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泽斯拧起眉头抗议道，“母亲，我怎么会这样做？”

米雅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会？小时候和别人决斗比输了总会瞒着我。”

忒泽斯撇撇嘴，“那时是那时，现在我可是十阶骑士，还是九阶魔法师，谁还能伤到我？”

“我还是不信，除非我听到真相的过程。”米雅夫人转头看像瑟卡，“怎么样？”

被忒泽斯的母亲以这样询问的目光看着，瑟卡只能道，“当然。”

只是让瑟卡复诉有些为难他了，因为他最多最多也只会用平常的语调，把一个精彩的故事简略成一句话说出来。不是因为不会说话，而是瑟卡实在觉得太麻烦了，所以复述得精彩也只能靠忒泽斯来了。

好在米雅夫人在谈话中就清楚了瑟卡的性格，也没有真的让他复述，只是在忒泽斯每说一会儿就会转头问瑟卡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每一次都引来忒泽斯的不满。

然而更多的，米雅夫人问得还是瑟卡的身世。

瑟卡的身世没什么好说的，米雅夫人不管是套忒泽斯的话，还是问瑟卡，得到的答案都是：瑟卡独自一人，举目无亲，主要职业是一名A级的佣兵，同样也是七阶的魔法师。忒泽斯和他认识的地方是被雷龙佣兵团追杀的树林里，他家儿子还毁了对方的房子，身无分纹的儿子不得不欠债清还。

两人口供一致，让米雅夫人不得不相信。

其中瑟卡和忒泽斯之前并没有串过口供，他们只是把能说的都说了，除了瑟卡神祗的身份以外。

米雅夫人知道瑟卡的身世，也就不奇怪他沉默的性格，以及选择在无人的树林里独自生活这种怪异的事情。

当说到两位英雄接了个S级任务，米雅夫人不由感叹道，“真可惜你父亲不在，不然他会为你感到骄傲。”

忒泽斯不屑道，“我才不稀罕。”

米雅夫人弯着嘴角盯着他不语。

忒泽斯被母亲促狭的笑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摸摸鼻子。

随着三人也一起移动过来的管家奇里道，“看天色元帅可能今晚不会回来了，希望元帅明早可以回来享用早餐。”

米雅夫人望向窗外，就见外面夜色深沉，衬得明月又白又亮，“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她又看向有些倦容的瑟卡，“实在是我的疏忽，让我们的小客人还坐在这里听我们这对唠叨的母子的话。”

“并没有，夫人。”瑟卡道。

不过三人真的聊了很久，久到让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的瑟卡感觉有些疲惫。

米雅夫人道，“已经很晚了，让我们回房睡觉吧，不然明天会起不来的。”

奇里在一旁道，“少爷和瑟卡阁下的房间早已派人打扫干净。”

米雅夫人满意地微笑，“那真是太好了，是南面的那间种着丁香花的房间吗？”

奇里道，“当然了，夫人。”

那间房间是与忒泽斯相邻的一间房，采光与忒泽斯的房间同样好。

听到母亲的这句话，忒泽斯轻轻吊着的弦才松了下来。他道，“不如我带瑟卡去他的房间吧。”

“好。”米雅夫人点头道。

瑟卡便跟忒泽斯走了。

忒泽斯把瑟卡送到客房的门口，轻轻地旋转门把打开门，房间里立刻扑出来一股丁香花淡淡的清香。

“其实把你介绍给母亲和奇里叔叔的时候，我有些担心。”忒泽斯道。

瑟卡把注意力从房间里移了回来，疑惑地看向忒泽斯。

忒泽斯舔了舔嘴，有些干涩地道，“你也知道……你的个性，我很怕你，呃，与他们相处不适。”

瑟卡微微诧异，想了想道，“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不是吗？”又耸耸肩，“也没有什么糟糕的性格，你母亲十分亲切。”

忒泽斯微笑地点点头，退后一步，让出门口的空间，“进去睡吧，晚安，祝你好梦。”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晚安，所以瑟卡怔了怔，也回了句，“晚安。”

47.英俊的绅士

房间的阳台上种着小巧可爱的丁香花，微风吹入，会卷起白色的薄纱窗帘，也会把清幽的花香带进房间。瑟卡睡的床十分柔软，床上垫了三层上好的鹅毛垫子，人躺在床上就有一种仿佛陷进去再也起不来的感觉。

而瑟卡也不是一个认床的人，又被主人照料得十分周到，所以瑟卡一夜睡到天明。

瑟卡醒来后有着朦胧地看向窗边，金色温柔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丁香的花瓣上，丁香上的露水又阳光下又莹莹闪闪。瑟卡没有由来地感觉这个场景是多么美好，视线仿佛被丁香花拥抱了一般。

他在这里发怔，房间的门被“咚咚咚”敲了三声。

门外传来奇里管家的声音，“瑟卡阁下，您醒了吗？”

“我醒了，进来吧。”瑟卡一边说，一边翻身下床。

奇里轻轻地打开门，看到瑟卡身着白色的丝袍站在地板上，不由微笑道，“看来您和少爷是很好朋友，少爷猜您应该是这个时候起来，果然没猜错。”

瑟卡微讶，又很快平静道，“还好。”

奇里笑了笑，把手中的衣服放在鹅毛床上，衣服被叠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像个豆腐块，“我特地为您准备了一套衣服，不知合不合身？”

瑟卡看了看衣服，点了点头道，“让你费心了。”

“您客气了。”奇里道，“这是少爷的吩咐，少爷说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务必就像照顾他一样。”

当早晨听到忒泽斯这句话时，奇里不是不震惊的。不把客人当成外人看待，这已经不是最高的待客礼节了，简直比最高的待客礼节还高上许多。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听到这样意思的话，第一次还是当老夫人没去世时，家里迎进夫人时，有这么吩咐过。

其实奇里是误会了，他不知道瑟卡的真实身份，但忒泽斯却是再明白不过。忒泽斯担心以瑟卡的脾气，要是照顾差了一点点说不定会心生不满，所以才这么叮嘱。

“那么，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请您换上。”奇里退到门边，又道，“我就在外面等您，您换上衣服我带您去用早餐，元帅夫人和少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用早餐是昨天我们吃晚餐的那间房间吗？”瑟卡问道。

奇里道，“是的。”

瑟卡道，“我认识，你不用等我了。”

奇里弯了弯腰，“好，瑟卡阁下。”

看见房门重新关上，瑟卡转身拿起了放在床上的衣服。奇里拿来的是很简单的衬衫、裤子和马甲，穿上去并不需要太复杂的程序。但是只看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件衣服做工精美，摸上去白色的丝绸又凉又滑，裤子也是十分结识的牛皮，马甲更是精致非常，恐怕价值不凡。

自从来到人界，他还从没穿过一件像样点儿的衣服，一直都是穿着粗布衣服。

到是忒泽斯，一直穿的就是白色的衬衫和皮裤，但是干净的衣服被忒泽斯穿得脏兮兮的，所以就算一直和他在一起，瑟卡也没怎么在意过。

但是看到奇里拿来的这套衣服，瑟卡突然想起昨天进来时自己一路风尘仆仆……

上次做S级任务得了很多奖金，或许他应该花上一小部分买几件像样点儿的衣服。

瑟卡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皱眉地想。

换上新的衣服，瑟卡从楼梯上下来，走到餐厅的门口，就看见分别坐在长桌两侧对峙的两个人。

忒泽斯坐在左边，与他对峙的是一个与他有几分想象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脸轮廓坚毅分明，粗犷的眉下有些一双深邃雍智的眼睛，轮廓的绫角上留有沧桑的痕迹，想来是从大风黄沙中磨练出来。

一看到他，瑟卡便想到这是忒泽斯的父亲。

安得烈昨天在皇宫议事，到了天明才刚刚回到家。一回到家就看见自家失踪了三个月的儿子。

父子俩生来不对盘，安得烈和忒泽斯没说几句话，忒泽斯就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直接和自己老子干上……

安得烈也精神熠熠，一点也没有一晚上没睡觉的疲惫。

父子俩占据餐桌一人一边，就好似水火不溶。

瑟卡站在门口，好像看见餐厅里残卷着两股气势，在餐桌的中央碰上，拼撞。

“瑟卡来了？”还是米雅夫人第一个发现瑟卡。

一听到米雅夫人的话，忒泽斯立刻收敛气势，丢下自家老爸不管，推开椅子就朝瑟卡走去……然后，就目光就定住了。

白色的衬衫上每一粒钮扣都严紧地扣着，精致的小马甲上没有钮扣，所以微微敞开，马甲的衣角贴在咖啡色的牛皮裤上，下身的裤腿又被鞋子包住，显出他笔直修长的双腿。这么一副打扮，忒泽斯从小穿到大，但穿在瑟卡身上就感觉他比自己更像一名从小受到优质教育的贵族公子。

就只要站在那里，就吸引人的目光。

气质沉稳而内敛，舒适而优雅……

看到忒泽斯震惊的眼神，瑟卡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然而一看到瑟卡的笑容，忒泽斯更是震得魂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有，英俊而绅士。

瑟卡亚麻色的头发其实是很柔软的一种颜色，但也只是长在瑟卡的头顶才能把这种柔软的颜色给突出得十分冷感。可如今，瑟卡焕然一新，再加上他的笑……

忒泽斯摸了摸鼻子，才慢慢走到瑟卡前面，微笑道，“衣服很好看。”

瑟卡一怔，“谢谢。”声音很平静。

“昨晚睡得可好？”忒泽斯保持微笑问道。

“还好。”声音很呆板。

……美好的形象就这么被破坏了。

忒泽斯无语地盯着瑟卡。

瑟卡挑挑眉，不解地看着他。

忒泽斯叹了口气，不过这也让他不再感觉动作僵硬，替瑟卡把椅子拉开，在他耳边道，“今天的早餐是母亲做的，你有口福了，母亲做的食物可是世上少有的美味。”说完，他又自径坐回原位。

被无视的安得烈不满地哼了一声。

忒泽斯充耳不闻。

48.早晨时光

最开始被夹在中间的米雅夫人像没事人一样，给瑟卡面前的空盘子盛上一块火腿肉，几片面包，和清爽可口的蔬菜汤，亲切地微笑道，“瑟卡，你别介意，他们父子俩就是这样。”

瑟卡看了看餐桌上的情势，想了想还是转过半身，向安得烈行了个礼，当然，还是用他呆板木纳的声音道，“您好，元帅大人。”

安得烈早就从自己的夫人口中知道了儿子的这位朋友。便放缓了脸色，微笑道，“您好，听说您名A级佣兵？”

瑟卡道，“是的。”

安得烈道，“佣兵总是走在生死的边缘，会接下最危险的任务，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职业。”

瑟卡道，“佣兵是自由的。”

安得烈十分有兴致道，“是因为喜欢做佣兵吗？听说你是位强大的魔法师，如今你来到帝都，有没有想过进军营就职？像你这样的魔法师，我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军官的职位。”

忒泽斯在旁边没忍住“噗”了一声，想到之前邀请时瑟卡那不屑的态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在安得烈的目光中重新闭上嘴。

瑟卡继续言简意赅道，“我不喜欢我的人生被束缚住。”

安得烈有些惊讶，但也点头同意，“的确，佣兵是天空翱翔的鹰，广漠中奔跑的狼。如果我不是帝国元帅，一定也会选择遇险探秘的人生。”

瑟卡点了一下头。

安得烈惊奇了，瑟卡沉默寡言，可落在身为元帅的他眼里却要另眼相待了。在瑟卡这样年龄的青年里，不巴结他的人可说是几乎没有。

米雅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安得烈的想法，从昨晚看见瑟卡尊敬又不失气节，沉默却又不自卑，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笑眯眯地道，“眼力不行哦，我可是用看的就看出来了。”

忒泽斯撇撇嘴，凑到瑟卡耳边道，“你根本不用理他，刚才的问题真无聊。”

安得烈抽了抽嘴角，气度很好地喝着蔬菜汤。

他默默地想，这个人至少有礼貌，唔，比这个臭小子懂礼貌多了！

端着海鲜色拉走进来的管家奇里，看见阳光挥酒剪下一幅斜影的画面，长桌摆放的位置非常好，靠近窗边，只要太阳不下山，餐厅的光线总能非常明亮，被阳光照耀的早餐也更能引人食欲。

餐桌上的气氛很好，安得烈只要不是面对自己儿子，对待别人总能体现帝国元帅所拥有的胸襟和气度。

……在他总是轻声地和瑟卡交谈，瑟卡一直寡言少语时也不例外。

看到奇里端来的海鲜色拉，忒泽斯哀叫一声，“怎么还有吃的？早餐我差不多都吃饱了。”

米雅夫人不满道，“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菜吗？海鲜色拉也是我做的哦，不许不吃。”

忒泽斯抱怨道，“可是我今天还要带瑟卡游览帝都，瑟卡没吃过月辰楼的菜，要是吃太饱到时候吃不下怎么办……”

“砰”地一声，安得烈一手拍在桌子上，严肃地斥责道，“在外面玩了三个月，刚回来不做正事还想要玩？”

长桌上的盘子震了一下，挨在一起的碰碰撞撞地发出吵闹的响声。奇里见怪不怪，淡定地站在安得烈身边，把海鲜色拉放在桌子中央。

忒泽斯不甘势弱，在抵抗自己父亲的方面，绝对不像其他家族的孩子，总是唯命是从，“带朋友观光游览怎么算玩？难道你要我放着朋友不管，堂堂元帅就这样对待客人的？”

安得烈在教育儿子这方面，同样也一直比其他家族的更加严格，“招待朋友你准备招待几个月？不把这三个月里积下事务办完，你就给我待在军营里也别回家了！”

忒泽斯气愤地瞪着他。

看他闪烁的目光就知道一定准备阳奉阴违了，说不定吃完早餐又决定离家出走。安得烈哪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过他老神在在地继续道，“还有，既然回来了，就去皇宫见见陛下，你的升阶典礼也该举行了。”

“……”忒泽斯彻底偃旗息鼓。

安得烈转头，换了一副温和的神情对瑟卡道，“恕小儿招待不周，你准备做客多久？不如长住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瑟卡：……

于是，忒泽斯暂时的不能招待，换来了瑟卡的永久长住权。

而吃完早餐，被威胁的忒泽斯只能跟着永远不会感到疲惫的元帅去了皇宫，见那个知名成度达到被举国上下用来威胁的人……

米雅夫人送别丈夫和儿子，看向瑟卡，“忒泽斯和你说了哪些景点？”

“落辉湖和月辰楼。”虽然忒泽斯说了很多，但瑟卡印象最深的是这两个。

米雅夫人唇边弯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如果不介意，我能不能当您的导游呢？魔法师阁下？”

不过瑟卡拒绝了。他虽然可以很淡然地同陌生人交谈，但别人太过热络，他还是会有不自在的抵触感。

好在米雅夫人并没有继续要求，她十分像这个家的女主人，把客人的事情安排的仔细到位，“需要马车吗？”

瑟卡依旧拒绝。

……

于是，瑟卡就开始逛街了。

白天的帝都在视线里更加清晰，那些被黑夜所模糊的细节变得清楚起来。

瑞曼城之所以叫瑞曼城，是因为这座城悠久的历史。道路两旁的建筑古老而优雅，漫步走在纵横四方的大街上，入眼陈旧的蓝色屋瓦，青灰色的墙砖，像有一张古老的竖琴在轻轻拨弦，以它古老的姿态，弹动这座古老的城市，轻盈优雅的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