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出来会好点，别太勉强……”郑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是什么人？”翼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他，“为什么他这么信任你？”
 
“我？咳……”郑默干咳一声，整了整领带才答道，“我说过，我是你父亲的代理律师。”
 
翼从头到脚的打量了郑默一遍，总觉得他有股说不出的怪异，但也抓不住什么把柄，只好对他道：“带我去换衣服的地方，我要回去了。”
 
“哦，好。”郑默应允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我喊名护士带你去……”
 
“你，亲自带我去。”翼不容抗拒的加强了语气。
 
“为什么非要我……”郑默有些不爽的说道，但看到翼的眼神后还是软化下来，“好吧，我带你去。”
 
这个郑默显然也对这所医馆不太熟悉，一路上问了几次医护人员才找到更衣室，来到门口后停住了脚步，回头冲着翼说道：“就是这里了，你进去……你干什么？喂……”不由分说的，下一秒，郑默已经被翼拉着手来到更衣室里，同时反锁上了门。
 
“以为换副装扮，再故意尖着嗓子说话，我就认不出你了么？”翼单臂将郑默抵在墙边，同时摘下了他脸上的口罩和眼镜，“你太天真了，王羽。”
 
不出翼所料，眼前被褪掉伪装的人，赫然就是王羽。
 
“咳，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你猜到了，”王羽脸上带着几分被揭穿后的窘迫，“想当初你用同样的手段，在我身边潜伏了几个月……”
 
“你对我的关心程度，已经超出了陌生人的范围。”翼低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记得你上次‘出差’去了多久么？再加上这周你的情绪一直很反常，所以我打了个车偷偷跟着你，没想到竟然会来到了这里。”王羽似乎害怕翼会生气，声音越说越小，“结果进来后就把你跟丢了，直到看见他们推着你从电梯里出来，当时给我吓得……”
 
“然后呢？”翼看了看手中的眼镜和口罩，几乎要无奈的笑出来，“你这招还真是雷同啊。”
 
“我不是有意想骗你的，他们得知我的身份后，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至于这位郑默律师，是我要求假扮他的，我想让你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但是又害怕你会……”
 
“生气？”翼试探的问了一句，见王羽点头后，又接着说道，“是我说抱歉才对，不应该瞒着你的，只是怕你担心。”
 
“如果真的要动手术，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那我就不仅仅是担心了，你有没有想过？”王羽有些后怕的说道。
 
“对不起。”翼轻轻的说着，将手指缓缓抚上王羽的侧脸，“能不能，让我抱一会？”
 
王羽看了翼一眼，便主动伸出双臂去，将翼环进了怀抱里，翼也立即回应过来，像是怕王羽消失般紧紧地抱住他，直到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丝毫空隙。
 
静默了片刻，王羽感应到从翼身上传来的微微颤抖，以及在他肩头上一滴滴落下的水珠。
 
翼在无声的哭泣，他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坦露在王羽面前。
 
王羽突然想起在书上看过的这样一段话：
 
一个人经受打击后，如果没对着自己的爱人哭过，那么这不是坚强不是勇敢，而是还没有爱到刻骨铭心的程度。
 
若是有人，会在失意难过的时候，在你面前不顾形象的痛哭一场，请相信，在他心目中，你的地位是最重要的，甚至超越他的父母，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只有你。
 
102.我喜欢带把的
 
在这之后，翼来到了本城的某处事务所，见到了那位真正的郑默律师。
 
只见此人大约有四十多岁，五官标致干练，身材也保持的相当完美，一开口便是一道浑厚的男中音：“乔先生，你好。”
 
“你好，郑律师。”翼伸出手去与其交握了一下，随即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关于乔国忠先生的遗产交接，已经全数处理完毕，不知道您此趟前来，可是有什么异议？”落座后，郑默便语气平稳的开口问道。
 
“完全没有，家父很信任您，我也是。”翼停顿了下，接着道，“只是，想咨询您几个问题。”
 
“呵呵，请讲。”郑默放下了一开始的严肃，气氛瞬时变得轻松了不少。
 
“目前我名下的这些股份，其所得收益，是不是可以由我来全权支配？”翼说着，晃了晃手中带来的文件。
 
“当然。”郑默点了点头。
 
“那么，我能不能将这些收益，定期的转到这几个账户里？”说完，翼又抽出几张表格，递到郑默面前的桌子上。
 
“这……都是公益机构的，捐助账号？”郑默翻看了一遍，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对。”翼将其他文件也一并递给了郑默，“麻烦替我办理下，相关费用我会预先支付的。”
 
“照你目前的股份来计算收益，每个月大约能有六至七位数，”郑默好心提醒道，“确定要全部捐献吗？不和亲近的人商量下？”
 
“商量过了，他完全支持我的决定。”翼一想起王羽，便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好吧，周末前办理完毕，到时再把文件寄还。”
 
“谢谢。”
 
事务所外，汽车内，王羽正闭着眼睛，悠闲的听着音响播放出的音乐，突然车门闷响一声向外打开，翼随之便跨坐了进来，紧接着唇边贴过一记轻吻，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就听见翼在耳边说道：“想死你了。”
 
“才分开多一会啊，你这么离不开我，我会很困扰的。”王羽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打趣地笑道。
 
“我恨不得把你绑在身上，不管走到哪都带着你，省得跟人跑了。”说着，翼发动汽车的引擎，驶离了此处。
 
“……我跟谁跑啊我，这不是天天跟着你跑么？”王羽撅了撅嘴，又问道，“事办妥了？”
 
“妥了，这几天留意下快递。”翼将方向盘打了个转，接着道，“不过，你不后悔吗？眼睁睁的错过了做富翁的机会。”
 
“钱太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够花就可以了，我可不想用你去验证一句老话……”王羽话说了一半，便被翼接口道：“男人有钱就变坏？”
 
“你敢？”王羽随着这句话，回应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
 
翼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绝对不敢，老婆大人。”
 
两人一路耍着贫嘴，车子很快在一家孤儿院前停了下来。这里，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收到一笔来自佚名人士的捐款。
 
几名七八岁的小孩子，正在院内的草地上追逐玩耍，传出嘻嘻哈哈天真的笑声。
 
丝丝微风吹来，荡起路边的柳树梢，从鼻息里飘入清新的气息。
 
王羽和翼久久地矗立着，看着面前那一个个无忧无虑的小天使，浑浊的心似乎也渐渐纯净。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领养个孩子吧。”翼悄悄牵起王羽的手，轻轻说道。
 
“嗯，你肯定是个称职的奶爸，哈哈。”王羽想起这个词汇，便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你是什么，奶妈？”
 
“妈你个头，我也是他爸。我将来要教我儿子怎样泡美眉，俘获女教师，迷倒女职员，拿下女老板，让他从小到大，不管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都能成为一名女性杀手。”王羽气概万千的说完这些后，声音又变小了几度道，“绝对不能像他爸一样，被一个男人给诱惑了。”
 
“哦？我的目标和你正好相反，”翼挑挑眉，坏笑着说道，“我想教的是如何追帅哥，推倒帅哥之类的。”
 
“原来你想领养女孩么？”王羽有些失落的问道。
 
“不，我喜欢带把的。”翼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追随着那些奔跑的小正太们。
 
“那你……”王羽停顿了下，才反应过来道，“难道你想……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行不行的，我说了算。”翼笑着一把将王羽揽入怀里，“你就乖乖的负责相夫教子吧。”
 
夕阳的余晖投洒在两人身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辉，如同天使之翼般，华丽而又温暖。
 
103.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数日后，阴霾而飘着细雨的山顶，一场葬礼正在庄严的进行。
 
在场人员统一穿着黑色的衣服，再加上打着黑色的雨伞，使得气氛越发沉闷。
 
牧师诵读着抚慰死者灵魂的经文，一口硕大的棺木置于他的身后，一旁站立着神色严肃的程云和乔念婷。
 
没错，这是翼的父亲——乔国忠的葬礼。
 
却惟独不见翼的身影。
 
说起来，几乎没人知道，乔家除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儿以外，还有一位优秀俊朗的混血长子。
 
翼在这个家庭里，就像一株无名的植被，注定是生在阴暗里的存在，见不得光明。
 
诵经朗读完以后，众人开始依次对着死者行礼，并且走到程云母女身边握手慰问，表面上充满着怜悯的悲怆，却隐隐的透着那么一股虚伪。
 
不远处，两道挺拔的身影并肩而站，如同劲松一般俯视着葬礼上的场景。
 
“翼，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王羽看着翼有些冷峻的脸色，不由得轻声问道。
 
“还不到时候，”翼安慰般握了下王羽的手，“放心，我没事。”
 
“你手很冷。”王羽顺势反握过去，同时缓缓收紧，希望能给他带去一丝温暖。
 
翼只是无力的笑笑，没有回答。此情此景，对他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讽刺。
 
自己亲生父亲的葬礼，却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参加，并且，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当然，除了那对母女之外。
 
待到父亲入土为安，宾客都走得差不多时，翼和王羽才缓步走了过去。
 
“哟，原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程云一见到翼，便像斗鸡般摆起了阵势，“不过，这不请自来，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果然分到了财产以后，行为就是不一样啊。当初是谁口口声声的宣布，一分钱也不要的来着？表面一副挺清高的样子，骨子里还不是比谁都庸俗！”
 
“妈，别说了。”乔念婷红着一双眼睛劝阻母亲道，面对着自己曾经喜欢的王羽，她并不想暴露出太多混乱的家事。
 
“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程云狠狠地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我不说？难道你要憋死你妈？到时候把我们的那点股份，也统统便宜那小杂种好了！”
 
“据我所知，减去董事会们的合股，真正分给你的股份，恐怕只有三成不到吧？”翼无视程云的恶言相向，冷冷开口道，“凭你现在的资产，只要我出面的话，你觉得公司上下会听谁的？”
 
“哼，怎么，想跑到我面前耍威风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程云也很清楚自己的劣势，但依旧嘴硬的说道，“好歹我也管理了他们十几年，你以为你算得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算，只是掌握了半数的股份而已。”翼说着，将视线转向了父亲下葬的地方，“但我不是来向你挑衅的，想必你也不希望，我爸死后依然不得安宁吧？”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我是一丁点也不会让步的！”程云尖刻的说道。
 
“三成股份，对你们母女来说足够用了，现在受威胁的，只是你在公司的地位，”翼又将视线重新落到程云身上，“我会办理一个虚拟交涉，将那五成的股份，伪装转移到你身上。”
 
“你……”程云显然被翼这番话弄昏了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表面上将会成为最大的股东，有权掌控公司的一切，”翼停顿了下，接着道，“但属于我的那份股权，依旧在我手里。”
 
“混小子，你想伺机架空我？还是说……”
 
“呵，你有被害妄想症吧？”不等程云说完，翼便打断道，“仔细想想，我有必要那么大费周折的对付你么？”
 
程云沉默下来，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翼骨碌碌直转。的确，如果翼想对付她的话，完全不必用这种扶她上位的方式。
 
104.一辈子之内，都是你
 
“他最后的遗愿，是希望我和你们可以和平相处，”翼再次望向父亲的墓穴，就像父亲依旧能听见般说道，“显然这很难。但是我能保证不再和你对立，只要你好好经营公司，我便不会干涉你，就像……我爸还在时那样。”
 
翼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煽情，人毕竟都是感情动物，一向尖酸刻薄的程云，此时眼眶也不禁有些微微泛红，显然是想起了已故的丈夫。
 
静默了片刻后，翼开口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么我下周去办理交涉，到时将文件邮寄给你。”说完，揽过一旁王羽的肩膀，丢下一句告辞，便双双离开了此地。
 
程云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揣摩翼的真正心思，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语言，只好任由他们渐行渐远。
 
下山的小路上，雨点凉爽的飘洒下来，像是细致的抚摸般温柔惬意。难得来一次这种空气清新的地方，两人脚下的步伐自是放慢了许多，全然不顾密集的小雨，已经将衣衫淋湿了大半。
 
“冷不冷？”翼说着，将臂弯中的王羽揽的更紧了些。山涧里的气候，经过这一场降雨的洗礼，竟是颇有几分初秋的感觉。
 
“没事。”王羽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继而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倒是你，真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