算,整个黑板都成了他的草稿纸,直到下课也没得出结果。上午便这样结束了。 下午的神秘生物学还不错,碰巧介绍的物种是龙,对极了我的胃口。 “在介绍了龙的种类、身体构造和生活习性后,我们再说一说它们的能力。”老师扶着眼镜顿了顿,继续道:“龙族具有强大的力量和魔法,想必大家早有耳闻,我便不再赘述。今天我们着重强调一下它们的变身能力。金属龙经常变成慈祥的老人或美丽的少女,宝石龙喜欢变成精灵,而对于色龙,它们出生时第一眼看见谁,以后就会变成那人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饶有兴趣地听着,将重要的知识在笔记上一一记录下来。时间过得很快,一天的课程转瞬结束,放学的时间到了。 我独自走在教学楼中。在经过螺旋楼梯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喂,等等我——” 我稍稍迟疑了一下,继续走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校期间,我收起一对羽翼装作力天使,并沿用鲁卡这个名字。米迦勒做足了保密工作,连老师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里不会有人认识我,一定是唤别人的。 就在我又走了几步之后,那个声音又开始叫:“等我,等我一下!” 我刚停下,就感觉肩膀一沉,余光所及处,一个小个子天使正搂着我脖子,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皱了皱眉,就听那小个子在我耳边说道:“亚纳尔,这几天怎么没来,该不是梅塔特隆殿下让你起不来床了吧?” 他的语气令我生厌,我甩开他,冷冷说道:“你认错人了。” 小个子退开几步,重新打量我一番,目光落在我的翅膀上,先前的热情顿时消了个干干净净。他撇了撇嘴,语气轻蔑:“原来是个蓝色四翼,算我倒霉!”说着,抖了抖四根金翅膀,大摇大摆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势利眼,我在心里给他下着定义。不过这种人没必要放在心上,于是我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的天使不只他一个,天界多得很。就连我现在所处的这个象牙塔里,也不见得比别处少。 Chapter 11 玛门从那天起便住进我家,我每日大鱼大肉的款待他,还把金库给他当卧室,小家伙高兴得乐不思蜀,若不是梅塔特隆天天来种花,估计连主人都忘到脑后去了。对于玛门,芭碧萝和一干仆人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口不提他的种族,只当家里多了个孩子。 曼殊沙华没过多久便移植完毕,然而梅塔特隆的习惯却改不掉了。侍弄那些花似乎成了他的分内之事,我每天早上起床时看见花园中他的身影,都会忍不住产生辞掉自己家的园丁改聘他的打算。不过对于他日复一日的拜访,家里的女仆们倒是很高兴,私下里还给他起了个“护花使者”的美称。随着日益加深的接触,先前对梅塔特隆的偏见渐渐冰释,只是我心里依旧很纳闷,为什么同是天国的顶梁柱,米迦勒整日忙的不见人影,而他却闲的跟什么似的,天天往我家跑也不嫌累? 最近的梅塔特隆也不知是不是爱心泛滥,竟然连上学都要送我,说什么跟他回家顺路。在经过三番五次劝说仍不见效后我只好作罢,放任某个拉风的华丽生物跟在身后,盼只盼别遇上什么熟人让我丢脸才好。 “我到了,你该回去了。”某日,我在学校门前停下脚步,对梅塔特隆说道。 “不急不急,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他虽是这么说,脚上却还保持着前进的动作。 “停——”我伸手拦住他,“你今天踏进这里一步,明天休想进我家大门。” “为什么为什么?人家就想多看你一会儿嘛!你昨天才说过好朋友要形影不离,今天怎么反悔了~~”他摇着我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说着,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大家看,是梅塔特隆殿下!!!”在一个路过的天使认出他之后,我们顺理成章地被人群包围了。 我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白痴宰相,最近智商逆生长都跟玛门有一拼了。我费尽心思地保持低调容易么,现在却要因为他前功尽弃。就在我忍不住要用武力解决的时候,包围圈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梅塔特隆殿下?”人群向两旁分开,手拿《圣经》的拉斐尔走了进来。 梅塔特隆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看了看拉斐尔,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忘了,伦理学这门课一直都是我在教的。”拉斐尔露出温和的笑容,并不介意对方的贵人多忘事,声音依旧那么谦逊恭敬。我急忙冲拉斐尔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殿下在这里会给学生们造成恐慌的,鲁卡同学交给我就可以了,还请您先移驾好吗?” 梅塔特隆看着我想说什么,我扭头不理他,他只好妥协,交代拉斐尔好好照看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今天多谢你解围,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个家伙闹腾成什么样。”走在校园的林荫小径上,我对拉斐尔说道。 拉斐尔笑着摇了摇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殿下他也有那么在乎一个人的时候。”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但他眼中那一丝艳羡却让我无法释怀。看着他的侧脸,我谨慎地斟词酌句:“你似乎很在意梅塔特隆。” “殿下是我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拉斐尔。路西法殿下是有福之人,自然无法体会我等小人物的艰辛。”拉斐尔的眼镜有那么一瞬的反光,随即立刻恢复了他往日温和的样子,“教室就快到了,还要麻烦路西法殿下屈尊与我假扮师生喽。” “没问题。”我天真地笑了笑,跟着拉斐尔走进教室。本来还想在他脸上找出点什么,他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在天界呆的久了,便会发现这里其实不如想象中那么好。人人都想往上爬,双翼想当四翼,四翼盼着六翼,可通过正常的途径成功的例子九重天都找不出几个。就如别卜西他们说的,这年头想靠个人努力上位,做梦! 天使们的学校虽说是增加知识提高修养的地方,然而能获得学习资格的却基本都是四翼,双翼天使没有特殊推荐是迈不进这里门槛的。按照神族的法律,低等天使只配做低等工作,谁会在乎你能不能接受教育。阶级观念无处不在。在这里,你成绩多么拔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得到上级天使的垂青。这些日子,我每天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这些: “上节课拉斐尔殿下表扬了我。”——还算正常。 “早上我遇到了加百列殿下,跟她聊了好一会呢。”——也有可能。 “昨晚我跟萨麦尔殿下共进晚餐。”——自求多福。 “前天米迦勒殿下对我笑了一下。”——(⊙o⊙)哦? “上个星期,梅塔特隆殿下跟我,我们~~呵呵……”⊙﹏⊙b汗。 “路西法殿下回来那天,我跟他切磋武艺,之后我们一见钟情,互定终身。”~~~~(>_<)~~~~我对灯发誓,这货在胡说八道。 夕阳西斜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校门。一天的课程并不足以令我劳累,真正让我心力交瘁的是周遭那些自我膨胀的攀比话语,听得多了,耳朵想不生老茧都难。这些小屁孩,就不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正当我抱怨天界风气不正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几个人,把我回家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亚纳尔大人,就是他!”其中一个小个子天使指着我对身后的天使说道,我惊讶地发现,他正是前几天将我错认成别人的那位。 “没错,亚纳尔大人,今天早上我还在校门口看见他和梅塔特隆殿下在一起。”另一个梳着马尾的天使说道。 我心中正奇怪着,就见那个被称作“亚纳尔大人”的天使走了过来。那是一个黄金四翼的主天使,穿着一身翠绿长袍,手上还提着一只棕色的灯。五官生的挺好看,就是过于阴柔了,不开口还真是雌雄莫辩。倒是他那头黑发很是罕见,天使的发色普遍较浅,金色居多,除了自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发的天使。 亚纳尔绕着我转了两圈,最后停在我面前,抬起下巴,一开口便是趾高气昂的调子:“区区一个力天使,仗着跟我有几分相似竟也勾引梅塔特隆殿下来了?真是不自量力!” 我一听差点吐了。本人一生光明磊落,长这么大还没被别人怀疑过作风有问题。他竟然说我勾引梅塔特隆?我吃饱了撑的么。心中有气,我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 亚纳尔的眉毛抽了抽,他旁边的小个子急忙跑过来解说。 “小子,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赫赫有名的主天使亚纳尔大人,金星天的领主,也是我们天国宰相梅塔特隆殿下心尖儿上的人。”小个子虚张声势地说完,讨好地看向亚纳尔。 脑内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别卜西他们给我介绍天界中的潜规则时曾说过,有个看大门的权天使被梅塔特隆看中后来上位成主天使的故事,主人公现在不是近在眼前么?怪不得听着亚纳尔的名字耳熟。 “原来是亚纳尔大人,失敬失敬。”我做出恍然大悟状。 亚纳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斜睨着我,用鼻子哼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敢跟我争殿下的宠爱,你还早几百年呢。 “阁下一定是弄错了,宰相这种大人物哪里是我随随便便能遇上的?您喜欢勾引他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拉上别人呢。”看着亚纳尔的脸蛋渐渐染上绯色,我继续嘲讽道,“还有麻烦您下次说话前先照照镜子好吗?除了同是黑发再加上个子差不多高,我可看不出自己跟你这个娘娘腔还有哪里像的。” “放肆,放肆!”亚纳尔尖着嗓子大着,他带来的帮手立刻把我团团围住。 亚纳尔咬牙切齿地指着我,两眼冒火:“给我好好教训这个妖精!” 妖精?!我已经忍无可忍了。看着眼前扑腾的那些黄色和蓝色的翅膀,我只感到胸口气血翻腾,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变成尸体。攥起的拳头渐渐松开,全身的灵力汇聚在指尖,只待爆发的那一刻。我调整着呼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这样聚众闹事就不怕你亲爱的殿下责怪你?” “殿下会责怪我?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他恶毒地看着我,对两旁喊道:“把他的脸给我毁了,拔光羽毛钉在十字架上,看他以后还怎么勾引殿下!” 听了他的吩咐,天使们各抄家伙,眼看蜂拥而上。 “谁敢!”似曾相识的大提琴嗓音散发着无尽的威严,我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不同于往日的梅塔特隆,身后还跟着拉斐尔和侍卫队。平时的他纵使再傲慢、再嚣张,给我的感觉依旧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是今天,有哪里不一样了。 先前气势汹汹的众天使跪了一地,我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站着的。梅塔特隆走到亚纳尔面前,面沉似水:“你刚才说要教训谁啊?” 亚纳尔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指着我无比委屈地向梅塔特隆申诉到:“殿下,是那个力天使先以下犯上羞辱我的!我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 “以下犯上?我看你才是!”梅塔特隆厉声呵斥着,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布道:“主天使亚纳尔目无法纪,以下犯上,立刻剥夺阶位,打入天牢,永世监禁。其余从者全部断翼,发配第一天。” 四周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拉斐尔走到梅塔特隆身边,小心翼翼地轻声说:“殿下,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儿重了。” “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梅塔特隆目露寒光,话语中的怒意显而易见。 “殿下息怒,拉斐尔知错了。”拉斐尔讨了个没趣,连连低头道歉。 侍卫上前拖人,顿时哀嚎一片。求饶声此起彼伏,只叫人听了心烦。亚纳尔挣脱侍卫扑倒在梅塔特隆脚下,哭得梨花带雨。侍卫犯难地看着他,大着胆子请示梅塔特隆。 望着脚下的旧宠,梅塔特隆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拔光羽毛钉在十字架上,你这个主意甚好,不如就用在自己身上吧。”说完,他不再理会脚下俯视失魂落魄的亚纳尔,拂袖而去。 哀嚎声渐渐远去,拉斐尔的叹息传了过来:“殿下脾气大,路西法殿下怎么也不劝着点儿?” “他发他的火,与我何干?”我冷冷注视着拉斐尔,“况且亚纳尔今天的结果,也算了了你一桩心愿,不是么?”说完,我捡起地上的书包,继续走回家的路。 Chapter 12 “想不到路西法殿下是如此冷酷的人呢。”没走几步,大树后闪出一个身影,银发红眸,周身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停下脚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从来就不曾善良过,怕是要让萨麦尔殿下失望了。” 萨麦尔挑了挑秀丽的眉毛,“在高处待得久了,早就忘记了什么是失望。那个亚纳尔也是自作自受,平日里恃宠而骄猖狂过了头,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原来他也是个明白人,意识到这一点,我重新着审视萨麦尔,感叹道:“如今升到黄金四翼还保持着少年姿态的天使不多见了,只可惜了他的潜力,本来还能有更高造诣的。” “你当真以为亚纳尔还没有成年吗?”萨麦尔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好像我骗他似的。 我大惑不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萨麦尔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身体的成长又不是不可以抑制,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就行了,虽然会产生一些副作用。” “竟然有人不想长大?!”这回轮到我惊讶了,我可是做梦都盼着成年,恨不得哪天早上一睡醒自己就变成米迦勒那样的大人了。 “以色侍人当然是越年轻越好,筋骨硬了还有什么用?”悦耳如竖琴的嗓音说着刻薄的话语,萨麦尔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朱唇轻启,“想必那些人羡慕死路西法殿下这样的体质了。” “萨麦尔,你鞋带开了。”我低头说道。 萨麦尔“哦”了一声,俯身去系,在他弯腰的瞬间,我顺势握住了他的脖子。 “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比如现在……我只要稍稍用力,你以后便再也没机会笑了。”手指压着他的颈动脉,我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血色,萨麦尔望着我,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敢妄动。 “你呼吸的节奏乱了,萨麦尔,你在紧张。”面带微笑地盯着他,我慢慢蹲下,直到视线与他平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在高处待得久了忘记了应有的警惕,还是你只看到了米迦勒的锋芒,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们对视了好久,终于,他率先放弃坐在了草地上,将全身暴露在我的攻击范围内,心服口服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路西法殿下,你是当之无愧的智天使。” “萨麦尔殿下过奖了。”我露出友善的笑容,坐到了他对面,“刚才让你受惊了,不如我帮你系鞋带吧。” 萨麦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您呢?” “不必客气啦,举手之劳而已。”我挡开萨麦尔捂着脚面的手,直奔他的鞋带,三下五除二,系好了。 “谢谢……”萨麦尔小声道着谢,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路西法殿下,前段时间我听人说……您似乎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是么?” “是啊,换做旁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呢。”我笑眯眯地看着萨麦尔,回忆起《列王子传》对他的介绍。萨麦尔和梅塔特隆是一对双生天使,乃炽天使阿尔法振翅所生。跟米迦勒不同,他们一出生便是蓝色六翼,当时除炽天使之外天界没有任何六翼天使,神知道后大喜,特意将其命名为智天使,并创造了加百列与他们作伴,于是最初的智天使便诞生了。 生来就是六翼的高贵出身,天界不知有多少天使眼红着呢。可惜萨麦尔不是龙,否则这银色的皮毛,红宝石眼睛,该多讨人喜欢呀。怎么办,好想就这么带回家,呵呵……我在脑内自导自演着萨麦尔变成龙的小剧场,殊不知笑容越发诡异,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对方的脸已经红成了番茄。 “萨麦尔殿下真有趣,不愧是梅塔特隆的双生天使。”我不知他脸红的原因,无心地调侃道。 听了我的话,萨麦尔的嘴顿时撅得老高,无限鄙夷地说道:“我才不要和那个白痴相提并论,有那样的孪生哥哥,丢死人了。” 我哈哈大笑,举双手赞同,白痴宰相果然在哪里都是白痴宰相。不过话说回来,放眼天界也只有他们一对兄弟了,在这个没有亲情的世界,这仅存的血缘羁绊是多么弥足珍贵,想来都有些嫉妒呢。 轻松愉快的气氛令萨麦尔释然,他也跟我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一会儿就是每月一次的高层会议了,所有六翼都会参加,路西法殿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我欣然答应着,从草地上站起身来。米迦勒早就说过要让我渐渐接手政事了,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 当天晚上,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眠了。因为米迦勒,我在几个小时前的会议中当着全体六翼的面反驳了他。一想到米迦勒因我的话露出受伤的表情,胸口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无比沉重。可是……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赞同他的观点。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我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好像有人用手指在轻叩门扉。我疑惑地向外望去,一个修长的人影停滞在窗外,六根淡蓝色翅膀在雨中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我看向来人的脸,是梅塔特隆! 我打开窗,“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我是来还东西的。”梅塔特隆从怀中掏出我上次借他的手帕,已经洗干净了。 我伸手去拿,他却下意识地收手,我挑眉看他,他握着手帕放在我眼前。我继续去抓手帕,他又收回手去,来来回回好几次,我火了,奋力一扯,没想到连人也一起扯进了屋子。我脚下不稳向后栽倒,谁知梅塔特隆顺势压过来,两人在半空中换了方向,后脑勺并没有如期砸上地板,相反鼻子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梅塔特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笑得轻佻:“难得路西法殿下这么热情,我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没好气地揶揄道:“想进来就直说,何必找那么憋足的借口?” “我是诚心来还东西的,只是见到你之后……又后悔了。” “不想还就算了。”我把手帕丢在他脸上,刚打算起身,不料腰被一双手臂牢牢箍住,害得我又跌回他身上。 “喂,你……”我刚要发作,梅塔特隆的手指抵上我下唇,“别出声,就保持这个样子,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忽然降低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恳求,让人不忍拒绝。我安静下来,在如此暧昧的氛围中不自然地靠上他的肩膀,透着水汽的衣料贴在我脸上。 “衣服怎么湿了?别告诉我天界最强的魔法师连屏蔽雨雪都不会。”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魔法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只是改变得多了,心也跟着麻木了。”梅塔特隆说着不符合他风格的话,金色的眸中流动着晶莹璀璨的东西,竟比星辰都耀眼。 我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白光闪烁,梅塔特隆的头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转眼间,他的衣服干得彻彻底底。 “路西法好体贴呢。”梅塔特隆扬起嘴角,笑容甜美如幼童。 我轻哼一声:“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靠着个湿漉漉的肉垫。” “口是心非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梅塔特隆的头歪向一边,自言自语道。 “没变什么?”我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他叹了口气,转回我的方向,“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我沉默半晌,郑重问他:“当一个国家已经腐朽时,你觉得应该从内部改变它还是从外部直接摧毁?” 梅塔特隆沉吟片刻,冲我眨了眨眼睛:“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是你的意愿,我都会全力支持。” 我从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只觉得心头暖暖的,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在白天以雷霆手段处置了旧宠的人,能说出如此知心的话语。就在我感叹不已的时候,梅塔特隆揉了揉肚子:“啊呜,路西法殿下,人家大老远冒雨来拜访你,你竟连茶都不赏给人家喝。” “有你这么晚来拜访的吗?你这叫扰民好不好?”我气鼓鼓地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鼓捣了半天,我端着一杯热牛奶回到卧室。梅塔特隆盯着我手中的杯子,表情无比诡异。“你不会打算给我喝这个吧。” “有这个已经不错了。女仆们都睡了,我只会弄这个。”我把牛奶放在他面前,没好气地说道。 梅塔特隆的目光在我和牛奶之间打转,随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么说你平时一定经常喝这个喽,哈哈,路西法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炸毛。“你说谁是小孩子?想喝茶回自己家喝去,这儿没人伺候你!” “我错了还不行嘛,呵呵,我喝就是了,哈哈哈。” “不行。你打哪来回哪去,这里不欢迎你!” “人家真的错了嘛~~路西法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人家嘛~~” “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不要赶人家走嘛~~”(*^__^*)嘻嘻…… 屋内回荡着的嬉笑打闹的声音,四周洋溢着温馨和谐的气氛。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美好的时光往往稍纵即逝。 Chapter 13 学校那边经梅塔特隆一闹,我的身份早已人尽皆知。正当我头痛该如何重返校园时,一件突然而至的事件宣告了我学习生活的结束。神召唤了我们。 那一天,我、米迦勒、梅塔特隆、萨麦尔、加百列、拉斐尔和乌列集中在第七天——土星天的神殿里聆听圣谕。神的声音回荡在神殿的墙壁和穹顶之间,萦绕在我们耳畔,震慑着每个人的心。神说他已经创造了世间万物,现在想创造最后一种生灵,将尘世交给他们看管,可是创造的结果却不尽人意。神说他需要炽天使的帮助,他将在智天使中挑选。我们之中,能通过他设置在第八天的考验的,将获得这一殊荣。他在第九原动天等我们。 当神提到第八天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凝重的表情。对于天使来说,第八恒星天是充满未知的禁地,米迦勒等四大君主去觐见神时都是通过特殊的传送门到达原动天的,没有人去过恒星天。只是我们都听说过,那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灵力强大的人就是法律,可以主宰一切,随心所欲地抹杀任何灵力低的生命。这样看来,我们即将面临的试炼,说是以生命为代价也不为过。 圣意不可违,我们约定次日凌晨出发。根据第七天与第八天的时差,再算上我们飞行的时间,凌晨从土星天出发恰好能在黎明时分抵达恒星天。之后我们便散了,离开时我瞥见米迦勒正望向这边,他坚毅的面孔蒙上一层阴影,一双黑瞳注视着我,似乎有话要说。那日反驳米迦勒的情景重现在眼前,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松开又握紧,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转身离去。我不想道歉,因为没有错。 离出发还有大半天,我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回家。当我走进庭院的时候,我看到了令自己终生难忘的景象。 曼殊沙华的花海中,金发的男子席地而坐,举止高贵,仪态优雅。他怀抱着象牙打造的七弦琴,闭目弹奏着华丽而又伤感的乐章。漂亮的手指拨动着晶莹剔透的琴弦,随着那与彩虹同色的七根琴弦的震动,地面鲜红的花瓣被扬起,复又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花丛中穿梭着几只色彩斑斓的凤尾蝶,不知是受了花香的吸引,还是被琴声感动,竟然盘旋在演奏者周围,久久不肯离去。 梅塔特隆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我早有耳闻,尤其是那高超的琴艺放眼天界无人能出其右。只是这家伙拽得很,他的七弦琴除了神之外从没为别人弹过。今天能欣赏到他的独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梅塔特隆殿下好兴致,让我也跟着大饱耳福了!”我边鼓掌边向他走去。 琴声戛然而止,梅塔特隆抬头看我:“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弹给你听。” 我连连摆手:“这样的优待我怎么担得起?那可真要被整个天界的怨念咒死啦。” “谁敢!”梅塔特隆站起身,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嚣张神情。 我笑了,这人变得真快,刚才还是超凡脱俗的优雅琴师模样,这会儿又原形毕露了。于是打趣道:“且不说弹琴是费心神的活儿,我不想落个虐待宰相的罪名,万一你一个不高兴又把琴弦掷过来,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我岂不是要毁容了?” “第一次?”梅塔特隆喃喃自语着,眼神暗了又暗。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了琴弦,好像跟它们有仇似的。樱贝状的指甲由于用力渐渐失了血色,梅塔特隆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郑重对我说道:“路西法,这次试炼回来后我有话对你说。” “如果我回不来了呢?”我挑眉看他。我丝毫没有夸大事实,恒星天极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坟墓,每个人都一样。 “你不会死的,因为我会保护你。”金色的眸子望着我,目光坚定。 胸口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翻滚着,我有些喘不过气。这样的自己太奇怪了,似乎自从遇到梅塔特隆就总会这样。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的呼吸,都让我变得不像自己。流光满溢的金眸,卷曲的睫毛,柔软的嘴唇,初吻的感觉……不行,不能被感情左右了。路西法尽管有时会任性,但无论何时都是理智的,怎么可以受他人影响! 我仰天长笑。眼见梅塔特隆的脸色在我的笑声中苍白,我冷声打击道:“你魔法不及我,剑术更是无能,这样的你,凭什么保护我?” “凭这双手,凭我梅塔特隆的生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他的手钳住我的肩膀,一时间我竟无法挣脱。 “梅塔特隆,我们是朋友。”我想要推开他,不知为什么却使不上力。 “路西法,你问问自己的心,我们真的仅仅是朋友吗?别告诉我你对我没感觉!”金眸中燃起火焰,那热度几乎将我灼伤。 “住口,住口!”我终于推开他,抱着头拼命摇,好像溺水的人,大口呼吸着空气。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变奇怪的。 良久,对面传来梅塔特隆的声音:“路西法,我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我们七个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有生的机会,哪怕走到神面前的只有一个人,我希望他是你。”说完,梅塔特隆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躺倒在庭院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时北极星已高高升起,它定在苍穹中央,直指北方,众星拥在它周围,坚定、执着、不离不弃,好似守护着它们的君主。夜凉如水,璀璨的清辉洒落下来,庄严肃穆。 坚持自己的立场,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北极星向我讲述着这样一个道理。烦乱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我起身向屋内走去,开始收拾行装。芭碧萝和女仆们想要帮忙,被我婉言拒绝了。于是他们站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安静地看着我将一件件换洗衣服叠得整齐,将一枚枚钱币装进口袋里。 玛门咬着手指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我,虽然周围的人没说什么,这只幼年白龙还是感觉到了不寻常。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伸出白嫩的胳膊,将小拳头放在我手上。他收回白胖胖的小手,在我的掌心留下两颗黑珍珠。我知道,这是他最心爱的财宝。 我给了玛门一个大大的拥抱,将珍珠收进口袋。待一切交代妥当后,我下了楼梯来到门口,迎面闯入三个不速之客。沙利叶哭哭啼啼,鼻涕一把泪一把,搞得跟我要上刑场似的。别卜西和阿撒兹勒塞给我大包小裹好几个,我挑了两个还算有用的,其余的全部扔了回去。带那么多东西,本殿下又不是去长途旅行。 送别的气氛经他们以搞,莫名其妙地悲伤不起来。两匹独角兽拉着马车飞上半空,我向下方挥手致意。我看见芭碧萝抱着玛门目送着我,别卜西、阿撒兹勒和沙利叶不断向我挥手呐喊,女仆们将手帕抛向空中。 马车远飞越高,家越来越小,最后缩成模糊的一点,只有庭院中大片大片的鲜红仍残留在视野中。曼殊沙华,冥界的引魂之花,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灾难与不祥的颜色,死亡与分离的美丽,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焰,似鲜血。 彼岸妖红遍野,丛生尽是哀怨。 忘川三途逝水,悠悠东去千年。 情不为因果,花叶生生两相错。 缘注定生死,三千业孽作永劫。 Chapter 14 约定的地点在土星天的祭坛。到达目的地后,我告别马车,这次发现其他六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既然人已到齐,我们就开始吧。”米迦勒开口道。 “等等。”梅塔特隆打断他,“出发之前,不应该先选出首领吗?毕竟我们七人是一个队伍,不团结起来可是很难通过恒星天的。” “有道理。”米迦勒赞同着,环顾四周,“那么请大家推荐出合适的人选吧。” “米迦勒殿下,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您是天使长,又是我们天界的战神,首领之位当然非您莫属。”加百列殷勤赞美道。 梅塔特隆轻哼一声:“首领之位并非战斗力强就可以胜任,卓越的谋略、智慧以及包容力都是必须的,我认为米迦勒并不合适。” “那么梅塔特隆殿下觉得自己最合适了?”加百列说着,挑衅地抬起了下巴。看来,她对曾经被梅塔特隆拒绝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本殿下可不像某人那么没有自知之明。”梅塔特隆扫了加百列一眼,无限鄙夷,接下来他说出的话却令我大吃一惊:“我推荐路西法。” “什么?那个小毛孩……” “我赞同!”没等加百列说完,萨麦尔率先举手表决。 拉斐尔望着梅塔特隆,露出善解人意的温和笑容:“既然殿下都决定了,我自然是赞同的。” 乌列继续扮演木头角色,沉默不语,加百列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米迦勒身上。 “我没有意见。”红发的天使长望着我说道。 “恭喜路西法殿下!”梅塔特隆把我推到人前,开心得跟自己中了大奖似的。我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莫名感中,就这着家伙又开口了:“首领大人发话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笑开了花,我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白痴宰相,几小时前搅得我心烦意乱,现在又给我争来个麻烦差事,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么?然而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我拔出剑,发号施令:“开启通道,全员出发!” 众人领命。七名天使在祭坛前站成北斗七星的轨迹,面朝夜空,对着黑色苍穹中的北极星默念咒语。清冷的星辉照耀着每个人,在我们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紧接着,浩渺的银河如同开启了大门一般,强大的吸力从天而降,我们来不及张开翅膀,脚就已经不受控制地离开了地面。璀璨的星河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该来的终于来了…… 当双脚踏入恒星天的那一刻,我觉察到了异样。翅膀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论如何拍打,都无法飞起来。不光我,其他人也出现了这种状况。我们丧失了飞翔的能力,为什么? “我需要你们脚踏实地。”脑海中响起一个庄严却飘渺的声音。 是神!他听到了我们的心声。 “沿着脚下铺满金砖的道路一直往东走,你们会看到雷之君主伽玛的宫殿。”那个声音继续道。 雷之君主不是米迦勒吗?怎么还有另一个? “恒星天也有掌管水火风雷四大元素的天使,分别镇守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只要能战胜他们,便是通过了考验,我将在原动天敬候佳音。孩子们,祝愿你们成为新的炽天使……” 神的声音消失了,我们面面相觑,看来每个人都听见了。相互对视一眼,无须再多说什么,我们踏上了通往东方的黄金大道。在那条路的尽头,东方苍龙宫的殿宇中,我们遇见了伽玛。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伽玛的身后生着六根金色的翅膀,而黄金六翼正是炽天使的象征。 恒星天存在炽天使,当这件事成为事实之后,我们的未来变为前所未有的渺茫。我看着端坐在王座上闭目养神的伽玛,心中细数着己方的战斗力: 米迦勒,火系,剑士; 梅塔特隆,火系,魔法师; 萨麦尔,风系,幻术师; 加百列,水系,魔法师; 拉斐尔,风系,治愈术士; 路西法,水系,魔法剑士; 乌列,雷系,…… 我正思考着乌列擅长的武器,余光所见之处一个人影突然冲上前去,直奔伽玛。定睛一看,正是乌列。我暗自捏了把汗,太急躁了!敌人的底细还未摸清,怎么可以妄动!盼只盼奇袭成功,不然我们就被动了。然而事与愿违,此次的先发制人并没有给伽玛造成任何威胁,那个人只用了三招,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胜负便已成定局。 战败的乌列倒在地上,胸膛被一道闪电贯穿,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他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望着高高的穹顶,我看到其中的不解和迷茫,也许,他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拉斐尔刚想上前抢救,却被又一道闪电阻止了。 “他已经失去了资格。”伽玛冷冷地下着宣判,话音刚落,乌列便消失了,只剩下大片的血迹仍留在他躺过的地方。 “我最讨厌偷袭。”伟岸的身躯从王座上站起,伽玛俯视着我们,如同睥睨着微不足道的蝼蚁,“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反正横竖都是死,人多还可以凑个热闹!” 傲慢的话语令人生怒,可在看到力量差距如此悬殊后,无人有底气出言反击。乌列的实力虽不是我们中最强的,却也是智天使的水平。想到他三招之内便被敌人解决,森然的寒意席卷我全身。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既然伽玛不介意一对多,不如制定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大家齐心协力与之对战,说不定还有几成胜算。 我刚想对众人说出心中的想法,就看到米迦勒向前迈了一大步:“伽玛,我来做你的对手。” “米迦勒!”我大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作为神的战士,我没有逃避的权利。”黑曜石瞳孔注视着我,米迦勒的神情无比庄重,“路西法,我也有身为战士的骄傲,请不要出手。如果死亡是神为我安排的宿命,那么我会毅然接受。”说完,他挣开我的手,向伽玛走去。 我看着自己徒劳伸出的手,看着米迦勒挺拔的背影,嘴角升起一抹苦笑。神让你死你就甘心赴死?米迦勒啊,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神,除了神之外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你死了他们会伤心,会难过。你就从没为他们考虑过吗? “我是雷之君主米迦勒,作为你的对手前来迎战。”米迦勒按着腰间的圣剑对伽玛说道。 伽玛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表情,他冷哼一声:“雷之君主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你想挑战尽管攻过来,我会让你充分体会到自己的弱小。” 米迦勒没有动:“不管你是谁,请先亮出武器,我不会攻击手无寸铁的人。” “哈哈哈,有骨气。”伽马笑得轻狂,“既然你执意要战,我便成全你,你可别后悔。”说完,他手中迸出电光,一柄青色长枪应召现形。 米迦勒拔出红色十字圣剑冲上前去。伽玛横枪挡住米迦勒的进攻,金属的碰撞擦出火花,电光火石间,宫殿的穹顶分崩离析,一弯残月透过尘埃斜设进来。惊雷响彻整个苍龙宫,一青一红两道身影激烈地打斗着,不时有建筑因为攻击的余波而倒塌,没有人能看清楚他们的动作,只感到天地都因这场战斗而撼动。混乱中只听到一声巨响,再回神时,米迦勒刚才所站的地方已被轰出一个大洞。 红发的天使长紧锁双眉,握着剑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左手捂着右腕,牙齿紧咬下唇,似是忍受着无尽的痛楚。那是虎口震裂的征兆。此时的米迦勒,只要他的圣剑再碰上长枪一次,就永远别想握剑了。伽玛的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他举枪便刺,满怀信心地给了敌人致命一击。 只是,我是不会允许他这样做的。 来不及多想,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了。当那闪着寒光的枪尖刺入我肩膀时,彻骨的电击随之而来。顾不得感受有多么疼,趁着身体麻木之前,双手本能地死死捉住枪身不放。伽玛见刺错了人,愣了一下,欲拔枪再战,米迦勒哪里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下一秒圣剑便切断了他的咽喉。 伽玛的尸体倒在我眼前,渐渐化为灰烬。我吃力地转过头,染血的手拂过米迦勒的红发,“我没有出手。” “路西法,路西法——” “拉斐尔,急救,快!”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释然地笑了。如果路西法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身处险境,那路西法便不是路西法了…… Chapter 15 就算是艺术家,生气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伽玛死去的时候,米迦勒成功晋升为炽天使。那时我们才了解到恒星天的游戏规则,当一方杀死另一方的时候,就会继承对方的灵力。当米迦勒战胜伽玛时,无论是灵力还是觉悟,都足够黄金六翼的资格了。 而我和米迦勒的冷战则以我的负伤而告终。本来这冷战也是我单方面逃避米迦勒,他从没放弃跟我说话的机会。自东方苍龙宫一战之后,且不提被刺中那一侧的胳膊抬不起来,关键是电击留下的后遗症导致我浑身酥麻,现在连动一动舌头都困难。这下笑话闹大了,我不但无法不理米迦勒,还要受他摆布。该死,当时为什么要头脑发热当他的挡箭牌啊,直接从背后捅伽玛一刀多好。都是米迦勒该死的骑士精神作祟,可恶,可恶! “不要走神好么,汤又洒出来了。”米迦勒第N次用手帕擦干我嘴角流出的汤汁,耐心地又舀了一勺,笑眯眯道,“路西法殿下乖哦,这次要好好咽下去哟。” 我气得直翻白眼,我当然想好好咽下去,可我舌头都动不了,换你全身不遂试试啊。 “喀吧!”梅塔特隆第N次掰断了餐刀。不知为什么,他今天一直在生气,跟所有人欠了他钱似的。就见他黑着脸走到我们身边,语气不善地说道:“米迦勒,我看你也累了,该换我了。” 米迦勒看了他一眼:“好啊,你当心点儿。”说着,把我摆成了躺在他臂弯里的姿势。 喂,你们不要随便替别人决定好不好。我好想大吼一声,无奈张了半天嘴,只发出了几个含混不清的音符。 谁知梅塔特隆见了立刻异常兴奋,“路西法你饿了吧,别着急啊,马上就给你吃!”说着,叉起一小块牛排塞到我口中。 白痴宰相,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噎死我吗? “我已经切得这么小了怎么还是吃不下呢?”梅塔特隆困扰地挠着头,忽然像想到了好主意似的,诚恳地建议道,“不如我嚼碎了喂你吧。” 不要,不要啊!好恶心,谁来救救我! “路西法殿下现在哪能吃这么不易消化的东西,你脑袋被门掩了吗?”萨麦尔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一开口便对孪生兄长一顿嘲讽。 “那你说他该吃什么,笨蛋?”梅塔特隆不服气地还嘴道。 “当然是布丁了。”萨麦尔端着盘子蹲在我面前,“布丁又滑又软,容易消化。而且……我听说殿下喜欢甜食。”说着,萨麦尔的脸颊升起两朵红云,他将勺子伸到我嘴边,做出圆圆的口型:“殿下,啊~~” 这个世界疯了吗?为什么萨麦尔也来凑热闹,难不成喝醉了?远处的加百列又在鄙视我了,拉斐尔沉默地切着盘中的鸽子肉,想必心里也不好受吧。神啊,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被封印了翅膀的我们只能步行,路上花费的时间延长了好几倍,终于在三天之后到达了火之君主柯西的领域。南方朱雀宫位于辽阔水域的包围之中,整个宫殿轻盈得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正当我们考虑着要不要造只船渡水时,对面飞来了大批鸟雀,它们首尾相接,在湖面搭起了一座拱桥。 “路西法,我们要过去吗?”看着眼前不寻常的景象,梅塔特隆询问我的意见。 “当然要过。桥都架好了,我们犹犹豫豫反而会被对方看扁。”说着,我看了萨麦尔一眼,他会意地点头。如果我们走到一半这些鸟突然散开,萨麦尔也会用翔风术送我们到对岸,不必担心落水。 梅塔特隆第一个跳了上去,他走了几步,竖起拇指,表示没有危险。拉斐尔跟着走了上去,米迦勒抱着我紧随其后,然后是加百列,萨麦尔殿后以防万一。此时的我虽然恢复了语言能力,但四肢还不听使唤,所以只能委屈某位天使长充当免费劳动力。 最后一个人的脚落地后,鸟雀解散了队伍,这时宫殿里传来悠扬的乐声,如同为我们指引方向。众人循着声音前进,一路上看到不少生着翅膀的少年少女,他们手捧鲜花和乐器,笑语嫣然,温馨祥和的气氛跟肃杀的苍龙宫截然不同。起初我还纳闷,后来想到炽天使可以通过振翅创造生命,便释然了。 当乐声停止的时候,我们见到了恒星天的火之君主,炽天使柯西。她斜倚在软榻上,赤着双足,珊瑚红的波浪长发沿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倾泻下来,好似深海的人鱼。紫罗兰色的剪水秋瞳望着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虽然她的嘴唇没有动,我却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在说:“路西法,你来了。” 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模糊,只有柯西那绝美的笑靥越来越大,那双剪水秋瞳望着我,我又听到了那个如海妖般惑人的声音:“路西法,你来了。” “路西法殿下,别看她的眼睛。”萨麦尔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就听他对柯西说道,“最好别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你那三流的摄魂术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竟然对伤员下手,真是卑鄙的行为。”米迦勒张开黄金六翼护住我,声音隐隐透出了寒意。 柯西轻抬玉臂拢了拢散乱的发丝,妩媚一笑,幽幽道:“我不过是跟可爱的小弟弟开个玩笑,你们何必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呢?” 加百列受不了柯西轻浮的样子,愤然道:“我看这个狂妄的女人也没什么本事,我们速战速决算了。”说着,她召唤出自己的月神之弓,对准柯西心脏的位置射出一支冰箭。 只听得一声利刃刺入肉体的钝响,加百列的冰箭贯穿了柯西的左胸,然而那支箭仿佛射中的只是一个人偶,竟没有流出一滴血。柯西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我心中暗叫不好,就见她含笑拔出那只冰箭,被刺穿的身体立刻恢复如初。加百列愣在原地。 “呵呵,看来我们属性不合呢。”冰箭在柯西的手中融化,随后加百列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凄厉的惨叫响彻朱雀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柯西绽开倾国倾城的笑容,如同血色的曼陀罗。转瞬间,加百列化成一滩雪水。 手中蓝色的水系魔法球跌落在地,我埋进米迦勒的胸膛,手指几乎将他的衣襟攥碎。短短的三天,我接连失去了两个伙伴,而后面的那个,我甚至都来不及救她。 “不是你的错。”米迦勒宽厚的手掌揉着我的头,他把我放在地上,对身后说道,“拉斐尔,路西法就交给你了。” 拉斐尔点头。 米迦勒上前,圣剑出鞘,刚要进攻,却被梅塔特隆阻止了,“你这样是杀不死她的。” “为什么?” “想必你小时候也听过那个传说,女妖为了获得不死之身,将心脏取出化成哭墙,日夜守护。”说着,梅塔特隆指向柯西身后那堵绘满火焰祥云的墙壁,“那应该就是哭墙,又称叹息之壁。只有毁掉它,才能真正战胜柯西。” 米迦勒蹙起剑眉,表情凝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所有的攻击在它面前都是徒劳,据说哭墙集结了世上无数怨念,只有最澄澈纯净的乐律才能将它净化。” “我想我可以试试。”梅塔特隆说着,席地而坐。他张开十指,七根晶莹剔透的琴弦在指尖化形,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扬舒缓的旋律流水般倾泻而出。 柯西从软榻上坐起,一双眼直直盯着梅塔特隆手中的琴,绝色容颜上尽是轻蔑:“就凭你的琴技也想感动叹息之壁?真是笑话!反正你们今天注定要葬身在这里,就给你们听听真正的音乐吧。”说完,她瞬移到殿中央的竖琴旁弹奏起来。 柯西的琴音精准美妙且荡气回肠,不多时便盖过了梅塔特隆的琴声。用灵力奏出的浑厚琴声激荡着鼓膜,让人头痛欲裂。看向四周,米迦勒和萨麦尔勉强支撑着身体,拉斐尔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而梅塔特隆正全力压制着柯西,他脸色苍白,嘴角已隐隐溢出血迹。这是一场声音与灵力的较量,哪一方先停下就输了。突然,梅塔特隆那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七弦琴断了一根琴弦,乐声戛然而止。 嘲讽的笑声回荡在朱雀殿中:“养在笼中的鸟儿如何会有真挚纯粹的感情,如何能弹奏出最澄澈纯净的乐章?阿尔法的七弦琴,毁在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罢了,你们就跟它一起陪葬吧。” 柯西的琴声越发激昂,我只觉得胸口阵阵翻腾,五脏六腑仿佛燃烧了一般,突然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我脱力地倒在地上,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我知道自己即将沉浸在这乐声中永远长眠。 突然,一个不属于竖琴的音色骤然出现,越来越强的旋律逐渐占了上风。不同于柯西那种女性华丽与柔美的乐律,那琴音如喷薄而出的旭日,似狂啸怒吼的风雪,气势恢宏震慑着每一个人。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柯西瞠目结舌的神色。 “你用来攻击的G弦明明已经断了,为什么还能……” 梅塔特隆没有回答,他用牙齿咬住断弦,手指灵活地弹拨着,琴弦与琴弦之间,有什么正破茧而出。音符化为无数闪烁着虹光的燕尾蝶,它们不断飞入柯西的身体,融进她的血液,蚕食她的肉体。 曾经的炽天使跌倒在地,奄奄一息,她迷离的目光落在梅塔特隆的七弦琴上,“本以为再也听不到这样的琴声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花了千年都无法达到的境界,竟被你在如此短的时间突破?” 梅塔特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我们都是神养在笼中的鸟,但我并不缺乏这世上最真挚纯粹的感情。”他说着,金色的眸子望向我,在他的背后,崭新的黄金六翼缓缓舒展开来。 “呵呵,不愧是阿尔法的孩子……”柯西轻轻地笑了,她缓缓地闭上眼,身体在晚霞中化为灰烬。 Chapter 16 朱雀宫一战我方损失惨重,六人一死五伤。由于身为医生的拉斐尔也受了伤,我们只好暂时放弃继续前进的打算,留在原地做以短暂的休整。南方朱雀宫失去了守护者,每一天都有柯西的孩子们离开,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乐园变成了华丽冷清的废墟。只有一个瘦弱的男孩子留了下来,在我恢复体力的那段日子里多次送来水和食物。当我能够站起来的时候,我问那个男孩子,我们杀了你的母亲,你就不恨我们吗? 小天使摇摇头,他说柯西的死对她来说是解脱,因为她活得一点儿都不快乐。他还说柯西创造他们是因为害怕寂寞,比起那种靠自身振翅创造的生命,柯西其实更希望跟喜欢的人结合,共同创造出后代。 “共同创造后代?这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对于无法繁衍的绝大多数天使来说,炽天使能够振翅创造生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还能结、结合?!究竟是怎么一种过程啊…… “这有什么不可能呢,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水里的鱼不都是这样繁殖的吗?”梅塔特隆不以为然地笑道,“路西法好奇的话,我们来试一试怎么样?” “你是白痴吗?我们都是男的,别、别靠过来啊!” “诶~~原来路西法还不知道啊,炽天使双性哦。”梅塔特隆说着,继续不死心地靠过来,暧昧地在我耳边吹了口气,“我倒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你早晚会成为炽天使的,到时候我们再试也不迟,嘻嘻。” “别再说了,梅塔特隆。你不知道那种方式是被神禁止的吗?”米迦勒腾地站起身,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严肃。他威严地扫视了我们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梅塔特隆身上,“以后不许再讨论这个话题,既然做了炽天使就要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要再有杂念。” “无聊。”梅塔特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拉斐尔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米迦勒阴沉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萨麦尔沉默地注视着脚下的地板,若有所思。 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身体痊愈后我们继续向西方前进,迎接我们的是一片广袤的森林。温暖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冠照射下来,在我们身上映出一个个光点。脚下是柔软碧绿的草地,星星点点地生着野蘑菇。小鸟在我们头顶浅唱低吟,鱼儿在清澈的河水中嬉戏。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美好,仿佛先前的不快不曾发生过。然而这轻松愉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连续走了好几天之后,我们渐渐发现了异样。 “这片森林这么大吗?怎么还没看见出口,莫非走错了方向?”梅塔特隆心烦意乱地抱怨道。 “方向是没错的,我们已经走了五天,按道理早就到风之君主缪的领地了。”米迦勒认真地分析着。 是啊,四周的景物一点变化都没有,鱼还是那些鱼,鸟还是那些鸟,这感觉简直就像时间在此停止了一样。 “也许,我们已经在风之君主的领地了。”沉默了许久的萨麦尔突然开口,我们顿时一惊。萨麦尔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继续说道:“这里的气很不对劲,我们大概中了缪的幻术了。” 如此说来我们这次的对手是幻术师了?我不由得头痛起来,幻术可是我最不擅长的科目。于是我耐心地向专业人士请教:“萨麦尔,我们如何才能走出这幻镜呢?”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是幻术的本质,所谓幻镜,实则是幻术师构筑的假象。身处幻镜,不能过分依赖我们的眼睛。比如说这水中小鸟的倒影,我们以为是光线的反射,其实它却是另一个空间真实存在的。”说着,萨麦尔捡起一颗石子丢入河水中,本以为那小鸟的影子会破碎的,没想到它却吃痛地飞走了。 “再比如我们身边这株大树,看着很结实,说不定撞上去并不疼。”萨麦尔边说边向大树走去,就在我们大喊着让他赶紧停下的时候,他的半个身子竟然穿过去了。 萨麦尔用留在外面的一只手臂向我们招手:“各位快过来,我找到森林的出口了。” 我们赶紧跟来了过去,果不其然,大树背后又是一番天地。这次我们来到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山坡。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混杂着花香的熏风拂过脸颊,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们长出了口气。就在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了尖锐刺耳的笑声。 “你们以为我的幻境这么容易就能破解吗?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此话一出,刹那间天旋地转。我们脚下的土地顿时崩塌,无数的岩石和土块随着我们一同坠落,失重的感觉随之而来。混乱中,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我,停止了这无止境的下坠。 “梅塔特隆殿下——”耳边传来一声惨叫,我循声望去,在我的正下方,拉斐尔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我回过神来,发现梅塔特隆正握着我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抓着断崖边的树枝。那树枝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正有折断的趋势。这样下去两个人都活不成。我抬头望着梅塔特隆,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想让我放手的话还是省省吧,我死都不会丢下你。” “那我们只好一起死了。”我苦笑道,心想拉斐尔掉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不如我们去给他做个伴。 不一会儿树枝便断了,失重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我心灰意冷地闭上眼。只是这次,坠落依旧没持续多久便又停止了。我睁开眼睛,看到梅塔特隆的脚踝被谁抓住了,再往上看,正是米迦勒。红发的天使长身子像弓一样横在圣剑上,那柄剑被他插在断崖的石缝中,支撑着我们四个人的重量。忘记说了,米迦勒的另一只手还攥着萨麦尔的衣领,在他努力保持着微妙平衡的同时,我们唯一的幻术师正处于昏迷状态。 “萨麦尔,醒醒——”米迦勒摇晃着失去意识的萨麦尔,我不禁感慨幻术师的体质可真不怎么好。 萨麦尔在米迦勒的呼唤下清醒过来,他一看到自己的处境,急忙召唤出疾风将我们托了上去,四人总算平安回到了地面。清醒后的萨麦尔不知是受了缪的刺激,还是对自己先前昏迷的窘态感到生气,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战斗力大大提升。接下来的时间,什么刀山火海血池冰狱,不管是真是假,遇到萨麦尔统统退散。不久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清一色的双翼天使,那感觉很像是来到了第一天、第二天那样的平民区。然而奇怪的是,那些下级天使在看到我们这些六翼时,尤其在其中两个还是炽天使的情况下,竟然没有半点惊讶。我不由得产生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怀疑,然而这个假设立刻被否定得干干净净。 迎面跑来两个嬉闹的孩子,前面那个小女孩没看路撞上了我,我捂着肋下被撞疼的地方,这才发现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席卷全身,按常理恒星天不可能有下级天使,如果他们不是被掳到这里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缪的幻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可以将幻觉实体化。若真是这样,情况就很棘手了。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战胜这位迟迟不肯现身的风之君主,我们不得不放手一搏。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找了家旅店投宿。旅店一楼设有餐厅,我们觉得口渴,便坐了下来。 “三杯欧宗纳干红,一杯三色果汁。”米迦勒对侍者说道。 “为什么不是四杯干红?”梅塔特隆不解地问道。 “未成年人不可以饮酒。”米迦勒的语气不容置疑。 “切。”我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时一个皮球滚到我脚下。我弯腰捡起球,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正是不久前撞了我的那个。小女孩见到我有些害羞,她盯着我手中的球,一副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侍者端上我们的饮料,萨麦尔微笑着将那杯果汁放在我面前。 我向小女孩举了举手中的球:“是你的吗?” 小女孩点头。 我把球递给她。 她说了声谢谢,目光落在了我手边的果汁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 我看了看属于我的那杯果汁,橙黄绿三种颜色叠在一起,很漂亮的样子,确实很吸引小孩子呢。于是笑着我端给她,“喝吧,哥哥请客。” 小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她双手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小小的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我心里暖洋洋的,转身准备再点一杯,突然听到身后玻璃破碎的声音。 小女孩倒在地上,面色铁青,口吐白沫。侍者抱着小女孩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找医生,店里乱作一团。再后来,我听说小女孩死亡的噩耗,中毒而死。恐惧伴随着愧疚攫住了我的心脏,那杯果汁本来应该被我喝下的,只是阴差阳错,那孩子做了我的替死鬼。 当天晚上,梅塔特隆来到我房间。他对我说:“那杯饮料,萨麦尔碰过。” 我扯开一丝苦笑:“侍者也碰过。” “不光是萨麦尔,米迦勒也很可疑,他只给你点了不一样的。”梅塔特隆继续道。 “他不是说过了吗?我还未成年。”我疲惫地回答着,心中的无力感却一点点增加。 “路西法,这件事很蹊跷!”梅塔特隆突然拔高了声音,“幻术师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说不定从我们落下悬崖的时候开始,周围的人已经被调换了——” “梅塔特隆殿下,请不要再说了。”我冷声地打断他,推开房门,“我需要冷静一下,你先回去吧。” 梅塔特隆叹了口气,他从我面前走过,目光如炬:“路西法,我不会让你死的。”低沉的嗓音透着坚决,视野中,梅塔特隆的背影越来越远,只是那其中散发的杀气,却越来越重。 Chapter 17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关上那扇门,背靠着门板,身子脱力地一点点滑下。自从来到西方领域后,每个人就变得很不对劲,莫名的焦躁无孔不入,猜忌在我们心中萌芽。可若仅剩下的我们四人都不能相互信任,我们要如何战胜缪,如何继续走下去。 夜里,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当听到窗外的梧桐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时,我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现场。萨麦尔在我眼前直直地倒下去,如水的银发散了一地。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脖子上七道血痕赫然昭示着他的死因。 我看着梅塔特隆衣角上的血迹,张了张口,发出的却是沙哑而破碎的声音:“如果萨麦尔是缪假扮的,你觉得他会这么容易被你杀死吗?” 梅塔特隆走过来,伸手抚摸我的脸颊:“只要你能平安,我宁愿错杀一万。”说完他扬起手,萨麦尔的尸体燃起熊熊烈火,火光萦绕在我的梦中,经久不散。 次日清晨,我们下来一楼的餐厅用早饭,这里的一切都跟昨天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坐在一起的人只剩下三个了。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拿起刀叉,梅塔特隆却将我面前的食物端走了。在我诧异的眼神中,梅塔特隆把我的餐盘推给米迦勒,又把米迦勒的换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米迦勒面无表情地盯着梅塔特隆。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把你的东西给路西法吃会安全一些。” “你在怀疑我?” “正是!”梅塔特隆霍然站起,右手化为炎刃架在米迦勒脖子上。 “住手!”我大叫一声,冻结了梅塔特隆整只手臂,痛苦地摇着头,“够了,梅塔特隆,不要再杀人了。” “路西法……”梅塔特隆哀伤地望着我,然后他的表情凝固了,我惊恐地向下看去,锋利的红色十字圣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米迦勒淡定地拔出剑,嘴角升起一个残忍的微笑。梅塔特隆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衫,我放下他逐渐变冷的身体,缓缓站起。 “米迦勒,你真的是米迦勒吗?”嘶哑的嗓音透着彻骨的森寒,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现在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乌云遮住旭日,在红发天使长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影。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我当然是米迦勒。” “既然你是米迦勒,一定不会在意我跟你过过招吧。”我拔出剑,剑尖直指他咽喉,“若你是米迦勒,我一定会输给你;若你不是米迦勒,我一定会杀了你。”说完,我闪电般出手,与他战在一处。 然而事实并非我料想的那样,当米迦勒在我面前倒下去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感到复仇之后的愉悦,相反却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手中的剑落在地上,我抓着米迦勒的衣襟,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你为什么不躲?米迦勒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啊!” 殷红的血从左胸的伤口喷涌出来,米迦勒笑得凄凉而哀怨,他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米迦勒不会输给任何人,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够杀死他,那个人只有你啊,路西法……” 染血的双手摆在面前,向我控诉着不争的事实。我杀了米迦勒。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脸颊,落在地上,流进血泊。鲜血与鲜血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米迦勒的,哪里是梅塔特隆的。眼看着二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化为尘土,我仰望着阴沉的天空,握紧了拳:“缪,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独自一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天空中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一道闪电撕裂苍穹,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打湿了我的鞋子、衣服、头发,然而我已经感觉不到这些,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地面上拉出自己孤独寂寞的影子。 在长街的尽头,伫立着一个白影。那人雪白的长袍随风飞舞,雪白的面纱遮住脸孔看不见表情,整个人飘渺得宛如山间精灵,虚幻得好似梦境中的风景。我不见他开口,却听到来自四面八方如梦似幻的回声:“我就是你要找的风之君主,炽天使缪。” “嗯,我知道。”我木讷地回答。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你已经孑然一身了。”缪自信地将双手负在身后,面纱后的他似乎在笑。 “如果我不是一个人,你又怎会在我面前现出真身?”我轻轻抹去额前的雨水,微笑着望向他后方,“你看,他们来了。” 缪惊恐地转身,米迦勒、梅塔特隆、萨麦尔三人站在他身后,毫发无伤。 “多亏了路西法的妙计,这只缩头乌龟终于现身了。”梅塔特隆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抱怨道,“不过看着自己被杀还真是不爽啊,尤其动手的那个人还是米迦勒,哼!” “少发牢骚了,我还是第一个死的呢,亲手做出自己被杀的假象,怎么想怎么别扭。”萨麦尔挑着秀气的眉毛,也是很不爽的样子。 “你、你们竟然还活着?这不可能!”缪指着他们,有抓狂的趋势。 “有什么不可能?只许你杀人投毒,就不许我们将计就计了?”我朝萨麦尔抬了抬下巴,“我们可是有最好的幻术师。” “笑话!我才是天界最好的幻术师,你们不要妄想捉到我!”他话语未落,大地开始隐隐震动,这个狡猾的家伙又要使用诡计了。 萨麦尔见状拔下了发簪。他默念咒语,那发簪立刻在手中变粗变长,最后变成根一人高的紫晶龙爪法杖。萨麦尔将法杖横在双手,疾风从地面扬起,他鲜红的长袍猎猎作响,如同展翅欲飞的凤凰。缪的身子晃了晃,大地的震动停止了。 “我已经将你的幻术封印了,缪,你乖乖受死吧。”萨麦尔高声宣布着,气流如丝带般缠绕在他周围,等待着发起进攻的机会。梅塔特隆绕到缪左侧,他的指尖已经有闪耀着火光的凤尾蝶鱼贯而出;米迦勒持剑站在右侧,硬生生封死他的退路;而我则位于他正前方,目光所及之处,数十枚冰锥悬浮在半空。 缪望着严阵以待的我们,再一次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挑衅的话语面纱后传来:“你们真的能够封印住我的幻术吗?” 说着,他扯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容颜,金色天然卷发,左蓝右绿的杏核眼,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少年。 “麦克……”我呼唤着那个名字,身体完全脱离了意识的掌控,一步步走上前去。眼前迷蒙的雾霭溢满,明明灭灭中,我看到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不要被幻象迷惑!心中的理智提醒着我,我强迫自己停下脚步。 “鲁鲁,可以陪我一起……去死吗?”少年的嘴角荡漾起妖冶的笑容,我看到他有指尖寒光闪过。利器挂着风声向我刺来,耳边响起米迦勒和梅塔特隆撕心裂肺的呐喊。然而那利器却在距离我还有半寸的时候永远停住了,三道风刃从后方疾驰而过,撕裂了少年的身体。 白色衣袂的碎片自半空飘落,缪的灵力化作点点白光,汇聚在萨麦尔身上,诞生出崭新的黄金六翼。随着缪的逝去,在我们的身后,西方白虎宫的全貌显现出来。原来数日间,我们遇到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只是缪死前张狂的笑声依旧回荡在我们耳边,让我们不由得心情沉重: “纵使你们杀了我也无法到达神的面前,北方的水之君主会让你们见识到真正的绝望……” Chapter 18 水之君主的玄武宫位于恒星天的制高点,北方雪山的最高峰上。宫殿锐利的尖顶高耸入云,那气势仿佛要刺破苍穹。整个宫殿散发着清冷而又夺目的星辉,那些星光从峰顶照射下来,投影出一个巨大的五芒星。据说,这恒星天的北方玄武宫就是北极星的实体。 在玄武宫中央的正殿中,我们见到了水之君主拉姆达。他盘膝端坐在莲花宝座上,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右臂上缠绕着一串檀香木念珠。淡金色的长发漂浮在半空中,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我知道那是高纯度的灵力汇聚的体现。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莲华香,我惊讶的发现,这座宫殿除了拉姆达以外,竟然没有任何随侍的天使,甚至都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莲座上的炽天使动了动嘴唇,然后我们听见回荡在四周的庄严声音:“欢迎来到北方玄武宫。这里将是你们旅途的终点,现在放弃希望的话,我会给你们一个毫无痛苦的解脱。” “好狂妄的家伙,你难道不知先前那三个同样狂妄的人都落得什么下场了吗?”梅塔特隆冷哼一声,火焰在掌心凝聚成火球的形状。 “很遗憾,我跟那他们并不是一个水平的。”说着,拉姆达轻蔑一笑,“梅塔特隆,你故意让我看见你手中的火焰,其实袖子里的琴弦已经蓄势待发。你进攻时打算用炎火咒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趁我分神时就用琴弦穿透我的肩胛骨,等受了伤我动弹不得的时候再以手化为炎刃刺入我的心脏,我说的对吗?” 梅塔特隆的身子震了震,我看见他眼中惊恐的神情。心中警笛大作,莫非这个拉姆达能够洞悉我们的思想? “阁下,战斗的时候请睁开眼睛,这是对敌人最基本的尊重。”米迦勒持剑上前,严肃地说道。 “对付你们,没这个必要。”拉姆达依旧闭着眼,表情平静而安详。 “那么我只好打到阁下睁眼为止了。”米迦勒说着,如闪电般冲上前去,然而他的进攻被拉姆达轻松化解了。那位水之君主只是换了个手势,米迦勒的身体便从脚下开始结冰。转瞬间坚硬的冰层将米迦勒包裹在其中,如同一枚巨大的琥珀。 “我能够预知未来。愚蠢的敌人啊,你们还不明白自己的渺小吗?”拉姆达将手中的念珠向下一挥,顿时我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刚才还弥漫在空气中的莲华香,闻不到了。 疾风从四面八方袭向拉姆达,我看见萨麦尔不服输的眼神。然而拉姆达早就看穿了他的攻击,那些风刃被他用结界挡住,最后全部返回到萨麦尔身上,将他击溃。 “刚才剥夺了你们的嗅觉只是略施惩戒,既然你们仍不知悔改,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拉姆达的话成为我最后听见的声音,当他再次挥下念珠后,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招数相继被化解,五感逐渐被剥夺,此时的我终于理解了缪的遗言,拉姆达将会带给我们真正的绝望。与此同时我心中不由得产生疑问,为什么神要在我们当中选择炽天使?为什么要让我们经历这里的考验?来到恒星天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我们被杀,另一种是杀死这里的炽天使。神为什么要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不是最仁慈的天父吗?为什么曾经消失的炽天使会在这里出现,在遥远的过去,天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思考的过程中,在我的斜后方,梅塔特隆向拉姆达发起了进攻。我没有看见他攻击的过程,却亲眼见证了结果,拉姆达的莲座被炸毁,如神佛般高高在上的炽天使双脚落在了地面。只是梅塔特隆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身体被强大的气流掀飞,撞断了宫殿的柱子,重重摔在石阶上。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出来,汇聚在他的周围,如同夜色中绽放的曼殊沙华。 我想要大喊,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声音。拉姆达睁开眼睛,向着梅塔特隆一步步走去,强大的灵力在指尖汇聚,在他身后,我仿佛看见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挡在梅塔特隆身前,无数冰锥被我悬浮在半空,锐利的尖端对准拉姆达,形成一层致密的屏障。拉姆达皱了皱眉,他动了动嘴唇,我从他的口形读懂了他的意思:“还要继续挣扎吗?” 我坚决地点了点头。拉姆达的眼中流露出悲悯的色彩,他摇了摇头,念珠向下一挥,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为了让你充分感受死亡前的痛苦,我会最后剥夺你的触觉。”拉姆达的声音直击我的心海,我知道这是他用了意念的缘故。 “拉姆达,我会打败你的。”我在心中默念。 “就凭你这残缺的身躯,幼稚的水系魔法?别开玩笑了。对于你们,从最开始这就是场必输的战斗。” 我没有理会他,开始用手在地上摸索。失去了四感,我看不见听不着,唯一与外界接触的媒介就是这具身体。在我感觉快要摸遍脚下的地面时,终于触碰到了一只温暖的手,从那修长的五指我知道它的主人是梅塔特隆。 我用手指在梅塔特隆的掌心写道: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那只手颤抖了一下,随后我感到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掌心慢慢写着:你呢? 轻轻抚摸着他的手心,我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一起。 梅塔特隆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一握再握,仿佛跟我做着约定。 “还是不放弃希望吗?”拉姆达的声音从意识之海传来。 当然不会,因为路西法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啊。我站起身,即使看不见前方,我也不会再迷茫。拉姆达啊,我路西法会的可不只是你口中那幼稚的水系魔法。不过是因为米迦勒的劝告,才暂时将自己某些不宜显露的能力封印罢了。你能洞悉别人的思想又如何?有些招数一旦发动,你想躲都躲不掉,除非你能逃出这恒星天! 嘴角绽放出自信的笑靥,我在心底默念出自创的黑咒语:“超越黑夜之昏暗,胜出血液之鲜红,贯穿于历史的洪流,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伟大力量,遵从我的意志,赐予阻碍于眼前之物以平等的毁灭吧!” 不知过了多久,久违的光明照亮了我的世界。与此同时,我听见了远处梅塔特隆的呼唤声,就连空气也再次充满了莲华香。我的五感恢复了,这意味着拉姆达的败北。我看见拉姆达倒在我脚下,他望着我,既没有失败后的怨恨,也没有即将死亡的悲伤,有的只是无尽的释然。 “超越黑夜之昏暗,胜出血液之鲜红,凌驾于万物之上……路西法,你简直就是在歌颂魔王。”拉姆达发出虚弱的声音,眼中却带着笑意。 “谁知道呢?反正只有你听见了,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对不对?”余光中米迦勒刚从冰封中解冻,根本没心思注意我这边的动静,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然被他知道又要唠叨个没完。 “路西法,很久以前我就预见了今日对战的结果,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拉姆达的声音原来越飘渺,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将一枚散发着光晕的八角冰晶放在我手心,“这是我挚友的遗物,里面隐藏着天界最大的秘密,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我迟疑道:“这是你朋友的东西,我怎么能……” “它本该是留给你的东西,我只是代为保管。记住,在你孤立无援无法前进的时候,打开它……” 拉姆达的身体在我眼前消逝,我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默不作声地将它收好。不知为什么,在他死后我并没有晋升为炽天使。不过我并不在乎,也许是神认为我的觉悟还不够吧。 Chapter 19 在我们成功通过考验后,加诸在翅膀上的封印解开了。原动天降下万丈霞光,我们循着它的指引飞上去,飞上去,终于来到了神的御座前。 神是没有具体形态的,天界的俗话说得好:一千个天使的眼中有一千个神。然而当我看到这位伟大的天父时,我觉得他长得很像米迦勒,除了那双金色的眼睛。每当它们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都会感觉不自在,即使那张脸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容。 神先是祝贺我们当中的三位成为炽天使,接着告诉我们拉斐尔、加百列和乌列已被他用生命树复活,让我们安心。最后他说出了造人的打算。米迦勒领命,与梅塔特隆和萨麦尔一起,用泥土按照神的样子制作起来。他们精打细琢出一个泥俑,然后,米迦勒对着那个泥俑的鼻子吹入了灵魂,世界上第一个人类便诞生了。 米迦勒将人类的始祖带到神面前,神很满意。神给人类起名为亚当,将他定义为最初的男人。神允许男人住进伊甸,那是神在东方建造的乐园,那里有河流滋润,鸟语花香,还有很多结着各种果实的树,亚当无需劳作就可以温饱无忧。由此可以看出,神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作品。我打量着亚当,男人的外形跟天使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没有翅膀。 神对亚当的爱与日俱增。在我们即将离开原动天的那一日,神把我们和亚当叫到面前,封亚当为弥赛亚。然后,神下达了令我们无法理解的命令,他让我们对亚当跪拜。 我没有动,梅塔特隆也没有动,就在米迦勒想要执行神的命令时,耳边传来了萨麦尔愤怒的声音:“我们是光与热的灵,他却出身于泥土,火之子焉能拜土之子?” 神听了大怒,欲将萨麦尔逐出天界。我不顾一切地上前求情:“万能的造物主,请您网开一面。萨麦尔的话没有错,我们生于亚当之前,若是在此拜了他,整个天界都会觉得您偏爱他,所有的天使都会寒心啊!” 神注视着我,看着那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瞳孔,我只觉得脊背发凉。良久,他摆了摆手说:“你们都回去吧,米迦勒留下。” 我们告别了神。临走时我看了米迦勒一眼,红发的天使长面无表情,如同戴了一张冰冷的面具。 我回到了自己在木星天的家。芭碧萝与女仆们站在门口迎接我,眼中噙着泪花。想到自己走的这段日子她们一定担心的要死,我一一拥抱了她们,当然还有小小的玛门。踏入久违的房子,看到的是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大家举杯为我接风,一屋子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几杯香槟下肚,虽说是低酒精的,我还是有些飘飘然。我对大家歉意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宴席。 卧室保持着离开前的样子,我打开窗子,在宽大的窗台上坐下。轻柔的晚风迎面拂过,带着白天的热气。我靠在玻璃上,脚尖蹬掉拖鞋,微微有些醉意。今天的月亮格外圆,皎洁的月色中,我看到一头狮鹫兽停在大门口。那坐骑背上的人怎么那么眼熟?我揉了揉眼睛,竟看到了米迦勒的身影。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我亲眼看着他穿过庭院,走进室内。屋外安静得不自然,一点儿都不像还在庆祝的样子。虽说米迦勒是家里的常客,但按道理芭碧萝总应该进来通报一声啊?我正疑惑着,门把手转了转,米迦勒推门进来,转身将门反锁。 “米迦勒?”我刚想发问,对方已大步走到我身前。他单手撑着窗框俯身凝视我,那双平日里我无比熟悉的理智黑瞳,此时却布满血丝,闪烁着一种陌生的、令人恐惧的诡异光芒。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 觉察到情况不对,我伸手打算推开他。不想人不但没推开,下巴反被一只大手抬起,下一秒,双唇被牢牢堵住。带着酒香的舌头强硬地撬开牙齿,没有一丝空隙的紧贴,不断地纠缠、深入,无法吞咽下去的唾液顺着唇角滑落。被剥夺呼气的痛苦让我无所适从,我拼命捶打米迦勒的胸膛,却换来更加粗暴的强吻。 我心中生怒,狠狠咬了对方的舌头。趁着米迦勒松口的时候,我一拳打向他的脸,大吼道:“米迦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米迦勒接下我的拳,声音沙哑:“我当然知道。”说着,他握住我的手腕大力一拽,我立刻从窗台摔落在地板上。 头部的撞击让我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时候,却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寒冷。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臂却被米迦勒一只手按在头顶,腿也被他用膝盖压住。接下来是疯狂的啃咬,从锁骨一直到小腹,那气势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我心中的米迦勒一直是从容而稳重的,何时会有眼前这如野兽一般的狂态?无尽的愤怒涌上心头,我召唤出破空冰刃从后方刺向米迦勒,可那些冰锥却在距离米迦勒只有半寸的时候停住了。我下不了手!伤害曾经带给我无数温暖的这个人,我做不到。 就在我放弃攻击的同时,一根手指刺入了体内。突然而至的疼痛让我弓起了身子,纵使没有过经验,我也知道了米迦勒接下来要做的事。翕动着嘴唇,口中发出破碎的声音:“米迦勒,住手。别让我恨你!” 然而回应我的却是更加贪婪而粗暴的蹂躏,一根比手指粗大百倍的东西挤了进来。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体内一下下的撞击仿佛颠覆了我的五脏六腑。死死咬住嘴唇,将一声声惨叫压抑在喉咙里,无尽悲凉涌上心头。这就是那个我敬爱如父兄的人吗?这就是米迦勒的真面目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宁可战死在光暗大战中,宁可不曾认识这个人! 米迦勒粗重的喘息回荡在耳边,眼角有冰凉的液体滑落。相比于身体上的疼痛,来自心灵的屈辱更让我不堪。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多么希望梦醒时看到米迦勒恢复成从前的样子,那个严肃却温柔的天使长,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随着上方动作的加快,一股灼热的液体流入了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烧灼感,我仿佛听到了某种禁制破碎的声音。身体里极阴极寒的水属性灵力开始暴走,全力抵抗着外来入侵的阳性力量,似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两股极端的力量在体内碰撞,期间我几度昏厥,却又生生痛醒。口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我的血。身体渐渐麻木,意识渐行渐远,心脏仿佛被挖空了一般,徒留无尽的绝望。 米迦勒,你竟然将带有你火系灵力的体液注入我身,你是真的要害死我啊…… Chapter 20 梦中,有谁在哭泣,有谁在呐喊,还有谁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曾经的名字。 “鲁鲁,你睁开眼睛好不好?不要离开我——”那是似曾相识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优美动听的嗓音。 “麦克……”我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金色的瞳孔,还有他身后六根金色的翅膀。是梅塔特隆。我暗暗自嘲,米迦勒刚刚做了那样的事,我竟然还念着他不忘,当真陷入幼驯染到不能自拔了吗? “鲁鲁,我会救你的!”耳边传来坚定的嗓音,我睁大了眼睛,说话的人是货真价实的梅塔特隆。他怎么会这样称呼我,这不可能! 就在我拼命否定自己的时候,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我眼前那双金眸渐渐变了颜色,好似金色的迷雾在海天之间散开,左眼湛蓝如雨后的晴空,右眼碧绿似深秋的湖水。曾经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我与梅塔特隆在祭坛前碰面的情景,玛门化为人形的样子,战斗前日我与梅塔特隆的对话……撕心裂肺的笑声从口中溢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等了一千年,寻了一千年,到头来却认错了人。呼呼的风声掠过耳畔,泪眼朦胧之中,下方是翻滚的云海。梅塔特隆抱着我在飞。 “我们要去哪?”我虚弱地问道。 “去伊甸园,那里有生命树,鲁鲁,你的身体已经……”梅塔特隆说不下去了,抱着我的手臂不住地颤抖。 我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了。从米迦勒将他那强大又霸道的灵力注入我体内时,我便知道我距死亡不远了。属性与属性之间相生相克,在朱雀宫一战中,加百列不顾属性不合与柯西对战,结果化成了一滩雪水。我不知道生命树是否能将我修复,我亦不在乎,只是如果到那时仍救不活我,梅塔特隆他会不会难过…… “不要哭……”我伸手擦干梅塔特隆的泪水,“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看着他点头,我放心地闭上眼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耳边的风声听不见了,我知道梅塔特隆降落到地面上。我睁开眼,看到了传说中的生命树。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它生长在清澈见底的圣湖之中,碧绿的树叶闪着荧光,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梅塔特隆殿下!”对面传来熟悉的温润嗓音,我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袍的身躯越走越近。 “拉斐尔,你怎么在这儿?” “神命我守护生命树。”拉斐尔从容地回答着,看见梅塔特隆怀中的我,目露惊讶,“路西法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接受了属性不合的灵力,身体快要崩溃了。”梅塔特隆痛苦地说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捉住了拉斐尔的衣袖,“你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救他的,是不是?是不是!” “殿下您不要激动,路西法殿下还有救。”拉斐尔安抚着梅塔特隆,“我在水星天的家中有个医药箱,里面有几味很珍贵的药材,用它们结合着生命树的力量治疗,路西法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我这就去取!”说着,梅塔特隆把我放在湖边,握住我的手,语声坚定,“等我回来。” “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路西法殿下的。”拉斐尔的目光落在我和梅塔特隆交握的手上,温和地说道。 我望着梅塔特隆,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梅塔特隆满怀深情地看了我一眼之后,飞上天际。我轻轻叹了口气,梅塔特隆,也许我该将你留下来的。 拉斐尔目送着梅塔特隆的背影,面带微笑,直到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拔出智天使的炎之剑,双手高高举起,对着虚空连砍数次,在我的面前,生命树轰然倒塌。 拉斐尔转身俯视地上的我,半月形的镜片反着寒光,嘴角上扬:“路西法殿下,这剑本是梅塔特隆殿下的,只因殿下不喜用剑便给了我,因为我属风,风助火势。而你跟殿下却是水火不容。” 我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苦笑。拉斐尔是故意将梅塔特隆支走的,这一点我心里清楚。拉斐尔喜欢梅塔特隆讨厌我,这一点我也清楚。从亚纳尔在学校找我麻烦却自食恶果的那次我便知道,拉斐尔并非便面上那样温和无害。亚纳尔占了太多梅塔特隆的宠爱,拉斐尔心生不满,才会以我为由借梅塔特隆的手除掉他。我没想到的是,他为了除掉我不惜砍倒生命树。没有这棵树的力量,光暗大战中牺牲的天界战士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在我为那些曾一起浴血奋战的天使军惋惜的时候,拉斐尔走到我面前,泰然自若地将炎之剑刺穿我的掌心,那是刚刚梅塔特隆握过的手。也许是我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吧,拉斐尔愉快地笑了起来:“殿下也真是的,明知道你的属性还……其实只要不射在体内你也不会有事……呐,路西法殿下,被火属性的灵力贯穿是不是很痛?” 原来他认为是梅塔特隆干的。顾不得手掌被钉在地上的疼痛,我冷笑道:“拉斐尔,梅塔特隆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你觉得他会被情欲冲昏头脑做出这种蠢事吗?” “曾经的殿下当然不会被冲昏头脑,如今还不是受了你的诱惑!你明明已经有米迦勒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殿下?”拉斐尔一改往日的温和形象,失声尖叫起来,“自从你出现后,殿下便再没正眼看过我,就连那日我们一起跌落山崖,他救的人也是你。路西法,你知道我坠入深渊的时候心中有多绝望吗?你现在的痛苦抵不上我的十分之一!”说完,他踩着我的手拔出剑,又向我另一只手掌刺去。 拉斐尔发泄式的报复在我看来无比可笑,他的爱太卑微。心里明明喜欢到了极点,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在这里怨天尤人,趁人之危。看着他如疯狗般狂乱的样子,我能做出的表情只有冷笑。 “为什么要笑?你不痛吗?向我求饶啊!不许笑!”拉斐尔脸上挂着病态的癫狂,持剑刺入我肋骨。胸腔被刺穿,我咳出血来。 “同样曾是最低等的天使,凭什么我要为了每一次的晋升委曲求全,你却可以轻松地成为智天使?我最讨厌你这种俯瞰尘嚣的表情,你有什么资格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即使你通过了恒星天的试炼,不是照样没成为炽天使吗?”拉斐尔一剑接着一剑,滔天的恨意仿佛要把我戳成蜂窝。其实他完全不用这样,如今的我对疼痛早已麻木,这幅残破的身躯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血不知流了多少,身体冷得仿佛要降到冰点,我看着被自己鲜血染红的拉斐尔,虚弱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拉斐尔,你觉得梅塔特隆知道今天的事会怎样?” 拉斐尔一剑插中我心脏,冷冷说道:“他不会知道的。”话音未落,他先前用炎之剑刺出的伤口涌现出无数火苗,赤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在我的身体上蔓延开来,渐渐吞噬了我的全身。 残躯化为灰烬飘洒在湖水中,我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再见了,我的梅塔特隆,再见了,我的挚爱…… Chapter 21 黑暗中,有什么在发光。 “路西法,路西法……” 是谁?是谁在呼唤我? “路西法,你忘记我交给你的东西了吗?” 那个熟悉的朦胧光晕,啊,是拉姆达的八角冰晶。在孤立无援无法前进的时候打开它么?可我如今这个状态……这残存的意识过不了多久也会消失,打不打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路西法,不再挣扎一下了吗?在北方玄武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唉,算了,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就为你开启阿尔法的记忆水晶,之后你想继续也好放弃也罢都与我无关了。” 阿尔法的记忆?拉姆达,你……不等我多想,八角冰晶越来越亮,最后,耀眼的白光吞噬了我的世界。 我叫阿尔法,是神创造的第一个生命。因为我在光与热中诞生,神将我命名为炽天使,燃烧的撒拉弗。那时,宇宙还处在混沌之中,我和父神是彼此的唯一,我们互相做伴,一同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后来,父神怕我寂寞,照着我的样子又创造了六位炽天使,我们七个协助父神创造了天地万物。 曾经,我以为自己对父神的爱很深很深,超出了世上任何一种情感,可当我遇到一个人时,我的想法变了。他叫欧米伽,是父神创造的第七位炽天使。随着与他的接触,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对神的感情只是孩子对父亲的敬爱,而我与欧米伽之间才是那所谓真爱的东西。每每与他相拥,我便产生要与他合二为一的冲动。 炽天使是天界最高级别的天使,神给了我们创造生命的能力,通过振翅的方式,不少炽天使拥有了所谓的后代。可我却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这种方式只是对自己生命的延续,而我想要的,是两个人爱的结晶。 那时欧米伽已经拥有了一个叫麦克的四翼,那小子整日冷着脸对着大树练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还有贝塔家的贝利尔也很无聊,从早睡到晚都不嫌累,我怀疑那孩子是个痴呆。在大家都为人父母后,欧米伽劝我也生一个,我拗不过他,就努力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生出了一对双胞胎,还是六翼的。 我戳了戳那个金发婴儿的脸,他睁开一绿一蓝的眼睛看着我,流出了口水。好傻!我又戳了戳那个银发的,那个小家伙连眼睛都不睁,竟然不容分说地开始哭号,烦得我差点把他扔了。父神却很喜欢他们,直接抱了去抚养,并将梅塔特隆和萨麦尔两个称号分被赐予了他们。 然而父神虽然允许我们振翅,却不允许我们两两结合,他无法忍受我们爱别人胜过爱他,尤其是我。或许是永恒的生命让他寂寞,他变得越来越离不开我。我不是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我只当他是父亲,何况我有喜欢的人。 为了摆脱父神的控制,我跟欧米伽选择了逃亡。我们逃到了东方的伊甸,在一个干涸的湖畔,鲁卡——我们爱的结晶诞生了。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情景。那孩子睁开眼时,正巧北极星上升至最高处,清冷的星辉落进他的眸子里,化作晶莹的魂。他张开六根稚嫩的羽翼,那翅膀不同于九级天使中的任何一种,非金非银,如同圣光笼罩。当它们缓缓抖动的时候,原本荒芜的大地充满生机,连干涸的湖泊重新变得滋润。在那波光潋滟之中,生命树破土而出,抽枝展叶。元素精灵们相继从水中诞生,在湖面翩翩起舞,形成七彩霓虹。然后,小小的鲁卡对我笑了,在笑容中他甜甜地睡去。那时我隐隐觉得我们的孩子有些不一样,直到拉姆达找到了我,我才真正了解到这个孩子降生的意思。 我的挚友拉姆达能够看透未来,他参透了天界最大的秘密。天使被神创造,受神掌控,我们无法违背神,即使是振翅而生的后代也无法打破这亘古不变的宿命。但鲁卡除外,拥有双亲的他不再是受神创造的生命,是游离于神规则之外的变异。在鲁卡出生之时,构成物质世界的元素们向他献上了契约。如果说神代表了这个世界的理,那么鲁卡便是整个宇宙的原动力。听了拉姆达的分析,我立刻将鲁卡的力量封印,将那独一无二的圣光六翼变为最普通的两根白翼。我的孩子拥有可与神抗衡的力量,在他长大之前,一定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 然而命运是无法逃避的,神还是找到了我们。欧米伽替我挡住了神,我带着鲁卡逃出伊甸,一直逃到白之月与红海之间。在那里,我耗尽我全部的力量创造了镜湖这个隔绝于三界外的地方,并把鲁卡交给那里的女仙抚养。最后,我独自返回神的面前自我了断,而欧米伽已经走在了我前面。我们触犯了禁忌,终将不得善果。在我生命终止的那一刻,俯瞰众生的神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恍然大悟,原来即使我背叛了他,我的父神还是爱着我的。 世上有一种羁绊斩也斩不断,那是因爱而生,却比爱更加沉重的东西。这名为血缘的羁绊,将成为进入镜湖的钥匙。继承了我血脉的双生子啊,鲁卡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散发着记忆光辉的八角冰晶跌落湖底,困惑了许久的疑问终于解开。天界最大的秘密,原初的禁忌,炽天使的消失,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我。我的出生激起了神与炽天使的矛盾,在阿尔法之乱中,七位创世天使中三位陨落,剩下四位被幽禁于恒星天,作为新生代的踏脚石,只等神选出了新的炽天使,他们便沦为弃子,永远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光耀晨星路西法,神还真是给我挑了个好名字。既然我的出生这么有意义,默默无闻地待在这里岂不是愧对了这个世界?根据阿尔法的记忆,我身上有着元素们的契约,而元素精灵就在这个湖里。如果你们真的存在的话,就请重塑我的血肉,让我返回地面吧。 “噗——”周围响起水泡破裂的声音。七种颜色的泡沫从湖底升起,水火风雷土光暗,构成物质世界的元素能量开始波动。水中出现了一个个光点,它们闪耀着,跳跃着,将漆黑凝固的世界装点得绚烂夺目。时光仿佛停止了一般,思维沉浸在五光十色的元素世界里,血肉之躯被一点点构筑起来。我静静地去感受,渐渐的,我感受到了冰冷的湖水,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感受到了呼吸的困难。我不再只是意识了。 我浮出了水面。外面阳光正好。我下意识地遮挡阳光,出现在眼前的手有些陌生,尺寸似乎大了不少。目光向上推移,手臂匀称而修长,白皙依旧,却完全不见了曾经的纤细和病态的苍白,那覆盖着薄薄肌肉的柔韧躯体下,隐藏的能量如同冰山下的火种,只等待爆发的那一刹那。我欣喜若狂,盼望已久的成长终于到来,这具新生的肉体实在是太令人满意了。 正当我陶醉在成长的喜悦中不可自拔时,湖边的草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谁?”我大喝一声,变幻出一件披风遮住身体,与此同时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明明如寒泉冰涧般清冽的音色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鼻音,总觉得不太适应。 草丛里钻出一个赤裸的男人,正是刚刚入住伊甸园的亚当。人类的始祖胸前抱着一堆果实,在看到我的时候,他一下子松了手,大大小小的水果散了一地。更要命的是,东西掉了他也不知道拣,就那么局促地站在我面前,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对了,刚才光高兴得了个好身子忘记看看脸长什么样了。看亚当的表情,莫非我的相貌很吓人?我疑惑地向下看去,平静的湖面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略微上挑的凤目凌厉孤高,深紫色瞳孔高贵而深邃,右眼角下方的泪痣惑人心弦,浅淡如水的嘴唇轻抿着,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深夜黑的长发从头顶倾泻下来,每一根发丝好似有生命般轻轻飘浮着,如同撕裂的锦缎。光滑而挺拔的脊背上,圣光六翼慵懒地舒展开来,七色光晕萦绕其上,仿佛敛尽了世间风华。吓人倒不至于,就是太惹眼了。 我拾起一个滚落水中的苹果,上了岸。单手将苹果捧到男人面前,我晃了晃:“亚当,你的东西掉了。” 男人回了神,他眨眨眼,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见证了你的出生啊。”暧昧不清的回答令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神喜欢亚当的原因。现在的亚当宛如一张白纸,赤身裸体穿梭在丛林中,与动物无异。他没有翅膀,飞不到想去的地方,他不明善恶,离开伊甸园更无法生存。关在笼中的鸟儿或许还会挣扎,可圈养的羔羊却只有乖乖等待主人处置的份。神每日欣赏着这样的作品,心中一定很满意,比起天使,亚当显然更对神的胃口。 不过无知也有无知的好处。看着眼前懵懂的男人,我问道:“亚当啊,我知道神总让你陪在身边。以你的看法,神最近心情如何?” 亚当歪了歪头,答道:“神最近很奇怪。前段时间神对路西法殿下很生气,因为路西法殿下帮着萨麦尔殿下说话,不愿意跪拜于我。神先前就不喜欢路西法殿下,据说那位殿下会用黑魔法,神不想让这样的人当炽天使。所以神让米迦勒殿下去制裁路西法殿下。可是昨天晚上,米迦勒殿下完成任务后回来交差,神又变得很痛苦。” 我恍然大悟,原来神早就对我有成见了。作为万能的造物主,他在第一眼看到我时便应该知晓了我的身世。所以,我即使通过了恒星天的考验,也不能成为炽天使。我是炽天使触犯禁忌结下的恶果,神理应将我斩草除根。然而神仍爱着阿尔法,这一点从他对阿尔法孩子们的态度便可看出。神很宠爱梅塔特隆,连萨麦尔顶撞了他也只是打算逐出天界,从没有想伤其性命。至于我嘛,神却在杀与不杀之间矛盾着,因为我身上流着他爱的人一半的血液。 我低头看着明镜般的湖面,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少年时的我也许还看不出来,但现在这张脸跟阿尔法还真是像呢,血缘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知当我以这样的姿态站在神面前时,他是否还忍心痛下杀手。这么想着,我对男人微微一笑:“亚当,在伊甸园的生活寂寞吗?” “什么是寂寞?”男人问。 “寂寞是独自一个人才会产生的情感,你不想有一个同类陪伴你吗?”我循循善诱道。 听了我的话,亚当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兴奋地叫道:“我想有人陪伴,不是花草鸟兽,而是跟我一样的人类!”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留下这样一句话,我离开了伊甸园。 男人啊,我会给你一个伴侣,暂且就称其为女人吧。但愿这个礼物,我们伟大的父神也会喜欢。 Chapter 22 我用泥土创造了一个女人,为她起名莉莉丝,然后我带着女人来到原动天,神的御座前。 我见到那位伟大的造物主时,他正靠在神座上,双目紧闭,似在沉睡。一日不见,那张脸竟平添了分沧桑和脆弱,仿佛老了几百岁。我走上前,轻声唤道:“父神,我来了。” 神缓缓睁开眼,迷离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和蔼可亲地笑了:“阿尔法,我又在做梦了……这样也好,如果不是在梦中,我们又怎么会相见呢……” 只这一句话,我便知道自己已占了先机。那个人的影响不但没有因死亡而终结,反而萦绕在神的心头,并且将一直纠缠下去,融合在他永恒的生命中。 “父神,我是路西法。”我舒展开六根羽翼,刹那间圣光普照,点亮了整个神殿。 神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上下打量着我,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惊恐、惊喜、惊艳轮番变换着,最后化为浓浓的不可思议:“你是路西法?可米迦勒明明告诉我……” 米迦勒果然是来秘密处决我的。然而他为何用那种方式,我不理解,神更是不得而知。看神的样子定是以为我已死于圣剑之下,只是他不知道我受到的伤害远远胜过一剑毙命。那一晚,少年路西法确实死了,伴随他死亡的还有他的稚嫩、善良、天真。如今站在这里的人,绝对会让米迦勒后悔没有一剑杀了他。好戏即将上演。 “米迦勒没有违背您的命令,我本已命丧他手。有幸得父亲亡灵庇护,重塑我血肉,让我于圣湖中再度将生。父神,我已得知自己的身世,我父亲他……”我沉痛地垂下头,语声哽咽。 “你……见到他了?”神站起身,满怀希望。 “拉姆达临终前给了我父亲的记忆,我见到了他。父亲在愧疚中结束了生命,他用心良苦地让我在天界之外成长,一定是希望未来的我能够重新回到您身边,代替他完成他的使命。作为最初的炽天使,父亲直到死亡都爱着您啊!”我抬头望着神,声泪俱下。 我的一番话似是击中了神的软肋,他跌坐在座位上,怅然若失,口中不断地呼唤着:“阿尔法,阿尔法,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父神,我知道自己是罪恶的根源,不求得到您的原谅。您若怨恨我赐我一死便是,完全不必假他人之手。”我上前几步,从腰间拔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将他放入神的手中,双手握住,直指自己的心脏,“父神,我们的生命因您开始,也应因您结束。现在,请把它刺入我的胸膛,让我回归原始,堕入轮回。当我的鲜血浸染这神殿的圣火时,我便替父亲赎了罪,而我的父亲,相信他也会欣慰的……” 神望着我的脸,握刀的手颤个不停,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最后,那只手一松,利刃跌落在地,在大理石地面划出一道狰狞的伤痕。我赢了。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从今天起,没有人能够伤害你。”神叹息了一声,将我拥在怀中。我望着他背后刻满浮雕的墙壁,嘴角升起一丝冷笑。当这个世上连神都可以说谎时,还有什么不是虚伪的呢? 曾经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我的翅膀,万能的造物主爱不释手,赞叹道:“阿尔法不愧是我最中意的孩子,每每都要让我惊喜,上次给我了一对智天使双生子,这次竟给了我一个圣光六翼。天界最强大的炽天使终于诞生,路西法,你真是我的骄傲!” “承蒙父神夸奖。”我淡淡地微笑着,轻轻挣开神的臂膀,“父神,这次来我给您带了礼物。”见神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对外面击掌,裹着轻纱的女人婀娜多姿地走上前来。 “她叫莉莉丝,是我用泥土创造的女人。我见亚当寂寞,便打算给他一个伴侣,不知父神意下如何?” “很好,就让她住进伊甸园跟亚当一起生活吧。”神俯视着莉莉丝,并没有显出多少兴致,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那么,我这次的任务便完成了。”我优雅地向神鞠了一躬,“父神,路西法告退。”说完,我转身欲走。 “等等,我的孩子。”神将我叫住。 我停下脚步,回眸笑道:“父神还有什么吩咐?” “路西法,从今天起你便是天国副君,撒拉弗的光耀殿将成为你的新居。创世纪已经完成,我也累了,天界的事务就交给你们炽天使管理了。”神正襟危坐,郑重宣布道。 “能为父神分忧是我的荣幸。”我颔首道谢,不卑不亢。 光滑明亮的地面到倒映着我的身影,高贵矜持,神圣得不容侵犯,如天之皎月,可望而不可即。只是当这天界最崇高的荣誉和权力掌握在手中时,心中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梅塔特隆找遍了七重天,完全不见路西法的踪影。那日他取了医药箱返回伊甸园后,看到的是昏迷的拉斐尔和倒塌的生命树,而他一心牵挂的人却凭空消失了。拉斐尔清醒后说自己离开后不久,路西法不知为何要毁掉生命树,他欲阻拦反被打晕,之后的事情他也不得而知。 他的鲁鲁究竟去了哪里?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离开,不是说好了要等他回来的吗?梅塔特隆心急如焚,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进门就看到一个肉球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走过去拎起来一看,正是变成小男孩的白龙玛门。鲁鲁发生了那样的变故,这个小家伙逃到这里也是对的,真庆幸他还认得路。看他这样子,显然是受惊了。 “路、路……好多血……”玛门口齿不清地嘟囔着,短短的小胳膊抱着头,摇个不停。 梅塔特隆被玛门的情绪感染,悲伤与愤怒尽数涌上心头。昨晚他碰巧去路西法家,看到的是一屋子不知所措的仆人,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却仰面在房间的地板上,一身狼藉,如同破碎的玩偶。他这才知道,就在刚刚,就在这里,那个代表着天界正义与光明的天使长做了禽兽不如的事。顾不得去跟米迦勒算账,梅塔特隆急忙带着路西法去找生命树,可没想到之后路西法竟然失踪了。 “血、好多血……大树倒了……剑、冒着火焰的剑……呜呜,路、路西法消失了……”玛门继续神经质地嘟囔,只是这次声音不再如蚊蚋般细小。 梅塔特隆越听越不对劲,他扶正玛门摇得像波浪鼓似的脑袋:“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把玛门关在地窖的坏医生……拿着剑、冒着火焰的剑,然后路、路西法消失了。”玛门断断续续地说着,再看那张小脸皱成了包子,一双大眼睛溢满泪水。 梅塔特隆身子一震。他将玛门放到桌子上,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你昨晚在哪里?” “跟着你们,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们。”幼小的白龙啜泣着。 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梅塔特隆盯着玛门,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身为动物的玛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危险,立刻乖乖照做。随着那双金眸逐渐变亮,玛门的记忆呈现在梅塔特隆眼前。拉斐尔砍倒了生命树,拉斐尔将炎之剑刺穿少年的手掌,拉斐尔一剑又一剑摧残着少年单薄的身体,最后刺入少年的心脏。血泊晕染大地,熊熊烈火吞噬了少年的身体,同时烧红了梅塔特隆的眼睛。 “彭——”坚硬的汉白玉石桌裂为两半,年幼的白龙吓得钻进了床底。梅塔特隆站起身,金发零乱地飞舞着,如同痛失配偶的雄狮般,周身散发着暴虐而惨烈的气息。 攥紧的拳头露出白森森的骨节,天国宰相眯起了眼睛:拉斐尔,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Chapter 23 “嗯啊~~”伴随着痛苦又甜蜜的尖叫,又一根荆棘勒住了拉斐尔,锐利的尖刺扎进肉里,在那具遍体鳞伤的躯体上再添一道风景。裂开的嘴角流下血丝,拉斐尔仰视着逐渐走近的挺拔身影,苍白的脸上飞上两朵红云,镜片后的一双眼中满满的都是恋慕。 “这么痛都能兴奋起来,果然是天生的下贱胚子!”梅塔特隆不屑地唾弃着,将烧红的烙铁放在拉斐尔胸膛上方,“我以前果然是对你太仁慈了。”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梅塔特隆的嘴角勾起一个残酷而邪魅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握着烙铁一路向下,烧焦了小腹下方那微微卷曲的毛发,在耸立的茎体以及柔嫩的大腿内侧撩起颗颗水泡。 “殿下,你怎样对我都可以……唯有这个……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弄坏我!”拉斐尔僵硬着身体不断恳求着,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你觉得你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我还会碰你吗?拉斐尔,你要为路西法的死付出代价,你带给他的痛苦我会让你加倍奉还!”梅塔特隆怒吼着,将灼热的烙铁狠狠按在拉斐尔的会阴。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携带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在阴冷的地下室回荡,尖利且刺耳。指甲在大腿内侧划出道道深深的抓痕,拉斐尔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一步步爬向打算离开的天国宰相。颤抖的手扯住华丽长袍的下摆,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而卑微的哀求:“殿下,不要走……拉斐尔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拉斐尔需要你啊……” “这世上需要我的人多了,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人多了,难道我要一一回应你们的一厢情愿吗?我需要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可他却回不来了。你们有什么权利让我为你们留下?我爱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这个世界为什么还活着?统统去死!”毫不留情地踹开拉斐尔的手,梅塔特隆发疯一般向外跑去。 伤害鲁鲁的人不只拉斐尔一个,若论罪魁祸首,米迦勒首当其冲,而他自己也难逃其咎。如果他当初没有冒充米迦勒的名字,如果他能早点和鲁鲁相认,如果那时他不听拉斐尔的话留下来保护鲁鲁,是不是他的鲁鲁还会活着,还会对他生气,对他笑?鲁鲁,等我解决了那个伤你最深的人,再去陪你,好吗…… 位于第七天的圣浮里亚是神族的首都,原初世界的起点,神开创天界的中心。这里是永恒的不夜城,是炽天使的大本营,是终年处于霞光、烟云、繁花和流水中的唯美幻境。在圣浮里亚的中心,撒拉弗宫殿群巍然耸立,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北方气势恢宏的光耀殿了。 天马和独角兽组成的车队位列两边,四只银龙拉着马车在云层间平稳地穿行,透过车窗,我俯视着下方华美而神圣的建筑,心中泛起的除了淡漠还是淡漠。车队逐渐下降,银龙落地,远处的塔楼传来悠长洪亮的钟声。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件事,圣浮里亚正迎来它的主人,路西法殿下。车门打开,一身黑袍的尚达奉垂首立在车外,他伸出手臂,躬身道:“殿下,请下车。” 我扶着他的手臂踏上铺着猩红毡毯的地面,道路两边,无数天使齐齐下拜,口中高声吟诵圣歌。花瓣如细雨从天而降,沾衣欲湿。光芒似流金自云中洒落,一道道萦绕在身侧,经久不散。重生之后,我变成了纯粹的光属性,然而可笑的是,那些被神族所摒弃的黑魔法,我却用的更加顺手。光明自黑暗中孕育,影越暗,光越强,我没有神族的洁癖,我从不在乎这些。当副君的头衔落在我手中时,我能想到的只是改变这个天界。 圣歌的咏唱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知道他们在赞美路西法,这个被称为光耀晨星的天国副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我一步步向前走去,余光扫过一具具伏在地面的身影,或敬慕、或畏惧、或紧张、或艳羡,只是没有我想见的人。 东方传来灵力碰撞的波动。我望向两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四周鸦雀无声,半晌,犹菲勒走上前来,单膝跪倒:“启禀副君殿下,是梅塔特隆殿下和米迦勒殿下在……打架。”犹豫了半天,终于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我扬了扬眉,笑道:“炽天使不愧是炽天使,连欢迎我的方式都如此特别。想来你们也无法干涉,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说着我张开翅膀,数十名护卫随后跟上。 在撒拉弗宫殿群的东部,上演着一场毫无观看性可言的战斗。梅塔特隆挥舞着炎之剑一次次向米迦勒冲过去,只是每一次都被对方轻松闪过,同时自己身上也多了一道伤痕。也许是男性的自尊在作祟,这位宰相大人竟倔强得放弃了身为魔法师的优势,用他最不擅长的武器真刀真枪地跟天界的战神拼命。看着平日里那摆弄琴弦的修长手指笨拙地握着剑柄,看着那挺拔桀骜的华美身影沾满血污,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被复仇之火填满,我突然怒不可彻。 “够了!”大喝一声,我上前将梅塔特隆掀翻在地,转身挡在米迦勒面前。 出鞘的圣剑挟着风声,气贯长虹,却在我面前生生停住。米迦勒望着我,黑曜石眼睛波涛汹涌。然而浓烈的情感转瞬即逝,刚毅的面孔重新戴上冰冷的面具,米迦勒将剑收回鞘中,单膝跪于我脚下:“不知副君来此,属下多有冒犯,请殿下降罪。” “原来米迦勒殿下还认得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俯视着脚下的战神,“看见我活着回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属下惶恐。”低沉的嗓音麻木而冰冷,垂下的头看不见表情。 “惶恐不惶恐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轻声说完这句话,再开口时已是属于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口吻,“米迦勒,你身为天使长却擅离职守、与人私斗,该当何罪?” “遵照法典,暂免职务,刑杖三十。”米迦勒垂首答道,即使跪着,挺立的脊背也如标枪般笔直。 我叹了口气,淡然道:“天使军团不能群龙无首,你且回家闭门思过,三天之后如有悔过,我会从轻发落。” “殿下,法典不可违。”米迦勒霍然抬头,眼中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这么说你是想违抗我了?” “属下不敢。” 我怒视着米迦勒,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思想。明明给他留了余地,却还要自讨苦吃,这样的人不是生性死板就是心存愧疚想要求个解脱。愧疚?解脱?突然涌现在脑海中的词汇让我顿时一惊,我重新打量着米迦勒,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还真有点儿飞蛾扑火的气势。良心未泯么? 挑了挑眉毛,我走到米迦勒面前,低声说道:“把你的忏悔收起来,我今天不想看见你。三天,三天后你来找我,到时候你若还坚持自虐,不妨让我来虐你?” 米迦勒的目光在我的逼视下渐渐动摇,终于放弃了坚持。 “属下告退。”说完这句话,他起身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疲惫地转过身,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金发炽天使,向他伸出了手:“我说过我最讨厌不爱惜自己的人,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我该怎么惩罚你呢,梅塔特隆?”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脸颊流下,梅塔特隆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鲁鲁,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回来了,是吗?” “还真是让人头疼呢。”我揉了揉太阳穴,下一秒俯身吻上了他的唇。泪水滋润后的瞳孔因惊喜而放大,梅塔特隆伸出颤抖的双臂抱住我的腰,将浅尝辄止的轻吻变得深情而绵长。 “鲁鲁,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我不会离开你,命运也不能将我们拆散!” 在第七天全体神族面前,在撒拉弗群星璀璨的宫殿中,在圣浮里亚的万丈光芒之下,我与梅塔特隆相拥在一起。那一天,我拥有了整个世界。那一天,这个世界也因我而改变。 Chapter 24 我牵着梅塔特隆的手一步步走进光耀殿,我们经过的地方,两旁站立的天使沿途渐次跪下,礼炮和钟声响彻天际,与庄严神圣的咏叹调交织在一起,宛如在庆祝一场盛大的婚礼。再看跟我比肩而行的梅塔特隆,从遇见我之后脸上就一直挂着幸福的傻笑,现在已经神情恍惚了。 当我把他扔在寝宫的床上时,侍从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天国宰相终于回了神,在看见寝宫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直接扑了过来,结果被我一巴掌拍回去。 “呜呜,鲁鲁欺负我!”梅塔特隆捂着脸不依不饶地嚷着,满床打滚。 我抱着肩膀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见我无动于衷,梅塔特隆从床上爬起来,他支起上身攀住我的脖子,柔声说道:“我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不生气了好吗?” 我默默将他按回床上。白皙的手指挑开一颗颗滚珠盘扣,梅塔特隆蜜色的肌肤渐渐展露在眼前,然而那上面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剑痕却刺伤了我的眼。金色的光粒凝聚在指尖,我一一抚过那些伤口,看着它们在魔法的治疗下渐渐愈合,眉头却越皱越紧。 大大小小七十二处,虽然都是皮外伤,却遍布全身,几乎没有一个部位是完好的。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竟然还使剑,还去打近身战,偏偏对手还是天界的战神,他不要命了吗?如果不是米迦勒知道分寸手下留了情,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这些在我手下渐渐变淡的伤痕,每一剑刺实了可都是致命伤啊。这个白痴宰相!一丝怒气涌上心头,手中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 “鲁鲁,疼……”梅塔特隆嘟着嘴,指着背上的伤口不满地哼哼,金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你还知道疼?”我看着他的伤气不打一处来,更加卖力地按揉那些淤青,“疼才能让你长记性!” “唔……”知道我真生气了,梅塔特隆老实下来,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也不敢反抗,右侧脸上还印着个红艳艳的五指印,委屈得像只被主人无故虐待的小狗。 真那他没办法。我叹了口气,放缓了力道,治愈的光辉一鼓作气,终于将那些碍眼的伤痕消灭得干干净净。似乎感到我的怒气消了,梅塔特隆趴到我腿上,毛绒绒的脑袋在我的小腹蹭啊蹭,一头金色天然卷搔得我直痒。 我顺着他的金毛,问道:“干什么呢?” 梅塔特隆仰起脸,笑得眉眼弯弯:“鲁鲁,我们来做些快活的事好不好?” “好啊。”我垂眸浅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 梅塔特隆见状两眼直冒绿光,手舞足蹈地扑了上来,我不得不佩服他脱衣服的速度,副君那繁琐的衣饰竟然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剥了个精光。其实我看得出来,他更喜欢用撕的,只不过在我面前不好表现得太夸张。 很快我们便坦诚相对。梅塔特隆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游走,片刻之后,鼻孔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我轻笑出声:“宰相大人,你是不是病了?” 梅塔特隆窘迫地用衣服去擦鼻子,待鼻血止住之后,万分感慨道:“鲁鲁,你这一成年,杀伤力顿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啊。穿着衣服的时候就已经令人炫目,而现在,简直让我无法呼吸了。” “承蒙宰相大人夸奖,可我看着你怎么就没感觉呢?”我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仔细打量他,奢华精致的五官之下,如同美玉雕琢而成的躯体泛着淡淡的蜜金色,甜美而性感。修长的四肢将力量与美感完整地结合起来,恰到好处的肌理起伏,宛如造物主最满意的杰作。也许是我自身过于冷静自持了,看着这般惑人心神的美景心中只有喜爱与欣赏,竟没有一丝理智之外的冲动。 “路西法殿下,您这耐性可以跟神媲美了。”梅塔特隆沮丧地说着,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气势,他对着我绽开一个魅惑的笑容,“我会让你兴奋起来的。”说着,他吻上了我的脖子。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柔软的唇瓣撩拨着锁骨,时不时伸出灵巧的舌头舔舐几下,有意无意地扫过胸前,柔情蜜意且充满挑逗。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干爽的肌肤渐渐湿润,体温不断上升,呼吸也急促起来,看着对方动情的迹象,我心底的愉悦渐渐加深。直到感觉背后一只手正沿着腰线下滑,我打断了梅塔特隆的动作。 看着他已经抬头的欲望,我勾起了嘴角:“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梅塔特隆正卡在血脉喷张的当口,强忍欲火询问道。 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听说你以前私生活不怎么检点,是么?” 梅塔特隆如同挨了当头一棒,急忙申辩:“鲁鲁,我那是——” 我伸出食指抵在他唇间:“不必解释,个人喜好而已,不可强求。” “鲁鲁,我——”梅塔特隆急于说点什么,无奈被我打断。 “我不想过问你曾经有多少男宠女宠,只是说说自己的喜好。”我摇了摇食指,面带微笑地望着他,“虽然你不喜欢处女,但我却是真心喜欢处男的。” 梅塔特隆的脸顿时白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所以……我失宠了?” 我摸了摸下巴,斟酌道:“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鲁鲁,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他垂头丧气地弯着腰,看样子哭的心都有了。 我看了看他下面,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光耀殿的浴室可以借给你用,你去解决一下,我就不留你了。”说完,我扯过衣服打算起身。 “路西法殿下,我错了,原谅我吧!”梅塔特隆一把抓住我的手,连连讨饶。 “哦?你错在哪里了?”我斜睨着他,挑眉问道。 “我不该不自量力地去找米迦勒挑战。”梅塔特隆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还有呢?” “我……我不该私生活混乱。”光滑的额头布满汗珠,体内的野兽叫嚣着,梅塔特隆险些带上哭腔。 “就这些?”我俯视着那根挺立的欲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我……鲁鲁我错了,我不该妄想让你在下的……呜呜,不要赶我走好吗?”他死死抱着我的腰,脸上湿漉漉的东西蹭了我一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我抬起他的下巴,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你连犯这么多条罪行,是铁定要好好受些教训的。看你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就先饶了你这次吧。”说着,我的手一路下滑,握住了那个不听话的小家伙。 全身最脆弱的部位落在我手里,梅塔特隆僵直了身子,他楚楚可怜地望着我,泛着水光的眼睛眨呀眨,那隐忍的神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没再为难他,上下动起手来。当灼热的白色岩浆喷洒在我手上时,梅塔特隆低吼一声,倒在了床上。我找了条手帕将手擦干净,去喝了杯茶润了润喉,又坐回床上。 梅塔特隆恢复了精神,见我回来紧跟着蹭了过来。他抬起仍泛着红潮的脸,满怀期待地询问道:“鲁鲁,再跟我亲热一会儿好不好?” 我伸出两根手指给他。 梅塔特隆扁了扁嘴,低头含住了那两根指头。温热的口腔不断吮吸着手指,湿滑的舌头灵巧地舔舐着,金发的男人微微摆动着身子,一脸讨好的表情,在他的身后,我仿佛看到了一条摇得正欢的尾巴。 感觉润滑得差不多了,我抽出手指,朝他扬了扬下巴:“躺下,腿分开。” 梅塔特隆听话地照做,他将双腿抱在胸前,让我的中指顺利探入后方的入口。 温暖的粘膜绞着手指,我缓缓旋转着,感受到他的紧致,缓和了语气:“第一次吗?” 陌生的不适让梅塔特隆拧紧了眉毛,一张俊脸也皱成了包子,他深呼一口气说道:“鲁鲁,除了你,敢有这种想法的人早被我杀了。” 我了然地笑了笑,增加了一根手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不想强迫你。”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强忍不适将我拉倒在他身上,火热的唇就这样激烈地吻上来,灵舌撬开贝齿,唇舌相互纠缠,牵起丝丝缕缕的银线。金色的眸子毅然凝视着我,他宣誓般开口,深情而郑重地说道:“鲁鲁,我的王,此时此刻,请让梅塔特隆只属于你一人。” 燎原之火自小腹窜起,我托起他的腰,声音染上一分喑哑:“如你所愿,我的挚爱。” 熏风拂起层层叠叠的轻纱幔帐,水晶珠帘叮咚作响。心旌摇曳处,吐露的蔷薇花蕾傲然绽放,艳盖群芳。光耀殿一派春光。 Chapter 25 虽然土星天没有日出和日落,我却是睡不得懒觉的习惯,八点的钟声还未敲响,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耳边传来几声如同撒娇的梦呓,目光所及之处,一双手臂正颇显占有欲地环着我的腰,梅塔特隆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蜷缩在我身侧,波状金发与我的黑发纠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那张脸时不时蹭蹭我的肩膀,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满足表情,我看着那对睫毛下仍透着乌青的眼窝,知道自己先前的失踪带给他不小的打击,这些日子他一定都没休息好吧。 我动了动身子,环在腰间的手臂不出所料地紧了紧,梅塔特隆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我暗自叹气,他这安全感真是差的可以,是怕我跑了吗? “我要起床了,你继续睡,时间还早。”看着他睡眼朦胧的样子,我轻声说道。 “不嘛~~陪我~~”他发出几声不满的哼哼,迷糊中还不忘死死抱着我的腰不放。 “乖,我一会儿就回来。”我摸着他的头安抚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温柔。 “不——”他拉着长音撒娇,依旧不放手。 “听话。”我没了耐心,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梅塔特隆身子一僵,立刻松了手,看我的眼神变得如小狗般无辜又可怜。我心中好笑,怎么一贯嚣张跋扈的宰相大人到我这里就沦为弃犬了呢?我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好好休息,回来给你奖励。” 金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早安吻。” 我无奈地亲了上去,看着某只华丽生物一脸满足地钻回被子里,我只有不断摇头的份。副君繁忙的一天开始了。 当我在公文堆中埋头了一整天之后,看着一旁帮忙整理文件的尚达奉,不禁由感而发:“别人只看这光耀殿外表气派,却不知住在里面的人有多辛苦,还是当智天使的时候好,最起码还有闲暇的自由。” 尚达奉闻言露出恭谨的笑容:“殿下能者多劳,放眼天界除了殿下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我摇了摇头,“炽天使并非只有我一个,圣浮里亚不是还住着其他三个吗?” “三个?”尚达奉重复着我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我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在我成为副君归来之后,有一个本该出现的人至今还未露面,那个在恒星天与我、米迦勒、梅塔特隆共患难的战友,不可能不来见我的。我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目光落在尚达奉身上,问道:“风之君主,萨麦尔殿下在哪里?” 尚达奉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沉默了片刻,生硬地回答道:“如今的风之君主是拉斐尔殿下,萨麦尔因反叛罪受了断翼之刑,现已被剥夺封号,此时正幽禁在水星天。” 心脏倏然收紧。我本以为在亚当一事上,自己已经成功转移了神的怒火,本以为神会因为秘密制裁了我而减轻对萨麦尔的罪责,可如今却是这般结果?什么反叛罪!只对那尘土做出的人类不敬便被安上了如此严重的罪名,简直是小题大做。剥夺称号意味着萨麦尔这个名字将从天界历史上消失,而断翼更是一种耻辱性的刑罚。所有天使,无论之前阶位多么高,一旦被斩断羽翼,待重新生出翅膀后只能是最低等的白色双翼,少不了受人嘲笑鄙夷。萨麦尔生来就是高贵的六翼,又刚刚晋升为炽天使,以他的性格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辱?这么想着,我决定立即前往水星天。尚达奉看出我心中的焦虑,带着人跟了上来。 水星天是拉斐尔的领地,作为九重天的第二层,离尘世还是比较近的,因此略显荒凉,往来的都是下级天使,受惩天使的禁闭所就设在这里。虽说是禁闭所,实际上并不比监狱好到哪去。到达之后,尚达奉叫来了所长,那人虽还不认得我,一见这阵势也知道来了大人物,立刻满脸赔笑一副有求必应的样子。尚达奉向他询问萨麦尔的房间,所长急忙吩咐警卫给我们带路。 踏入阴冷潮湿的走廊,刺鼻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肮脏昏暗的环境中,时而传出几声叫骂与哭喊,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警卫又在教训人了。所长带着我们在一个房间外停下,面前一扇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几个猥琐的笑声。我皱了皱眉,就听其中一个声音说:“这小身子可真勾人,快,把腰抬起来,让爷也尝尝你销魂的滋味。” 接着里面传出挣扎的声音,然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贱人,你横什么横!你以为自己还是原来那位风光无限的殿下吗?到了这里你连只臭虫都不如。今天你要是不把哥几个伺候高兴了,当心我们废了你!” “老弟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绑了得了。我先疼爱疼爱这张小嘴,你抓紧上啊,后面还有排队的呢。” “砰——”本就不结实的铁门被我踢飞,禁闭室内的场景映入眼帘。凌乱的单人床上,眉清目秀的银发少年被几个警卫压制着,破碎的衣衫一条条挂在胳膊和腿上,几近赤裸的身体尽是淤青和抓痕。少年的美貌让周围的人垂涎不已,其中一个警卫已经脱了裤子,正欲把自己的肮脏物件塞进少年嘴里。 排山倒海的怒火冲上头顶,我扬手就是几个圣光球,屋内顿时人仰马翻。大步走到床边,我解开少年手上的绳子,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那个纤细的身体。眼前的少年就是萨麦尔,断翼后丧失的灵力不足以让他维持成年的姿态,失去力量的同时,也招来了一帮贪婪美色的银邪之徒。 看着那双曾经艳丽如最上等的鸽血红般的赤瞳失去了神采,整个人缩在我怀里打着寒战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我恨不得将这一屋子的人碎尸万段。也许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杀机,尚达奉急忙上前:“副君殿下息怒,没必要为了几只蝼蚁脏了您的手。” 听了尚达奉对我的称呼,小小的禁闭室内顿时跪倒一片。所长带着警卫们匍匐在地上,脑袋紧贴长满青苔的水泥地面,抖得好似秋风中的落叶。我环视四周,冷冷开口:“尚达奉,把这里碰过萨麦尔殿下的人都找出来,上了禁制丢去天牢,记得留活口,等萨麦尔殿下恢复了再陪他们好好玩。” “遵命,殿下。”尚达奉领命,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所长,请示道,“不知殿下要怎么处置此人?” 我冷哼一声:“昏聩无能之辈,留在这里有什么用?直接贬去第一天做苦役吧。” 四周鸦雀无声,雷霆煞血的手段让被处置的人一时间忘记了求饶。权力能够将事情解决得简单而高效,比如说它可以在瞬息之间决定别人的命运,而那些人却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尚达奉指挥着侍卫将人拖走,我充耳不闻那些哀嚎,转而看向怀中的少年。俯身凑到他耳边,我轻声说道:“萨麦尔,我是路西法。” 失神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两行清泪自眼睛中留下,萨麦尔望着我,哽咽道:“殿下,您没事,太好了……” “我没事,所以你也不会有事。”我抬手拭去他的泪水,柔声道:“萨麦尔,我们回家。” “殿下,路西法殿下……”呼唤着我的名字,萨麦尔泣不成声。 我抱起萨麦尔向外走去,怀中少年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我拥紧那具纤细孱弱的躯体,先前焦虑的情绪渐渐平复,空洞的内心也变得充实起来。梅塔特隆,萨麦尔,还有那些曾经对我好的人,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们。 我驾临水星天的事很便快传开了,当我离开禁闭所的时候,正遇上闻讯赶来的拉斐尔。我停下来,拉斐尔紧走几步上前行礼:“不知副君大驾光临,拉斐尔接驾来迟,还望路西法殿下恕罪。” 明明恨到极致,表面上还能做出恭谨温顺的样子,心平气和地面对被自己杀死过一次的人,这样的拉斐尔,我不禁有些佩服他的演技。俯视着面前盈盈下拜的智天使,我不冷不热地开口道:“恭喜高升了,拉斐尔殿下。” “托路西法殿下的福。”拉斐尔缓缓起身,依旧是那副温和可亲的样子,“听说殿下刚刚惩处了一干天使,水星天怎么说也是拉斐尔的领地,能否请殿下给我个理由?” “理由么?”我看着他明知故问的嘴脸,笑得三分邪气,“因为我喜欢。” 拉斐尔的身子震了震,看我的表情有些僵硬:“想不到殿下做事如此随性。那么敢问殿下,您是不是也要依您的喜好惩处了拉斐尔呢?” “你如何断定我会处置你?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我毫不留情地嘲讽着,见他故作镇定地攥紧了手指,笑得轻蔑,“本殿下日理万机,怎会为了你浪费心神?你是对是错自有人评断,相信宰相大人很乐意为我分忧。” 拉斐尔淡定的伪装在我的话语中崩溃,他愤怒地瞪着我,眼中燃起怨毒的火焰。我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毛,毫不畏惧地接受着他目光的洗礼。抱着萨麦尔从他身边走过,我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拉斐尔,我从没将你当做对手,因为你没有资格。” 顾念着梅塔特隆的情面,我永远都不会无故伤害他,即使他曾经对我痛下杀手。只是这爱屋及乌的道理,他若能参透半分,也就不会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Chapter 26 我与米迦勒的三日之约转瞬及至,在我成为副君的第四天,光耀殿迎来了红发的天使长。昔日的米迦勒是我的守护神,我的榜样,无数次,我靠着他充满包容力的结实胸膛畅想自己以后个子能够像他一样高,拥有像他一样宽阔的肩膀,与他并肩于战场上,指点江山、叱咤风云。而如今我已成长为如他一般英俊挺拔的男子,他却成了我最不想面对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鹅毛笔,从堆满文件的桌案抬起头,米迦勒站在我对面,只穿了件宽大的粗麻长袍,背负着双手,脸上依旧带着冷漠的面具。我直勾勾望着他,他亦静静回望我,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我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厌恶地皱了皱眉,冷冷道:“你打扮成这样,打算来负荆请罪吗?” “属下本就有罪。”米迦勒说着,笔直地跪下,“副君归来那日我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遵照法典立即执行处罚。” “暂缓职务,刑杖三十。”我低声念着米迦勒应受的惩处,看着下方那人低着头任凭处置的态度,不知为什么一股无名火就这么燃了起来。猛地捶了一下桌案,我霍然站起:“我早就说过天使军团不能群龙无首,时下正是用人之际,你就这么喜欢给我添乱?” “殿下息怒,属下断不敢让殿下为难。只是法典是我天界律法之依凭,殿下您刚刚即位,决不能因私废公,失了威信。”米迦勒以头抵地,言辞恳切。 “我何以因私废公?米迦勒,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本殿下没那么娇贵,用不着被谁冒犯就治谁的罪!法典不过是一件陈旧腐朽的死物,本殿下的意志凭什么要被它左右?米迦勒,你的上司是我,不是它。” 米迦勒抬起头,神色有些错愕。我俯视着脚下的人,疲劳地摆了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半点关系。米迦勒,你请回吧。” 话音未落,上衣的下摆被人抓住,米迦勒棱角分明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冷漠的面具被打破,红发的天使长直起身拦住我的去路,原本低沉的嗓音由于激动变了调:“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说跟我没有关系?” “原来你早就知道。”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颤抖的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我咬牙问道:“米迦勒,你明知你我是兄弟,却还那样对我?” 米迦勒注视着我,吐出几个字:“路西法,我想救你。” 我愤怒地甩开他,只觉得无比可笑:“践踏我的自尊,击碎我全部的骄傲,置我于死地。米迦勒,如果这就是你拯救我的方式,我宁愿你一剑杀了我!” 米迦勒栽倒在地,脸色苍白。我自问没有用多大力气,他却像摔得很重似的,四肢都有抽搐的趋势。他吃力地抬起头,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干涩嗓音:“神对我下达了除掉你的命令,我虽无法违抗天意,却可以选择结果的成败。只要你变得比我强大就可以了。而我,早就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准备。你还是婴儿的时候被封印了力量,只要解开这个封印,就再也没有人有能力伤害到你了……” “你说得对,通过交合的方式的确能够最简单直接地获取灵力。只是论起破解封印的人选,与我同属性的加百列才是最佳选择吧,当然,风属性的萨麦尔也没什么害处。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米迦勒,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属性不合。”说着我来到他上方,“直到今天我才知晓,是你的独占欲造就了我的悲剧。” “……”米迦勒别过头,沉默不语。 我搬正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你对我心存非分之想,对不对?” “不——”米迦勒痛苦地摇着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话语。 我按住他的肩膀,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不要否认,这就是证据。” 随着“刺啦”一声,米迦勒宽大的粗麻长袍被我撕裂,他健硕的上身裸露出来,古铜色的皮肤上,赤色的绳锁交错捆绑。那绳子叫戒锁,是专门用来惩戒触犯银欲的天使的,只要被它束缚,身体就好似被鞭挞一般,且只可靠意志力忍受,切不可挣扎,否则痛苦加倍。刚才跌倒的时候,他一定下意识去挣扎了吧。 “都到了给自己上戒锁的程度了,你还不承认吗?”我将米迦勒推倒在雍容华贵的地毯上,手指勾起那鲜红的绳索,看着他吃痛紧咬牙关的样子,一个残忍的愿望涌上心头。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米迦勒就这么死了,我会不会难过。等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双手正掐着对方的脖子,米迦勒额角暴起青筋,嘴唇也由于缺氧变成了紫色。我松开手,转而咬向他的肩膀,直到口中溢满血腥,波涛汹涌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终究不能杀死他。我无法容忍这具温暖的躯体变得冰冷,没有米迦勒存在的世界,我无法想象。手掌下意识地抚上他的胸膛,形状完美的胸肌下,蕴藏着属于战神的鲜活能量,随着他呼吸带起肌理的起伏,源源不断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手下这具堪比猎豹矫健的躯体,曾是我少年时憧憬的对象,直到现在依然吸引着我视线,让我挪不开眼。米迦勒,为什么犯下这种罪行的人偏偏是你?换做别人,我就不会这样痛苦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让你尝尝那屈辱的滋味? 想到这里,我一口咬住他的乳尖。米迦勒深吸了一口气,他艰难地挺起身,摇头道:“路西法,住手……” “为什么要住手呢?这不是你一直渴望的吗?或者,你告诉我你讨厌我的触碰,我保证以后再不会靠近你。” “……”米迦勒默默闭上眼睛。 我捏起他的下巴,开口的语气不容置疑:“睁开眼睛看着我。” 米迦勒睁开眼,炯炯有神的黑瞳正逐渐湿润,隐约可见水光。看着双手被捆缚在身后宛如困兽一般的男人,我突然感到些许兴奋。接下来的时间,我几乎凭着本能重复着揉捏和撕咬的动作,如同要报复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不断蹂躏着那具手感极佳的躯体。我不得不承认,这具充满阳性力量的躯体挑起了我的兴致,那因此产生的热血沸腾的快感,几乎如战斗中短兵相接一般过瘾。尤其是当你的对手跟你旗鼓相当时,征服的欲望顿时激增,紧张与愉悦共同刺激着感官,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片刻之后,古铜色的肌肤布满细密的汗珠,没有一处不留下我的痕迹,赤红色戒锁几乎勒进肉里,与他那头耀眼的红发共同挑逗着视觉。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他隐藏在裤子中的下半身,那代表男性的器官已经兴奋起来了。看着这样的景象,我不禁嘲讽道:“看来你很喜欢痛苦呢。曾经跟你那么亲密,都没发现你的嗜好,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不等他反应,我站起身,穿着鹿皮软靴的脚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去。米迦勒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甜蜜的尖叫,身子打算蜷缩成一团,却被我用法术固定住,动弹不得。我准确地拿捏着踩压的力度,数次之后,地上的人不但不再躲避我,反而渐渐将身体靠过来,那双黑曜石瞳孔盯着我的脚尖,仿佛期盼着下一次慰藉的到来。红发的天使长终于向欲望臣服,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被情欲打破,双颊渐渐染上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我闭上眼,不再看他狂乱的姿态,只机械地动作着脚踝。 不知过了多久,米迦勒发出一声低吼,随后他仰面躺在地板上,红火的发丝铺了一地。在他失神的眼中,我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 “你了解我的个性,既然背叛了我的信任,就别妄想我会放过你。今天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吧。”说完,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在他身上,转身回到座位,埋头于桌案的公文山中。 米迦勒沙哑的嗓音传入我耳畔:“路西法,你还记得原动天对战缪的那次吗?我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杀了我,那个人就是你……” 一大滴墨水落在羊皮纸上,我抬起头,房中已不见了米迦勒的踪影。我揪着胸口,冰冷的液体滑落脸庞,冲淡了纸上的墨迹。一双手臂从后方将我拥进怀中,眼前是十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还有梅塔特隆特有的阳光味道。 我擦干泪水,问道:“你都看见了?” “嗯。”金色的卷发从我的肩膀垂下来,梅塔特隆的气息近在咫尺。 “为什么不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那个家伙竟然让你流泪,我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我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口,喃喃道:“梅塔特隆,我是个坏人。我明明喜欢的是你,却忘不掉米迦勒……” “我知道。”梅塔特隆将下巴抵上我的颈窝,“鲁鲁没有错,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法替代的部分。顺应你的心意,做你想做的事,我要守护的是鲁鲁发自内心的微笑……” Chapter 27 萨麦尔被我安排在光耀殿住了下来,然而身上的痛苦虽消失殆尽,心中却留下了恒久的伤疤。看着那失去翅膀的少年日渐消瘦,我只觉得心中酸楚,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多亏了梅塔特隆整日造访顺便跟他拌嘴吵架,如若不然,真不知曾经的风之君主要如何封闭自己了。从顶峰摔落的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怎奈天使的荣耀全部源自神的宠爱,就连我这副君的地位也是如此,说不定哪日惹怒了原动天的那位也会不保。 在这天界之中,几乎所有的六翼都在为如何讨神的欢喜而努力着,如果我想保持现状,只要随波逐流就好了。毕竟众所周知,那位父神大人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我,我甚至可以高高在上地俯瞰其他天使勾心斗角,而自己只要常去原动天看看神,就可以获得远比其他人多得多的东西。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的目标是改变天界,做自己的主人。权力不能依靠别人的赏赐,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我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的过程中,天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住在伊甸的那对人类夫妇吵架了。他们来到了神的御座前。 “父神,为什么我跟亚当不同?” “因为他是男人,你是女人,弱小的你需要他的保护。” “父神,为什么女人要比男人弱小?” “你们的性质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好了,尊卑有序,你注定要在他之下。” “我不喜欢身为弱小,也不需要他的保护。我会离开这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莉莉丝说完,毅然决然离开了亚当。 神派出三位天使去追莉莉丝,他们在红海发现了女人。她没有听从天使们的劝说返回天界,而是选择堕入魔道。所有天使都觉得她不可理喻,我却很欣赏她的勇气。没有谁一出生就应该去服从别人,人类如此,天使也如此。莉莉丝,不愧是我创造出的女人。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亚当失去了伴侣很是伤心,神怜惜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命令众天使再造一个女人。此令一出,天使们跃跃欲试。谁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到神的赏识呢?然而造人并非易事,尤其是创造出能符合亚当心意的配偶更是难上加难,折腾了好久,也没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亚当的情绪日渐低落,神的耐心也到了极限,最后神下答了圣谕:任何完成任务的天使,无论身份高低,都将被晋升为炽天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天界上下一片沸腾。我本身对此事兴致缺缺,但联想到这对于萨麦尔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顿时有了干劲儿。 我来到东方的伊甸,乐园中依旧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只是少了女人的身影。亚当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株大树下,听到有人走近抬起了头。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见到我后立刻留下了泪水,他哭着问我:“殿下,我那么爱莉莉丝,她为什么要离开我?” “人各有志,她离开你说明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亚当,你以后会找到比她更好的伴侣。”我安慰道。 “真的吗?”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问道。 我抚摸着他的头,微笑着颔首:“相信我,一定会找到的。” “我相信您的话,您从没骗过我。殿下,我有点儿困,好想睡觉……”亚当破涕为笑,带着一脸天真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我端详着被自己施了催眠术的亚当,确定他陷入沉睡之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他一根肋骨。 回到光耀殿之后,我将那根肋骨交给萨麦尔。“用它创造一个女人吧。”我对萨麦尔这么说道。 萨麦尔摇了摇头,苦笑道:“殿下,我对神早已失望,就算做回炽天使又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呢?”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我又何尝不是跟你一样?在我们伟大的父神眼中,我们不过是他的附属,喜欢的时候捧在手心,厌倦的时候便弃若敝履。可是萨麦尔啊,你不会不知道在这天界中,权力与地位胜过一切吧。你甘心永远处于我的庇护下吗?一味逃避不是办法,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萨麦尔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路西法殿下,您这样说,就好像神不存在了一样。” “日月轮转,四季交替,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天界正在腐朽,亟须新鲜的血液阻止它崩坏,大势所趋,即使是神也没有权力干涉。”我直视着萨麦尔,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如此大不敬的言语我还是第一次说出口,但愿萨麦尔能承受得了。 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眼前的人即使受惊不小,还是理解了我的意思。 “若是您的话,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萨麦尔深吸一口气,接下了亚当的肋骨,“殿下请放心,即使将来没能成为炽天使,我也不会自暴自弃。萨麦尔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价值,为殿下的理想尽绵薄之力。” 望着那双红宝石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我笑着点点头。重新振作起来的萨麦尔效率很高,毕竟是曾通过恒星天的考验并参与创造亚当的人,自然是那些新手不能比的。没过多久,女人诞生了。萨麦尔为她起名“夏娃”,意思是众生之母。听了这个名字,我便知道萨麦尔对她的期望很大,看来这次成功的几率不小呢。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齐聚在伊甸园。我和萨麦尔穿着带兜帽的白袍,站在不显眼的地方,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六翼。尽管之前每个人都情绪高涨,到头来这里还是上级天使的舞台。神坐在正中,身边站着亚当,众天使带着自己的作品依次走上前去,神没什么表示,只是看着亚当。尽管作品们都被装饰得美丽动人,男人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任何一个天使的作品令他满意,包括拉斐尔。 我看见现任的风之君主那不甘心的眼神,知道他一直都渴望着炽天使的位阶,这次定是没少下功夫。我承认他的作品很吸引人,甚至我们看了都不得不为之动容,怎奈如今选择权在亚当手里,不是其他人能说了算的。对于献上作品的天使来说,他们只是少了一个晋升的机会,真正可怜的是那些没得到认可的生灵,一出生就面临着被毁灭的命运。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对萨麦尔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对着身后的夏娃耳语一番,女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原本情绪低落的亚当开始四处张望。神觉察到他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父神,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亚当眺望着四周,寻找着声源。 “说不定是心上人呢。”我走出人群,见神和众天使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笑而不语。 大家正琢磨着我话中的意思,就见亚当大叫一声冲出了人群,转瞬之后牵着夏娃的手跑了回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开心地对神说道:“父神,我终于找到伴侣了,就是她。” “你确定吗?”神问道。 “我确定,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我知道她是我的。”亚当说着,将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神笑了,他转向我:“不愧是路西法,从不会让我失望。” 我摇了摇头:“父神谬赞了,夏娃并不是我创造的。”见神面露疑惑,我朝萨麦尔招了招手,失去翅膀的少年走上前,跪在神面前。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天界就是如此,雪中送炭的没几个,落井下石的却不少。 萨麦尔低着头,手指攥紧了拳。我按了按他的肩示意他放松,继续对神说道:“他这些天一直在忏悔自己的过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还望父神能够宽恕。不管是萨麦尔、梅塔特隆还是我,我们无时无刻不想延续前代的意志,留在父神身边,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使命。” 神的目光在我和萨麦尔脸上游走,最后落在我身上:“你还是那么护着他。罢了,看在你如此为他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就宽恕他的罪孽。但废而再立不合规矩,我不便插手,萨麦尔加翼的事就交给你了。”说完,他起身宣布:“从今日起,亚当和夏娃将在这伊甸园中开始新生活。孩子们,辛苦你们了!” “哈利路亚!”众天使齐声赞美。 我看了看萨麦尔,他曾被神剥夺了称号,现在神重新称呼他“萨麦尔”,就说明可以为他加六翼了。不过,具体的阶位我还需要再确定一下。这么想着,我追上神的御驾:“敢问父神,萨麦尔殿下晋升到哪个位阶比较合适呢?座天使,智天使,还是炽天使?” “随你喜欢。”神丢下这句话,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众天使对我投来无比艳羡的目光,那一句“随你喜欢”承载的分量,每个人都清楚。当时的我对于神的放任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也许从那时起,神的试探就开始了。 Chapter 28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土星天的神圣祭坛。上一次,米迦勒在这里助我晋升为智天使,而今天,我已成为替人加翼的一方。 我在四翼侍从的帮助下退去衣衫,踏入雾气缭绕的水池中。萨麦尔已经等在那里,他来到我面前跪下,我的目光落在他光洁白皙的背部,两道浅浅的细长痕迹映入眼帘。那是翅膀被斩断时留下的伤疤,也是萨麦尔心底永远的阴影。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我挥了挥手,遣退了服饰沐浴的一干侍从。 “萨麦尔,我们开始吧。” 银发的少年点点头,直起身子,与此同时,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们将水掬到对方身上,一寸一寸地清洗彼此的身体,互相涂抹着混合了松脂的香膏。我取过盛满圣水的银斛,浸入鲜嫩的橄榄枝,举在胸前,轻点在萨麦尔的额头和两肩: 你创造群山,灌注百川 你唤醒黎明,照耀万灵 颂圣洁喜乐,长夜变白昼 歌仁爱和平,黑暗成光明 此时此刻,我与你荣辱与共 心之根源,燃炽光与热的灵 存在于时空罅隙的火焰,请与我的力量相融合 解放天空的禁令,助振翅而生的神子一臂之力 伴随着圣歌的咏唱,我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萨麦尔身上。灵力的快速消耗让我有些不适,身子晃了一下,我急忙单手扶住池边的鹅卵石稳住自己。 萨麦尔显然发现不对劲,他露出担心的神色,焦急地喊道:“殿下,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我做不做炽天使都可以,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笑着摇摇头:“机会来之不易,既然答应为你加翼,便要给你最强的力量。”说罢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结束了仪式。 原本平静的池水开始波动,一道道气流在水底交织成漩涡,涌出水面,越升越高。疾风卷起无数波浪,旋转着,跳跃着,扶摇直上,直冲云霄。流水汇成瀑布,淹没了水池中央的萨麦尔。层层水幕之中,黄金羽翼徐徐绽放,如同盛开的莲花。 我靠坐在水池边,缓缓呼出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一旦放松,四肢便立即卸了力,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累。透过氤氲的雾气,少年纤细的样貌早已不见,迎面走来的身影白皙而修长,那踏水而行的轻盈姿态,好似灵动的银蛇没入水中。成年萨麦尔一步步走近,脸上挂着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的表情。 “路西法殿下……”他伸手抚摸我的脸,悦耳动听的嗓音呼唤着我,如竖琴的旋律激荡着鼓膜,“我一次次连累您,却又一次次被您拯救,我好痛恨如此无能的自己。” “不要讨厌自己,我从没觉得被你连累。拯救一词用在我身上未免夸张,我并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像神说的那样,习惯护着你而已。”我拨开他额前的刘海,微笑道。 “殿下,您太过善良了。”萨麦尔注视着我,他双狭长的赤色桃花眼,波光潋滟好似最上等的鸽血红。“如今除了这个身体,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殿下的恩情,萨麦尔无以为报,愿在此献上自己以及生命结束前全部的忠诚。” 他俯身在我足尖落下一吻,丝丝缕缕的银发如水般垂下,露出隐藏在其中的白玉脖颈,好似天鹅的颈项。萨麦尔的吻从脚尖蔓延到脚背,沿着小腿一路向上,我皱了皱眉,心下不解。不想下一秒萨麦尔又做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他用一根缎带将及膝的银发系在身后,随即埋首于我股间。 我大惊:“萨麦尔,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这些。” “我明白,正是这样的殿下,才会让我心动。况且这样的机会,恐怕没有第二次了。”他抬起头,殷红的舌头舔舔朱唇,露出了足以倾国倾城的妖冶笑容。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漫山遍野的罂粟竞相开放。 敏感的部位被人含在嘴里吮吸,相信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怎奈我现在的状况不佳,想阻止他却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某个器官在别人饱含技术的撩拨下越来越精神,我越来越焦躁。 “殿下生气了吗?”似乎觉察到我的情绪,萨麦尔松了口改为用手爱抚,“如果惹您不快,等您恢复之后萨麦尔任君处置。可是现在,还请殿下尽情享受。”说着,他分开腿,对准我已经挺立的部位坐下去。 “萨麦尔,你想弄死自己吗?”我高声喝止着,他的这种行为在我眼里简直不要命了。 “殿下好温柔呢。”萨麦尔扯开一个安慰的微笑,“您放心,我不会有事。只是没有润滑的东西,或许会让您感到些许不适。”他艰难地喘着气,手臂支撑着身子一点点沉下腰。 “你这是何苦……”没能等话说完,萨麦尔便把我全部容纳进去。他深吸一口气,上下动了起来。 耳边是萨麦尔动情的呼唤,他满怀深情一次次叫着我的名字,虔诚得犹如朝圣,就好像我的存在已成为他生命的唯一支柱。紧致却温暖的包裹,甜蜜而又错乱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这份愉悦攀上了顶峰,我们同时泄了力。 我望着靠在自己胸前的萨麦尔,他雪白的肌肤在情事的余韵中泛着淡淡的粉红,好像嵌在新鲜蚌肉里的珍珠。那对雪色羽睫上挂着晶莹的泪,我见了抬手拭去。萨麦尔睁开眼,经过滋润的赤色瞳孔鲜艳得能滴出血来。 我叹了口气:“萨麦尔,这对你不公平。我对你的感情并非如你对我那样,我……” 水葱般的食指抵上我下唇,萨麦尔打断了我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爱的方式,我爱您是我的选择,怎么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您身上,让您如回报一般来爱我呢?” “萨麦尔……” “这样的我,让您感到厌倦了吗?”萨麦尔不确定地问我,眼中有一刹那的动摇。 我摇头:“我从没讨厌过你,与此相反,我很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不带占有欲。过去的我经常这样想,萨麦尔要是只龙就好了。” “殿下您真是有趣。”萨麦尔轻笑出声,他张开双臂抱住我,在我耳边说道:“请您以后更多地喜欢我吧,除了梅塔特隆,在您心里我还不想输给任何人。” 咦?我正疑惑着,就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鲁鲁,加翼仪式还没结束吗?” 我顿感头痛,这家伙赶得还真巧。动了动手指,灵力还是没恢复。也好,抓个劳力扶自己回去。正想着,就见走向这边的梅塔特隆发出一声惨叫:“萨麦尔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鲁鲁怎么样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情况有点儿尴尬。 没等我解释,梅塔特隆蹬蹬蹬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萨麦尔你这条趁人之危的毒蛇,竟然把鲁鲁,把我的鲁鲁……我都没忍心那样对他……我、我跟你拼了!” 萨麦尔的嘴角开始抽搐,就在梅塔特隆即将跳入水中的时候,他腾地站起来,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他孪生哥哥面前。然后梅塔特隆呆住了,萨麦尔的股间,有白色的液体正延着大腿流下。 梅塔特隆的嘴巴张成了圆形,随后甩了甩手:“什么嘛,原来你……” “我真搞不懂,明明我们都是父亲大人准备的人选,怎么就让你先把路西法殿下从镜湖带出来了呢?真不明白殿下看上你哪儿了?”萨麦尔不甘心地抱怨着,捡起地上的衣服向外走去,穿着穿着又回头补充道,“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公平竞争,劝你赶快让自己变强点儿,不然哪天殿下被我抢走了你就等着哭鼻子吧。” “你尽管放马过来啊,谁会哭,哼!”梅塔特隆对着萨麦尔的背影嚷着,等他离开了才收起愤愤不平的目光,转而担忧地问我:“还好吗?” 我点点头:“没事,灵力不出明天便可恢复。” 梅塔特隆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你真让萨麦尔变回去了。要知道在此之前,炽天使都是神亲自晋升的。”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知道这次做的过于明显了,很可能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不过我真心无法委屈自己人,神那里也好办,毕竟天界多一个炽天使不是坏事。”我靠在他肩膀上,望着那张同往常别无二致的俊脸,没好气地说道:“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怎么看着我被人强迫就这么点儿反应呢。” “鲁鲁果然被他用强了?”梅塔特隆听了我的话差点跳起来,痛心疾首道,“我以为你很享受才放走他的。” “什么?!”这是正常人的逻辑吗? “鲁鲁你等着,我这就去追他回来。”说完,梅塔特隆一溜烟没影了。 我无奈地坐回地上,只能叹气。阿尔法怎么生了一对这样的孩子?竟然还是生在我前面?还说要把我的未来交给他们?无法想象…… Chapter 29 两脚开立,腰部下沉,身体前倾,搭箭、扣弦、开弓、瞄准、松指,正中靶心。梅塔特隆发出一阵欢呼,他甩了甩金色的天然卷,对我做了个胜利的姿势。训练场百米开外的箭靶上,三枚羽箭稳稳地扎进最中间的同心圆,险些让那小小的红心容纳不下。 “呐,鲁鲁,三连胜诶!我是不是很帅?”他拍拍翅膀冲过来,直把我抱了个满怀,金色的瞳孔闪着期待的光芒,如同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嗯,很帅,我甘拜下风。”由衷地赞美着,我将加了冰的咖啡推到他面前。 梅塔特隆三口两口喝空了被子,擦干嘴角朝我抬起下巴:“我剑术虽不及你,骑射方面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他洋洋得意的样子令我忍俊不禁。说起来天界重文轻武,六翼的基本都是法天使,上级天使普遍鄙视战天使,对武力更是不屑一顾。反正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不解风情的大老粗,只有在战场上卖命的份儿。不过看来宰相大人并非这样认为的。这么想着,我感叹道:“想不到天界首屈一指的魔法师也会专心于骑射,真让我另眼相看啊。” “除了魔法就一无是处的法天使,鲁鲁会喜欢吗?”梅塔特隆坐在我旁边,胳膊搭上了我的肩膀,“放眼天界谁不知路西法殿下的厉害,想作为爱人站在你身边不努力怎么行?况且……”他咂了咂舌,似乎想起了不爽的事。 我心中疑惑,追问道:“况且什么?” 梅塔特隆露出仿佛吞了苦瓜一样的表情,眉毛拧得能夹死只苍蝇:“都是那个萨麦尔啦,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勤快。我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变强,鲁鲁就要被他抢去了!” 我顿时无语。刚想问他萨麦尔最近在做什么,梅塔特隆立刻心有灵犀了:“那条毒蛇这些日子迷上了鞭术,功夫日渐长进,昨天听天牢的狱卒说,他现在可以一鞭子抽飞四五个罪犯了。” 萨麦尔果然是有仇必报的人。现在被他折磨的那些罪犯,有不少是曾在他断翼时欺负过他的警卫,我当时为了给他出气把那些家伙扔进天牢,萨麦尔恢复了炽天使之后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这些我都是默认了的。可关键是,我副君都当了几百年了,跟梅塔特隆都好了几百年了,而萨麦尔殿下折磨罪犯的热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了!我该说点什么好呢? 正当我为萨麦尔某些特殊癖好深感头痛时,梅塔特隆又说话了:“鲁鲁放心,我不会输给他的。我已经开始着手练习射击活靶子了。” “活靶子?”我重复道,琢磨其中的含义。 “是啊,整天对着固定不动的目标练习怎么可能进步呢?为了提高难度,我让侍从们将靶子穿在身上来回跑。你还别说,这方法真的很管用。鲁鲁你别皱眉,我现在技术可好了,你叫我射心我绝对不会射到肺的,呵呵……” 是啊,技术好棒呢。不愧是双生天使,连变态程度都不相伯仲。看看旁边站着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面色铁青、冷汗直流哇。别人都吓成那样了,吓人的还浑然不知,有椅子也不好好坐,歪歪斜斜靠在我肩膀上,漂亮的手指绕着我一缕头发转圈圈。 正在这时,远处传了一个熟悉的嗓音,“老大,不,路西法殿下——” 我循声望去,迎面飞来一个刺猬头的青年天使,正是沙利叶。他降落之后紧走几步跪在我面前,抖了抖翅膀,无比激动:“殿下,您看,我升上主天使了。” 我见他的蓝色四翼已换成金色,真心替他高兴:“沙利叶,黄金四翼很配你。” “谢殿下。”他真诚地道谢,憨厚的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殿下您太宠他了。”又一个熟悉的身影飞了过来,同样的黄金四翼。别卜西瞅了瞅沙利叶,一脸鄙视:“同样升上主天使,就你兴奋成那样,一出了祭坛就来找殿下,没出息。”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什么气氛。”阿撒兹勒紧随其后,眼睛在我和梅塔特隆之间打转,“殿下别介意,沙利叶就是这么没大脑,您两位请继续。” “本来也没怎么样,继续什么?”我淡淡地说着,把梅塔特隆推回到他自己的椅子上。想起之前要给他们加翼却被婉言谢绝的事,不解地开口道:“其实以你们的实力晋升到六翼也无可厚非,为什么要拒绝呢?是碍于其他人的眼光,还是单纯不想留在我身边?” “我们自然是想待在殿下身边的,不过您身边的战力已经足够了呀。”阿撒兹勒露出一口白牙,嘻嘻哈哈打趣道。 “梅塔特隆殿下和萨麦尔殿下的实力比我们强,我们很放心。”沙利叶诚恳地说道。 也许是看出我眉间的困惑了吧,别卜西的语气严肃起来:“路西法殿下现在需要的不是整体围绕在您身边的六翼,而是能为您承上启下的中级天使。”这么说着,又变回轻松的语调,“这些年我们也没闲着,天使军团有一半的兵力已经被我们掌握,相信以后一定能为您派上用场。” 跪在面前的是三位忠实的旧部,成为副君后我与他们的接触并不多,而他们时刻为我考虑的心却丝毫没有减少。几百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是老样子,永远知道我在想什么,需要什么,不知不觉中,已经为我做出如此长远的打算。淡泊如止水的心境逐渐明朗起来,波澜不惊的水面洒满阳光。仰望着我的三双眼睛目光坚定,光是看着就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别卜西为难地搔了搔额头,阿撒兹勒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沙利叶低下头,两只耳朵红彤彤的,貌似充血了。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反常的样子,我不由得好奇起来:“一直跪着不累么,都平身吧。” 三人站起身,气氛依旧很诡异。平时很多话的别卜西突然成了哑巴,眼神到处游移,就是不看我。本来就腼腆的沙利叶更加沉默了,他垂首盯着脚尖,似乎对自己的鞋子产生了兴趣。终于,阿撒兹勒捂着鼻子说话了,声音听着特像感冒患者:“路西法老大,您能不能别笑了,小的们承受不起啊!” “为什么?难道我笑起来很可怕?”我挑起眉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救命——”阿撒兹勒连退好几步,抓住一个侍卫的袖子使劲摇:“大哥行行好,还有没有多余的冰块,快给我点儿止血,我要血崩了!” “唉,老大您真是太没有自觉了。”别卜西长叹一声,“您看,沙利叶都要钻进地缝里了。” 我指着几乎要缩成句号的沙利叶,问道:“他胃疼吗?” 别卜西立刻有晕倒的趋势。 “我终于知道了……”仿佛从地下发出的声音,沙利叶艰难地直起腰,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大虾。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怪不得我们军队里好多人出高价打赌,谁能跟路西法殿下对视十秒钟就给他一百个金币。真是太难了,我做不到,打死都做不到啊。” 如此玩忽职守?看来天使军团的风气有待整顿。 “切,你们都太嫩了。”从刚才起就保持沉默的梅塔特隆发话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十秒钟有什么难的?换了我,坚持半小时都没问题。” 哪有这样计算的?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是,我们哪有梅塔特隆殿下有福气,习惯了总会产生免疫力的嘛。”别卜西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不知为什么口气给人以酸溜溜的感觉。 “别卜西你个白痴,人家梅塔特隆殿下肯定不只是对视那么简单吧。面对我们令天地都为之退色的路西法殿下,宰相大人要能一直对视下去就不是宰相大人了。”将包着冰块的手帕按在鼻子上,阿撒兹勒恢复了老神在在的花花公子形象。 “砰!”梅塔特隆手中的玻璃杯重重砸在桌面上,阿撒兹勒吓了一跳。 梅塔特隆傲慢地翘起腿,吊着眼睛俯视下方:“你叫阿撒兹勒吧,还记得我以前曾问过你路西法殿下喜欢什么花吗?” “老大喜欢的……花?”阿撒兹勒挠了挠头,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他转向别卜西,茫然道:“他问过我这种问题吗?” 别卜西点点头。 “我回答了什么?” “你说——曼殊沙华。”别卜西看了看天空,露出滑稽的悲伤表情。 “哈哈哈!”阿撒兹勒爆笑起来,他捂着肚子直喘粗气,“怎么可能,那花生长在冥界,老大见都没见过,真是笑死人了。我当时一定是随口说的,哈哈——” 原来如此,梅塔特隆送花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可是…… “砰!”梅塔特隆手中的玻璃杯碎成了粉末,脸黑成了锅底灰。地面扬起不知名的冷风,梅塔特隆金色的天然卷发张牙舞爪地飞起来,好像即将发飙的雄狮鬃毛。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压抑,阿撒兹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噤了声。别卜西遗憾地望着他,那张脸仿佛在说:“你死定了。”沙利叶怯生生望向上方的我们,又有蜷缩成句号的趋势。 “呵呵……”轻柔的笑声从口中溢出,打破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低气压。我对望向这边的梅塔特隆笑道:“阿撒兹勒是出了名的不着调,你居然相信他的话,真是笨到家了。” 梅塔特隆垂下眼睛,一脸受伤的表情。 我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以前从没对哪种花有过特殊的喜好,不过在看到那片如火的红色时,总算是找到了。”说着我看向他,缓缓补充道,“是你帮我找到的。” “鲁鲁——”梅塔特隆大叫着扑过来,椅子被突然压上来的重量撞翻,我们一起倒在草地上。 我的头被他双手及时护住,并没有受到地面的冲击。碧蓝的天空映入眼帘,余光环视四周,不知何时训练场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那帮家伙也太识趣了,这撤退的速度简直可以称为专业的了。意识到身上的重量,我略微抬头,梅塔特隆已经化身成撒欢的金毛犬,抱着我亲个不停。那投入的样子宛如进入无我领域,这种时候就算我叫他也是听不见的。 我索性放松地仰面躺在草地上。算了,任他去吧,也许尽情享受一个下午也不错。 ****** 部下三人组的小剧场 “吓死我啦,刚才差点儿就被杀了。”阿撒兹勒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都是你说话不经大脑,害得我们险些跟着遭殃。”别卜西跑得急了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道。 沙利叶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用袖子给自己扇风边说道:“咱们老大还真是厉害,只说了两句话,爆发边缘的狮王就变成狮子狗了。” “噗——”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翻了天。 过了好一会儿,阿撒兹勒有些好奇:“你们说老大跟梅塔特隆殿下在一起,谁在上谁在下啊?” “这个难说。”别卜西摸着下巴分析道,“从外表上看梅塔特隆殿下貌似强势一些,可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再厉害的狮子遇到老大也变狮子狗了。” 阿撒兹勒摇了摇头:“我们路西法殿下性子冷,脾气大,还怕麻烦,典型的遇强则强,硬碰硬是绝对不可取的。不过如果梅塔特隆殿下放低姿态顺着他讨他欢心,老大一高兴说不定就什么什么了嘛。” “我说,你们何必在这里瞎猜呢,想知道结果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沙利叶睁大眼睛,十分不理解。 “你疯了吧!”“你想死吗?” “诶~~明明是你们那么想知道的啊~~喂,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嘛~~” Chapter 30 “梅塔特隆,借一步说话。”红发的天使长叫住天国宰相,如此说道。 “本殿下很忙的,没空跟你闲聊。” “关于路西法……” “鲁鲁他怎么了?”梅塔特隆停下脚步,眼中已有三分焦急。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方寸大乱,梅塔特隆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嘲地扯开一丝苦笑,米迦勒长叹一声:“关于路西法……他太过出色了。”见梅塔特隆不满地看着自己,米迦勒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语调,继续道:“路西法的呼声几乎盖过了神,如今天界上下只认副君而不知天父,长此以往,神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想让我怎样?” “劝他收敛锋芒。” “为什么不自己去?” 梅塔特隆的挑衅让米迦勒目光一凛,藏在衣袖下的拳头倏然握紧,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现在的他,比起我,更能听进你说的话。” “我不会劝他。”见米迦勒露出错愕的表情,梅塔特隆骄傲地昂起头,嘴角上扬:“只要是他的意愿,我都会支持到底。就算真到了不得不与神对立的那一日,我也会站在他身边,守护他直到最后一刻。米迦勒,那时候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米迦勒定在原地,失去了语言。视野中,金发宰相的身影渐行渐远,然而那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无比刺眼。他突然很羡慕梅塔特隆,不光为那个人在路西法心中的分量,更因为那个人能如此潇洒地做出决断,毫不犹豫选择自己心中所想。那份盲目追随的勇气,正是他自身所缺少的。 如果路西法与神对立,他会选择哪一方?米迦勒不知道。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种情况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 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字迹原来越模糊,昏昏欲睡。 梅塔特隆拿走我手中的羽毛笔,声音听起来很是心疼:“累了就睡一会儿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看完了。”我揉揉眼睛重新打起精神,指了指窗外,“你看,天还亮着呢。” “圣浮里亚是没有黑夜的。”梅塔特隆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启了说教模式,“当初我要是知道你会变成工作狂,一定不允许你住在这里。话说这第七天的天使也不只你一个,你见过别人也像你一样吗?为了工作连觉都不睡了,岂有此理?这些破东西看了几百年了也不嫌烦……” “好了好了,我不看了行吧。”眼看着说教模式愈演愈烈,我放下文件,举双手投降,“梅塔特隆殿下,我真是怕了你了。” “不要说得好像我多管闲事一样,我在尽自己的职责。于公,我身为宰相要对君主负责;于私,我作为兄长要照顾好弟弟。”梅塔特隆不满地看了我一眼,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是是,梅塔特隆殿下您辛苦了,以后我一定多听您的谏言,按时睡觉。”我走到他身边,面带微笑,“可是呢,现在我还不想睡,陪我看看风景好吗?”说着牵起他的手向窗边走去。 光耀殿是第七天的制高点,站在顶楼俯视下方,圣浮里亚的景色一览无余。圣光笼罩的撒拉弗群宫,流水潺潺的神圣祭坛,云雾缭绕的空中花园,奢华又唯美的黄金理想乡。置身于如此绚丽多彩的世界,怎能不渴望时间就此停止,好永远沉醉其中呢?多数人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从此天界的千年万年便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之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时至今日,路西法已然成为实至名归的光耀晨星,权力、地位、灵力统统到达极致,人们羡慕我,崇拜我,臣服于我。然而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我追求的从来都只有两个,一个是真爱,另一个是自由。可是当下,我却连一件也做不到。”只要天界还是由神来掌握,我们永远不可能获得自由。只要我们还被神约束,炽天使结合就是禁忌,连真爱也变得可望而不可即。 风从高处呼啸而过,掀起繁复华丽的衣衫。我打了个寒战,有点儿冷。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梅塔特隆温暖的手臂从后方环住了我,优美如大提琴的嗓音回荡在耳畔:“鲁鲁,事在人为。你可以做成任何事,只要你想去做。” 我可以做成任何事?你还真是相信我呢。一抹笑意荡漾于眼底,我转过身直视梅塔特隆:“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真爱,与我一起寻找自由吗?” 梅塔特隆回望着我,郑重答道:“我愿意。”说完,他单膝跪在我脚下,仰起头:“吾梅塔特隆在此宣誓,即从此刻,吾身吾魂,所有成就吾之一切,直至化为腐朽,愿长驻于君身边。鲁鲁,我的王,您可以接受我的全部,与我合二为一吗?” 下方仰望的眼神没有丝毫情欲,有的只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坚定和执着。合二为一?像阿尔法和欧米伽共同创造我那样?说白了不就是在问,你可以跟我生个孩子吗?这个人怎么能够如此泰然自若地说出这么难为情的话。脸上的温度瞬间上升,大脑一片混乱:“笨蛋,那种问题不要问我啦,我、我又不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梅塔特隆笑眯眯蹭上来,“鲁鲁这个反应,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同意了呢?”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谁要用你教。明明自己都没试过,还来教别人。”我用力推开他,不想他却像胶皮糖一样又粘了回来。 “鲁鲁放心,我有好好研究过的,绝对专业。”他学起章鱼的样子禁锢住我的手臂,这下无法挣脱了。 “梅塔特隆,你果然蓄谋已久。”我狠白了他一眼,放弃了抵抗。天国宰相顿时乐得跟什么似的,抱起我一溜烟直奔卧室,那速度比之离弦的箭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子陷入柔软的床垫里,他两手支在我颈侧,缕缕金发打着卷垂在我脸上,他从上方向下望着我,金色的瞳孔透着某种追忆:“自从你成年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你如此可爱的一面了。” 脸上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我别过头,闷哼到:“少废话。赶快把你的眼睛换回来,我喜欢它们原来的样子。”那双金眸据说神在梅塔特隆成年时赐给他的,因为梅塔特隆的异色瞳曾被神族视为邪眼,具有不好的意义。可我却很喜欢他原来波斯猫一般的眼睛,那与神相同的金色,让人看了就不爽。 “吼吼,鲁鲁吃醋了。”梅塔特隆露出狡黠的笑容,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左蓝右绿的海天一色。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拉向自己,愤然道:“我就吃醋怎么了?既然说了身心都属于我,就不许再有别人的东西!” “没错,鲁鲁,梅塔特隆整个人都是你的。现在,请接受我的全部。”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屋内立刻暗了下来。百叶窗自动闭合,天花板变成了星光璀璨的夜空,屋子失去了空间的界限,只留下一张偌大的床,似一叶扁舟漂浮在浩瀚的宇宙之中。 如同探索新世界的幼童,怀着对未知的兴奋与恐惧,向着那所谓的“禁忌”伸出手臂。 衣衫尽褪,十指相扣。圣光六翼与黄金六翼交织在一起,层层羽毛包裹着我们,柔软而致密,好似身处一枚巨卵之内。唇舌的轨迹遍布全身,探入每一个私密的角落,挑逗着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火焰。身体被一点点打开,含苞的花蕾徐徐绽放,散发着醉人的芳香。果实吐露,蜜汁满溢,馥郁醇厚,深入骨髓。彼此相隔的这层肌肤,好碍事…… 肉体的重合伴随着灵力的交汇,空虚被炙热填满,身体仿佛要融化一般。两颗心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用一致的节奏呼吸着,血脉相连,再没有什么能阻挡在我们之间。 不是欲,不是爱,而是比之更加沉重的羁绊。卸下所有的防备,剖开所有的隐秘,真正意义上的坦诚相见。赤裸,融合,升华,解放,我们狂喜着,战栗着,倾听着彼此的心声。 鲁鲁,你的强大,你的骄傲,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以及偶尔的霸道,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心生爱怜。想活在你心中,住进你的精神,在你体内留下我的种子,从此受你统治,被你束缚。无论善恶,我都愿成为你的信徒,你是圣贤,我便是侍奉圣贤的神官,你是魔王,我便是臣服魔王的野兽。 路西法是黎明的光辉,我永远无法独占你,只能被动地承受你的给予,如同被天空福泽的大地。然而我依然很快乐,被你温柔的荆棘包围着,就算遍体鳞伤,那份苦楚也会化作甜蜜。 千年万年,只有你的声音能让我沉醉,只有你的气息能令我心安。即使下一秒这躯体会分崩离析,我也如此渴望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因为,你是我生命的源泉。 Chapter 31 数十个世纪之后,当《圣经》作为基督教的教典在人类中广为流传时,仍可看到这样一段暧昧不清的描述:“路西法觉得自己可以当神,某一日于天界北境举起反旗,终得败果,从此失去天使资格,堕入地狱的永劫烈火之中……” 路西法在《圣经》中被描绘成骄傲的原罪,他反叛的事迹几乎成了天使违逆神自不量力的典型。然而对于曾在天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发起战争的起因只是一笔带过,战斗的过程更是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这又不得不令人疑惑。于是人们纷纷猜测,这位立于天界顶端的炽天使究竟因何堕落?有人说是因为骄傲,有人说是因为不服从,甚至还有人认为是受了夜之魔女莉莉丝的诱惑。魔王堕天的版本众说纷纭,而其中的缘由,大概只有他本人知晓了…… 生命树距上次毁坏已经过了几百年,若想光暗大战中牺牲的神族战士们早日归来,必须依靠它的力量。拉斐尔砍到了生命树,神不仅置若罔闻,期间我屡次请求他将其修复,还被以各种理由搪塞敷衍。终于,我失去了耐心,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复活生命树。只是我没想到,这次事件成了一切灾难的开端。 “天地间神圣的元素精灵,散落于无限的大地气息,回应我的召唤,予我脚下沉睡者,普降慈悲与救赎的甘霖——” 伊甸园中想起咒语的咏唱,圣光六翼迎风绽放,七色虹彩笼罩其上,层层雨幕中,倒塌的树身缓缓立起,枯萎的大树逐渐退去灰暗,重新染上光泽,开始抽枝展叶,开花结果。轻风拂过,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枝条承受不住重量,成熟的果实接踵坠落,在湖面搅起圈圈涟漪。清可见底的圣湖中,生命树的果实逐渐膨胀,体积增大的同时,果皮也渐渐变薄。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吹弹可破的果皮上出现了裂痕,有什么正欲破茧而出。 伴随着卵壳破碎的声音,一道道光芒从湖底直射上来,岸边出现了成百上千个身穿铠甲的身影,那似曾相识的面孔,正是数百年前死于魔族手下的战天使们。安士白、桑杨沙、雷米勒、拉贵尔……喃喃道出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胸口洋溢的激动与喜悦如滔天巨浪,呼之欲出。 “天使军团右翼先锋官桑杨沙,携众战士叩见路西法殿下!”一个身穿苍蓝劲装,一身精悍之气的男性天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他率先跪在我脚下,带起身后一片齐声应和。 “叩见路西法殿下,吾等谢殿下再生之恩。”千余人齐齐跪拜,呼声如惊雷,刺破苍穹。 压抑着心头的震撼,我俯身搀起为首之人,对下方张开双臂,露出笑容:“诸位,欢迎回来。” 桑杨沙站起身,朝我露出父亲般慈祥的微笑:“路西法殿下,您长大了。” “可不是长大了嘛,都比我高了。”安士白一边比划一边豪爽地说道:“当年也就到我胸口这儿,那时候真是可爱得紧啊,跟瓷娃娃似的,我们不少弟兄都给路西法殿下写过情书呢,哎呦,疼疼疼——” 桑杨沙收回老拳,狠狠瞪了安士白一眼:“休得放肆!” “知道啦,臭老头。”安士白低声咒怨着,吐了吐舌头。 我含笑不语,被追求过倒是真的,不过他说的情书我可一封都没收到。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被米迦勒中途截获了。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用过圣级回复魔法消耗了不少灵力,身体不由得疲惫起来。想想也对,本来只有神能做到的事换成天使来做,不费力才怪呢。上次给萨麦尔加翼也是,亏得自己灵力不低,否则非得出丑不可。人虽然长大了,爱逞强的性格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桑杨沙见我的样子有些担心:“殿下,您的身体要不要紧?” “没事,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初。”我摆摆手示意他放心,“我先安排你们回去,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也不好。” 桑杨沙点点头,振臂高呼:“众战士听令,列队——” “还想走吗?”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声音打断了桑杨沙,我循声望去,从森林的一边闪出一个蓝色六翼的身影,以及他身后大批手拿法杖和水晶球的法天使。 我站起身,扬了扬眉毛:“拉斐尔殿下怎么来了?守护生命树么?” “路西法,不要再演戏了,你蓄意谋反已久,神早就将你看穿了。” “我蓄意谋反?拉斐尔,信口雌黄是要遭天谴的。” 拉斐尔冷笑着指向我身后:“他们难道不是证据吗?” 我顺着他手指看过去,那里正是刚刚复活的战天使们所站的位置。 “未经神同意私自复活战天使,副君殿下,你这不是拥兵自重是什么?”拉斐尔的话传进耳朵,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束手就擒吧,路西法,你被包围了。”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女性的声音,加百列骑着纯白的独角兽,高高扬起的脸上尽是傲慢的神情,好似刚生了蛋的母鸡。 紧随其后出现的是黑面煞神乌列,他虽没有说话,我却从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中读出了杀意。三位智天使华丽登场,对于这小小的伊甸,是不是有些太兴师动众了。 “路西法殿下——” 听到来自后方的呼唤我转过身,看到的是一群情绪低落的部下。桑杨沙面带愧色地走上前来:“为了我们,让您为难了。” 我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自责:“这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你们也被利用了。”神对我的疑心从没消除过,我也并非不知情。纵使我与父亲再像,我依然不是他。我是不受神约束的存在,我是神掌管天界最大的阻碍。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神给予我至高的权力,表面上放任信赖,暗中则默默观察着我的实力。当我成长到可能威胁到他的时候,他必定出手,就像藏在枯叶下伺机而动的毒蛇,等待着猎物的靠近。不知不觉我已钻入了神的圈套,但我不后悔,就算能够回到过去,对于至今为止做过的每一件事,我也会选择再做一次。 稍微整理了下心情,我凝视着一干战天使,肃然开口:“目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被定下谋反的罪名,百口莫辩。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你们投降,我自己想办法突围;二,你们跟着我,我们一起杀出去,到原动天讨个公道。” “让我投靠那帮颐指气使的上级天使,还不如让我再死一次!”安士白抱着肩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此话一出,附和声此起彼伏。 “您既然给了第二次生命,就好事做到底,顺带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我们的未来全权交给路西法殿下了!” “路西法殿下万岁!” 喂喂,你们这样可真像是在谋反了。也罢,受制于人是不会有未来的,就让我们合力洗净这个社会的腐朽,让天界焕然一新吧。我打了个手势阻止喧哗,朗声说道:“你们的心意我了解了,现在全体听从我的调遣,准备突围。” “遵命!”喊声震天,在森林内激起金戈铁马般的回响。 我转过身,朝拉斐尔摊了摊手:“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拉斐尔?就这么让我们过去,还是跟我打一场?” 拉斐尔拉住天马的缰绳,从头到脚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若是平时的你或许还让人畏惧三分,可是现在,呵呵……路西法,复活生命树是不是很累,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果然是小角色,从来都只会投机取巧,趁人之危。”我不屑地轻哼一声,眯起了眼睛,“你信不信以我现在仅剩的灵力,也能轻松愉快地击败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路西法你少瞧不起人!”拉斐尔大喝一声,脸涨得通红。他亮出法杖直指着我,看样子立刻就要吟诵咒语发起攻击。 我当然不会示弱,目光落在身边一个战士的佩刀上,伸手就要去抓。不想胳膊被人抱住,正火大的我立刻竖起了眉毛。 “殿下,我的殿下,您消消气,消消气。”安士白见状急忙松手,满脸赔笑:“杀鸡焉用牛刀,对付小人物让属下来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您出马呀。” 桑杨沙也在旁边劝:“殿下您只管坐下来休息就好,弟兄们闲了几百年,是时候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了。” 拗不过他们,我甩了甩袖子,退到后方:“好,你们去。速战速决。” “遵命,路西法殿下。”安士白对着我夸张地鞠了一躬,我不耐烦地摆摆手,找个块大岩石坐了下来。 就见安士白来到拉斐尔马前,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哟,好久不见,现在都成拉斐尔殿下了。” 拉斐尔一愣,皱眉道:“我们认识吗?” “啧啧,拉斐尔大人现在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两根翅膀的时候可不这么冷淡啊。”安士白一边咂舌一边感叹道。 拉斐尔的脸顿时由红变青。 那边安士白仍在继续:“我叫安士白,是给你加四翼的天使。你不记得我也不碍事,毕竟上过你的人太多了,忘记一两个恩客也情有可原。我唯独不爽你这虚伪的嘴脸,明明当时为了晋升连公共厕所都能跟人做,浪得跟发情的母猫有一拼了,如今却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圣贤模样,骗谁啊。” 不堪回首的往事被当众揭晓,相信谁都会气急败坏吧,更别提视荣耀于一切的拉斐尔了。无数风系魔法在安士白周围炸裂,那位罪魁祸首却跟没事人似的,扛着杆长枪上蹿下跳,与拉斐尔战在一处。我对这种无聊的战斗不感兴趣,于是移开了视线。正在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余光所及之处寒光一闪,气流携着一枚毒针直奔我而来。细长的毒针上遍布繁复的咒文,闪烁着淬了巨毒的蓝紫色光芒,在它们的后方,是拉斐尔怨毒的眼睛。 “不好,殿下——”安士白的枪尖与毒针擦肩而过,他急忙抽身奔向我。与此同时,桑杨沙想要挡在我面前,反被我下意识推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嗖”的一声,毒针被一支破空而来的金箭击落,箭头燃烧的火焰将那气势凌人的毒针包裹住,如同蚕食一般消融、分解,最后空气中什么也没有剩下,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悠长的龙吟响彻云霄,白龙背上,天国宰相弯弓搭箭,正对着拉斐尔的方向。在他的身后,是由萨麦尔带领的援军。 “你们这是……”我望着半空中那一队精锐,有些搞不清状况。 萨麦尔牵着匹天马降落到我面前:“包围圈被我们在北方突破了缺口,殿下快上马。”怎奈白龙见到我太高兴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它用爪子托了上去。桑杨沙带领部下紧随其上,彻底摆脱了拉斐尔他们的钳制。 梅塔特隆俯视着下方的拉斐尔,仍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见到日思夜想的天国宰相,拉斐尔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只听见又一道划破空气的声响,一支燃着火焰的金箭射入脚下的土地。 梅塔特隆绷紧了脸,眼底仿佛结了层坚冰:“你若再向前一步,下一箭射的就是你了。” 拉斐尔僵在原地。在他的视野里,梅塔特隆头也不回加入到路西法的援军中,扬长而去。 “啪!”手中的法杖被折为两截,拉斐尔从牙缝里挤出愤恨的嗓音:“米迦勒殿下呢,不是说好了他去守着北方么?如果他在,怎能让路西法轻易逃掉?” 加百列用鼻子哼了一声,鄙夷道:“米迦勒殿下为什么不在这里,你难道不清楚么?” 二人怨怼的视线交汇到一起,得出同一个结论:因为路西法。 Chapter 32 B.C.6488年5月24日,我以副君的身份在天界北境发动了起义。起义的规模很壮观,超过三成的天使成为了友方,其中不光有我曾经的战天使部下,以及直属于梅塔特隆的法天使,连不少平民都揭竿而起,响应革命的号召。我方战力势如破竹,一连攻却七层天,在越过已回归混沌的恒星天后,来到神的所在——第九原动天前。在那里等待我的,是米迦勒率领的天使军团。 神向我亮出了王牌。作为对手,这位天界最高的统治者未尝不了解我。号称战神的米迦勒,不仅是守护君主最强的骑士,也是最能动摇我内心的人。只要有米迦勒在,他的御座便保住了,神这样认为着。 “米迦勒,消灭他。”神如此命令道。 无机质的嗓音回应着神的命令,红发的天使长僵硬地行了个礼,一步步向我走来。十字圣剑出鞘,被那闪着寒光的剑尖指着,心脏倏然缩紧。曾经的米迦勒总是拿着这柄剑挡在我身前,为我扫清一切可能的威胁。而现在,他却横剑站在我对面,将要为了扞卫神,扞卫他的君主,与我决一死战。那沾满无数魔族鲜血的圣剑,终于要浸染我的血了吗?想到这儿,我笑了,而在看的人眼里,那抹笑比哭还要悲伤。 赤色长发随风飞扬,米迦勒摆好了攻击的姿势。我可以感受到他灵力的涌动,随着温度逐渐升高,剑身上燃起了深红火焰,火光映在他的铂金胸甲上,熠熠生辉。道道闪电划过苍穹,阵阵惊雷响彻大地,望着全力以赴的米迦勒,我暗自咬紧牙关。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就在此做个了断吧。 清冷的月光在手中凝聚成光剑的模样,我闭上眼,持剑于半空中虚划出繁复的图案,再次睁眼之际,如水的流光交汇成兽的形状,强壮的四肢,锐利的爪子,华丽的斑纹,那是光属性神兽的极致——圣光白虎王。轻轻摇摆着长长的尾巴,虎王炯炯有神的兽眼第一时间锁定了米迦勒,它仰首发出低沉而浑厚的咆哮,俯身朝米迦勒猛冲过去。 红发的天使长与圣光白虎王斗在一起,骇人的杀气席卷了整个战场。它们碰撞的瞬间,刺目的光芒几乎灼伤了众人的眼,爆炸的余波摧毁了周围的一切,转眼间乱石迸裂,尘沙满天。狂乱的元素风暴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圣光白虎王华美的身躯被扔了出来。我心下大怒,举剑冲向了尘埃后那抹高大矫健的残影。 没有躲避,没有反抗。当那半截光刃穿过米迦勒身体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半透明的血珠飞溅在我的脸上,如火焰跳动的红色长发在眼前缓缓飘过,直到他整个人跌落在地。看着那伟岸的身躯粘上尘土,看着那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一瞬间心脏仿佛像被捏碎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你这算什么呢?”颤抖着嘴唇,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传出,带着杜鹃啼血的绝望与哀伤。我扯起米迦勒的衣领,盯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瞳孔,如同要将他看穿,“故意让我刺下去,你是觉得愧疚吗?如果你真觉得愧疚,为什么当初对我做了那种事,现在却不选择站在我这边?给我温暖,给我希望,让我自以为得到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却在最后一刻颠覆你曾经做过的一切,将我弃之不顾。米迦勒,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残忍!”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抓着他衣领的手不受身体控制颤抖起来,我泪如雨下。 米迦勒捂着伤口,疼痛令他蹙起英气的剑眉:“当你选择成为副君,我们就注定要走向对立……作为天界的战神,我必须阻止你,而作为米迦勒自身,路西法,我想救你!” “我不需要你的救赎!我更不相信什么命运!”松开他的衣领,我傲然立于他面前,“如果你还顾念我们往昔的情谊,就跟我并肩作战,从此做我一个人的战神!”说着,我向他伸出了手。 米迦勒的手终究没有握上来。我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路西法,是时候认清自己了。 抬眼望去,神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我们的恩怨纠葛不过是在他面前上演的一场闹剧。这就是米迦勒的信仰吗?这就是天界的权威吗?如此玩弄我们感受的造物主,这个世界不需要。现在,就让我揭开你那神圣傲慢的伪装,将你从高高在上的御座拉下来吧。 我大步向神走去,米迦勒的天使军团将我包围。暴涨的灵力在周围形成强大的气浪,妨碍我的天使被毫不留情被掀飞,不少人就此僵直了身体,再也不敢向前一步。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朝下方高叫:“米迦勒,拦住他!” 米迦勒拖着受伤的身体挡在我面前。 苍白的指节攥紧了拳,我看向眼前的人,目眦欲裂:“你还要阻碍我吗?” 米迦勒没有说话,可那坚决的样子明显告诉我,他不可能放行,除非踏过他的尸体。 卑鄙,卑鄙!滔天的怒火从脚下升起,正在这时,耳边响起金属弓弦的铮鸣,三支蓄满了力的黄金羽箭与我擦肩而过,目标神的左胸。 “无论是谁,让鲁鲁痛苦的人绝不原谅。”梅塔特隆扬起弓,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先前射出的箭接触到神的躯体就好像碰到了镜面一样,直直反射回来,全部回到了梅塔特隆身上。伴随着洞穿肉体的钝响,刺目的鲜红模糊了我的视线,那个修长挺拔的身躯笔直地向后倒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不!”口中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我的世界彻底崩塌。脑海里一片空白,顾不得周围有多少敌人,那一刻我只想赶到他的身边。杀退重围,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梅塔特隆。泛青的脸颊,流血的嘴角,紧闭的双眼,生命垂危的种种迹象。倾尽所学地将治愈术用了个遍,却止不住梅塔特隆的血。顾不得其他,我毫不怜惜地将灵力灌注在他身上,可那感觉就像把水倒进了无底洞,梅塔特隆的情况不但没有丝毫改进,反而越加恶化。 “没用的,你救不了他。”上方传来神冰冷威严的嗓音,“任何企图危害其创造者的天使都会遭到同等代价的反噬,这是天界的因果定律。即使他是炽天使振翅的后代,也逃不出这个世界的理。” 牙齿深深陷入下唇,直到口中溢满血腥,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万能的造物主,你统治世界的手段何其高明?驯养顺从你的人,扼杀反抗你的人,将我们的生命当作供你消遣的玩具,随意践踏我们的感情。昔日的米迦勒已被你夺去,如今还想带走我的梅塔特隆吗?不!决不允许!唯有你,我绝不原谅。 指甲刺入掌心,滴下点点血迹,伴随着血珠滴下的,还有串串晶莹的泪。我怒视着神,发出的嗓音阴森沙哑得不似自己的:“我本来只打算逼你退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即使与你同归于尽,我也要血染这原动天。”说着,我扬起一个嗜血的微笑,将体内的灵力压缩到极限,随时等待着爆发的一瞬。 神的身子震了震,大概是看出我所言非虚,他抿紧了嘴唇:“这世上只有我可以解除对梅塔特隆的反噬,路西法,你难道不想救他吗?” “说出你的条件。”掌心放出的光辉将四周照成白昼,我的语气充满危险。 “一命抵一命。” 我冷笑出声:“你在戏弄我吗?若是我死了,梅塔特隆就算得救,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罪恶的根源,天界已容不下你。” “既然天界容不下我,我离开便是。如此顺了你的心意之后,梅塔特隆必须由你救活。”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便毁了整个天界为他陪葬。”我冷冷望着神,“你知道,所谓的因果定律对我无效,就算我不小心杀了你也不会有丝毫损失。你要拒绝我吗?” 神沉默良久,终于妥协,他扔下一卷羊皮纸:“我答应你救梅塔特隆。不过你必须在此与我签订契约,从今以后不再踏进天界一步。” “好。”我刺破手指,在羊皮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神同样这么做了。 我来到奄奄一息的梅塔特隆身旁,俯身亲吻他的眉心。也许是感受到我的气息,他虽依旧昏迷不醒,先前紧握的手却慢慢松开,两枚金色的球体掉落下来。那是神曾经赐给他的金眸,只因我说喜欢他眼睛原来的颜色,他便再也没有使用它们。我伸出手掌接过这对金眸,就当是留作纪念吧。 神的目光像针一般刺过来,落在我胸口:“恶之花播种一代足矣,路西法,你好自为之。” 我毫不畏惧地回望神,梅塔特隆已经留下了他的种子,炽热的胸膛中,新生的力量正在与脉搏同调。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梅塔特隆的模样烙印在脑海,我深情地望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跟我一路打拼过来的众天使,我一躬扫地:“抱歉,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路西法殿下,请抬起头,您不是败者!” “您要堕天,我们陪您一起!” “天界不适合我们,请带领我们另创一个世界吧!” 真是一群笨蛋,不折不扣的笨蛋。可就是这样一群笨蛋,支撑着我一路走下来,并且还将成为我今后的动力,支撑着我迈向未来。 “路西法,不要走——”神的阵营中,米迦勒发出了悲鸣。 我摇了摇头,毅然开口:“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呼声响彻九霄,回荡在每一位天使耳畔,久久不能消散。 再见了,天界;再见了,米迦勒;再见了,梅塔特隆。我的挚爱,请好好活下去,只有我们都活着,才有重逢的机会。 Chapter 33 思念横亘天堂与地狱,我眼中烙印着你沉睡的身影,化作晨曦的流星,从原动天的创界山巅坠落。 九重天,十八狱,我从天顶坠入地底,九天九夜,不停地下落。天雷与地火拷打着残躯,从中剥离的,是生为神子的荣耀。视野中,雪白、淡蓝、黄金的羽翼一点点蜕变成漆黑,美丽的身姿渐渐化为丑陋,从此与光明绝缘。只有我,宛如堕天使中的异类一般,光辉形象依旧。 堕天使仍然是天使,经历了堕转后的虚弱身体根本无法适应魔界恶劣的环境。我降落到魔界的中心潘地曼尼南,在那瘴气缭绕的荒芜城池中,以灵力张开结界,将追随我堕落的同伴们包裹在其中。 身体恢复的堕天使们集中在我身边,萨麦尔握住我的手,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烁:“殿下,您没必要为了我们……” “趁着我还清醒,能尽量减轻你们堕天后的痛苦,就再好不过了。”心脏传来阵阵绞痛,崭新的生命在蠢蠢欲动,那是我跟梅塔特隆爱的结晶。 我捂着胸口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要说。” “别卜西,阿撒兹勒,你们立刻带领恢复体力的堕天使占领魔界。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造成魔族的死伤。” 两人点了点头,带人离开。 “桑杨沙,安士白,你们去跟暗之子贝利尔交涉,能和平解决最好,对方若反抗,不必吝惜武力,拿下他!” “是,殿下!”二人领命离去。 更加强烈的阵痛袭来,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萨麦尔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心疼得要死:“殿下,您这是何苦?请不要再耗费灵力了,你现在的身体吃不消啊!” “还不到时候。”我摇了摇头,按住体内不安分的小生命,“萨麦尔,接下来的我可能会需要你的保护,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 萨麦尔打断我的话,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殿下放心,萨麦尔永远都会守护在您身边,万死不辞。所以,请您爱惜自己,不要再继续消耗下去了!” 我望着他,浅笑不语。 当最后一个堕天使站起来时,我撤去灵力,松了口气。早已透支的身体靠在萨麦尔身上,锥心的剧痛从胸口升起。萨麦尔小心翼翼地替我拭去额角的汗珠,沙利叶跪坐在我脚边,几乎哭成了泪人。 胸前顶起的力量让我止不住地战栗,忍痛伸出手,我拍了拍沙利叶满是泪痕的脸:“你可是这里唯一的医生,现在你哭成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呢?” “殿下,我好怕!”他焦虑地望着我,手足无措。 “你怕什么?该怕的是我才对,呃……”我倒吸一口冷气,额角青筋抽动。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小家伙越来越活跃了。 我想抬起手,无奈疼得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萨麦尔身上。萨麦尔看出了我的意图,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对沙利叶吩咐道:“快,把殿下的衣服解开!” 沙利叶恢复了冷静,麻利地动作着,拉开了我的衣襟。 颤抖的手指抚上心脏,隔着肌肤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喜悦伴随着痛苦油然而升,我紧蹙双眉,汗如雨下。一阵撕裂般的痛苦席卷全身,我抓紧了身下萨麦尔的手。 胸膛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如同被利刃割破,一根小小的翅膀探了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变化。 又一只翅膀探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胸口被来自内部的力量向两边撑开,肋骨发出悲鸣的声响,眼前一阵晕眩。 当最后一根翅膀露出来时,婴儿的头也钻出体外。我看见那颗小脑袋上一撮金色的毛发,像极了梅塔特隆。视线开始模糊,我狠狠咬向下唇,当口中溢满血腥,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 婴儿伸出两只小手,他努力挣扎着,终于一口气将身体整个拉出,彻底脱离了我的心脏。血花四溅,温热的血珠洒落在我的脸上,染红了视野。 他趴在我胸口,虚弱地喘着气,刚才的一番挣扎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沙利叶急忙对我施加治疗,伤口渐渐愈合,我支起上半身打量着新生的小家伙。 那是一个六翼的小天使。翅膀上的羽毛还未长齐,暂时分辨不出颜色。圆圆的小脑袋上,金色的天然卷调皮地翘起来,粉嫩的小脸肉嘟嘟的,五官小巧而精致,像小时候的梅塔特隆透着憨厚可爱。我弯起手指抹去他脸上的血污,婴儿睁开了眼睛。水汪汪的杏核眼,瞳色是夜空般深邃悠远的紫色,与我如出一辙。那一刻,我忘记了疼痛。 萨麦尔将我轻轻放在地上,我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身上新增的些许重量,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就在这时,我听见沙利叶的惊呼。 我猛地睁眼,笑容顿时凝固了。我的孩子蜷缩成一团,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浑身都在颤抖。与此同时,那个稚嫩柔软的身躯迅速干瘪腐蚀,仿佛正被邪恶的力量吞噬。我慌忙伸出手,打算用魔法解除他的危机,怎奈变化的速度太快了,当那涌动着灵光的指尖触摸到他时,所及之处只剩下一根根坚硬冰冷的白骨。 身子跌倒在地,与我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具小小的苍白骨架。我的孩子在我眼前失去了生命,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居然来不及救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喉咙里压抑而出,我抱起婴儿的遗骸,眼泪大滴落下。 沙利叶呆坐在原地,失去了语言。萨麦尔半跪在我身边,赤色眸中燃起熊熊烈火,他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恶之花播种一代足矣,路西法,你好自为之……” 堕天前神的话回荡在耳边,我幡然醒悟。原来神已经知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炽天使结合的禁忌再次被我和梅塔特隆打破。 可孩子没有错。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来不及哭,来不及叫喊,甚至来不及拥有自己的名字,就这样被夺去了生命。无情的造物主,你可以怨恨我,诅咒我,对我降下最残忍的惩罚,可为什么你要将罪责施加到新生的婴儿身上,他是无辜的啊。 我悲痛欲绝地捶打地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嘴角汩汩流下,连同眼角滑落的热泪一起,浸染着脚下的大地。我从衣服的最内层掏出梅塔特隆的金眸,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孩子的灵游荡在头顶,以半透明的小天使之姿。我对他伸出手,他落在我掌心,化作乳白色的光球。一手托着孩子的灵魂,一手托着梅塔特隆的眼睛,我将两只手抱在胸前,如同拥抱着整个世界。 魔界的烈风携着飞沙走石扬起我夜色的长发,站在寸草不生的荒芜大地上,我对着上方遥不可及的天宇,昂首而立。 万能的造物主,我们之间的争斗并没有就此落幕。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重新回到我身边。 ****** 愤怒的萨麦尔返回了天界。为了不被发现,他变成蛇的样子,悄无声息地躲过层层守卫,潜入了他此行的目的地——位于太阳天的伊甸园。蛇形萨麦尔穿过森林,平滑的身躯游走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红宝石眼睛四处张望,终于在小河边发现了正在饮水的夏娃。 萨麦尔现出原形,一边靠近女人,一边呼唤她的名字。赤身裸体的女人站起身,当她看见曾经的创造者站在自己面前时,懵懂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殿下,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她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萨麦尔身后漆黑的翅膀上。 “难道我堕天之后,就不能回来看望我心爱的姑娘了吗?”嘴角勾起优雅的微笑,萨麦尔挑起女人的下颌。 “当然不是,我……”夏娃语无伦次地辩解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让她心跳加速。 夏娃的反应令萨麦尔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俯身吻上了女人的唇。在他纯熟的技巧下,尚未开化的女人沦陷了。揽着那震颤不已的纤细腰肢,萨麦尔口中发出竖琴般优美动听的声音:“你跟亚当交欢过么?” 女人顺从地点头:“拉斐尔殿下亲自教导过我们夫妻之礼。” “那么,你想尝试不同于你丈夫的滋味吗?比如说,我的?”萨麦尔邪魅地笑着,修长的五指握住了夏娃一侧的丰满。 女人口中发出娇媚的呻吟,她没有反抗,反而靠得更紧了。 “好乖巧的孩子。”萨麦尔用性感的嗓音道出由衷的赞赏,将女人压倒在地上。 在鸟语花香的伊甸园里,人类之母被愤怒的撒旦玷污。蛊惑人心的声音萦绕在女人脑海,经久不散:“采摘智慧树的果实,跟你的丈夫吃下它们,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望着夏娃情事之后失神的眼睛,萨麦尔露出快意的冷笑。既然神夺取了路西法殿下的孩子,那他便送给神一份大礼,他要把罪恶的种子留在神最心爱的人类腹中,直到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开花结果,遍布整个世界。 Chapter 34 别卜西和阿撒兹勒带领的堕天使军团很快便占领了魔界,另一边,与暗之子贝利尔的交涉也出奇地顺利,据返回的桑扬沙说,那位最初的堕天使在听见路西法堕天的消息后,只打着哈欠说了句“他终于来了,我等他好久了”,然后揉揉眼睛又睡过去了。 我将潘地曼尼南定位魔界的帝都,在那里我修建了万魔殿,登上了魔王宝座。全体魔族向我臣服,我君临着这一切,只觉得跟在天界时的情景没什么两样,唯一缺少的,是我身边金发宰相的身影。 荒凉落后的魔界需要治理,少了梅塔特隆的劝谏,我又成了工作狂。忙碌的同时我也留心着外界的变化,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亚当和夏娃因偷吃了智慧树的果实被神驱逐出伊甸园,从此开始了人类在大地上的繁衍。夏娃被迫增加怀胎的苦楚,永受丈夫管辖。亚当必须从土地获得粮食,劳苦一生直至归于尘土。 夏娃先后生了该隐和亚伯,该隐种地,亚伯牧羊,兄弟俩因神对弟弟祭品的偏爱产生矛盾,该隐怒杀亚伯,被神变为吸血鬼。 后来大地上遍布邪恶,人类不再信仰神,神便后悔造了人。他让米迦勒降下四十昼夜的大雨,除了被选中的诺亚一族,大地上的生物在洪水中尽数毁灭。污秽洗净,一切重新再来。 诺亚的后代繁殖得越来越多,那时的人类很长寿,活个三五百岁根本不成问题。人们的技艺渐日渐精湛,他们发明了制造砖的方法,在建造了繁华的巴比伦城之后,又决定修一座通天的高塔。神不允许人类达到自己的高度,看到人们这样齐心协力,便混淆了他们的语言。人类的沟通出现障碍,互相猜忌争吵,于是工程中止了。 可纵使神如此折腾,我依然没得到半点有关梅塔特隆的消息。我遵守着与神的约定,即使心急如焚也没有踏入天界半步。时间如白驹过隙,光阴如梭,直到某一日,守护梅塔特隆的天王星突然大放异彩,与此同时,智天使加百列携神谕降临人间。 在大卫城的一个马厩中,约瑟的妻子玛利亚产下一名男婴。加百列在夫妻面前现身,她告诉妻子:“主眷顾人间,圣灵已降在你身上,你所生的男孩即为圣子,至高者的能力将庇护你。”那一年被定为A.D.元年。 我默默关注着那个男孩,看着他渐渐长大,身体强健且充满智慧。男孩十二岁的时候前往耶路撒冷,在那里他接受洗礼,感悟了圣灵,开始了作为神之代理人的历程。他从约旦河回来,圣灵将他引到旷野,打算让他接受魔鬼的试炼。当然,这恶人的角色要由我来扮演。 我用迷雾隐藏了身形来到他身边。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高高瘦瘦的骨架,深陷的眼窝,一头浓密的黑发,连鬓络腮胡子,完全看不出梅塔特隆曾经的模样。我在心中告诫自己,我的挚爱已转生为人。 男人一天没吃东西,很快就饿了。于是我对他说:“你若是神的儿子,可以吩咐这块石头变成食物。” 男人摇摇头:“经上记载: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我带他登上高山,把天下的万国都指给他看:“这一切权柄、荣华,原是交付我的。你若在我面前下拜,我便将它们给你。” 男人再次摇头:“经上记载:信仰你的神,就当终生事奉他。” 我又领他到耶路撒冷,跟他一起站在宫殿顶层:“你若是神的儿子,就从这里跳下去来证明身份吧,因为经上记载:神会吩咐他的使者保护你。” 男人叹了口气说道:“经上记载:不可试探神。” 男人对神深信不疑的样子让我心酸,在那双虔诚的眼中,我看见他前途坎坷的命运。背叛、酷刑、鲜血、死亡,不想再预见他的未来,我离开了。 成功通过魔鬼的考验,男人声名远扬,他开始四处传道,播撒上帝的福音。不少人慕名前来聆听教诲,成为他的门徒。他不断行神迹,解除百姓的疾苦,人们被他的仁爱和慈悲折服,坚信他就是救世主,从此他有了基督的称号。 有些人不相信基督的存在,以惑乱国民的罪名告发他,在一个门徒的背叛下,他被逮捕了。先前的神迹被曲解成妖术,愚昧的人们觉得自己受了骗,他们鞭打他,辱骂他,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基督的血从十字架上流下,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躲在暗处的我旁观着一切,并没有阻止的打算,这令萨麦尔他们有些吃惊。我沉默不语。神导演的戏剧仍在继续,基督的苦难只是开场,更加精彩的剧情在后面。 三日后,基督复活了,恢复神子的身份,化作炽天使升天。人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错,那被他们亲手杀死的,正是神派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 “人有两宗罪,原罪和本罪。人今生作的恶是本罪,而原罪与生俱来,那是始祖受了撒旦诱惑犯下的,无可更改。” “当天使的号角吹响之时,主必亲自从天降临,以他的血肉之躯洗清你们的罪孽。” “撒旦无处不在,他们带给你们病痛与灾难,将罪恶洒满人间。只要你们从心底信仰我,我必保佑你们,因为我是原处之始,结束之终,今在、昔在、无所不能的上帝。” 神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人们惊恐地伏在地上。他们由衷感谢神派来救世主为他们赎罪,深深忏悔自己罪孽的同时,也害怕成为撒旦的猎物,死后灵魂堕入地狱,受尽苦难折磨。撒旦的存在让人类越发信奉神,即使生前贫困潦倒,死后能升入天堂享受安宁也好。 神的用意终于明了,在他的统治范围外,万魔殿中响起一片嘲讽之声。 “陛下,这回我们可真成坏人了。”别卜西一边抱怨着,一边将刚串好的骷髅头项链戴在颈上。 “当坏人有什么不好的?我听说神老头已经将七宗罪列出来了,陛下啊,我们要不要一一对号入座,顺便给自己造个雕像什么的?”阿撒兹勒摸着耳朵上的山羊角耳环,笑得一脸自恋。 “好啊。”我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愤怒是萨麦尔,暴食是别卜西,色欲是阿撒兹勒,怠惰是贝利尔,沙利叶就嫉妒好了。” 沙利叶听了立刻上前:“陛下,为什么我要代表嫉妒呢?人家不喜欢啦,换一个好不好?” 别卜西用胳膊顶了一下沙利叶:“笨蛋,难道你想跟陛下抢傲慢吗?” “不是还有另一个么?”沙利叶睁大了眼睛,成好奇宝宝状。 我抚摸脚下白龙的头,微笑道:“贪婪的雕像就按玛门的样子造。” “诶?要造成龙吗?”阿撒兹勒十分不解,大概是觉得跟龙的雕像摆在一起会有损他的帅气。 “当然不是。”我笑着望向玛门,它立刻会意地变身。色龙在出生时第一眼看见谁,以后就会变成那人的样子。玛门现在已经成年,变成人形后与分别前的梅塔特隆一模一样,尤其是这家伙还有样没样地学起了他主人的行为作风,那哼着鼻子凑过来的样子光看着就无比怀念。 “咳咳……”别卜西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最近越来越重口味了,秀恩爱也开始裸奔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变身后的玛门是没穿衣服的。 阿撒兹勒不怀好意地吹起了口哨:“裸奔也不要紧啦,只要陛下喜欢,我们就这样给梅塔特隆殿下做个雕像也不错嘛。” “你们敢!”我瞪了他俩一样,即刻命令玛门变回去。看着白龙重新趴回自己脚下,我转向萨麦尔,“听说梅塔特隆已经回到天界,怎么不见他过来这边?” 经我这么一问,萨麦尔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影。他忐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表达。 “怎么了?是不是神对他做了什么?”说着,我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 “不,梅塔特隆他很好。”萨麦尔终于开了口,“只是……他已经忘记您了。” 万魔殿里刮过一阵冷风,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我的心。只有萨麦尔的话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 Chapter 35 撒拉弗宫殿群的北方,坐落着圣浮利亚最引人注目的三座殿宇。右侧是梅塔特隆的净火宫,左边是米迦勒的义人馆,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是光耀殿,据说那座庄严神圣的宫殿中曾住着某位炽天使,而那个人由于背叛神而堕落,名字已被从天界历史上抹去,无人再敢提及。 时至今日,炽天使仅剩两位。其一是战功赫赫的米迦勒,绝对正义的天使长,多年来奋力维护神的统治权,与邪恶对抗到底,不愧为名副其实的天国战神。另一位是曾经的天国宰相梅塔特隆,他以圣子的身份降生于人间,拯救世人于苦难,还作为神的代理与人类签下契约,将大自然借贷给人类管理。重返天界之后,神更是将其视为自己的荣耀大加赞赏,并赐予他“天使之王”的美称。如今梅塔特隆的地位已然超过米迦勒,成为继某位不能提及名字的人之后,又一位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炽天使。 奢华气派的净火宫中有一处温泉,在那里,“天使之王”正例行着他每日的消遣。在繁忙的一天结束之际,全身浸泡在飘满花瓣的温暖泉水中,品尝着冰镇过的名贵红酒,真是再惬意不过了。感觉泡得差不多了,梅塔特隆起身踏出水池,来到池边的躺椅上俯卧下来。立刻有四名貌美的侍女走上前来,其中一名将浴巾披在他身上,另一名接过他手中的高脚杯,剩下两名则跪在他身侧,开始了温柔的按摩。 微弱的脚步声传来,拉斐尔一身雪白浴袍,赤脚踏着鹅卵石地面,越走越近。 梅塔特隆闭目享受着侍女的按摩,头也不抬,慵懒的嗓音淡淡问了句:“是干净的么?” “回殿下,已经清洗完毕,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拉斐尔红着脸,恭敬回答道。 “哦?是么……”梅塔特隆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面露羞涩的人,扬了扬英气的眉毛,“你的脸怎么红了?难道这里的温度太高,让你不适应了?” “不是的殿下,为您侍寝是拉斐尔的荣幸……实在是见到您太高兴了,这才……”拉斐尔越说声音越小,脸却更加红了。 梅塔特隆固执地摇了摇头:“我看你就是热的。我这有现成的冰块,你不妨先降降温,顺便给里面消消毒。”说着,他向身边的侍女招招手,女天使行了个屈膝礼,随即端着他喝剩的红酒来到拉斐尔面前。 知道梅塔特隆的洁癖,拉斐尔毫不迟疑地接过高脚杯。他将浴袍撩至腰部以上,在梅塔特隆正前方不远处坐下来。白皙的双腿向两边敞开到最大的程度,拉斐尔从杯中取出一枚浸在酒中的冰块,塞入自己的幽穴。 刺骨的冰冷席卷全身,拉斐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见梅塔特隆正盯着自己,他不敢怠慢,急忙塞入第二块、第三块。杯中的冰块渐渐减少,拉斐尔的呼吸却越来越沉重。眼看着入口已经塞满,而酒中还残留着最后两块,拉斐尔焦虑起来。 上方传来梅塔特隆不可一世的声音:“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真是白白浪费我一片心意。既然不行就别愣在那儿了?穿好衣服请回吧!” “不,殿下,我可以,完全可以的!”听见梅塔特隆的逐客令,拉斐尔顿时慌了神。不顾穴口撕裂的疼痛,他一口气将剩下的冰块全部强行挤入体内,混合着血丝的冰水顺着两股流下,带着激发人凌虐欲的残酷美感。 梅塔特隆摆了摆手,侍女们相继退下。他坐起身,朝拉斐尔勾了勾手指,邪气一笑:“过来。” 被叫到的人四肢同时移动,如同乖巧的宠物,一步步爬到梅塔特隆脚下。 天使之王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他用脚尖挑起宠物的下巴,嗓音优美得好似大提琴的音色:“现在,取悦我。” 得到应允的指令,拉斐尔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低着头埋入梅塔特隆胯下,将那男性的特征含入口中。卖力地舔舐吮吸着尚未勃起的持物,小心翼翼地用口腔内壁将其包裹住,直至插入喉咙深处。而在这尽心尽力的侍奉中,自己的欲望也渐渐抬头。 “竟然比主人先兴奋,好没规矩。”口中说着残忍的话语,梅塔特隆对着拉斐尔股间的耸立踩了下去。 “啊~~殿、殿下~~不要啊~~嗯~~”嘴巴被填满,拉斐尔只能一边发出模糊的音节,一边扭动着身体以求缓解这痛苦夹杂着甜蜜的刺激。 “痛苦时也会兴奋起来么?拉斐尔,你还真是银乱啊!”羞辱着埋首于股间的人,梅塔特隆继续用脚折磨着拉斐尔的欲望。看着对方那张因屈辱而陷入狂乱的脸孔,心中虽然不屑一顾,身体却因拉斐尔地愉悦起来。 “冰化了没有?”一把扯住对方的头发,梅塔特隆不耐烦地问道。 “化、化了。”吃力地仰起头,拉斐尔顺从地回答道。 “那还等什么,唔!”一股电流从脚下升起,梅塔特隆焦躁地甩开拉斐尔的头发,左蓝右绿的异色瞳孔中燃烧着浓烈的欲火。 拉斐尔见状急忙吐出口中的坚挺,他迅速脱下浴袍,背对着梅塔特隆跪伏下去,臀部高高翘起。冰水携着蜜液从幽穴中银靡地溢出,拉斐尔扭过头绽开一脸媚笑,热情地唤道:“殿下快进来,拉斐尔等不及了~~好想要,啊~~” “哼,发情的野猫!”鄙夷地哼了一声,梅塔特隆粗暴地分开拉斐尔的臀瓣,毫不留情地一冲到底。 “嗯啊~~殿下好棒~~”拉斐尔狂乱地叫喊着,身体被自己心爱之人狠狠贯穿,让他感受到无比幸福。其实他更喜欢面对面的体位,也非常想看梅塔特隆此时的样子,无奈对方讨厌被别人的体液弄脏,他只能无条件服从。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梅塔特隆的温度了。 然而梅塔特隆却不像拉斐尔那般投入。听着身下人熟悉的情动之声,压着温热柔软的躯体漫不经心地律动着,他的思想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记忆有几千年的空白,那是在转生为人之前出现的,虽然神解释说他在与撒旦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导致那些日子一直在沉睡,但梅塔特隆却感到些许不对劲儿。且不说很少有人能描述出那场战斗的详情,就算是后来拉斐尔拿出了证据的确凿,他的心仍本能地拒绝相信。 他好像变得越发奇怪了,明明是最怕麻烦不过的人,现在却没完没了地捕风捉影起来。暗自嘲笑着自己,梅塔特隆向窗外望去,不远处,光耀殿祥云缭绕、圣光普照,高高的尖顶气势仿佛要刺破苍穹。他曾经很中意那栋建筑,还向神请示过搬进去住,没想到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神却拒绝了他的要求,结果直接导致他因好奇偷偷潜入进去,本想大肆破坏一番以解心头之气,不料发现其中的一景一物竟无比熟悉。谁来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从没进去过吗?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那是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释放了一次之后,梅塔特隆停止了动作。觉察到对方的心不在焉,沉浸在鱼水之欢中的拉斐尔支起了身子,看着上方明显兴致缺缺的英俊脸庞,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拉斐尔的声音将梅塔特隆拉回现实,梅塔特隆扫了眼身下婉转承欢的拉斐尔,淡淡说道:“我要出去换个心情。”说完他退出身体,抓起衣服随意往肩上一披,就要向外走。 梅塔特隆离开的决意都写在了脸上,这下拉斐尔可坐不住了。本来以为神删除了梅塔特隆对路西法的记忆,他就可以永远跟梅塔特隆在一起了,哪知他的殿下又恢复了以往放荡不羁的性子。好不容易才从魔王手中夺回的殿下,怎么能让他再轻易离开自己? 想到这里,拉斐尔急忙拉住打算离开的梅塔特隆:“殿下您要去哪里?” 梅塔特隆转过身,冰冷的嗓音带着彻骨的森寒:“我的事何时也要你来过问了?” “殿下息怒,拉斐尔知道错了,只是……”拉斐尔忍受着体内焦躁的热度,哀求地望向梅塔特隆。因这个人燃起的欲火正在体内叫嚣着,冲撞着,企图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这份焦躁只有他的手可以抚慰,这份狂乱只有他的体温可以平息。为什么这个人要在此时离开呢,自己的身体只依恋他一个人啊。 目光落在拉斐尔仍然肿胀的下体上,梅塔特隆眉头微蹙:“是我还没有满足你,还是你一旦发情就停不下来了呢?” 屈辱的表情再次出现在拉斐尔脸上,他无可辩驳,只能沉默着含泪摇头。 梅塔特隆动了动手指,墙角花瓶中一支玫瑰瞬移到他手上。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他握住拉斐尔的欲望,将玫瑰花茎插入了对方的坚挺。 拉斐尔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烦死啦,再叫一声就堵住你的嘴。”捉着拉斐尔的手腕将他扔回床上,梅塔特隆冷声告诫,“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想让我厌倦的话就管好自己,少存多余的心思。”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懒得再多看拉斐尔一眼,梅塔特隆头也不回地走出寝殿。 他从不缺情人,不过是因为拉斐尔跟着他久了,了解他的习惯,他才会多宠幸一些。可每天都来缠着他,换谁都会腻的吧。盼着他垂青的男宠女宠多了去了,难道要让他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笑话,他的字典里可没有“专一”这个词汇。妄图拴住他的心,束缚他的自由,有这样想法的人本身就罪该万死。 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令他永不厌倦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他还真想见识一下。 Chapter 36 数十个世纪以来,在我尽心尽力的治理下,魔界已今非昔比。虽不能说达到多么先进的社会水平,但至少超过了止步不前的天界,起码在我眼中,我们的生活还是令人满意的。 6月6日是我的诞生日,堕天后的我对这种日子看得很淡,如果不是别卜西他们想着,相信我早就忘记了。我的部下们比我上心的多,每年都会花心思早早准备,并在生日当天隆重庆祝一番。我每次虽也依着他们折腾,其实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家伙只是想借着“魔王陛下寿辰”的名义玩个痛快罢了。 万魔殿中一派喧闹的景象,与其说是庆生典礼,不如称之为狂欢派对更加合适。伴随着激昂的重金属音乐,身材火辣的魔族女性们扭动着妖娆的腰肢,舞姿曼妙,男性们则举杯畅饮,时不时还有人放声高歌。魔族不像天使喜欢拐弯抹角,他们大多很开放,有什么要求就当面提出,包括上床。这不,酒足饭饱之后,便有人手牵手成双成对地走出去了。这也难怪,魔族以性爱为荣,只要互相瞧着顺眼立马拉着走人。我看见阿撒兹勒和安士白也混在那伙正往外溜的魔族中,不禁觉得他们堕天后一定过得很滋润。 斜倚在王座上,我盯着那一小群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六千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得到梅塔特隆生还的消息,却彼此天各一方,站成了三界的对立面。我的挚爱,你在天界生活得快乐吗?你是否还记得镜湖边初遇的少年,是否还去照料你为我种的曼殊沙华,是否还会在梦中呼唤我的名字,那个只属于你的称呼。 淡淡的苦涩涌上心头,我回过神,看到远处几个女性魔族正盯着自己。我朝她们露出优雅的微笑,不出所料地换来女人们一阵尖叫。还真是受欢迎呢。大概是她们见惯了魔族男人狂野不羁的样子,想偶尔换个口味,才会被我这种类型的堕天使吸引吧。在魔界待了这么多年,多少有点儿心得。女天使们虽然美丽,却个个是高贵矜持的淑女,以男性的角度来说,还是热情直率的魔族女人更讨人喜欢。 正当我暗自品评天使与魔族的区别时,有人已来到王座跟前。来人一头卷曲的乌黑短发,头顶长着一对类似山羊的尖角,他手中端着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我,向我举杯:“陛下,生日快乐。” 我接过酒杯,轻轻与他相碰:“谢谢你,墨菲斯托。” 墨菲斯托·菲里斯,魔界大将军,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首,拥有最高地位的大恶魔。魔族种类繁杂,能力参差不齐,有些低级的魔物甚至连话都不会说,而大恶魔却是魔族中的高级智慧物种,虽然不会魔法,却是十足的力量派。令人眼红的身体素质,强到爆表的武力值,再加上生性嗜血,在战场上拼起命来绝对让敌人捞不着好处。只不过这些魔界的原始居民很少离开地狱底层,不然光暗大战天界也不会那么容易取胜了。 我堕天后虽派堕天使军团占领魔界,却没有踏入大恶魔的领地。一来是他们自尊心很强,极难降服,二来大恶魔很反感天使,甚至有以天使为食的习惯,因此我一直对他们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谁料我刚称王不久,这个墨菲斯托就单独来挑战,我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被怠慢,于是亲自应战。知道大恶魔对魔法吃不消,我只凭剑术跟他决斗,费了好大劲儿才击败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带着自己的种族归降了。后来我才知道,大恶魔非常尊重对手,只要你在公平的决斗中赢了他们,他们会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生命。 我将酒杯举到唇边,啜饮一小口。墨菲斯托眯起细长的血色妖瞳,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爽朗豪迈的性子让人很舒服,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那是一个体格高大而雄伟的恶魔,无可挑剔的倒三角身材,上身穿着件紧身豹纹背心,下身是黑皮裤,毛领兽皮大氅随意搭在肩膀上,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绘着猛虎纹身,纽扣是金属和狼牙。刚才还说魔族男人狂野不羁呢,现在就来了个典型。且不论相貌如何,光看这一身装束就酷毙了。 祝福说完了,酒也喝完了,恶魔大将军仍立在我面前,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心中正疑惑着,对面传来墨菲斯托低沉邪魅的嗓音:“陛下,今晚可有约?” 我摇了摇头。 “那么,陛下今晚可以陪我过夜吗?”血色妖瞳盯着我,墨菲斯托周身散发着野性的气息。我不得不承认,作为魔族他已经说得够含蓄了。 此话一出,万魔殿中立刻口哨声此起彼伏。一个黑暗精灵拉着身旁的邪恶法师高叫道:“听见没有,将军阁下终于对陛下表白啦!” “我听见了,笨蛋。改天我也要跟萨麦尔殿下告白!” 喂喂,这种事私下议论就好,你们也太大声了吧,没看见旁边萨麦尔气的手指都要掰断了吗?那位邪恶法师先生,你自求多福吧,毕竟萨麦尔的脾气可不像我这么好。不过这大将军也真是奇怪,怎么看他都是那种喜欢性感女人的类型,为何今天偏偏看上我了呢?无法理解。 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我看向墨菲斯托:“抱歉,我近来没有这个打算。” 墨菲斯托有些受挫,眼神暗了暗:“陛下,恕我直言。您即位以来似乎从未找过伴侣,莫非是我等魔族入不了您的眼?” 我微微一笑:“我既已身为魔族,又怎会嫌弃同类呢?只不过我爱的人现在不在这里,在他回来之前,我不想跟任何人发生关系,全当是对这份爱的尊重。” 墨菲斯托愣了一下,随后对我鞠了一躬:“陛下情深意重,墨菲斯托刚刚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海涵。” “是我辜负了将军阁下的美意,在此自罚一杯以表歉意。”说着,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 有幽灵侍者从身边飘过,小声询问我要不要续杯,我摆摆手,他便撤走了杯子。我向来不胜酒力,低酒精的香槟都每喝必醉,更别提魔界的烈酒了。 手心微微有些发热,我散开了领口。目光落在墨菲斯托头顶,那对缠绕着螺纹的弯月形尖角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弯月形螺纹尖角是大恶魔的标志,虽然来到魔族见了不少,还是会觉得它们不像真的,不知道触感如何?软的还是硬的?温的还是冷的? 脸上有点儿烧,是酒劲儿上来了吧。我揉了揉太阳穴,目不转睛地盯着墨菲斯托那对角,直到把他看得一脸不自在,才悠悠开口道:“墨菲斯托,不介意我摸摸你的角吧。” “呃……陛下请便。”虽然觉得这要求很奇怪,但墨菲斯托还是在我面前低下头。 手指附上去,轻轻握住,慢慢移动。指尖微凉,如同象牙的质感,泛着青铜一般的金属光泽,螺纹镌刻其上却丝毫没有影响表面的光滑,摸起来依旧很舒服。手顺势滑到头上,碰到了那卷曲的黑色短发。等等,这触感好像羊毛诶,哈哈,太可爱了。 “墨菲斯托,你的角好漂亮。”说着赞美的话语,不知不觉间两只手都揉了上去。羊角,黑色羊毛,黑山羊么?继萨麦尔之后,又发现有趣的生物了呢。 听了我的话,墨菲斯托那比人类略尖的耳朵顿时红了,低着头的他发出闷闷的声音:“陛下的锁骨也很漂亮。” “多谢夸奖。”我收回手,扬了扬眉毛,“将军阁下不会又想吃天使了吧?” 墨菲斯托陷入窘态,连连摆手:“不,陛下您误会——” “刚刚我还想说,若是选择情人,将军阁下的品貌是最合我意的,但现在我要慎重考虑一下了。为了享乐搭上性命可划不来。” “陛下,我真的不会吃您的!”恶魔大将军急切地辩解着,就差赌咒发誓了。 我才不会害怕被他吃掉,只不过刚才被他言辞调戏,想给他个小小的惩罚。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我刚想着不逗他玩了,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天而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便被挤入另一个空间。 万魔殿失去了暗夜之主的踪影。 ****** 魔族小剧场 “陛下别走,我也有角,也想被您摸摸啊!”牛头人坐在地上顿足捶胸。 “我虽然没有角,但我有翅膀,您也摸摸我的再走啊!”小恶魔拍着蝙蝠一样的翅膀,转圈飞个不停。 “笨蛋,刚刚陛下才不是自愿走的呢,那是被召唤了。”黑暗精灵摘下帽子扇着风,鄙视道。 “的确是被召唤了。”邪恶法师拿过一本黑色封皮的精装古籍,解释道,“这种召唤书在我们店里很畅销,据说可以召唤魔族所有生物,不过只能使用一次,召唤结束后书籍自动销毁。” “可是,召唤的几率应该不同吧,我记得等级越高的魔族被召唤的几率越小。”黑暗精灵若有所思道。 “没错,陛下被召唤的几率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分之一。”邪恶法师给出了具体数字。 “靠!谁这么走运啊!!!” Chapter 37 当双脚再一次落地之时,我已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被召唤了。 魔族从不吝惜力量,因此他们给了其他种族召唤自己的媒介。可我分明记得让别卜西将我的名字从召唤簿上除去了啊。难道说这个家伙玩忽职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敢让我这个魔王被人呼来喝去,哼╭(╯^╰)╮,等满足了这个召唤者的愿望,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原来这本书不是骗人的呢,呵呵,让本殿下看看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不远处传来优美如大提琴的嗓音,我顿时愣在当场,那是夜夜出现在我梦中的天籁。伴随着稳健的脚步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我面前,金黄天然卷发,蓝绿异色瞳孔,清澈而又邪气的眼神,无人可及的桀骜不驯,不是白龙玛门模仿的假象,那是货真价实的梅塔特隆。胸中卷起惊涛骇浪,我屏住了呼吸。 “卑微的魔族,你那么专注地盯着我作甚?该不会是被本殿下的美貌惊呆了吧,哈哈!”他嚣张地笑着,俯身挑起我的下巴,“原以为魔族都丑陋不堪,仔细看看你,还挺标致的嘛。” 他果然是忘记我了。这轻佻的话语,放肆的态度,都不是正常的梅塔特隆会对我做的。虽然早就信了萨麦尔的话,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心还是会止不住地下沉。没想到他重返天界后与我的第一次见面,竟是以这种方式。 脚边,一本黑色古籍燃烧殆尽,召唤书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天使自命清高,不屑唤魔族为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如今他们的王却阴差阳错地将我召唤了出来,这还真是只有梅塔特隆才会做的事。 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我挥开他的狼爪,以平静的口吻说道:“应召而来的魔族会满足召唤者一个愿望。尊贵的炽天使殿下,您有什么要求?” “诶?你也知道我是炽天使啊,好聪明呢。”他弯下腰认真地打量着我,几乎要贴在我脸上。 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儿。什么时候梅塔特隆比我高那么多了?等等,手好像变小了。不经意间看向脚下,光洁如冰的水晶地面倒映着我的影子,乌黑的短发,大大的深紫色丹凤眼,纤细的四肢,原本合身的衣服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口露出一星半点雪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老天!我不是成年很久了吗,怎么又变回来了? 镇静,路西法陛下,镇静!我接连对自己下了好几个心理暗示,终于从无限震惊中恢复过来。大脑高速运转,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开始分析起原因。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梅塔特隆的净火宫,位于第七天的圣浮里亚。据可靠消息,自萨麦尔潜入伊甸成功蛊惑了亚当和夏娃之后,神为防止魔族再次入侵,在天国周围布下结界。天界九重,越往上结界的力量越强,对魔族的影响越大,如今我变回少年的样子,定是和神的结界脱不了干系。不过……我放出灵识探查着身体,似乎除了模样有所改变,能力的发挥并没有受到影响。 正想松一口气,不料被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眼前的梅塔特隆,他的穿戴实在说不上整齐,我怎么感觉他那件真丝长袍轻飘飘的,下面不会是空的吧? 刚才注意力集中在别处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件屋子里远不止自己一人。几个衣衫半褪的年轻天使在两旁或坐或卧,那慵懒妩媚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中间那张大床上还躺着一具裸体,那人双手被丝带反剪在背后,身上像彩绘般装点着艳丽的鞭痕,口中还套着鲜红的口枷。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浓浓麝香味的空气。 好个梅塔特隆!七千载春夏秋冬,二十五万个日日夜夜,我忍耐着地狱暗无天日的孤寂,小心呵护着对你的爱,苦苦等待着你的消息。可你又在做什么?忙着风流快活吗?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天真,那一刻我只感觉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听觉的世界回归为死寂,剩下的只有怒火熊熊燃烧的声音。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再看到他,不想…… 我低下头,沉重的嗓音从喉咙中压抑而出:“说出你的愿望吧,你应该知道,我们魔族不宜在天界久留。” 梅塔特隆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傲慢地开了口:“书是本殿下托人买的,本就是图个新鲜,也没抱什么希望。再说我又有什么事是自己做不到的,非要你们这些低等生物来实现呢?” “那你想如何?”我抬起头,声音冷得好像十月霜降。 他潇洒地一甩满头金发,摸了摸下巴:“不如这样吧,你来伺候本殿下沐浴,也不枉我屈尊纡贵召见你一次。”说罢,向外走去。 望着那嚣张到极致的背影,我的嘴角有抽搐的趋势。 踏入一间奢华到夸张的浴室,梅塔特隆当着我的面大模大样地脱掉身上唯一的遮蔽物,抬腿踏入蒸汽弥漫的浴池中。在示意侍从将毛巾递给我之后,自己则在水池一角坐下,靠在池壁上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我一心想着马上结束这场荒诞的会面,于是压下心头的不快来到他背后,打算给他擦背。只是当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拿着毛巾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僵住了动作。在那线条流畅的背上,三道浅淡的抓痕赫然昭示着它们的存在,瞬间刺痛了我的眼,与此同时,胸口升起某种难以名状的呕吐感,那具躯体竟然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情欲气息。跟挚爱之人重生后的首次肢体接触,竟是为他清洗与别人欢爱的痕迹。 意识之海中,有什么东西崩断了。我转到他对面,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毛巾丢出去,直砸在梅塔特隆脸上。天使之王顿时愣住了,似乎还从未有人这样挑战过他的权威。随后那双异色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下一秒我便被扯着衣领摔进水池。带着杀意的愤怒语调在我耳边响起:“好放肆的魔族!你活腻了吗?” 我差点儿忘了,当前的少年之姿会让自己在力量上处于劣势。浸了水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湿漉漉黏腻腻的,让人好不焦躁。怒火积聚在胸口几欲爆裂,眼底升起一抹嘲讽,我冷冷地看着他:“活腻的是你吧。” 话音未落,便被人捉住手腕大力压在水池内壁上。梅塔特隆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钳制着我的手突然施力,骨头顿时发出了即将折断的悲鸣。强烈的疼痛让我苍白了脸,顾不得松垮的衣服在挣扎中滑落肩膀,我咬紧牙关,瞪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示弱。气氛瞬间变得躁热又诡异,我眼看着面前的身躯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过来,却无法挣脱他的禁锢。就在这时,一道携着杀气的红光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场面。 然而那突然出现的威胁还没有波及到我身上,便被梅塔特隆硬生生拦在半路。我吃力地抬起头,余光中拉斐尔手持炎之剑站在水池外,他身上什么都没穿,赤裸的躯体上满是鞭痕。那副样子看起来很是眼熟,哦,对了,这不就是之前床上那个人吗? “你、你竟然回来了!还、还是以这种姿态,打算来诱惑殿下吗?殿下现在是天界最高贵的天使,早已不是你可以企及的存在了,他永远不会变得跟你一样!死心吧,滚回你的地狱去!滚回去!”拉斐尔发疯似地大叫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都在发抖。 “拉斐尔,我记得自己告诉过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梅塔特隆转过身,原本轻佻的声音突然退去了一切感情,“你拿着剑冲进来,是打算行刺我吗?” “不、不,殿下,是他,这个邪恶的魔族,我必须将他铲除。”拉斐尔指着我,眼珠瞪得几乎掉出来。 “哦~~原来你是来杀他的。”梅塔特隆若有所思地颔首,与此同时,赤色的火焰凝聚在他掌心。他扬起手,火焰化作长鞭凌空抽打下来,伴随着一身惨叫,拉斐尔跌倒在地。 “殿下,他只是个卑贱的魔族,为什么……”拉斐尔不甘地抬起头,半月形镜片后的眸子燃烧着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我召唤出来的。只要是我的东西,就算是一条狗,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我决定他的死活。不要试图激怒我,拉斐尔!”优美的大提琴嗓音转化为阴森可怖,金发在身后狂乱地飞舞着,骇人的低气压笼罩在浴室上空,天使侍从们跪了一地。 当着拉斐尔的面,梅塔特隆将我拉进他怀里。他从上方用另一只手扣住我的下颌,笑容邪气而轻狂:“听说你们魔族以性爱为荣,我看着你还算顺眼,不如就在这里享用你一番如何?” 额角青筋暴跳,身子不禁颤抖起来,那是因愤怒到极点而引发的痉挛。混账梅塔特隆!就算你失去了记忆,照样不可原谅!心底大吼一声,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想也不想直接挥上他脸颊。当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浴室里时,倒立的五芒星魔阵出现在我脚下。我高声吟诵起咒语: “沉睡于大地深处的黑暗巨龙,拥有冻结灵魂的霸者之怒啊,集合吾与汝之力,尽情咆哮于此吧——” 顷刻之间,浴室摇晃起来,地面出现数条巨缝,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大理石柱子一根根断裂,整个建筑物开始崩塌,四周响起天使们惊慌失措的尖叫。无视着这一切,怒不可彻的我随手在半空中撕开一条时空裂隙,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梅塔特隆,你给我等着! Chapter 38 魔王陛下在寿宴上被召唤,回归后怒发冲冠、衣衫不整。以上是某些自称知情人士对我的描述,这条消息刚一出炉,便在魔族上下激起舆论的热潮,并作为帝都百姓茶余发后的谈资,在潘地曼尼南广为流传。 我回魔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别卜西算账。我提剑闯入他管辖的第二狱,这位代表着暴食的撒旦当时正在大摆晚餐,看见我进来立即傻眼。 “陛下,我知道错了!您的名字我已经从召唤簿上去除了,这次绝不会有错,您消消气,把剑放下好吗?属下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看在我鞍前马后为您效力的份儿上,饶我一命吧!” 别卜西跪在地上哭诉着,连带着他那些小喽啰也跟着跪地求饶。那些鬼魂、牛头人、羊魔人什么的一哭,地狱里顿时变得鬼哭狼嚎,那景象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一个骷髅兵磕头磕得太卖力,一下子把脑袋磕掉了,正好滚到我脚边。我就看到那个骷髅头下巴一张一合咯咯作响,然后从两个眼睛的窟窿里流出了类似番茄汁的东西,瞬间毛骨悚然。 “别卜西,我今天就法外开恩饶你一命,这种玩忽职守的事你要是再敢有下次,就等着掉脑袋吧!”说完,我一甩袖子,离开了群魔乱舞的现场。 回到万魔殿,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我开始考虑梅塔特隆的事。在这次脱线的会面之前,我一直将梅塔特隆当做魔界的一份子,甚至都没有问过他的意愿就擅自将他列为七撒旦之一,只因为觉得自己选择了魔界,他就一定会跟随自己。可是现在,我没那么确信了。 就像萨麦尔说的那样,梅塔特隆在天界活得很好。 在我、梅塔特隆、萨麦尔三兄弟中,梅塔特隆是最像父亲的。我与父亲只是形似,内里则截然不同。而梅塔特隆不一样,他的单纯,他的才情,他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的个性,从骨子里像极了阿尔法。更重要的一点,梅塔特隆是父亲一个人的孩子,不像我的身上还混有另一半别人的血。神原本就对他寄予厚望,在失去了我这个阿尔法的代替品之后,他更是明白了血统纯粹的重要性,因此越发疼爱梅塔特隆。从神给我们的称号便可看出,虽然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曾经给我的是“天国副君”,给他的却是“天使之王”。 梅塔特隆下界拯救世人,世人称他为“圣子基督”,要知道他们口中的“圣父”可是神呢。如今的天界神已不再过问,因为圣子已经诞生。他是神的儿子,是万民的救世主,是天国的继承人,而我却是他们的敌人,罪恶根源的撒旦。曾经荣极一时的炽天使路西法从天界历史上彻底消失,无人再提及这个名字,他们只论魔王撒旦,而撒旦这个称呼可不是褒义词。 拉斐尔见到我之所以会那么害怕,大概是把我的到来理解为蛊惑梅塔特隆堕天了。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我真的忍心让我心爱的人步我的后尘吗?剥夺他全部的光环,拉着他堕入无底深渊,不但屈尊于我之下,还要受世人唾弃指摘?我没有这个权利。不光是我,任何人都没有替他决定未来的权力,包括神。删除记忆这种行为是卑劣的,这对梅塔特隆不公平。我要让他知晓一切,然后平静地看着他决定未来的道路。到那时,天界抑或魔界,无论他选择哪一边,我都会微笑着接受。 我要怎样恢复他的记忆?召唤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而身在魔界的我要触及他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我无法做到,那么还有谁能代替我? 床头矮桌上,小天使的灵蜷缩成乳白色的光球,发出柔和的微芒。我取出梅塔特隆的金瞳,闭上眼,回忆我与他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镜湖边初遇的样子,祭坛前因误会打架的样子,在花园里种曼殊沙华的样子,并肩通过炽天使试炼的样子,他抱着受伤的我敢往生命树焦急的样子,他与我牵手走向光耀殿幸福的样子,我们在原动天生离死别的样子……我将这全部的记忆注入那双金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与小天使的灵融合在一起。 我的孩子,对不起,不但没能在你短暂的生命中给你亲情的温暖,如今还要寻求你的帮助。我要给你第二次生命,只是因为神的诅咒,你无法作为天使活下去,而成为魔族,对于恢复梅塔特隆的记忆没有丝毫意义。所以,请你降生在人间吧。 萨麦尔在夏娃腹中留下了他的血脉,那罪恶的种子在日后成长为名为该隐的男人,犯下了杀亲的罪行。神诅咒该隐,将他变为被世人憎恨的吸血鬼,从此只能以鲜血为生。该隐流落到红海,在那里他遇到了夜之魔女莉莉丝,学会了利用鲜血产生强大的力量供己使用。在孤独的驱使下,始祖该隐创造了第二代吸血鬼,他们又用同样的方法该隐的创造了十三个孙子。第三代吸血鬼在诺亚大洪水中幸存下来,他们叛变并灭了第二代,建立血族十三氏族,号称拥有能与天界相媲美的力量。我不知道他们所言是否属实,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必须进入休眠期补充体力的话,神现在一定很头痛,因为这些家伙似乎是我的信徒。 我希望我的孩子生为强者,人类脆弱的身躯和短暂的生命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于是我把目标定在了血族。时至今日,血族已繁衍了十几代,大概是始祖的血液日渐稀薄的缘故,后代们的能力一代比一代弱化。到了中世纪后期,由于教廷的大肆捕杀,当时的六至八代血族不得不互相缔结同盟,以避免生存陷入危机。十三个氏族中,七个结成密党,两个结成魔党,还有四个保持中立。就在那之后不久,我选中了一对魔党夫妇。 勒森布拉氏族的亲王詹姆斯·冯·安德烈和茨密西氏族的女王丽丝缇娜·冯·亚历山德拉,在他们的婚礼上,我借族内女巫的口降下神谕,撒旦之子将作为他们的孩子诞生。我将荆棘王冠定为撒旦之子的标志,就像当初将倒立的五芒星送给自己一样。魔党上下一片沸腾,血族崇拜我丝毫不逊于人类对神的崇拜,大家都热切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比圣子降临人间却无人理睬的情形好了不知多少。 虽然之后詹姆斯和丽丝缇娜在与教廷的圣战中双双遇害,但我的孩子依然活了下来。他被当成人类抚养长大,在流亡二十载后成功作为血族的君主觉醒。他吸血时眼睛会变成金色,不知有多少人迷醉在那双金眸中,只有我了解原因,那双眼并非血族的眼睛。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俗事,无非是族内的纷争,氏族与氏族之间的纷争,以及整个血族与教廷的纷争。值得一提的是,血族与教廷的这次争斗极为激烈,双方陷入苦战,开始召唤自己信仰的神明,血族叫出了撒旦,人类叫出了天使。 米迦勒一上场就瞬秒血族,我家儿子气不过,冲上去跟他单挑,结果撞上了梅塔特隆。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个性百分百是继承了梅塔特隆的,两个人斗起来很有趣,梅塔特隆甚至对儿子的金眸产生敌意,打算把它们挖出来。结果他马上就遭报应了,先前遗忘的一切尽数回想起来,神的努力终成泡影。 “路西法,你在哪里……”梅塔特隆对着夜空撕心裂肺地呐喊,哭得像个小孩子。 为回应他的呼唤,我于黎明的第一线曙光中现身。无视着周遭或是惊艳或是畏惧的视线,我的眼只注视他一人。缓缓伸出手,我对他绽开笑容:“欢迎回来。” “鲁鲁,我等了你好久。”含泪说着这句话,梅塔特隆毫不犹豫地扯下头上的王冠,展翅投入我的怀抱。 我赢了。直到现在,他依然选择我,毫无疑虑,不离不弃,抛却一身荣华只为跟我在一起。终于,我破碎的世界重归完整。 我与梅塔特隆相拥的那一刻,我看到米迦勒的眼中再无光彩。在绝望与沉默中,他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带着天使军团黯然离去。 我承认我爱梅塔特隆,我也从不否认爱过米迦勒。他们二人的区别在于,米迦勒很完美,梅塔特隆与完美根本搭不上边。然而面对威胁到我生命的神,不完美的梅塔特隆可以为了我去弑神,完美的米迦勒却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将他天使长的职责贯彻到底。米迦勒的信仰是神,而梅塔特隆的信仰是我。 在这个世界上,爱的形式多种多样。一味疼惜的与保护,过度了反而成为对方的负担,到头来只成全了自己。爱一个人,便要信一个人,不计一切代价去成全一个人。是束缚还是成全?答案取决在一念之间。 多年以后,我的孩子对我提出疑问,撒旦之子的标志为何是荆棘王冠,王冠上又为何缠绕荆棘?我望着他,笑而不语。 没有哪一个王座不是由白骨堆砌起来的,没有哪一条称王之路不是披荆斩棘开拓出来的。王者难为,无情的难为,有情的更难为。为了终点的那顶王冠,我们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牺牲了太多。 神说傲慢是我的原罪,其实我的罪何止傲慢一则。贪婪、野心、占有欲,凡人应有的欲念我非但一概不缺,甚至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如此任性,如此霸道,只要是想要的便要尽数掌握在手中,这样的我如何做天使?这样的我只能是魔王。 堕天的那一刻,天界失落了光辉,魔界升起了太阳,而我还是我。时代变迁,沧海成桑田,我所追求的东西不曾改变。 梅塔特隆,请跟我并肩站在一起,向着这三界芸芸众生,自由地微笑…… Chapter 39 “麦克,这是你弟弟,鲁卡。”冷硬的面孔晕开一丝喜悦,父亲将新生的婴儿放在我手中,转而去照顾虚弱的阿尔法。 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你静静躺在我怀里,又小又软像团棉花。你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我把你抱在胸口感受着你的温度,你幼小脆弱的身体虽轻如羽毛却带给我生命的重量。透过襁褓的缝隙,我看见六根小小的翅膀。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绚丽的圣光环绕上手臂,瞬间夺去了我的视线。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是特别的。 天使按出生方式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神直接创造出来的无性生殖,这在天界最为常见,绝大多数天使都是如此;另一种则是由炽天使振翅而生的单性生殖,比如我、贝利尔、梅塔特隆等等。你却跟我们完全不同,你拥有两方亲本,是炽天使结合的产物。然而炽天使结合是天界的禁忌,是不被神允许的,为此,你的双亲从恒星天逃亡,一直躲避到东方的伊甸,在这圣湖湖畔,阿尔法生下了你。 我用勺子将独角兽的乳汁喂到你唇边,你张着粉嫩的小嘴吮吸了几口,慢慢睁开深紫色的眼睛,看来对这个味道很满意。我终于松了口气,放心大胆地喂起来,之前已经不知试过多少种动物的奶水了。你一勺一勺地喝着,直到开始打嗝,我才放下勺子。 我卷起袖口,从湖中打了一盆水用魔法加热,然后把你放进水里,你就舒服地睡着了。我仔细地清洗着你带着奶香的小身子,看着水中倒映着自己尚且稚嫩的脸,不住地叹气。终于明白那两个人逃亡为什么要带上我了,他们根本就不是照顾小孩的料! 我们的父亲欧米伽是个不苟言笑的炽天使,他总是严格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容不得一丝马虎,就像雪山之巅屹立不倒的玄武岩,冷酷强大,望而生畏。不过他也不乏温柔的一面,虽然这份温柔只会在一个人面前展现,那个人便是你的生父阿尔法。作为原初的炽天使,阿尔法几乎拥有着与神等同的年龄,在天界的地位也极其尊贵,然而这样高贵神圣遥不可即的存在,却在遇到父亲后变得任性又孩子气。那两个人相处时眼中只能看见彼此,根本容不下其他,常常让人产生自己很多余的感觉。反正当时的我无法理解,也许真像他们说的,我还太小了。 你很乖,除非饿了从不哭闹。每当我用刚学会的魔法将指尖跳动的火焰幻化成鸟兽的姿态,你就会对我露出甜甜的笑容。看着你弯起眉眼的样子,我的心温暖得几乎化掉。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一部分,享受着照顾你的每一分每一秒,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神便找到了我们。 在神到来前夕,父亲的好友炽天使贝塔赶来通风报信,父亲立刻决定让阿尔法带着你先走,自己则和贝塔负责拖住神。我知道他们是抱了必死决心的,因为任何违抗神的行为都是以卵击石。我看见父亲伟岸的身躯在眼前一次次倒下去却又一次次重新站起,贝塔也是如此,他们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都在为你的逃离争取时间。然而触犯禁忌的天使终将不得善终,阿尔法大概也明白,把你藏在安全的地方之后,他回到神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阿尔法与父亲的背叛令神大为震怒,神将余下的四位炽天使囚禁在恒星天,并将那里列为了天界的禁地,从此神族再无炽天使。我和贝利尔由于父辈的关系被流放到太阳天的耶路撒冷,在那里我们度过了艰苦的少年时光。曾听父亲说我出生之时天狼星变成了火红色,这预示着天界将诞生有史以来最强的战士,于是我整日与剑为伴,不断磨练着自己的武艺。我相信你一定在某个不为神所知的角落茁壮成长着,我期待着与你重逢的那天。 我与贝利尔的能力提升的很快,尤其是贝利尔,原本嗜睡如命的他在那段时间里异常刻苦,连朦胧的睡眼都变得犀利起来。我那时还不知道,他的变化是有原因的。不久之后,贝利尔单枪匹马闯到原动天,声称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雪恨,神的身边竟没有一个天使可以敌得过他。最后他还是输了,他败给了我。 贝利尔被我扔下创界山。在堕天之前,他不解地质问我,为什么我不同他一起为父报仇,为什么我要帮助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我当时这样回答他,因为我们都是神的孩子。 与贝利尔一战让我成为天界的英雄,神赞赏我护驾有功,破格提拔我为智天使,并赐予我“米迦勒”这个名字。当我从四翼升为六翼时,我成年了。在加翼仪式中,神让我发誓永远效忠于他。我的父亲夺走了神最爱的天使,神始终无法相信流着欧米伽血统的后代。神是这个世界的理,身为天使我从没打算背叛他,不然我也不会帮助他击败贝利尔,于是我向神立下了誓言。 我带领着天使军团守卫着神族的领土,与魔族的战斗屡战屡胜,同时在天界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只是成年后的我渐渐很少笑了,“战神米迦勒”,人们称赞这个名字的同时又何尝不畏惧着它?无数魔族死在我的剑下,我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却无动于衷,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我。我机械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直到在天界北境的军营中发现你的身影。 在我荒度岁月的日子里,你已经成长为朝气蓬勃的少年。绝无仅有的黑发紫眸,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除了那四根淡蓝色翅膀。我理解阿尔法的良苦用心,为了保护你不被神发觉,只有封印你的圣光六翼让你变得普通。我虽不知道阿尔法用何方式将你抚养长大,但看得出你的童年过得很幸福,没有见证你的成长真的很遗憾,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让我来保护你吧。 为了方便照顾你,我将你编入自己的直属部队,这时我惊讶地发现,你的实力比同龄的天使强了不知多少。我向部下打听才知道,你本是法天使,且仅凭四次考试就从最低等的白色双翼晋升到蓝色四翼,最后还是因为魔力太强被禁考才转行做了战天使。原来从八百年前起每隔一百年就炸坏一座元素塔楼的人是你啊,我的宝贝,你真是个天才! 随着我们的接触日益增多,你对我也渐渐熟络起来,于是我身边开始发生各种各样的小恶作剧。每当看到自己的狮鹫兽成了秃顶或者被子里钻出一只刚出壳的小龙,我也只是一笑了之,调皮是小孩子的天性,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我的副官然得基尔经常抱怨我太纵容你了,我听了全当没听见,我就你一个亲人,不纵容你又纵容谁呢。 光暗大战中你战功卓着,神将你提拔为智天使,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我由衷地替你高兴,你生来就注定不凡,日后定会成为比我更加优秀的人。放心大胆地享受你的生活吧,风浪与灾难由我一人抵挡,我的羽翼之下,永远是你停泊的港湾。 我原以为自己对你只是手足情谊,可是那天在祭坛为你加翼时,我了解到心中这份感情非比寻常。与你的首次坦诚相见让我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拥你入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对你索取更多。你深邃的紫色瞳孔望向我,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神,一如婴儿时澄澈无垢。刹那间我羞愧难当,面对如此信任着我的你,我怎么忍心辜负?我压下心底的悸动,重新穿戴整齐,只要这样就好,只做你的兄长就好…… 你迅速地成长着,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在六翼天使的会议上有人提出疑问:面对一个腐朽的国家,是该从内部改变还是从外部摧毁。我毫不犹豫地支持前者,结果被你毫不犹豫地反驳。看着你据理力争的样子,我真不知该欣慰还是悲伤。我何尝不知这腐朽的国家就是对天界的指代?可是我的宝贝,你真的打算摧毁生你养你的故土吗? 你总是为自己不能成年而苦恼,殊不知我也与你苦恼着同一件事。你也许还未觉察,你的光芒已经越来越耀眼,总有一天会被神召见,那时你的身世就无法隐瞒了。除非你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否则我真不敢想象神知道真相后会对你怎样。就在这时神提出了造人的想法,并打算晋升一批炽天使。这对你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只要你顺利通过试炼,成为炽天使时大幅提升的灵力一定能冲破你身上的封印,那时你便可恢复原有的姿态,就算是神也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了。 然而事与愿违,你通过了试炼却没有得到神的晋升。原因我后来才知道,你在与水之君主的战斗中使用了究极黑魔法,被神发现,让他起了疑心。宝贝,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在人前展露不属于神族的力量。怪只怪我当时五感尽失,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你。我暗自责怪着自己,追悔莫及。 神在原动天召见我们,他立刻发现了你的身份,当天便对我下达了除掉你的命令。我无法违背神的命令,更加无法伤害你。我绞尽脑汁思考着,除了天使晋升的瞬间灵力会剧增,想要迅速提升灵力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将我的灵力过渡给你。我当然知道自己跟你属性不合,只是过渡灵力时需要与你做的事那般亲密,我怎能允许他人碰你? 那晚我第一次喝醉了,我知道自己在害怕。我借着酒劲儿闯进你家,把你反锁在房间里。之后的事我不忍再回忆,我如野兽般蹂躏着一直以来小心呵护的孩子,将自己建立的信任完全打破,用肮脏的行为玷污着晨星的光辉,那油然而生的罪恶与背德感,让人疯狂。在慌乱中将包含灵力的液体注入你的身体,看着你因属性相克而痛不欲生,我落荒而逃。我知道自己已没有资格再触碰你了。 当我们再次见面时,你已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副君殿下。退去天真与稚嫩,成年后的你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眉梢却透着凛然锐气,你站在万人中央,身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高贵美丽不可方物。看着笼罩在圣光下的你,我深深感受到自己正在离你越来越远,只是这颗心却越发被你吸引,自己对你的爱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强烈了。我跪拜在你脚下,并非是对你愧疚,而是被你深深折服。 神总是将你错认为阿尔法寻求着心理安慰,其实你与他完全不同。阿尔法就像天上的浮云,虽然高高在上,却只能活在神的世界里,永远逃不脱那片蓝天。而你却是汪洋大海,神秘而深邃,浩瀚不见底,有着可与天空抗衡的实力。 你集权力于一身,开始遵循自己的意志革新天界,神族腐朽的面貌渐有改变的趋势。神终于发现在你身上找到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于是他采取了行动。陈旧与新生,两股力量展开激烈碰撞,你带领三分之一天使向神发起挑战,直逼到御座前,然后被我拦下。 你对我伸出手,你说想让我只做你一人的战神。我脸上冰冷的面具险些碎裂,没想到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心里还是顾念着我的,可是,抱歉,我的宝贝,我不能站在你这边。神纵使再不对,也是整个世界的造物主,我们的父。阿尔法和欧米伽直到死也没有对神刀剑相向,他们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做。 我强作冷酷,无声地拒绝了你。我看见你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许久,最后无力地放下,我的心也跟着沉入深渊。 后来神通过卑鄙的手段挟制了梅塔特隆,改变了他被动的处境。而你为了梅塔特隆,义无反顾地选择堕天。你站在创界山巅,我曾将贝利尔扔下天界的地点,你面朝我们大义凛然地微笑,喊出那句被后世颂为绝唱的口号。 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你的身影化作流星坠落,跟随你的天使前仆后继地跳下,如同壮丽的流星雨。我跌坐在天使军团的阵营中,泪流满面。你如何怪我,恨我,甚至杀了我,我都无所畏惧,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你离我而去。真的只有堕天一条路可走了吗?不能守护你的世界,还有我存在的价值吗? 那一天,你带着光辉陨落,同时带走的还有我的灵魂。从此,米迦勒只是徒有战神虚名的躯壳,再无希望,再无感情。 我恪尽职守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铁面无私地纠正着天界的走向,我要从内部改变它。我知道魔界经你的手正日新月异地繁荣起来,所以自己也不能懈怠,天界应该作为三界的表率,公平公正,永垂不朽。 大地因人类的存在充满生机,男人与女人两两结合,繁衍生息。天使们嘲笑着这种野蛮的行径,我却有些羡慕他们。女人是男人的肋骨,二者结合的瞬间,人类回归完整。而天使只是单一的个体,绝大多数连亲情都不具备,何来嘲笑别人的理由呢?如果给我们转世为人的机会,我倒是情愿成为你的肋骨。 在我羡慕着人类的时候,神给了梅塔特隆这个机会。他作为圣子转生,成为了人间的救世主,使人们有了信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奉神。他们成立了教会,选出侍奉神的仆人——教士,地上建起了教堂。天使长米迦勒作为神之王子被记录在《圣经》中广为流传,不少教堂中塑立着我手持圣剑和天平、象征着绝对正义的雕像。 我的诞辰被定为圣米迦勒日,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被人们隆重庆祝。而你出生的日子,也是另一个种族的狂欢节。那是活跃在夜色下,狩猎人类并以鲜血为生的种族,他们信仰者暗夜之主,是你忠实的信徒。血族与教廷摩擦不断,在某一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决。我应教廷的召唤来到战场,与血族年轻的王对立。 我一生痛苦的记忆有三,第一是不得已玷污了你,第二是眼睁睁看着你堕天,第三就是那一天,我得知你与梅塔特隆育有孩子。当那个血族少年站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他是撒旦之子,并使用你专属的倒立五芒星魔法阵的时候,我的震撼不亚于五雷轰顶。 你的儿子作为媒介恢复了梅塔特隆的记忆。 当万事俱备之时,你踏着黎明的曙光现身人前。这是你堕天后我们的初次会面,比起昔日高贵神圣的天国副君,成为魔王的你更加动人心魄。威严冷艳,邪魅霸气,仿佛敛尽了世间风华,绝美得令人窒息。看着你将梅塔特隆拥入怀中,我痛苦得几乎疯掉。 我抱着数千年的疑问对你开口,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我?为什么要堕天? “米迦勒,你从没爱过任何人。你的心中只有你的神,你的信仰。” 你一字一顿地回答着我,盯着我的深紫色瞳孔流光闪烁。我不想再逼迫你,默默带着天使军团离开。 路西法,你在骗人。如果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要这般痛苦?以你的性子,对于辜负了你的人,你定会让他万劫不复。而对于我,你从不忍心下手。你太温柔了。如果当初你肯舍弃我,舍弃梅塔特隆,舍弃所有你在乎的人,三界早已在你的掌控之下。可是那样,路西法就不是路西法了。 即使前方布满荆棘,骄傲如你,也会笑着拒绝我的守护,毫不犹豫地走下去。而我,只能目送着你的背影,越走越远。此时此刻,我只想把你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米迦勒从没爱过任何人,除了你。神在我心中不过是应当遵守的宇宙定律,如何成为我的信仰?从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成为我的信仰,我生命的支柱,我生存的意义。 如果天使也有来生,我只想做你一人的战神。 Chapter 40 梅塔特隆将一对兽耳戴在头顶,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是一双地狱犬的耳朵,他好不容易才从萨麦尔那儿要来的。据萨麦尔说这是他新研制出来的魔力眷属器,只要戴上就可以拥有相应魔兽的特性。虽然效果只是暂时的,但对目前的他来说再实用不过了,接下来只要照着说明操作就可以了。 话说我们的梅塔特隆殿下为什么会萌生这么奇怪的念头呢?因为自家魔王陛下对他不感兴趣了。自从他恢复记忆成为撒旦之一后,就被派遣到第一狱管钱,从此不闻不问,概不召见。鲁鲁,绝对是生气了。 说起自家魔王陛下生气的原因,梅塔特隆也不是不清楚。在他被神删除记忆的那段时间,他闲得无聊就玩起了召唤魔族的游戏,没想到运气爆棚了一次,阴差阳错竟召唤出了魔王大人。当时的他哪里知道魔王长什么样啊,他家鲁鲁把翅膀收了,还缩成了美少年,于是他就情不自禁地说了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到现在追悔莫及。唉,他当时以为对方只是个黑暗精灵才会调戏的,否则打死他他也不敢呀。 说到精灵么?梅塔特隆搔了搔鼻子,傻笑起来。他第一次遇见鲁鲁也把对方当成精灵了,谁让他们家鲁鲁气质那般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呢。当时他立马就沦陷了,谁说一见钟情不可信啊,他梅塔特隆就是这样恋爱的。想当年他还是个阳光纯情少年,担心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疏远自己,不仅变没了两对翅膀伪装成下级天使,还用假名字蒙混过关。结果后来遭报应了,他家鲁鲁非但不认他,对他的抵触情绪还相当严重,他追了多少年才把鲁鲁追到手啊,他容易么?可是现在,鲁鲁又不理他了。 只是不理他还好,可那个叫墨菲斯托的大恶魔算怎么回事啊?整天围着鲁鲁转,还大献殷勤,不就是长了对山羊角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那个大恶魔就可以让鲁鲁对他笑,还在他头上温柔地摸来摸去啊,明明自己更好看的说。 梅塔特隆越想越气不过,他拿过萨麦尔写给他的说明书,照着上面的咒语吟诵起来。伴随着一团团彩色烟雾,奇妙的变化在他身上发生了。在镜子前重新确立了自己的新形象之后,梅塔特隆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这个样子,鲁鲁一定会喜欢的。 夺回魔王陛下大作战,现在开始! 钟声敲响十二下,走廊两旁的灯火自动依次点亮,万魔殿厚重的大门向两侧打开,银发红眸的堕天使踏上猩红毡毯,单膝跪下:“魔界第八狱总督萨麦尔参见陛下。” 我俯视着下方那个如罂粟般妖醴的身影,微微抬手:“平身。” 萨麦尔站起身,一眼瞥见站在我身边的恶魔大将军,目光顿时犀利起来。 墨菲斯托见状,朝我深深鞠了一躬:“陛下,时间不早了,请容属下告退。” “将军阁下走好,谢谢你的蛋糕。”我指着桌上精致的甜点,微笑着说道。 “陛下喜欢我会再带来的。”墨菲斯托面露喜色,再次恭敬地深施一礼,转身离开。 萨麦尔目送着墨菲斯托离开,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我似乎看到空气中擦出了火花。看着恶魔大将军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我不由得调侃起萨麦尔来:“别盯着啦,那么好看的眼睛都快变成刀子飞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那只黑山羊总缠着陛下,真讨厌。”说着赌气的话,萨麦尔步履轻盈地向我走来,在他身后跟着两名抬着大纸箱的侍卫。 “那是什么?”我问。 “是梅塔特隆送来的礼物。”萨麦尔站在我身边说道。 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我对侍卫吩咐道:“打开吧。” 侍卫领命,掀开了盖子,一整箱凄艳如血的曼殊沙华映入眼帘。 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赤色的花朵如火焰一般,光是看着它们,身体就会涌出些许暖意。我突然想起这花生长的地方距梅塔特隆所在的第一狱不远。记得那些与他分离的日子,我曾经无数次去到忘川岸边,在那遍野的妖红之中,回忆与他度过的时光。如今,他将我们爱情的见证送来,我又怎会不明白他的用意。 我当然是希望他回来的,但这不代表我不介意之前发生的一切。在天界鬼混就算了,我看不见也管不着,可这家伙竟然把注意打到魔界来,好死不死召唤出的魔族还是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自己知道。没节操的笨蛋,现在才来道歉,活该受教训! 目光落在鲜红的花丛中,一张醒目的白色纸条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勾了勾手指,纸条落入手中。 “请收留我吧!”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这是什么意思?”我朝萨麦尔抬了抬下巴。 “谁知道呢,那家伙头脑一直不太灵光。”萨麦尔结果我递给他的纸条,用不屑的口吻说着。他向侍卫摆了摆手,那两人便关上殿门退了出去。 我这才发现萨麦尔手中拿了个琉璃瓶。就见他拔掉软木塞,将那瓶中的液体注入到一个水晶高脚杯中,端到我面前:“陛下,这是我新研制的饮料,虽然喝起来像酒但并不醉人,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明艳的琼浆玉酿经过水晶的折射显出璀璨的色泽,仿佛最上等的红宝石,像极了萨麦尔眼睛的颜色。我端起酒杯喝下一口,甜淡适宜,唇齿留香。望着身边之人等待评价的眼神,我微微一笑:“不错,很有你的味道。”说着,将萨麦尔拉倒在自己身上。 “陛下?”萨麦尔躺在我怀中,露出讶异之色。 “来,一起尝尝。”我含起一口酒,吻上了那双殷红的唇。 舌尖撬开贝齿,我将甘美的琼浆度入他口中。萨麦尔闭上眼睛,以灵舌纠缠着我的舌头,搜刮着口腔内柔软的粘膜,他贪婪地吮吸着我的津液,丝丝缕缕的银丝顺着嘴角流下。看着那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我戏谑道:“不是说这酒不醉人吗,你只喝一口怎么就醉了?” 萨麦尔睁开眼,红宝石眸子波光潋滟:“是陛下的吻令我沉醉,虽仅此一次,却让人想要永远深陷其中。” 我的眼角有些湿润。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我爱的人相继离去,不是分道扬镳,就是神魔永隔,唯有这个人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他早就明白我爱的人不是他,却依然对我不离不弃,即使我无意再碰任何人,他也会几千年如一日地默默为我付出着,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我语声哽咽:“谢谢你陪着我一路走过,萨麦尔,我路西法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夫复何求?” “陛下一言,此生足矣。”他睁开眼,眼角有泪珠滑落。 我拭去他的泪水,拥他入怀。正在这时,不远处的纸箱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有什么东西从花丛里钻了出来。 首先是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接着是披着金色毛发的脑袋,然后一双类似犬类的爪子,光溜溜的身子,还有一条大尾巴。当那个不知名的生物从纸箱里跳出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狼人入侵了。灵力凝结在掌心以防万一,我看着那家伙原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朝我的方向抬起了头,我顿时愣住了。 “你是梅塔特隆?”我望着那双左蓝右绿的异色瞳,不可置信地问道。 “汪!”犬化的梅塔特隆蹲在地上,像要对我的话表示肯定似的,摇了摇尾巴。 “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情景无比诡异。不经意间视线落在萨麦尔脸上,怀中之人目光闪烁,身子绷得有些紧。他在紧张么?看来这件事另有蹊跷。 我像地上那只“人模狗样”的生物招了招手,他欢快地叫了两声,四肢并用向我跑过来。那家伙脖子上套了个皮质项圈,项圈连着根铁链,一跑起来叮咚作响,相当滑稽。 我抓住链子将他拉到自己脚下,仔细检查起他的身体状况来。除了多了兽耳和尾巴,以及手脚变成爪子外,身体并无太大变化。咦?这对兽耳好眼熟呢,好像是地狱犬的耳朵吧,还有这耳朵上的花纹,怎么看着那么像萨麦尔养的品种呢?再看怀中人不自在的表情,心里大概猜出了三四分,梅塔特隆的改变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挑起萨麦尔的下巴,我笑得无比温和:“亲爱的萨麦尔,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原因呢。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我、我不知……”他支吾着,一双眼不知该往哪儿看。 “真的么?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的手从他长袍上打开的V字领探了进去,捏住他胸前的突起。 “嗯~~陛下~~” “小萨麦尔,你现在要是不说,待会儿也许就没力气说了。”我把他横放在腿上,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握住了他腿间的某个部位。 “陛、陛下~~不要!”萨麦尔扭动着身躯,发出诱人的颤音,“是我~~啊~~是我给了梅塔特隆~~自、自制的眷属器!” “原来如此。那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伸进萨麦尔衣内的手继续在胸前画着圈圈,引来他又一阵媚入骨髓的呻吟。 “因、因为,因为~~陛下只关注墨菲斯托,都不需要我们了!”说着,萨麦尔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看着他那伤心的样子,我有片刻的错愕,随后吻上他满是泪痕的脸,宽慰道:“笨东西,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了呢?不过是气这个家伙。”说着,我用脚尖踢了踢下面那只梅塔特隆犬。 “呜呜~~”喉咙中发出呜咽,梅塔特隆蹲坐在我脚边,水汪汪的眼睛看上来,满满的都是委屈。 不理他。 萨麦尔眨了眨朦胧的泪眼,嗫嚅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看看,眼睛都哭红了。” “本来就是红的。”他别过头,有些害羞。 看着平日里以狠辣着称的萨麦尔露出脆弱的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我扪心自问,是自己让他们不安了吗?不过是最近突然觉得墨菲斯托的形象很特别,才会多关注他的,我又没有对他……脑中灵光一闪,我突然有些明白事情的发展经过了。梅塔特隆和萨麦尔嫉妒墨菲斯托,又知道我喜欢特别的东西,所以想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两个人联手,一个搞发明,另一个人充当实验体,结果就弄成这样了? 感觉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蹭自己的小腿。我低下头,正对上如犬类般无辜的眼神,顿感无力。乱拿自己做什么实验啊,本来智商就不高,万一变得更傻可怎么办。 我扯了扯连在梅塔特隆项圈上的链子,指着自己道:“认识我吗?” “鲁鲁,汪~~”梅塔特隆摇了摇尾巴,望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得了糖的孩子。 “他呢?”我又指了指萨麦尔。 “笨蛋毒蛇萨麦尔,汪!”梅塔特隆鄙视地看了萨麦尔一眼,说道。 “你才是笨蛋呢,白痴!”萨麦尔跳了起来。 “笨蛋,汪!” “白痴!” “笨蛋,汪!” “白痴!” 看来身体一切正常,智力也没有下降。揉了揉太阳穴,我站起身,不失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你们继续吵,我要回去睡了。”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下一秒,梅塔特隆搂住我的腰:“嗷呜,鲁鲁我错了,不要再不理我好不好?” “我刚才不是理过你了么?现在我累了,要睡觉。” “人家想和鲁鲁一起睡嘛,汪汪~~”他将两只前爪搭上我的肩膀,眼神无比期待。 什么?我这边刚考虑要原谅他,他就开始得寸进尺了?我的眼神冷了下来,梅塔特隆扁着嘴巴怯生生望着我,立刻化身为弃犬。 “陛、陛下,其实我也……”萨麦尔红着脸对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 单手抚上额头,我叹了口气:“真拿你们没办法,既然这么想要,就跟上来吧。”说完,我向寝殿的方向走去。 身后爆发出一阵欢呼,梅塔特隆冲上前,直接把我扑倒在猩红毡毯上。他像撒娇的犬科动物一般活用着自己的舌头,几乎把我全身舔了个遍。萨麦尔也跟水蛇似地缠上来,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凑在鼻子下方嗅个不停。 我暗自摇头。这两个被兴奋冲昏头脑的家伙似乎还没搞清状况,对于禁欲了数十个世纪的魔王,多余的挑逗只会更加引火上身。在招惹之前,不做好被吃干抹净的心理准备是不行的。 夜,还很长……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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