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太医是个悲催的活,遇上皇帝哪个受宠的妃子被人陷害了, 皇帝曰: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要是不把人治好了,朕要你们陪葬!!于是一大帮子太医嗝屁了。 遇上哪个妃子要陷害哪个妃子,被众人揭发,合伙的太医又被拉出去斩了!!于是又一帮子太医没了。 吃皇粮的活是人人抢着干,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帮子斩了一帮子上。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弛┃配角:萧续随┃其它:养成 序章 续随子:又名千金子,味辛温,有毒!!! 第一章 私塾里传来依依呀呀的读书声,老先生坐在前排跟着读书声摇头晃脑,好不惬意地打瞌睡。 陆弛坐在最后一排和张陵游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鬼鬼祟祟地。 老先生这会儿正梦到自个儿化身成诸葛神侯舌战群儒的高朝部分,冷不丁地被石子儿碰碰两下给惊得差点从垫子上蹦起来。 反了反了!!是谁家的调皮小子饶了清梦!!!定要揪出来好生教训一番!! “咳咳咳!!” 老先生被石子儿钉得额头红肿,却仍就要摆出一副云淡风情地模样,只是那涨红的双颊委实让陆弛几个笑得心口疼,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憋在肚子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张陵游,你把《螽斯》给大家分析一下!” “诶????” 张陵游在私塾里跟陆弛算是臭味相投,不打不相识,两人的家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一个家中几代经商,这一代好不容易盼出个读书识字的正主,一家老小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宠得上了天,另一个少年天才,天资聪颖,心高气傲,东西两条街的小家伙们对这两人的名讳是如雷贯耳。 进私塾的第一天就因相看两厌打了起来,一个娇生惯养,另一个弱不禁风,谁也没便宜了谁,倒是这一打还打出点‘猩’‘猩’相惜的感情来,于是狼狈为奸,但凡坏事蠢事,这两家伙没一样落下的,要不是碍着两人这成绩还算上乘,两泼猴不知道已经被拒之门外好几回了。 这会儿子陵游被抓起来答问题,陆弛直接往书桌下边钻,心想: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陆弛,你也来说说看这文里的意思。” “T-T……” “咳咳咳,答不上来是吧??回去把【魏风】给我抄一遍,明日上交!!” “诶诶诶???” 这回轮到陆弛两人哑然,说好饭后跟着大伙儿去看戏的,这回没指望了。 这年陆弛八岁,齐宣一十二年早春,离二月二龙抬头不过才过了三天,湖里还蓄着层薄冰,小鸭子们撅着屁股惦着腿,涉涉水,依旧寒到骨子里,于是乎悻悻地又撅着屁股摇回了窝。 陆弛兴冲冲飞奔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从门后出来的李少辛。 李少辛和陆弛他爹陆荠苨早年因岷江下游犯洪水,流落异乡,在抢赈济粮饷的时候打了一架就认识了,后来又一同有幸结识外出义诊的柳梓里,拜其门下,随后进了太医院,算来两人自结实到现在也有二十个年头,一起理学,一起出师,甚至连结婚育子也相差无几,但终究抵不过这富贵荣华,渐行渐远,李少辛看着一脸懵懂的陆弛,心中大恸,悲伤地心绪喷涌而出,不经意间红了眼眸。 “李叔?我爹回来了??” 想着这都快小半个月没见着阿爹了,怪想念的,这回可总算给盼回来了,想着等会儿央着阿爹带他去戏园子一准儿能如愿,陆弛眉开眼笑,李少辛喉头干涩,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口,陆弛满心都记挂在他爹那头倒是没注意李少辛的怪异,朝着李少辛行了个礼就奔向里屋去了。 常氏自嫁入陆家也有十来个年头,夫妻两一直以来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常氏身子骨不算好,自生了陆弛这个小泼猴,夫妻两就没打算再续,也白白便宜了陆弛,要真有个弟弟妹妹什么的,想来陆弛这泼猴心性也能收敛些。 常氏满心想着这再过十来天也该到了老爷三十五岁的生辰,想着要不再给老爷做一身合称的衣服,老爷这几年除了朝堂上穿的那几件官服,平日里还真没几件穿得出去的衣服,也该添几件新衣服了,突然得知噩耗,常氏一下子懵了,怔怔地坐在案边,六神无主。 “阿娘——” 陆弛欢天喜地地窜进屋,猛抬头看见阿娘惨白的脸,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阿……阿娘??你这是……阿娘??阿娘?阿” 常氏好不容易才听到陆弛的声音,僵硬着脖子转过头看人,直到看清眼前的人,压抑着的情绪像是找到宣泄的口子一般,低鸣一声,便嚎啕而出,陆弛年纪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听着阿娘的哭声,这心口的位置就像被人拿着尖刀在上边狠狠地戳上了几下,也跟着哇啦哇啦地哭了出来。 原本说是要离开的李少辛听到屋里传来的哭声,琢磨着还是回去看看,刚打开门就看到母子两一个跪在地上,另一个抱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哭得悲天呛地,平儿个也算硬朗的汉子,此时也不经哽咽起来。 等到陆弛哭得都开始打嗝了,这时间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嫂嫂……还请节哀,保重身子骨要紧,我想师兄在天之灵也不想看之你们母子两为他这么难过……” 听到李少辛的一席话,陆弛猛地蹿了起来,“叔?……您这是啥意思??” 李少辛闻言才想起这一出,看了看常氏,常氏此刻三魂只剩下一魂了,哪还有心思跟陆弛说些什么,李少辛无声地叹了口气,招招手让陆弛到他跟前,陆弛原本因为激动有些红润的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想象着或许是自己听岔了。 “小弛……哎,这……” 李少辛看着眼前刚到他腰眼的娃子,还懵懵懂懂的年纪却要承受这般痛苦,刚收住的悲伤又有些喷涌,眼泪在眼光里打转。 “小弛,你爹他……他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过你爹临走前让我跟你说,你要好好地跟你娘过日子,要好好的读书,要是想他了就写信给他,好好的照顾你娘,好好地……” “叔……我爹是不是已经……谢世了……”陆弛咬着下唇有些艰难地问道 李少辛看着陆弛透着哀伤的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可……我明明记得阿爹身子骨一向都挺硬朗的,怎么会……” “小弛……有些事不是我们这些人能问的……你只要记着你爹他这一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是你爹!” 陆弛被李少辛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镇住,愣愣地点头算是听进去了,即便心中很好奇,有百般疑问也埋进心底,不敢再出声。 “嫂嫂……师兄的事不能太过张扬,明日卯时一刻我来带嫂嫂跟小弛去拜祭师兄,还请嫂嫂早些休息,我这便不在叨扰了。” 李少辛说着便向常氏行礼,常氏至始至终都未开口说话,直到李少辛跟她行礼才如回魂一般站起来回礼,看到此景李少辛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忙扶起常氏,招手让陆弛好生照顾他娘,又跟陆弛嘱咐了几句便才依依不舍得离开了。 李少辛一走,这陆家宅子里顿时少了生气,陆弛已经很饿了,小小年纪悲伤来得快,也去得快,其实他还不是很能理解阿爹去世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阿娘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再加上肚子又饿得不得了,这悲伤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哇啦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嚷嚷着好饿好饿,阿娘,小弛饿了…… 常氏看着坐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陆弛,自个儿也跟着默默流泪,陆弛嚎完了,看看常氏依旧没打算给他弄吃的,怯怯地走到常氏跟前。 “阿娘……阿娘……你别哭了,小弛再也不闹了,好不好,要不小弛去给阿娘弄吃的来?” 陆弛说完就屁颠颠的往厨房跑,看到厨房里竟然有序的模样倒是一下子傻了,自个儿到底会弄啥?怎么弄?陆弛那张脸一下子纠结了,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熬粥靠谱一些,米在哪?火怎么升???啊啊啊啊陆弛痛苦地挠头,原本松松垮垮的发髻现在已经散开了一半。 翻箱倒柜的总算在角落里发现了米缸,用手抓了几把,估摸着差不多了,又去找水,还好水缸里还剩了些水,要是让陆弛这小身板去打水,得!肯定能摔上五六回,舀了几瓢清水掺进锅里,接下来就是升火熬粥。 陆弛张望了一圈,柴火灶台旁边还有一堆,要怎么让这些柴火燃起来??隐约记得以前跟着阿娘进厨房的时候有看见过,好像是用什么东西敲敲打打一会儿,至于怎么燃起来的就不太清楚了,仔细找了一下,在碗柜旁边找到了两块石头模样的东西,一旁还有一团长得跟灯花似的线团。 陆弛抱起一捆柴火塞进灶眼,拿起石块猛敲,啪啪啪,只闻其声不见火星(╰_╯)#于是换个姿势再来一次,哗哗哗哗哗哗,磨了好半天,除了手酸还是不见火星,陆弛又累又饿,眼泪蓄在眼眶里,满腹委屈,泄愤一般地敲打着石块,不知是不是某几下方法弄对了,刺啦——还真燃起来了,陆弛吓了一掉,赶忙把那一团灯芯往灶眼里扔,又手忙脚乱地从身后捡了点易燃的柴火,生怕那火力不够,陆弛整个身体趴在地上,脑袋冲着灶眼呼呼呼地往里吹气,呛得眼泪哗哗往外冒,看着燃起来的火焰,陆弛高兴地手舞足蹈,也没注意手上那些烟灰就去抹眼泪,伴着泪水,陆弛这脸除了眼仁是白的,其余地方基本都黑了。 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熬好了,陆弛忍着饿盛了一碗端给常氏,常氏整个人都沉浸在悲恸中,直到一碗半生不熟的米粥端到眼前,才惊觉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跟花猫一般的儿子。 “阿……阿娘,小弛熬了粥,你喝点吧……” 陆弛跟献宝似的将粥递给常氏,常氏颤抖着双手接过米粥,喝了一口,而后呆愣地低头看着碗里的米粥,泪水无声地滴在碗里,吓得陆弛更结巴了:“阿娘……别……别哭……我第一次熬粥……我没试过味道……是不是很难吃……” 常氏看着儿子摇头,“……没有,好吃的紧,我儿熬的粥是这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是啊,她还有儿子,这儿子乖巧懂事,聪明伶俐。 说完便狼吞虎咽地将米粥喝完,陆弛站在一旁大张着嘴不知道该干嘛,常氏喝完米粥像是回魂一般,站了起来,走到陆弛跟前拿出手绢给陆弛擦脸。 “弛儿饿了吧??娘给你弄吃的?”常氏柔声问道 陆弛看着常氏,这是他娘,温柔贤惠,相夫教子,做得一手好菜,那双手不细腻,但温暖柔和,这才是他的阿娘,陆弛被常氏温柔地擦着脸,越弄越委屈,像是要将满腹的委屈宣泄出来一般,抱着常氏的腰嚎啕大哭,常氏听着哭声也跟着抹泪。 “弛儿哭什么?” “娘……阿娘……小弛好饿……我想阿爹……嗝呜呜……” “弛儿不饿……娘给你弄好吃的……你阿爹他……”常氏也哭 “阿娘不哭……弛儿不饿了……也不想阿爹了……” “弛儿怎么能不想阿爹呢?要想的……要是想的难受就哭出来……”常氏低下身给陆弛擦眼泪 “恩……娘要是娘阿爹想的难受也哭出来,小弛给阿娘抱抱就不难受了……” “恩……” 第二章 第二日卯时刚过,李少辛便将常氏母子接到陆荠苨的坟前祭拜。 陆荠苨的事情说来有些复杂,这皇帝老儿的后宫就没太平过一天,皇后宠妃什么的每天都琢磨着怎么害人利己。 事情的起源还得先从四皇子萧续随之母柳才人柳木莲说起,想来或许这柳木莲天生就该是个富贵命,原本只是皇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女,位列不过正六品,太后五十大寿的时候皇帝那色胚喝得云里雾里,将柳木莲当做某个妃嫔给睡了,事后太后不顾形象地把皇帝给大骂一顿,但木已成舟,皇帝也只能将柳木莲封为才人,放在宫里养着。 柳木莲跟着太后的日子也算长,这诗词歌赋不说啥样样精通,但还是懂上几分的,自个儿也明白这才人是怎么得来的,事事皆藏起锋芒,为人处世谦和,原本还有些宫女太监想着柳木莲以前的出生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但到最后都对柳木莲心服口服,这不得不说柳木莲还是有些手段的。 柳木莲为人谦和,那次以后皇帝又招柳木莲侍寝过几次,觉着这柳木莲虽说出身不算好,但性子给人感觉甚好,于是乎皇帝老儿只要哪天不舒心了就往柳木莲这窜,这可算得上是宠幸了,后宫里这些下人都跟墙头草似的,皇帝对谁上了心,那些下人也跟着巴结上了。 特别是后来柳才人还给皇帝老儿生了个皇子,哎哟,那还了得,这皇后啊,淑妃啊,婕妤什么的才意识到这平时不声不响的贱人,还真是润物细无声啊!狼子野心!特别是在听说皇帝老儿要封柳木莲昭容了,哎哟,那可是正二品啊,她一个没钱没势的小宫女都能封正二品,我这丞相/将军之女才得了个正一品的淑妃/婕妤,成何体统!! 萧氏王朝自建朝以来,都秉承着前人长子承大统的习俗,但若是在长子未封太子之前长子若犯有重大罪孽,则免除其即位资格,于是每一代萧氏子孙继大统者无一不是踩着众人的头颅上位的,而每一代子孙的后宫那肯定是最为热闹的。 后宫跟朝堂总是相互辉映,后宫有个风吹草动,这朝堂也跟着热闹非凡。 皇帝老儿要封柳氏为昭容,自然而然朝堂上几个老匹夫就不答应,李太师李秦艽为当今李皇后李水苏之父,当朝大皇子萧远志为李皇后之子,右丞相蓝厚朴为淑妃蓝芜夷之父,三皇子萧决明为淑妃所出,平日里这李太师和蓝丞相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闹得南城风雨,但偏偏在这事情上出乎意料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三天两头上书痛批皇帝昏庸无能,把萧地锦弄得头昏脑涨,但又不能为了这点事情降罪二人,先不说两位老臣的功绩如何,单凭这二位辅佐了萧氏王朝两位帝王就劳苦功高了,闹到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皇帝老儿无颜见柳氏,躲了一段时日,这注意力又移到另外一位妃嫔身上去了,有道是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注解一】 柳氏经此一事便患上重疾,陆荠苨作为太医被下旨医治柳才人,柳才人的病没个准头,反反复复,最开始萧地锦还会派个人来过问一下,日子拖得长了点就没有下文了,倒是陆荠苨跑得勤快,下人间就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开,倒是无伤大雅。 萧地锦接连两个月都窝在王才人寝宫,不日便传出王才人怀有身孕的消息,王才人胎气不稳,皇帝下旨让陆荠苨开些调养的汤药给王才人养胎,坏就坏在这养胎药里,王才人服药不到十天就见红了,萧地锦大发雷霆,喝令几个老太医要是不把人给治好了就让他们陪葬,但总归是无力回天,王才人肚子里的皇子还是没能保住,王才人也因小产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直到陆荠苨问罪,事情究其因果也未尝得知,只知道这是莫名其妙的牵扯出柳才人,皇帝一怒之下赐其一尺白绫,四皇子打入冷宫,至于陆荠苨则赐予杖刑。 柳梓里年岁大了,受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容易得以保住陆荠苨全尸,后续的事宜即便是有心也有些力不足,幸得还有个李少辛忙前忙后,安葬好陆荠苨后,李少辛才敢将事情告知常氏。 母子两人跪在陆荠苨坟前,常氏一声不吭地只记着不断往火堆里扔纸钱,陆弛盯着坟前的石碑,上边刻的字是认识的,意思也懂,想着这冷冰冰的墓里装着阿爹,也不知道阿爹睡在里边冷不冷,要不要再给阿爹多添几件衣裳……吸吸淌到嘴边的鼻涕,陆弛这心里都揪成一团了。 陆弛早上也没吃啥东西,估摸着跪了都快有两个时辰了,肚子好饿啊…… 小陆弛这悲伤的情绪早就被饿肚子给代替了,又不敢表现出来,好在常氏过了一天这哀伤也缓和了一些,李少辛带着母子两回了自家院子,想着还是让自个儿妻子帮着安慰嫂嫂,一准儿比他这大老爷们要好上许多。 李少辛有个大陆弛半岁的儿子叫李营实,李陆两家关系向来都好,住的也近,这李营实用现代的话说简直就是个弟控,但凡陆弛有个磕伤撞伤啥的,他简直比伤在自个儿身上还难受,早先听说张陵游和陆弛打架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冲到人家里把人拖出来揍一顿,好在他那时也就刚满八周岁,屁大点的小孩儿能干啥李少辛打也不是夸也不是,还好有陆荠苨在一旁帮着劝说才让这小祖宗消停下来。 这会子陆弛前脚刚踏进李家大门,后脚李营实就屁颠屁颠地窜回了家,李少辛脸都黑了,李营实这小祖宗这个月都逃几回学了?一想到下个月上学堂交束修的时候又要被老夫子唠叨一番,李少辛就恨不得抽李营实一顿好的,但一看到小孩儿一进门连爹娘都没搭理就拉着陆弛出门散心去了,哎……罢了罢了。 陆弛被李营实牵着爪子在街上溜达,李营实虽然长得虎头虎脑,但心思细腻啊。 “小弛你饿不饿?” 陆弛点头 “三鲜粉吃么?” 点头,李营实掏钱 “荷叶饼吃么?” 点头,李营实掏钱 “水晶包吃么?” 拉衣角,“营实哥你哪来那么多铜板啊??” “问我爹要的,我昨晚就跟他说今天要带你出来散心,让他多给点零钱,这不我爹把我下个月的零钱都给我了!”李营实双手叉腰很是牛气的说道 “T-T哥,你真好,我还想吃上京酒楼的剔缕鸡……” “呃……没……没问题!!” 李营实挺直腰板拍胸口一口应承下来,暗地里默默的流泪,我下个月的零钱啊啊啊 陆弛欢欢喜喜地跟着李营实身后进了上京酒楼,要了一份剔缕鸡,和着李营实两人瓜分了整只鸡,回家的时候两人都吃撑了,最后不得不让李少辛给开了点山楂下食。 李少辛夫妻两和着常氏商量了一下午,最后决定让常氏母子两搬到师傅柳梓里家里住着,老人家这辈子只顾着立业,忘记成家这档子事儿了,现如今年逾花甲,身边也没个人照料,虽然有些丫鬟小厮,但总不及这徒子徒孙来的亲进,再来老人家经此一役也伤了心,身子骨大不如前,让陆弛跟在身后也有个盼头,期望着老爷子能看开些。 常氏原本不想叨扰老人家的,但想着她母子二人今后这日子还得过,孤儿寡母的行诸事皆不方便,思来想去觉着还是按李少辛说的办。 事情既然这么决定了,李少辛隔日便带上妻儿和常氏母子两上了师傅柳梓里的府邸。 一进柳宅,这陆弛跟李营实两小家伙就开始撒欢,柳梓里这院子虽说赶不上太医局后院那百药山,但太医局里有的药材,这基本上都有,就连难得的几味像是麻砣子、石斛什么的都有。 白芷、泽兰、茵陈,忍冬、元胡索,王不留行……好多,还有些自个儿都不认识的,陆弛看得两眼放光,其实从会识字以来,陆弛最喜欢读的就是陆荠苨书房里那些带着图画的药典,至于那些个之乎者也的书籍,几乎是看过就忘,但那些药典却能静下心来认真读上几遍,到现在那几本带画的药典陆弛差不多能记住七八分了。 这头陆弛跟李营实玩的不亦乐乎,那头的情形就有些压抑了。 柳梓里频生就收了陆荠苨和李少辛这两个徒弟,要说这徒弟两人也上心,不仅本事学了七八成,为人做事也光明磊落,怎么的就摊上这谋害皇嗣一说呢? 柳梓里这几天心里难受啊,想着就算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为徒弟平反,但几经周折也没打听出些有用的东西来,这会子看着常氏神寒形削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 柳梓里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扶起常氏,李少辛赶忙上前将师傅扶住,“师傅,你这是……哎,嫂嫂,你也别再跪着了,咱们都坐着说,合香过来扶嫂嫂一把。” “哎!” 苏合香扶起常氏,两人坐在下位,李少辛向柳梓里说明来意,柳梓里是求之不得,四人聊了一会儿,常氏就和苏合香上厨房帮忙去了,众人用过晚膳,李少辛带着妻儿辞别,这常氏和着陆弛今后的生活算是安顿下来了。 母子两最终安顿下来差不多花了近四天的时间,中途也多亏有着李少辛的帮衬,要不就常氏一个妇道人家,那房屋的买卖就能让她忙上十天半个月。 陆弛这几天不上学堂,一有时间就耗在柳宅的前院里,跟那些草药结伴,这天刚碰上柳梓里回来得早,一进门就看见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刨草根的陆弛,柳梓里站在一旁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在此期间,陆弛抛出草根,对着怀里的那本《神农本草绘本》比划几下,看着草根有些脏,于是就是衣摆擦了擦,然后往嘴里扔,没嚼两下就皱着眉头往外吐,娘喂,好辛!!还带着点甜,什么怪味一点也不好吃!呸呸呸! 就在陆弛抹嘴准备刨旁边那棵草的时候,身后一个低低的笑声惊得他往后一跌,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眨巴眨巴眼才看清楚是师公他老人家,赶忙爬起来行礼。 “师公好——” “呵呵,喜欢这些??” “……恩” “都认识??” “……也不全认识。” “那跟我说说你刚才挖的那棵草是什么吧。” “呃……这个……好像是独摇草……” “恩……那把这独摇草的药性,归经,作用都说说吧。” “呃?这个……刚才我嚼了一下,有点辛,还有点甜,药性当然就是辛,甘,辛能散寒除湿,行气活血,甘能补七劳五伤,健脾利水,缓解疼痛,归经……恩归经是哪些来着……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用量嘛,一钱到三钱不等!” 陆弛得意啊,能在师公面前对答如流(?刚才那也叫对答如流?)怎么能不得意一番! “恩恩恩,不错不错……” 柳梓里摸摸羊角胡,半眯着眼打量跟前的陆弛,天意啊这真是天意,老天让他失去了一个爱徒,这会子又给他送来了个徒孙,怎么能不说造化弄人呢?? “小弛有没有想过要跟你爹一样做个御医??” “……”陆弛埋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 “……很想的,但我怕阿娘伤心……” “……” 经陆弛这么一说,柳梓里也回味过来了,御医在贩夫走卒眼里是高人一等,但身处庙堂,特别是这萧氏的庙堂又谈何高人一等,哪一个不是如蝼蚁一般行走于夹缝之中,哎…… “师师公……” “恩?怎么了??” “小弛很喜欢阿爹,很想象阿爹那样做个了不起的大夫,我想跟着师公学本事!” “……好……好好好!!!师公教你,什么都教给你!” 柳梓里看着陆弛亮晶晶的眼睛,心都跟着化成水了,谁叫他这徒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儿子呢……小陆弛就是他柳梓里的半个孙子,孙子这么正当的要求能不答应么…… ****** 注解一: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白居易《宫词》 第三章 柳府不大,分前后两院,前院被草药院子给占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小部分包括前厅,厨房,下人的房间什么的,说到下人,这柳府就那么几个,一个管家柳商陆,两个小丫鬟一个叫柳榆,一个叫柳竹,及笄之年,还有一个厨子叫柳楠,刚娶了门媳妇,跟着媳妇住在外边。 后院正中间是主卧,左边有两间客房,一间住着常氏母子,另一件空着,右边一间大屋子被隔成了一大一小的两个隔间,小的做书房,大的那间用作药房,柳梓里别的地方都没取名,就这隔开的药方居然在里边挂了个牌匾,‘岐珍堂’三个行体字跃然刻在上边。 草药院子一般都是柳管家在拾掇,有时候柳梓里心情好也会去帮一下忙,这柳府上下基本是由柳榆柳竹两小丫头在打理,常氏偶尔帮帮忙,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灶房里帮忙。 也就是说这后院书房常氏一般很少过去,陆弛和柳梓里都还不打算把陆弛想要学医的想法跟常氏说,这授业解惑也只能背着常氏偷偷摸摸的干。 最初常氏也跟柳梓里提过想让陆弛继续理学,但柳梓里说自个儿这学问放着也浪费,不如让陆弛跟着他学好了,常氏一想,也对,师父他老人家才高八斗,陆荠苨生前不止一次跟自己提过柳梓里怎么怎么厉害,学堂的老先生也管不住陆弛,不如让这小泼猴跟着他师公,指不定还真能学点东西。 常氏打定主意后又是一番言谢,柳梓里收了个小徒弟心里也高兴,一家人算是皆大欢喜了。 陆弛刚满八周岁,在学堂里跟着老先生习字理学,《孝经》《千字文》之类的大多能对答如流,天下士子莫不以儒家礼学马首是瞻,但柳梓里觉得儒学不上不下的,让一个小孩子学这些多半只识得只言片语,不如这《孟子》更能让人明白透彻,于是先扔了几本孟子的言论让陆弛熟读背诵,隔两三天柳梓里回府的时候就会考验一番。 陆弛虽说聪明伶俐,但思想多数没用在正道上,大多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医药方面,其余时候看的那些东西多数都忘得差不多了,满心以为跟着师公就能学点厉害的本事,结果还是跟学堂里的迂腐老先生一般,只知道朗读背诵。 现在陆弛每日不到卯时便起床,朗诵两个时辰的文章,练两个时辰的书法,说到这书法,那又是另一件痛苦的事情,原本陆弛习的是楷体,柳梓里让陆弛试着写了几篇字,看得柳梓里直皱眉头,这握笔的姿势,还有这软趴趴的字体是怎么回事??一问陆弛居然这么写了两年时间,写出来的东西就跟个刚入门的学童一般,当即决定让陆弛弃了改练行体,反正这两种字体也差不多,于是最初陆弛练字的时候遭了老罪了,柳梓里传道授业的时候完全变了个人,这精神好的跟个青壮年一般,声音之洪亮,下手之狠,看得常氏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柳梓里下手重了把陆弛打出点毛病来。 就这么折磨了有个把月,陆弛终于能以最为标准的姿势写字了,虽然依旧写的软趴趴的,更别说啥神形兼备了,但好歹能入眼。 好在上半天的痛苦煎熬过后,午后陆弛就可以待在岐珍堂里随便折腾。 岐珍堂里四面墙上都镶着大木柜,木柜上有无数个小格子,分别按‘草’‘木’‘果’‘禽’‘虫’‘鳞’‘介’‘兽’‘金’的顺序依次排开,单说这‘草’的部分就有上百种,木柜上的格子分成九层,陆弛个子小,搭着木凳也只能够到第六层。 柳梓里每次拿出三味草药让陆弛学,要求其不仅要掌握用法,甚至连有几种制作方法都要熟练掌握,十天一个阶段,至于用法,那可是千变万化了,哪几味和在一起能治啥病,这药在里边是君药,臣药,还是引药?君药的时候用量又是多少,配药去掉哪些又能变成另外的哪些方子?臣药又要和哪些配伍??引药又怎么用,说来简单,但随着药物的逐渐增加,这配伍变化也在不断增加, 。 先开始的两个月陆弛仰仗着以前的学识还能应付,但时间一长,陆弛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在陆弛对这个上心,即便再难熬也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跟着柳师公学医,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但百密总归会有一疏。 一般陆弛在岐珍堂折腾完过后都会让柳管家给他弄点热水洗浴一番,再抹点雪花膏啥的来掩盖身上的味道,这天捣蛇床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配方又不太确定,急着去翻药典,结果起来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翻了药碾子,陆弛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接碾子里边的药粉,结果也没接住多少,蛇床子倒是洒了一身,陆弛看着狼狈的自个儿,心想,完了,这回露馅了T-T 可想而知常氏在闻到陆弛那一身呛鼻的味道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陆弛从小表现出来医学天赋,常氏是看在眼里的,原还期望着陆家能再出个太医什么的,但自从陆荠苨出事后,常氏这心也死了,只希望陆弛能够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要是读书不成,再过几年就送出去学些本事,娶房娇妻添两房儿女是最好不过的。 当初柳梓里要收陆弛为徒的时候常氏也跟柳梓里提过自己的想法,柳梓里也答应过自个儿绝不会让陆弛走上这条道路,结果还是走了,常氏不敢跟老人家发火,只能将火气宣泄在儿子身上。 陆弛趴在门边探头往屋里偷瞄,看了一圈没看见人,赶忙窜进去,想着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上营实哥家躲几天,扛着小包袱一转头就看见常氏铁青的脸。 “(⊙口⊙)阿娘……” “干什么??!” “我……我……” 陆弛吓得将包袱藏在背后不敢再说话。 “想出去?” 摇头 “那手里拿的是什么?” “衣衣衣服(⊙_⊙)” “拿衣服想干什么?” “去去去去哥家里躲几天(⊙-⊙)” “恩???” “没没没有!不对,啊也不是……阿娘T-T” 陆弛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动用小孩子的大杀器——哭! “哎……好好地,哭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还哭?都多大个人了,动不动就哭鼻子,你看你营实哥几时哭过鼻子了?” “营实哥经常哭鼻子……阿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跟着师公学点东西,我没想过要跟阿爹一样……我我我……嗝呜呜呜……” 常氏也伤心,这孩子从小到大虽说调皮了点,但还算乖巧懂事,学医也不是坏事,总不能因为自个儿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把孩子的天性给扼杀了吧?但常氏这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啊。 好不容易把哭得都打嗝的陆弛安慰好,常氏找到柳梓里商量陆弛的事情,在老人家连着几天的劝说下,常氏才慢慢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陆弛这下算是正大光明的拜入柳梓里门下。 医理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辨证施治,不单单是简单的几本医学典籍就能涵盖的,五行玄学也要有所涉猎,更别说行针走穴。 柳梓里并不打算在短时间之类交给陆弛太多东西,这样只会让陆弛学得杂而乱,前期只打算让陆弛能将岐珍堂里那些草药的制作和用法熟练掌握,陆弛有时候忍不住会去摸摸案板上的那两套银针,眼馋得紧,也乘着有空的时候翻了一些如《针灸甲乙经》之类关于行针走穴之类的典籍,大多都看不太懂,倒也记得几个穴位,没事用手按着玩,有些时候按对了地方,就觉得按到的地方挺胀的,其他的倒没啥感觉,新奇劲一过也就不了了之了。 寒来暑往,待到陆弛能将岐珍堂里的二百七十二味中药完全掌握已经过去了两个年岁,这年齐宣十四年,甲酉年四月初九,陆弛年满十岁,生辰刚过柳梓里就将想要带陆弛进宫的打算跟常氏提及,这回常氏也不管师傅年岁几何,黑着脸一口否决了柳梓里的决定,连接着半个月都没给柳梓里一点好脸色,陆弛自觉地缩在岐珍堂不出来,免得碍眼。 现在陆弛有了自个儿的窝,也不和常氏住在一起了,陆弛有意躲着常氏,这半个月,常氏除了用膳,其余时间就没见到过陆弛,常氏窝火,气狠狠地扭着陆弛的耳朵将人拽出了岐珍堂。 “嗷嗷嗷嗷娘,要断了!!!” “断了更好,反正连娘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冤枉!!!嗷嗷嗷嗷嗷,娘真的要断了(ㄒoㄒ)” 常氏看着站起来快到胸口的儿子就来气!干嚎完了,陆弛揉着耳朵嘶嘶抽气,娘这回真是下狠手了,看来娘气得不轻。 “阿娘……”陆弛叫得可怜兮兮的 “哭也没用,娘坚决不同意!!跪着求我也不同意!!” 噗通——陆弛真跪下了 “你!!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样就能让娘答应你!!干嘛呢?快起来!是不是要让娘扶你才起来??!” 陆弛摇头 “那还不快起来?”常氏怒 “阿娘……”陆弛伸手抱住常氏的大腿,将头埋膝盖中间闷闷地说道:“阿娘,师公只是让小弛进宫学东西,师公说了,待到弱冠之年就让小弛出门游历,这两年跟着师公学医,师公有时会提及阿爹和李叔伯,每次师公提到阿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小弛不知道当年阿爹为什么会死,李叔让小弛不要去想那些东西,小弛也不想去想那些东西,小弛只想好好的学,用心的学,将来做个好大夫,救死扶伤,娶个好媳妇,再生一双儿女给娘抱,让娘享福!小弛保证在宫里的日子除了跟着师公学医,其他的都不过问!!阿娘,让我去吧~” “……” 常氏无言,自个儿想了十来天,也不如起初那么气愤了,但要让自个儿答应陆弛的请求,还是有些不愿的。 “你让娘再想想……” 接连几天陆弛求着柳梓里再去当说客,磨了近十天,常氏也松了口,柳梓里趁着月末太医局里新招侍童的时候将陆弛带进宫,划分到自己名下,更名为柳弛。 第四章 虽说柳梓里将陆弛,现在应该叫柳弛带进宫中,还真就只停留在字面上的意思,剩下的都扔给徒弟赵前胡来做。 太医局地方大人却不多,有品阶的太医统共也就十五个,上设太医令两名,从六品,其余为一般太医,官阶从七品,据说太医局里的两名太医令由于年岁大了,在年前经吏部审核已告老还乡,年底正巧赶上太医局三年一次的内部考核,局里剩下的十三个太医都卯足了劲力争在年底能通过考核成为太医令。 太医的空缺则会从学徒中选拔,由四名太医同时设考题,分为文试和针试,这文试统共有三个部分,简单的有药草的炮制,复杂的就要数辩证论证了,几个太医将一些症状出在印卷里,根据印卷中提及的那些症状辨别具体的病症,还要写出可能跟此类病症混淆的一些病症,原因,辨别特征,用药几何,等等,这辩证论证常常要花去考核的大半时间,而针试则要简单一些,主要是行针走穴,虽说不如文试来得复杂,但却更能体现学医者的功底,在行针的同时由两位太医监督,每行走到一个穴位考生要将穴位的名称告知监考太医,还要将穴位的归经,定位,主治病症,禁忌,行针手法一一说出,这一项也差不多要花去半天的时间。 最后经历两天的考试,最终将通过的学徒名册交由各太医手中,再由各太医挑选出两名学徒,得到认可人数最多的两名学徒算是初步拟定下来,最终由太医局将名册交由吏部,经皇帝朱批,这才算得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年末的时候则由吏部下发公文,被选中的两人先到吏部领取公函,再到太医局报到,这也就算是正式出师了。 柳弛听得兴奋不已,他也好想参加这所谓的考核啊,但好像自个儿现在连学徒都算不得,待到真正够得上参加考核的时候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呢,一这么想,刚才那股兴奋劲也就缓和了下来。 太医局里一般一个太医可选择一到两名学徒,算下来这学徒也就二三十个人,赵前胡说加上他自己在内,学徒总共有二十一个,这赵前胡是这次考核的热门人选,又是太医局里太医令热门人选柳梓里的徒弟,惹得不少人眼红,柳弛也不清楚这些,跟着几个新招进来的侍童后边,听着赵前胡在前边一一细说这太医局里的门门道道。 当然年底除了会考核学徒,也会在侍童里边选两到三人填补空缺出来的学徒空缺,时间要靠后一些,大约放在小年过后的十天左右,柳弛扳手指算日子,差不多还有半年的空当,想着自己一定得争取这次机会,通过了考核才能有机会跟在师公身边学东西,这么一想,柳弛就瞬间来了精神。 这太医局可比柳府大上好几圈,后院还有座百药山,这太医局在宫里相对要比其他地方独立一些,毕竟这皇宫上到皇帝老儿,下到太监宫女谁没有个生疮害病的时候?还别说这上京城里那些前朝王爷、高品阶的官员时不时还要让他们到各府上巡诊一番,官职不大,管得到挺宽,再说这太医局基本牵扯不到什么政治利益,皇帝也就许了挺多特权给他们。 太医最多也就十五个,全给了皇亲贵戚,和后宫妃嫔,这萧氏王朝后宫设一后三妃七嫔,二十世妇,三十五御妻,还有几位皇子公主,再加上皇帝老子都差不多快有近百人,月例还要到睿王爷,襄王以及左右丞相,太师太傅尚书府里去巡诊,这么看来,几个太医差不多都挺忙的,柳弛听了才记起难怪以前最少也要隔上三四天才能见一次师公,原来师公这么忙啊?? 这剩下的宫女太监侍卫这些就由剩下的学徒们帮着出诊,至于侍童干些什么,那可就多了!! 新来的侍童基本都窝在百药山下的采药场,一个大院子,对了几十堆的草药,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清洗,分割,晾晒,分类,每日申时都会有人来检查他们的劳作成果,而老一些的侍童则负责炮制这些药草,以便学徒和太医们使用。 柳弛听到这里都想跳脚骂人了,这些还不如他在柳府里干的那些呢!!虽说也干制药之类的活但好歹能学东西呀??现在这洗草根晒叶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柳弛现在是十分后悔跟着师公进太医局了!! 再来就是衣食住行,这次太医局一共收了二十名侍童,算是近几年来人数最多的一次,但最后不知道有几个能留下来,这太医局有个规定是作为侍童期间一年之类可主动提出离开,若一年过后若非触犯太医局某些条令是不得擅自提出离开太医局,按照以往的经验,半年之内基本也就剩下不到一半人数,一年过后也就只剩下五六个了。 柳弛和着一群束发总角小童站在一块,等着领衣服和名牌,棉质的中衣,夏季两款,冬季两款,冬季的两款多加了件襦袍,跟柳弛平日穿的差不多,和着衣服一同发放的还有快巴掌大小的名牌,按赵师兄说的这名牌最好要随身携带,若是遇上出宫之类的只要亮出这名牌,侍卫那些也不会为难他们,柳弛打量了一番名牌,榆木做的,用隶体写了几个字,前边是部门太医局,后边小一点的是名讳。 领完衣物,接着就是住的地方,太医局为每个太医都备有一间厢房,学徒则是每两人一间,侍童就可怜得很,十来个人挤一间大通铺,加上先来的那些侍童,统共有四间大通铺。 柳弛欲哭无泪地找自己的窝,阿娘,我想你了T-T 柳弛进太医局的那天,正巧赶上李少辛带着自家徒弟去尚书府里巡诊,也就没赶上两叔侄叙旧,一天的休整过后,柳弛和十多个侍童被另一个师兄带到了百药山下的采药场。 “诶,你叫什么名字??” 柳弛没精打采的走着,被前边回过头来问话的人吓了一跳,一看,原来还有比自己还矮的人啊,柳弛昨天就打量了一番这些跟自个一样被骗进宫的傻蛋,个个还别说都还长得人摸人样的,放眼望去几乎都比自个儿高,好桑心,男孩子嘛,谁不希望自个儿能长的牛高马大,孔武有力?就顾着桑心去了,都没注意到这些漏网之鱼,这会儿猛看见一个不如自己的,心情都好上许多。 而且这家伙这脸蛋子粉粉嫩嫩的,眼睛黑亮,睫毛也长,嗷嗷嗷柳弛从小就希望有个弟弟,每次看到李营实跟献宝一样的把自己拉出去遛弯,就愤恨阿娘怎么都不给自个儿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一看见身旁站着个这么可爱的男孩,还比自己弱小,柳弛忍不住想要伸爪子去摸人脸蛋嗷嗷嗷。 爪子已经伸出去了,就……就……就摸一小下…… “???”男孩歪头 嗷嗷嗷歪头什么的也好可爱…… “我……我叫柳弛……”颤巍巍地伸爪子 “我叫秦萱草,那你多大了??” “我满十岁了……”爪子要碰上了 “哦……比我大一岁啊……”秦萱草撅嘴 嗷撅嘴也很可爱,“既然我比你大,你以后就叫我哥吧!!” “不要!我已经有个哥哥了!!我想有个弟弟!” “诶??我也想有个弟弟啊……” “后边的两个,磨蹭什么呢?想偷懒啊!!要是再被我逮着你们偷懒就别想吃饭!” 诶!柳弛和秦萱草被前边的师兄给吼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伸舌头互瞪一眼,然后屁颠颠地跑上前去。 众人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样子总算到了采药场。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这里,那边的两个人这一堆,后边的两个到前边去,你!你!你们两个上后边去……” 柳弛扯扯嘴角,还真巧居然和秦萱草分在一起。 “从今以后你们上午主要是负责给这里的草药和杂草分类,然后洗干净晾晒起来,下午的时候把晒干了的草药给我分门别类,申时会有人过来检查,别想着给我偷懒,要是当天没做完分配下来的任务就别想吃晚饭!!巳时会有人过来给你们送饭。” 师兄说完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剩下一堆傻蛋你看我我看你,等了一会儿也就陆陆续续的开始干活了。 柳弛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草药堆很伤心,你说要是全是用得着的草药多好,那些没用的杂草怎么混进来的???谁负责采摘的??不懂瞎折腾什么呢!!! 这其实也不能怪人采摘不到位,宫里负责采办这些杂物的都是内务府的太监们,他们只管把这些收回来,至于是不是草药他们也不认识,再说了,集市上收购草药的场子到处都差不多,采办的太监们也就择些差不多不太糟糕的买回来,还有一些就是从百药山上采下来的,虽说要好上许多,但都混在一起了,也就成了现在柳弛他们看到的样子。 几堆药草山围在一个活水池周围,一个人一根木凳,身旁一个大箩筐,洗净后就扔到箩筐里。 这太医局里选侍童,大多数都是那些家里没钱让孩子进学堂,想着送进宫里学点本事也好过在外边学什么木匠之类的寒门子弟,像柳弛这样学过一段时日的也没几个,大多数都是一边抱着《神农本草绘本》,一边找草药,倒是让柳弛诧异的是秦萱草干起活来还像模像样的。 “秦萱草你以前是不是学过这些啊??” 秦萱草看着柳弛一脸的崇拜样,顿时豪气冲天,“那当然!!!秦太医可是我爹!!” “!!!” “怎么??厉害吧??” “……厉害……” 柳弛点头一脸诚恳。 “哼!我跟你说,我呀从小就跟着我爹学这些了,那什么《神农本草绘本》上有的药草我差不多能倒背如流!” 秦萱草这鼻子都快顶上天了,一脸的快来崇拜我吧凡人!柳弛默…… 秦萱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柳弛的膜拜,低头恨恨地瞪柳弛,结果看见人柳弛不声不响地往箩筐里扔药草,基本都铺平了一圈,才惊觉柳弛这家伙居然深藏不漏啊。 “哼!” 虽说秦萱草被摆了一道,小孩子心性,没隔一会儿又拉着柳弛聊天。 “我看你也挺厉害的,以前学过??” “跟着师傅学过两年……” “你师父是谁??” “江湖郎中,云游去了……” “哦……那你怎么没想着跟你师父一起云游呢?能出去玩多好,省的在这里跟着捡草药,多寒碜啊。我要是你一准儿闹着跟去了。” “阿娘不让走……” “哎,我娘也不想让我来的,但我爹非让我来,在家多好,好吃的好喝的供着,来这简直就是受罪!” “……” 柳弛的心在滴血,他深有同感啊!! 两小屁孩撅着屁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个时辰下来差不多框里装得满满当当,环视四周,也有两三组的箩筐里装的差不多了,秦萱草得意洋洋地准备拉着柳弛去晒草药,柳弛拉住秦萱草让他等一会儿,秦萱草瞪柳弛,柳弛陪着笑脸,等到有一对抬着箩筐去晒草药了,柳弛才拉着秦萱草跟着去晒草药。 弄得差不多了,也该是用午膳的时候,几个馒头,一碟咸菜,还有两个清炒,一盘莴苣,一盘木耳菜。 馒头的数量管够,但菜的数量有限,有几组来晚了就只能就着油汤下馒头了。 秦萱草气恨柳弛上午那会儿拉着自个儿不让他先去晒草药,这会正满脸怒容的质问柳弛 “你刚才干嘛拉着我!!??你没看见送饭的两个师兄在那记名的么??我爹跟我说过这些平日里的表现都会记入年底考核成绩的!!” “诶??是么??我也不晓得……” “你明天要是敢在拉着我试试!!!” 秦萱草跩紧小拳头朝柳弛呲牙,柳弛默…… 后来的几个抢着油汤下馒头的模样很是被第一的那一组嘲笑了一番,其余的那些孩子也跟着笑,那四人被嘲弄的孩子脸红脖子粗,有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差点冲上去揍人,好不容易被一组的同伴拉了下来,递了眼色,才让男孩平息下来。 柳弛看在眼里,也不好多说甚么,跟着秦萱草去分割草药去了。 第五章 各组把草药抬到指定的位置晾晒,这期间没啥事,多数孩子决定去书房看些书,太医局里的吃住虽说清苦,但最不缺的就是典籍和草药,采药场旁边有几间大屋子,有一间专门放置一些书籍,不仅包含各类药典医理,就连经史子集也多有涉猎,估计是来采药场的多数是小孩子,故而书房的各类书籍多数适用于小孩子启蒙之类,再难一点的也就是是类似于《论语》《礼记》之类的。 柳弛之前的两年在柳府差不多把四书五经都通览了一番,没记住多少,这会子看见四书五经就烦,直接略过找医典去了,其实在秦萱草牛气的跟柳弛说他已经把《神农本草绘本》里的药草倒背如流的时候,柳弛默默地在心底噗之,倒背如流算什么,他都已经融会贯通了! 翻出一本《金匮要略》,柳弛打算再细细地读一遍,温故而知新也。 “诶??你看的是什么?” “《金匮要略》” “我当然知道,上边不是有名字么?你看得懂?” “不太懂,看着玩儿。” “哦……” 秦萱草狐疑地看了眼柳弛,默默地将《神农本草绘本》藏在身后,挪了几步远离柳弛,其实秦萱草也有些怯懦,什么倒背如流,刚才就有好些都记不住了,再用用功,看柳弛那高深莫测的样子,秦萱草来气得很。 柳弛觉得秦萱草那眼神都快把他给千刀万剐了,莫名其妙的很。 当然柳弛拿着《金匮要略》看的时候也被一些人注意了,二十来个侍童里有好几个都出自医药世家,《黄帝内经》《伤寒论》《千金方》这些大多都是知道的,但因为年纪小,多数还停留在《神农本草绘本》这一阶段,毕竟不熟悉药草又怎么能熟练的运用?这会儿看着柳弛装模作样的拿着本《金匮要略》看得津津有味,有些是不屑,有的则是嫉妒,嫉妒的当然包括今天上午夺得头名的两人——何唯和张炘,而其他的嘛,反正也不懂,管他那么多干嘛? 正当柳弛看得起劲,猛然被人抽走手里的书,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金、匮、要、略?哼,我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典籍,原来是这么一本手抄本,再说了,就这本书,我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倒背如流了,要我说,看这本书不如去看医圣的《伤寒杂病论》,那才是药典的精华所在,那上边结合了《脉经》之类的腧穴归经,对各种杂病的病理变化及如何进行辨证施治的方法都有描写,不仅如此,就连如何养生防病都阐述得明白透彻,熟读此书别说当学徒,就算要做这太医也不在话下呢!” 张炘跟秦萱草一样父辈中有人做过御医,家中也算得上世代行医,这医学典籍,家中也摆了不少,不同的是,秦萱草虽然自视甚高,但平日里也知道用功读书,但张炘则不同,小时候还真读了一些医学典籍,不过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读了后边忘了前边,每每轮到他爹考学准能挨上一顿好的,这会儿说的这些基本都是从他爹口里听来的,再来点艺术加工,简直觉得自己彷如医圣化身,藐视一切仰视的蝼蚁,鼻孔都朝天了。 秦萱草恨得咬牙切齿,想着刚才采药的时候要不是柳弛硬要拉着自己不让他争得头名,这会子怎么也不会轮到这小子在这得瑟!!!秦萱草越想越气不过,转头恨恨地瞪了一眼柳弛,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来气了,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被欺负的人就跟没听到一样,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书,要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傻蛋! 张炘昂着头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低头一看,人家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该干嘛干嘛,张炘这脸啊都跟开染坊一般白了红,红了青,青了黑,看得秦萱草跟一干围观群众煞是解气,也不知是谁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其余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张炘这脸色更好看了。 “你……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瞧!!!” 放下一句狠话张炘拉着身旁的何唯大踏步走了,秦萱草笑够了,眼含赞誉地拍拍柳弛的肩膀,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什么:你这臭小子,看不出来啊,高明!实在是高明,我算是学到了什么叫以不变应万变,会咬人的狗不叫,叽里呱啦一大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柳弛干脆扔下还在那抒发感想的某个傻蛋走了,秦萱草说了半天见人都走出好远,瘪瘪嘴也跟着人身后干活去了。 等到草药都晒得差不多了,众人将晒好的草药收拾好,抬到草药场旁边的几间厢房中,每个厢房里四周都是药柜,药柜中间摆放了四张案几,每个案几上都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制药工具,更多的是一些小屉,采药场这边基本上只是对草药进行初步加工,侍童们将晾晒好的草药分拣出来,然后归类,再将归类出来的草药分解,将可入药的部位分割出来,标上记号,最后送去太医局的制药坊,再由老的那些侍童将分割好的草药进行后期的炮制。 下午的分割工作看起来轻松,其实更麻烦,先是要将混在一起的药草分门别类,再来就是将每一种药草可用的部位分割出来,这样先是在分门别类的时候要翻药典对照,分割的时候又要翻一遍药典进行对照,本来要在近三寸厚的绘本里找出一种草药就够折磨人的了,同样的活儿还要重复进行两次,也不知道一天下来能找出多少来,一想到不干完这些活就不能用膳,上午落后的两组人马都快哭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何唯和张炘两人虽说认草药不在话下,但那仅仅也就停留在认识的阶段,至于那些草药哪些地方能入药,哪些地方又没用,两人还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张炘,刚才那会儿还在众人面前说了那么多大话,这会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翻绘本了。 反观柳弛和秦萱草这一组,两人就显得轻松许多,秦萱草刚才休息的时候把上午经手过的那些草药都翻出来熟读了一番,这会子再认一遍就驾轻就熟了,也不得不说秦萱草的记忆力真是惊人啊。 两人将草药分成两队,每找出一种就在纸上写出名字,贴在空出的小屉上,两人都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看到对方写出的药名,只要自己找出同样的就扔进小屉里,若是没有就再添上名字,如此你来我往天衣无缝,这过程中秦萱草才真正认识到柳弛的实力绝对比自己有过之而不及,往往自个儿找出六七种药草,柳弛就能找出比他多上一番的量来,秦萱草都有些汗颜上午那会儿怎么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大放厥词呢?? 汗颜归汗颜,柳弛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两人你来我往的,没用上两个时辰就将草药分个完毕,再将分割好的草药交到采药场里负责清点草药的师兄手里时居然看到已经有一组侍童坐在那里休息了,这倒是让柳弛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一批侍童里边还真有点藏龙卧虎,身边就有一个不错的,这会子又冒出来两个。 秦萱草也很惊讶,又有些嫉妒,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去套近乎。 坐在一旁的两人也没想到刚没坐上一刻钟就有人跟着出来了,看到有个矮冬瓜过来跟自个儿搭话,两人也站起来回礼。 秦萱草长得可爱乖巧,三个人没说几句就聊上了,秦萱草招呼柳弛过去,柳弛窘着脸踱过去,几人说说笑笑的聊开来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两人是兄弟,只不过小的那个是主子叫梁小蓟,今年十二,大的那个是府上管家的儿子叫梁大蓟,及笄之年,两人也没细说家里的情行,柳弛两人也不好意思细问,只是两表兄弟的个性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大的那个谦和,每次和秦萱草交流药草方面的知识的时候都面带微笑,和声细语,跟邻家大哥哥一般,柳弛跟秦萱草好感顿生,一旁站着的梁小蓟就跟个冰块似的,只有在梁大蓟答不上来的时候才会吐出跟几句冰渣子似的话,但就是这几句也让柳弛惊讶不已,觉得这梁小蓟跟自个儿肯定难分伯仲,看来以后得多留心这梁小蓟。 待到申时末尾,完成劳作的只有六组人马,这其中居然没有何唯和张炘两人,倒是让秦萱草顺了口恶气,对着柳弛挤眉弄眼,弄得柳弛好生无语。 太医局毕竟不是什么浣衣局之类多是因为有罪或废退的宫人待的地方,所以侍童的闲暇时间还是较为宽松的,基本上干完了一天的活,其余时间要么就是看书学习,要么就是玩耍逗乐,侍童们多是不到及笄之年的男童,又被关在宫门之中,活动的地方也有所限制,要是有个什么打架斗狠什么的那可是相当大一项娱乐活动,差不多会引来相当可观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这天李少辛赶回太医局被柳梓里告知陆弛进宫了,于是柳梓里让赵前胡到侍童住的大通铺将人找来叙旧,柳弛跟着赵前胡找师公去了,也就错过了一场好戏。 回来的时候遇到四处找他的秦萱草,秦萱草满脸幸灾乐祸外带口水喷薄地叙述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地打架斗殴事件! 事情的起源还得归功于何唯跟张炘两人上午那会儿吃饱了没事干拿人消遣,结果下午就遭报应了,因为手里的活干得慢,张炘跟何唯两人和着梁山马远锐一组续尾。 吃饭的时候何唯跟梁山因为一片青菜吵了几句,后来回通铺换洗的时候又因为抢热水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四个人你捶我一拳,我咬你一口的,一番下来已经鼻青脸肿了,但总的来说挨打较多的还是张炘跟何唯两人,本来新来的侍童些都有点看不惯张炘那高人一等的姿态,这会子也没想着要劝架,最后还是因为大家伙怕他们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才合伙将两人拉开。 后来也不知谁告的密,这事儿被管事的人知道了,结果众人被罚站了半个时辰,柳弛人不在逃过一劫,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秦萱草挨完罚。 “你有必要笑成那样么??你还不是一样被罚了?” “那怎么一样?你没看见张炘那张脸,哎哟喂,笑死人了,左眼青了一圈,嘴角还裂开了,就他那张嘴真该打烂了,让他一天到晚瞎说,没那真本事就别揽这瓷器活!!该!真该,我当时怎么光顾着看热闹了?就该冲上去多踹他几脚!!!” “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那张炘也不像是个说大话的,也有些真本事,要是心思都用到正道上,不比咱两差多少!快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柳弛这么一说还真把秦萱草吓到了,下午那会听张炘说的什么《伤寒杂病论》自个儿连听都没听说过,人家都能对书评头论足一番,可见柳弛说的不假,看来是得加倍用心才行! 第六章 第二日恰巧梁氏兄弟被分到挨着柳弛和秦萱草,秦萱草和梁大蓟挺聊得来,四人干脆和在一起干活,有些草药梁大蓟不太拿得准,问秦萱草,秦萱草也不见得熟悉,于是又转战问柳弛,柳弛刚打算开口就被一旁冷着脸的梁小蓟给抢白,说完了还不忘瞪柳弛一眼,柳弛默,如此几番,柳弛大怒! 梁大蓟不得不对着柳弛报以歉意的笑容,柳弛心软,见不得人跟自个儿示弱,再说了自己也挺喜欢梁大蓟的,感觉跟自家大哥哥一般,和李营实完全不同类型的大哥哥,梁大蓟对他一笑,柳弛就偃旗息鼓了。 梁小蓟在一旁呲牙,梁大蓟回头看了一眼呲牙的某人,于是某人也跟着偃旗息鼓,秦萱草远离战火免得烧身,默默地选草药。 四人除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磨合,配合倒也默契,速度比前日要快上一些,其中梁小蓟和柳弛暗地里较劲更是加快了速度,四人将择好的药草晾晒好时离着午膳还有两刻钟。 柳弛跟着梁小蓟不打不相识,较劲较出点‘猩’‘猩’相惜的感情,这会子正勾肩搭背在一旁讨论医理,越说两人越激动,梁小蓟一改起初的冰山模样,两屁大点的孩子都两眼发光,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秦萱草和梁大蓟也搭不上话,只得在一旁拉家常。 因为第一天有侍童打架,太医局派了老一点的侍童来监督柳弛他们的生活,柳弛几个倒也没什么,反正除了干活就是看书聊天,可苦了剩下的那些,还没坚持个把月就有人提出要离开太医局,有一就有二,接下来的一个月陆陆续续就有七八个侍童离开,刚开始就不被看好的张炘和何唯两人居然一直坚持了下来,再接着的一个月也就开始稳定下来,加上柳弛四人在内最后剩下来的侍童也就只有八个人了。 算算日子,柳弛在太医局居然待了快七个月,再过十来天就是小年夜了,这七个月,太医局里的人员也有所变动,柳梓里如愿以偿的升为太医令,赵前胡也通过了考核成为太医局里新进的太医,今儿个到吏部领取公函去了,过了大年太医局会从二十六名侍童里选出四名侍童升为学徒,柳弛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梁小蓟学医的时间较柳弛长,天分也极高,柳弛是自叹不如,经过这七个多月的交流,柳弛也从梁小蓟那学来不少东西,秦萱草和梁大蓟也成长不少,因为四个人到后来采药的时间花的不多,多数时间都会被借用去跟着师兄们制药,这也让四人学的东西更为广泛,乐坏了秦萱草和梁大蓟,毕竟两人相较另外两个要差上许多,这么难得的机会让两人在年后竞争学徒的事上又有了更大的把握。 当然同柳弛他们一起进来的侍童们也成长许多,现在采药的时候已经不再使用《神农本草绘本》了,大家也或多或少的开始学习一些简单的药理。 还有老一些的侍童,他们待在太医局里的时间更长,所具备的药学理论就更为丰富,柳弛想要从这么多人里边脱颖而出还真得再加把力才行。 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阿娘,柳弛想念的紧,小年夜头一天李少辛带话给柳弛让他准备一下,小年夜那天带他回柳府,柳弛差点没哭出来,兴奋地一宿没睡,第二日一大早就端坐在侍童住的小院子里等李少辛来接他。 坐在木车上柳弛这心就没平静过,也不知道阿娘变成什么样了?阿娘想自个儿没?要是思念成疾就不好了,还是不要想得了,但自己又很想阿娘,阿娘一点也不想自己的话会不会不太公平啊???…… 等到陆弛一进柳府大门,在看到站在厅堂里的常氏,陆弛哇啦一声长嚎,飞奔着扑了上去,直到哭得打嗝还没完没了,常氏也跟着抹泪,等到陆弛哭完了,好嘛,基本可以用午膳了。 小年夜这天正好是李营实的生辰,李少辛带着妻儿午后来柳府拜访,苏合香跟着常氏一同在厨房里忙活,李少辛陪着柳梓里下棋,李营实拉着陆弛到街上溜达。 李营实比陆弛大三岁,这段时间身子骨拔高的速度有点快,才七八个月不见,陆弛已经比李营实矮了快有两个头,陆弛郁卒得吐血。 李营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自家宝贝弟弟,甚是想念,刚见着陆弛那会儿,围着人看了好几圈,直到看得心满意足才拉着陆弛的爪子遛大街去。 “小弛,太医局里好玩不?” 李少辛不打算让李营实跟着自己学医,李营实就迫得选了理学仕途这一条道,好在李营实性子虽不靠谱,到还有些读书的天分。 萧氏王朝摈弃前朝九品中正选拔人才的制度,采用临近大国较为成熟的科举选拔人才这一制度,建朝初阶就派出大量使者到邻国考察这一制度的可行性,历经二十余年,终于拟定出适合于萧氏王朝的科举选拔标准。 萧氏王朝并不赞同临近一些大国设立的贩夫走卒,商贾罪人不得参加科举这一规定,由高祖下旨告令天下,凡萧氏王朝子民皆有资格参加科举,历经两三百年的繁衍,临近的一个大国因为繁琐的科考制度,使得王朝陨落,另外两个王朝也开始有衰亡的趋势,而萧氏王朝得益于高祖这一规定的庇佑,王朝正逐步走向鼎盛。 因为科考制度门槛放低,萧氏王朝都内的百姓多士子,这科考题目上也就相对的难上一些,乡试的试题还算不得,待到了会试,通过的人数有个十之二三算得上是好的,好些时候也只得个十之一二,但就算这么严厉,通过会试的人数也有成百上千,等到殿试过后也就只剩下百余位,殿试二试过后取一甲三人,二甲十七人人,三甲六十人,统共八十个名额。 过了殿试算得上走上仕途,从此免了赋税不说,就算不当官家老爷,月月也能得五斗粳米,一贯铜钱,若要得个九品七品官吏什么的,这月饷怕是更多,就因为这些原由,百姓家里若是过得不太清苦的都会想法子送自家孩子进学堂。 李营实在十岁的时候夺得乡试二甲第七名,年后正值三年一度的科考,若能过得会试,来年秋季就能参加殿试,再有幸过了殿试,即便年岁还未及弱冠不能得个官职,但月月也能领些月饷,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李营实对于读书理学的兴趣其实不如学医来得浓厚,但李少辛不同意也只得放弃,又听说陆弛进了太医局,故而想要打听一些关于太医局的事情,陆弛也乐得跟李营实讲这些,便将上午那会儿跟常氏说过一遍的话又重复一次,什么干了哪些事,学了些什么,交了哪些朋友,在听到梁大蓟的种种的时候李营实警铃大作,待到陆弛说很喜欢这个大哥哥的时候,李营实也就踢翻了醋坛,大吃干醋。 “小弛,你看着我,我才是你哥!!你唯一的哥哥!!!”李营实纠结着脸厉声说道 “恩……营实哥是我哥这个我当然知道啊??”陆弛莫名 “是唯一的哥哥,你要记住了!” “恩,记得很清楚,哥,我还想吃脆筋巴子……” “走,哥给你买去!” 小年夜一过,陆弛跟着李少辛回了太医局,带上常氏给做的鞋垫还有里衣褥子之类的一大包,还从柳府打包了好些吃的带回去,几个住在一个通铺的侍童抢着把陆弛带回来的东西瓜分了。 皇宫里过年的气氛浓郁,御膳房忙着准备年三十的夜宴,太医局相对独立,自个儿管自个儿,大人们忙着贺岁,小孩子们也领了累积下来的月钱,打算趁着年三十那天出宫溜达一番。 秦萱草爱热闹,邀约梁氏兄弟和柳弛去逛大街,柳弛原本小年夜出去了一趟,对这逛街也就没啥好奇心了,但坳不过秦萱草软磨硬泡,再加之梁大蓟也想要去街上逛逛,梁小蓟都冷着脸说要出去逛了,柳弛也就只能随大流。 结果年三十那天基本整个太医局都空了,太医们除了留守的几个都回了家,就连学徒们也三两成群相约上酒楼喝酒去了。 丙字号通铺里睡着柳弛他们这一批次进来的侍童,现在也就剩下八个,基本算是分成两股势力,柳弛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他们这股势力(什么叫势力,压根叫乌合之众)的领头人,但剩下那四个以张炘为首的硬是看柳弛不顺眼,以前没事总爱找茬,硬碰不行就来阴的,柳弛他们几个除开刚开始会中招,后来都学聪明了,还能暗地里来点反击,让那几个得不偿失,每每还找不到原因,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看得柳弛几个暗爽不已。 上京东南西北各有一道门,从都城以十字形辐射出四条主街直通城门,在主街四周还有无数条小街道,秦萱草哭丧着脸瞪着跟前的四人,连逛个街都能遇上仇人,这上京城这么多条街,这哥几个怎么就愣是要跟他过不去啊?? 其实这还真是冤枉张炘他们了,谁叫这上京城里就属西街最有名,什么吃的喝的耍的都往这街上摆,小孩子们肯定是往热闹的地方跑呗。 何唯跟秦萱草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张欣在这边怒视柳弛,梁大蓟摆着笑脸想要上去劝解,梁小蓟倒好,人还没开口就被拉着往旁边元宵铺里一坐,叫上两碗元宵边吃边看热闹。 还有两个则缩在一旁不知道该干嘛,柳弛想哭,这叫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像不太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又是什么??哎哟喂头疼!!那什么,梁小蓟你丫的居然有闲心坐着吃元宵,还笑得那么阴险,真不是东西!!! “大过年的,我们就打算逛一下街再吃点东西,我们没招惹你们吧??” “我们也不想惹事……” 柳弛噗之,你不想惹事那你干嘛那样瞪着我,我又不欠你银子!! “萱草你不饿呀??” “诶??很饿啊??怎么了??” “那你还杵在那干嘛??” “我???对啊?我干嘛站在这啊??诶?梁小蓟你们吃元宵居然不叫我!!!” 秦萱草说完颠着屁股扑上去抢食,柳弛扯着嘴角跟张炘行礼,张炘恨恨地回礼,既然人家都主动给台阶下了,自个儿没道理还找人晦气,两拨人便就此分道扬镳。 吃完元宵,梁小蓟想要跟梁大蓟单独去逛,柳弛也不好意思舔着脸跟在兄弟两人后边,秦萱草也干脆说还要去吃别的好吃的,就跟柳弛两人朝东边去了,柳弛跟在秦萱草后边奔走了几处,觉着有些力不从心,看着秦萱草还兴奋地到处乱撞就头疼,于是跟秦萱草嘱咐了几句便往回走。 进了宫门,一下子就清净了,午时过后宫里各嫔妃就忙着为夜里的团圆宴准备,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麟德殿,太医局离麟德殿远着呢,据说挨着莲华宫,这莲花宫听著名字好听得紧,柳弛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听一个师兄说这莲华宫以前住的主子原本很得宠,后来也不知怎的居然残害皇帝宠妃,谋害皇嗣,结果被皇帝发现了,牵扯上好些人,就连太医局里的两个太医也受了牵连,后来这莲华宫也就成了冷宫。 柳弛听着也跟着唏嘘不已,想到阿爹的事情更是悲从中来,这会子从莲华宫路过的时候也就忍不住探头去张望一番,果真是冷宫,萧瑟凋零,若非还有那几株辛夷有些绿芽冒出显出一点生机,就这破败的门庭哪称得上皇宫的富丽堂皇?? 柳弛叹息一阵也就离开了,走了几步路过一棵枣树的时候被掉落的红枣砸中头顶,柳弛揉着头顶往上看,看了一阵确定自己没眼花,那上边确是有个人影,吓得柳弛嚎出声来,结果人没引来,倒是把树上的人吓得跌了下来,柳弛想也没想,直接扑过去垫在地上,树上掉下来的人正好砸在柳弛后背,好在人不是很重,但也有些分量,砸得柳弛一阵哀嚎。 柳弛后背趴着的某人也吓得够呛,颤着身子趴在柳弛背上不吭声。 “娘喂,你……你没事吧??你……你先下来,压死我了……” 听着柳弛开口说话,后背趴着的人才颤颤巍巍地爬下去,待到柳弛看清眼前的人才知道是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不点,大冬天的,也就穿了件薄棉衣,还补了几个补丁,按道理就算这里不是皇宫正院,也不该混进讨饭的小叫花啊??要不就是哪个侍卫家里的孩子或者亲戚什么的??也不对啊,要真是宫里当差的侍卫,再不济吃饭穿衣还是没问题吧??瞧这小不点模样,细看眼睛这么水灵,五官有模有样,除了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面露饥色以外,还真想不出来哪家会把这么好个孩子扔了。 小不点虽说穿得不好,但抛开束起的发髻有几缕散了出来,头发里插着两片树叶,脸上因为爬树而趁得有些脏掉以外,其余看起来都很正常,白色里衣,灰色襄棉襦袍,黑色腰带,腰带一旁挂着一个紫色秀有木莲花的荷包,就是脚下的鞋看起来不太暖和。 柳弛看着脏兮兮的小孩,想要将小孩脑袋上的树叶拿下来,刚伸手去够,小孩连忙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全身开始颤抖,只是眼睛犹如野兽一般狠厉地瞪着柳弛,看得柳弛不禁有些害怕。 “我……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要帮你拿掉头上的树叶……” 男孩依旧不吭声只是瞪着柳弛,但身体颤抖的幅度小了些。 柳弛觉得很是莫名其妙,走过去拿下树叶的时候才看清男孩细小的胳膊上分布了好些伤痕,有些是陈旧的伤口结痂而成,还有些是淤青,淤青有些呈青黄相间,有些呈黑紫,看得人心惊胆战,究竟是哪个黑心肠的家伙,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柳弛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这……这是谁打的??” “……” “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咕噜—— “??你饿了吗??” “……” 咕噜—— 小不点盯着柳弛不眨眼,柳弛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跟着秦萱草在街上买了点乳酥,原本是要留着晚上当夜宵的,这会儿拿出一个来递到小孩跟前,小不点看着乳酥吞口水,但是没伸手来接,过了好半晌,小孩肚子响了六七回也忍着没接。 “吃吧,这是我刚在西街口买的……” “……”吞口水的声音 柳弛被小孩拼命忍口水想吃又不敢拿的纠结模样给逗乐了。 “吃吧……再不吃我可走了啊!” 说着柳弛就要站起来走人,小孩猛地窜到柳弛跟前抢过手里的乳酥,拼着命往嘴里噻,塞了几口就被噎着了,咳着喷了一地的渣滓,小孩也不浪费,趴在地上把喷出来的渣滓和着泥土往嘴里塞,吓得柳弛赶忙跑上前去抢那些脏的饼渣,小孩看到柳弛跑过来拍他的手,以为是要反悔想要将乳酥讨回去,小孩一边后退一边加快速度塞手里的乳酥。 “诶,你别吃这么快,我这还有两块,都给你,你别吃掉在地上的饼渣,那些脏,快点吐出来……诶,你怎么都吞进去了啊??哎呀,我说你怎么这样,脏东西吃进去可是会闹肚子的啊!!” 柳弛又心疼又着急,小孩这身上指不定还有其他的伤,这再吃坏肚子可怎么得了?柳弛看他饿得很,于是又将另外两块饼一同递给小孩,小孩拿着饼就想往嘴里塞,刚咬了两口就停下来了,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赶忙将饼藏进里衣的口袋里,转头看了柳弛几眼就跑开了。 柳弛还没回过神就看着小不点一声不吭地跑了,不远处正有个像是穿着太监服的老人急匆匆地跑到男孩跟前,老人对着男孩说了几句,小孩也不回答,低着头,老人说了几句也就带着男孩离开了。 注解一:以后陆弛小朋友在宫中的时间,名字都叫这个,其余部分再论。 第七章 年初十过后,太医局里也跟着沉静下来,新任的两位太医在局里报备过后也跟着轮职起来,侍童这边也有些紧张压抑,毕竟再过几天就是选学徒的日子,二十几个侍童趁着还有几天的空当都卯足了劲力争能脱颖而出,甚至有几个打算通宵备战,但挨不住白天还有劳作,只得作罢。 这次学徒考核内容跟以往差不多,统共历时两天。 元宵闹完灯会,太医局里陆陆续续开始回归正常,太医们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来年的事宜后就开始拟定学徒考核的试题,考核主要由两位太医令和新进的两位太医负责,毕竟主要是为这四人选学徒,最终选取还是得看这几位的意思。 酉时侍童们用过晚膳,还未到就寝的时候,大多数学徒都窝在书房里温习,大家伙的心思都系在明日的考核上,也跟就没那闲工夫去注意谁干什么去了。 正巧今日顾阿虎和叶瑾两人落在最后,晚膳没赶上正点,这会儿子两人上完茅厕回通铺,顾阿虎看到站在通铺门口的何唯还挺高兴,正想扑上去跟人打招呼,何唯此时正警惕地来回张望,叶瑾站在顾阿虎身旁,连忙将人拉着躲在花坛下边。 “诶?干嘛——唔唔唔” 顾阿虎还没说几个字,叶瑾一挥爪子捂住人嘴巴,比了个闭嘴的手势,顺带让顾阿虎看通铺那边。 那厢何唯看了一圈四周估计没人会过来,对着通铺里边打了个手势,然后就站在门口把风,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就看到张炘鬼鬼祟祟地从通铺里边钻出来,两人嘀咕了几句,看了看四周估计没人看见,相视而笑后踱着步子离开了。 这厢待到确定张炘他们离开后,叶瑾才放开捂着顾阿虎的爪子,顾阿虎憋得难受,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叶子,你说他两鬼鬼祟祟地在干嘛呀?” “……不是很清楚,反正我觉着他两肯定没安好心,我们先回通铺看看去?” “恩!” 两人在铺里上下翻找了一番,倒是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再来回看了一遍,依旧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两人还是不放心,又翻找一番,还是没发现什么疑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太医局有四间制药坊,按照天干排列:庚字号,辛字号,壬字号,奎字号,四位太医一人一间,二十六位学徒按照姓氏笔画排位,分成四组,依次进行考核。 柳弛没心没肺惯了,考试当天居然睡过了头,这会儿急急忙忙套上衣裳就赶去排队,正好柳弛秦萱草和梁氏兄弟同一批进去,四人抽签过后,柳弛抽中的是这次太医令里的另一位张郁李张太医,而梁小蓟则抽中了柳梓里,柳弛见着梁小蓟居然抽中了师公的名号,顿时就不平衡了,一脸羡慕嫉妒恨地模样盯着梁小蓟进了奎字号房,看得梁小蓟浑身冒疹子,梁小蓟直到进了屋还情不自禁的打了两个摆子,狠狠地搓掉手上冒出来的疹子,再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进屋。 侍童们平日里的表现都会由负责监督的学徒们会累计成册,定期交由太医令,前些时日太医局群龙无首,到了年末的时候才安顿下来,柳梓里和张郁李为了年后的考核,专门空出几日的时间来细细通览这些册子。 老一些的侍童的表现到基本没啥变化,新一批里边倒是有两位的名号经常出现在册子里,其中一位不用说当然是自家乖徒孙,而另一个经常出现的名号就是眼前这个叫梁小蓟的年轻人。 柳梓里在梁小蓟进门的时候就开始细致的观察起来,梁小蓟今年虚岁十三,眉目与柳弛不同,柳弛的眼目跟杏仁似的,睫毛有些长,瞪着眼看人的时候显得天真无邪,而眼前的梁小蓟眉目透着冷冽,眼角细长上挑,鼻尖挺拔,嘴角原本微微向上翘起,但偏要抿紧嘴唇,小脸蛋愣是透着股老气横秋,看得柳梓里忍不住扯嘴角想笑。 小小年纪倒是冷静自持,不得了啊。 梁小蓟对着坐在上位的柳梓里行大礼,柳梓里站起来回礼,这倒是让梁小蓟有些诧异,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辈理应行此大礼,但柳梓里却站起来回礼,这便是将梁小蓟当做同辈来看待,不再是师徒父子,便有些隐约的肯定之意,使得梁小蓟更是信心倍增。 接下来就是抽选考题,每个制药坊的房间摆设跟采药场的炼坊差不多,多不过案几上的工具更繁琐一些罢了,四周的药柜分门别类也要更为繁琐一些,柳梓里面前放着十个木桶,木桶里边放有写有编号的木简,每个木桶抽取一片,抽完后将木简交由主考太医,而后便是将木简中提及的药物在房间里找出,依依作答。 对着对答如流的梁小蓟,柳梓里忍不住问了很多问题,有些草药连种植培育都会涉及,还有两味药草更是结合着行针走穴,虽然在答及腧穴取位时梁小蓟有几处出了差错,但总体来说算得上乘,柳梓里相信不出三年这太医局里的太医便会有此君一席之位。 梁小蓟的考核时间差不多花去了进一个时辰,梁大蓟和秦萱草已经出来了好一会儿,但柳弛那头居然还没动静,三人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这头柳弛的情况还真有些糟糕,柳弛来的匆忙倒也没注意什么,进了房间很紧张,一紧张就开始冒虚汗,冒了一会儿虚汗居然开始浑身发痒,起初柳弛觉得可能是担心则乱,结果越到后边越觉着不对劲,就连上位的张郁李也察觉出柳弛的不对劲。 “不舒服??” “……是有点……怪痒的……” “要不先休息一下??” “会影响考核结果么?” “我们是选学徒,又不是选举人,没那么严厉。” 柳弛一听,心也就跟着平静下来,虽说不再出汗,但这腠理的麻痒却越来越厉害,这会子柳弛也察觉到了不对,赶忙脱下里衣,外人面前宽衣解带是对别人的大不敬,柳弛哪管得了这些,对着里衣闻了一会儿,还真闻出点问题,自己这里衣怎么会沾上无情草的呢??? 这些问题先不说,止痒才是首要问题。 “张师公,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不知可否借几味草药急用?” “说吧,只要这里有的都可以借用。” “龙脑二钱,蛇床子九钱,清水五碗即可。” 张郁李立马帮柳弛上辛字号房找来柳弛要用的几样东西,柳弛就着案几上的药碾子将蛇床子和龙脑磨成粉末,加上两碗清水调成膏状,再将调好的膏状物均匀地涂抹在全身,待到一刻钟后,再用剩下的三碗清水将身上的药物清洗干净,差不多用去两刻钟才算妥当。 张郁李一声不吭地杵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直到柳弛开口两人才又开始进入正题,张郁李来了兴致愣是拖着柳弛问了很多问题,柳弛压箱底的货都快上缴干净了,张郁李才将人放了出去,结果待到柳弛出来差不多都快一个半时辰了。 秦萱草看着柳弛出来,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梁大蓟也笑眯眯的上前询问。 “感觉怎么样??” “……张太医果真不愧是太医令啊,再问下去我这压箱底的学识都得掏空了……” “很难??” “倒也不是,就是问题太多,有点招架不驻……” “诶??问了你很多问题么??好好哦,我这边赵太医就问了几个问题就没下文了……” “我的情况好像也差不多……”梁大蓟说道 “梁小蓟你怎么样??”柳弛转头问道 “跟你差不多……”梁小蓟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们两个都好好哦……看来我是没指望了……” “喂,这才刚开始好不好??明天还有一天呢!!” “得了吧,明天考的是制药好不好,你觉得我会比那些师兄们厉害???” 秦萱草夸张地叫出声来,引来其余人白眼若干,于是秦萱草被柳弛押着跑回通铺。 张炘愤恨地盯着远去的身影,有些气愤的质问何唯:“你不是说无情草肯定能行么??怎么这会儿人好端端地站在那??” “……” “说话啊!!你哑巴啦???” “……可能是我们太低估了柳弛,原本以为他跟多数人一样只是对一些无毒药草有所了解,没想到类如无情草这类剧毒草药也能从善如流,不得不说这小子有些能耐。” “你怎么就知道长他人志气,有这时间不如再想想如何整治那小子,最好让他不能参加明日的考核更好!” “再让我想想……” 晚膳的时候梁小蓟坐在柳弛身边,总觉着柳弛身上有股子怪味,忍不住凑过去闻。 “你……你干嘛呢??” “你身上有味道……” “=_=梁小蓟你属狗的吧??再说了谁没闻出来柳弛身上一股子蛇床子的味道啊?”秦萱草白眼 “不是,蛇床子的味道虽然浓郁,但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出另一种药味……这药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闻到过了……像是……是无情草!” “!!” 柳弛真的很惊讶,简直有点惊悚了,这梁小蓟不会真属狗的吧??他还刻意多用了一钱蛇床子,没想到这都能闻出来。 “什么!!!无情草??那是什么玩意儿??” “……” -_-|||众人默 “这无情草我以前在医术上也看过,但不对呀,我记得我们接触的草药一般没有这类大毒之物呀??”梁大蓟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这无情草有毒么??”秦萱草诧异地问道 “其实我也记不得不太清楚,小蓟你知道么?” 梁小蓟听到梁大蓟叫他的名讳,连忙点头。 “你倒是快说呀!”秦萱草催促 “这无情草全草可以入药,味苦、辛,性温,有小毒。具有祛风定惊、消食通便,祛风除湿,治毒蛇咬伤之功效,少量接触会使得腠理奇痒难忍,大量接触会迅速长出拇指大小的红团,红肿,腐蚀腠理,看柳弛这样估计接触的量不大,幸好没入口,要是吃进去了那可得上吐下泻好些天,再多一点就更糟糕了。” “……你没问题吧??没事跑去弄无情草干嘛?闲着没事干了?”秦萱草用看傻蛋的表情盯着柳弛说道 “你那是什么嘴脸,你以为我想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家伙,居然在我衣服里放了无情草粉,害得我差点连这次考核也弄砸了,还好张太医通情达理给我找了解药,要不我现在估计已经躺在炕上了!!”柳弛郁卒 “什么??居然有人陷害你??不行!这事一定得告诉管事儿的太医,要不明日再遇上更恶毒的事情那还得了??”秦萱草炸毛 “找到管事的我说什么?又没证据,再说了我连是谁干的都不清楚!”柳弛嘟囔道 “那怎么办??我琢磨着会干这些缺德事的除了那两位还会有谁??” 秦萱草说着还不忘斜乜一眼门口坐着的张炘和何唯两人。 “那也得要有证据才行啊!” 柳弛拉了一下秦萱草用眼神示意他别太激动。 “要找出谁是凶手倒也不难,你们想一下,既然无情草这么厉害,难道采摘的人就不会受到殃及?只要等会儿沐浴的时候看谁身上出现拇指大小的红斑就知道啦!”梁小蓟说道 “那万一凶手知道怎么解毒怎么办?” “新鲜的无情草毒性比晒干的还要强烈,轻则红肿瘙痒,重则腐蚀腠理,想要缓解无情草的烧灼之痛,非得龙脑不可,而这太医局里压根就没有种植龙脑,太医们用的龙脑全出自内务府,想要弄到龙脑必须在王太医那里登记后才能领取,其他的那些草药也只能暂时缓解症状,过上一两个时辰又得复发,所以等一下只要我们待在浴场守株待兔即可。”梁小蓟不愠不火地继续说道 “哈哈哈,这叫什么??害人终害己!活该!!”秦萱草拍手大笑 梁小蓟在说话的同时,坐在门口的张炘和着何唯两人这脸色就没正常过,正如梁小蓟所说,现在两人不只心理难受,连同这手上也不好过,火辣辣的疼,怕柳弛他们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管事的太医,所以两人一直忍着疼痛不敢找管事讨要解药。 坐在另外一边的叶瑾和顾阿虎这会才知道张炘他两在通铺里鬼鬼祟祟地居然是想要陷害柳弛,两人有些为难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王太医,两人这脑子里天人交际一番后,还是强大的三观告诉两人:包庇邪恶是不对滴!!! 于是待到第二日柳弛他们便得知张炘何唯二人因犯下重大错误被除籍,柳弛还挺纳闷,怎么好好地就犯错了呢?他都还没去告密呢!! 第八章 第二日的考核相对较前一日简单许多。 每位侍童到时候会从木桶里抽取写有三味草药的纸条,并对三味草药进行炮制,从分割到最终完成总共历时不超过一个时辰,主要是想要检验每位侍童的制药工艺如何,因为前一日大部分侍童发挥的都不是很好,于是今日里有好几位侍童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规定时限到了还没完成手里的做工,不得不含恨结束,出来的时候这脸色都不太好。 秦萱草和梁大蓟算得上正常发挥,这会正和柳弛梁小蓟高高兴兴地聊天。 “诶,柳弛,你觉着这回能被选上的把握有几成?” “……不太清楚,你们呢?” “我昨日里表现得不太好,估计只能期待三年后了。”梁大蓟笑道 这厢听着梁大蓟软糯的话语,梁小蓟忍不住拉着梁大蓟的手无声地劝慰,梁大蓟转头对着梁小蓟笑笑,表示没什么,柳弛看着兄弟两的互动,忍不住羡慕。 “好好哦,我也想我哥了……”秦萱草红着眼睛说道,“我这都快有一年的时间没看见我娘了,我爹倒是时常见到,我哥这会儿估计为了科考正埋头苦读呢……” “哎……” 梁氏兄弟也被柳弛和秦萱草的怨念给弄得悲从中来,梁小蓟更是因为想到什么有些激动地红了眼眶,梁大蓟见不得梁小蓟受委屈,一把将高出他半个脑袋的梁小蓟拉过去抱住,一只手轻轻地抚慰梁小蓟后背。 四人伤感一番后该干嘛还得干嘛,一会功夫也就忘了。 侍童们焦急地等待最终结果,这厢太医们也在激烈地讨论这次考核,争议较大的集中在柳弛和梁小蓟两人身上,有几位太医认为两人进入太医局的时日较短,应该再加以时日磨砺,而两位太医令大人则认为后生可畏,不应当以进入太医局的时日来加以评判,十几个太医年岁也不小了,个个挣得面红耳刺,最后两位太医令以自身信誉担保举荐二人,并提出让两人归为自家门下,下军令状历时三年将两人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太医,若不能达成便自动请辞退位让贤,这才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最终定下来升为乙戌年新进学徒的有四人:甘遂,柳弛,梁小蓟,葛根,这年齐宣十五年,正月二十五,离柳弛生辰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学徒的待遇和这侍童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整日里除了跟着太医学习医理,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药房里研究古方,最让柳弛高兴的是成为学徒后就能正式开始学习脉象和行针走穴,这可是柳弛打进入这一门开始就盼望着的事情,这会子总算能够如愿了。 柳弛不出意外是跟着柳梓里,梁小蓟被张太医抢去了,本来是想让柳弛跟着他,结果柳梓里跟张郁李明说了柳弛的情形,只得作罢。 。 后来柳梓里把梁小蓟的情况跟张郁李说了一下,张郁李顿时来劲了,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再让别人抢了去,柳梓里要不是碍着一人只能带一个徒弟,老早就把梁小蓟栓进自家大门了,哪还有张郁李的事儿。 另外两位甘遂跟着赵前胡,葛根跟着王百部。 学徒们两人一间厢房,不用跟十来个人挤在一个通铺里,身心都舒爽许多。 秦萱草因为没被选上学徒焉了好些天,柳弛回通铺收拾行李的时候被拉着诉苦,柳弛把秦萱草当弟弟看待,苦口婆心地劝慰好半天才把人这毛给捋顺了,回房的时候看见房门关着,满以为梁小蓟不在,大大咧咧地踹门进去,结果吓傻了,吭哧吭哧跑掉,留下房里两人一个满脸通红,一个满脸黑青。 柳弛跑出半里路这心都还扑通扑通地跳着,双手捂脸,心想:娘喂,等会儿拿什么见人哦!! 柳弛都不好意思回想刚才那会儿瞄到的情形,梁小蓟这厮居然把梁大蓟压在下边,这嘴对嘴的好不要脸啊!!! 磨到差不多晚膳时间柳弛才不情不愿的膳房,看到梁小蓟的时候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着跑开了。 连着几天柳弛都不敢跟梁小蓟照面,跟他被人怎么怎么了一样,弄得梁小蓟肝火大动,这天总算逮着了人,二话不说把人给押回屋,两人隔着案几大眼瞪小眼。 “……”梁小蓟瞪眼 “……”柳弛低头 “那天你看到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小蓟不想柳弛误会梁大蓟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柳弛结巴 “……”梁小蓟想掀桌:“看到了就看到了,别不承认,小孩子撒什么慌!” 柳弛腹诽你就比我大两岁,一样是小孩子!! “我哥……你那天闯进来的时候其实是因为……哎……”梁小蓟挠头:“跟你说吧,这事都因我而起,是我一厢情愿,我哥他压根就没这心思,是我强迫他的,你那天闯进来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机会,结果都被你搅黄了!现在我哥连话都不跟我说了!!”梁小蓟郁卒地想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房门关着,心想你可能出去了,哪成想……再说你要是拴着门,我不就闯不进来了嘛……” “滚!!!!”梁小蓟这几天都快憋得黑化了 “……你你你你你别这样啊!!!” 梁小蓟比柳弛高出一个头,身子骨也壮上许多,柳弛眼看着梁小蓟想要扑上来掐死他的眼神,赶忙蹲下身,双手抱住脑袋哭嚎起来 “……你起来!” “不要……嗝……你要打我怎么办?” “我是斯文人!” “才怪,你眼睛都憋红了……手上这脉管都冒起来了……我口风很紧的,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后边没想好…… “……”梁小蓟大口吸气,想要将胸口那团恶气给压下去,“我没想打你,就是心里边有气,压着难受……”梁小蓟幽幽地说道 “……要是觉着难受就说出来吧……” “……” “我发誓定会守口如瓶!”柳弛举爪立誓 “……” 梁小蓟苦着脸坐在一旁,柳弛挪过去用手肘碰了下梁小蓟的肩膀,一脸知心弟弟的表情看着梁小蓟,看得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真的不会说出去?” 点头,“你看我这么天真无邪的脸,像是会嚼舌根的人么??” “我怎么觉得你眼里闪着兴奋地光芒呢??” “诶??有么??你有眼疾吧……” 柳弛赶忙收起眼里的兴奋之光,摆出一副正经嘴脸,端端坐正准备聆听梁小蓟的私密,呵呵呵呵真不容易啊。 “……算了,就当是宣泄一下吧,梁大蓟……其实大蓟哥并不是什么梁府管家的儿子,而是我二姨娘的儿子,我娘是正房,跟着我爹四五年也没能生育一子半女,更何况我爹和我娘只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结合在一起的,本就没有感情可言,又出了这种事情,我爹便将以前的相好娶进门,没过多久二姨娘就怀上了孩子,因为怀孕期间夫妻不能同房,我爹不得不回到我娘这边,两人毕竟做了几年夫妻,再没感情也能磨出点感情来,二姨娘以为我爹见异思迁,孕妇总有些疑神疑鬼的,后来二姨娘一看见我爹就开始吵闹,久而久之两人的感情也消耗殆尽了,二姨娘生大蓟哥的时候因为大失血一命呜呼,我爹他急怒攻心一病不起,我娘不忍心看着刚出生的孩子没人管,把大蓟哥带在身边照料,那段时间真乱啊,我娘一个人又是料理家务,还得分神照顾孩子,没半年就不行了,这会子我爹总算缓过劲来,才记起自个儿还有个大老婆,好在我爹是个郎中,精心照料了我娘近一载,才把人从黄泉道上拉回来,后来两人水到渠成就有了我,大蓟哥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对我很好很好,呵呵呵呵他傻得很,要是让他知道他娘是因为我娘而死的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梁小蓟像是压抑很久总算找到个缺口一般,眼泪无声地流着,柳弛性子软,见不得人哭,这心里像是能体会到梁小蓟心中的哀伤似的,也跟着流泪,屋子里刹时间静得只剩下呜咽的哭声。 那事过后柳弛跟梁小蓟的关系是突飞猛进,就差穿同条裤衩了,梁小蓟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依旧是那张别人借了谷子还他糠的表情。 柳弛没事就去找秦萱草玩,都会拉上梁小蓟,不可避免的会看到梁大蓟,每当梁小蓟见着人的时候就一副想要亲近又不敢的委屈模样,梁大蓟从小疼他,看他那纠结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跟他说话,只是言语间多有疏离,梁小蓟心都快滴血了,觉着这局面还不如相看两厌好些。 张郁李和柳梓里都对自家徒弟管得宽松,基本算是放养,上半天会讲些医理什么的,午后基本上都是把人仍在药房里让其自生自灭,柳弛一个人呆着挺没意思,干脆把工具搬到梁小蓟那边,干什么都绑在一块,张郁李和柳梓里也乐见如此。 最近柳弛开始学习四诊八纲,这四诊八纲就是望闻问切,八纲辨证。 望闻问切什么的最讨厌了,柳梓里把他扔进值殿司,整日里对着便桶观察成色,形状,刚开始去的时候柳弛基本上是吐着出来的,后来吐啊吐啊的居然习惯了,这人啊,习惯还真是容易养成啊!!! 柳弛背着药箱回太医局,这几日窝在值殿司,人都瘦了一圈,其中经历难以言表,好不容易柳梓里大发慈悲把人召回来,柳弛感激涕零。 走在小径上老远就听到几句呵斥声,其中还夹带着喧笑,柳弛好奇死了,偷偷摸摸地挪过去,越挨得近,声音就越大,期间还伴有踢打,被打的人倒是硬气,局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喂你们说这小子不会是死了吧??” “不会吧??再怎么说也是个主子,我们这样对他,会不会惹事啊?” “管他是不是主子,反正跟被废了差不多,再说了谁叫这小子到尚膳司偷东西的了?我们这是在帮他们管教毛贼呢,他们谢我们还来不及哪还会来找我们的晦气是不?” “但……这都教训了好长时间,现在连点声音都听不见了,会不会真的……” “不……不会吧……好好好像……你去探探他还在出气没?” “不……不要吧……” “磨磨蹭蹭什么呢,让你去就去!” “……惨惨惨了……没气了……” “啊??这……这回闯祸了,快……快趁着没人看见赶紧走人!!” “对……对啊!!” …… 柳弛等着人离开才冒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孩子模样的身子躺在地上,不会真死了吧?? 蹑手蹑脚的走到跟前,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小孩居然是年三十那天遇见的那位,压下心中的喜悦赶忙伸爪子摸摸小孩的脖子,还有些微弱的动静,看来刚才那两人什么都不懂,柳弛这几天看了点《针灸甲乙经》记起药箱里有套针具,翻出三菱针对着小孩子左右手的少商,商阳两处扎针放血。 过了小半会儿,小孩子悠悠转醒,好像疼傻了一样直愣愣地盯着柳弛看,眼神虚晃。 “喂,你有什么感觉没?哪里痛?” “……” 小孩子不说话,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想要离开。 “喂喂喂,你就算不感谢我救命之恩,也好歹跟我说说你哪疼吧??” 小孩子不理人,依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或许是被打得狠了,还没站稳就又摇摇晃晃地往后倒,柳弛吓得连忙把人接住,结果一看,好嘛又晕过去了,柳弛没法子只能将人扛在背上往太医局里搬。 第九章 柳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给拖了回来,正打算帮着小孩包扎一下伤口,结果被梁小蓟给撞上了。 “……你把人给打伤了?” “(╰_╯)#你怎么就不想点好的,你看我像这种人么?”柳弛呲牙 梁小蓟听完还真就围着柳弛转了两圈,一手摩挲下巴思量一番才幽幽地说道:“那也是,就你这身子骨看起来不被人打就算不错的了。” “T-T……” “那这小孩怎么来的?” “我回来那会儿正巧撞见他被两个太监押着打,差点就没命了,这会正准备帮他看看有没更严重的内伤,结果你就回来了。” “宫里除了皇子们好像没这么小的孩子了吧??还穿成这样……”梁小蓟提着孩子打补丁的棉袄说道 “……妃……母妃……”小孩眉头紧皱,言语有些含糊 “……??” 母妃??这回柳弛和梁小蓟惊讶地瞪着双目对望,母妃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没听错吧??”柳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好像……是没听错……”梁小蓟头开始疼起来 “我觉得我肯定听错了T-T”柳弛好想哭啊 “算了别管那么多,小孩这会儿估计烧糊涂了,神智有些难安,先帮他查看一下伤到哪了才好用药。” 梁小蓟说着就去解小孩的衣服,退去里衣着实让柳弛和梁小蓟都吓了一跳,这小身板全身上下除了这脸上没点伤痕以外,就没有一处能入眼的,有些地方伤痕还没完全退去就又覆盖了一层新的伤痕,腿上手臂上有好几处伤口已经开始腐蚀溃烂,衬着小孩子惨白的肤色有些狰狞。 “这这……” 柳弛双手颤抖想要去摸摸小孩,又怕下手重了伤着人,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 “……愣着干嘛,先看看伤了哪些地方才是正事!” 梁小蓟心里也很难受,但不得不强压下心中那股愤怒和柳弛一起帮小孩全身检查一番,可终究两人也只是对草药熟悉一些,这查病配药还很困难,翻查了一圈也就只停留在表面上,想着小孩刚才被人打伤才会晕倒发烧,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用些元胡索,柴胡这类即能止疼又能退热的药物,因为是小孩子,这用药剂量也要酌情减量才行。 花了一刻钟左右才定下药方,柳弛让梁小蓟在房里守着小孩,自个儿上药房煎药,期间小孩又开始说胡话,梁小蓟找来银针在小孩合谷、涌泉、心腧等处扎了几针后才逐渐消停下来。 柳弛端药回来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梁小蓟居然已经开始学习行针走穴了。 “你弄的??”柳弛指着小孩身上的银针问道 “你觉得呢?” “你居然背着我学行针走穴!!!!” “什么叫我背着你学,我本来就会一点好不好!!!” “哦……那你明日就开始教我!!我也要学!” “你连腧穴认位都不会,学什么行针走穴啊!!!先把几条脉络上的腧穴都记全了再想别的!!”梁小蓟炸毛 “哦……”柳弛焉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两刻钟,总算等到小孩子转醒。 “!!醒了醒了!” 看到小孩上睑动了几下,柳弛激动得手颤,这可是自己单枪匹马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居然还真让他给撞对了,看来三年的时间没白费! “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柳弛趴在床沿低头问道 “……” “??他们伤到你脑袋了??” “……” “不会吧,还真伤到脑袋了??怎么办??梁小蓟你看他都不会说话了!!!” “……”梁小蓟也有些拿捏不清楚,“要不我们还是找师傅来看看??” “……我看也只好这样了……” 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柳弛决定去找柳梓里,梁小蓟依旧留守。 柳梓里被柳弛找到的时候正好跟张太医在棋院下棋,柳弛神神秘秘的拉着柳梓里出来,一路上柳梓里怎么问也不回答,就是死拽着人衣袖不放,柳梓里也不跟他计较,跟着柳弛回了他的厢房。 看到躺在柳弛铺里的人,柳梓里还真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床上的人行礼。 “四皇子千岁千千岁……” 柳弛和梁小蓟更傻了,张着嘴石化在一旁。 “……” 等了半天也没得来头顶上被称为四皇子的人的赦免,柳梓里也不敢贸然起身,房间里一时陷入无声的尴尬中,柳弛慢慢地缓过神来,才记起该给躺在床上的那位行礼,噗通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喊了一句,一旁梁小蓟还算淡定,只是声音有些颤罢了。 “……” 又是一阵无语,跪在地上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咳咳咳咳……” 柳弛被一阵咳声吓得连规矩都忘了,“师公,你快给看看,四皇子好像伤的不轻,连话都不会说了!!” “……” 柳梓里被柳弛拉着给四皇子号脉,看到四皇子身上那些伤痕时也惊讶不已,柳弛在一旁把两回遇见四皇子的事儿说了一遍,听得柳梓里大为肝火。 “太不像话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奴才都欺负到主子头上了!!!” 柳梓里别看年岁大了,这声音倒挺浑厚的,中气十足的声音把连同床上那位都给吓着了,躺在床上的四皇子更是情不自禁地全身颤抖,柳弛看到又是一阵心疼,轻轻地抚摸着小皇子的额头。 “师公你看这事儿……” “……这事……哎,我一个从六品太医令怎么也没办法管到皇宫内院去啊……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才是……哎,冤孽啊……” 小皇子服了药后便沉沉睡去,柳弛不放心坚持守在小皇子跟前,夜里有个自称是莲华宫执事太监的人来领走了小皇子,至此柳弛才知道,这四皇子便是下人们口中那位被打入冷宫的柳才人的独子,当今圣上的四子萧续随。 这几日柳弛总是心不在焉,切脉的时候又出了差错,柳梓里气得吹胡子瞪眼,罚令其回窝抄写《脉经》一遍,柳弛哀嚎,这《脉经》好说也有两寸厚,抄写一遍今夜就别想睡觉了,死缠烂打抱着柳梓里胳膊耍赖磨得柳梓里松口让其两日之内完成才罢休。 下学后,柳弛忍不住溜进莲华宫,想要看看小皇子恢复得如何。 进了莲华宫柳弛就后悔了,莲华宫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阴森森地吓得柳弛腿软,草木杂乱,宫殿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柳弛壮着胆子在莲华宫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正主,想要放弃,刚一回头就看见身后无声无息地站了个人,柳弛噗通跪在地上。 “四……四皇子千……千岁千千岁……” “……” 没声音???柳弛忍不住抬头偷瞄,萧续随歪着脑袋看跪在地上的柳弛,发髻松散,脸上还有些泥土。 “四皇子??”柳弛小声提醒道 萧续随看了半天肚子饿得不行,隐约闻到香味,凑到柳弛跟前闻了一下,确定味道是从柳弛身上传来的,于是把脏兮兮的爪子摊开伸到柳弛面前。 “……??” 柳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歪着脑袋看小皇子 萧续随也不说话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不变,直到咕噜的声音响起,柳弛才明白这小皇子原来是跟自个儿在讨吃的,忙不迭把怀里的酥油饼递给小皇子。 萧续随一把抢过酥油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完了又伸手讨要,柳弛无语又将怀里准备拿来当零嘴的牛肉干递了出去,萧续随长时间不闻肉味,这会儿看见牛肉干眼睛都瞪圆了,虽说肉干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好吃,但有聊胜于无,抢过去没嚼几口就吞下肚,吃完了抹抹嘴又伸爪子讨要。 娘喂,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啊,柳弛欲哭无泪。 “没有了,我就剩下这么点都全给您了。”柳弛摊手 萧续随狐疑地盯了柳弛一眼,又凑过去闻闻,确定只闻道一股子药味也就放弃了,扔下柳弛跟个傻蛋似的跪在地上,待到萧续随走远柳弛才想起自个儿今天都干了什么,我上赶着来看人恢复成啥样了,结果连句好话都没听见,抢了东西就走,我这是欠虐吧?? 柳弛越想越来气,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冷宫找虐,结果没过几天,柳弛又屁颠屁颠地端了一篮子零嘴上莲华宫看人来了。 柳弛还没进莲华宫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喧哗声,正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还有人来冷宫串门子?? 走近一看险些没气晕过去,小皇子居然被人当牲口一样骑在身上不说,骑在萧续随身上那个锦衣华袍的小孩一手抓住萧续随的发髻,一手拿着藤鞭使劲地敲打萧续随的臀部,啪啪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估摸着屁股肯定开花了。 柳弛急得跳脚,又不敢贸然上前,若是没记错的话,骑在萧续随身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跟着柳梓里上甘泉殿为淑妃巡诊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小主子,当今圣上的三子萧决明。 被骑在身下的萧续随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即便萧决明下狠手的时候也只是闷哼一声也就不再有下文了。 萧决明大概是觉得这么恶整萧续随居然连点声音都没有很没意思,让人把自己扶下去,又对着萧续随踹了几脚,萧续随倒在地上双手护头,全身颤抖,萧决明觉得这样的萧续随挺对胃口,便叫身边的两个侍卫帮着踹人,看到萧续随蜷成一团窝在墙角,萧决明顿觉浑身舒爽,柳弛看得咬牙切齿,双手情不自禁的捏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也没察觉。 “我亲爱的弟弟啊,你可别怨恨我哦,你要恨就恨你那不争气的母妃,谁叫她如此歹毒居然想要陷害我娘,当初要不是蓝丞相英明,协同太师等一干大臣保举母妃,母妃才能得以保全,亏得上天有眼让人查明真相,才使得母妃沉冤得雪,今天我这么对你,都是你应得的!!” 萧决明说着又对着萧续随狠狠地抽了几鞭,正到得意之时一旁有个太监急匆匆地跑到萧决明耳旁嘀咕几句,霎时萧决明这脸色便沉了下来。 “我亲爱的弟弟,皇兄今日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下次咱们再接着叙旧!” 萧决明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众人离开了。 第十章 柳弛看着蜷在墙角的萧续随心疼不已,听柳梓里说柳才人自益的时候,萧续随不到六岁,垂髫之年便被打入冷宫,柳才人出身低贱,四皇子身边更是没个人照应,宫里的那些下人大多势利,不得宠的妃子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过活,更别说毫无能力的小孩想要安稳度日更是难上加难。 哐当—— ????柳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手里的动作,看见门口一个老太监面色惨白地跑过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监声音有些哆嗦 柳弛觉着老太监脸上的关心之色不太像是装出来的,于是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太监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搂着萧续随一个劲地哭,整个过程,萧续随除了因为伤口的疼痛一直皱着眉头以外,连滴眼泪都没有。 “殿下……我苦命的殿下啊……”老太监泣不成声 “公公……” “诶,让您看笑话了……”老太监抹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对着柳弛行礼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说要不你先让我看看四殿下伤到哪了,刚才我看三殿下下手挺重的,怕是伤到四殿下了……” “对对对,老奴只顾着伤心,把正事儿都给耽搁了……” 老太监连同柳弛将萧续随抬进屋,柳弛让老太监上尚膳司讨点热水来,自个儿也趁着这个空当回太医局偷偷摸摸地将自己的药箱带出来,还顺便找梁小蓟要了几味草药,多是如没药,续断之类去腐生肌,活血化瘀的药物。 黄公公就是柳弛在莲华宫见到的老太监,人微言轻,尚膳司的人瞧着他年岁大了才没过多为难他,但这其中也费了不少口舌,黄公公跌跌撞撞地将热水端来的时候,柳弛已经就着冷水开始清理萧续随的伤口了。 看到热水端来,柳弛又让黄公公找了几个干净点的木盆,将热水兑成温水后便开始清洗伤口。 黄公公看着萧续随大腿和臀部的伤口又开始流泪。 “公公帮我把药箱里那几瓶药递给我一下。” “诶!好好。” “再帮我找点干净的布料,棉的最好。” 黄公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上哪去找干净的棉布,干脆将里衣的下摆撕下递给柳弛,柳弛愣了一下接过棉布撕成几条,轻轻地绑住萧续随左侧小腿,刚才摸了一下,估计这小腿被踢折了,找不到固定用的东西,这会子只能暂时用棉布裹起来。 “殿下,您的左腿估计折了,奴才先用棉布给您包起来,等明日得空,奴才再带些固定用的木板给您包扎一下,还有这身上裂开的那些伤口,奴才也给您上了药,今晚上就委屈殿下了,得一直趴着睡,这几日奴才都会过来给殿下换药,估摸着也就十天半个月殿下就能恢复了。” “……” 柳弛一腔热血遇上冰块,迅速凝结成块,皇帝被人伺候舒心了还给点好脸色呢,这死小孩居然连个表情都没有!! 一切安定下来柳弛才想起还有一篮子吃食落在门口,屁颠屁颠地跑去把东西找回来,跟着黄公公交代了接下来这几天的事宜也就离开。 黄公公现在在种植司当差,主管着皇家园林,种植司工务繁琐,但总体还算清闲,种植司执事太监对手下那帮太监们还算不错,对于像是黄公公这类年岁较大的太监们都管理的不太严厉,只要干完当天的活就能自由安排闲暇时间,这倒是让黄公公空出很多时间来照顾萧续随。 尚膳司负责给萧续随送饭的宫女太监不是隔上两三天才来一回,要不就是送些馊掉的饭菜,基本都是些汤汤水水,若要是遇上哪个太监在管事那里受了气,送饭的时候就拿萧续随出气,萧续随吃不饱压根没力气反抗,刚开始那会儿萧续随试着反抗了几回,结果不是没吃的就是被打,连续饿上几回。萧续随也学乖了,反正那些太监也不会把他打死,只要有吃的打就打吧。 这两年若非有黄公公帮衬着,萧续随估摸着早死好几回了,自从柳才人死后,这皇宫里就只剩下黄公公待他像个人,其余的那些要么盼着他死,要么拿它当牲口一样对待。 萧续随躺在寝榻上目不转睛的瞪着纱帐,不知道在想什么,黄公公守在一旁看着发呆的萧续随很伤心,殿下自从娘娘仙逝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两年来连殿下的声音都没听过,除了吃东西的时候还有点情绪上的波动以外,其余的时候要么坐在屋里发呆,要么是站在宫里那几颗辛夷树下发呆,了无生气。 “殿下,老奴先告退了,床头放了吃食,若是殿下饿了,伸手就可以拿到,明日老奴再来看望殿下……” “……” 黄公公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离开。 接着几日柳弛都会在未时过来帮萧续随换药,屋子里太安静,柳弛会试着说些以前听到的那些神鬼故事,每每说道关键时刻萧续随的眼目就会瞪得圆不溜丢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柳弛,无声示意柳弛快些说下去。 可每每这时柳弛都会跟学堂里的老先生一般摇头晃脑就是不说下去,吊足了胃口,看够了萧续随乖巧的模样才幽幽地开口继续,果然是小孩子,都喜欢听人说故事。 几日下来,萧续随也不再像初见柳弛那样冷冰冰的,每当柳弛对着他说话的时候,萧续随的眼珠也跟着陆弛晃动,不再像前日里死气沉沉的,有时还会透着股皎洁,但依旧不说话,即便是拿吃食威逼利诱也不管用。 萧续随身上的伤口差不多都开始掉痂了,最近柳弛总会将自己的吃食省下来带给萧续随,所以这几天柳弛也跟着饿肚子,有好几会柳梓里讲得兴起结果总会被一阵肠鸣给打断,几次下来,柳梓里忍无可忍捏着柳弛耳朵让他老实交代,才得知原委,让还在长个的小孩子饿肚子也不是办法,柳梓里于是每到午时三刻总会让太医局里的厨子给弄点小菜给他,再端给柳弛,柳弛当然清楚他师公的习性,要不也不会毫无保留的把秘密透露给柳梓里了。 梁小蓟连着好几天都撞见柳弛逃学,一日在药房梁小蓟把人压在案几上“严刑拷打”才把话给套出来。 “早些年柳才人这事除了皇宫内院,就连乡间小巷都传遍了,戏园子里还把这事儿编排成了曲目,但我从我爹那听说事情好像跟外边流传的完全不一样,听说这柳才人是遭人陷害而死,这四皇子也挺可怜的,小小年纪死了娘不说还被自个儿皇帝老爹这么对待,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梁小蓟道 “可不是嘛,你又不是没看见四殿下那全身的伤,那日我还亲眼看到三殿下把四殿下当牲口一样骑在身下,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子,我都想冲上去踹他两脚了!!”柳弛举着小胳膊呲牙 “……就你这身子骨还想踹人??别被人踹了吧??”梁小蓟噗之 “我打不过不知道找你呀!!” “别,我是斯文人,不跟你这乡间野夫同流合污。” “死远点!!!” “时辰快到了,你还不走?” “哎呀,都怪你,让你拉着我唠,把正事都给耽搁了!!” “滚!!!” 柳弛嘻嘻哈哈哈地跑了。 “四殿下,你倒是快点吃啊??怎么嫌不够是吧?要不再给您添点好料??” 一个蓝衣高瘦的太监朝身旁矮胖的灰衣太监使了个眼色,矮胖太监会意,拉开裤头,朝着萧续随面前的碗里撒尿,萧续随被身后两个灰衣太监押着难以动弹。 “你们两个按他的头,今天非得让他把这盆里的东西都给吃完不可!!” 即便萧续随如何挣扎也扛不过两个大人的力道,愣是让两人把头按进盆里,口鼻被盆里的尿液堵住,萧续随憋不住气,换气的时候呛到了,咳嗽的时候呛了好几口尿,腥臊的气味萦绕在口鼻间。 “继续!!” 萧续随又是一阵挣扎,灰衣太监差点没压住人,和着一旁的矮胖太监才把人给抓牢,恼羞成怒的灰衣太监对着萧续随一阵拳脚,萧续随如困兽一般殊死抵抗,蓝衣太监走过去对着萧续随的胸口就是两脚。 萧续随被踢得吐出口血沫子,胸口传来一阵压榨般的疼痛,而后便蜷曲成一团。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干完了我还得回去禀明主子,耽搁了主子的正事,你们担待得起吗!!”蓝衣太监趾高气扬地吼道 柳弛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萧续随的脑袋被按在木盆里,柳弛扔了手上的东西就扑过去抓扯。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柳弛将昏迷的萧续随护在怀中大吼 “你又是什么东西?”蓝衣太监昂着头用鼻孔看着柳弛藐视道 “在下太医局学徒柳弛。” “哼,一个小小的学徒也赶在咱家面前放肆,就连你们太医令还得看我的脸色行事,还不快点给我滚开!” “不知公公在何处当值?”柳弛站起来对着蓝衣太监行礼,不卑不亢 “洒家的名讳也是你等黄口小儿能打听的?!!” “学生不敢,只是怕以后代师傅出诊的时候又遇上公公,也好有个准备才是,万一到时候耽误了公公的病情,使得公公办不成正事,那罪孽可就深重了。” “哼!别以为陛下许了你们太医局诸多权利就能横行霸道,你们太医局还多的是仰仗咱们内务府的地方,到时候只要咱家向内务府递个话,看你还敢奈咱家如何!!” “学生不敢……只是常言道这打狗还得看主人,殿下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的四子,也算得是真龙血脉,我等也只是得这真龙庇佑的蝼蚁罢了,公公这样冒然触怒真龙,若是惊动上苍,降罪于万民,那公公可就成了危害黎明百姓的罪人了。” “诡辩!!荒谬!!这畜生能活到现在是陛下仁慈,宅心仁厚才没要了他的贱命,还想成真龙,简直就是荒谬荒谬!!!”蓝衣太监怒道 “学生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哼,反正今儿个咱家这事儿也算办得差不多了,就留着这小杂种的命,咱们走!!” 柳弛等到蓝衣太监一转身连忙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萧续随,看着满身污秽的萧续随,柳弛哭了,哀伤于命运的不公,哀伤萧续随命途多舛。 萧续随又发烧了,糊里糊涂的说了很多话,像是要把这两年来没说出的话语全部倾泻出来一般,手脚时而挥舞几下,时而大哭,柳弛给他喂药的时候也不老实,又哭又闹,汤药撒了一床。 眼看着这人都快烧傻了,柳弛急得挠心,没办法只得上井边提了桶凉水对着头顶,哗啦一声浇下来,三月初春,风里还透着寒,柳弛顾不得那么多,浇了一身的凉水,跑到床上把衣物一脱,裸着上半身抱住萧续随倒在床上,许是感觉到凉意,萧续随渐渐安静下来。 柳弛抱着萧续随没一会儿也跟着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隔日寅时两刻,眨巴眨巴眼睛,头有些晕,想了半天才想起自个儿身处何方,哎哟叫了一声,赶忙一个打挺想要起身,结果被袢住了,萧续随两手箍在柳弛的腰上,看到萧续随苍白的小脸,柳弛放轻手脚,慢慢掰开萧续随环在腰间的胳膊下床。 踩在地上,柳弛差点跪下去,估摸着昨日裸着身子躺了一夜寒邪入侵,惹上风寒了。 柳弛咬牙坚持,再不回太医局,师公估计要把太医局房顶给掀了。 果不其然,柳梓里这会儿正黑着一张脸等在太医局的议事大厅,柳弛被梁小蓟告知柳梓里等了他一夜的消息的时候柳弛更焉了,好想回去睡觉啊啊啊啊 第十一章 萧续随不到寅时便醒了,醒来的时候柳弛正把他抱在怀里呼呼大睡,萧续随听不习惯这么被人抱在怀里的,但看着柳弛青黑的眼窝,就心软了,加之柳弛这身上的温度比自个儿还高,又裸着身子,连一旁的被子都忘了拉过来盖上,估计染上风寒了。 好久没人这么抱着自己了,萧续随双手环住柳弛的腰,脸颊贴在柳弛肚子上感受着柳弛一呼一吸之间肚子的起伏,软呼呼的,很舒服,萧续随想着第一次见到陆弛的时候,被他那以后给吓得掉了下去,这家伙估计也吓傻了,整个身子垫在地上,那时候自己被吓得掉下来的时候还挺气恨他的,倒是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乳酥吃,再到后来从太监手里救了自己,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二回了吧? 这家伙活会给他讲故事,会用柔软的手摸他的额头,还会给他弄好吃的,这世上除了母妃以外柳弛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萧续随忍不住翘起嘴角,拢了拢环在柳弛腰间的双臂,真好呢。 柳梓里现在可谓是怒发冲冠,昨日里被人带话说是李皇后身边的苏公公请他上内务府一会,他还有些不明白怎么苏公公会有事找他,结果人一到就被苏公公拐着弯的数落一番不说,还外带让内务府削减了太医局这月一半的花销,他连门道都没摸清也不得不摆出笑脸应承下来,到后来问了半天人苏公公才不阴不阳的说出缘由来。 说什么内务府请柳弛帮着出诊,结果柳弛自视甚高不肯屈尊下驾,还说什么他这徒弟学艺不精口齿倒挺伶俐,还怀疑柳梓里连个徒弟都管教不好居然还能当上太医令,柳梓里气得七窍生烟,但太医局毕竟有诸多地方有求于内务府,不得不压下火气连连称是。 苏公公说的那些柳梓里压根就不信,说什么柳弛拒绝出诊,这太医局里每个学徒出诊都要事先经过所属太医同意才能出诊,让柳弛出诊他柳梓里居然会不知道?!! 本想着回太医局找柳弛问个明白,结果呢?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人影,想着这会儿臭小子估计又上莲华宫看四皇子去了,等吧,干巴巴的坐了一夜也没把人等回来,柳梓里困得不行又不得不坚持等着人回来。 “知道回来了?”柳梓里声音有些沙哑,没办法等了一宿没睡觉就变成了这样 柳弛点头 “站那么远干什么,站过来!!!”柳梓里满脸怒容的吼了一声 柳弛吓破胆,本来有些混沌的脑袋居然被吼得出现一丝清明。 “给我跪下!” 柳弛扑通跪在地上 “说说昨日里你都干了些什么!” 柳弛清清喉咙一五一十的讲述昨日里的所见所闻,半晌过去,柳梓里是越听越气,原本这肝火就没下去,这会儿又听到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说这阉狗不是个东西,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来,他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回去禀明主子’?” 柳弛回想一下似乎蓝衣太监是有说这么一句,于是点头。 “……这事儿看来是得了皇后或者大皇子旨意,要不然也不会劳驾苏公公亲自来办,以后你再遇上这种事也给我机灵点,别只顾着硬来,这些阉狗手段黑着呢,要是得罪了他们,你以后别想在这皇宫里过上好日子!行了,起来吧,我看你脸色潮红是怎么回事?” “昨日光想着帮殿下降温来着,淋了一桶凉水,后来又光着身子睡了一宿,估计是寒邪入体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过来让我给你看看。” “恩!” 柳弛喝了碗麻黄汤,又窝在被窝里发了一身汗,午时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肚子饿得有些狠了,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梁小蓟估计柳弛醒了会找吃的,早在房里备了几碟糕点,柳弛就着茶水把糕点消灭了一大半,剩下的用绣帕包上准备给萧续随带去。 柳弛到的时候正巧遇上黄公公离开,萧续随恢复的不错,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因为左侧小腿折了,骨头还没长稳,走路的时候有些跛,看到柳弛过来,萧续随眼睛都亮了。 “诶?你怎么下床了呀?今早离开的时候你还发着烧呢。” 萧续随也不说话,只是拉着柳弛的手去碰自己的额头,柳弛摸摸萧续随的额头,感觉跟自个儿的差不多,在拉住他的手腕切脉,脉象也趋于平稳,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吃过东西了吗?”柳弛问道 萧续随转头看着案几上的碗筷,柳弛跟着萧续随的目光看去,恩,看来是吃过了。 “殿下看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奴才明日再过来看望殿下吧。” 萧续随赶忙拉住柳弛的衣摆,生怕柳弛离开,这人才来了不到一刻钟就要离开了,怎么可以!! “??殿下还有事???” “……” “殿下……想什么可以说出来的,这么憋着让奴才猜,奴才天资愚钝,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柳弛笑道 “……” 柳弛很无语,这死小孩低着头不说话,又拽着自个儿的衣摆不放人。 “殿下……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奴才这可就告退了。” 柳弛说着就去拉自己的衣摆,又不敢冒然掰开萧续随的手,毕竟君臣有别,不得已的情况是不能冒犯主子的。 “……还请殿下高抬您的右手。” “……” “要是殿下喜欢奴才这身衣裳,奴才改日将这襦袍清洗干净了送给殿下。” “……” 柳弛好想脱了襦袍走人啊!!! “殿下要是喜欢得紧,那奴才这就脱给您?” 柳弛说着就开始脱衣服,萧续随看着柳弛为了摆脱他居然不顾礼仪把襦袍都脱了,急得不行。 “……” 萧续随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盯着柳弛,柳弛霎时就心软成水。 “殿下……哎……” “……事……” “恩??!!” “……故事……能再给续续讲讲前日里你讲过的那些故事么?”萧续随小声的问道 柳弛激动得狂点头,讲故事算什么!祖宗你只要能开口说话让我干什么都行!!! 自那日起萧续随算是正式开口说话了,因为时隔两年,有些时候表达不太清楚,柳弛现在每日是固定在酉时到莲华宫教萧续随说话认字,萧续随进步神速,不到一个月便背熟了《千字文》。 陆弛在当上学徒一来也过了差不多半年时间,四诊八纲学得也有七七八八了,萧续随也从《千字文》跳脱到了四书五经,没事的时候柳弛会带些医术到莲华宫来,一来萧续随在读书练字的时候他也能抽出点时间看看书,研究一下药方什么的,看不完的便留在莲华宫,第二日接着看。 柳弛用自己的月银帮萧续随换了些日常用品,平日里有柳梓里帮着从厨房骗点好吃好喝让他的带给萧续随,这段日子萧续随一天一个样,才两个月的时间,小孩这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 柳弛把自己的月银全花在了萧续随身上,每半个月太医局轮休的日子,柳弛都不好意思跟秦萱草他们出去,免得看到他们买好吃的好喝眼馋,梁小蓟大概知道柳弛这月银都拿来干嘛了,反正每次出去玩也只是想看看梁大蓟,要用到月银的地方不多,偶尔会带几样回来给柳弛解馋。 柳弛若不是知道梁小蓟只对梁大蓟有那种意思,看到梁小蓟这么对自己都快觉得这人是不是转移目标了,有回忍不住跟他提了几句,结果被梁小蓟押着揍了半天。 柳梓里这几日送给柳弛一套银针,让他这几日好好地把《针灸甲乙经》看看,最好能在一月之内把人体七百二十处腧穴记住,若是能融会贯通那最好不过了。 “吃吃,若是胸痹者苓桂术甘汤要怎么加减啊?”萧续随原本正在练字,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 忘了说,萧续随叫柳弛‘吃吃’,当初知道陆弛的名字的时候,萧续随因为长时间没开口说过话,口齿都不清楚了,声音嘶哑低沉,起初柳弛都以为萧续随这喉咙出了什么问题,急得不行,把几味几味治疗喉疾的草药混着用,没过几天还真好了,原本是想让萧续随学着叫他‘柳弛’的,结果最后变成了‘吃吃’。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的?”柳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前些日子不是放了本【金匮要略】在这吗?我把你让我读的那几本书读完了,闲着没事就开始读你放在这里的几本药典,【伤寒杂病论】已经读完了,虽然有好多地方都不太懂,这些日子都在看【金匮要略】。”萧续随说道 “……你从何时开始读这些书的?”柳弛问道 “也就半个月前吧……吃吃??” “四书五经都读完了??”柳弛不死心的问道 “差不多吧,这些书我读过一遍就差不多都能记驻……” 这叫什么??过目不忘??柳弛都快石化了,想着当初自己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才吭吭巴巴地把四书五经背诵下来,这死小孩才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都记住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皇家血脉和平民百姓的区别?? “吃吃??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呢。” “胸痹啊?茯苓一两,桂枝三钱,白术八钱,蜜草两钱,赤参八钱,姜制半月莲五钱,血藤八钱,黄耆六钱,根据不同脉象剂量上还可再作加减,每日一剂,这茯苓、白术皆能健脾利湿,桂枝行气活血,蜜草和半月莲同用,一来半月莲行气活血,二来蜜草能中和半月莲的毒性,毕竟蜜草能解百药之毒,为九土之精,安和七十二种石,一千二百种草。痹者,不通也,黄耆能升阳气,血藤味甘,有补虚缓急之用。” “吃吃,你真厉害!” 萧续随迈着腿屁颠屁颠地跑到柳弛跟前一把将人抱住,脑袋埋在柳弛怀里蹭来蹭去,柳弛摸着萧续随的脑袋不禁感叹,若是四皇子殿下和其他几位皇子一般早早的进了太学院,今日会变成什么样了呢?若是那样又何来今日的‘吃吃’呢? “殿下喜欢读书吗?” “喜欢!”萧续随点头 “那从今以后吃吃给殿下带好多好多书来给殿下读好不好?” “恩,吃吃给的,我都喜欢!” “殿下,吃吃从明日起可能就不能常来看望殿下了……”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莲华宫是冷宫,吃吃就不喜欢来这玩了?还是说吃吃不喜欢续续了?”萧续随紧张的抓紧柳弛衣袖问道 “没有,吃吃没有不喜欢殿下,吃吃也很喜欢这莲华宫……” “那为什么?” “因为吃吃从明日是就要跟着师傅学行针走穴了,到时候要在自己身上下针,我怕吓着殿下了,再说吃吃以后要学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可能没那多闲暇四处走动了。” “吃吃不能来看续续,那续续就去看吃吃!!” “诶??” “续续决定了,以后续续每日酉时就上太医局找吃吃!” “可是殿下不是不能擅自离开这莲华宫么??” “后院有个半人高的洞,虽说白日里不能出去,但到了夜晚没人看见的时候就能出去,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我以前上尚膳司偷东西吃就是从那出去的!!” “……” 第十二章 被萧续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通死缠烂打,柳弛禁不住还是同意将人带到药房,一个看书,一个练习行针走穴。 萧续随看完了手里的书,就会跟着柳弛看《针灸甲乙经》,看到不带明白的地方就问,柳弛被问得烦了,索性扔了书,拉着萧续随在他身上每找到一处穴位就跟他讲解一番,这样一来反而比柳弛一个人闷着看书来得更快。 “嘶——” “吃吃?你怎么了?” “没事儿,殿下能先放开奴才的手么?” “诶?” 萧续随连忙抓住柳弛的手把衣袖往上拉,不看还好,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吃吃你的手怎么会有那么多淤青!!??”萧续随急得眼红 “别别别捏了,痛啊——” 柳弛抱着被萧续随捏痛的胳膊哀嚎。 “吃吃是不是很痛啊?我没注意,你怎么好端端地变成这样了啊?”萧续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殿下你别哭啊,这几天奴才不是跟着师傅学针灸嘛,找不到练习的对象就只能在自个儿身上下针呗,又总是把握不到这其中的精髓,要么扎错位置,要么就是下针不够深,来回几次就成这样了。”柳弛摸着萧续随的额头安慰道 “吃吃……” 萧续随抱住柳弛默默的流眼泪。 “……续续不想看着吃吃受苦,要是吃吃找不到人来练习就拿续续练习吧!”萧续随眼角还挂着泪水眼神坚定的说道 “不行不行!奴才怎么能拿殿下的身体来做练习呢?不行不行!!”柳弛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怎么不行了,你瞧你这胳膊都肿起来了,再扎下去就废了,就用我的练吧,等吃吃好了再换回去,咋们换着来总比一个人好吧!”萧续随继续游说 “可殿下是万金之躯啊,奴才怎么能拿龙体来练习呢……”柳弛眉头纠结 “什么万金之躯,什么龙体,我不过是一个被废了的皇子,你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让你用你就用呗,再说了,你就当做给我讲学吧,顺便我也能学点行针走穴什么的那不是更好?”萧续随再接再厉 “……还是不行!” “你你你!!!我再也不理吃吃了!!!” “诶诶?殿下您怎么走了啊?今天还没练字呢!!” 萧续随气得跺脚,吃吃最讨厌了!! 这几日萧续随跟柳弛置气,连续几日柳弛上莲华宫看望他的时候都被无视了,柳弛头疼,看着萧续随委屈的眼神就心软,但再怎么心软也不可能顺了萧续随的意。 萧续随这边也不好过,每日盼望着柳弛来看他,人来了又赌气他说话,把人气走了又怕人隔日不来了,想要主动示好又放不下身段,心里煎熬着,吃不下睡不好的,眼看着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快磨没了,最后还是柳弛不忍心看他这么拗下去答应了下来。 柳弛对着萧续随白嫩的小胳膊下不了手,萧续随索性拉着柳弛的手就着手上的银针胡乱的在胳膊上扎了几下,针针不在点上,被扎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开始往外渗血,柳弛脸都吓白了。 “你你你你,快点拿些棉布过来,祖宗你想吓死我呀?” 柳弛哆嗦着手给萧续随止血,小皇子倒是全然不在意,看到柳弛紧张的模样还挺高兴,呵呵的笑出声来 “疼傻了吧?还知道笑!”柳弛嗔怪道 “吃吃……嘿嘿嘿……”萧续随摇头不说话一个劲的傻笑 “……傻子……”柳弛也跟着笑 经过萧续随这么一闹,柳弛也放下心中芥蒂,认认真真地在萧续随身上琢磨起来,每找到一处穴位会停下来慢慢地跟萧续随讲一遍,自个儿也当做温习一遍,十几天下来柳弛认穴的能力大涨,萧续随也跟着学了不少,有时候还能单独把柳弛讲过的腧穴从头到尾扎上一遍。 萧续随有着柳弛帮忙改善吃食也就不太在意尚膳司那边有没有给他送吃的,尚膳司这边送饭太监们想起来就会给他送点残羹冷炙,萧续随基本上是等人走了才跑出去把那些汤水找个地方倒掉,有些太监原本想要找萧续随打骂一番的,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也就只能悻悻地离开。 “小桌子,这说这也有好几个月没撞见那小贱种来咱们尚膳司偷东西了吧?” “没事儿你提那小贱种干什么?找晦气啊!”小桌子揉揉被打肿的脸颊说道 “我瞧你最近不是这心里不舒服嘛,反正一会儿咱们要给莲华宫送饭,不如拿那个小贱种消遣消遣,也当是给你顺口气呗。” “小喜子,你居然连我脑子里想什么都知道,不枉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啊!!” 萧续随听到前院的动静还以为是柳弛来了,屁颠屁颠地跑出去迎接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哎哟,四殿下你这么热情的迎接我们哥两,还真让我们有些受宠若惊啊!”小喜子阴笑道 “……”萧续随皱眉 “哼,我看八成是饿得受不了了吧!”小桌子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 “诶小桌子你眼疾了吧,没看见咱们四殿下才三个月不见,这精神头见长啊,指不定又上哪去偷了好东西呢!” “是吗?这可我可得仔细瞧瞧。” 小桌子一步跨上前捏住萧续随的手,另一只手捏住萧续随的下巴强迫他将头抬起来,萧续随下巴被禁锢住想要挣脱,小桌子这手上用劲,萧续随这几个月吃饱穿暖,已经不再是前些日子的小弱鸡,小桌子也没能占多大的便宜。 萧续随一只脚抬起来冲着小桌子踹过去,小桌子躲避不及被踹了一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你这个小贱种反了天了,喜子哥快帮把手,帮我按住这贱种!” 小喜子身子骨比小桌子壮一些,加之两人的力道肯定比一个人来的强,萧续随被小喜子压在地上,小桌子上前狠狠朝萧续随腰背上踢了两脚,萧续随腰眼的位置被踢中,一口气没缓过来疼得眼泪哗哗往外冒。 “哼,小贱种不知好歹,不给你点教训还以为你卓爷爷好欺负呢!” 小桌子说着又朝着萧续随踢了几脚,一边踢一边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朝我撒气,让你扇我巴掌…… “小桌子你可悠着点,把人踢死了,我们不好交差啊。”小喜子幽幽地说道 “死不了,以前我们不都这么干过吗?这小贱种还不是都挺过来了?我这都踢累了,换你来。” “那你过来帮我按住他。” 两人都以为萧续随这会儿估计已经被踢得不省人事了,也就没在意手上的力道,小喜子松手的时候萧续随突然发力,猛地窜向站在跟前的小桌子,小桌子被扑倒在地,萧续随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那双手上,满脑袋就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 萧续随从小力气就比别人大一些,以前是没吃饱饭,只能被人压着打,这会子被人打得狠了,才想起自个儿早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挨打的落魄皇子,双拳噼里啪啦地在小桌子胸口捶打,双眼通红,跟厉鬼上身一般,吓得小喜子石化在一旁。 小桌子原本想要挣扎着爬起来,萧续随情急之下用脑袋朝着小桌子的面门咣当一下装上去,也不知道撞上哪了,小桌子一翻眼仁晕了过去,萧续随额头撞破了皮,以为这么一撞把人给撞死了,吓得跳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小喜子瘫软在地,缓了半柱香才回过神来去查看小桌子的情形,小桌子被打得嘴角开裂,鼻孔流血,小喜子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小桌子的鼻息,结果没感觉到出来的气,吓得跌倒在地。 “死死死死人啦……死人啦……” 小喜子疯疯癫癫的跑了。 这头萧续随吓破了胆,顶着一身残破的衣裳撒丫子往太医局跑,一路上撞了好些人,全然不顾被人发现大白天跑出冷宫会有什么后果。 “吃吃……吃吃……” “??!!!你这是怎么了!!!”柳弛看到头破血流的萧续随惊讶不已 “吃吃……吃吃我……我杀人了……” “什么!???”柳弛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什么叫你杀人了???” 萧续随颤着音把刚才的事跟柳弛叙述一番,吓得柳弛也跟着一脸惨白。 “这这这可怎么办??” “吃吃……我会不会死啊?吃吃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吃吃呜呜呜……” “不哭不哭……你让我想想……”柳弛将人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慢慢地拍着萧续随后背安慰道 “吃吃……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吃吃一直陪着殿下……” “吃吃背上好疼……” “不疼不疼,吃吃去找师傅,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不要留下续续一个人,我也要去!!” “……可是殿下,现在大白天的要是让人看见殿下擅自离开莲华宫可就糟了,吃吃保证一会儿就回来,殿下乖乖地呆在这里,把门拴好,除非我回来不然不能开门!” “吃吃……你快点回来。” “恩,殿下要乖乖的等着我回来啊。” “恩,乖乖地……” 柳弛拉着柳梓里往药房赶,一路上跟柳梓里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好在柳梓里还算淡定,立马让柳弛将人带回莲华宫,交待萧续随躺在寝殿里,不管外边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 柳梓里和着柳弛查看了一番被萧续随打死的小桌子,其实两人赶到的时候小桌子还有一口气,但既然外边已经坐实了萧续随将人打死的事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柳梓里几针下去了解了小桌子的性命,又和柳弛两人将小桌子抬到后院,吩咐柳弛挖个坑把人给埋了。 柳弛长这么大第一回见识到杀人,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脸色惨白 “若是想救四皇子就把你那些妇人之仁给我收起来!!” “师公我我我我……”柳弛一个劲的抹泪 “傻孩子,今日这事既然已经把我们牵扯进来了,那我们只有想个万全之策才能让我们全身而退,等会儿要是你怕了就进去陪着四殿下,外边的一切就交给师公来应付。” “我我我我……” “别哭了,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进去陪着四殿下。” “恩。” 不出柳梓里所料,没登上半柱香的时间果然来人了。 幸亏小喜子他俩干的事不够光彩,只能偷偷摸摸的跟尚膳司执事太监提了一下,其中还把事实给扭曲一番,原本连公公不太想到这莲华宫来找晦气,但毕竟小喜子叫他一声干爹,这干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自个儿跟前哭嚎,连公公听得烦,所幸带上两个太监跟着小喜子来莲华宫看看情形,若真如小喜子说的什么萧续随突发恶疾把人打死了,也好跟淑妃娘娘报个信,这淑妃正愁找不到机会除了这小贱种,这会子得了这么好个机会指不定怎么赏赐他呢! 几个太监来的时候就看见柳梓里背着药箱出来。 “诶?这位不是尚膳司的连公公吗,失敬失敬。” 柳梓里官拜从六品,皇宫各司的执事太监为正六品,位低者见高位者需行大礼,高位者回以手礼即可。 “柳太医???这个……据我所知柳太医年前做了太医令,非这后宫妃嫔之类不予出诊才是,这会子居然出现在这莲华宫,真真是稀奇啊。” “连公公说笑了,四殿下好歹也是皇室血脉,我这太医令为他出诊也算合理。” “干爹……” “恩??”连公公斜乜一眼小喜子让其闭嘴 “这四殿下得了什么病要劳烦您柳太医出诊啊?” “回公公的话,四殿下前些日子风寒入侵肺腑,导致血瘀胸痹,加之长时间食难果腹,这脾胃气虚,故而症状来得重了点,这会子服了微臣开的一副药已经睡下了……” “哦??风寒入侵?杂家怎么听人说这四殿下是突发头风,迷乱心智,还把人给杀了呢??”连公公眯着眼睛藐视地问道 “公公说笑了,微臣从辰时开始就一直待在这莲华宫为殿下配药煎药,从未曾看到有何人到这莲华宫,更别说什么殿下头风突发伤人什么的了。”柳梓里笑道 “你骗人!!我和小桌子来着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你!!!你你……” “恩??”连公公斜乜小喜子,小喜子赶忙闭嘴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连景说谎了??” “微臣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柳太医说的什么话啊,咱家日后要劳烦刘太医的时候多得是,到时候还得仰仗柳太医多上些心才好,若是柳太医不介意让咱家这几个孙儿们四处看看,也好过咱们几个在这费口舌是吧??” “公公说的是,只是这莲华宫再怎么说也是四殿下的地方,没经过四殿下的同意,咱们也不好贸然在这寝宫里四处搜查才是,公公您看要不咱们把这事儿禀明了皇上,若是皇上下旨让公公搜查莲华宫,微臣绝不阻拦,只是没有皇上的旨意,微臣也不好让公公在这莲华宫四处搜查……” “柳梓里!!!咱家跟你好好说是抬举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们两个给咱家进去搜!!!”连景怒道 “连公公!这莲花宫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吧?!!”柳梓里厉声道 “哼!!咱家今儿个还就算上一会怎么着!!” “统统给本王住手!!!”萧续随一声大吼插进来 “……你们两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放肆!!本王让你们住手!!!”萧续随厉声道 两个小太监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站在一旁 “……” 萧续随眼目凛冽地盯着连景,“你这阉狗居然见了本王也不知道行礼,本王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柳弛掌嘴!” “诶????”柳弛瞪着双眼发愣 “掌嘴……”萧续随用嘴型提醒道。 柳弛扯嘴角,窘着一张脸踱过去想要抬手扇人。 “恩???”连景眯眼藐视之 “……”柳弛好想哭 “柳弛给本王掌嘴,狠狠地打!!!” 柳弛侧头望向柳梓里,柳梓里点头示意,柳弛闭着眼睛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连景老脸憋得通红,萧续随虽说被禁锢于莲华宫,权利是没了,但品阶还在,这会儿被柳弛扇了巴掌也只能和着牙齿往肚里吞。 威慑性的一巴掌把连景的气焰也给扇没了,萧续随趁着余威还在赶忙发话:“本王风寒未愈,现在不想被人打扰,你们都回去吧。” 连景愤恨地带着人朝萧续随行礼退去,留下柳梓里和柳弛,人一走,萧续随就撑不住往后倒。 “吃吃……” 第十三章 “哎,你们俩啊,好在你们这回得罪的只是个尚膳司,这尚膳司跟咱们太医局关系不大,连景在宫里倒没什么势力,再说小桌子这事儿也不太光彩,连景时候可能不会再追究了,但我就怕他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段时日你让殿下夜里就住在太医局,小弛你也要注意些。” “恩,小弛这段时间除了跟师公出去巡诊,就待在药房一准儿不出去!!” “哎……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祸事包当徒弟啊……” “……”柳弛瘪嘴 此后,白日里萧续随待在莲华宫读书练字,夜里就跟柳弛打挤。 但凡皇宫里出点事,即使你再怎么藏着掖着,总能被人发现,莲华宫的事才发生没多久这后宫各处都传遍了,就连皇帝老儿那都接到影卫传来的消息了。 若非连景这么一闹,萧地锦都快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关在莲华宫里,虽说柳才人当年的事儿最后不了了之,虽说恩宠不在,但情意长留,这些年少了柳才人这个贴心人在身边伺候,萧地锦还真有些寂寥。 萧地锦也仅仅只是感叹了一番,而后下旨让人斩了连景,其他的照旧,后宫里各个妃嫔以为皇帝把连景斩了是要恢复萧续随的地位,结果连着等了半个月都没啥后续,也就安下心来。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吃吃……吃吃你在哪里……吃吃……啊——” “!!!??” 柳弛被身边的尖叫声给惊醒,连同梁小蓟也不能幸免。 “怎么了??”梁小蓟脸色铁青地问道 “不知道……,殿下……四殿下你醒醒……”柳弛将身旁一身冷汗的萧续随摇醒 “……吃吃??”萧续随迷糊的问道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吃吃……吃吃好可怕,好可怕,我刚才梦见小桌子满脸是血追着我讨命……他还说他死的好惨……他好冷啊……吃吃呜呜呜”萧续随回过神来抱着柳弛的腰哭诉 “殿下……”柳弛不知如何是好 “闭嘴,那么大个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梁小蓟没好气的吼道 “吃吃……”萧续随委屈的叫道 “梁小蓟他还是个孩子!!” “我还不是个孩子!” “他是皇子!!” “我……他是皇子怎么了,皇子更不能这么懦弱!!” “梁小蓟你不讲理……” “滚!” 萧续随窝在柳弛怀里,悄悄地探头朝梁小蓟吐了吐舌头,气得梁小蓟都快黑化了。 “你!!!哼我上通铺那边睡去!” “……”柳弛默 “吃吃……” “很怕么?” “恩,我梦见小桌子全身到处都是血,张口说话的时候也不断的往外冒血,一边追着我跑一边向我索命,吃吃我不想杀小桌子的,那个时候我气红了眼,满脑子就想着杀了他,不杀了他我就会没命的,小桌子想要挣扎,我一着急就用脑袋去撞他,我看到他晕倒了就吓得跑去找你,吃吃我不想杀他的……吃吃呜呜呜”萧续随哽咽的说道 “没有……殿下没有杀人……”柳弛哽咽 “可是小桌子死了啊……” “没有……没有,我和师傅赶到的时候小桌子只是晕倒了,殿下没有杀人……” “可是……不……不会的……吃吃小桌子不见了啊!” “真的……殿下没有杀人,吃吃怎么会骗殿下呢?” “可是……可是……难道说是吃吃……” “没有!!没有……”柳弛想到当初被自己亲手埋葬的小桌子也禁不住痛哭出来 “吃吃你别哭了,吃吃……你别伤心了,都怪我不争气,我没用……吃吃你别哭了,看着你哭我心里难受……” “殿下……” 两人哭着抱成一团,在萧续随懵懂的意识里渐渐的明白,他喜欢的吃吃为了他做了不喜欢的事,他讨厌看到吃吃为了他哭,他舍不得吃吃痛苦,他想着为了不让吃吃哭泣他要变得强大,直到能为吃吃撑起一片天地!! 小桌子的事情过后尚膳司没有再克扣萧续随的吃食,每日都会有太监准时为他送饭,虽说算不得奢华,糊口还是可以的,有几回萧续随白日里跑到太医局里找柳弛玩,起初柳弛还怕被人看见了会惹来麻烦,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过问,萧续随也就大着胆子白日里在太医局随处走动。 “吃吃你说当初我怎么用脑袋都能把人砸晕了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当初查看小桌子的伤口时,我看到小桌子发际上一寸的上星穴处肿了一大片,这个位子若被人大力敲打很容易昏迷,想来可能是你那会儿正好砸中小桌子的上星穴才会使他昏迷吧。” “??砸中腧穴还能使人昏迷??” “可以啊,当初讲学的时候我不是讲过有一些穴位能使人眩晕么?其实不止有些穴位能使人眩晕,这人体还有三十六处致命穴和一百零三处致残穴,想来这行针走穴不仅能救人性命,更能伤人性命,只是要想伤到人,这其中的手法力道还是很难拿捏的。” “伤人性命吗……”萧续随想到什么陷入沉思 “殿下??”柳弛皱眉 “诶??没什么,吃吃继续教我怎么行针走穴吧。” “……好吧……” 自从听了柳弛说有些穴位能伤人性命后,萧续随就陷入无限的思考中,回想当初砸中小桌子时的情形,时而摸摸脑袋回味脑袋砸下去时的力道,位置,想地魔怔了还会用手敲打身上的一些不太危险的腧穴。 起初不敢太过用力,被敲打的地方没什么感觉,待到后来逐渐加大力道后会感到一阵酥麻,最终萧续随在敲到风府穴的时候力道过大,晕了过去,等到自己再次醒来已经是申时过后。 醒来的萧续随兴奋不已,像是琢磨出什么新奇玩意儿一般乐不可支地跟柳弛分享这一重大发现,结果被柳弛给大骂一顿,萧续随委屈得不得了,吃吃还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呢。 “吃吃……”萧续随眼泪汪汪地盯着柳弛小声喊道 “你你这么一个人胡乱琢磨,万一弄出个好歹来,你让我怎么办!!”柳弛心疼得不得了,“你要是真想学我可是让师傅教你……” “??吃吃??” 萧续随前一刻还眼泪汪汪地撒娇,这会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柳弛后半句上了。 “……我还是先问问师傅他老人家的意见再说……” “恩!!” 柳弛跟柳梓里提这事儿的时候,柳梓里到是挺开心,原本他也只是年轻那会儿无意中发现行针走穴也能取人性命,后来慢慢琢磨还真研究出一套独门的行针手法,原本想着等到柳弛成为独当一面的太医的时候再传授给他,结果后来渐渐发现柳弛这性子柔和,不适合学习这些狠厉残忍地杀人手法,还担心自个儿这本事就要随着自己埋进坟墓了,这会听到柳弛说萧续随这么小就能窥得行针走穴的另一面,惊讶之余也不得不感慨这后生可畏吾衰矣。 就这么萧续随算得入了柳梓里门下,每日上半天跟着柳弛在太医局理学,下半天学习经史子集,萧续随算整个人都混在这太医局里了。 萧续随这边的动静后宫各苑都看在眼里,有些人不屑,有些人则稍稍留心起来,虽说圣上至今未有表态,但若非得到他的默许这一个冷宫皇子又怎么能随意在太医局里走动呢?! “母妃,孩儿前日里听闻那个贱人的儿子居然敢擅自离开莲华宫,还跟着太医局里的几个太医学习医理,这是谁跟他这胆子的,我的去禀明了父皇,好好地治他的罪,看谁还敢帮这小贱种撑腰。” “明儿,鲁莽了!”蓝芜夷低嗔 “母妃!” “明儿你仔细想想,这皇宫里究竟还有谁敢给四殿下撑腰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母妃……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父皇他……怎么会!当初可是父皇他……”萧决明喃喃道 “明儿……你父皇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擅自揣测的呢……”蓝芜夷笑得有些惨淡 “可是母妃……”萧决明皱眉 “你这段日子和你皇兄莫非又因为什么引得你父皇注意上了?”蓝芜夷问道 “……没有啊?这段时日皇兄那边挺安静的,就是因为太安静儿臣怕他安静过了头,到时候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对付咱们,这些时日儿臣跟颜良商量一番决定再派些人手去打探皇兄那边的虚实。” “一切小心为上。” “儿臣省得。” “吃吃,白芷的用量是多少?” “一钱到三钱不等” “吃吃,半月莲和干姜要怎么配伍呀?” “半月莲三等份,干姜一等份。” “吃吃……” “四殿下你够了!!能不能安安静静练你的字!!!”梁小蓟炸毛 “吃吃……”萧续随瘪嘴 “梁小蓟……你比他大三岁!!!” “……”梁小蓟脸都黑了 萧续随趁着柳弛转身对着梁小蓟吐舌头,气得梁小蓟毛都炸开了。 “吃吃……” “四殿下,奴才待会儿要跟着师公上李太师府上巡诊,午时回来,殿下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问梁师兄。” “哦。”萧续随瘪嘴 “奴才给殿下带栗子糕如何?” “还要盐焗鸡!” “恩!” 等到柳弛走后,药房里就剩下梁小蓟和萧续随大眼瞪小眼。 “四殿下是不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啊,来来让奴才细细地给你讲讲?”梁小蓟笑得极为阴险 “不用了,我都明白!”萧续随抖抖身上立起的汗毛 “哦?都明白??那若是有人口角呙斜,唇缓不收,口流涎水,半侧肢体不遂要如何行针啊?” “主穴选百会、四神聪、绝骨,上半身选患侧肩髃、曲池、外关、合谷,下身配合环跳、风市、足三里、阳陵泉,若是口角呙斜,唇缓不收,口流涎水则再加上地仓、颊车、下关、迎香、合谷、太冲几处,每日两次,每次半柱香时间。”萧续随缓缓说道【注解一】 梁小蓟听得惊愕不已,这段时日都快被这行针走穴绕晕了,刚才问萧续随的问题正好是昨日里师傅拷问过的,当时没答上,今日关在书房温习了一遍才勉强记住,这会儿本想是要为难一下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结果到被人看了笑话。 “……”梁小蓟默 “梁师兄还有问题么??”萧续随昂着脖子问道 “没、有、了!!”梁小蓟咬牙 “哦,那梁师兄本王要练字了,你若是还有事就去忙你的吧,好走不送~” 梁小蓟高傲的内心被打击到了,决定回书房奋发图强,皇子什么的一点都不可爱!!! ****** 【注解一】:此法可百度脑梗后遗症的针灸方法,研究了一哈中医书,基本靠谱,但面部下针手法要精准,不易拿捏,四肢到可自行操作,四肢的几个穴位平时都可自己按着玩,特别是上肢的那几个穴位,像什么肩周炎神马的效果还不错。 第十四章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眨眼间便溜了过去。 太医局五月的时候又招进了一批侍童,现在快有小半年了,招收侍童们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秦萱草和梁大蓟也不再待在采药场里,已经跟着师兄们窝在制药坊里学习制药了。 过了月中就是秋闱,李营实两年前通过乡试,这次秋闱若是能通过会试,来年春闱便可参见殿试,殿试一过,便算得上是入了仕途,秋闱过后便是中秋,秋闱的结果会在中秋之前一天昭告天下。 考试前天晚上李营实染上了风寒,考试当天晕晕沉沉的,接连三天的考试下来更是形容枯槁,李少辛不得不告假在家中衣不解带地照料着,这次秋闱自是没能通过,李少辛怕李营实一时半会儿想不开,中秋太医局里搞团圆宴,李少辛将李营实拉了过来,正好让柳弛在其身边好好开导一番。 萧续随跟着柳梓里学习行针走穴也有半年时间了,这太医局算得萧续随半个家,原本中秋夜的团圆宴柳梓里让柳弛带着萧续随一块儿过来,结果被萧续随婉言拒绝了。 李营实一见到柳弛就忘了秋闱上的失利,围着弟弟前后转悠,和秦萱草更是一见如故。 太医局的团圆宴,一大帮子人围了足有八桌之多,学徒们大多都是从侍童里选出来的,这会儿子也没人注意这辈分什么的,三三两两关系近的坐在一起,柳弛和梁氏兄弟还有秦萱草坐在一块,加上叶瑾和顾阿虎还有李营实,几个小孩子围了一桌。 太医局里的人难得能聚这么齐,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大人们喝些清酒助兴,小孩子们以茶代酒闹闹哄哄的,玩得高兴了几个大一点的学徒提议 对对子。 柳弛头大,从小到大能让他记住的书籍除了医书典籍就没了,什么经史子集之类的多数是读完后边忘了前边,这会子让他对对子还不如让他背药方来得容易。 一想到那些对子要讲究什么平平仄仄,对仗工整就心烦,所以每每轮到柳弛这里就卡了壳,一晚上下来柳弛连着被灌了五壶茶水,到后边基本上就呆在茅房里没出来过。 待到亥时众人才分做三三两两相伴离开,留下几个侍童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柳弛一整天都没见到萧续随,这会子以为人早回厢房睡下了,结果没看见人,闻了一早回屋的梁小蓟也说没瞧见人,有些慌神,摸进莲华宫找了半天,才在后院的凉亭里看到孤孤单单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的萧续随。 “殿下……四殿下你醒醒……” 柳弛怕萧续随这么睡着凉了身体,想要把人摇醒,萧续随抬起头迷迷瞪瞪地望着眼前的人,“吃吃?” “殿下!你这眼睛怎么肿了??”柳弛借着月色看清萧续随红肿的双目惊呼。 “是吗?可能是刚才有沙子吹进眼里,揉得很了就成了这样,吃吃你怎么会在这儿的?”萧续随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殿下……” 这么拙劣的借口柳弛又怎会不明白,萧续随一准是因为在这个普天同团圆的夜里忆起逝去的柳才人才会跑到这来躲着的吧。 石桌上摆放着一方食盒,食盒是尚膳司为了今年的中秋夜宴准备的新口味,能盛四块不同口味的宫饼,尚膳司给太医局送了十盒,团圆宴的时候被大家伙分着吃了,萧续随面前的食盒完完整整的摆在那里,认识萧续随以来,柳弛才知道这孩子顶顶能吃,这会儿居然没吃,又想到萧续随可能连晚膳都没用,更是心疼不已。 “殿下,晚膳用过了么?” 摇头。 “那殿下为什么不把这些宫饼吃了呢?” “……”萧续随低下脑袋不说话 “殿下??”柳弛有些纳闷 “我……我想等着吃吃一起吃……” “诶?”柳弛诧异 “……今日是我满十岁的生辰,以前都是跟着母妃父皇一同庆祝的,现在母妃不在了,父皇……父皇他是见不到了,我身边就只剩下吃吃一个人了,我想在生辰这天跟吃吃一块儿过……” “!!奴奴才……这个……我都不知道,殿下怎么也不提前跟奴才说一声,也好让奴才为殿下准备贺礼才是啊……”柳弛思维有些错乱了 “……不用吃吃准备贺礼,只要吃吃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萧续随走到柳弛跟前伸手抱住柳弛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些日子萧续随没有再被克扣吃食,停滞了两年的个子也开始慢慢地往上窜,原先只能够到柳弛胸口,这会儿隐约都快够到柳弛下巴了。 “可……可吃吃想要送些东西给殿下啊……” “不打紧的……反正后边再送也不迟!” “那殿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 “……好像有又好像又没有。” “殿下……”柳弛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哭笑不得 “想要的东西有好多……可是又觉着那些东西离我太远,所以也可是说没有……” “……” 喃喃自语的萧续随寂寥有些哀怨,却又透着股坚毅不屈,柳弛心里纠结成团,忍不住将人拉进怀中,轻轻抚慰。 两人吃完食盒里的宫饼回到厢房时已经子时三刻过后了,都有些睁不开眼,迷迷瞪瞪地爬上床便沉沉睡去。 中秋过后再过半月便是十月初五,宣和帝萧地锦的生辰,这年恰逢萧地锦虚龄不惑,在位也有十四个年头,虽说四海边防战事不断,但总的来说百姓还算安居乐业,赋税连年都能收上来七八成,国库充盈,后宫里又有几位妃嫔接连传来喜事,几个皇子个个聪明伶俐,虽说老大老三暗地里摩擦不断,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萧地锦看着四海升平的王朝喜不胜收,大笔一挥下旨盛宴三天,这可苦了一干宫女太监们,禀礼司,银作司,尚衣司,尚膳司等几个内府忙得人仰马翻。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萧地锦居然下旨恩准萧续随参加这次诞辰宴。 “吃吃……我不想去……”萧续随撅嘴说道 “殿下怎么能不去呢,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一来这可是陛下特意下旨指定要殿下参加的,二来殿下也有好些年没见到你父皇了,你不是很想念你父皇的么?再说若是这次宴会上殿下表现得好了,指不定圣上一高兴恢复了殿下的地位,这样殿下也就不用再偷安在这太医局里了啊。”柳弛道 听到消息的时候柳弛激动得泪流满面,想着这皇帝老子还算有些人性,自己的儿子遭了这么多罪居然不闻不问,这会儿总算想起来了不再把人晾在一边,柳弛能不高兴么? “可是……” “殿下是怕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柳弛想到些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 “恩……母妃过逝的头一年,起初尚膳司还会准时送些东西到莲华宫,内务府也会让各司按时节送东西过来,结果没过两个月就变了样,我那时还小,懂得不太多,被人打了就奋力反抗,饿了就去尚膳司偷东西,每次不是被人狠狠地打一顿,就是连着几日没人送吃的,若不是黄公公我可能就活不到现在了,有一回忍不住问了黄公公,才知道有人压着不让内务府给我送东西,后来又断断续续地听黄公公说了一些公里的事情,才明白当年母妃的事情另有内幕,只是我人太小,即便是有心想要为母妃洗刷冤屈,却也不得不暂时忍辱负重偏安一隅……” “那殿下这次不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重得你父皇信任为你母妃洗刷冤屈?” “没用的……独木难支孤掌难鸣,更何况这次父皇的圣旨来得有些让人始料不及,不知道我那两位哥哥们又会有怎么样的举动,吃吃我很怕啊……” “殿下……” 柳弛拍着萧续随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即便萧续随再怎么排斥这次的诞辰宴,日子还是慢慢地到来,初五这日午时破天荒的莲华宫居然一改往日的萧索,来来往往了几波宫女太监,皇帝诞辰,太医局里也没啥事,侍童们有些趁着休息出门溜达去了,柳弛忍不住偷偷摸进莲华宫。 待到宫女太监们离开柳弛才钻出来,此刻萧续随被众人蹂躏得疲惫不堪,又不敢躺下休息怕弄皱了衣裳没人拾掇,只能端坐在案几旁等着申时的到来。 “殿下?!!!” 柳弛都不敢相信坐在案几旁的人是萧续随,以往萧续随的头发都只是随意的用条缎带绑着,这会儿乍然带上朝冠,上缀朱纬宝石,褪去粗糙的棉服,换上金黄色朝服,镶金边石青披领衣袖,两肩绣有正龙各一,金黄腰带,正中镶有碧绿色宝石一枚,风度翩翩,浑身透着股凛然之气。 “吃吃!你怎么来了!” 萧续随说着就想扑过去将人抱住,柳弛被他吓得猛然回神,看着萧续随感慨不已。 “奴才太医局学徒柳弛给四殿下请安,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 看着柳弛给自己跪安,萧续随气得跳脚。 “你你你你再说这些生分的话我……我就不理你了!!!你还不给我起来!!!”萧续随说着就上前把人扶起 “殿下……怎么还我啊我的,奴才不是早跟您说过了么,你是皇子,皇子就该有皇子的威严,怎么能说‘我’这么轻贱的话语……” “我才不管那些呐!!我就要说‘我’怎么啦,反正我也只是和吃吃在一起的时候才这么说,外人面前我才懒得跟他们说话呢!” “殿下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你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若不能好好把握将来要如何得偿所愿啊!殿下……” 萧续随被柳弛说的烦,又不敢反驳,只能气冲冲地往寝殿走,柳弛跟在后边苦口婆心的劝诫。 “吃吃……我知道你希望我能经此一事能否极泰来,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后宫里哪个人不是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的?今日的诞辰宴我能安安稳稳熬过去已经是好的了,更别说让人巴结了,吃吃……我真的不知道今晚过后我们还能不能像前些日子那样安稳度日,吃吃……” “我……” 柳弛不知如何开口,他又何尝不知萧续随经此一事过后会掀起怎么样的惊涛骇浪,但他不甘心啊,不甘心满腹经纶能谋善断的萧续随就此变成沧海遗珠。 “吃吃……不打紧的,反正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是一步啦!”萧续随扯着嘴角笑道 “……也只好如此了……” 第十五章 正如萧续随所料,还未到麟德殿麻烦的事情就来了。 萧决明和大皇子萧远志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萧决明眼尖地看见萧续随独自一人跟在一个太监身后,于是给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快步走向萧续随。 “四殿下请留步。”小太监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 “四殿下,三殿下想请四殿下过去一下。” “……” 萧续随思考片刻后点头答应,跟在小太监身后走向萧决明所在的地方。 “大皇兄,三皇兄。”萧续随行礼问安 萧远志瘫着一张脸扫了一眼萧续随算是回礼,萧续随苦笑,记得前些年自个儿还会颠颠地跟在萧远志身后撒娇,萧远志虽然也板着一张脸但好歹对着自己的时候眼底还会露出点笑意,才几年时日却已物是人非,萧决明则是一成不变,依旧是那副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模样,这几年受的那些罪多数来自他这位好皇兄,这会儿子看到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莲华宫,这位好皇兄心理估计正憋着股恶气难纾吧。 “本王当时谁在这麟德殿门外鬼鬼祟祟的呢,原来是本王这好几年没见的皇弟啊。”萧决明鼻孔朝天阴阳怪气地说道 萧续随忍不住抽嘴角,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复两三次才将心头的火气给压下来。 “三皇兄说的是,理应……” “皇兄!!!” 萧续随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身后的声音给打断,一回头原来是长公主萧施夏驾到,赶忙对着公主殿下行礼,结果萧施夏跟没见到跟前给她行礼的萧续随一般,径直绕开人朝着其身后的萧远志走去。 “皇兄~您来麟德殿怎么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还好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母后告知儿臣皇兄跟着三皇兄来着麟德殿,三皇兄也是也不派人来通知本宫一声,落下本宫一人在后边追着你们跑!” “公主说得是,是本王考虑不周到了,还请公主殿下责罚才是。” “三皇兄说到哪去了,本宫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哪敢责罚皇兄啊!”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打算理会萧续随,萧续随也乐得清静,站在一旁发傻,这是外人看来,其实萧续随也就顶着一张看起来跟傻蛋一般的脸孔明目张胆的溜号,思绪已经飘到太医局里的某人身上了。 萧决明斜乜萧续随一眼,满心想要看他笑话,结果看到萧续随那张傻蛋脸给气得呕血,索性懒得去理会,好在三人没说几句便移驾麟德殿内,萧续随也跟着一旁的太监走到自己的位置。 这回的诞辰宴可谓馔玉炊珠,在萧续随有限的记忆力还没遇上过这么盛大的宴会,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在萧续随坐的位置比较靠后,进来的时候倒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这会子后宫里的几位高品阶妃嫔没一位露面,倒是一些皇子公主还有低阶位的才人玉女之类的赶来,个个打扮得光彩夺目,估摸着是想能在今夜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分些雨露才好。 申时前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各位妃嫔驾到,此起彼伏的问安声,萧续随混在人群中跟着众人行礼问安,待到申时一到,葛公公高亢的声音回响在麟德殿内,众人霎时安静下来,整齐划一的站起来朝着葛公公站立的位置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免礼,赐座!”萧地锦浑厚的声音响起,“今儿个只是家宴,诸位不必拘束,想做什么都不必在意朕。” “陛下说笑了,今儿个可是陛下的生辰,各位妹妹们都是来恭祝陛下的,若是陛下都不理会妹妹们了,那可是要辜负好些妹妹的心意了啊。” 李水苏李皇后说着不忘扫了一眼坐在后位那些打扮得美艳夺人的才人玉女们,萧地锦也顺着皇后的目光看去,引来娇羞一片。 “呵呵,皇后这是吃醋了?”萧地锦笑得后牙槽若隐若现 “臣妾哪敢吃陛下的醋啊!”李皇后低下头佯装嗔怒 “陛下你还不快去安慰一下姐姐,姐姐这醋缸都快打翻了。”蓝芜夷扯出一丝笑脸揶揄道 “哈哈哈是朕的不是了,该罚该罚!” 萧地锦说着拿起酒杯仰头喝掉杯中的美酒,又朝殿中诸位妃嫔皇子公主们举手示意,众人举起酒盅回礼,一派祥和安逸。 小插曲过后便是众人轮流向萧地锦祝贺生辰,尚膳司的宫女太监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 萧续随窝在后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面前的菜肴,估摸着再有半柱香也该轮到自个儿上前问安了,一想到等会就行欣赏到各色嘴脸,这心情莫名的无比顺畅。 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香气袭人,但萧续随依旧能从其中闻出若隐若现的几味草药来,什么黄耆人参啊居然还有山姜黄,可能是有些菜肴加点药材提味之用吧,只是好端端地干嘛用山姜黄啊?? 这山姜黄若是常人少量服用倒也罢了,只是山姜黄行气破血的功效极强,易伤阳气,若是被这有孕之人食用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萧续随默默地看了一圈到是没看出哪位妃嫔像是怀有身孕的样子,也就没再注意。 挨了半柱香也该轮到萧续随上前为他皇帝老子祝贺一番生辰之喜,萧续随刚站起来就迎来数道目光,有些新进的妃嫔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低声向旁边的一些妃嫔询问,结果看到周围的人个个声色俱厉,也就跟着不敢造次正襟危坐起来。 蓝芜夷虽说脸上没啥变化,但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要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不知道会烧成啥样,李皇后倒是一派谦和,只是双手都拽进了衣摆,萧续随用余光观察了上面几位的脸色,不禁有些想要大笑出声,只是碍着众人只得悻悻地忍着,相当辛苦。 “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臣愿萧氏王朝千秋万代远征四方……” 萧续随在下边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萧地锦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两句也就不再过问,萧续随暗叹一声松了口气,那几位娘娘看到萧地锦对萧续随置若罔闻也就慢慢地放下戒心,正好这会儿李才人随着宫女们在大厅翩然起舞,众人的注意力也就转了过去。 倒是李才人上来的时候引来了萧续随的注意,刚才李才人的身姿飘过萧续随跟前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过,李才人再一次飘过跟前时,萧续随大骇,居然是黑三棱!! 这黑三棱和着山姜黄合用能散一切血瘀气结之症!! 在李才人再一次飘过萧续随面前时,萧续随以雷霆之势迅速抓住李才人,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李才人的一声尖叫声中众人才反应过来,站在殿外的侍卫冲进来将萧续随压住。 “孽障!!!简直辱没皇室尊严!!来人啊,把这孽障给朕拉出去仗弊!!” 萧地锦勃然大怒,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调戏自家老婆,当他死了啊!!! “慢着!!父皇,儿臣临死之前还有句话想说。” “……讲!”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萧地锦还是应允了 “父皇,不知这后宫中是否有哪位娘娘怀上了龙种?” “这跟你欺辱你母妃有何关联?” “儿臣只是想确认一下。” “有!” “那这一切就行得通了,刚才儿臣在几盘菜肴当中闻出了几味药草,其中有一味叫山姜黄,起初儿臣也没太在意,只是刚才儿臣却在李娘娘身上闻到了另外一种药草的味道。”萧地锦虽说被压得跪在地上,但依旧不紧不慢地叙说着 “另外一种药草究竟是什么!!” “另外一种叫黑三棱,这黑三棱有行气破血之功效,而这山姜黄也有同种功效,只是两味草药分开的时候功效不太强烈,一旦两味草药相遇这功效则可珠联璧合如虎添翼。” 与此同时被萧续随撞破诡计的李才人脸色苍白地立在一旁,几次想要开口反驳都被萧地锦凛冽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全身不住的发抖。 “……去把太医给朕叫来……” 看到是张郁李带着梁小蓟过来,萧续随松了口气,若是柳弛过来看到他被人压着跪在地上,不晓得会伤心成啥样,萧续随最见不得柳弛为他伤心,看到柳弛伤心,自个儿心里也不好受。 梁小蓟没想到好好地诞辰宴居然会出差池,这会儿看到跪在地上的萧续随惊讶不已,偷偷地看了一眼萧续随,两人四目交接,萧续随轻点一下脑袋示意自己没事。 葛公公悄声跟张郁李提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张郁李会意,端来几盘菜肴试味。 “娘娘得罪了。” 梁小蓟说着便凑近李才人身前用手扇了几下嗅味道,嗅完后和张郁李讨论一番后算是有了结果。 “陛下,刚才微臣仔细检验了一下这几盘菜肴,却是查出有山姜黄这一味草药,我这徒儿也在李娘娘身上闻出黑三棱的味道……” “你胡说!!这个老匹夫冤枉本宫,陛下他胡说,臣妾身上没有他说的什么黑三棱,臣妾久居深宫,所需用度皆出自内务府,这黑三棱之类的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用它来干些别的了,陛下你要相信臣妾啊!”李才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朕拉下去!!即日起废除李氏才人之位贬为浣衣司宫女!” 说完一切萧地锦双目紧闭支着头叹了口气,“摆驾回乾清宫……” 萧地锦离开,押着萧续随的两个侍卫也跟着退去,跪了好些时候,萧续随站起来的时候还些趔趄,好在一旁的梁小蓟眼急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跌倒在地。 “多谢。” “岂敢。” “今日这事别和柳弛提起……我怕他担心。” “……好。” 萧决明离开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一眼萧续随,萧续随摆出一脸呆样对着萧决明咧嘴笑,萧决明气得黑脸但碍于走在前边的蓝芜夷只能悻悻离开,之后离开的萧远志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续随,看得萧续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萧决明在诞辰宴那日的表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李太师和着蓝丞相也有些上心,转念又想这四皇子在宫里无依无靠,想要搅出点惊涛骇浪怕是不易,倒也不足畏惧。 这日里早朝刚过,李太师和蓝丞相貌合神离有说有笑地正打算离开,葛公公一路小跑追上两位,说是圣上请两位老臣上太和殿一絮。 这太和殿正是皇帝议事批奏折的地方,两位老臣相视一眼便跟在葛公公身后向太和殿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老臣请起,在这太和殿就不必行此大礼了,这回朕请二位过来是想让二位帮忙看看这几份折子。” 萧地锦说着便让葛公公将奏折拿给两位大臣过目。 …… “二老有什么想法?” “……陛下,臣以为这蜀郡之地属南蛮之地,虽说土地肥沃,但碍于巫峡一带崇山峻岭,路途不通,蜀郡之内汉人不足四成,其余的多是外族流民,秦巴山在其北,巫山在其东,大娄山隔断西南,使得百姓大多只能自给自足,前些年秦莽秦将军带兵八十万驻守在巫峡一带,收复蜀郡半于疆土,期间免赋税兴学堂开集市,慢慢才使得蜀郡走上正轨,但诸多恩惠却只能在收复的半壁疆土上施展,那些外族流民依旧不肯归降,这些年更是连年传来有外族流民烧杀汉民村庄的消息,且蜀郡又有着江湖四大门派之二的唐门和剑阁,若是一味的让秦将军带兵攻打,短时间可能有些功效,若长此以往却是得不偿失啊。”李太师道 “陛下,臣不敢苟同太师之意。” “哦?丞相有何想法可以说来听听。” “臣以为蜀郡虽说汉人不足四成,但汉人所占之地多在河流下游,皆属富饶之地,正可作为长时间对抗外族的强力支撑,更何况太师也有提到蜀郡的两大江湖门派,据微臣所知这两大门派皆是由汉人建立,门派之中更是多数为汉人,臣以为只要我们联合这两大门派对于收复蜀郡简直是易如反掌。”蓝丞相笑道 “联合两大门派谈何容易,蓝丞相怕是太异想天开了吧??”李太师幽幽地说道 “陛下有所不知,三殿下身边的谋士颜良正是这剑阁的三当家。” “哦??有这等妙事??”萧地锦诧异 “正是,微臣也是近日才得知这颜良出自剑阁。” “一个江湖草寇混入朝堂,居心可见一斑啊!”李太师噗之 “那李太师又有什么锦囊妙计呢?!”蓝丞相笑道 “臣以为……” 李太师刚想开口反驳就被萧地锦开口打断,“这件事就交由丞相去办吧,正好过几日朕将秦将军召回上京,到时候丞相和秦将军两人正好可以仔细谋划一番。” “臣叩谢陛下。” 第十六章 诞辰宴后不久萧地锦便召见了萧续随,去太和殿的途中,萧续随心里不住地打鼓,真不知他这皇子老子这回召见他是祸还是福。 “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赐座!” “谢父皇!” “……抬起头来让父皇瞧瞧……” “……” 萧地锦看着萧续随,快要有三个年岁没见到这个四儿子了,记忆中的萧续随还是个小不点,刚到自个儿膝盖那么高,整日里见到他都会奶声奶气地唤他父皇,现在他这四儿子估摸着都快够到他的腰了吧?看见自己别说亲近了,连话都不想说了。 “咳咳……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儿臣过得很好”萧续随勉强扯出一丝笑脸 萧续随现在的模样愈发的偏向柳才人,特别是眼眉像极了,这么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就跟柳才人苦着脸看向萧地锦一般,这其中的闲愁万种道不尽说不明,看得萧地锦心烦意乱。 “……前些日子诞辰宴上你说的那两味药草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这么清楚这些药性的?” “回父皇,儿臣前些日子跟着太医局的柳太医学了些医理,正巧见过这两味药材。” “朕听张太医说这山姜黄的剂量甚少,就连他若不是仔细去辨别也很难闻出,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能闻出来。” “可能是儿臣这嗅觉比较灵敏吧……” “既然有这些能耐也就别糟蹋了,过些日子朕让礼部选个好日子恢复你的名号,到时候你就跟着秦昭容住在一块吧。” “???!!!” “怎么?觉得委屈了?” “……儿臣不敢……” “那就这么定了!” 萧续随万万没想到萧地锦居然会把他过继给秦昭容,母妃身前很少在宫中走动,对于秦昭容的名讳更是很少提及,这会儿突然要让他认个陌生女人做娘,那是打心眼里排斥的,可若是违抗父皇的旨意,这后果…… “殿下……四殿下??” 柳弛刚出太医局就看到垂头丧气的萧续随。 “吃吃……” “怎么了?殿下看起来很没精神啊。”柳弛笑道 “吃吃……我难受……” “?殿下刚才不是去见皇上了么?见到父皇不高兴么?” “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父皇让我过段时间搬到寿安宫跟着秦昭容住一块儿!到时候我就再也不能天天跟吃吃在一块了,我更不想认一个陌生女人作娘!!” “!!!这么说陛下他……”柳弛的注意点完全错位了 “父皇说让礼部这几天选个好日子恢复我的名号……吃吃我不想离开你。” “恢恢恢复名号?!!!”柳弛认知障碍 “吃吃??”萧续随郁卒 “殿下,我的殿下你……不行奴才现在有些兴奋,先让我喘口气……” 柳弛原地转了数圈后终于缓和下来。 “吃吃!!”萧续随快要呕血了 “诶??殿下你不高兴么?” “……” “殿下……你怎么了??诶殿下你别走啊……” 对于萧地锦的决定朝堂后宫都吵翻了天,李太师和蓝丞相又一次站在同条战线上誓死反对,萧地锦也不含糊,一道旨意下来立马让两人闭了嘴,这后宫更是热闹非凡,这几日寿安宫的门槛都快被众多妃嫔们踩塌了,无一例外的都是来看热闹的。 秦旋覆前些年诞有一女,但因未足月便产了下来,小公主从生下来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为了照顾小公主秦旋覆操碎了心,结果还是没能感动上苍,小公主满三岁那年冬天惹了风寒便一命呜呼了,秦旋覆气坏了身子,萧地锦每回来寿安宫秦旋覆的情形都不好,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兴致,这些年来更是不曾听闻秦旋覆再有动静。 这会子突然多了个冷宫出来的皇子,秦旋覆也捉摸不透这其中的门道,好在再有几日秦莽便要回上京一趟,到时候正好能和家兄商量一番。 秦莽这头刚接到萧地锦的圣旨,那头便收到妹妹的家书,看完家书秦莽也是一筹莫展。 册封大典那日原本柳弛也想到莲华宫看望一下萧续随的,结果被柳梓里拉着上梁老将军府上巡诊去了,可苦了萧续随眼巴巴地站在莲花宫门口左等右等连个人影都没等来。 萧续随这几日跟柳弛置气,每回柳弛来看他,萧续随都臭着一张脸不搭理人,结果把人给气走了又眼巴巴地盼着,生怕人不来了,柳弛压根就不明白为什么萧续随好端端的会生气起来,即便萧续随给他甩脸子也没打心眼去,全当是小孩家家撒娇什么的,好言好语地安慰几句见人没反应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顺着领路的宫人,萧续随来到了寿安宫。 “儿臣给秦昭容娘娘秦安。” “……起来吧,来,到母妃跟前来,让母妃好好看看。” 秦莽前一日回皇宫向萧地锦请安,顺道也来寿安宫看望了一下自个的亲妹妹。 兄妹两商量了一番,秦莽觉着萧续随这事儿只能顺其自然,更何况后宫里淑妃和皇后两人明争暗斗了好些年,朝堂上太师跟丞相两人更是打年轻那会就相看两厌,剩下的几个皇子公主之间到看似平静,至于私底下有没有纷争就不得而知了,这会子皇上将四皇子拉出冷宫,无疑是想将四皇子也推进这斗争的漩涡里借以平衡上述两股势力,可秦莽的重心远在西蜀边陲,想要插手到皇宫内院,奈何也有些鞭长莫及。 虽说三皇子和大皇子这边现如今还没把心思放到四皇子身上,但不可不早作打算,秦莽将府上的两位食客留在皇宫,一位叫纪宁,据说足智多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另一位叫马卿,是秦莽两年前攻打巫山一窝山匪时抓住的俘虏,秦莽见他身手了得便留在军中做教头,这次马卿和另外一个教头协同秦莽回京,现下便让其留在京中成了萧续随的武师傅。 秦旋覆也明了,既然皇上将萧续随过继到她宫里,那么今后萧续随是死是活都跟她系在同一条船上,真真是一荣俱荣一毁具毁。 “随儿今年也该有十岁了吧?” “回母妃的话,儿臣是秋节那日的生辰,虚岁十一。” “那母妃可真是错过随儿的生辰了,也只能等到明年秋节再给随儿庆祝了。” “不打紧的。” “呵呵,虽说错过了生辰,但礼物还是有的,紫菀去把本宫房里那套流云百福玉佩拿来。” …… “来,随儿带上这玉佩让母妃瞧瞧。” “谢母妃。” “……不错不错,就是左边的那个木莲香囊不太配这玉佩,改明儿个母妃让人用织锦给你绣个青莲香囊,也好配这玉佩。”秦昭容笑道 “……儿臣谢过母妃……” “哎呀你瞧我这心性,就顾着这些不打紧的小事连正事都给忘了,来来,随儿跟母妃上书房,母妃给随儿选了两位教导先生,这会儿正在书房候着呢。” “???!!!” 萧续随眨巴眼睛不明所以,这是唱的哪出?? “来。随儿,这位是负责给随儿教书理学的先生,这位是负责教导随儿习武强身的先生,你们过来见过四皇子吧。” “奴才纪宁见过四殿下。” “奴才马卿见过四殿下。” 萧续随一一回礼,这纪宁手持一把聚头扇,扇面一面空白,一面用隶体提了个大大的‘纪’字,身高六尺,长身玉立,眉眼上挑,配着自然上翘的嘴角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一身墨绿云纹蜀锦,相得益彰。 至于马卿则不愧为习武之人,身长近七尺,即便身着一身宽大剑服,但掩盖在华服之下的虬扎肌肉呼之欲出,无时不彰显力量,鼻直口方,剑眉虎目炯炯生威。 “来来,随儿,以后这几个太监宫女们就跟着你了。” “儿臣谢过母妃。” “呵呵,随儿喜欢就好。” 见过了师傅们,萧续随又跟着秦昭容上皇后和太后宫里去请安,见到李皇后的时候,李水苏显得挺平静,赏赐了一对玉簪。 太后老人家近些年清心向佛,深居简出,对着后宫朝堂的事也不大上心,见着萧续随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拉着萧续随嘘寒问暖,萧续随也有好几年没见着老太后,甚是想念,这回见着老人家不免红了眼眶,老太后心肠软,见不得人哭,这会儿见到萧续随一哭也跟着抹泪,一老一小搂着哭了好长一会儿,直到太后身边的宫女端来汤药才把两人劝开。 萧续随接过药碗说是要亲自喂太后服药,老太后高兴,平日里见着这些药水就皱眉,这会儿子喝着小孙儿亲手喂下的汤药也不觉着苦了。 从老太后宫里出来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秦昭容和着萧续随用过午膳后便去午睡去了,这会儿子萧续随跟着小太监回到自己的寝殿。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才叫小陆子。” “多大了?” “回殿下奴才今年刚满十五。” “小陆子是吧,摆驾去太医局。” “??殿下若是不舒服让奴才去请太医就是了,殿下大可不必亲自上太医局的。” “本王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是,奴才知罪。” …… “你就在门口候着吧。” “殿下……”小陆子为难了 “你就在这等着,本王去去就来。” 不到一刻钟小陆子便见到瘫着一张脸怒火丛生的萧续随。 “诶?殿下这么快??” “……” 萧续随黑着脸疾走,小路子在后边小跑跟上,萧续随上太医局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柳弛的人影,上药房找到梁小蓟才知道柳弛居然跟着师父他老人家回柳府了!!!这都快有三四天没见着人了,好不容易得空跑出来找人,结果却没见着人能不气吗?? …… 接下来的日子,萧续随真正的忙碌起来了,一般皇室子弟从六岁便开始在太学院跟着太傅理学,文要涵盖经史子集,武则包括骑射武学,每日有两个时辰的武修时间,待到三年后每位皇子公主便可在各自府邸自行理学。 萧续随错过了最初的启蒙教育,这会儿子纪宁正在书房筛选一些适合萧续随的书籍。 “先生早。” “诶,奴才给四殿下请安。” “不必拘礼,反正日后请教先生的地方还多着,在书房里咱们就免了这些礼仪吧。” “谢殿下。” “今日要学习什么?”萧续随问道 纪宁和马卿在来寿安宫之前已经从秦莽那里得知了萧续随的情况,故而此刻也就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瞎问。 “奴才这里选了几本适合殿下这段时日读的古籍,从明日起咱们用一个半时辰来讲学,剩下的一个时辰留给殿下练字,殿下起步的晚些,所以这讲学日程也得快些,今后怕是的要让殿下多花些心思在这上边了。” “拿过来吧。” 其实纪宁选的这几本典籍,萧续随刚认识柳弛那会儿就看过了,但柳弛本身对这四书五经唯恐避之不及,萧续随也只停留在熟读这个阶段,若要说深刻体会这其中的含义,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这会儿子配合纪宁的讲学,萧续随顿时茅塞顿开。 纪宁也有些惊讶,萧续随的表现完全就不像是没经过启蒙的黄口小儿,很多时候都能举一反三对答如流,不免惹得纪宁口吐珠玑侃侃而谈。 两三天下来,纪宁着实有些欣喜,教书育人者若是遇上个才华横溢的好学生,免不了想要倾囊相授,再加之这好学生有着过目不忘的好本领,纪宁一扫先前无的放矢的郁闷,跟开闸泄洪一般想要一股脑把这满腹的才学都交代出来。 上半天跟着纪宁理学,这剩下的时间就该马卿上场了。 马卿这人跟个木头似的,一根筋,秦莽指哪他打哪,秦莽让他留在寿安宫训练萧续随,马卿就真的是训练萧续随,完全忘了他训练的这个人是位皇子,起初几天直接把人仍在练武场里扎马步,娘喂,两个时辰啊,头一两天萧续随最后都是僵着腿让小陆子和几个太监把他抬回去的,第三天的时候基本就下不了床了。 秦昭容被萧续随的模样吓得不轻,赶忙让人请来太医,倒是意外地让萧续随见到了小半个月没见到的柳弛。 柳梓里估摸着两小孩见了面肯定要长吁短叹一番,于是将秦昭容引开,独留柳弛一人在寝殿陪着萧续随。 第十七章 “吃吃……” 萧续随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不得了。 “殿下很疼吗?” 柳弛见不得萧续随哭,赶忙扑上前去安慰。 “不疼了,见到吃吃就不疼了……”萧续随脑袋埋在柳弛怀里暗笑 “怎么会不疼呢?奴才听说昨日里殿下扎马步的时候腿都僵掉了,刚才看师傅为殿下摸骨的时候,殿下这腿都打着颤呢。”柳弛心疼道 “……” 萧续随呕,打颤什么的肯定是你眼花了,本王怎么可能疼得打颤呢!!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下手还真重啊,要不是看到吃吃站在跟前他一准儿疼得叫出来了啊!! “吃吃,我想吃清善斋的核桃乳酥……” “乳酥啊,后天奴才会跟着师父上丞相府上巡诊,经过清善斋的时候奴才给殿下带几个回来。殿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柳弛问道 “恩……暂时没有了……吃吃等会儿陪我用晚膳吧?” “诶?不好吧?娘娘还等着殿下一块儿用膳呢……”柳弛皱眉 “不打紧的,等会儿让小陆子跟母妃禀告一下,反正我现在这模样也下不了床,索性就在这里用膳好了,吃吃你不想留下来陪我么?”萧续随瘪嘴 “呃……好吧……”柳弛妥协道 “小陆子传话下去,让她们把晚膳送到寝殿来。” “嗻。” 萧续随借以各种名义让柳弛时不时来寿安宫看望他,对着柳弛撒撒娇卖卖萌,这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这日里正好学到《尉缭子兵法·战威》这一节。 “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讲武料敌,使敌之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审法制,明赏罚,便器用,使民有必战之心,此威胜也。破军杀将,乘闉发机,溃众夺地,成功乃返,此力胜也。王侯如此,所以三胜者毕矣。说的是不管以何种方法去战斗取得胜利,讲求的是军事准备,判明敌我虚实,‘孙子兵法’也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且用兵者要做到治理人数多的军队像治理人数少的军队一样,做到分级统辖、严密组织编制。浑沌不清的情况下打仗,必须把队伍部署得四面八方都能应付自如,使敌人无隙可乘,无法败我。有方法,有威信,有力量,合三者之力便能所向无敌!”【注解一】 “……先生,何为以奇制胜?” “以奇制胜,这要就当时的形势而言,敌兵所依仗的地势,敌兵战斗的原因,敌兵将领是谁?将领有何弱点,敌兵编制的队形,很多方面都可以利用,就拿这地势一点来说……” 纪宁就以奇制胜这一点便花去了七八天的时间来细细讲解,时不时的萧续随还会抓着某些奇怪的地方提问题,这样一来二去待到真正回归正题已经用去了小半个月的时日。 马卿这头也开始真正的开始教授萧续随入门武学。 “殿下得罪了。” 话一说完马卿右手成拳迅速朝萧续随腹部击打过去,萧续随还没反应过来腹部便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 “噗——” 萧续随一口气喷出,小小的个子蜷在地上,本想哀嚎出声又碍着身份硬是忍住了。 “殿下,习武之人应当随时随地保持一颗警惕之心,即便是在最为信任的人面前也应如此,接下来这十天奴才会不断地朝殿下攻击,直到殿下能截住奴才三十招,咱们再接着下一阶段的训练。” 说完也不等萧续随缓过劲来,马卿又以同样的动作攻击过去,这回萧续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牵动身子向一旁躲开,但由于马卿速度太快,萧续随同一个部位又造了重罪,萧续随觉着要是再来一拳他估计也快吐血了。 马卿一味的攻击并不打算告诉萧续随躲避的技巧,一切全靠萧续随自个儿体会。 四五天下来萧续随勉强能挨上马卿十来招,但离马卿所说的三十招还相差甚远,这会儿马卿脚尖用力,庞大的身躯向上跃起,双腿在空中划开呈一字,接着左腿弯曲,右腿伸直,在接近萧续随的时候,右腿用力后摆,大力度踢向萧续随颈部,在马卿右腿踢过来的瞬间萧续随双腿跨开,双手冒着被震伤的危险截住马卿的右腿踝部,一掌迅速重力击打膝部外侧犊鼻穴下三寸足三里位置。 马卿没想到萧续随会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回击,更没想到萧续随居然会攻击自己的足三里,右腿瞬间传来的麻痹致使马卿落到地面,落下的同时收起右腿向后翻去,半跪在离萧续随十步之外。 “先生,你没事吧?” “……没……没事……” 马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快速地敲打犊鼻,上、下巨虚穴,一炷香后马卿逐渐缓解过来。 “殿下……奴才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殿下一下。” “诶??先生说笑了吧?” 看着马卿严肃的脸萧续随也收起了散漫的性子一脸严肃地看着马卿。 “殿下以前可否学过点穴这门功夫。” “点穴??没有啊,你若要说腧穴认位倒是明白一些……” “但是刚才殿下攻击奴才的那一招不太像是没学过的样子,奴才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殿下已经学到什么程度了,也好依照殿下的实力调整今后的教学方试。” “其实本王真没学过什么点穴,只是以前跟着太医局里的一个太医学过一点行针走穴而已,至于刚才攻击你的那一招也是病急乱投医瞎蒙罢了。” “既然殿下会腧穴认位那就好办多了,奴才今后可根据殿下的情况制定一套适合殿下修习的武学。”马卿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 正如马卿所说,依照萧续随对腧穴的熟悉程度,马卿结合点穴手法训练萧续随,一改前些日子以力道为主的攻击,多以技巧取胜,正好适用于萧续随这种初入武学之人。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离萧续随走出莲华宫也有近大半年时间,这期间总的来说还算平静,除开中间永嘉郡知府之子因欺行霸市强抢民女经刑部查实处以极刑外别的倒没啥大事发生。 说来永嘉郡知府之子这事若要放到其他时候也算不得大事,只是这永嘉郡知府正巧是这蓝景天的门生,这段日子皇后和淑妃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战火牵扯到朝堂之上,大皇子这一派因为蜀郡边陲游民滋事一事被三皇子一派在圣上面前夺了先机,萧地锦最近也在诸多事宜上偏向三皇子一派,使得大皇子一派事事被打压。 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三皇子一派地把柄,当然得无所不用其极呗。 于是原本是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居然牵扯出赋税问题,矛头更是直指蓝丞相,纷纷上书谴责蓝景天纵容其下门生利用职务之便克扣赋税,借机敛财,萧地锦震怒,下旨令吏部户部严查此事,至此蓝丞相联合秦将军治理蜀郡边陲一事也耽搁了下来,也使得大太子一派有了缓和时间。 朝堂上闹得腥风血雨,寿安宫和太医局依旧一成不变,只是眼看就快到四月底了,柳弛十二岁的生辰也该到了。 “吃吃,你生辰那日想要点什么,我送给你。” 萧续随坐在回廊的镂空雕花栏杆上双脚来回慢慢摆动,今日马卿和纪宁有事外出,正好空出时间让萧续随休整一番,一没人看管萧续随便跑到太医局来了。 “……也没什么想要的。” 柳弛当上学徒也快有一年半的时日了,行针走位什么的也都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间柳梓里准备让柳弛代替他出诊,出诊的时候也不再跟在身边指点,一切交由柳弛自己做主,再过几日就是到梁将军府上巡诊的日子,柳弛想要抓紧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梁夫人的病情。 “吃吃!!” 萧续随上前将柳弛手里的《金匮要略》一把夺走,仍进一旁的水池里。 “啊啊啊啊,这上边有师父他老人家的手记啊,你这么扔了,我怎么向师父交代啊。” 柳弛哀叫一声便要跳下去捞书。 看到柳弛脱了鞋袜真准备跳下去,萧续随气不打一处来,足尖轻点,飞身飘向水面伸手将落在水里的药典捞起,眨眼间便又回到柳弛跟前。 柳弛气得红眼一把抢过萧续随手里的药典,手脚都有些哆嗦。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诶??” 柳弛翻了几页才发现手里的压根就不是什么药典,只是一本《无韬》,抬头呆呆地望着萧续随。 “舍得看我一眼了?”萧续随撅嘴,“拿去吧,看把你心疼的,要是哪天我跟这《金匮要略》一块掉进水里,你肯定只顾着你的书了,连我是死是活也无暇顾及了吧!” “我我……殿下奴才没这么想过……只是最近要独自出诊了,有些紧张,怕出去坏了师父的名声,这不想要趁着这几日得空能多记一点是一点呗。”柳弛陪笑道 “哼!” 看着萧续随昂着头哼气,多半又闹脾气了,柳弛好言好语地劝慰了半天,更是答应生辰那天跟他一块儿过才换来小祖宗眉开眼笑。 萧续随心情甚好地回到寿安宫,回寝殿的时候正巧秦昭容吩咐几个宫女给他送了些东西过去,萧续随纳闷地问一旁送东西的宫人,结果个个三缄其口,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便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萧续随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结果忍不住好奇还是拆开了一卷画册,打开才看了一眼便跟遭雷劈了一般跳着逃开。 被扔在地上的画册上边跃然画着两个赤身裸齤体的男女正纠缠在一块,下半身更是贴合得密不可分。 萧续随此刻窝在墙角面红耳刺地瞪着案几上的那堆东西,此刻萧续随才记起但凡萧氏王朝的每个皇子公主都会在年满十岁时接受专事房事的宫妇的教导,皇子们更是在十二岁生辰那日要初行房事。 萧续随年前秋节满的十岁,前些日子因为萧续随全副身心都投在读书理学上,这眼看再过半年就快满十一了,秦昭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于是便让人找了一大堆这方面的东西给他送了过来。 虽说萧续随避之如蛇蝎,但挨不住小孩子心性,凡事都很好奇,哆嗦着还是走到案几旁把画册捡起来细细品读。 不到半柱香时间萧续随就撑不住了,面红耳刺大汗淋漓,就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咽了口唾沫,颤着手去够对面的木盒,在心里一番思量后猛地打开木盒,木盒里边盛着一具木雕,一男一女相拥盘坐,女子上身衣裳凌乱,男子一手扶住女子后劲亲吻女子双唇,一手握住女子一侧乳齤峰,两人下半身绞缠,萧续随看得魔怔,也忍不住伸手照着男人的动作去抚摸女子裸齤露在外的乳齤峰。 摸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木雕碰到了地上,木雕摔成了两半,萧续随吓得赶忙蹲下身去捡,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男子下身之物,那玩意儿雕刻得无比巨大,且惟妙惟肖,萧续随又将另一半木雕倒过来,正好有个跟男子阳齤具大小一般的洞口,萧续随鬼使神差地将两座木雕合拢,两座木雕又跟刚才一样纠缠在了一起。 莫名地将两座木雕分开又合拢,看起来居然跟正在行房事一般,萧续随整个人都傻掉了。 第二日萧续随向秦昭容请安的时候被问及萧续随的观后感受,萧续随红着脸支支吾吾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被秦昭容笑话了好长一段时间,还说再过些日子让宫中负责这事的宫妇来教导一下他,吓得萧续随落荒而逃。 ****** 【注解一】具体请参照《尉缭子兵法》《孙子兵法》白话版。 第十八章 四月十二正是柳弛的十二岁生辰,一大早就被李少辛接回柳府,就连柳梓里也跟张郁李换了班,李少辛带着妻儿过来一同为柳弛庆生,老老少少齐集一堂热闹非凡。 萧续随更是在前一日便向两位先生告假,挪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准备,结果都快到戌时了也不见柳弛回来,萧续随等得心急,索性决定上太医局接着等。 好在萧续随刚到太医局就碰见跟着李少辛一路回来的柳弛。 “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柳弛诧异 “吃吃……” 萧续随呕,柳弛这表情明显是忘了前些日子答应他要在生辰那日跟一同庆祝的约定。 “吃吃你明明说过今天要和我一在一起的!!!” “诶??” 柳弛呆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隐约记得前些天是有答应过萧续随这事儿,结果见到阿娘他们一高兴就给忘了,这回估计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把萧续随的毛给捋顺了吧…… “吃吃……”萧续随委屈地叫道 “……呵呵……殿下……奴才不小心给忘了……”柳弛低眉顺眼地说道 “……呜呜呜吃吃一点也不关心我,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里,可怜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就想着能让吃吃欣喜一番,巴心巴肝地想要讨你欢心,结果好心全当了驴肝肺,呜呜呜呜呜”萧续随大声哭嚎 “殿殿下……奴才真不是有心的,呃,殿下您别哭了行么?这大半夜的把人都吵醒了就不好了。” “你管我,我就要闹!!” “奴才给您磕头认错还不行吗?”柳弛说着便往下跪 “起来!我有说是你的错了么?”萧续随瘪嘴说道 “呃……那殿下想让奴才干什么?” “恩……那你跟我来。” “???” …… “这是给你的,打开看看吧!”萧续随昂着脑袋说道 “诶?这么大一对都是??”柳弛望着寝殿里用织锦盖着的东西诧异地问道 萧续随不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柳弛走上前去揭开织锦,织锦下盖着的是一块跟柳弛一般大小的人形木雕,木雕上纵横交错的可这无数经络和腧穴,每个腧穴处都有一个小孔,同人身上涂有厚厚一层蜜蜡。【注解一】 “这这个……”柳弛惊讶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木雕是我让人事先刻好了的,上边的经络腧穴是我花了三个晚上画上去的,想着你每回试针都拿自个儿动手,不是扎得四肢青紫就是肿上一大片,这个木雕正好可以给你试针用,木雕里边是空的,只要在里边装满水,外边再套上白布,扎准位置木雕里边的水就会渗出来,这样一来就不用再担心你受伤了。”萧续随道 “殿下……这这奴才何德何能的殿下如此厚爱啊……” “哼,你知道就好!那什么原本我还让膳房给准备了好些吃食,结果你这么晚才回来,我看是用不上了……” “若是殿下想吃,奴才不打紧的。” “真不知是给我庆生还是给你庆生,这么勉强!” 虽说萧续随嘴上絮絮叨叨地埋怨,可还是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都端了上来。 “殿下,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 看着吃得狼吞虎咽地萧续随,柳弛心里既心喜又心疼。 “吃吃?愣着干嘛,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你也尝尝吧。” “恩。” “吃吃,许个愿吧。” “恩。” 柳弛闭眼双手握于胸前默默地许了个愿。 “吃吃,能说说你许的是什么愿望么?”萧续随问道 “殿下,愿望若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柳弛笑道 “哦……” “等殿下长大了奴才就告诉殿下奴才许了什么愿。”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到殿下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独当一面啊……” 萧续随因为柳弛的话语陷入短暂的沉思,独当一面不仅仅是柳弛的愿望更是萧续随现在最为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为了这个愿望,萧续随正夜以继日毙而后已地努力奋斗着。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在众人惴惴不安地等待中,太医局迎来了三年一度的太医考核。 这次的考核延续太医局以往的传统,每四位太医一组,将各位学徒分作三组,每人历时一个半时辰,考核历时三天。 考核的内容由每组太医临时决定,按照以往的经验多半是由每组太医给出一些相关的症状,让每位学徒通过给出的症状判断病症,从四诊八纲到药物配置再到行针走穴,一一皆有涵盖,往往提出的病症只是个简单的牵头,后边却有无数引申,无论是药草的配伍还是腧穴的治疗都能牵扯出许多问题,若能一一解答清楚,那通过考核就指日可待了。 这次的考核不止各位学徒紧张,两位太医令也紧张得不得了,三年前信誓旦旦立下的军令状再过几日便要实现了,谁都希望事情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愿别出什么差池。 这次的考核统共有三十二位学徒参加,柳弛被安排在第二日的下半天,刚好有个缓冲的时间,也不至于等得太焦急,梁小蓟则被安排在头天午时参加考核。 考核前些日秦萱草和梁大蓟来为两人助威打气,几个人还特地跑到上京城西街的酒楼吃喝一番,用秦萱草的话叫做提前庆祝他两通过考核,梁小蓟更是一改往日冷冽之气,破天荒的全程笑脸相迎,吓得柳弛以为他被考核折腾的得了失心疯,想要关心一下,结果被人冷脸拒绝了。 考核当日 梁小蓟出来的时候依旧是那张别人借了谷子还他康的模样,但从嘴角隐约可见的幅度还是能看出他这会儿心情很好。 “怎么样”柳弛问道 “你说呢?”梁小蓟淡淡道 “看你挺得意的,估摸问题不大吧。” “差不多,都是些平日里遇到过的问题,答得八九不离十,若是不出意外估计能过。” “好家伙,有你的!”柳弛笑道 “彼此彼此。” 第二日柳弛抽中的是丙字号,进去的时候居然见到了柳梓里,柳弛里还在庆幸的同时柳梓里却有些忧心忡忡,按照太医局以往的规定,这次的考核因为柳弛出自柳梓里门下,在最终参与考核的太医中必须避开柳梓里,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另外三位太医负责最终审核,而这剩下的三位当中正有一位是当年极力反对让柳弛和梁小蓟通过学徒考核的王太医。 这会儿王太医也在窃喜,这柳弛居然落在他手里,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弛对着各位太医一一行礼。 “柳弛是吧?”王太医问道 “是” “第一次参加考核吧?” “是的。” “既然是第一次那我们也就别为难这个小徒弟了,这样吧,你来为在座的各位太医都把把脉,看看每位太医身上都有些啥毛病,然后再根据你甄别的病症开具药方,顺道说说要怎么行针走穴。” “???!!!” 柳梓里都想要不顾老脸跳起来破口大骂了,若是这些太医们只是单纯的提些症状让柳弛判断还好,那些多半都可以查询医典有根有据,这回却是要对着各位太医的身体辨证施治,若是每位太医没串通好还好说,相信这些对柳弛来说也不难,就怕几位太医一早串通好给柳弛下套,若真是这样那这考核结果也就别指望了。 “是” 柳弛一脸平静地走到每位太医跟前一一为他们问诊把脉,约莫耗去半柱香的时间才算完成。 “有结果了?”王太医开口问道 “是” “那你说说李太医的情况吧。” “好的。学生观李太医面色暗黄,且嘴唇有轻微发紫,毛发枯黄,肺主气,司呼吸,开窍于鼻,外合皮毛,主一身之表,刚才听闻李太医咳嗽中略带有些喘息,学生为李太医把脉时,查得李太医脉象往来艰涩不畅,犹如轻刀刮竹,浮而细软,闻得太医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加之李太医长年肺疾难断,观太医咳出痰色白且清稀,故而学生觉得李太医适用于小青龙汤再加上杏仁两钱,厚朴三钱即可,至于行针走穴则可行太渊,少商,商阳,合谷……” 柳弛口吐珠玑侃侃而谈,一旁的李太医更是止不住的点头,看来是对柳弛相当满意,轮到一旁章太医时反应也跟李太医一般,王太医越听脸色越黑。 “既然两位太医都说了,也来说说我的情形吧。” “呃……” “怎么不敢说了?”王太医噗之 “不是不敢说,只是学生说了怕伤到王太医。” “大言不惭!我看你是没本事瞧不出来我这身上有没有毛病吧!!”王太医色厉内荏道 “……那学生得罪了,学生刚才观太医舌苔黄腻,脉行无力,脉道狭小,细软无力,多是湿邪内犯,湿气阻压脉道而成,且观太医脸色暗淡无光,……刚才学生得知太医大便糖稀,多是脾胃虚寒所致……行针走穴可行曲泉中极,关元,七海……” 柳弛这边幽幽地说着,另外一边几个太医的脸色可谓五花八门,王太医是怒不可遏脸色青黑,另外两位连同柳梓里是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驳不下面子,章太医更是连身子都快抖散架了。 “停停停!!我都清楚了,你你先出去,这事以后再说……” 王太医连连摆手示意柳弛赶紧出去,柳弛眨巴眨巴眼:我这还没说完你就让我出去,万一我要是过不来了找谁哭诉去啊?? 柳弛憋着嘴想要继续,一旁的柳梓里不住地向他使眼色,柳弛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放榜的日子定在三日后的巳时一刻,一大清早学徒和侍童们都围在前院等着放榜,就连萧续随也事先跟纪宁告了假来凑热闹。 “佛祖保佑柳弛和梁小蓟能通过考核,佛祖保佑佛宗保佑……”秦萱草双手握于胸前闭眼祈祷道 “萱草,你从大清早就嘀哩咕噜说些什么啊,哈啊——”柳弛打着哈切问道 “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枉我从昨儿个就开始为你们求佛拜神,结果你倒好,吃得香睡得好,今早要不是我来捞人,估摸着你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吧?!”秦萱草白眼 “哎哟,你急也没用啊,反正我已经尽力了,行不行只能听天由命了。” “吃吃,真的没办法了么?” “殿下要不您看能不能请秦娘娘帮忙找人通融通融??” “秦萱草!你给适可而止啊!”柳弛怒目 “呲,我这是为了谁啊??谁叫你得罪了王太医,没事把人家老底翻出来干嘛?” “又不是我自愿的,我都说了不想说的,是他逼着我说的!!” “喂,你们两个能安静点么??”梁小蓟冷冷的说道 “……” 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终于见到张太医端着盛有名单的托盘出来了。 “咳咳,经太医局各位太医多次商议,最终得出丁酉年新进太医名额,他们的名字是:辛卯年学徒徐长卿,甲午年学徒梁小蓟,甲午年学徒柳弛,以上三人于三日后上吏部核名并领取上任公文。” “过过了……” 柳弛直到公布名单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已经成了太医,短短三年时光便成从学徒晋升为太医,梁小蓟和柳弛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引来无数赞叹的同时也引来了无数嫉恨,即便如此在巨大的惊喜中所有的一切也显得不太重要了。 “吃吃!你当上太医了!” 萧续随在巨大的喜悦面前顾不得还有旁人在一把将柳弛抱住,萧续随这几年个头是突飞猛进地往上窜,今年刚满十三,已经高出柳弛一个头之多。 “殿下……轻点,奴才快喘不过气来了。” “呃……我我太激动了。” “恭喜。”梁大蓟眼含羡慕地对梁小蓟说道 “我……谢谢。”梁小蓟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年后就是学徒考核,要我帮忙么?” “……再说吧。”梁大蓟淡淡的说道 “……” “啊~你两都成太医了,我和大蓟哥还在侍童队伍里打挤,好不甘心啊!!不行!今儿个一定要痛宰你们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恨!!” “呵呵泄恨就不必了,本王已在寿安宫为各位备好了午膳,这会儿估计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各位上寿安宫再接着聊如何?” “呲,算你俩好运,但是柳弛梁小蓟你们两给我记住了,这顿饭是一定得吃的,不过呢要留着等我和大蓟哥通过了学徒考核的时候再吃!!”秦萱草说道 “少不了你的!”梁小蓟冷哼 五人回到寿安宫,秦昭容早已吩咐下人为他们准备好了午膳。 “这皇宫内院的饭菜就是好,你看看这狮子头比太医局的大多了,哎哟,这汤底味道好鲜,嗷嗷还有这什么,这是鸭肉吧??哎哟这味道真是没的说!” “萱草你能稍微收敛一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医局克扣你吃食了呢!”柳弛白眼 “喂,你也不想想我们侍童每天干的活比牛多,起得比鸡早,吃的比猪差,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我们也做过侍童好不?没事儿别瞎说,让外人听见会起误会的。” “这儿又没外人。” 萧续随被秦萱草一句没有外人捋顺了毛,心情大好,亲自为秦萱草夹了几道菜,吓得秦萱草一声也不敢吭。 “本王今儿个给各位准备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秦萱草问道 “待会儿就知道了。” 待到小陆子把酒坛抱出来,众人才知萧续随卖的是什么关子。 “殿下,他们几个还不到饮酒的年龄吧?”梁大蓟无奈道 “怕什么!我今年已经满十二了,尝上几口估计问题不大。” “这是本王特地从纪先生那讨来的清酒,这一坛的量也就抵得上一碗西凤烈酒的量,再说了,今日机会难得,稍微放纵一下也不为过。” “就是就是,殿下都发话了,我们这些奴才哪有不从的道理是不??” 秦萱草说着就跳过去揭封倒酒。 “吃吃,你也喝喝看?” “恩,这味道跟阿娘酿的米酒挺像的。” “你喜欢就好。” 几人配着清酒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居然过了两个时辰,秦萱草一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梁大蓟不胜酒力被梁小蓟半扶半抱的拉了回去,萧续随也让小陆子把昏睡过去的秦萱草送回去,本想也把喝昏头的柳弛送回去,结果刚把人扶起来,柳弛就直接往地上做,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人往自个儿寝殿送。 “吃吃,你醒醒。” “??……” 柳弛歪着头呆呆地看着萧续随,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的笑开了,不出声一个劲儿的傻笑,波光流转间勾魂摄魄,萧续随不禁被这样的眼眸吸引,鬼使神猜的伸手摸向柳弛红润的面颊,柳弛脸颊发烫,冷不丁地被萧续随冰凉的手掌抚摸,无意识地拿脸颊去蹭萧续随的手掌,蹭了几下挺舒服又接着朝萧续随傻笑。 萧续随被柳弛看得口干舌燥,这会儿注意力都集中在柳弛水润的嘴唇上,咽了口唾沫,满脑空白哆嗦着将双唇压了上去,柳弛虽说不太清醒,但意识还尚存一点,当萧续随亲上他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把人往外推。 “……” “吃吃……我……” 萧续随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顺着身体本能想要这么做,对着柳弛瞪瞪着的杏目一时间相顾无言。 “我……你先休息,我待会儿再过来……” 萧续随踉跄地逃开了。 那日过后接连几日萧续随都不敢上太医局找柳弛,柳弛是满脑子浆糊不明白萧续随为什么会亲他,也不太愿意见到萧续随。 常氏得知柳弛通过了太医局的审核,既喜又悲,柳弛没有忘记当初跪在常氏跟前许下的誓言,在从吏部领会腰牌后便将想要跟着常氏回西蜀的打算跟柳梓里提了一下。 “……都决定好了?”柳梓里叹气 “是的,阿娘自从阿爹去世后就一直想回嘉州老家,结果因为我耽搁了几年,当初徒儿本想说待到弱冠学成后就去四处游历,现在这个愿望提前实现,也正好跟着阿娘一同回嘉州老家。” “既然都打算好了,我也劝不了你们,但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柳梓里陆陆续续地将这些年查到的一些关于陆荠苨的死因告之柳弛,这些年柳梓里和李少辛并没有放弃查找陆荠苨死因的真相,只是每当有些新收获的时候总会被某些看似真相的假象给掩盖过去,结果这几年也没查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么说阿爹的死都是因柳才人而起,柳才人又是四殿下的亲娘……” 柳弛惶恐不已,一想到阿爹的死间接是由萧续随造成的不禁心中大恸,悲痛欲绝一时间泪流满面。 萧续随在寿安宫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柳弛,心不在焉,被马卿屡次偷袭成功,揍得鼻青脸肿,二来自从那日情不自禁亲了柳弛过后,连着几日琢磨也算渐渐明了自个儿的心思,迫切地想要见到柳弛将心中的想法告之,一来二去花了好些时日,待到最后却得来柳弛将要离开上京的消息,一时间不免也有些黯然心伤。 …… “哎,怎么好端端的就走了呢?前些天还好好的。” 秦萱草和梁氏兄弟一同来为柳弛送行,几年下来四人早已把对方当做自家兄弟,这会儿突然有人将要远行,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秦萱草更是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柳弛,西蜀边远,你这一去不知道咱们何时再能相聚,还愿一切安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保重。”梁大蓟红着眼眶说道 “大蓟哥也要保重。”柳弛泪流满面 “……那人知道你要离开么?”梁小蓟问道 “……”柳弛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这几日见你总是情绪低落,心不在焉的,跟那人有关?” “……”柳弛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哎……这回去估摸着是没好日子过了。” “抱歉……” “说什么傻话呢!咋们两还谁跟谁呀,倒是你安顿好后赶紧给那位祖宗捎个话,免得那家伙一天到晚跑来找我麻烦,我这平头老百姓得罪不起那尊大佛。” “好的,有劳了。” “得了,赶紧走吧!” 梁小蓟说着就嫌弃似的挥手赶人,柳弛也不恼笑着向三人行礼,三人回礼后便站在凉亭外目送柳弛驾着马车远行,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恋恋不舍得收回目光。 “我们是不是该会太医局了?”秦萱草问道 “……走吧。” 三人一回头就看见远处一匹骏马飞驰而来,经过三人身旁时并未做停留。 “???刚才是我眼花了么?我怎么见到四皇子了??” “是你眼花了!”梁小蓟冷声说道。 “不会啊???” 梁小蓟嘴角含笑地拉着梁大蓟走在前边,秦萱草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出半里地了,忙不迭地小跑跟上。 …… “吃吃——” 萧续随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十里外追上了柳弛驾着的马车。 “吃吃——吁——吃吃!” 萧续随御马拦在马车前面,翻身跃下马背,疾步走向驾车的柳弛。 “小弛怎么停下了?” “阿娘,有个问路的旅人,我下去替他指下路,马上就回来。” “去吧,小心点。” “恩” “吃吃!” 萧续随一把拉住柳弛的手,生怕一个闪神人就不见了。 “殿下,还请殿下放开奴才。” “为什么?就因为我那时亲了你,你就要与我如此生分??”萧续随低吼 “殿下……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什么?!!” “我……” “你还说不是因为这个?一声不吭悄悄溜走还说不是因为这个?!”萧续随低吼道 “……” “……” 萧续随懊恼,满心的愤怒在见到柳弛之时便销声匿迹了,想要跟他说这几日没见到他很是想念,想要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想要跟他说:我喜欢你…… “殿下,奴才还要赶路,若是不能在申时赶到下一个城镇就得露宿荒野了,还望殿下能放我们母子尽快离开。” “吃吃……那日的事……” “还请殿下放我们母子快些离开。”柳弛行大礼 “不是的……吃吃我……” 萧续随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想要伸手去碰触面前的柳弛,但看到柳弛决绝的面庞便畏葸退缩了,“吃吃,无论你想不想听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不强求你能留在上京陪着我,只希望你能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会同舅舅一起入蜀剿灭进犯我萧氏王朝的西蜀贼寇,吃吃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殿下……” 柳弛柔肠百转,陆荠苨之事终究是错怨了,只是心中那道坎是怎么也过不去,只想着快点离开,分些心神也好过纠结缠绕心烦意乱。 “吃吃,你愿意等我吗?” “……殿下,奴才此去为的是能四处游历一番,王朝幅员辽阔,四海之内能人辈出,若是能在途中遇上些能人志士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奴才怕一年之后回不到西蜀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意……” “吃吃……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萧续随苦笑道,“果真是求而不得啊,吃吃,这是母妃生前留给我的香囊,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感谢你这些年待我的恩亲,我……”萧续随已泣不成声。 “殿下……奴才何德何能……”柳弛也红了眼眶 萧续随最终也没能得来想要的答复,僵坐在马背上目送马车远去,直到夕阳西下才策马回城,飞驰的骏马扬起一地尘土,一抹身影疾驰而过后徒留下身后一轮残阳似血。 ****** 注解一:具体参照针灸铜人 第十九章 齐宣十九年,己亥年六月十五。 在入蜀的某条官道上,一个锦衣青年骑着条小毛驴,身边跟着个及笄之年的小厮,两人慢慢悠悠的摇晃在官道上。 “少爷你说这都走了快有两个时辰了,别说村庄的影子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少爷你确定没走错路??”小厮停下来一边擦汗一边抱怨道 “屁,你少爷我学贯古今,满腹经纶,怎么可能连张地图都看不懂!!再说了这地图可是你表少爷花了两日辛辛苦苦画出来的,怎么可能出错!!” “可是少爷啊,你没瞧见这一路走来是越走越荒凉吗??” “呃……好像是有点,等等先让我好好琢磨一下这地图再说,恩从这直走,再转个弯,是顺着这条路走的啊??哦哦哦,按着上边标示的,咱们只要翻过前边的山坡就能进入西蜀境内了,哎呀总算要到了,这几日吃不好睡不香的折磨死我了。” “少爷,既然也快到了,要不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如何?” “恩……也对,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小憩片刻再走!” “得令~少爷我这还有两块馍,你要来点不?” “别,我都啃了好几天白面膜了,牙都快啃松了,留着你自个儿吃吧!” “少爷你别嫌弃呀,小的听说月前嘉州发大水,死了好多人,这嘉州县令忙前忙后地收拾烂摊子,没出半月就病倒了,若非出了这事,别说少爷你才三甲进士就是二甲进士也没几个不及弱冠便作了县令的。” “哼,那是你少爷我有才学,得上边人赏识。” “呲,要真有才学怎么不见你考个榜眼探花什么的?” “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拆你少爷的台,作死啊!!吃完了就给我继续赶路!!要不是你个臭小子只顾着看热闹银两都被人偷了还不知道,你少爷我也不至于连着啃了四五天的白面膜,还好你少爷我英明神武,当初把盘缠分作两份藏起来,要不然这几天连白面膜也吃不上了。” “呃……”某小厮嚣张气焰被打击立马焉了。 ******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钱!!!”山匪甲乙丙 “……” “……” 李营实坐在小毛驴上抽了下嘴角,这几位爷看大戏看傻了吧? “少少爷……抢抢劫啊——”一旁的某小厮大叫出声 “李元宝你给我出息点行不??几位爷~小的前些日子听闻嘉州境内突发大水,小的一家老小都在嘉州,这眼看着都快要一个月时日了,小的连一封家书也没收到,小的怕家人遭遇不测,故而赶回来看看情况,回来的时候走得急了点,连日赶路也用了些盘缠,现在身上只剩下钱这几块铜板了,若是几位爷不嫌弃这几块铜板,就当是小的孝敬给爷的。” 李营实低头哈腰地将十来个铜板递给眼前的山匪。 “你当时打发叫花子啊??看你穿的人摸狗样,连下人都请得起,身上怎么可能才这么点钱!!赶紧老老实实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还是说你想我们兄弟几个亲自动手??”山匪乙吼道 李营实扶额,看来这几个山匪也不像是没脑子的样子嘛,“几位爷,小的身上真的就剩下这么点钱了,前些天下人在大街上被人偷了荷包,好在小的身上还有几两碎银才勉强度日,要要要不这还有一块家传的玉佩也一并孝敬几位爷了。” “少爷那可是你……” “闭嘴!” “哼哼,算你识相!还有你们手上的包也留下,那什么毛驴也给老子留下,然后你们可以滚了!!” “你你你……” “怎么不服气??”山匪丙斜乜一眼李元宝,吓得某人立马噤声。 “怎怎么会?小的心服口服心服口服……”李营实一把将元宝扯到身后连声道歉 待到几个山匪大摇大摆地牵着毛驴走后李元宝就哭开了,“少爷啊,没了毛驴我们还怎么赶路啊……还还好刚才少爷把玉佩拿出来,要是让他们搜身那可就惨了,可是少爷你那传家玉佩可就糟蹋了……呜呜呜……少爷,元宝真没用,连少爷也保护不了,还处处连累少爷。” “哭哭哭,你要是一天到晚少哭一次会死啊!!那玉佩也就是我上回在东街口一个小摊上买的,至于什么传家玉佩,那玩意儿还在我娘手里呢,留着给儿媳妇儿的,怎么可能在我身上。”李营实道 “诶?那这么说那玉佩是假的喽??少爷你真厉害!!” “噗——” “谁?!!!” 李营实和元宝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得不轻,抱在一起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人影,互看一看皆是满腹狐疑。 “少爷……不会是撞鬼了吧……”元宝颤着声问道 “什什什么话,这这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鬼鬼的……啊——鬼啊——” 一抹白色身影转眼间飘过两人眼前,李营实丢开元宝撒丫子跑开了,边跑嘴里还边嚷嚷,白影足尖轻点几步便将脸色苍白如惊弓之鸟的李营实捉了回来。 这头被李营实丢到地上摔了个狗啃屎的李元宝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就看见自家少爷跟小鸡似的被人提着脖子捉了回来。 “少爷……”元宝一想到自家少爷刚才不顾主仆之情将自个儿扔出去的举动就来气。 “你你是什么人,放我下来,哎哟,我的脖子要断了!!!” 李营实被人提着脖子也不老实,对着身后的白影拳打脚踢,不过碍于手短脚短只能虚张声势。 “闭嘴!” “呃……” 待到李营实安静下来才看清提着他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此人约莫弱冠之年,长身玉立一脸英气,身长七尺,两道剑眉飞眉入鬓,朗目波光流转,薄唇轻启,嘴角似笑非笑,昂头斜眺手上的某人。 “爷~我真的没钱了,一路上不是被人偷就是被人抢,现在连代步的小毛驴都被抢走了,你就饶了小的吧~”李营实很没骨气的红着眼眶哭嚎。 “我说了闭嘴!!!拿去!” “诶?” 李营实被人扔在地上的同时两个包袱也被扔了过来,李营实手忙脚乱地接住扔过来的东西,狐疑地盯着某人看,结果看到某人手上居然拿着一锭官印,再摸摸怀里的东西…… “你把官印还给我!!!” 李营实说着就扑上去抢,结果被人啪啪两下打在哑门和犊鼻两穴上,顿时一阵酥麻传遍下肢,想要大声叫喊又发不出声来,元宝在一旁看到李营实的惨状也忘了生气连忙跑上前去扶住李营实,刚想破口大骂结果人一个眼神过来立马消音。 “嘉州县正堂李营实??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县令啊,不过我记得嘉州县令任期不是还没到么?难道说出了什么意外?哎出去太久了,居然连这么大的事也没人通知一声,哎,江河日下啊……” 李营实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化身成疯狗扑上去咬上两口。 某人无视李营实眼里的熊熊怒火,走上前去,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住李营实下颚,迫使人抬头向上看。 “李营实是吧?在下唐槐,嘉州县令?呵呵,有意思。” 唐槐说完伸手解开李营实的穴道,长时间穴道被封闭解穴的时候李营实僵着双腿往地上坐,好在元宝急忙扶住他才没使得李营实再丢一次脸。 “你个王八蛋,居然点我穴道,这哑门穴再过一会儿解开老子这辈子就别想出声说话了,妈的!!!老子要跟你拼了!!!!” 这时候怒气攻心什么文人墨客的涵养啊矜持啊通通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李营实满脑子就想着报仇雪恨!! “哈哈哈,看不出来你一个文弱书生对武学还有点研究啊?” “去死吧!!!” 李营实扑上去咬人,被人一巴掌扇回来。 “少爷别……” 这厢元宝还没说完李营实已经第二次被人扇在了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再接再厉,唐槐反手将李营实两手锁在身后,整个身子贴上去,双唇凑在李营实耳边说道:“虽然难得碰上你这么不怕死又有趣的家伙,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在这闲耗,如果你要是真的闲自己皮痒想找人松松筋骨,下月初五可凭这枚腰牌到离嘉州府二十里外的云龙山脚下找我~那么小县令咱们后会有期了哦。” “啊——!!!” 李营实都快被这叫唐槐的家伙气得七窍生烟了,奈何脑袋里就记着这几句骂人的话,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李营实看着手里的腰牌欲哭无泪,想要一把将腰牌扔得远远地,结果看到腰牌居然是用汉白玉做的,看上去挺值钱的,一想反正身上也没剩几个盘缠,干脆找个当铺把这腰牌当掉换些银两得了,这么想着又把腰牌揣进怀里。 待到李营实和李元宝两人拖着步子走到镇上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了,好不容易找了间还有空房的客栈,刨了几口饭就倒在床上睡死过去,至于把腰牌当掉换钱一事早给甩在脑后了。 ****** 嘉州县衙的老张师爷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二人阵阵无语,这满身污秽,衣摆都烂成布条的人就是传说中的新任县令? “咳咳咳,请问两位中哪位是新任县令?” “我……我就是。” 李营实和元宝两人走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找到县衙,这会正瘫在椅子上喘气。 “那劳烦县令大人把您的官印交给下官核实一下。” “这是官印,这是公文,拿去看吧。” “谢大人。” 经过张师爷的仔细核对后确认李营实的县令身份,便将二人领导县衙后的书房。 “大人这些是县衙历年来的账簿,还有这一排是本县县志,县内每个百姓生于何时,死于何时,何时迁入嘉州县内,哪些人在何时迁出嘉州县,迁往何方上边都有详细记载,还有这一边是历年来发生在嘉州县内的案件,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偷鸡摸狗,事无巨细,至于官粮……” 张师爷絮絮叨叨的说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事情交代清楚。 “账簿就交给元宝吧,我刚才转了一圈怎么连一个官差都没见着啊?” “月前不是发大水了吗?这洪水刚退,大家伙都忙着修建家园,衙内个个官差都回去帮忙修葺房屋去了,只有早上报到那会儿才看得到他们,若是大人想要见他们,我让人通知他们明早午时到县衙汇合?” “也好。” “大人,下官明日过后就要告老还乡了,若是没事儿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诶??我才上任,你就要走了,那我这师爷的空缺让谁来填补??” “大人,下官年岁大了,原本年前就该退下来的,前任县令李大人说他还有不到一年任期便结束了,硬是让下官留了下来知道他结束任期,结果任期没到李大人倒先病倒了,这会儿见大人您来了,下官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既然李大人让师爷做到他任期结束,不如师爷就顺着他的意思做到那时便是,再不济也等到本大人找到接替你的师爷再走也不迟吧?”李营实笑道 “大人……” “就这么说定了,师爷带我上街上转转去?” “……是……” 发大水的地方并不在嘉州县城内,只是嘉州县管辖内的几个小乡镇,因为家园被毁,大批的难民一波接一波地前往县城内赶,这也导致了嘉州县短时间内人口剧增,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与此同时临近几个县市的难民也有部分被分流进了嘉州县城。 看着饥寒交迫的难民们,李营实哀哀欲绝。 “这些人待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回大人,自从大水退去就开始有难民陆续涌进城内,估计也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朝廷的救灾粮饷呢?” “月前拨了一部分下来,还有一部分卡在州府一直没有发放。” “那县内的乡绅这些就没人筹钱救灾??” “……这个……” “他们不给??” “……每回李大人上门讨钱的时候都要么被那些人拒之门外,要么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倒是有几个慷慨解囊,但对着这么庞大的灾民数量无疑是杯水车薪啊。” “狗娘养的!!!让这些难民这么零零散散的分开不是办法,眼看着日头越来越毒,再过几日就是夏至了,天气一热这邪晦之气更是容易扩散,得赶紧把这些难民集中起来才行,城里的郎中们都集中起来了么?” “集中是集中起来了,但大多数郎中都在大水退后没几日便搬出了嘉州县,剩下的大多是些赤脚医生,好在还有一位医术高明的陆姓郎中留在城内,才使得大多数伤患不至于枉死街头。” “姓陆?你们问过他叫什么吗?” “这倒没有……” “那先带我到医治伤患的地方看看。” “好的……” 第二十章 吃吃 安好。 这一别也快有一个年岁了吧,也不知道你现在游历到了何处,再过几日我便要跟着两位先生去镇西大营了,原本还说让你等我一年的,幸好你没答应,秦将军让我待在兵营里历练一些时日,也不知道要耗上多长时间,不过镇西大营离嘉州城很近,再过几天就该是吃吃的生辰了,往些年都是咱两一起过的,今年没了我的陪伴,不知道吃吃会不会有点想念我呢? …… 吃吃我想你了…… 吃吃我心里难受,吃吃你真的不理我了么…… 吃吃每回看到这些你肯定烦了吧?算了不说了,免得又招你烦了。 …… 甚念 随 己亥年四月十七 “殿下该上路了……” “……小陆子,找个人来把这个箱子抬到马车上。” “嗻。” 萧续随把写好的书信收好,信函外依旧是空白一片,萧续随盯着书信愣了会儿神才恋恋不舍地将书信放入木箱中,木箱里堆了一大堆信函,足足有半箱之多。 来送行的人除了秦昭容便再无外人,此情此景看着分外萧条,告别了秦昭容后,萧续随和着马、纪二人一路疾驰而去,在十里外的长亭内萧续随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殿下,请原谅微臣二人只能在此处为殿下送行。” “不打紧,本王明白几位的难处,只是今后本王远在西蜀边陲,这朝堂上的事宜还请两位多多留意才是。” “这是当然。” “这一年两位皇兄的争斗也是越发激烈,虽说两位皇兄的心思还未成转移到本王身上,但二位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待到本王荣归之时便是二位大展拳脚之日!!” “愿四殿下早日荣归上京!” “两位快快请起,这时辰也不早了,还请两位早些回去,免得多生枝节。” “殿下保重。” “保重!” ****** 萧续随和着马、纪二人日夜兼程,十日后抵达秦莽驻扎在巫峡以西的镇西大营。 一入兵营,萧续随便被兵营肃杀的气氛给镇住了。 “害怕了?”纪宁笑问 “不是……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肃杀气氛之下学生却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像是禁锢了许久的野兽即将挣脱出牢笼一般迫不及待且心潮澎湃,学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 “或许殿下更适合待在这军营之中吧。” “或许吧……” ****** 刚到主帐外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秦莽从帐内挑开帷帐。 “哈哈哈哈,你们俩才离开几年就不认识路了还是怎么的,都杵在门口做什么??”秦莽朝着马、纪二人打趣道 “将军说笑了。”纪宁行礼道 “殿下这一路很辛苦吧?” “既然都来了军营,本王也就不再是什么皇子,直接称呼本王名讳就行了,若是觉得‘萧’这个姓氏太特殊,不如就随了将军的姓氏吧。” “哈哈哈,殿下还真是……罢了,以后你们两也别殿下来殿下去的的叫他了,反正上兵营历练也是这小子提出来的,在这军营里本将军可不想听到第四个人提起他的身份问题,秦续随是吧?好好!马卿你手底下带了多少兵?” “回将军,标下手上现有五十千户行兵,二十千户骑兵,十千户弓箭手,二十千户先行兵,统共十万兵马。” “抽调十千户先行兵给这小子,让他练练手。” “谢将军。” “下去领你的人马吧!” “标下告退。” 待到马卿领着萧续随离开,这边纪宁才忧心忡忡地开口道:“你让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去统领一万人的先行兵会不会太草率了?先行兵不同于其他士兵,个个都是历经腥风血雨走过来的,性子狂暴不说还心性残忍,崇尚强悍之人,真不知道你这是帮他还是害他……” “哼,这小子都被你教的跟个娘们似的了,看那小白脸一点身为皇子的气势都没有,再说了,想要在短时间内融入兵营就还非得进入先行兵才行,他不是马卿手把手教出来的吗?马卿那身手你还信不过??你瞧人马卿连眉头都没皱过,我看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愿是标下多虑了……” ****** 镇西大营以从二品镇西大将军秦莽为首,下设四位副统领,从四品下明威将军马卿为其一,谋士两名,纪宁占其一,拥军四十万,每百户设一名百户长,每千户设一名千户长,每五千户设正七品下致果副尉一名,每十千户设正七品上致果校尉一名,每二十千户设正六品上昭武校尉一名,每五十千户设正五品下宁远将军一名。 秦莽抽调十千户先行兵给萧续随,这样一来,萧续随便成了正七品上致果校尉,手下先行兵一万,两名致果副尉。 马卿领着萧续随上练兵场走了一圈。 “感觉怎么样?”马卿问道 “凶猛有余而技巧不足,先生您确定这些都是您带过的人?除了那些招式动作外其余的那些还真没看出哪点像您。” “看来还真应了那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啊。” “先生您什么时候也跟着纪先生学得文绉绉的了啊?” “臭小子!!”马卿宠溺地拍了拍萧续随的脑袋,“那边的那个小子你过来一下。” 被马卿叫住的小兵估计是刚进兵营不久,没见过马卿,这会儿被马卿叫住还有些纳闷。 “你去把丁字号卯字营的二十个千户长给本将军叫来,就说他们头儿找他们有事,快去快回!” “诶??标……标下遵命!” 二十个千户长刚听到传话的时候还以为小兵拿他们逗着玩儿呢,马卿离开镇西大营也有四五个年岁了,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个个都以为马卿把他们抛弃了,好些人甚至都打算收拾行李回家种田去了,好在秦莽及时出面平定谣言才没使得军心大乱,事后秦莽更是因气不过一个小小的从四品上明武将军居然比他这从二品大将军更得人心,连着几封密函过去把马卿骂得狗血淋头,马卿估摸着秦莽老毛病又犯了,一概不予理会,秦莽连着三封密函得不到回应,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名走在前边的千户长远远地就看见马卿长身站立在练武场外,个个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 “头儿,真的是您?您回来啦?” 黄灿一拳打在马卿肩膀上,马卿则回以一拳,陆陆续续赶上来的千户长皆是以相同的方式跟马卿打招呼,一群人都显得有些激动难以自持。 “好了,本将军既然回到镇西大营就不打算再离开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先站好,本将军给兄弟们介绍个人,这位是新进的致果校尉秦续随,以后卯字营南边一排的千户长就归到秦校尉靡下,一切事宜皆听令于秦校尉,若是有人不从按军法处置。” 被马青划分出来的十个千户长立马炸开了锅,这黄口小儿是打哪冒出来的?头儿是不是打算放弃他们了啊??就算先行兵等同于死士,也不至于让他们什么也不干白白送死吧??? “头,标下坚决不同意您这么草率的安排!!” “头,标下也不同意!!” “头,标下也不同意!!” …… 十个千户长就有八个人站出来反对,还有两个即使没有表态,但脸上的表情也无一不显示出对萧续随的藐视。 “秦校尉,这帮兔崽子看来是长时间没被抽打皮痒了,不如你来帮他们抽打抽打?” “先生……” 萧续随哭笑不得,完全没想到马卿回到军营后性格大变,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个性,突如其来的转变真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鄙人明了各位心理的想法,突然被任命为成为致果校尉,鄙人甚是恐慌,唯恐不能服众,虽说鄙人饱读兵书,但无奈一切皆为纸上谈兵,相信在以后的作战当中还有许多要向各位千户长请教的地方,至于军中的赏罚制度一切还是按照马将军在时的样子,在其位就要谋其职,鄙人既然成了军中的一名致果校尉,那么以后但凡末将发号的命令,还请各位千户长连同各位率领的一干人马能够认真执行,若是有谁私自违抗命令,那就休怪本校尉按军法处置了!……” 萧续随一席恩威并施的话语虽说没能打消众人心中的轻视,但也让几个吵闹的千户长安静下来,待到众人散去马卿才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萧续随聊开。 “感觉怎么样?” “一点也不好,军营果真不同于其他地方,你若是没本事就难以让人信服,感觉这后边会麻烦不断啊。” “有麻烦才好啊,怕的就是那些人平日里不给你找发烦,到了关键时刻净给你捅娄子,耽误了军情那就麻烦大了!” “先生说的是,幸好当初听了纪先生的话来镇西大营历练,若是留在庙堂之上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庙堂和军营虽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但最终结果却都是一样的,朝中稍有分量的几位大臣不是李太师门下,就是蓝丞相的门生,剩下的那些大多都处于观望的状态,我们能做的就是拉拢剩下的那些大臣,但现在的殿下除了秦将军这一大员之外便再无可靠之人,秦将军又远在西蜀边陲,鞭长莫及,现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殿下能在抗击西南贼寇一事上做出成效,这样一来即可在陛下心目中留下浓浓一笔,也可在各位大臣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也好为我们两年后重回朝堂打下坚实的基础!” “先生说的这些正是本王和秦将军所想,续随有生之年能得各位不遗余力地辅佐,真是三生有幸,日后续随若能荣登大宝,定不会忘了各位今日的恩情。” 说着萧续随便向马卿行了个礼大礼,马卿赶忙将人扶起。 “若是殿下日后登上大宝,在下只希望殿下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就行。” “什么请求?” “到时候殿下就知道了……” ****** 翌日清晨秦莽和手下几个将军正在讨论军情,帐外一名侍卫跑到秦莽跟前耳语一番,秦莽闻之色变,“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饭桶,反了天了!!马卿跟本将军到练武场,其余的都待在这儿继续讨论,有什么疑问去找纪军师!” “将军……” “你带的好兵!!!”秦莽咬牙,“净知道添乱!” “……” 两人快步走到练武场先行兵所在的位置,有几个校尉站在外围,中间站着萧续随和另外一个校尉,一人手里押着个副尉。 马卿看到萧续随先是一愣,再看看他手里压着的黄灿和刘启山手里压着的张顺,思绪在脑袋里转了几圈也有了些头绪。 “刘校尉这是怎么回事?”马卿厉声问道 “秦将军,马将军……这事儿都怪标下一时管教不严,还请将军按军法处置。” “嚯??这意思就是说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了?”秦莽气极反笑道 “将军,这事儿都因标下而起,跟刘校尉没关系!”张顺嚷道 “乱说什么呢!!!还嫌不够乱是不?”刘启山低吼 “那秦校尉又怎么说?”秦莽转头询问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萧续随。 “回将军的活,这事也都怪标下管教不严,还请将军责罚!”萧续随淡淡的说道 “你个……好好好!个个都不把我这将军放在眼里了是吧??来人啊!刘校尉秦校尉一人五十军棍,剩下的两人二十军棍!妈的反了天了,马卿给本将军好好管教你手底下的人!!!” 秦莽丢下话愤愤地离开了,可苦了留在原地的马卿,这萧续随身子精贵着,五十军棍打下去连他都有些吃力,更别说不到及笄之年的四皇子殿下,但若是不一视同仁吧,这事还真不知要怎么解决,哎,看来是该好生管教一下下边这帮狗崽子们了。 萧续随看到马卿一脸纠结样,暗地里对着马卿使了个眼色,马卿也只好顺着萧续随的意思让人过来行刑,行刑期间马卿在一旁看着,行刑一结束就让几个士兵将几人抬去医药营医治。 今日这事牵扯上萧续随还真有些冤枉,前日里一半的先行兵被分到萧续随手里,几个千户长嘴上不说但这心里是怎么也不服气的。 黄灿作为副尉,连同自己带着的一千人马统共管着五千户先行兵,黄灿这人本事是有,但耐不住气性无常,一点就燃,入伍也有六七年了,跟他一同入伍的几个水平相当的兄弟差不多都升了上去,就连当初不如他的刘启山都当上了校尉,这几年处处被他打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结果本就没睡好的黄灿还被刘启山手底下的副尉张顺看了笑话,黄灿气不过就跟张顺打了起来,刘启山起初也站在一旁看笑话,后来旁边一个副尉悄悄地跟他说了些什么才见刘启山过来拉开张顺,暗地里还帮着张顺踹了两脚,黄灿哪受得了这种暗亏,扑上去对着两人一阵拳打脚踢。 萧续随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刘启山背地里偷偷给了黄灿一掌,原本要攻击张顺腹部的一拳硬是被错开,黄灿失了先机被张顺反手一掌就要袭上左胸,萧续随足尖轻点转瞬间来到三人当中,食指和中指并拢虚晃几下后,黄灿和张顺两人便感到胸中犹如藏有一团恶气难以疏散一般,脸色也逐渐转至青红。 “你他妈的对我做了什么!!!”黄灿攒足一口气吼道 “黄副尉看来你对这军中制度还不是很熟悉啊,待会回去到本校尉帐中好好把这军规细读一遍,本校尉会在一旁仔细聆听的。”萧续随笑道 “你!!……” 黄灿还想说什么,奈何现在胸中越发难受,连提起气说完整句话都办不到,只得含恨把话憋在肚理。 刘启山刚才只顾着教训黄灿,连秦续随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看清楚,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没想到功夫如此之高,看到张顺越发青紫的脸色也跟着着急。 虽说刘启山和黄灿等几个兄弟在剑门当了几年入门弟子,也学了本事,个个便自鸣得意起来,正巧镇西大营招兵,几个兄弟相约大营来征兵入伍,几人凭着些本事这几年过得也挺不错,除开和黄灿的一些私人恩怨,刘启山对于现在的日子还是挺满意的。 原本想着再出征几回说不定就有机会升为昭武校尉,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秦校尉,小小年纪半功未立便成了校尉,这简直就是对刘启山的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功绩的一种蔑视,虽然怨气满腹,但看到自己手下受气还是不得不低头相求,“秦校尉,你看能不能先解开张副尉的穴道再说?” “不急,既然他两破坏了军中的规矩,就让他们略受点薄惩以示警告吧。” “这个……”刘启山扯嘴角苦笑 这头刘启山还想说些什么,那头秦莽便带着马卿怒冲冲的走了过来,后来的事情便如上边说的一般,最后几个人都被抬进了医药营。 医药营里边药童正在为几个人处理伤情,四人都挺硬气,拽紧拳头咬紧牙关,愣是憋着气一声不吭,黄灿和张顺胸口被封住的腧穴在秦莽来的时候已经被解开了,这会儿两人因为屁股上的伤口都疼得全身冒冷汗,转头瞧一旁的秦校尉居然依旧是那副冷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两人不由心生敬佩。 其实两傻蛋完全高估了这厮,萧续随事先封住了患处周围的几个腧穴,这会儿屁股后边什么也感觉不到,当然连眉头也懒得皱一下了呗。 处理完伤口黄灿被人扶回营帐,刚想躺下休息就接到侍卫传话说是秦校尉让黄副尉去校尉营一趟,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得不赶过去。 进了萧续随的营帐,黄灿这脸也没好看过。 “黄副尉是吧,来,没忘记本校尉刚才对你说过的话吧?”萧续随虽说屁股疼得厉害,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哈???” 黄灿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他屁股上,哪还有工夫去记住萧续随跟他说过什么话。 “哎,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 萧续随说完便陷入沉思,黄灿被晾在一边不知其所云。 “本校尉刚才让人找来了一本军法,据说是纪先生当年照着前朝制订的军法条例再做了些修改,刚才打开翻看了几页,确实是事无巨细,很有纪先生的风骨,这几天反正也不用出兵,你以后每日申时一刻到我营帐来把这本军法通读一遍,直到能倒背如流便算你过关,现在开始吧。”萧续随笑道 “……” 黄灿双手青筋冒起,五指捏紧又松开,来回几次才压住火气,一咬牙恨恨地拿起书册,凶狠的翻开一页,看了两眼就傻眼了,上边好多字都不认识怎么办…… “???不识字??那可就难办了?总不至于让本校尉教你识字吧??”萧续随用手摩挲下巴,“这样吧,待会儿让人写张告示贴在营里,找个会读书识字的兵过来帮着黄副尉熟悉军法如何?本校尉这办法不错吧?” “……” 黄灿若不是碍着这厮本事比他强,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扑上去跟他拼命了,贴告示什么的还嫌他这个副尉不够丢脸啊!!! 第二十一章 “师爷跟本官说说现在嘉州城的情况吧。” “这个……哎,西蜀这块地三面靠山,这其中要数西南方向的巫山最为巍峨,偏巧这巫峡硬是生生的将这巫山从中断开,待到巫峡之水进入西蜀境内后便分出一南一北两条支流,南边流经嘉州县内的这一分支源头在岷山南麓,老百姓们习惯叫他‘岷江’,从小人还是垂髫小童之时,这岷江水患就没断过,这些年历任县令更是把治理岷江水患当成第一要务,只可惜说了这么多年,就没一个是想真正干点实事儿的,好不容易来了个干实事儿的李县令,奈何大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空有一腔热血,却遇上百般阻挠,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前些日子大水退后,李大人连日奔波,想要集合各位乡绅之力安置这一大堆难民,结果大人您也看到了,三番五次上州府请求支援,还是大人托了在上京城里当官的同门才求来一半不到的救灾粮饷。眼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在这么下去,衙门剩下的那点粮食怕是撑不住了。”张师爷愁眉不展的说道 “刚才咱们走了东西北面三个城门,都有看到大批难民驻扎,怎么一到了这南城门,难民数量就大大减少了呢?”李营实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蜀郡境内一南一北巍然屹立着两大在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武学门派,这南面的‘唐门’恰巧驻扎在嘉州城以南二十里外的云龙山上,云龙山有大大小小四座山峰连绵而成,最高的一座山峰据说千尺有余,这唐门就盘踞在这最高的山峰之上,因为三天两头就有来自江湖人士找到唐门弟子报仇雪恨,两帮人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一打起来不免殃及无辜,起初生活在周围的老百姓没少遭殃及,久而久之老百姓们就渐渐地迁出南边一带,渐渐地就形成了现在这南城外不见一户人家的景象。” “云龙山?唐门?听着很耳熟啊?元宝你听过这什么唐门的没有?” “……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少爷这唐门很厉害?”元宝问道 “不知道,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哦。” “大人前边那几间茅草屋就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病坊了。” 顺着张师爷的手势看过去,印入眼帘的是几间东倒西歪的茅草屋,不大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人,药童在其间穿梭,茅草屋外也围了大片受伤的难民正排着队等待医治。 李英实带着元宝跟在张师爷身后走了过去。 “大人,那边正在帮人包扎伤口人的就是小人跟您提过的陆郎中。” “哦?过去看看。” 李营实快步走上前去,眼前的人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脸庞上已不见了当年的柔软。 “小弛?”李营实叫道 陆弛听见声音连忙回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英……英实哥?” “果真是你!!” 李营实快步上前将人抱住,“刚才听师爷说有个姓陆的郎中在这儿,没想到居然是你!” “营实哥你怎么在这的?”陆弛问道 “嘿嘿,你营实哥现在可是这嘉州县令了哦!” “真的??呃,不过你真不走运,才刚上任就遇上水患,这回有得你忙了。” “不是少爷他上任就遇上水患,而是没有水患就没有少爷的嘉州县令……”元宝幽幽地开口说道 “作死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是怎么一回事??”陆弛疑惑道 “呃……事情是这样的……” …… “这样啊,那叔伯和姨娘放心你一人过来?” “不放心也没办法啊,朝廷都下令了,不可能抗旨不接呗,不说我了,倒是你怎么一个人留在这?常姨娘呢?” “阿娘跟着表舅一家搬到锦州府去了,有表舅一家帮忙照看着,我也放心,当初放弃太医局的职位出来就是想要到处游历一番的,正巧赶上嘉州几处县市发大水,这不就留在这里了,倒是没想到营实哥上任的地方居然在嘉州,还真是赶巧了。” “嘿嘿嘿,可不是嘛,我看你忙得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这刚上任,很多地方都不太熟悉,干脆你先跟我说说你这儿的情况吧。” “情况你也看到了,伤患是越来越多,药材是越来越少不说,粮食也是个大问题,这几日接诊的病人里边已经有一小部分出现虚浮肿胀的情况了,若是每日都是些清汤稀粥,再过几日这种情况怕是会越来越多,更糟糕的还在后边,天气越热,邪秽之气散发的越快,难民们四处散开更加快了邪秽之气的散播,若是不及时制止怕是用不了多久这嘉州城也就快成一座死城了吧。”柳弛忧心忡忡地说道 “……师爷,官仓里的粮食还够支撑几日?” “按现在的情形估算最多能撑上半月。” “半月……师爷明日一大早你把衙门里的官兵都集中起来,到时候我有事宣布!” ****** 翌日清晨,李营实写了十几封请帖让元宝照着上边的名单挨家挨户的拜访,下令元宝无论用何种方式一定要在酉时之前把所有人都请到城内最大的醉香楼去。 这头李营实让几十个官兵把所有难民都集中到南城门五里之外的荒地上,嘉州城周围因为有护城墙的缘故并未遭到太大的损失,但是出了嘉州城便是满目疮痍,到处是断壁残垣,甚至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尸身掩埋其中。 李营实看着乌压压一片的难民们,个个衣不蔽体,面露饥色,心中袭来阵阵钝痛。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是说新上任的嘉州县令李营实,今日将各位集中在此处是想借助大家的力量一同来抗击这岷江水患,我们耐以生存的家园被无情的大水冲垮,滔滔大水迫使我们妻离子散,辛苦劳作的庄稼颗粒无收,在这里我们失去了太多,留下来的却所剩无几,若是我们再无动于衷任一切白白流失,那我们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李营实的一席话让原本还处在迷茫之中的人群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如平地一声惊雷般炸了开锅,一传十十传百,难民里传来阵阵骚动。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那样!???”一个声音传来 “回到以前?是啊,回到从前,有何不可呢?”李营实喃喃自语道,“若是各位乡亲父老信得过本官,本官相信各位不仅能回到从前,更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你别空口说白话!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法子嘛还是有的,不过现在我们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疫病!” “疫病??怎么可能?”有人惊恐的说道 “若是各位放任这些人畜的尸首在太阳下暴晒不管不顾的话,本官相信不出几日这疫病便会在我们当中散播开来!” “那要怎么做才能不让疫病传播开?” “这就要依仗在座的各位乡亲父老了!家家户户的青壮劳力待会儿上这边来签字画押,本官会根据名册把你们成大大小小三组队伍,一部分负责挖坑掩埋尸首,这部分人跟着陆郎中,具体要怎么做到时候陆郎中会跟大家细说,另一部分跟着这几个衙役负责把尸首搬运到指定的地方,剩下的一部分则负责从这些残垣断壁里找些还能用的砖瓦搭建供大家落脚的临时住处,至于还剩下的老弱女孺嘛,暂时先候着,本官明日过来再向大家宣布具体事宜,朝廷的粮食不是用来养闲人的,谁出的力气多,得到的食物也就越多,没有出力的人自然也就别想不劳而获……” 在食物的刺激下,李营实的话落就有几个男丁走到一旁站着的官兵跟前签字画押,接着陆陆续续人开始多起来,甚至连一些妇孺也参与进来。 “师爷这边的情况还劳烦你多看着点,另外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师爷能答应。” “大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本官想让师爷在嘉州城内找些家事鼎好的妇人过来,让她们带着这些剩下的老弱妇孺做饭织布什么的,这样一来也就打消了前方拼命干活的那一群人的后顾之忧了,当然也不让他们白做,工钱照算。” “呵呵,大人刚才又何苦在大家伙面前唱黑脸呢?” “呃……这不是想着能让那帮人给本官卖力干活吗……” “呵呵呵,大人若是有事就先忙去吧,这边小人会帮忙看着的。” “那就有劳师爷了。” ****** “少爷,我可是撒泼耍混都用上了啊,可名单上排名前三的那几位还是没请动,怎么办??”元宝哭丧着脸说道 “恩,能请出八位‘千年龟’算是不错的了,该赏该赏~” “诶?那少爷准备怎么犒赏小的啊?” “恩,赏你继续帮着少爷我撒泼耍混请这三位‘大王八’啊~”李营实贼笑道 “少爷!!!” “哈哈哈哈,得了吧,先跟着少爷我进去会会这几只‘千年龟’再说,走!” ****** “哈哈哈哈,让各位久等了,下官也是刚接过县令的重任,这两日就只顾着那帮难民的事儿了,差点都忘了去拜访各位了,好在张师爷提醒下官,这不连夜写了请帖让人把各位请来了……” “李大人客气客气了哈哈哈哈,李大人心系百姓,嘉州城有这样的县令是我们的福分啊……”几个肥头大耳的乡绅立马围过来奉承道 “好说好说,下官李营实戊戌年三甲进士……” 李营实的一番自报家门后,在座的各位乡绅心目中也弯弯绕绕的思量开了,萧氏王朝自开科考以来就没出过几个不及弱冠便当上县令的进士,所知的那些个基本都是朝廷上边有人才得了这般好处,再说李营实一个三甲进士便能当上县令,若说这人朝中无有人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几位乡绅家中亲戚里无一不是有一两个在朝中任职才得来诸多好处以致富甲一方,当初被人生拉硬拽地拉来赴宴还诸多抱怨,这会儿个个都有些庆幸没得罪这位新任县令。 恩,不过呢,这些人还真是高估了李营实,李元宝有句话说的对,他家少爷还真是撞了大运才捡到这么个县令来的。 “呵呵,李大人还真是年少有为不可貌相啊,说起来鄙人还真是和大人有些渊源呢,鄙人姓李名斯,家中做的是这布匹的生计……”李斯笑道 “好说好说,有礼有礼。” “大人,鄙人姓张名百顺……” …… “哈哈哈,各位都坐下吧,站着也挺累的……来来,尝尝这醉香楼的招牌菜,哎哟,本官真是糊涂了,各位平日里怕是都吃腻了这些菜吧,你看本官还拿出来显摆,哎,没办法啊,下官十载寒窗苦读,一朝跃过龙门,好不容易得了个三甲进士,原本想着究其一生也不过是窝在乡里当个户长什么的了,哪成想居然成了个县令,三年一过若是政绩斐然,指不定能混上个知州,那真是祖上积了厚德啊……” “李大人如此爱民为民,三年任期一到这功绩自是斐然啊。”李斯笑道 “哪的话,这才当了两天的官,本官就感到力不从心了,哎真不知能不能坚持到三年期满啊……”李营实苦笑道 “李大人这情况是特殊些,才来就遇上嘉州发大水,若是别的时候也就容易得多了啊。”一位坐在下位的乡绅笑道 “是啊,你看本官才来上任就遇上了这些事,莫不是本官命格太重?跟这嘉州县风水犯冲?”李营实纠结了 “哈哈哈,李大人这是轻贱自己了啊……” “看来本官得抽个空上寺庙点几盏油灯添些香火钱才行,呃……不过本官这才上任几日,月银要下月才领得到,看来还是得拖上一段时日了啊……” 李营实的话一落,一旁的几个乡绅就开始递眼色,李营实也不在意,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肴。 “呃……大人把我们大家召集到醉香楼来,是否有要事指点?恕小人愚昧,还请大人指教一二。” “呵呵呵,指教什么啊,你们个个都能做本官长辈的人了,本官哪敢说指教啊,若要说求教还差不多,其实也没啥事,也就是想着本官上任伊始,以后还有诸多地方要劳烦各位,想要请各位吃顿便饭以示谢意,本想也把王员外,吴老板,叶老板一块请来的,结果我这小厮笨嘴笨舌的,连这点小事也办不成,哎可惜……可惜了啊。” 听到李营实说李元宝笨嘴笨舌,当即就有几位乡绅变了脸,想着在自家门外撒泼耍混的某人,不由一阵头疼袭来。 “王员外他们的生计遍布五湖四海,自然是忙了点……” “看来是本官唐突了……” …… 一顿酒宴下来是宾主尽欢,李营实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让他们出钱赈灾的事儿,中途倒是提了几次自个儿想要干什么奈何没银子没路子什么的,当然乡绅们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心里的小算盘是拨得噼啪作响。 待到众人散去,李营实才得空喘口气。 “累死我了,脸都快笑烂了,元宝快来帮我揉揉脸,我不提赈灾银两的事,这群老狐狸还真是一个个都闭口不谈,啊啊啊啊,头疼死了。” “那少爷你怎么不提这事儿啊?” “你觉得我要是提了,这酒宴还进行的下去?不过嘛我还是摸清了不少事,你没见一群人都以那个叫什么李斯的家伙马首是瞻吗?看来想要撬开这群人的口袋,必须得先搞定这个叫李斯的家伙,元宝你明日带上几个人,帮我把今天坐在这的一群人的底细都给我摸清楚了,家里有几口人,家里干什么的,有什么亲戚在朝里当官……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我翻出来,五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还有这几日把官仓腾一间出来。” “诶,弄那个干什么?” “你没听我刚才对着他们哭穷了吗?他们估计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把我拉上他们的贼船吧,哼哼,爷爷我正穷着呢,就怕你们送的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呢!哦,对了,明日我可能要上州府去一趟,若是有人送来拜帖,先收着,也别回复,先晾着那群人!” 不出李营实所料,第二日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些贵重物品秘密送到县衙,王员外和吴老板也分别差人送来拜帖,李元宝一一收下,也不回话,放在一旁等着李营实回来再做处理。 第二十二章 黄灿被压在校尉营里背军规的糗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个个见到黄灿都是一副想笑又碍着面子憋着的纠结模样,看得黄灿肝火大动。 这日里黄灿屁股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几日没开工,手痒脚痒,奈何被萧续随关在营帐里背军规,自是心有不甘。 “啪——” 黄灿把手里的书册扔在案几上,昂着头哼气,萧续随斜乜了眼黄灿,“黄副尉这是都记全了?” “哼!整日里跟个娘们似的窝在营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子呃……标下想要回练武场去!!” “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本校尉也不拦着,只是在回去之前,黄副尉是不是该把这书册上的条规一五一十的背出来才是啊?” 萧续随说话的语气不重,但字字透着股冷风,大热天的也让黄灿不禁冷汗浃背。 “背就背!!老子呃……我还未必怕了不成!!!”黄灿色厉内荏道 “那请吧。”萧续随笑道 …… 黄灿最后坑坑巴巴花了两个时辰总算是过关了,被赦免不用再来校尉营背书的时候黄灿很没骨气的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黄灿这一生到下地那会儿估计都忘不了这些条条款款了吧。 ****** “诶?黄副尉今儿个您老人家不用去秦校尉帐内背军规啦?”张顺幽幽地说道 “哼!”黄灿鼻口朝天懒得理会 张顺看黄灿不上当也跟着冷哼一声恨恨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看到刘启山走了过来。 “师兄今日很闲啊?”刘启山阴阳怪气的说道 “老子呃……标下闲不闲,还劳烦不到刘校尉过问!”黄灿咬牙说道 “哦,看不出来几日不见黄副尉就变得这么……啊?这叫什么来着……尊卑有序?看不出来秦校尉这么有本事,才来几天就把咱们营里出了名狂放不羁的黄副尉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果然好手段啊,哈哈哈”刘启山满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老子呃……妈的!!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来管!!” “黄副尉看来是舍不得本校尉的营帐啊~” 萧续随淡淡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激得黄灿如惊弓之鸟一般退避三舍。 “本校尉就这么可怕么??本校尉自认为长得一表人才,不至于把咱们的黄副尉吓得这般魂不附体吧??刘校尉你说呢?”萧续随眉眼一抹冷气盯着刘启山问道 “秦……秦校尉哪的话,下官营里还有点事,下官先走了……” 刘启山说完便如脱兔一般逃走了。 “呲!厚此薄彼,奴颜卑膝,狗仗人势……”黄灿把毕生所听过的那些穷酸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黄副尉??”萧续随笑道,“你不是说很想念练武场的日子么?怎么这会儿又有空闲杵在这儿题诗作赋了啊??” “呃……” 黄灿被萧续随一个眼神过来吓得噤声,低着头灰溜溜地跟在萧续随身后向先行兵所在的位置走去。 萧续随下设致果副尉两名,除开黄灿另一个叫袁简,跟黄灿差不多,两人都长得牛高马大,袁简身长七尺有余,口宽鼻方,虎目灼灼,肌肉虬扎,拳似铜锤。 萧续随跟着两人巡视了一圈,当初出来兵营的时候也跟着马卿巡视过几处练武场,大多数官兵的招式徒有力量却毫无技巧可言,而今日里巡视了黄灿和袁简带的队伍却让人眼前一亮。 “感觉还不错。”萧续随难得表情缓和地说道 “那是,也不看看这帮小子是谁带的!你爷爷我呃……标下可是花了好几年才把这帮小子训练出来,我训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以一挡百!” “以一挡百啊……还远远不够啊,本校尉要的是能够一骑当千的队伍,待会让几个人把每个人会使用的兵器都统计一下,统计完了你们两到本校尉营帐来一趟。” “是,标下遵命!” 袁简和黄灿相视一眼,虽说都不甚明了萧续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地顺着萧续随的命令行事。 ****** “看来队伍里大多数人最擅长的还是使用长矛,只有一两千户人马不仅善于长矛,短刀也擅长,恩这部分人可以再加强训练,哦?这个叫梁欢的百户长居然会使用劈刺,等会让人把这个叫梁欢的人给本校尉叫来,你们两都擅长些什么?” “启禀校尉,标下擅长一些拳脚功夫,练过一段时间大刀……”袁简说道 “标下曾在剑门当过几年入门弟子,剑术上颇有些成就。”黄灿道 “剑和大刀啊,这样吧明日卯时一刻,你们两带上趁手的兵器到兵器场等着,咱们切磋切磋,也好让本校尉摸摸你们的底。” “诶???” 于是第二日卯时刚到袁简和黄灿两人便全副武装站在兵器场上等着萧续随的到来。 萧续随到的时候黄灿和袁简正在场上练手,足尖轻点便飞身跳了上去, “秦校尉!” “秦校尉!” 黄灿和袁简向萧续随行礼,萧续随回礼。 “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袁简说道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两是准备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两个一起上?”萧续随笑道 黄灿和袁简互相看了眼,眼露惊骇之色,先不说几人年龄上的诧异,单看几人的体型,萧续随身长不足六尺,黄灿身长近七尺,袁简更是比黄灿还要高出一个头,袁简一身虬扎结实的肌肉,无一处不彰显出力量,而萧续随相较于常人来说或许算得上壮实许多,但在这两人面前就有些天冠地屦了。 “诶?怎么都不说话了啊?怕伤了本校尉?没事没事,反正咱么也只是切磋一下,大家点到为止,要不就一个一个的上吧,谁先来?” “标下先来。”袁简上前一步说道 “行吧。” 说着萧续随便一改往日懒散模样,全身肌肉紧绷,目露精光,双脚分开约一尺左右,膝盖微曲,双手五指微曲,一上一下护于胸前,一股冷冽内劲铺散开来。 这头袁简被萧续随突然释放出来的杀气震住,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双刀。 由萧续随率先展开攻击,只见人双脚用力转瞬间人便来到袁简跟前,袁简还未回过神,坛中处便被一记重拳击中,袁简虽说因为慌神失去了先机,但在坛中被击中的瞬间,便将一部分内力集中在此处,饶是如此身体还是撑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萧续随再接再厉攻其下盘,袁简身体发力,跃入半空再向后翻腾,借助双脚落在地面的一瞬间轻轻一蹬,整个身躯便如离玄之箭般飞身出去,同时双手转动手中的双刀,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萧续随接连后翻躲避攻击,眼看着就快要掉下擂台,萧续随在一个后空翻的瞬间双手撑地,全身内力集中在双臂间,大喝一声全身跃起,堪堪跃向袁简身后,转瞬间扭转身躯,双腿分开左腿曲起,内力聚集右腿足尖,用力踢向袁简右侧肩颈窝处。 感觉到一阵内劲袭向右侧颈窝,袁简连忙收势向一旁躲去,但不幸还是被萧续随强劲的内力击中,一时间右手上的大刀拿捏不稳掉在了地上,双脚也没能稳住身形,一腿跪在了地上,这头萧续随见袁简跪在地上也赶忙收住身形,足尖轻点向后跃开。 “承让!”萧续随淡淡地说道 “标下让秦校尉见笑了。” “哪里,先下去让人给你看看有伤到。” “不打紧,这点小伤,标下还撑得住。” “那好吧,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黄副尉了?” 这头被指名的黄灿也不示弱,三两步飞身上台,对着萧续随抱拳行礼后便运气站定。 刚才跟袁简的对决,萧续随认定了袁简身形迟钝才能在几招之内轻易取胜,但黄灿这人却不是这么好对与的,毕竟这人入伍前曾是剑门的入门弟子,普通的招式怕是不能轻易取胜的了,正好两年前马卿给了萧续随一本剑谱,一直以来都是跟马卿过招,刚开始几招之内便被人收拾妥帖了,两年下来总算能过上几百招,不禁也让萧续随信心百增。 这会儿萧续随也从一旁的兵器架上选了一把趁手的剑,试了几下,觉着还不错便退回擂台中央朝黄灿抱拳行礼后便摆开姿势等待即将开始的对决。 见识到了萧续随刚才的对决黄灿也收起了心中那股蔑视,感受到萧续随散发出来的内劲也是阵阵惊叹,这内功怕是比自己的还要深厚一些吧。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不经意间便取了人性命,虽说两人都是点到为止,但刀剑无眼,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黄灿按耐不住先发制人,内力汇集于手中的长剑,朝着萧续随所在的方向砍去,擂台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萧续随腾空跃起躲过攻击,身姿翩然转瞬间来到黄灿跟前,手中长剑直取黄灿面门,黄灿迎击,电光火石间两人一上一下见招拆招已对上十十招由于,萧续随提起一口气向后跃开…… 擂台上两人你来我往,台下早已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士兵,就连秦莽也带着一干将领站在外围驻足观看。 “呲,看不出来这臭小子才几天功夫就把黄灿这刺头给收拾地服服帖帖了嘛,马卿啊,你可得悠着点哦,说不定哪天你这徒弟就把你的位置给取代了,到时候可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啊。” “将军说笑了,若是能被殿下取而代之那也是殿下有本事,标下哪会怪罪他呢。”马卿宠溺地笑道 “哼,你啊,跟纪呆子都把这小子宠上天了,不过还真看不出来,才五六年功夫,这小子本事见长啊。”秦莽瘪嘴道 “四殿下天资聪颖且勤奋好学,有道是天道酬勤,有这等本领又何愁不能长辔远驭呢?”纪宁在一旁感叹道 “只可惜命途多舛啊……”秦莽也有些感慨 这边秦莽和着几人边聊边看戏,这头萧续随已经和黄灿分出了胜负,萧续随剑尖直指黄灿天突穴处,黄灿剑指萧续随左侧肩窝,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承让。”萧续随收回手中的剑抱拳说道 “承让。” 黄灿脸色有些难看,萧续随刚才所散发出来的凛冽内劲让黄灿犹如在黄泉路上走上一遭,此时此刻黄灿无不庆幸两人只是切磋切磋,若真是江湖对决,估计黄灿现在已经躺在地上等着人来收尸了,好险好险! 之后萧续随把手里的的一万人马分成了大大小小四支队伍,最大的一支队伍还是按照往常一样操练,不过每日会抽出两个时辰来练习短刀,相对于第一支队五要少上一半人马的队伍让梁欢带着他们练习劈刺,另外两支队伍统共不过百十来人,个个都是从队伍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大部分是时间都用来练习大刀和长剑,顺带练一些内功心法,而且隔三差五让这群人搞个擂台比武,整得队伍里的人一天到晚都杀气腾腾的。 日子过得挺快,悄然间便要一个月了,虽说萧续随的带兵方式看起来混乱无章,但队伍里个个士兵正在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 一日里三声低沉肃然的牛角号响起,原本空旷的练武场霎时间荆旗蔽空蔚为壮观,一场战事即将来临。 第二十三章 李营实是如何在州府大闹征讨赈灾粮饷的先不谈,单看这边陆弛是如何带领难民抗击疫病的。 陆弛带着二三十个青壮劳力在远离水源的地方找了大片荒地,吩咐众人开始挖坑,陆弛也参与到其中,另一批人马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周边几个乡镇里的尸首收集到了陆弛他们挖的大坑处,而后又让人把这些尸首扔到坑中,每铺上一层尸首,便让人在尸首上撒上用麻黄、石膏、红景天等几味草药磨制的粉末,待到一群人把这些尸首处理干净差不多也用去了两天的时间。 这头算是解决了病疫的后顾之忧,那头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陆郎中你看这些草药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特别是这味叫元胡的草药,要用的地方太多,平日里本来还存了些,但这几日伤患的数量大增,故而用起来也较前些日子快了些,若是再不及时补给,怕是支撑不了半日了……”一位高瘦的郎中面露难色地说道 “……我记着这云龙山上正是产元胡的地方,若是能采些回来不正好接了这燃眉之急么?”一个有些白胖的郎中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啊,药柜里已经没剩几钱了,这云龙山一来一去也得耗上一天的光景,加之还要炮制又要花上一两日的光景,中间要怎么应付过去?”高瘦郎中叹道 “前几日我在西城门外的那片山坡上见到好几处长着一味叫末药的草药,这末药也是以前跟着师傅的时候见他用来治过跌打损伤,只是这药的止痛功效不如元胡索来得强烈,等会陈老可带上一些百姓上西城门外帮着采些回来,我这有几片那时候留下来的末药叶,陈老可拿去当作参照,先支撑一两日,待到我从云龙山上把元胡采回来就没事儿了。”陆弛笑道 “你要上山采药?这怎么可以,这样太冒风险了!!”陈郎中边说边来回走动,面露踟蹰,“而且这里不能没有你!” “嘉州城的情况已经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我相信就算没有我,几位郎中也能应对自如的。”路痴笑道 “不行不行,还是太冒险了……”陈郎中摆手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要去也该带上十来个官兵一同进去,这云龙山常有野兽出没,据说这云龙山还盘踞着一个江湖门派,贸然闯进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啊……” “带太多的人进去,我怕到时候会更麻烦,要不这样吧,我让麦冬跟着我一块儿总行了吧?” 陈郎中本想在说些什么,但看到陆弛一脸坚决也不得不放弃,最后陆弛带着陈郎中的小药童麦冬一块儿上去云龙山。 ****** “小郎中,你说我们要是在云龙山上碰见野兽什么的怎么办啊?”麦冬担心道 “还能怎么办?逃呗!”陆弛白眼 “啊??” 麦冬幻灭了,本以为小郎中医术了得,那肯定也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才对啊,结果怎么这样啊??? “得了。快走吧,要是真遇上了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再说了,我们要到的那座山只是这云龙山群最矮的一座,草木多数也就四五尺高,若是真有个什么野兽之类的断然不会出现在这些地方才是。” “哦,嘿嘿那就好。” 看吧小郎中果真是满腹经纶啊。 陆弛和麦冬两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来到了他们要找的那座山,顺着山脚下开辟出来的道路一直往上爬,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市面上稀缺的草药,陆弛都会停下来采上几株,又爬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找到了一大片元胡,每年五六月正是采摘元胡的最佳时节,山上气候相较于江淮一带要湿冷一些,此刻还能看见好些紫色的花蕊随风摆动,看见此情此景,陆弛连日来的疲倦也随之消散了。 “小郎中,这些就是师傅说的元胡??”麦冬问道 “是啊……” “好漂亮啊……我们要把这些都采回去?” “挑拣些花谢了,粗壮一点的采摘,记住一定要连下面的根一并挖出来,这根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陆弛就开始动手挖草药,麦冬也跟在一旁有样学样。 “什么人!!!” 正当陆弛和麦冬两人埋头苦干之时,突然冒出两名手持长剑一身短打一胖一瘦的武者对着两人大喝,麦冬胆子小,听见吼声吓得赶忙躲到陆弛身后。 “……在下陆弛,是嘉州城内一名郎中,月前嘉州城发大水,死伤无数,近日难民数量更是剧增,城里缺了几味草药,听闻这云龙山上正好有这几味草药,故而在下边连同这位药童上山采药,若是有无意冒犯各位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谁跟你说这些文绉绉的穷酸话啊,你不知道这云龙山是我们唐门的地盘吗?我看你们鬼鬼祟祟,多半是哪个门派派来的细作吧??” 两人说着便上前将麦冬和陆弛反手压住,还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陆弛若不是想着自个儿这身子骨打不赢人家,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叉着腰开始骂人了吧,没办法技不如人,只能含泪被两个莽夫押着回那个叫什么唐门的地方。 “你你你们放开我,我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细作?对了小郎中细作是什么啊??”麦冬问道 “……” 陆弛双肩关节被人卸掉,满脑袋除了疼以外什么也想不到,哪还有空闲理会麦冬问什么,麦冬见陆弛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心中大骇。 “喂喂,停下来,喂你们两聋啦,我叫你们停下来,再不停下来就要出人命啦!!!”麦冬大叫 “你在哪唧唧歪歪乱嚷啥啊!!”胖武者换头低喝 “小郎中快要不行了,你们快看看他啊!!”麦冬急得泪流 “呲,怎么这么麻烦!!” 胖武者虽然嘴里不耐烦的嘀咕,但也还是停下来查看陆弛的情况,看着陆弛苍白的脸色也不禁吓了一跳,转头一想又怕其中有诈,从怀里掏出一支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陆弛嘴里迫使其吞下。 “你您给小郎中吃了什么???”脉动惊恐地瞪大双眼吼道 “闭嘴!!止痛药没见过啊!!” “呃……” 就这样陆弛和麦冬被人押解到了传说中的唐门地牢。 ****** “什么??细作??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抓到的?” “回禀二少庄主,属下是在小龙山上抓到这两人的,小人见这两人行事诡异,加之下月月初这群英汇要在咱们唐门举行,属下怕一些不怀好意的下三滥门派暗地里派些细作过来从中作梗。” “你们这些饭桶,既然是这样那就直接把人杀了不就得了,居然还敢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扰二少庄主,怎么最近都闲着没事儿干了还是怎么的了??” “属下不敢……” “唐蔚你给我闭嘴!!你们两个带我上地牢去看看!” “二哥,这些小事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行了,二哥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唐蔚跟在后边嬉笑道 “离群英汇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这期间出不得半点差池,防微杜渐总是要的,你若是觉得烦大可不必跟着过去。” “二哥说的什么话,小弟怎么可能觉得麻烦呢?身为唐门一分子,理应为了唐门尽一份力才是,嘿嘿……” ****** “二少庄主,那里边关着的两人就是。” 好在那两名武者把人关进牢笼是把陆弛的关节接了回去,休息了一会儿也算缓过劲来了,这会儿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赶忙扑到门柱上对着外边一阵乱嚎。 “你们放我出去啊!!!我真的只是一名郎中啊,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嘉州县衙一问就知啊,要不然我立马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也行啊!!!” “……嘉州县衙?” “对啊对啊,我真的是郎中啊,嘉州城里还有好多受伤的老百姓等着用药救命啊,我真的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细作啊。” “你说你来自嘉州城内,那你可知道这嘉州县令何许人也?” “??你干嘛问这个?”陆弛狐疑的瞪着眼前的玉立青年 “问你话呢,哪来那么多问题!”胖武者吼道 “李营实……” “你刚才说你要修书一封,这信是要写给谁的??” “营实哥啊,不写给他,怎么证明我的身份啊?”陆弛白眼 “……有意思,来人啊,把笔墨纸砚给这位小哥拿过来。” “二哥你真相信这个家伙的鬼话??”唐蔚诧异道 “反正只是花点时间弄清一下实事的真相,不碍事,恩,小子,你写信的时候别忘了写上让你那个什么营实哥亲自登门来迎接你回去哦。” “能不能不写这句啊?营实哥最近忙着赈灾粮饷的事上州府去了,若是再让他知道我遇上了这事儿,怕是又要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了吧。”柳弛瘪嘴 “若是不写,那你就一直呆在这地牢里边吧!” “诶诶诶,你怎么这样啊!!!” ******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啊,表少爷出事了,出大事了啊~”元宝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李营实跟前哭诉 “停停停,别哭,这几日怎么也睡不好,头疼着呢,你先缓口气再慢慢说。” “少爷啊,表少爷被人抓了。” “……什么——!!!”李营实大叫,“什么叫被人抓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被抓?关到哪去了??” 李营实一口气砸出好几个问题来,说完急得来回走动,“你说我上州府前都还好好的,怎么才几日功夫人就被抓了?小弛不是在城里帮人看病吗?怎么会被人抓了的呢??” “少爷,你别晃了,晃得我头疼,你先坐下来喝口茶,我慢慢跟你说。” “你边说我边喝茶。” “哦……” …… “这么说小弛现在被关在那什么唐门里边?我们什么时候扯上一个唐门的二少庄主了?还发了贴请我上唐门一叙??不知道本官最近忙的脚不着地吗?把小弛地信函给我瞧瞧,算了,别瞧了,赶紧给我找几个官兵,备轿,上那什么唐门要人去!” “诶!” ****** 李营实把请帖拿给山腰下的守卫,等了一会儿就来了个身姿摇曳的美娇娘领着李营实进去,元宝本想跟进去的,结果和几个衙役一并被拦在了门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少爷迈进深渊。 李营实在房里踱来踱去,估摸着也有半柱香的时间了,结果那什么狗屁二少庄主连根毛也没看见,李营实按奈住心头的火气,坐在案几旁抓起茶壶就开始往嘴里灌茶水。 “噗——咳咳咳”灌得太急呛住了 “呵呵呵……” 李营实听见笑声手忙脚乱的放下茶壶,正襟危坐,转头一看立马炸毛了。 “怎么是你!!!!” “哦?那你觉得应该是谁?”唐槐笑道 “呃……我怎么知道,咦?等等,你不会就是那什么二少庄主吧????”李营实诧异道 “你觉得呢?”唐槐依旧笑得云淡风情 “……”李营实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县令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唐槐走到李营实一旁坐下 “我一点也不想见你……”李营实嘀咕道 “恩??” 李营实被唐槐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震得大气都不敢喘,唯唯诺诺地缩在椅子上,“没没没什么,倒是你既然是这二少庄主,那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你要怎样才能把小弛还给我。” “小弛?”唐槐疑惑地问道 “诶,就是被你关押在地牢里边的那两个人。” “哦,不急……” “怎么不急,嘉州城内那么多等待医治的难民,多耽搁一会儿情况就糟糕一分,你跟我说不急呃……” 李营实好不容易硬气了一下,结果碰触到唐槐阴冷的眼神立马焉了,“我我我不是……我……” “你怎么?” “……没怎么……”李营实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既然没什么就陪我用个午膳吧……” “哈???” 这又是哪跟哪啊?? 这头李营实还顶着一张呆瓜脸,那头唐槐已经令人将饭菜端了进来。 “唐门自建派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朝廷命官来山庄拜访,李大人上任伊始便想着来我唐门做客,实数唐门的荣幸,来,这杯酒全当是我敬李大人的!” 李营实心底噗之,什么叫‘想着来我唐门做客’,狗屁,我压根就不想来这鬼地方,我更不想看见你!! 唐槐举杯一饮而尽,李营实也不甘示弱,仰头干掉杯中酒水,李营实原想这杯中酒水跟平日里喝的那些清酒差不多,哪成想刚才入口,一股火烧火撩的感觉便如奔驰骏马一般在嘴里铺散开来,顺着喉头浸入肺腑,李营实被辣得眼泪直往外冒。 “呵呵呵,看不出来李县令酒量如此之好,这可是我派珍藏了二十年的杏花村,即便是内功深厚的江湖人士,喝上一杯也能醉上半日,没想到……”唐槐欲言又止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咚——” 李营实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就趴在案几上了,唐槐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嘴角噙笑,内力聚集于右掌,抬手向身后挥去,霎时间门窗在强劲内力的驱使之下应势合拢。 “少爷,这是……”门外站着的墨衣青年听到声音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唐青,让人把关在地牢里的那两个人放了,然后再派几个人把山下那些人送回去,还有两个时辰之内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正在练功,让他们明日再来!” “是……” 陆弛等人被护送回了县衙,直到天黑之前才见人将李营实护送回来,只是李营实的情况非常糟糕,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元宝扒着来人不撒手也没问出个所以然,陆弛更是后悔不已,直觉这事若不是因为自个儿任性而为,李营实就不会遭遇这等恶事,在看到李营实身上的伤痕时,陆弛更是悔恨交加。 事后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大批药材和银两,只是陆弛和李营实却无心打理这一切。 之后几日李营实高烧不断,陆弛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看着,三天后李营实悠悠转醒,醒后的李营实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了无生气,每每见到这样的李营实,陆弛便不禁泪流满面。 嘉州城里每况愈下的现实逼迫得李营实不得不振作起来,疲于奔波四方倒使得李营实没有闲暇时间去顾及其他,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州府发来信函说是三日之内将有一批赈灾粮饷发放到嘉州境内,突如其来的喜讯将数日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因此李营实也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第二十四章 萧续随带着两千户先行兵追击落逃的敌寇,此次对战萧续随并没将手里全部的兵马拉出来,只是让黄灿带着五千户先行兵出击,袁简与剩下的五千户兵马留守镇西大营。 对战中途敌方贼寇被马卿带领的大部队击溃,最后敌军主将带着剩下的兵马逃入巫山南侧的岷山山麓,萧续随和黄灿分东西两面夹击,队伍追击了数日在峡口关汇合,追击途中绞杀了部分弃卒,却一直未能捕获敌军主将的踪迹,这日好不容易得来前方探子回报,说是在前方二十里的山坳出探得敌军踪迹,这会儿,萧续随和黄灿等人正在紧罗密布的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 “依标下的看法,那些流寇被咱们追着跑了几天几夜,估计这会儿个个气势已衰,咱们兵强马壮,直接冲进去把他们个个击破岂不正好,若是待得那些贼子翻过山麓重回主营,到时候再想活捉那达慕就难了。”黄灿说道 “不可,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萧续随幽幽地说道【注解一】 “秦校尉,麻烦您老人家别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跟我们这些粗人说这些文绉绉的穷酸话行不行啊?”黄灿哀叫道 “无知匹夫!”梁欢白眼 “梁欢你还不是一样不明白凭什么说我无知啊??!!”黄灿咬牙 “哼……” “你这是什么嘴脸啊??”黄灿见梁欢那副蔑视的小眼神就来气 “停停停,现在都什么时候还知道斗嘴啊!这里离敌军的主营不过百里,虽说隔着一座岷山,就像刚才黄副尉说的,若是让敌军有机会回归主营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熟悉的镇西大营,更何况刚才探子回报说是在一处山坳处发现敌军的踪迹,《孙子兵法》有云:凡是可以去,而不易返回的地方,叫做”挂“;在”挂形“地区,敌军如无防备,就要出击战胜他;如果敌有防备,我出击不能取胜,就难以返回,于我不利。既然守着这么有利的地势,若是你我会毫无防备的驻扎在那里吗?”萧续随道 “那要怎么办?”黄灿焉了 “……等!我们还剩多少箭矢?火油还剩多少?”萧续随问道 “??先行兵不同于骑射部队,平日里用到弓箭的时候不多,这次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带了不足百只箭矢,火油倒是足够,难道校尉是想用火攻?”梁欢诧异道,“可是现在山里这风向从东向西,若是要用这火攻,非得等到风向变成由南至北方可事半功倍。” “火攻太麻烦,而且不易控制,山里虽说雨水充足,但也不乏许多干枯的树枝,万一一个不当引火烧身更是得不偿失。”萧续随道 “那校尉的想法是……” “黄副尉你从长剑营里带了多少人马出来?” “不多,也就二三十人。” “够了,去把所有的人马集中,梁欢你在此处留守,我和黄副尉带着二十长剑营兵马亥时一刻夜袭敌营,你在这里等我们的信号,若是到子一刻还没见到我们发出的信号就带上兵马回镇西大营。” “校尉!标下誓死追随校尉,子时一到若未见校尉发出信号,无论如何标下也会带领人马冲进敌营为校尉报仇雪恨!!”梁欢视死如归的说道 “胡闹!你若是敢擅自行事就等着军法处置吧!”萧续随咬牙 “您都不在了还怎么处置啊……”梁欢嘀咕道 “……”萧续随气得青筋直冒,但又不得不承认梁欢说的在理,“得了,好好的给本校尉在这儿守着,黄灿过来!” “……” 黄灿恶狠狠地瞪了眼呆呆傻傻地梁欢,就因为你我又要被迁怒了!!!被瞪了的梁欢一头雾水,我没做什么啊?? 不管怎么说,时间还是来到了亥时一刻,所有的人马在萧续随的带领下悄然潜行。 待到行进致敌军驻扎的山坳外五里处,萧续随下令所有人马下马背上行装爬行,在离敌营相距一里的地方萧续随和黄灿相视一眼后分头开来,这头萧续随足尖轻点飞身跃上是树枝,内力蓄积双脚,身姿轻盈地在树丛间穿梭,不消片刻便找到一棵视线极佳的树杈,拉满弓箭,蓄势待发。 另一头,黄灿带领二十名长剑营士兵继续爬行前进,待到敌军巡逻队伍交接之时,黄灿和着一干人等突然从黑暗中飞身跃起,捂住敌军口鼻,转瞬间十来个巡逻人员便被人利落地割掉头颅,黄灿无声的指示众人将敌军的战袍脱下换上,只是在腰间扎有一条白色腰带以示区分。 这头萧续随在等待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的来一个绝佳的机会,凝神屏气,内力聚集于右掌,拉满松开,眨眼间离弦之箭带着特有的内劲划破夜空,划开远处的营帐,在烛火的映照下只看到一支箭矢深深地插入一人喉头,随机萧续随点燃信号弹,信号弹发出绚丽的花火绽放在漆黑的夜空当中,勾魂摄魄。 信号一经发出,远在二十里外的梁欢也开始行动起来。 这头黄灿让众人将装有火油的皮囊点燃,朝着每个营帐里扔去,不消片刻,营帐内熟睡的敌军便衣冠不整仓皇地冲了出来,这头黄灿等人借着兵荒马乱的势头大开杀戒,因为黄灿等人穿着敌军的战袍,一时间人人自危,乱成一片。 萧续随也很快也加入了绞杀敌军的阵营。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萧续随等人以为大捷在即的时候,敌军却在慢慢地将萧续随等人包围起来,待到萧续随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干人等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秦校尉果真是年少有成足智多谋啊,只可惜这百密终有一疏,一山还有一山高啊!!”那达慕一脸阴狠地说道 萧续随怎么也想不到原以为被自己射杀了的那达慕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跟前,一时间也有些忐忑,“……” 那达慕见萧续随一筹莫展的模样,连日来被人追得东躲西藏的恶气也稍有疏解。 “校尉,现在怎么办?”黄灿也有些惊慌失措 “……不要轻举妄动,梁欢最多再有一刻钟的样子就能赶到此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萧续随跟着黄灿耳语道 “怎么?跟着手下商量怎么逃出去?”那达慕笑道,“本王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是,那边看到没有,本王让他们在箭头上涂了点百步草汁,也不是太多,也就是沾上几滴就能取人性命的量罢了,若是你们当中有谁试图反抗,本王这手势一放,呵呵呵,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啊。” 萧续随呲牙,这百步草又名乌头,非得用那长年生在荒漠草原上的一味名叫甜根草的草药和着蜂蜜炼制才能解其毒性,岷山北麓倒是有一片荒漠,只是那块地方正好是那达慕的本营,也不知镇西大营里有没有这一味草药,若是有还好说,两个个时辰之类赶回镇西大营,这百步草也就不足畏惧,只是要让这还剩下的的二十个人毫发无伤的出去,怕是有些困难…… “校尉这可怎么办?”黄灿急了 “……等!” “校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就不相信了他那什么百步草就这么厉害,联合我们二十人之力还怕不能保得校尉全身而退?” “你们都死了,本校尉全身而退有什么用?!!!”萧续随低吼 “那也总比眼睁睁什么也不做等死强吧?” …… 就在众人处在焦灼的状态时,远处一阵气势高昂地呐喊声传来。 “王爷,敌军来袭!” “什么???!!!赶紧招齐人马迎击,还有你们傻愣着干什么?放箭射死他们啊!!!” 那达慕喝令弓箭手拉弓放箭之前,萧续随已在暗暗运功,就在下令的一瞬间,一股凛冽的内劲以萧续随为圆点层层震开,连同黄灿等人皆被强劲的内力给震退数步,萧续随双足用力向上跃起,长剑随之挥舞开来,剑花令人眼花撩乱。 这头黄灿等人见萧续随在敌军中撕开一个裂口,顿时士气大振,如绝境重生般一鼓作气厮杀开来。 黄灿杀红了眼,全然不顾身后,此时一支带毒的箭羽正划破夜空飞向黄灿身后,就在箭矢即将扎破黄灿后脑之时,萧续随飞身扑上前去将人压在了地上。 “校尉!!” 梁欢赶到的时候正看见萧续随右肩插着一支箭羽,身下还压着黄灿。 “校……校尉……”黄灿声音发着颤 “唔……别管我……活捉那达慕……” “校尉……校尉!!!” 黄灿抱着昏迷的萧续随大叫,就连梁欢也失了分寸。 “……梁欢,后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带校尉会镇西大营!”黄灿抱着萧续随快步走向梁欢的坐骑。 “啊哦那……那赶快去吧,那达慕已经被人押解上路了,标下也会尽量赶回镇西大营。” ****** 黄灿骑着骏马一路飞驰,期间萧续随一度因为四肢无力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黄灿不得不放马速度,加之山路崎岖,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才赶回镇西大营。 “让开让开!快让梁太医到医药营候着,就说先行兵秦校尉遭敌军暗算昏迷不醒!!” 一旁的士兵赶忙跑去传令,这头秦莽和马卿也接到先头部队传回来的消息,此刻也快步赶到医药营了解情况。 “怎么回事!!”秦莽厉声问道 “将军……”即便是刚毅如黄灿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将军,请您责罚标下吧,若不是因为标下,校尉他也就不会……” “你个软蛋!这时候就他娘地知道哭!先给老子把事情说清楚再哭!!老梁也给本将军打起精神头来,若是不能把秦校尉治好了,你全家老小就等着陪葬吧!!”秦莽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标下跟着秦校尉……” …… “老梁情况怎么样?”秦莽皱眉问道 “校尉这是中了一种叫做乌头的毒药,现在这毒物怕是已经侵入五脏了……” “还有没有救……”马卿问道 “若是再迟半个时辰就真是回天无力了,好在微臣从太医局带了几味专治这类毒药的草药,只是现在校尉四肢冰凉,脉来急速,时有一止,止无定数,微臣待会儿会用人参黄耆等药物为校尉复脉固脱,再辅以行政走穴将毒素逼出体外,只是整个过程得要有一位内功深厚之人帮助校尉护住心脉,耗时约莫两个时辰左右,期间真气不可间断……”梁太医道 “行,就按您老说得来,现在就开始?”马卿问道, “马卿……一切就交给你了!” 秦莽一脸郑重地拍了拍马卿的肩膀,“务必要把殿下给救回来!!” “……定不负重托!” 马卿在帐内运功辅助梁太医医治萧续随,秦莽则在帐外焦急的等待,营里好些将领都赶了过来,袁简听到噩耗后也忙不迭地赶到医药营,来的时候正巧见到黄灿跪在医药营外边,结果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陪着黄灿,梁欢赶回来的时候也跟着加入其中,此情此景看得秦莽无比糟心。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人他妈好好的都被你们几个给跪出事儿来了!!滚滚滚!”秦莽大吼 “……” 跪着的三个依旧跪着,纹丝不动,秦莽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对着三人一顿拳脚也没能让几人站起来,踢了几脚就泄气了,索性压住火气耐心等待医治结果。 等待了差不多有两个半时辰才见着梁太医从帐内出来,因为心神消耗过大,梁太医出来的时候脚底有些虚浮,好在有一旁的药童扶住才勉强站稳。 “老梁,情况如何??”秦莽冲上去接住梁太医问道 “毒是逼出来了,只是人还未清醒,估计要待到后半夜才醒得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 黄灿几人一听校尉被救回来了,也不跪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要冲进去看人,结果被秦莽一一顿爆喝给吓了回来,“给老子回来!黄灿你瞧瞧你那是什么鬼样子,还有你梁欢是吧?一身的血气,好人都被你们吓出病来了,赶紧回去收拾干净了再来!!” “哈?啊哦标……标下遵命。” 于是黄灿和梁欢两人屁颠屁颠地回去洗刷了。 秦莽进去的时候马卿正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马卿睁开眼看了一眼想要站起来行礼,结果险些栽倒在地,好在秦莽反应灵敏才不至于让马卿脸先着地。 “得了,都累成这样了还弄这些弯弯绕绕的干嘛!”秦莽白眼 “……”马卿显然是累极了,扯出一丝笑容便又倒在榻上闭目养神。 “哎……你先休息吧,待会我让人过来看着……” 那有毒的箭头所幸只是伤到皮肉,并未伤及胫骨,萧续随在床榻上躺了四五天也就能下地行走了,后来又配合着内功心法短短半个月便恢复如初,经此一役,萧续随也顺利的升为昭武校尉,统领二十千户兵马,黄灿升为致果校尉,原来的位置则由梁欢顶替。 所有的一切正朝着萧续随所预想的方向前进着,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宫中的岁月,也会想起那个牵动心弦的人,木箱里的信函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李营实将县衙现存的兵力全部拨出去负责押运赈灾粮饷,自个儿也马不停蹄的四处筹款,接着元宝先前收集的那些东西,李营实还真从各位乡绅口袋里挖出来了些钱粮。 就在众人焦急的等待着赈灾粮饷的到来,结果一个晴天霹雳却砸在了李营实的头上。 “你……你说运送的粮饷被山匪劫走了……” 李营实喃喃低语,身形有些不稳止不住连连后退,“怎……怎么可能……噗——” 李营实原本肝郁未疏,现下又急怒攻心,一时间心脾气虚,血失统御,止不住便吐出血来。 “少爷!” “营实哥!!” 陆弛和元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好在陆弛率先回过神来,赶忙用银针封住李营实膻中、承满、期门等几处腧穴才渐渐止住呕血的势头。 “少爷……呜呜呜,表少爷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元宝抱着李营实泣不成声 “我……我……”陆弛也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 “嗯……咳咳咳” “少爷……少爷你醒了?”元宝激动地问道 “营实哥……你先别起来……”陆弛上前制止想要爬起来的李营实 “……没事……我只是一时间急怒攻心伤了心气,吃几幅药就没事的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追回那些被截获的粮饷咳咳咳……” 李营实赶忙用手捂住嘴巴,但耐不住还是有几滴鲜血涌了出来。 “少爷你别再想这些了……”元宝泪如泉涌 “营实哥你快躺下来,我已经让人去给你煎药了,再等一会儿就好了……”陆弛也跟着哭 “咳咳……我真的没事的,元宝扶我坐起来……” “诶……” 趁着空挡陆弛上灶房把煎好的汤药端了过来让李营实服下。 “营实哥服了这副药你就先睡一觉吧,天大的事儿咱们明日再说,急不来的……” “不了……元宝你赶紧去把师爷请来,这事拖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快去快回!” “少爷……”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元宝憋着嘴朝陆弛求助,陆弛面露难色又不得不点头同意,元宝才心有戚戚地离开了。 ****** “师爷,现在该怎么办?”李营实问道 “……哎……现在这事儿肯定是先得表奏州府,再由州府派兵连同县衙一道剿匪才是……”张师爷皱眉,“只是这事发生在嘉州县境内,而且山匪劫粮的时候正巧是在州府的兵马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先不说事情有无蹊跷,单论职责上的疏忽,县衙就该负上全责,若是我们把事情表奏上去,大人怕是凶多吉少啊……” “师爷,少爷不能有事啊……”元宝道 “……你们先让我想想……”张师爷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但若隐瞒不报,单靠衙门这点兵力又怎么追回被劫的粮饷啊?”李营实叹道,“更何况官仓里剩的那点粮食加上前些日子四处筹集的粮饷,最多也就能支撑半月左右,本官不能因为贪生怕死而至黎民百姓的性命而不顾吧??” “……大人……”张师爷悲愁垂涕 “营实哥……” “少爷……”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压抑,个个悲痛欲绝。 “……不过有个法子说不定可行……” “恩?什么法子?”李营实赶忙问道 “其实我们可以向驻扎在两百里外的镇西大营借调部分兵马助以剿匪,既然都是借兵剿匪,向州府借兵是借,向镇西大营借兵也是借,更何况出兵剿匪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若是经此一役能一举剿灭流窜在西蜀各地的山匪那也是大功一件,想来秦将军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我一个小小的县令有何德何能请动秦将军这尊大佛出兵剿匪呢?”李营实叹道 “……事情没有试过又怎能妄下定论啊……”张师爷道 “……先让本官考虑考虑再议……” 第二日卯时李营实还躺在床上养神,这头元宝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少爷不不不好啦!!!!表少爷不见了!!!” “……什么!!咳咳咳咳……怎么又不见了??”李营实翻身爬起 “呃……表少爷留了封书信个您……” “拿过来!” …… “他这个傻蛋!!居然单枪匹马跑到镇西大营去了,还说什么替我分忧!他个平头老百姓分个屁的忧啊!!!人呢??什么时候走的??”李营实边问边套外袍 “刚才我去表少爷房里的时候见被褥那些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床上也冰冰凉凉的,估计走了有些时候了吧。” “……常姨娘啊要是那臭小子出了啥事你可千万别怪我啊!!”李营实抱头哀嚎 ****** 被念叨的陆弛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总算找到了传说中的镇西大营,不过现在被人拦在了大营外 “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方圆十里之内不允许外人进来吗?”守卫甲喝道 “我……我来找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 呃……这回陆弛犯了难了,四殿下的名号还真不是他这平头老板姓能随便称呼的,再说他还不清楚萧续随是否真的有在这镇西大营里。 “这是怎么么回事?” 正在陆弛犯难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纪先生!!!” “呃……柳弛??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萧续随的关系,纪宁对于柳弛还是有些感激的,毕竟当初若不是因为柳弛的患难相扶也就没有今日的萧续随,看着柳弛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好笑,“有什么事吗?” “呃……这个小人就想问问那个……呃……那个……”陆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萧续随 “呵呵呵,先跟我来。” “啊?哦……” 说着陆弛便屁颠屁颠地跟在纪宁身后进了镇西大营。 “你先在这儿做一下,我去去就来。” “……哦……” “对了,不知能否借用一下你身上的这块香囊?”纪宁笑道 “这个……”陆弛有些为难 “只是借用一下,在下一定会妥善保管,要不这样,在下将这饕纹玉佩暂时寄放在这里,到时候在下用香囊来赎玉佩如何?” 陆弛看着纪宁手上的玉佩,不管是从色泽还是从雕工上都属上乘,这样的好物是断断不敢要的,“不不不,先生若是想要借用就拿去吧……” 纪宁见陆弛一脸难以割舍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若是没记错,这香囊怕是四殿下常年戴在身上的那个吧? 这头纪宁优哉游哉地踱到练武场找到正在巡视的萧续随,萧续随正同黄灿等人站在场外讨论事情,几个人见到纪宁过来忙不迭地对着人行礼,纪宁回礼。 “先生不是说要申时才能回来吗?”萧续随问道 “事情办得挺顺利就提前赶回来了。”纪宁笑道 平日里萧续随难得见到纪宁的笑颜,这会儿纪宁更是盯着萧续随笑得高深莫测,看得萧续随好不自在,“先生?你这是……?” “前些日子微臣在益州城集市上瞧见有人摆了些香囊兜售,见那些香囊绣工不错,想着你们一个个夙兴夜寐日理万机的,有这香囊戴在身上,正好可以缓解一下身心疲倦也是好的……” “先生……这行军打仗带这些在身上怕是不合适吧?” “诶?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不合适啊?”纪宁惊讶道 “呃……” 萧续随忍不住抽嘴角,先生今儿个是怎么了啊???不过当纪宁把那香囊拿出来的时候萧续随彻底呆住了。 “先生……这这这……” 萧续随一把抢过纪宁手里的香囊就开跑,纪宁只得在后边对着跑远的萧续随大吼,“人在我的营帐里——” “……” “诶?校尉这风风火火的出什么事儿了啊?”黄灿回过头来诧异道 “没事……” ****** 陆弛百无聊奈地在帐内来回转悠,正对着帐内的摆设愣神的时候被人突然从身后拥入怀中,若不是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准儿嚎出声来。 陆弛僵着身子被人抱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最终忍不住开口道,“殿……殿下……奴才要喘不过气来了……” “……” 萧续随放轻了力道,双手依旧霸道地环在陆弛胸前不撒手。 “……”陆弛哭笑不得 “吃吃……”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陆弛敞开的里衣口滑落进去,让忍不住扭动的陆弛僵住了,那一滴滴地滑落的液体滴落在原本平静地心河,乍起层层涟漪,心口泛起的刺痛让陆弛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想念着这个人的。 陆弛掰开萧续随口在胸前的手掌,缓缓转过身来,相隔一年有余,萧续随的面容已悄然褪去稚气,朗目褶褶生辉,眉如墨画,鬓如刀裁,一身戎装衬得身躯凛凛,真真是气宇轩昂,浩气凛然。 “吃吃……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萧续随带着哭腔的说道 “……殿下……”陆弛看着这样患得患失的萧续随也有些动容 “吃吃……呵呵真好呢……”萧续随抱着陆弛又哭又笑 “吃吃我好想你……” “我……我也很想殿下呢……” …… 陆弛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把情绪激动的萧续随给捋顺了毛。 “吃吃,你怎么会到这来的啊?” “呃……这个……”陆弛才想起到这来的目的,“是这样的……” “这事儿得先禀报将军再做定夺,恩不过我相信将军一定会同意调兵的~”萧续随笃定道 “……” 萧续随带着陆弛找到了秦莽将陆弛此次来镇西大营的目的提了出来,秦莽并未当场作出答复,只是让陆弛暂时在大营住下,待到陆弛走后才找来纪宁等人商议此事。 “微臣觉得可以调兵,这西蜀境内山匪人数众多,山匪抢劫商贾之事更是频频发生,不止各处县衙拿他们没有办法,就连州府也曾数次发来信函希望镇西大营能够调兵协助州府剿匪,只是一直以来我们都以前方战事紧张为由拒绝了他们,而且萧氏王朝在西蜀、楚庭、颍州三处边陲建立了三座镇守大营,这其中要数镇西大营兵力最弱,另外两处大营其中镇北大营拥军六十万,镇南大营拥军五十万,镇北将军刘葛早年间曾做过李太师府上食客,李太师于他有知遇之恩,自然而然刘葛则归属于大殿下一派,现在秦娘娘作为四殿下的母妃,自然将军也就被视作了四殿下一派,大殿下有刘葛这一大员扶持,作为和大殿下分庭抗衡的三殿下自然就只能极力拉拢剩下的镇南将军马云德,只是这马云德素来刚正不阿,最见不得朝臣结党营私,故而这些年三殿下再怎么和大殿下争斗也不敢撕破脸面。这回我们完全可以借着剿匪的目的把四散在西蜀各处的近六万山匪一网打尽不说,若是能将这部分山匪编入镇西大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纪宁道 “……”秦莽一手摸索下巴沉思不语 “标下也觉得这事可行……”马卿道 “关键是这事儿让谁去做?”秦莽问道 “这还用问吗?”纪宁白眼 “不行,那小子经验尚浅不适合。” “微臣愿一同前往。”纪宁道 “你走了谁来给本将军出谋划策啊??”秦莽哀叫 “不是还有黄军师吗?” “……那老头废话太多,管东管西的,我怕你不在,本将军会被他唠叨死的啊!!!!” “微臣也没见你少被黄军师唠叨啊?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坐在这吗?” “你们不懂那种痛苦……” “……” 纪宁和马卿相视一眼决定留这不靠谱的将军自个儿在帐内怨天尤人,两人该干嘛干嘛去。 第二十六章 萧续随将大部分人马留守在离嘉州西城门外二十里处的地方,带着黄灿,袁简,纪宁以及三十个精兵先行进入嘉州城内。 一干人等踏进县衙后院的时候就见到李营实和一个蓝衣青年怒目对视,确切的说是李营实怒瞪蓝衣青年,蓝衣青年满脸无辜。 “营实哥??”陆弛诧异,“这是怎么了??” “??小弛你回来了?这!!四……四——” “在下纪宁,见过李大人,这位是镇西营昭武校尉秦续随。”纪宁在李营实正准备下跪行礼时截住了李营实的动作,赶忙转移话题 “呃?下官见过秦校尉……” 聪明如李营实又怎会不明白纪宁那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心思一转便明了个中含义。 “见过李大人……” “营实哥这位是……啊,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我在地牢看见的那个叫什么二少庄主那混蛋的跟班么?”陆弛指着一旁站着的蓝衣青年道 “在下唐蔚,你看到的那个二少庄主是我哥……”唐蔚嘴角抽搐,什么叫做‘二少庄主的跟班’? “恩?地牢?这是怎么回事?”萧续随一听脸就黑了下来 “呃……没什么……这事儿待会再跟你说,营实哥这混蛋怎么会在这儿?不会是那个家伙派来的吧??”陆弛怒目 “呵呵呵,看来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只是奉家父之令帮助各位追查劫粮一事的……”唐蔚讪笑道 “哦?据在下听闻,这蜀郡境内江湖门派众多,但其中要数南唐北剑两大门派最为闻名,只是不知道这声名遐迩的唐门又怎会与这打劫官粮的山匪牵连在一块儿的呢?”纪宁幽幽地问道 “呵呵,这事儿说来有些惭愧,在下也是昨日才得知唐门在嘉州境内的一位堂主牵扯进了劫持嘉州赈灾粮饷一事,再过两日便是三年一度的‘群英汇’举办之日,这一届的举办地点正好选在唐门,家父和两位兄长忙着接见宾客,门中也就剩下我这么一个闲人,便被家父责令处理此事,唐门自建派以来从未与朝廷有过一丝瓜葛,这会儿发生的事实数门内管教不严造成的,家父也责令在下在此期间要极力配合各位行事,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在下的还请尽管开口才是。”唐蔚恳切道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一个安好心!!” “元宝去给客人上茶!”李营实低吼 “哦……” “这么说来你和我们也算的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纪宁笑道 “好说好说……”唐蔚嘴角含笑逢迎道 “在下纪宁……” “在下唐蔚……” “三少庄主……” “呵呵纪先生……” 噼里啪啦一阵火花四射…… “既然此事得三少庄主相助,那区区几个毛贼也就不足挂齿了,只是咱们一行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少庄主你看不如先让校尉和一干士兵休整一番再做商议如何?”纪宁谦逊的说道 “既然纪先生都这样说了,唐某又怎么会如此不懂礼数?请——” ****** “这个叫唐蔚的人看来城府颇深,日后行事还得多加防备才是……”纪宁皱眉道 “……恩……不知先生刚才有没注意到他截住茶杯的动作?”萧续随道 “怎么了?” “很快……我也只看清截住茶杯的一瞬间,至于何时出的手,期间的动作却是不太清楚,以前马将军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能清楚的看清马将军的一招一式,这样看来这个叫唐蔚的功夫说不定还在马将军之上……” “……但愿这个三少庄主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来协助我们剿匪的……” “但愿如此……” “算了,先不说这个,倒是……” 纪宁随后又拖着萧续随商议了一下其他的事宜,期间萧续随频频向门外张望,心不在焉,纪宁又怎会不明了他此刻的心思,故意找些有的没得事情来说,弄的萧续随怨念丛生,好不容易待到纪宁大发慈悲的放过萧续随,结果连句客道话都懒得说就急匆匆地跑了,徒留纪宁一人在后边哭笑不得。 萧续随好不容易在灶房把人找着了,陆弛这会儿正蹲在炉子前忙着给李营实煎药,不过由于材火太湿,弄得满屋子烟雾缭绕,陆弛也显得特邋遢。 “吃吃……” “诶?殿下,您怎么会在这儿的?哎哎哎,千万别进来,咳咳咳,呛人的很,奴才咳咳咳……”陆弛被呛得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萧续随哪管陆弛说什么,走过去拿过一旁的蒲扇学着陆弛的动作开始煽火,结果力道没掌握好,弄巧成拙连自个儿也折腾得受不了跟着咳嗽起来。 “咳咳咳,我说殿下你这是在添乱呢还是添乱呢?” 陆弛本想再说些什么的结果看到萧续随被呛得通红的眼眶也泄了气,“笨蛋……”陆弛说着伸手去擦拭萧续随脸颊上粘到的炉灰。 “嘿嘿……” 萧续随被呛得泪流满面还不忘对着陆弛傻笑,“吃吃……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拉着人手开始撒娇。 “……我……” 陆弛当初还真就想与萧续随从此相忘于江湖,但每每一想到两人曾经经历过的总总又不禁心痛如刀割,就连当初知道陆荠苨去世的真相时的怨恨也在慢慢消散。 萧续随见陆弛还在发呆,从怀里拿出当初从纪宁手里抢来的香囊帮陆弛重新系在腰间,“原以为吃吃会因为怨恨我连这香囊也给扔了的,前日见到香囊的时候才发现是我多虑了……” “呃……这这香囊面料是蜀锦,绣工也属上乘,若是随意丢弃,那那就正式暴殄天物了……”陆弛言不由衷道 “不管怎么说见到吃吃如此珍视这香囊,我还是很宽慰的。”萧续随含情默默的盯着陆弛低笑道 “我我我……” 陆弛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又被萧续随盯得浑身不自在,双目左躲右闪,这样的陆弛看在萧续随眼里是分外可爱,忍不住低头亲吻陆弛,陆弛吓得节节后退,萧续随双手一圈,将人禁锢在臂弯间,这回陆弛的脸更红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萧续随含住陆弛微张的双唇,忍不住满足的发出一声呻吟,陆弛则傻傻呆呆的任人采撷,萧续随并不满足于双唇简单的接触,成功挑开陆弛尚未闭合的牙关,勾住灵舌大力吸允,或许是力道有些过大,陆弛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这一声呜咽像是指令一般使得萧续随的动作更加凶狠起来。 “呜嗯……” 陆弛疼得眼泪打转,想要腾出双手推开某人,结果心有余而力不足,如隔靴搔痒般抵在萧续随胸膛上,萧续随浑然忘我的继续行凶。 “表少爷~少爷的药熬好了吗???” 某个煞风景的声音在灶房外响起,陆弛卯足全身力气推开某人仓惶逃走,元宝被急于逃走的陆弛给撞得踉跄不已,陆弛全然不顾被撞到的元宝,急匆匆的跑了。 “表少爷这是怎么了啊?”元宝对着从灶房出来的萧续随问道 “……没什么……”萧续随笑道 元宝看看远去的陆弛,再看看这头笑得诡异的萧续随,一头雾水(@﹏@) 陆弛跑到回廊的时候又撞上了李营实。 “营实哥??” 李营实连头也没回地继续奔走,弄的陆弛也有些茫然 “李大人在下……呃?” 唐蔚见到陆弛时停下来行礼,然后又继续追赶前边逃窜的李营实。 “你干嘛追着营实哥不放?”陆弛怒视唐蔚 “呃……在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李大人每次见到在下都会怒目相视,在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曾经在哪里冒犯过李大人,刚才在下也只是见有一片树叶落在李大人发髻间,想要帮忙摘下,结果哪成想李大人二话不说给了在下一巴掌,在下还没说什么,李大人倒先跑了……”唐蔚郁闷道 陆弛定眼一看,唐蔚左边脸颊上隐约可见五根指印,配合唐蔚苦闷的表情,陆弛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喂……”唐蔚更苦闷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么?”萧续随插入进来 “呵呵呵,没什么。”陆弛笑道 萧续随盯着唐蔚挑眉,眼漏寒光,唐蔚从容相对。 “秦校尉,在下正想去找纪先生和校尉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宜,恰巧在这儿碰上校尉,也省得在四处寻找二位。”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上纪先生房里一叙如何?” “在下正有此意……” 唐萧二人便一同前往纪宁房中议事。 唐蔚将自己所打听到的情况跟另外两人细说了一番,三人又根据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分析了一下日后的诸项事宜。 “也就是说,今晚在下和秦校尉夜探唐门设在嘉州城内的分堂,明日纪先生前往城外调集兵马,咱们三日后行动?” 唐蔚说完看着另外两人,纪萧二人点头示意。 “那今夜子时一刻在下在县衙后巷恭候秦校尉的大驾。” ****** 子时一刻,县衙后巷口。 萧续随一袭夜行衣身子飘然落在房檐之上,身形还未站定,另一夜行衣者便悄然落在萧续随一丈之外,两人相视一笑,唐蔚率先展开轻功穿梭于夜空之间,萧续随紧随其后。 唐蔚有心试探萧续随,提起七成功力,转瞬间将萧续随远远抛在身后,萧续随也不甘其后,使出九成力道紧追,两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最终还是唐蔚技胜一筹,待到分堂外一处民居时萧续随已有些气息紊乱,反观唐蔚则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引得萧续随肃然起敬。 这头唐蔚也不觉对萧续随刮目相看,一直以来唐蔚在外人面前总会不经意间收起自己三成功力来隐藏自己的实力,刚才那会儿本是存着试探的想法才猛然间将功力提升至七成,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轻易就追了上来,使得唐蔚不得不提升一层内力才不至于弄巧成拙。 待到萧续随缓过气来,两人又悄然探入分堂屋檐之上,此时唐蔚见分堂堂主顾庆武带着两个手下除了大门,朝着城外走去,唐萧二人隐匿身形尾随在后。 一路跟下来唐蔚越发感觉怪异,只见顾庆武一行人居然上了小龙山,唐萧二人相视一眼后继续尾随跟上。 顾庆武带着手下一行来到了那日陆弛被抓的那片元胡田,三人在田间以诡异的步伐前行,待走到元胡田后边那片竹林后,三人停下,随从中的一人拿出竹笛在口中吹了两声,三人面前的两从竹林居然缓缓地移开了。 从移开的竹林后赫然出现的两人居然是那日捉拿陆弛的那一胖一瘦的两名武者,这样的发现让唐蔚惊讶不已,一旁的萧续随也注意到身旁唐蔚的变化,忍不住转头看他,唐蔚对着萧续随摆手示意不碍事,两人便继续前行。 两名武者带着顾庆武三人进入树林,几人进入后,刚才移开的两从竹林又缓缓的合拢,唐萧二人趁着最后一刻飞身窜了进去。 好在两人身姿轻盈,并没引起前方之人的察觉,几人又走了几里路,原本漆黑的夜空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火把映得透亮,四处巡视的人员也逐渐增多,唐萧二人不得不停留在离守卫约莫两里外的一棵大树上,好在两人皆为习武之人,这点距离并不影响两人视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待到丑时一到,林间的竹屋外开始热闹起来,原本已经进屋的几人都出来了,看来是要准备迎接什么人的到来,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两个人影也从黑暗的地方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位居然是益州知州张远闵,这样的发现皆让两人瞠目结舌,不够随后出现的身影更是让唐蔚脸色大变。 “怎么了?”萧续随以唇语问道 “……没什么……”唐蔚摇头 “接下来要如何?” “先回县衙再作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十七章 唐萧两人回到县衙后,唐蔚便先行离开,萧续随连夜找到了纪宁。 “你说你在竹林里看见了张远闵??”纪宁皱眉,“你确定没看错?” “应该不会,当时的视线挺好,应该不会看错。” “这事儿还真是……这事儿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据我所知这张远闵曾在海宁县当过县令,期间政绩平平不说还四处搜刮民脂民膏闹得民不聊生,多次被人上书弹劾,吏部原本是要撤销其官职的,后来只是不知怎的不仅没被撤销,反而成了益州知州,我后来让人四处打探才知这张远闵居然是丞相夫人的表侄,我曾经也让马卿派人去查过张远闵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的去向,你猜让我们查到了什么?”纪宁笑道 “……难道说那些钱财跟三哥有关?”萧续随皱眉道 “哼,这样你明白为什么我说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吧?”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哼哼,既然让咱们揪住了尾巴,哪有放着让他逃走的说法!这样一来咱们又多了一个扳倒你三皇兄的机会了!”纪宁阴笑道 “……哎……我原本还想着等我回了皇宫再动他的,结果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了,哎……” “殿下你几时这么多愁善感了的啊?”纪宁白眼 “先生那毕竟是我的兄长啊……”萧续随叹道 “……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不可避免的吧……” “……” ****** 唐蔚离开县衙后来到了一处民居,民居从外看起来和周围无异,或许还有些破烂,唐蔚站在门外轻轻地对着门以奇怪的节奏敲了几下,随后房门便从内开启,并没有人应门,唐蔚四处张望一番后闪身进入,并未看见唐蔚回身关门,但房门却在唐蔚进入后自动合上了。 房门后一条回廊,走过回廊再穿过花园便进入会堂,此刻正值深夜,会堂里不见灯火,唐蔚将内劲蓄积于一掌之间,在空中一挥,原本固定在墙上的油灯在内力的作用下燃了起来。 就着灯火唐蔚借助内力在一面墙上某个位置扣了三下,墙上的一处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个类似于灯盏一样的东西,唐蔚用手握住灯盏下端来回旋转几次后会堂正中间的地面上居然动了起来,待到停止移动后,正中间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开口,里边是一阶阶往下延伸的台阶,有微弱的灯光从洞口传出。 唐蔚顺着台阶往下走,越是往里,灯光越强,待到台阶尽头,整个宽阔的空间里亮如白昼。 宽阔的空间宛如地面上的那间会堂,不过里边的摆设要比地面上的会堂多上一些,正中间还有一面长约两丈的巨大屏风,屏风上赫然画着得是一只长有双翼的巨蛇,唐蔚径直走向屏风下的虎皮椅子坐定,不消片刻从屏风后鱼贯进入四个衣着各异的人。 “属下参见阁主。”下手四人单腿跪地行礼道 “行了,起来吧。恩?怎么没看见鬼车那小子?”唐蔚问道 站在下手一名着墨色朱子深衣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对着上位的唐蔚俯首行礼道:“鬼车昨日申时便回来了,只是之后上哪去了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什么叫不是很清楚?白泽,他们几个每次上哪不都是要在你那报备之后才能离开么?”唐蔚厉声问道 “这个……鬼车是有向属下交待会去什么地方,但在接到阁主密令后属下派人上烟雨楼寻人的时候并未寻见鬼车的踪迹……”白泽答道。 “麟,鬼车上你那去的时候,你知道吗?”唐蔚问道 “阁主,你也知道最近这嘉州城才被大水淹了个透,属下这烟雨楼也遭了殃,姑娘们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闲心去招待鬼车那臭小孩啊?” “这么说鬼车压根就没去过烟雨楼?白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寅时之前必须把鬼车给我找回来!!”唐蔚咬牙,“麒,本阁主前些日子交待你的那些事都查清楚了吗?” “禀阁主,查清楚了,阁主让属下去探查益州知州张远闵的底细,属下查出此人曾任海宁县县令,任职期间因贪赃枉法险些被吏部革职,但是由于蓝景天暗中保举非但未被革职,反而成了益州知州,属下后来又顺着这条线路探查了一番,这张远闵搜刮的金银财宝多数经由西蜀刺史梁怀山、户部侍郎史卿、蓝景天几人之手,最终汇入三皇子萧决明手中,不仅仅是益州一处,还有江淮等地多地的知州也在暗中为三皇子收敛财物,具体的属下已经详尽地记录在这本手册之上,请阁主过目。” 说着麒将手中的手册扔向唐蔚,唐蔚举起右手在空中虚晃一下,放下来的时候手中多出了一本册子,正是刚才麒手中的那本,唐蔚翻开手册粗略的看了几眼便放入怀中。 “今夜我跟着顾庆武一行人找到了他们藏匿那批官粮的地方,那里的守卫相当严密,獬豸你和鬼车两人接下来的几天就负责监视那地方,不管是守卫的部署情况还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大小事无巨细,三日之后子时在这里向我汇报,白泽这两天弄几张人皮面具给我,麒你这几日就继续跟着张远闵,特别要注意他这几天跟那些人接触过,恩……麟你去帮我查一下嘉州县令李营实这个人,特别是他有跟哪些人结怨,又跟哪些人交好,越是详尽越好!” “属下遵命!!” 四道身影随着话音一落,变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大的会堂又如唐蔚进来时那会儿般安静如常。 ****** 第二日卯时刚过县衙后院的会堂上萧续随等人已齐聚一堂。 众人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商议事情有了最终定论。 既然知州大人监守自盗,李营实应该将赈灾粮饷被劫一事向州府如实禀告,这样一来可以一探张远闵的反应,二来也可免了李营实知情不报的罪状,更可干扰张远闵接下来的行动,最好是能拖住张远闵,让他分身乏术! 因为得知唐槐牵扯其中,唐蔚主动提出监视唐槐一事由他来分担。 这头萧续随几人则负责探入山匪内部打探详情。 袁简回去和梁欢汇合,黄灿驻守嘉州县衙。 先不说唐槐等人那边的情况,单说萧续随这一行人的行动。 既然已探得那帮山匪盘踞的山头,纪宁决定当一回肥羊入虎口。 具体的嘛,由纪宁来担当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元宝本色出演小厮一角,萧续随和另外三个一同来的部下扮演轿夫,陆弛不放心,也想跟着凑热闹(恩?好像有什么不对),结果被萧续随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待在这里跟着黄灿守县衙。 三个部下原本就长得黑黑壮壮,看起来倒是有点轿夫的感觉,反观萧续随那张如白玉般的脸颊就有点不伦不类了,陆弛用几味草药熬了一大桶热水让萧续随泡脸,泡到最后萧续随那张脸完全变了样,黄不拉几的感觉跟饿了十天半个月一样,再敛去一身凛冽之气,还真成了一个跑生活的平头老百姓。 再看纪宁的打扮,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一身上等水纹蜀锦,腰间一左一右各戴一队蝙蝠玉佩,镶金边的长靴,手持一柄宝扇,更为夸张的是两只手居然有六根指头都佩戴者翡翠宝石,再配上一副轻佻的嘴脸,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无一处不彰显着:老子很有钱,来抢我吧!! 就连平日里处变不惊的萧续随见到纪宁这一副花样百出夸张至极的打扮都不禁嘴角抽搐,更别说像陆弛这些看惯了纪宁平日里温润儒雅模样的凡人,这会儿个个都大惊失色。 “怎么了?纨绔子弟不是一般都这样打扮的么?”纪宁不以为然的说道,“要不怎么能吸引那些山匪来抢我呀?” “……”众人O__O“ㄒoㄒ 一切准备妥当,于是一行人优哉游哉地向着被劫之路前行。 纪宁一路走来一路停,没事儿就把爪子伸出来对着太阳晃悠,闪瞎了无数行人的狗眼,在行致一线天峡官道的时候总算把山匪给晃出来了。 约莫十五六个山匪纵马飞奔而至,元宝配合着飞驰的骏马一阵哀嚎,元宝可是有着一次被抢劫的经历,这会儿扮演起来可谓顺风顺水,让原本还有些游离在外的众人很快进入了角色。 纪宁哆嗦在轿内,顺手把带来的水壶打开,把里边的水顺着裤裆倒下去,萧续随等人也跪在地上求饶,元宝更是誓死扞卫在轿子前边,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几位爷求求你们放过少爷吧,少爷从小体弱多病,受不得这般惊吓的啊啊啊啊啊阿……”元宝哀嚎 “滚开!” 咻——吧唧——元宝被人扔出去了。 山匪一把把哆嗦在轿内的纪宁拖了出来,一行人看到裤裆上一大滩水迹的纪宁,顿时哈哈大笑。 “不要……不要抓我,我我……我爹是王富贵,我家是开粮铺的,你们别杀我,你你你们要是想要钱的话可可可以去找我爹要要要……啊——别杀我啊——” “三当家,抓了只肥羊啊!”山匪二道 “先把肥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刮下来,然后再把这一行人都给我捆回去,老六派人送信给那什么王富贵,就说他儿子在我们手上,若是想让他儿子好好活着回去就拿一万两白银来交换!!兄弟们回山!!” 几个山匪把连同趴在地上的元宝一同捆了起来扔进轿子里抬上了山,至于那什么王富贵会不会相信他家儿子遭人绑架了呢?那就要靠驻守在县衙的黄灿了,此刻黄灿正把醉倒在烟雨楼里边的王向钱给捆回了嘉州县衙,于是这般,王富贵就被无辜的卷了进来。 山匪们回了老窝,三当家让手下把纪宁等人押到后山的大牢关着,就在一行人来到大牢入口时,萧续随和着另外三名扮演轿夫的手下突然发难,眨眼间连同守卫在内的六名山匪就被萧续随等人一刀毙命。 “王一和李顺扮成守卫守在这里,孙山负责保护元宝的安全,王一和李顺这两天负责打探消息,每日酉时一刻来这里汇合!” “属下遵命。” 萧续随和纪宁扮作刚才押解几人的山匪一回前山就被管事的叫到会堂守门,两人不由相视一眼,这难道说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续随和纪宁站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大门外,汗水直往外躺。 哐当,某样重型武器仍在案几上的声音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唐门的堂主凭什么管起我们窝里内部的事情来??” “二当家这话说的,咱们现在也算是拴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自然也算的是一家人了,更何况在下只是提几点建议罢了,二当家又何来如此大的火气呢……” “谁他娘的跟你是一条道上的?当初要不是老大同意,老子跟兄弟们才不愿意去抢什么官粮呢!以前兄弟们虽说也过得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从没想过跟朝廷杠上,更别说抢劫什么救命用的赈灾粮饷,这他娘挨千刀的事儿不是我刘源午想干的!!!” “老二你给我闭嘴!!!” 一阵暴喝过后里屋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萧续随凭借内力把里边的声音是听得明明白白。 当夜萧续随等人来到后山回合,萧续随把白天听到的一切跟纪宁叙述一番,再结合王一和李顺两人探得的消息大致得知这波山贼一共有三个领头的,这几年内部出了点矛盾,一部分人以大当家唯命是从,另一波以二当家马首是瞻,三当家是个只管抢钱莽夫,但手底下还是有些跟随者,二当家当年对三当家有过救命之恩,故而在理论上三当家更偏向于二当家一些。 若是想要分崩这波山匪,那么刘源午便是此行的一个重大缺口,第二日萧续随暗地里跟踪了刘源午一整天,待到戌时总算等到机会,一掌劈在刘源午的后脑勺,咣当人就倒了下去,再揉吧揉吧把人捆结实了抗在肩上脚尖用力便飞了出去。 待到后山的大牢,纪宁和王一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萧续随解开刘源午身上的穴道,李顺对着人脑袋一桶凉水下去刘源午立马就清醒了。 “∑(  ̄д ̄;)你们!!你他娘的快把老子放开!!!” “二当家这厢有礼了。”纪宁抱拳行礼 “你是谁?”刘源午警惕道 “在下只是被三当家劫持来的一只肥羊罢了。” “得了吧,你哄哄老三那傻瓜还行,有这么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居然会被老三抓住,说吧你们混进来有什么目的?” “啧啧啧,是谁说山匪都是些只会打架的莽夫来着的??你看看我们三当家这脑袋瓜是相当灵活啊……” “你他娘的别给老子卖关子,先把老子放了咱们单打独斗,你若是赢了老子,老子就听你的,你若是输了就给老子滚下山去!!”刘源午吼道 “不是在下自夸,二当家真要对上我这位家丁不出二十招,二当家肯定落败,所以说二当家还是老子一点的好。”纪宁笑道 “你他娘的放屁!!”刘源午激动的脸红 “啧啧啧,现在是我们请二当家来商议一点小事,若是二当家执意不肯配合,那我们也就只有靠武力来让二当家割地称臣了啊。” “老子是什么人害怕你的威胁??”刘源午怒极反笑道 “二当家是真性情,当然不怕什么,只是那些跟着二当家的手下们呢?还有生活在上里的那些妇孺呢?二当家就没想过他们吗?”纪宁道 “你个杂碎,有本事就冲着老子来,不要妄动那些婆娘娃儿!!” “呵呵,在下只是个读书人罢了,怎会妄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呢?只是……” 纪宁的话并未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你他娘的有什么话就说!!”刘源午气愤道 “呵呵,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呢……” …… “你……你是说让我们投靠镇西大营??”刘源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其实刘源午在上山当山匪之前也萌生过上阵杀敌的想法,只是奈何还未到镇西军所驻扎的地方就成了一名山匪,有好好的皇粮吃谁愿意去当这被人唾弃的山匪呢? “山上跟着我的人不多,加上老三那些人也不过四成人马,另外的六成人吗都是老大的人,这两年来老大勾结那个什么唐门的顾庆武,山上的生活是有所好转,但大家跟着干那些埋没良心的勾当,大家伙心里都不好受,其实手底下也有好些人提过让我脱离老大的管辖,另寻一匹山过自己的日子,都怪我还念着以前那些患难相交的日子,想着老大可能也就只是一时被金钱迷了心窍,若是一直跟在身边劝着,指不定老大哪天就能回心转意了呢,结果到头来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刘源午无奈的说道,“好吧,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既然二当家如此爽快,那咱们也就不要浪费时间才是……” …… 一切都按着原定的计划进行,萧续随等人和刘源午暗中谋划好了一切后,便按着最初的意思等着王富贵派人来赎人。三当家得了钱还真就爽快地把人给放了。 一行人平安回到县衙,李营实也带着从州府借来的兵马赶了回来。当夜唐蔚也赶了过来,众人一边等着袁简等人的到来,一边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申时刚到便见袁简和梁欢二人急匆匆赶来的身影,一群人最终谋定子时一到便是展开行动! 第二十八章 陈三跟着几十个弟兄们挨个把堆放在地下室里的粮袋搬到马车上,此时离子时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几十个兄弟除了搬动东西是发出来的喘息声,竟然无一人发出其他杂音。 陈三除了认得跟自己一块儿干活的兄弟,一旁负责监督他们的那些守卫却一个也不认识,不过从一行人的身形举止感觉像是练家子,或许是那个什么顾庆武带来的人吧?陈三一边扛着连带一边想着。 这一代粮少说也有六七钧重,像这么重的的粮袋差不多堆满了两大仓库,再走一趟估计也就搬得差不多了。 当初从官兵手里把这批粮饷截下来的时候,陈三也在场,砍杀官兵的时候陈三这心里是顶顶难受的,听二当家说这批官粮是要运到嘉州县衙用作赈灾用的,当初听说要枪这赈灾官粮,好些兄弟当场就闹了起来,这可是昧着良心干坏事啊!他们这些人虽说干得都是些遭人唾弃的勾当,但至少还不曾滥杀无辜过,即便是以前抢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鱼肉百姓的奸商狗官,更何况哪回不是只图钱财不伤性命的? 一想到这些陈三就止不住叹息,他这都干了些什么是啊?? 就在陈三还在伤春悲秋之时,竹林外围却已人喊马嘶。 黄灿袁简二人分别带着二十精兵跟着刘源午事先画好的路线暗中潜入竹林,待到子时一到,梁欢带着大部分人马从东西南北四面包绕竹林,另外在山下各个下山必经之路则由李营实率领一干朝廷兵马死守在出口处,以防有人漏网。 萧续随和唐蔚,呃,不对,这两人现在带着唐蔚提供的两张人皮面具变得连他们妈都不认识了(诶?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了?),所以这两人现在一个叫鬼车(萧续随),一个叫獬豸(唐蔚)。 两人借着轻功暗中偷袭,一路解决掉不少暗桩,直奔竹林深处。 因为今夜要把囤积在此处的粮饷运送出去,故而不管是山匪还是州府以及唐门,分别都派出了大量人马驻守在竹林之中,外围发生的情况不消片刻便传到了顾庆武一干人等耳里,这头顾庆武连忙用飞鸽传信通知唐青,那头周涵,就是山匪头子,带着大帮子山匪冲了出去,戚师爷也将从州府带来的衙差调派出去迎战,故而此刻镇守在竹林中央的就只剩下顾庆武,戚师爷和零零散散百十来个守卫。 相对于其他人还不够鬼车和獬豸两人练手,不过多了一个顾庆武,两人就不得不小心行事了。 不到半柱香时间,鬼车和獬豸已经轻松解决了一切干扰,徒留戚师爷窝在墙角瑟瑟发抖,那熊样两人都懒得看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顾庆武捏紧手中的双钩爆喝道 “我的名字还不陪你这无耻小人知道!”獬豸幽幽地说道 “你!!!宵小之辈口出狂言,看来今日不让你尝尝我顾老三的厉害你还不知道阎罗王也长着三头六臂!” 顾庆武说着便向着獬豸所站的方向袭来,獬豸也就是唐蔚,和这顾庆武皆出自唐门,虽说所习武功心法大有不同,但毕竟源于同宗,招式间或多或少有些相似之处,唐蔚碍于不能使出全力,顾庆武碍于技不如人,一时间两人陷入胶着状态。 好在渐渐地两人开始熟悉其彼此间的招式起来,唐蔚也索性放弃唐门武学,转而使用近两年来才开始练习的混元掌,此掌法与之唐门武学恰恰相反,唐门讲究的是先修内功再练拳脚,故而唐门中人大多数轻功了得,但武功却要较之其他门派弱上一些,而这混元掌属道家武当派内功绝学,是《残阳秘笈》十大奇功之一,此技至纯,至秘,可谓是:神奇而真实,高绝又可攀,习修者若练之得法,两年时间,即能练出令常人难以置信的功力,如掌开顽石,指碎砖块,抖手发功即可抛敌于丈外。【注解一】 唐蔚修习此掌法正好两个年岁,配合自身内力,可谓锦上添花,此刻变幻掌法,顾庆武更是应接不暇。 顾庆武此刻内力蓄积于两臂之上,使得双钩攻击速度也随之加快,唐蔚双手一左一右挡开双钩的攻击,顾庆武只顾着连番攻击唐蔚要害之处,全然忘记唐蔚这混元掌可劈顽石,若再配上内功即便是一丈外的敌人也可伤及,不可不为凶险,此刻唐蔚并未急着躲开顾庆武的攻击,顾庆武还在庆幸这厮也不过如此,哪成想转瞬间,唐蔚内力再次蓄积于掌间,在接连三次击中顾庆武的双钩之时,双钩不堪重负,顺着先前的裂纹碎裂开来。 不仅如此,就连顾庆武双手虎口处也被震裂开来,唐蔚连胜追击,右掌五指并拢成手刀形状,直袭顾庆武面门,一时间顾青武心中大骇,大叹一句:我命休矣! 只是事情总不会按着一方设定的方向发展,就在眼看着唐蔚即将了解顾庆武性命的时候,一个截手回打化去了唐蔚的攻击,一时间林间多出了两人:唐槐,唐青。 原本站在一旁悠哉看戏的萧续随也紧绷起了神经,飞身跃到唐蔚身旁。 因为唐蔚和萧续随两人带着人皮面具,故而唐槐和唐青两人也没能将两人认出来。 “没想到居然能碰上失传已久的《残阳秘笈》奇功之一的混元掌,我唐某人真是三生有幸啊,在下唐槐,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唐槐阴笑道 “……” 唐槐和萧续随没一个打算回答唐槐的问题,一时间气氛更加紧张了。 “呵呵呵,看来是在下唐突了,两位是准备直接硬来了?” 唐槐暗中蓄力,准备出其不意,唐蔚又怎会不清楚唐槐此人的阴险之处,别看这人平日里跟你谈笑风生,背地里还不知道坏成啥样了,唐家三兄弟中,在外人看来,唐槐最有习武天赋,而唐蔚因为其母当年只是因为唐父酒后乱性不小心种下的孽种,故而在唐蔚出生不久后母子两便被扔到了后山任其自生自灭,只不过也因此才认识了唐蔚现在的师傅了无子,了无子见唐蔚颇具习武之资,故而在唐蔚不到三岁时便开始传授武功心法,只是不知道这了无子跟这唐门有何渊源,所教授的一系列武功心法竟皆出自唐门武学,只是在唐蔚十五岁那年才开始传授其这套混元掌。 自从唐蔚学习了混元掌后,内功修为大进,就连唐槐也不能站其左右,了无子并不希望有人知道现今还有人会这混元掌,故而平日里都让唐蔚敛去三成功力,装成碌碌无为的模样蒙混过关。 这会儿非常时期,唐蔚猛然间将内劲提升至八成,很快感受到了唐槐身体上的气息变化,一旁的萧续随感觉到了唐蔚的变化,也跟着神经紧绷起来。 一瞬间四人两两成双,唐蔚对上唐槐,萧续随对上唐青。 撇开唐家兄弟二人不谈,单看萧续随这边。 唐青一手持剑,一手放于身前,萧续随双手五指弯曲,一前一后放于胸前,唐青率先攻了过来,唐青的剑法以快闻名,常人往往还在防御其前一招时,唐青已经变化剑身袭向另外一处了,此刻挥舞着的长剑在空中留下无数残影。 再观萧续随这边,手势不断变换地截住唐青袭击过来的长剑,脚下以一种奇异的步伐前行,四肢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唐青再一次击向萧续随面门,萧续随两脚快步顺势退回到五行中‘金’和‘火’两个方位,双腿弯曲,上半身向后倾倒,左手食指和中指微张,瞬间截住唐青刺过来的长剑,此时右手半合呈半圆姿势,在离剑身还有些微距离的时候,五指借以内劲弹开,嗡的一声,唐青虎口一麻险些握不稳手中的剑柄。【注解二】 “五行六合掌?!!!怎么可能??剑门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唐青惊讶道 当初马卿教授萧续随这套掌法的时候,压根就没说过这套掌法的名字,这会儿湛然听到有人说出这套掌法的名字出处,还真让萧续随有些茫然。 高手交战,分不得半分心神,就在萧续随陷入茫然的时候,唐青抓住空挡剑身劈向萧续随左侧颈窝,萧续随四肢的配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只得左躲右闪,但还是被剑气划伤左肩,顿时鲜血顺着伤口往外冒,萧续随不得不抽出空当封住左肩几处腧穴,这样一来也影响了萧续随出拳的速度。 因为受伤的影响,萧续随只能勉强挡开唐青的凌厉攻势,身体不断后退,唐青也借机不断加快攻击速度,眨眼间又攻了上来,萧续随跃起,抬右腿前踢,唐青截住萧续随踢出的右腿,向自己身侧带过去,再向后用力,左手抓住萧续随右手前臂,下压的同时再翻起身来用右腿跪在萧续随身上,并快速封住萧续随周身几处腧穴,使得萧续随躺在地上不得动弹。 可怜萧续随习武的年份不过五六载,不论是内功还是拳脚功夫哪比得上从小便开始习武的唐青,这会儿被人压在地上只得眼睁睁盯着那柄长剑朝着脖子砍去。 就在唐青手中的长剑还差一寸便要砍下萧续随的头颅时,不料唐蔚尽飞身过来将压在萧续随身上的唐青给踢飞出去,唐青一时不察被人暗算,半途中硬是提起九成内力扭转身体飞了回去。 唐蔚解开封住萧续随身上的穴道,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唐青对面。 “你把二少庄主怎么了!!???”唐青厉声问道 “……” 唐蔚用手指了个方向,唐青顺着手指看过去,唐槐此刻已经晕迷在地。 “你杀了他?!!” “……” 唐青没空跟唐蔚打哑谜,连忙飞身过去将昏迷不醒的唐槐扶起,摸了摸唐槐颈脖处,感觉还有微弱的搏动才放下心来,想要将人扛在肩上离开,唐萧二人一前一后拦住了唐青的去路。 三人神情紧绷的对峙着,就在萧续随和唐蔚两人打算主动攻击的时候,唐青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两颗拇指大小的圆球朝着地上摔去,顿时一阵烟雾飘散开来,待到氤氲的烟雾散去,两人环视一圈也未找到唐青和唐槐的身影,两人本打算四处搜寻一番的,结果怎么也提不起内力来,萧续随郁闷地直皱眉头,再观唐蔚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刚才那阵烟雾有问题?”萧续随问道 “软功散……”唐蔚咬牙道 “??就是让人在两个时辰内内力尽失的软功散???”萧续随也跟着黑脸了,“那现在怎么办??” “唐槐被我震伤了内脏,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好过,唐青就是唐槐身边的一条狗,唐槐都半死不活的了,那条狗还能翻出点花样来?反正日后也有的是时间,现在主要是把那批官粮找出来!” “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拿去,这是逍遥散,这软功散多是用些寒凉的药材,或多或少对内力修为都有些影响,这逍遥散正好能中和软功散部分药性,也对日后的内功修行有些好处。” 萧续随说着把手中的瓷瓶扔了过去。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对这方面有所涉猎,才这般年纪就能把五行六合掌练到第五层,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唐蔚笑道 “第五层吗?我不太清楚,当初教我这套掌法的人并没有告诉我这套掌法的名字,对了,刚才那个唐青还问我是不是剑门的人,他为什么这么问?”萧续随问道 “……这五行六合掌是剑门三大镇门之宝之一,据我所知剑门中会这套掌法的人加上去世的上一代剑门门主,也就只剩下一个云游在外的马长老,至于这个马长老有没有把这套掌法传授给其他的人我就不太清楚了。”唐蔚道 还没等萧续随说些什么,这头梁欢已经带人把两人包围了起来。 “袁简!!抓到两个活的!!”梁欢欢天喜地地对着身后叫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要么砍了,要么捆起来抓回县衙听候发落,对了,老袁见到秦校尉没有啊?”黄灿的大声嚷道 ( ̄_ ̄|||)这是萧续随( ̄▽ ̄“)这是唐蔚 傻了片刻,两人才想起这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呢,萧续随愤恨地撕掉贴在脸上的面具,咬牙道:“黄灿你刚才说要砍谁来着的?” ( ⊙ o ⊙)( ⊙ o ⊙)( ⊙ o ⊙) “校……校尉,标下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那个什么梁欢我去看看官粮都装好了没,这就交给你了啊!”黄灿奔走 “……”众人( ̄_ ̄|||) 结果黄灿因为嘴贱被萧续随扔到了山匪窝里整顿山匪。 被众人遗忘的戚师爷居然从重重包围中冲了出去,马不停蹄地赶回益州向还蒙在鼓里的张远闵通风报信,可就在张远闵打算弃官逃命的档口却被萧续随带着众人给抓了回来。 萧续随带人抄张远闵家一事是先斩后奏,待到蓝景天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三日后的事儿了,户部侍郎史卿赶到益州的时候只看到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张远闵和一纸认罪文书,至于张远闵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早已不知去向,回头想起找张远闵问个明白的时候却是无论怎样威逼利诱也无济于事了。 最后史卿只得无功而返,朝堂之上因为此事也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无论结果如何对于萧续随来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只有待到羽翼渐丰才是真正翱翔之日! 嘉州城内的事情最终落下帷幕也差不多花去了五六日的时间,萧续随因为重伤在身,一直闭门休养,期间史卿曾多次造访都被纪宁以其身体欠佳为由给拒之门外。 经过四五日的修养萧续随身上的伤也差不多结痂了,这会儿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萧续随睡了一下午又渴又饿,想要爬起来找水喝。 “停停停!!别动!哎哟祖宗,你能消停一点儿么?” 陆弛放下手里的汤药连忙跑过去扶人,“你这伤才开始结痂,不能乱动,要是等会裂开了又得重新上药,麻烦不说还痛得要死,就算你受得了,奴才看着也心疼啊。” 萧续随盯着陆弛笑得见牙不见眼,陆弛哪管这些,扒拉开萧续随的里衣一看:伤口还真裂开了,心疼得不得了,找来药箱给萧续随换药,撕开混着血痂的布条时牵动了伤口,萧续随痛得脸都纠结在一块了,可怜兮兮地盯着陆弛,看得陆弛既心疼又好气。 “吃吃……” “活该!!” 陆弛嘴上恶狠狠地骂着,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不少,看着低头认真为自个儿包扎伤口的陆弛,萧续随这心是甜蜜满溢啊,忍不住伸出爪子摩挲陆弛的脸颊,惹得陆弛满脸绯红。 包扎完伤口,陆弛一掌拍开某只作恶的狼爪,背过身去收拾药箱。 “……吃吃……再过三天我们就要离开嘉州城了……” 随着萧续随的话,正在收拾药箱的身子顿了一下,“……这样啊……” “吃吃,我和纪先生想借着这次机会把祸乱西蜀境内的山匪一网打尽,此去大概也就不会再回嘉州了,所以我希望这次能带着你一块儿离开,吃吃我不想我们再分开几年才能见上一面,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再拒绝我了……” “我……我……不知道……” 陆弛提着药箱逃了。 ****** 月上树梢,万念俱寂,县衙后院的花园里,陆弛一脸呆傻的模样盯着当空的圆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李营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营实哥?恩……睡不着出来坐坐,看到满月才想起这都快到中元节了,也该找个日子给阿爹烧些纸钱才是……” “中元节啊,没想到我这知县当了也快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真是什么事儿都让我给遇上了啊……”李营实自嘲道 “营实哥……对不起……”陆弛哽咽道 “傻蛋,哭什么啊?当初陆叔伯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得这么伤心,不过就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我都不在意了,你还死记着干嘛?”李营实走过去摸了摸陆弛低着的脑袋笑道 “要……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你也不至于……”陆弛有些说不下去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这老命估计就要交代在这小小的县城了,也没什么的,我又不是女娃子家家怕将来嫁不出去,再说了那人不是我这小小的县令惹得起的,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营实哥……呜哇——” 陆弛开闸泄洪,蹭湿了李营实的前襟。 院子里陆弛抱着李营实哭得肝肠寸断,东厢的两间客房内也有两人矗立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一夜未眠。 三日后,嘉州东城门外。 陆弛和李营实两人站在一旁说悄悄话,这头萧续随和唐蔚杵在几丈外驻足等候。 “这个给你。” 唐蔚说着扔了一本书册过去。 “这是什么?”萧续随抬手接住书册纳闷道 “谢礼,浣花山上的那帮山匪我会找人帮忙看着的。” “谢谢,不过无功不受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暂时没有,先欠着吧。”唐蔚笑道 “……行!” “那,后会有期!”唐蔚行手礼笑道 “后会有期!”萧续随回礼 待到陆弛依依不舍地和李营实告别,萧续随带着人坐上马车,萧续随把人安顿好后翻身跃上坐骑对着身后几千兵马气吞山河地吼道: “拔营——” 第二十九章 齐宣二十一年,辛丑年七月。 “你们几个先去收拾外边的东西吧,这里有我就行了。”陆弛道 “陆郎中这些箱子用不用俺们帮忙搬出去?” “恩……这几个都搬出去吧,麻烦各位了。” “陆郎中哪的话,每次都是我们麻烦你,要不是你医术高明,俺们几个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了,哈哈哈”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陆弛腼腆地笑道 “俺们说的都是实话,以后陆郎中有啥事尽管吩咐俺们去做就是了,俺们就先出去做事了啊。” “好的,大家都当心点。” “好嘞。” 几个大汉一人扛着一个大木箱出去了。 陆弛把剩下的一些东西都清理了一下,又觉着就这么四处堆放着不太方便,想着再找个木箱把这些东西装在一块儿,四处翻找了一番,好不容易才从床榻下边拖出来一只木箱。 打开木箱的时候居然发现里边放着大半箱的信函,里边居然还有几封写着他的名字,陆弛忍不住好奇打开一封读了起来,还没读完一封,陆弛便受不了的红了老脸。 “在干什么?” 萧续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陆弛忙不迭地将信函藏在身后。 “没……没什么……” 萧续随此刻才注意到陆弛身旁的木箱,也跟着别扭起来,“那……那些都是以前想你的时候写的……” “……恩……”陆弛点头 “不过现在再也不用写了,因为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萧续随一把将陆弛抱起放在案几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别……等会儿还有人进来……”陆弛伸爪推开某只狼 “本将军在自己的营帐内,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敢随意闯进来啊?” “我……唔……” 陆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封住了双唇,又被霸道地撬开银牙直捣黄龙,陆弛可怜兮兮的张着嘴任其啃咬,口中津液满溢,顺着嘴角滑向颈脖深处,萧续随顺着津液滑出的轨迹顺势向下,拉开领口露出早已布满痕迹的胸口,萧续随就着上边的痕迹咬了上去。 “啊——”陆弛惊呼,“不要了,很痛的……” “不要?这里还没印上记号呢。” “哎哟,你是狗啊?!”陆弛疼得炸毛 “将军,秦将军有请。” “……” 萧续随是箭在弦却不得而发,懊恼地直抠头皮,一身寒气冻得外边几个守卫冷汗直流。 即便是到了将军营也依旧冷着一张俊脸,弄得秦莽一头雾水。 经过众人肌擘理分的商议后,萧续随带着两千户精兵连同纪宁、黄灿等人一同回京,到此黄灿、袁简、梁欢三人才得知这几年来同他们出生入死的将军居然是当朝四皇子萧续随,三人吓得赶忙扑在地上行礼,吓得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最后萧续随不得不赏了几人二十军棍才把人给打醒了,然后一个个跛着腿精神抖擞地跟在萧续随身后向着上京的方向前行。 ******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八月十二这天赶到上京城西城门外二十里的驿站,因为不允许武官带兵进入都城,故而萧续随命令梁欢在驿站驻守,而自己则带着黄灿,袁简,纪宁以及陆弛一同进入城内。 陆弛一入城便和萧续随等人分开,陆弛回柳府,萧续随将纪宁等人安置妥当后便只身赶忙皇宫。 此刻正值早朝,萧地锦还在正在大殿上看戏(?),萧续随得空回寿安宫了一趟,秦昭容看着英姿勃发的萧续随唏嘘不已,萧续随费了诸多口舌才使得哭得梨花带鱼的秦昭容波涕而笑。 在寿安宫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传话太监来请萧续随,跟在小太监身后一路走向太和殿,萧续随也抽空环视了一下皇宫内院的景致,景致还是那样,人却已物是人非。 快到太和殿的时候有幸碰到萧远志,萧远志今年差不多二十有一了,但萧地锦依旧没有立储的打算,朝堂上大皇子一派为这事更是三番五次的上书劝谏皇帝陛下早日作出定夺,眼看着萧地锦也快到了天命之年,这两年来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不仅是大皇子一派着急,三皇子一派也没闲着。 两派人马争斗多年,萧远志和萧决明也不复当年的青涩,萧远志一直以来都是那副令冰冰的模样,此刻见到萧远志较之原来有过之而不及,真真的是赛雪欺霜。 “皇兄,别来无恙……”萧续随笑道 萧远志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答,然后便是带着一帮人施施然离开了,弄得场面尴尬不已,倒是随后而来的萧决明热情异常,让萧续随有些难以消受。 萧决明早已褪去浮躁越发显得奸狡诡谲。 “四弟这一别也快有三个年岁了吧?为兄这些年甚是想念四弟啊,早就听说父皇下诏让四弟回来,原本想着亲自上城外去迎接四弟凯旋的,可惜这些日子上京城里的天气变化莫测,前日里父皇更是染了风寒,太医局说是要卧床休息才行。本王最近都在忙着帮父皇批阅奏章,已经有三个日夜未曾好好地休息过了,四弟不会因此怪罪为兄吧?” “不打紧的,既然分身乏术,皇兄当以国事为重才是。”萧续随谦卑道 “呵呵呵,四弟真是生分了,虽说皇兄不能亲自迎接四弟归来,不过皇兄可是随时都在关心着四弟的,皇兄可是为四弟准备了一份大礼等着为四弟接风洗尘啊!”萧决明笑道 “???皇兄客气了。” “哪的话,恩,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四弟赶着去见父皇,那皇兄也就不耽搁四弟的时间了,那本王先告辞了。” “恭送皇兄。” 萧决明一走萧续随这脸上便黑了下来,这萧决明以前对他恨之入骨,这回居然待他如此亲厚,还说什么准备了一份大礼为他接风,一准没好事,不过萧续随才刚回来,朝堂之上的情况还不甚明了,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萧续随相信这样被动的日子用不了多就就会结束了。 ****** “四殿下,这边请。” “有劳葛公公了。” 萧续随跟着葛公公进入太和殿,一进门便看见坐在上位的萧地锦,才不多两三年的光景,萧地锦这双鬓间居然多出了些许白发,脸上的纹路也越发的多了,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帝王气势也早已不复当年。 在冷宫的那段日子,萧续随也曾怨恨过萧地锦,只是随着年岁的增加,这份怨恨也在逐渐消散,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萧地锦,萧续随这心里不经意间也泛起了阵阵伤感,毕竟血缘这东西终究是不可偏废的。 “儿臣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赐座。” “谢父皇。” “……过来。” “??” 萧续随有些莫名,但还是走到萧地锦跟前,萧地锦抬起头看着长身玉立的萧续随,一时间愁绪满腹,忍不住伸手去摸萧续随的脸颊。 “……这些年委屈你了……” “儿臣……不觉得委屈……” “……跟朕说说这两年在西蜀带兵的事儿吧。” “……恩……” …… 萧续随不明白萧地锦为什么想要听他带兵打仗的事,也只得捡些有趣的说来听,起初还有些磕磕巴巴,讲到后来也有些激动,甚至站起身子连说带比划,萧地锦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听到关键时刻也会忍不住坐正身子用眼神催促萧续随赶快讲下去,听到萧续随受伤的时候也会心疼得直皱眉头。 就连午膳萧地锦也让人端到太和殿同萧续随一同享用。 最后萧地锦也只是让萧续随讲了些带兵打仗的趣事,其余的一点也没提及,弄的萧续随真有些莫名其妙了,回去跟纪宁商量的时候,纪宁倒是觉着这样挺不错,认为这皇帝老儿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萧续随不闻不问,倒是那个三殿下说的什么大礼让两人都有些在意。 在萧续随觐见萧地锦的第二日,萧续随就接到来自萧地锦的诏书,诏书上说因为萧续随平定西蜀有功,加之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要封他为义安王,赐宅邸一座,黄金万两,云锦百匹,奴仆百人…… 以上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圣旨最后居然提到,说什么萧续随年满一十有七,尚未有一子半女,故而让他取吏部尚书次女姜阿芙为妻,下月十八便得完婚。 萧续随看到完婚两个字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恨不得将手中的圣旨烧成渣渣。 “……” 萧续随已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其实这事儿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吏部尚书姜尚是朝中少数几个还未卷进党阀之争的官员,更何况这吏部尚书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下月中旬又是一届科举,若是能在来年官员的品秩编排中插入我们的人,那对我们今后的大业只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注解一】 “不……不可以……本王不能娶那个什么姜阿芙,你这样要本王至陆弛于何地??!!”萧续随说着便红了眼眶 “殿下……成大事者怎可拘于儿女情长!!”纪宁怒道 “不……不可以……本……本王做不到……本王不能这样对他,当年若非因为他,又何来今日的义安王??先生……本王在十岁那年便曾发过誓此生定不负他,你让本王取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不仅辜负了陆弛,也害了那个无辜的女人啊。” “……殿下难道没有想过,日后若是成就大业你也不得不面对子嗣的问题啊?” “……到那时总会有办法的……” “即便是这样,现在殿下也不得不娶这个女人,一来我们不可能违抗圣旨,二来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得罪一个吏部尚书,其三这对我们只有利而无一害,不管怎样这人是必须取的,至于陆弛那里……要不微臣去帮殿下去解释一下?” “……还是本王亲自去说吧……” ****** 陆弛回柳府看望了柳梓里,接着又上李少辛府上探望一番,顺带把李营实交代给他的那些东西捎给夫妇两。 因为陆弛早些年已经通过了太医局的太医考核,故而这次回上京,柳梓里便打算让陆弛重回太医局,陆弛考虑一番后决定答应下来。 于是在回上京后的第五日陆弛便上吏部备案去了。 梁大蓟和秦萱草两人在去年的时候已经通过了太医的考核,年末柳梓里和张郁李两人要从太医令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梁小蓟将要参加太医令的考核,这让陆弛欣喜不已。 “梁小蓟,你听说没?”秦萱草嚷道 “听说什么?” “就是今儿个要来一名新太医呢。” “来就来呗,关我们什么事?” “……是哦……”秦萱草嘴角抽搐了一下。 陆弛跟着柳梓里走进太医局,四年不见,这太医局里的草药越发茂盛了。 穿过回廊便来到太医们日常工作的药坊,柳梓里带的学徒正在里边磨药,见到柳梓里到来,赶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行礼,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个孩子。 “这位是新来的陆太医,今后为师不在的日子,你就跟着这位陆太医理学了。” “是的,陆师父早。”小孩说着就跟陆弛行礼 “诶?师父,你没说让我带徒弟的??”陆弛惊讶道 “你看看太医局哪个太医没带学徒了?梁太医已经带着两个学徒了!!” “他是他,我是我嘛……” “鬼扯,让你带你就带,哪那么多废话!” “……╭(╯3╰)╮好嘛……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父的话,学生叫叶白及,今年刚满十三。” “哦,才十三就当上学徒了啊,蛮不错的嘛。” “呃……这个……” 叶白及被陆弛夸奖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伸爪抠头皮。 “过来,带你上每个太医那去打个照面。” 于是当陆弛跟着柳梓里来到第一个熟人那里的时候,药房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σ‘д′)σ你,柳弛??!!!真的是你??” 秦萱草猛的窜到陆弛跟前,一手环胸一手摸索下巴,围着人转了两圈,而后猛地将人抱住,“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想着回来??走了那么久连封书信也没有,我都以为你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呢,哎哟,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诶?你看到梁小蓟他们没有?没有,走走,上他们屋去窜窜,柳太医我先把人带走了啊~” 秦萱草拉着陆弛窜门去了。 梁氏兄弟虽说反应没有秦萱草那么夸张,但总的来说都挺高兴的,梁大蓟更是喜极而泣,弄得梁小蓟心疼不已。 四人四年后再度聚首,都有些情难自持,最后一个个都喝醉了,横七竖八地躺在秦萱草屋里呼哧呼哧地睡死过去。 ****** 注解一:讲述吏部尚书那四小句,可百度‘吏部’,借用一下ε = = (づ′▽`)づ 第三十章 “不是说让那个贱种取史卿那老头家的三女吗?现在怎么变成了吏部尚书家的次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群饭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王拿你们来干什么?!!!”萧决明咆哮道 “殿下稍安勿躁。”颜良劝道 “圣旨都下来了,你居然还能这么镇定,是不是要让那贱种当上皇帝你才知道着急啊??” “殿下,微臣等人虽说能是有奏请陛下给四殿下赐婚,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手中,虽说我们这次没能拉拢吏部尚书,但是户部尚书已经是我们的人了,现在户部刑部都已经是我们的掌握之中,若是再能将兵部尽收囊中,那成就霸业也就指日可待了。” “光搞定一个兵部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我们手里没有兵权,没有兵权拉拢再多人都是废物!!”萧决明低吼 “殿下这是谁又惹你了啊?发这么大火气?” “!!蓝丞相,快请上座。”萧决明见蓝景天到来,赶忙摆出笑脸迎接 “殿下这是为了什么事大动肝火啊?”蓝景天笑问 “回丞相的话,殿下正在为兵权一事发愁呢。”颜良答道 “原来是这事儿啊,老夫今儿个来的目的正是为解决此事而来的。” “丞相想到办法了??”萧决明惊讶道 “……办法吗倒还真是想到一个……” “那快说出来听听……”萧决明催促道 “不知殿下还记得年前告老还乡的平武将军梁启瑞吗?” “见过几面,怎么了?” “现在的镇南营主帅马云德正是由这梁老将军一手提拔的上来的,梁老将军对马云德有知遇之恩,一直以来马云德也是以梁启瑞马首是瞻,老夫与这梁老将军还有些交情,若是能劝得梁老将军站在我们这一阵营,那么拉拢马云德也就有望了。” “真是太好了!!本王马上安排人去拜访梁老将军!”萧决明拍手叫好。 “不急,这事儿还得老夫亲自跑上一趟,只是这秋夕一过,连着就是科举,老夫作为监考官怕是分身乏术,拜访梁老将军一事估计得挪到下月中旬,好不容易陛下这段时间让殿下和大殿下一同帮忙批阅奏折,这么关键的时刻老臣希望殿下能奈住性子,若是在这段时日出了差池,那以后殿下怕是难以再和大殿下分庭抗衡了……” “孙儿醒得……” ****** “哎哟,这王府看起来就是比咱们镇西大营的帐篷霸气,门口那牌匾看起来就让人心生畏惧啊,老子这辈子也能住上这王爷府算是值了!”黄灿大摇大摆的走进王府 “切,一副穷酸样!!”梁欢在后边吐槽道 “欢子,你说哥哥我什么坏话呢??”黄灿挑眉问道 “谁让你当我哥的了?我哥这会都投胎好多年了!” “那不就结了,欢子别害羞嘛,哥哥我随时随地罩着你,有什么困难就来找哥,哥给你顶着,想哭鼻子了,来,哥的胸膛借给你!!” “(#`′)滚远点!!” “呵呵,这两泼猴一天到晚没个正行,你是从哪挖出来这两活宝的?”纪宁笑道 “别管他们,等他们闹够了自个儿就消停了。”萧续随道 “还别说,这义安王府看起来真不错,听说以前是御王爷的宅邸,听说这御王爷当年甚得太祖欢心,原本打算下诏将皇位传给御王爷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御王爷居然惹上了天鹰教的左护法,后来两人纠纠缠缠居然看对了眼,天鹰教被江湖正派围攻的时候,御王爷带兵冲出重围救出了那个左护法,事后太祖震怒,削了御王爷的爵位,贬为庶民,御王爷也因此对红尘再无留恋,和那左护法隐姓埋名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生活再清苦也是甘之如饴……”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真正能放下心中对权利的渴望呢……”纪宁喃喃道 “……是啊……” “对了,我听说陆弛好像又回太医局去了。” “……是吗……” 纪宁看着愁容满面的萧续随如鲠在喉,“殿下你这样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陆弛迟早也会知道的。”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萧续随叹道 纪宁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到萧续随哽咽难言的模样也只得作罢。 朝中不少大臣得知萧续随被封为了义安王,不日还将和吏部尚书的次女成婚,个个都腆着脸来巴结,一时间王府外门庭若市,纪宁让管家把众人送来的贺礼都收到仓库中去,至于那些拜帖则通通压着不回应,一时间朝堂上的众位大臣们都摸不准这新进的义安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在众人期盼着能第一个被义安王请入王府大门的时候,萧续随却在暗中拜访了两位大臣,这两位大臣正是当年在上京城十里外的凉亭为萧续随送行的中书令刘使君,尚书令黄络石。 萧续随远在西蜀边陲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宫中的动静,这两位大臣功不可没。 几人密谋了一夜,直到丑时过半才分道扬镳。 “现在宫中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大皇子一派接连不断的上奏希望陛下能尽早立下储君,陛下也开始让大殿下辅助监国,而现在六部之中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都已投靠三殿下门内,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也被大殿下拉拢,现在只剩下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这吏部尚书倒是不急,反正只要殿下一成婚,这吏部就成我们囊中之物,故而现在这兵部就成了众人必争之地,最让人头疼的是这兵部尚书居然是镇南大营马云德马将军的同胞兄弟,两兄弟都是一个性子,兄弟两又历来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若是能得兵部尚书青睐,那么镇南大营也就不在话下了,反之亦然。所以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拉拢兵部尚书马云望。”纪宁分析道 “只是这马云望既不好色也不贪财,还是个老婆奴,听说马夫人当年因为生次子的时候大出血死了,就给马云望留下这么两个宝贝儿子,大儿子马以致进了马云德的镇南大营,现在就身边也就剩下一个不到及笄之年的次子马静远,咱们可以从马静远身上做文章。”萧续随道 “问题是人人都知道马云望疼马静远,想要拉拢马云望就得从马静远身上下手,这些年来软的硬的你那两个哥哥还做得少吗?以至于现在这尚书府被重兵包围地牢不可破,别说进去了,就是马静远想要出趟门都得经过马云望同意,身后还明的暗的跟着无数护卫,想要接近马静远简直比登天还难,虽说凭你现在的武功想要冲破重重包围把人带出来倒也不难,只是我们现在是有求于别人,不能硬来,若是弄巧成拙就得不偿失了。”纪宁道 “看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才是……”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 “店家,来两碗酱面,一碗不加干姜。” “好嘞——” …… “恩,还是上京的酱面味道最正宗了,咦,你怎么不吃啊?不会是面里放了干姜吧?”陆弛问道 “……没有……” “你个小兔崽子,看爷爷我抓住你,不打断你的狗腿!!” 一声暴喝将陆萧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只着里衣,头发蓬乱,脸上有伤的及笄少年手上抓着馒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狼狈地四处逃窜,身后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穷追不舍。 “诶,面还没吃……” 陆弛话还没说完,萧续随已经飞身追了出去。 这头萧续随追上跑路的少年,一把将人拉住护在身后,三个大汉追了上来。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少管闲事!”大汉甲喝道 萧续随眼睛微眯,嘴角噙笑,“这闲事在下还就管定了!” “大哥少跟他废话,看他穿得人模狗样的,家里一准儿很有钱,干脆一块儿绑了,说不定还能发笔横财。”大汉乙说道 “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的啊……”大汉甲笑道 “喂……你突然发什么疯啊,累死我了……” 陆弛吭哧吭哧地追上来,三个大汉相视一眼,眼里透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又来一只肥羊……” “嘿嘿嘿,这个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病秧子,老三先把这只弱鸡给我捆起来。” “好嘞,噗——” 被叫做老三的大汉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一脚踢飞出去,剩下的两个大汉,还没反应过来萧续随已经一人赏了两巴掌,被打得地方立马肿了起来,疼痛使得两个大汉回过神来,随之一声暴喝,两大汉齐齐攻了过来。 两大汉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取萧续随要害之处,想要以双管齐下的攻势迫使萧续随无还手之力,看着两人的招式,萧续随也不禁有些诧异,总觉得这招式之间有些熟悉的感觉,三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一时间谁也没能占得先机。 数十招过后,萧续随显然摸清了两人的武功路数,两人修行的武功正是萧续随刚入门那会练的那套十段锦,若是按照唐蔚的说法,教授自己武学的马卿出自剑门,那么这几人显然也是出自剑门,而这京城之中想要对马静远不利,又与剑门一派有所关联的人,那不消说也就只有他的好三哥萧决明了。 既然探得虚实,萧续随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提起七成内力再配合五行六合掌,数招内便将两个彪形大汉打得落花流水。 两个大汉眼看着不是萧续随的对手,忙不迭拖上被萧续随踢晕过去的同伙,叫嚣着跑了。 “嘶嘶,好痛啊(@_@)” “忍一忍就好,这药涂上去伤才好得快……”陆弛道 “可是真的很痛啊(≥o≤)” “这点痛都受不了还是不是男人啊!!”陆弛愤怒了 “( ⊙ o ⊙)!”马静远被镇住了 “噗——” “你笑什么!??你还不是一样!”陆弛斜乜一眼讪笑的萧续随 “……=///=” 于是这般,马静远直到被蹂躏的眼泪汪汪的才从陆弛的魔抓下解脱出来。 “对了,这小子要怎么办?不可能又扔在这儿吧?”陆弛问道 “不要扔下我啦,我肚子好饿哦,要不你们送我回家好了,我给你们银子o(>﹏<)o”马静远哭道 “你再哭我们就不送你回去了,你家在哪啊?”陆弛问道 “我不知道在哪,但是我记得走回去的路。”马静远憋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说道 “走吧。” 萧续随一句话让又想发飙的陆弛闭上嘴,陆弛牵着快要哭出来的马静远跟在萧续随身后走着,三人转了几个弯就到了马静远说的家。 马静远拉着陆弛走到门口拍门,吱呀一声后大门开了,应门的人看到马静远,顿时就大声嚷开了。 “小少爷回来了,老爷,小少爷回来了……来了……了……” 再接着就是众人的脚步声,一名老者带着几个家丁急匆匆地赶到门口,老者一步上前抱住马静远,声音都有些发颤,“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待到老者情绪稳定下来,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两人,看到萧续随的时候,老者忙不迭地行礼道:“下官不知义安王在此,让义安王见笑了。” “马尚书不必客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常言道蛇打七寸,在这多事之秋还望马尚书能多做些防备才是……” “王爷教训的是……” “岂敢岂敢,本王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既然马尚书寻回爱子,本王也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恭送王爷。” 待到萧续随和陆弛一离开,马云望便回头吩咐下人严查今日之事。 “爹,远儿饿了。” “好好,咱们先让人看看身上的伤口再吃东西好不好。” “不用了,刚才那个大哥哥已经帮远儿上了药了。” “??怎么回事?” …… 于是马静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马云望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是义安王救了你?” “对啊……” “……” 听了马静远的一番叙述,马云望心中自是有了一番打算。 第三十一章 “小白及把药箱拿上,等会跟我上吏部尚书府上巡诊去。” “好嘞~” “小师傅,这尚书府是什么样啊?” “还不就那样,有房子,有院子,还有池子……” “……( ̄▽ ̄”) “ 可怜的小白及跟着个不靠谱的小师傅,一路内心吐着槽去了尚书府。 …… “小师傅,怎么着尚书府看起来这么寒酸啊?还不如上次去的那什么吏部侍郎的宅子,你没看见史大人会堂里摆的那尊青瓷双耳花瓶,看那成色得要好几百两银子吧?还有那墙上挂的那些字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迹,没想到在户部当官的都这么富有,哪像我们太医局里的人,个个穷得叮当响,早知道当初就听阿娘的话用心读书了……”叶白及郁卒 “你今年才十三,现在开始理学还来得及,就凭你这悟性,说不定几年后还真就能有一番作为。”陆弛笑道 “小师傅你埋汰徒儿吧,还悟性呢,前天才被梁太医给臭骂了一顿,说我朽木不可雕也,我看我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两位师傅学医好了……” “陆太医来了啊。” “下官见过尚书夫人。” “免了免了,既然陆太医来了就赶快过来瞧瞧小女究竟是怎么了?” “有劳夫人带路。” …… “下官观令嫒双手肌肤有多处抓伤,而且每处抓痕处都有大块红斑,想来令嫒不只是手上有这些红斑,怕是全身上下也有不少吧?”陆弛对着坐在床上的女子问道。 女子坐在床榻上,面前有纱帐隔开,只是从纱帐下方伸出双手,此刻女子听到陆弛的问话也只是轻轻点头算得是回答陆弛的问题。 “夫人,令嫒最近这吃食上,跟平日里有无差异?” “都差不多啊?府上的老厨子都在府上做了二十几年,对府上每一个人的口味都甚是熟悉,单说这平日里的饭菜还真没什么不同。不过因为小女下月就要和义安王成婚,故而昨日里小女带着几个家丁上城外的宝光寺许愿求签来着,哪成想昨日未时不到小女就开始出现不适,起初只是脘腹疼痛,后来就开始上吐下泻,全身长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斑,奇痒难忍,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小女无论吃什么,吃下去不消片刻便全都吐得干干净净,眼看着离大婚之日还剩下不到半月的光景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 尚书夫人注意到脸色煞白的陆弛,以为姜阿芙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颗心都提了上来,眼泪更是不住往外冒。 “陆太医,小女这病是不是……” “……没……没有……令嫒只是湿热内蕴肠胃,郁于肌肤,下官开几副方子,再细细调养个十日左右方可痊愈。”陆弛低眉说道 “如此这般甚好,有劳陆太医了。” “……这防风通圣汤见汤内服,一日三副,下官还开了些地肤子,用来煎汤熏洗,一早一晚各一次,下官三日后再来为令嫒复诊一次,加减几味药草,不出十日,令嫒这病便可痊愈。” “还请陆太医多费些心神才是了。” “这都是下官该做的。” “颦儿去包些糕点来给陆太医带回去,前些日子灶房做了些新口味,虽说比不上皇宫里的糕点精贵,但胜在味道好,还请陆太医莫要嫌弃才是。” “下官岂敢,多谢夫人。” ****** “小师傅小心!!” 陆弛从尚书府出来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走路摇摇欲坠,若不是叶白及反应快,及时接住快要晕倒的陆弛,估计这会儿陆弛已经脸先着地了。 “小师傅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小白及担心道 “……没事……”陆弛眼神游离 “连路都走不稳还叫没事??” “……先扶我上前边的台阶上坐着歇会儿就好了……” 坐在台阶上,陆弛直愣愣的盯着天空,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小白及不敢说话,也跟着呆呆地坐在一旁等着。 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小白及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看到黯然神伤的小师傅又不好意思开口,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哀鸣,才把陆弛的心神拉了回来。 “既然饿了就先回去吧……” “不要,我要跟着小师傅一块儿。” “我在这坐坐就走,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师公会着急的……” “那小师傅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不知道……若是师公问起,你就说我上梁太医府上过夜去了……” “可是小师傅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傻呢?这上京城里每隔一个时辰就有官兵巡逻,哪那么容易遇上坏人啊?你不是饿了吗?再不回去就什么也没得吃了!” “啊!今儿个有八宝鸭,小师傅我先回去了啊~你小心点……” “快走快走!”陆弛挥手赶人 ****** “你师傅上哪去了?” “诶?奴才给义安王请安……” “先回本王的话!”萧续随低喝道 “王爷问的是哪个师傅?”小白及歪头 “废话,当然是陆太医!” “小师傅啊?让奴才想想,恩小师傅好像说过要上梁太医府上去过夜来着……诶……居然跑了,话也不听完,我才不会告诉你小师傅还说了要在西街市集口的祭祀台坐上一会儿呢!!” 这头萧续随马不停蹄地赶往梁氏兄弟在上京城内的府邸,那头陆弛却还坐在祭祀台下的台阶上赏月亮。 …… 萧续随赶到梁府门口一脚踹开大门,梁小蓟听见动静,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气冲冲的冲出来看哪个嚣张跋扈的家伙赶在他家门口撒野,结果凑近一看居然是萧续随,这火气就蹭蹭往上冒。 “义、安、王!下官这房门到底哪里碍着你老人家的眼了啊??踹坏了怎么办??!!” 梁小蓟炸毛,没办法,这两人打小就不对盘,梁小蓟看不惯萧续随当着陆弛装纯良,背着陆弛就满腹坏水,萧续随看不惯梁小蓟处处揭他老底,时间越长,这态度也就越发恶劣。 “陆弛呢??”萧续随也不废话 “下官怎么知道,老子今天不当值!!!” “本王刚从太医局出来,跟着陆弛的那个小徒弟说他上你这来了。” “??不可能,从早到晚下官连小弛的影子都没见过!!” “本王很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叫他‘小弛’!!”萧续随完全偏移了重点 “(ˉ▽ ̄~)你管得着吗?”梁小蓟白眼 “梁小蓟!!本王再次警告你不准叫他叫得这么亲密,要是再让本王听到这些话,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萧续随再次偏移重点 陆弛正走到街角就听到萧续随的暴喝声,吓得赶忙转身逃跑,萧续随也注意到街角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追了上去,留下梁小蓟站在门口风中凌乱。 陆弛吭哧吭哧地奔走,奈何气短腿短,才眨眼功夫就被人抓住了,萧续随扑上去将人抱住。 “吃吃,你怎么了?” “……咕噜……=///=” “……咱们先去吃东西吧……” 萧续随笑着去拉陆弛的手,结果被陆弛挣脱开来,“下官不敢劳王爷费心。” “吃吃!!” 萧续随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陆弛,陆弛不忍与之对视,将头偏向一边,“你瞧我这记性,下官都忘了祝贺王爷了,下官俸禄微薄,王爷大婚怕是送不了什么好东西了,若是王爷不嫌弃这香囊寒酸,就当是下官送给新嫁娘的贺礼吧……”陆弛心中悲恸,泪如雨下 “……” 萧续随红着眼眶看着递到面前的香囊,脑中不断闪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日风和日丽,他弯下身为吃吃系上香囊,转眼间画面来到氤氲缭绕的灶房内,他也是这么弯下身为吃吃系上香囊,而后是将人环在怀中一亲芳泽……一幅幅美好的画面闪过,再看着悲恸不已的陆弛,萧续随突然间释然了,深吸一口气道: “吃吃你跟我来……” “诶??喂喂喂,你这是让着我上哪啊??” 你这叫什么?执子之手把子拖走??凭什么你说让跟着你走就跟着你走的啊??陆弛怒鸟,依依呀呀地一阵乱嚎,萧续随忍无可忍,把人拽到怀中死命啃咬,于是这般终于让陆弛消停下来,因为陆弛现在不仅喘不过来气,连嘴唇也被啃破了皮,疼得直抽冷气不说,手腕子还被人捏着往前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弛一路跟着萧续随回了义安王府,虽说亥时已过,整个义安王府差不多都睡下了,但萧续随还是面不改色恬不知耻地吵醒了刚睡下不到半柱香时间的纪宁,纪宁此刻正黑着一张脸怒瞪罪魁祸首。 “说吧,什么事这大半夜的都不让人消停的??”纪宁咬牙问道 “……先生,我想把我们的计划告诉陆弛……” “恩……什么?!!!殿下你确定??”纪宁瞌睡全醒了 “确定……” “唔……好吧,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什……什么计划,还还是别告诉我了,我怕知道的太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陆弛欲哭无泪 “不怕,有我保护你……”萧续随笑道 “别别说,啊我不想听——” 即便陆弛再怎么抵抗,萧续随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和盘托出,期间陆弛这嘴巴就没合上过,待到最后连纪宁都忍不住想,这小子再这么继续张着嘴,下巴该得脱臼了吧?? “就就就就就是说你娶尚书之女只是全权之计??”陆弛已经思维混乱了 “是的。”萧续随点头 “可可可可这不是害了姑娘一辈子吗??”陆弛不忍道 “待到成就大业,本王定不会亏她的。” “可总就是毁了她一辈子啊。” “若是吃吃愿意与那女子共事一夫,本王也不介意。” “(╬ ̄皿 ̄)=○#( ̄#)3 ̄)滚!!” “既然决定走这一步棋,本王自会把这盘棋好好地下下去……”萧续随捂着被揍的脸笃定道 这头萧续随和陆弛两人总算解除心中芥蒂,和好如初,纪宁坐在一旁哈且连天,“说完了??” “……( ̄_ ̄|||)是的”萧续随道 “说完了就给我赶紧滚!!”纪宁掀桌怒道 ~(~o ̄▽ ̄)~~(~o ̄▽ ̄)~o ……于是两只牵着爪子落荒而逃。 第三十二章 “四弟,今儿个可得陪皇兄好好喝几杯啊。”萧决明扒着萧续随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说道 “皇兄你喝醉了……” “什么喝醉了,本王才没有喝醉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喝醉了啊??来来陪本王喝酒!!” “王爷……” 颜良对着萧续随行了个礼,然后凑到萧决明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顿时萧决明原本混沌不清的目光闪过一丝精明,一瞬间便又恢复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哎,四弟啊,你看本王还想拉着你喝几杯的,结果哪成想王府里那帮女人没一个省心的,成天就知道给本王惹麻烦,这不又闹起来了,还让四弟看了笑话,那皇兄只好先告辞了。”萧决明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表情说道 “不打紧,酒可改日再喝,还是皇兄的家事要紧,紫菀送客。” 这头萧决明一离开,几位大臣也跟着过来跟萧续随敬酒,马云望也在其中,于是萧续随便端着酒壶替各位大臣斟酒,弄得各位大臣受宠若惊,每倒一杯就有一位大臣赶忙站起来行礼,轮到马云望的时候,萧续随借着衣袖挡住众人的视线,将一个纸团塞进马云望的里衣袖子的口袋内,马云望和萧续随快速地对望一眼后,接着该干嘛干嘛,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 等到宾客尽散,萧续随也有些微醺,摇摇晃晃的来到新房门外。 “王爷……”门外的两个丫鬟行礼道 “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老夫人让我们今晚一直守在门外……” 老一点的宫女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萧续随的凛冽的眼神只得闭嘴。 “都上院子里守着去吧,没本王的命令不许靠近里屋半步,听到没。” “是,奴婢遵命。” 等到两个丫鬟走远,萧续随深吸一口气推开显得有些沉重地房门。 屋内被布置得灯火通明,华丽异常,但是触目的朱红却让萧续随悲伤难抑,只是再怎么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随着萧续随的走进,坐在床榻上的新嫁娘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萧续随用喜称揭开盖头,盖头下的新嫁娘肤白如凝脂,眉间一点朱砂,美目顾盼生辉,薄唇轻启,欲语还休,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萧续随伸出手掌托起姜阿芙的下颚,姜阿芙原本就羞赫如霞的双颊更加酡然。 “得罪了……” 姜阿芙还没回过神来便被萧续随一掌劈在玉枕穴上晕睡过去,随着姜阿芙倒在床榻上,厢房内的衣柜们被推开,黄灿和梁欢二人赫然从里边钻了出来。 “给本王照顾好‘夫人’,出了什么事儿有你们好看的!还有,戏也给本王做足了,若是搞砸了你们两就等着挨鞭子吧!” “王爷您老安心的去吧~这里就交给标下吧~”黄灿一脸贱笑道 看着黄灿一脸的荡漾,萧续随不知为何从脚底板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轻颤一下抖掉一身的疹子,“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王爷慢走~” 听见黄灿献媚的声音萧续随差点被窗框跘了个狗啃屎,好在反应够快及时转身才没使得脸先着地。 至于黄灿和梁欢怎么在新房里折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后面再做交待,这头先让我们转向萧续随这边。 ****** 上京南城门二十里外的三岔路口矗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旅店,此刻正值亥时一刻,四周漆黑一片,惟独这破烂的旅店门前点着一盏煤油灯。 萧续随三两步跃上旅店二楼,来到一处厢房外在门上以三长两短的频率敲了两次,敲门声过后房门随之打开,应门的人赫然是纪宁,纪宁看到萧续随,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萧续随闪身进入房内。 而在厢房内除了应门的纪宁外,早已侯着一人,此人正是人刚才还在喜宴上向萧续随敬酒的马云望。 马云望见到萧续随到来,连忙站起来行礼,萧续随也跟着回礼。 “义安王千岁。” “马大人何必这么客气,快快请起。这位是纪先生,想必马大人刚才也见过了吧,纪先生这位是兵部尚书马云望马大人。” “马大人幸会。”纪宁拱手行礼 “纪先生客气了。”马云望回礼 …… “现如今这朝堂之上众位大臣要么是站在大皇兄一派,要么就是站在三皇兄一派,如今有幸得到马大人的拥护,小王甚感荣幸,只是小王有些不甚明了为何大人会放弃小王的两位皇兄改而转头我这个毫无实力的王爷门下的呢?”萧续随笑道 “王爷这是自谦了,虽说现如今大殿下和三殿下这两位皇子看起来确实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而且正如王爷所说,这朝堂之上确实有不少人拥护这两位皇子,但王爷有所不知的是这些大臣中却是有不少人同微臣一样想要选择拥护王爷您的,大殿下生母正是当朝李太师之女,早先投靠李太师的门人大多都选择拥护大殿下,而三殿下生母又是当朝蓝丞相之女,这两位殿下背后的势力旗鼓相当,若是真要争斗起来怕是两败俱伤,但是恕微臣讲一句大不敬的话,这大皇子虽说看起来是有那么几分帝王之气,但大殿下刚愎自用,生性多疑,而三殿下为人阴险残暴,贪婪好色,与这两位皇子相较,虽说王爷您现如今看来背后最大的拥护者也不过是远在西蜀边陲的秦将军,现如今可能还要算上吏部尚书姜大人,但依微臣之见,当初王爷不到及笄之年便能只身前往镇西大营,以自身的实力仅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便从一名小小的校尉做到今日的义安王,单是这份魄力就让朝堂上不少大臣刮目相看,更何况殿下为人谦和,礼贤下士,能谋善断,这些正是作为一名明君所必不可缺的东西……”马云望侃侃而道 “马大人真是抬举小王了,既然大人有这份心,小王也断断不会让大人失望,此次邀约大人的目的正是如此,为了我们共同的大业我们更应该详细谋划一番才是……” …… 约莫两个时辰后三人的议事告一段落。 “既然事已至此,微臣也会尽快将此事告知家兄才是,不过在此之前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怎还如此客气,讲吧,若是本王力所能及之事,本王断断不会推辞,马大人你这是……” 萧续随把突然跪在地上的马云望搀扶起来。 “王爷还请您救救远儿吧……”马云望有些哽咽道 “马大人为何这样说?” “不知王爷是否清楚为何老臣府上这些年都在不断增加护院的人数?” “本王这些年远在西蜀,对于京中之事也只知一二,大人府上的事也只是知道一些大概,至于个中缘由,也就不甚明了了。” “……哎这事儿……不知王爷记不记得齐宣十九年的那场海战?” “你是说马将军率领二十万海军横扫琉球海域倭寇的那场战事?” “是的,当初西蜀境内内有山匪横行,外有蛮夷扰民,整个王朝将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西蜀剿匪一事之上,加之西蜀境内发生的水患使得整个国库消耗过半,就在这内忧外患的艰难时刻,闽东以北的几个县市又接连遭受来自琉球海域倭寇的侵扰,据微臣所知,之所以倭寇如此横行,多数是因为这些年来我朝禁止海上贸易使得琉球等地的无数小国得不到来自我国的布匹,武器之类,而且他们也不能将种植的那些食物卖往到我国用以换取生活物资,这些年来琉球海域的一些小国更是连年征战,许多人更是国破家亡,不过近几年来突然冒出了一个叫丰聪十斗的人,此人相当了得,在短短十年之内将整个琉球海域的半数小国统一在一起,原本这丰聪十斗也曾派使者来访,想要通过联姻来加强两国间的联系,也希望陛下能恢复海禁,只可惜这两年陛下身子大不如前,朝堂上多是由大皇子一派把持,大皇子刚愎自用,擅自驳回了使者的请求,事后陛下也因此事震怒,收回了下放与大殿下的诸多权利,也让三殿下连同大殿下一同辅助监国。” “这不是正好遂了三哥的心愿吗?怎么又会牵扯上马大人了呢?”萧续随问道 “正是因为大殿下的一意孤行,激怒了丰聪十斗,才有了后来的闽东北部倭寇横行一事,朝中各位大臣有少数主张联姻开启海禁来平息战事,但是以大殿下和三殿下为首的多数朝臣却主张以武力镇压,以彰显萧氏王朝之雄伟,但当时整个国库已经处于亏虚的状态,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一场如此声势浩大的战事,更何况当初家兄也上表希望陛下能以和亲来免除战争,而两位皇子为了能使家兄主动请战,便把主意打到微臣的身上了,整个京城都知道微臣对两个儿子视若珍宝,长子远在军营,他们鞭长莫及,转而便算计到了幼子身上,两位殿下联合起来挟持了幼子,借以要挟下官,若是下官不能劝得家兄请战,那么下官也就不要指望能再见到幼子一面了,下官不得不请求家兄能自动请战,虽说最终胜利了,但家兄也为此受了重伤,现如今一到阴雨天气,家兄就只能病卧床榻,这其中的痛苦又有谁能明了,现如今三殿下居然还指望下官能协同家兄站在他那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马大人的意思是??”纪宁问道 “下官恳请王爷能派人保护远儿,现如今整个西蜀怕是已经成为王爷的后盾了吧?”马云望道 “呵呵呵,整个西蜀那么大片地,马大人又怎会认定本王能将整个西蜀纳入囊中呢?”萧续随笑道 “王爷自谦了,有谁人不知道镇西大营的秦莽将军与秦昭容娘娘是同胞兄妹,而娘娘又是王爷的母妃,再加之这些年王爷平定西蜀内忧外患,不仅使得境内百姓安居乐业,连同边陲各地的蛮夷也对我朝俯首称臣,西蜀境内近半数官员更是以王爷马首是瞻,若是能将小儿安置在西蜀境内,下官也能安下心来为王爷办事才是……” “马大人不怕本王也跟我那两位皇兄一般,拿令郎来威胁大人?” “下关相信王爷的为人也相信下官的眼光……” “哈哈哈,马大人啊,你这话说的本王都不好意思拒绝你了,不过至于要将令郎安置在何处,本王自有安排,还请大人不要做太多过问,等到日后本王成就大业本王自会将令郎完好无损的还给大人,还请大人安下心来替本王办事才是啊。”萧续随笑道 “有劳王爷了……” ****** 萧续随是寅时回到王府的,房中梁欢正趴在案几上打盹,而黄灿此刻则守在一旁,见到萧续随回来,赶忙将打盹的梁欢叫醒。 “王爷。” “王爷。” “恩,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回王爷,一切顺利。”黄灿答道 “那昨夜没出什么状况吧?” 随着萧续随的问话,黄粱二人不约而同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就是一个脸红,低头看地板,一个嘴角抽搐,面露尴尬。 “恩??搞砸了??”萧续随挑眉问道 “没……没有……标下办事,王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黄灿坑吧道 “哦??那你们这是……”萧续随指着两人左看右看,余音拉长问道 “没……什么事儿都没有!!”梁欢坑吧道 萧续随再次挑眉,连一向老实的梁欢都开始学会撒谎了??看来有内幕啊~ “算了,梁欢你去把‘夫人’弄醒,本王有话跟她说。” “是!” 可怜的妹子,先是在发花痴的时候被人一掌砍晕了,这会儿又被人掐着人中给弄醒,脑袋昏沉,脸色发情,轱辘转了下眼珠,看清了居高临下的那人,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很怕本王??”萧续随问道 “……”姜阿芙摇头又点头 “……其实你也不用害怕,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昨夜那样待你,确是本王唐突了,本王在这里给夫人赔不是了。”萧续随道 “……不……不打紧的……”姜阿芙红着眼眶说道 “夫人这又是为何伤心呢?莫非是觉得委屈了?” “……没……没有……” “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不希望你我夫妻间的事被这外人知道,想来待会儿回尚书府的时候,夫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其实夫人大可安心,本王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更不会加害你一个女流之辈,更何况夫人你还是这六部尚书的爱女,本王更不会伤害到你,只是前提是你要足够聪明,还有就是从今往后夫人也算得这王府的半个主子,王府内的下人夫人可随意指使,但是还请夫人守好本分,若是让本王知道夫人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儿,到时候就没怪本王没事先提醒你了……” “……” 姜阿芙诺诺地点头,眼泪猛地就冒了出来。 “……” 萧续随看着泪流满面的姜阿芙心里也有些难受,想来这女人何其无辜,白白的葬送了这繁花似锦的一生,若是身在平常百姓家,想来会有更好的归宿吧。 萧续随将人扶起来,拿出匕首对着自己的拇指割了一刀,对着身下雪白的被褥滴了几滴血,随后提起内力将鲜血烘干,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又将姜阿芙放下,自己也褪下外衣钻进被褥躺好,指使黄粱二人从窗户离开后,便对着门外大声传唤下人进来。 进来的丫鬟们还是昨晚的那三个,此刻再见到萧续随个个脸上都红得跟晚霞似的,趁着更衣的空当还时不时地偷瞄了几眼萧续随,萧续随起初还不没在意,只是在第二次跟丫鬟对上眼的时候也有些纳闷了??怎么才一个晚上这些丫鬟就变得这么娇羞了啊?? 至于为什么这么妹子如此娇羞,这还得归功于黄灿和梁欢二人啊,至于这两人究竟干了些什么,后头再说~ “好了,你们去服侍王妃吧。” “是……” 第三十三章 齐宣二十一年腊月,离萧续随成亲过后已近两月,朝堂之上表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剥开这层无波的皮面,水潭深处早已波涛汹涌。 萧续随在成亲后的第三日便搬到了书房独自居住,好在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这些主子间的异常行为是不会去乱嚼舌根的。 姜阿芙毕竟是吏部尚书之女,当初嫁进王府之前姜尚书也曾与之提及了一些关于义安王的过往,加之从小到大读的那些《女诫》《女论语》什么的和成亲那日萧续随的那番言语也让姜阿芙认清了现实,慢慢地也适应起王府的闲散生活来。 隔日正好是腊月二十三,姜阿芙决定带着几个家丁上宝光寺住上两天,吃斋念佛给爹娘上香祈福,禀明了萧续随,萧续随也欣然同意,于是让袁简带着几个属下陪同姜阿芙一同上宝光寺祈福。 一大早一行人就热热闹闹的前往宝光寺去了,冬日里难得一个暖阳日,加之又快临近新年,一路上的行人颇多,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到宝光寺山腰的时候已经快要申时了。 眼看着太阳也快落山了,这离宝光寺还有些路程,姜阿芙觉得要不还是抄小路得了,袁简觉得不妥跟姜阿芙提了一下,姜阿芙原本就对萧续随以及其下属颇有微词,这会儿好不容易出来散个心也要看袁简的脸色,登时小姐脾气就上来了,指使轿夫立马改道,袁简劝说不得只得跟在身后看护着。 十来个人刚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麻烦就来了。 二十来人的黑衣人挡住了姜阿芙等人的去路,一旁的小丫鬟吓得全身都在发抖,袁简带着四个手下跟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袁简皱眉问道 “……” 黑衣人中无人应答,只是为首的一人转头向后朝着手拿图纸的一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见拿图纸的人点了一下头,然后为首的那人一个手势挥出,瞬间二十来个黑衣人便齐刷刷地攻了过来。 以袁简为首的五人迅速圆形包围住轿撵,轿夫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撒丫子跑了,结果还没跑几步就被攻过来的黑衣人几刀下去了解了性命,站在外边的小丫鬟看着华丽丽撒了一地的鲜血,翻翻眼仁,咚地一下倒了。 “翠……翠儿外边发发发生了什么事……”姜阿芙声音有些发颤。 “夫人,什么也没有,还请待在轿中暂时不要出来……”袁简说道 “……好……好的……” 姜阿芙说完几个字就缩在轿中不说话了,听着外边刀剑的响声吓得泪流满面。 此刻围攻上来的黑衣人群已经被五人分散开来,四个属下分别以一对三,而袁简则是以一敌八。 一众黑衣人显然是想速战速决,采取四前四后的阵型轮番攻击袁简。 袁简握紧手中双刀,这些年跟着萧续随习武,袁简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懂得以力量取胜的莽夫,此刻只见袁简足尖轻点飞身跃起躲开两个黑衣人直刺过来的长剑,另外几人眼见一击不成,在前面两个黑衣人退去的瞬间便又飞身上前,几个黑衣人呈圆形包围过来,袁简展开双刀提起内力以右脚后跟为支点转圈,伴随着雄厚的内劲将围攻上来的六人震散开来。 一招过后被震开的六人接连跌坐在地,有两个弱一点的胸口被震伤,一口血喷了出来。 此刻袁简因为刚才突然将内力一口气全部迸发出来,故而一时间也有些缓不过劲来。 先前攻击袁简的两名黑衣人,趁着袁简缓气的空当朝着轿撵攻击过去。 眼看两名黑衣人想要趁机偷袭身后的轿撵,袁简不顾自身安危勉强提起内力飞身过去挡住一名黑衣人正要插进轿撵顶部的长剑,轿撵顶部难以承受两人的重量,一瞬间裂开,两人齐齐跳到地上,一名黑衣人将袁简拖住,剩下的那名黑衣人便得空攻击躲在轿内的姜阿芙。 黑衣人用内力震开轿撵,轿撵主体被内劲震得四分五裂,飞散的木屑碎片中一柄长剑正直面朝着姜阿芙袭去,此刻的姜阿芙除了惊恐地瞪直双眼外便再无任何反应。 就在众人以为姜阿芙从此便要香消玉损的时候,一个庞大的身躯挡在了姜阿芙的面前。 袁简以右侧胸部挡住刺向姜阿芙的长剑,右手握住剑身,左手执刀,干净利落地砍下面前黑衣人的头颅。 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砍落的头颅掉落在地,而后顺势滚了两下,看着头颅上因为惊恐还来不及闭紧的双目,姜阿芙尖叫出声。 尖叫声将袁简带来的四名下属惊动了过来,此刻四人已经将各自对付的黑衣人解决掉了。 四人看到受伤的袁简,都有些紧张。 “头,你没事吧??” “没事,老二老三老四先把受伤的一群人捆起来,老五回王府通报王爷。” “是!头,你的伤……” “不打紧,只要不把剑身拔出,应该能坚持回王府。夫人,看来我们得先回王府了……” 姜阿芙此刻除了顺从地点头答应就没了别的反应。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袁简抓住的六人在回府的途中居然毫无征兆的断了气,后来经过陆弛的查看,这六人显然是事先服过某种毒药,而这种毒药若是在两个时辰之内未得到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哼哼,以为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本王照样能从死人身上把线索挖出来!!”萧续随已经出离黑化不远了 “那现在怎么办?”黄灿问道 “黄灿找人去把那群尸体给本王剖开,既然是两个时辰之内服毒,那就是说还未从身体中排出来,只要把内脏都清理一遍,本王就不相信找不出来一点蛛丝马迹!!!”萧续随咬牙道 “是!!” “梁欢,本王待会修书一封,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到益州知州李营实手上,让他把信交给姓唐的那厮,快马加鞭速去速回!” “是!” “纪先生,待会儿可能要劳烦你同本王演上一出好戏了……” “微臣是无所谓,只要别被某人看到就好~”纪宁一手执扇轻摇,漫不经心地说道 “……”萧续随嘴角抽搐( ̄ヘ ̄#) …… “诶?王爷您不是一整天都待在王府的嘛?怎么突然伤成这样了??”陆弛看着萧续随身上绑着的棉布条诧异道 “噗——”纪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续随回头瞪了一眼纪宁,“吃吃~好累,袁简怎么样了?” “袁校尉的伤不碍事,就是有些失血过多,休息十来日就没事了,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陆弛皱眉 “噗——咳咳咳咳咳咳我……王爷微臣先告退了……噗——” 于是纪宁捧着肚子离开了…… “……没什么啦,吃吃,我饿了……” “饿了?微臣还得帮袁校尉煎药呢,等着吧。” “煎药有下人!!!” 萧续随不干了,拉着人扑倒在案几上上下其手,陆弛被啃得气喘吁吁,尝了味道,萧续随一脸邪笑的眨巴眨巴嘴,“吃吃……我饿了。” “自己吃去!!!” 陆弛气得抬脚踹人,萧续随一手捏住陆弛踢过来的右脚,“好啊,我这就开始吃!!” “滚!!放我下来!!!!” ****** “黄灿,这几日查的怎么样?” “回王爷的话,按照王爷说的方法,还真让标下们找出些东西来!” “哦?拿来看看。” “是!” …… “王爷你看,这小指大小的黑团儿就是从那帮尸首的肠子里找到的,说来也奇怪,按道理说一般人肠子里肯定装了不少污七糟八的东西吧?这帮人肠子里除了这小丸就没别的东西了,而且这小丸也是在大肠里找到的,看样子估计是直接从屁眼里塞进去的,还有就是我们发现每个尸首的右侧耳根的地方刻有一道花纹,刚开始没发现,到了第三日这花纹才慢慢显现出来,标下让人拓了图样,王爷请过目。” “呈上来!梁欢,把这小黑丸送到陆太医手上,务必要交到本人手中,还有就是尽量避开耳目。” “标下这就去!” …… “先生怎么看这花纹?”萧续随问道 “这纹路……看起来有些眼熟……”纪宁皱眉道,“蓝色八宝景天!!!” “你说这是蓝色八宝景天??呵呵,本王原本念着兄弟之情想要缓上一段时日再动他的,结果没想到本王这好皇兄朽木不可雕也,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也沉不住气啊……看来要劳烦先生帮着本王跑一趟黄大人和刘大人那里了,本王也该是跟我那岳丈大人好好的商讨一番接下来的安排才是了啊。” ****** 此刻的太医局,陆弛正拿着梁欢送来的六粒黑色小丸翻看,从味道上闻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陆弛将药丸碾碎,清香的气味更为浓郁。 闻着药丸中散发出的气味,陆弛快速过滤脑海中曾接触过的药材,一时半会儿却又记不起来,索性来到药坊把能想出来的草药都翻出来对比一番,结果还是没能找到一味符合的。 柳梓里来的时候陆弛正撅着屁股在那倒腾。 “小弛你在做什么?” “∑( ° △ °|||)︴没……没什么……”陆弛惊讶道 “哦??是嘛??”柳梓里怀疑道 “真真的,什么也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古方,想要试着配出来看看效果……” 陆弛看到柳梓里走过来,立马跳起来扑到案几旁把放在桌上的黑色药丸捏到手里,然后对着柳梓里傻笑 即便陆弛怎么谨慎,但还是被柳梓里抓住了马脚。 “什么味道??” “诶?不就是柜子里那些草药的味道嘛……”陆弛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对,为师我在这药坊待了快有五十年了,这里边的药草无论是加了几味还是减了几味,为师一闻就能闻出来,现如今有不同的药味混进来,居然还敢说没什么,把手拿出来,老实交代!!”柳梓里眯着眼说道 “_(T-T)_哦……” 陆弛哆嗦着把藏在身后的东西递到柳梓里跟前,柳梓里起初也没在意,用手指捏了一点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才这么一下,柳梓里就变了脸色,惊骇的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将药粉闻了几遍。 “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看着柳梓里骤然变色的脸庞,陆弛也不敢隐瞒,“是义安王派人送来的,师傅这是什么?” “……若是为师没记错,这药粉里边应该混有钩吻,这钩吻又名断肠草,因为长得跟银花有些相似,很多时候都会被人混淆,故而有不少人因为误食钩吻而命丧黄泉,只是我记得这断肠草多生长在洪州一带,因为毒性太强,这上京城内基本没有药房会采办这类药材才是……”柳梓里皱眉道,“你问过这药粉是从何得来的吗?” “……没有,只是听送这东西过来的手下说是从什么刺客身手搜出来的……”陆弛脸色也有些不好 “刺客??王爷有危险??” “……不是很清楚……我觉得我应该去王府一趟……” …… “钩吻?……洪州?……”纪宁听完陆弛的一番话语便陷入沉思 “洪州么?……”萧续随也跟着沉思起来 “……微臣好像记得朝中有位大臣祖籍便是洪州……只是……”纪宁有些踟蹰道 “谁?” “……当朝太师李衡!” “……哼哼哼,看来不只是本王那三哥按耐不住了,没想到就连本王那一向行事稳重的大哥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既然本王的两位好皇兄这么厚待本王,本王也不能让两位好皇兄失望才是啊!!”萧续随狠厉地说道 “也就是说可以开始放手一搏了??”纪宁问道 “先生觉得呢??” 纪萧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十四章 齐宣二十二年三月,吏部开始忙碌了起来,官员新一轮的出继、入籍、复名复姓等事都要经过吏部的重新审核才能开始新一轮的运作。 而这时正是植党营私的好时机,新入的进士们除了要在同辈中拉帮结派,其中的佼佼者更是会被朝中的老臣们纳入门下,其中也不乏许多毛遂自荐之人,整个上京城也因为这些新进的进士们热闹了起来。 至于拾遗补缺,各位皇子们也都没闲着,皇帝老儿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一月之内多数时间都在床榻上度过的,好不容易盼着上一回早朝,结果也没听几句就草草的结束了,只是萧地锦扔就没有设立诸君的打算,这也就让朝堂和后宫内院里的争斗更为激烈了。 这日一大清早陆弛就被义安王府的管家请了过去,刚一进书房就被里边的阵仗给吓了出来,一屋子站了好些人,萧续随坐在上位,左边站着纪宁,黄灿和梁欢站在右边,前边跪着袁简,王妃趴在袁简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怎么回事( ̄▽ ̄”) “陆弛小心翼翼地问道 “袁简你他娘的说句话啊!!”黄灿低喝道,“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袁大哥……你……”梁欢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王爷这事全因标下而起,不关王妃的事儿,您处罚标下吧……”袁简一脸正直的盯着萧续随说道 “袁简!!王爷不……求您不要处罚袁校尉,要罚就罚妾身吧……这不关袁校尉的事……”姜阿芙泪流满面地哭喊道 “恩,看起来还挺深情的……”萧续随一手摸索下巴说道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陆弛郁闷的问道 “小太医你来啦,来来让微臣跟你说,还不快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纪宁笑道 “喂∑(  ̄д ̄;)你!! “萧续随惊恐了 “恩……恩??什么!!!”陆弛张大嘴巴惊叫道 然后就是看一眼萧续随再看一眼姜阿芙,脸色越看越青 “……( ̄_ ̄|||)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妃确实是有了身孕,不过那孩子不是本王的……” “???”陆弛一脸怀疑地盯着萧续随 “真的!!” “那是谁的?” “你觉得呢??” “……袁校尉???” 陆弛一脸纠结地问道,然后看到萧续随无力的点了一下脑袋,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着头转过去看跪在地上的两人,姜阿芙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袁简脸色也不太好,但下意识的还是将姜阿芙护在身后。 “什么时候的事??”陆弛问道 “今早巡视的守卫抓到一个行事诡异的小丫鬟,经过一番拷问才得知是王妃让她上外边买些草药回来,王爷看了小丫鬟买来的那些草药后,事情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纪宁摊手说道 “王爷……自妾身嫁入这王府以来,妾身就明白,王爷当初之所以会娶臣妾,无非是因为陛下的那道圣旨,又或许是因为妾身是吏部尚书之女,妾身也从没奢望过能像平常夫妻一般同王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后来妾身亲眼见到王爷和陆太医的事,妾身才明白为何当初王爷会在新婚之日将妾身弄晕过去,原以为妾身这一辈子就这么孤老终身了,没想到让我遇见了袁校尉,是他不顾自身安危从贼人剑下就得妾身一命,校尉他为人忠厚,侠肝义胆,至始至终都忠于王爷您的,是妾身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引得袁校尉犯了错,王爷你我虽无夫妻之实但也有夫妻之名,妾身不求得王爷能原谅妾身,但希望王爷能放过校尉,妾身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恩情。” 说着姜阿芙突然站起来向着身后的门柱上飞奔过去,而跪在地上的袁简也意识到姜阿芙的意图,卯足力气几步上前挡住了姜阿芙的去路。 “袁郎,你让我去吧……” “……不……不要……”袁简坚硬的脸庞现在已泪流满面,一把将姜阿芙拥护怀中放声哭出声来。 黄灿和梁欢两人和袁简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经伤心欲绝。 “王爷,还请放过袁简吧……” 梁欢率先跪在地上求情,黄灿紧随其后,一时间整个屋子里气氛压抑,萧续随头痛的揉眉头 “你们两个先给本王起来!!本王还没说要怎么着就瞎参合起来,还闲场面不够乱啊?!!!” “王爷……??”黄粱二人纳闷了 “让人来把王妃扶下去休息,吃吃先过去帮忙照看着,你们几个留下来!” “是!!” ****** 萧氏王朝以上京为国都,所统治的板块呈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西边以巫山为界,巫山以东的西蜀由秦莽率领的镇西军驻守于此,一年前骚扰西蜀边陲多年的蛮夷被秦莽率军横扫一番后元气大伤,退出巫山以西两百里,双方签下盟约二十年内不再来犯,现如今西蜀外无蛮夷扰民,内无山匪忧患,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毗邻闽东边陲的琉球群岛上的那帮倭寇也在三年前被镇守在此地的马云德将军帅二十万大军击溃,但闽东各地至今尚未开启海禁,最近一年来又有倭寇扰民的事件发生,但总体规模都不大,只是三番五次来犯总让人不胜其烦。 而远在灵州边陲相较于这两地就要动荡许多。 灵州自古以来就有塞上江南之称,且此处也是浊河之源,整个灵州依山伴水物产极其丰富,故而不仅我朝各地商贾都在此地拥有分号,而且与萧氏王朝毗邻的两个大国和几个小国内也有许多商人往来于此地。 再从灵州一路向北便是珠勒都斯草原,整个草原上驻扎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这些游牧民族自小生活在马背上,吃的喝的皆与汉人不同,这些人被汉人戏称为匈奴,匈奴人个个骁勇善战,残暴凶狠,因为生活环境恶劣,故而多次翻越贺兰山麓攻打灵州一带。 整个贺兰山群山势雄伟,远眺过去犹如骏马奔腾,而贺兰山中的‘贺兰’二字源于匈奴语,取其“骏马”之意。 早在萧氏王朝建朝之初便在灵州一地建立了镇北大营,希望以镇北军之力能抵御匈奴的侵犯,一直到前朝整个灵州都相安无事,只是待到萧地锦继位不到五年后,这帮原本各自为阵的匈奴莽夫居然联合起来了,起初还是一些小打小闹,以镇北军的兵力对付他们还游刃有余,只是最近一年来,匈奴几个氏族居然联合萧氏王朝毗邻的两个大国不断地骚扰我朝北部边陲,单单以镇北军五十万的兵力,要对付这三方的势力,还是有些举步维艰的。 “对于这匈奴频频进犯我朝领土一事,朕想听听各位大臣的意见。”萧地锦坐在上位慵懒的问道 “……” 一时间朝堂之上无人应答,不少大臣暗地里都在相互打望,萧远志和萧决明分别朝着李太师和蓝丞相所在的方向张望,得到首肯过后,萧决明首先站了出来。 “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我们可以选择和亲来缓和我朝与匈奴之间的战事,据儿臣所知,这匈奴现如今有两方势力最为强大,一方是位于达赉湖的呼伦氏一族,而另一方则是位于哲理木的哲里木盟族,这两族之中又当属哲里木盟族最为彪悍,哲里木盟族族长苏日勒和克,育有三子,长子岱钦相当了得,及笄之年便打遍整个哲理木,无人能及,力大无双骁勇善战,而长公主也到了试婚年龄,若是能和哲里木盟族结亲,哲里木盟族有了我朝做其后盾,统一整个珠勒都斯草原便可指日可待了!!” 萧决明说完后昂着头瞄了一眼萧远志,萧远志脸上无甚表情,只是藏在衣袖下边的双手早已捏紧,胸口的起伏也略微有些过大。 “那志儿觉得呢?”萧地锦转头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也认为和亲一途能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萧远志答道 “……是吗……”萧地锦像是有些累了,倚靠在龙椅上,“那随儿觉得呢?” “……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两位皇兄的提议有些不妥……” “哦?怎么不妥了?”萧地锦挑眉问道 “萧氏王朝历经一百六十二年的历史,先祖武宗帝马背上得江山,太宗惠仁帝马背上守江山,先后经历了七十载的风风雨雨,萧氏王朝早已千疮百孔,待到高宗广孝帝即位,百废待兴,免赋税招贤才,接下来的近百年来,整个萧氏王朝重文轻武,虽说还有着那么一些骁勇善战的王侯将相,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所剩无几了,而整个匈奴民族,他们个个从小与猛兽威武,善骑射,就连一般的妇孺也较之我朝许多男子要强悍许多,和亲或许能解得一时燃眉之急,但待到日后有一方势力统一了整个匈奴,那便是化零为整,那时集合整个王朝兵力怕是就再难抵挡住这些匈奴人的进犯了!!”萧续随说到此处猛然停了下来,整个太和殿内鸦雀无声。 “继续说下去……”萧地锦也坐直了身子催促道 “所以我们要打,即便是集合所有兵力也要打,而且要趁着匈奴各族之间还未形成气候的时候打,镇西大营和镇南大营这些年来休养生息,无论是从士兵人数上还是作战能力上都有大幅度提升,我们可从两大军营中分别抽调二十万精兵支援镇北大营,这样不仅可保存镇西和镇南两大兵营的实力,更可以大幅度提升镇北大营的兵力……” …… “好!!!” 还未等萧续随说完,萧地锦便激动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拍手叫好,萧续随的一席话不仅让萧地锦刮目相看,也让整个大殿内的群臣惊骇不已。 萧决明更是立刻变了脸色,好在蓝景天不时在一旁递眼色才让他勉强镇静下来。 “陛下,老臣等愿全力支持四皇子殿下……” 随着李太师的表态,连同大皇子在内以及暗中支持萧续随的众位大臣赶忙跪在地上大表忠心,蓝景天不愧是老奸巨猾,当仁不让地跪在地上拍起马屁来。 萧续随在大殿上的一鸣惊人也使得原来还游离于在两派之外的那些大臣瞬间明确了目标,估计今日一过这义安王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踏垮了。 ****** “袁简,本王这次派你上灵州抗击匈奴,希望你别让本王失望才是……” “标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袁简单腿跪在地上答道 “别说什么死啊死啊的,本王还多得是地方用得着你的,你只要记着,无论如何此战只许胜不许败,马将军那里也会派马致远率军支援镇北大营,到时候你和马致远两人联合起来,若是能将刘葛取而代之最好不过了,只是这刘葛是萧远志的人,到时候不仅是萧远志会派人过去,就连萧决明那厮肯定也会搀和进来,本王会让纪先生跟着你一块儿过去,期间你必须得保护好纪先生的性命安全,到时候本王还会让陆太医为你们配些伤药解药之类的……至于王妃她嘛,本王会帮你好好照看着的,你也不用为这个担心了。” 听到萧续随提起会帮着照看姜阿芙,袁简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眶不断地磕头。 “傻蛋!!给本王停下来,脑袋磕坏了本王上哪去找一个能征善战的袁校尉去啊??”萧续随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脚阻断袁简还要继续埋下去的脑袋,“还不给本王爬起来??” “王爷您的大恩大德,标下无以为报,您就让标下给您磕几个头吧,这样标下心里也好受些……”袁简哽咽道 “滚滚滚!赶紧收拾东西去,磕个屁的头,你想磕,本王还不想接受呢!!赶紧滚远点!!” 萧续随说着便要踢人,萧续随这一脚踢过来不断几根肋骨也得震伤内脏,袁简吓得赶忙爬了起来飞奔出门。 待到袁简离开,纪宁才从里屋走出来。 “王爷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收买人心了啊……”纪宁叹道 “这也是先生教导有方……”萧续随斜乜一眼说道 “呵呵呵,微臣可没教导王爷连自己夫人也要算计,哎哟真不知道要是小太医知道你的真面目会不会再一次不告而别啊??”纪宁摇着扇子幽幽地说道 “哦??本王好像记得曾有人教导本王要懂得出奇制胜无所不用其极的啊??难道是本王年岁大了,糊涂了???”萧续随眯着眼睛看着纪宁说道 纪宁感受到一股冷冽的视线在自己脖子上晃荡,忍不住汗毛倒立,“呵呵呵,王爷好记性,好记性……” “纪先生是不是也应该去收拾一下行礼了啊?本王好像记得明日卯时纪先生便要和袁校尉一同赶往镇西大营吧?” “……(╯‵□′)╯︵┻━┻ “ 纪宁捶胸顿足,当初怎么就把这小崽子教化得如此精明了呢?现在面对越来越霸气侧漏的萧续随,纪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意,血缘什么的最讨厌了,皇子什么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三十五章 齐宣二十二年十月中,整个萧氏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危殆的气氛中。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月初的一次早朝,起初众人以为今次的早朝相较于往日并无差异,可谁曾想,在临近结束的时候,吏部尚书姜尚武突然走出来说是有事启奏,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册呈递上去。 萧地锦看着手册上的内容面上虽没什么反应,但眼尖的人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同,萧地锦看了两页手册便宣布退朝,姜尚武和萧续随在暗地里递了下眼色,便又匆匆分开,这头萧决明和萧远志分别转头看着蓝景天以及李衡二人,几人也是一头雾水,跟在萧地锦身边的葛公公回头朝萧远志点了一下头,于是萧远志便成竹于胸地离开了大殿,看着萧远志离开大皇子一派的众人也跟着离开了,萧决明一派只得暂时离开另作打算。 萧续随原本以为将岭南州境内的一部分贪官污吏名册上奏与萧地锦,或多或少会对萧决明有些打击,但是自那日早朝过后,上表的奏章便如石沉大海,不了了之,经多方打听才得知,那日萧地锦只是将萧决明叫到上书房训斥了一番后便再无下文了,这样的结果还真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但也在萧续随等人的预料之中,于是未隔上几日便又是一批名册暗中呈递了上去,这一次相较于上次只多不少,连这些钱财经历了哪些人之手,最终又汇集于何处,都一一详尽描述,在奏折上表的第二日便传出萧地锦大病的消息,看来事情总算有了起色。 萧地锦这一病,整个皇宫的运作便陷入了瘫痪状态,内院的几个妃嫔连同一干皇子公主三番五次的觐见都被萧地锦以身体不适给挡在了门外。 五日过后,萧地锦的状况稍见起色,便让葛公公挨个把几位皇子公主给一一请来,萧续随到的时候正巧碰见萧决明从长乐宫内出来,一见到萧续随,往日装出来的亲厚消失殆尽,俨然一副想要冲上来将人碎尸万段的嘴脸,若非一旁站着的颜良手快,估计这会儿萧决明已经扑上来咬人了。 “义安王好手段啊!!!”萧决明说得咬牙切齿 “臣弟不太明白皇兄话里的意思,还请皇兄指点一二……”萧续随微笑道 “哼!本王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了,你以为你勾结姜尚武那个老匹夫弹劾几个岭南州贪官就能把本王怎么样了吗??笑话!!本王岂是尔等不自量力之徒能轻易撼动的!!”萧决明吼道 “本王也未呈自以为是到仅凭几只蚕食我朝基业的蛀虫就能将皇兄怎样,只是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皇兄,树大招风啊……” “……多谢四弟的劝谏,本王会铭记于心的!!” 萧决明一甩衣袖带着颜良大踏步离开了,萧续随看着离开的萧决明低头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跟着葛公公进去了。 萧地锦召见完几个皇子公主的第二日,萧地锦便下诏让萧续随作为太子辅助监国,这一道旨意下来,整个朝堂哗然,李皇后和蓝婕妤更是三天两头的在长乐宫门外求见,就连李太师和蓝丞相也没闲着,联合各自一派的朝臣日日上书劝谏,殊不知现在萧地锦已将所有事宜全全交予萧续随处理,朝臣们上表的奏折除了正事,其余的全部被萧续随扣了下来,所以一干人等不论如何蹦达,也跳不出个所以然来。 ****** “殿下,有动静了~”黄灿大嚷着冲进书房 “恩??什么动静?”萧续随放下手中的信函问道 “嘿嘿,前些月殿下不是让标下几个上那什么邙山上盯着吗?前几个月都没啥动静,还就是那样,从早到晚都在操练,看起来有模有样,说来也怪,那些士兵练的那些动作有好些都瞧着眼熟的很,跟咱们镇西营练的那套十段锦挺像的,若不是知道三殿下身边有个谋士出自剑门,标下都要怀疑是不是咱们镇西营出叛徒了呢~” “==+你所说的动静呢??”萧续随斜乜一眼黄灿,精光一闪,黄灿不寒而栗 “(* ̄▽ ̄*)ゞ这不是盯了好几个月了都没动静了吗?前日里标下见那个经常跟在三殿下身后的颜公子带着几个穿着禁军装束的人过来,几个人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标下怕被颜公子发现行踪,不敢靠的太近,他们说些什么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昨儿个一大早鬼车那边传来消息说,寅时不到便有差不多一千户的禁军进入莽山被编入那群士兵当中和在一块儿操练,不仅如此,邙山上的那群兵,原本每日也就训练个五六个时辰的,从昨日开始这操练的时间也延长到了八个时辰,看来这三殿下怕是要有所行动了吧?”黄灿道 “……来得正好,本王正愁找不到机会拉他下马呢,结果那蠢货居然自投罗网了,梁欢回来没有?” “早回来了,跟马将军两人带着十万兵马留守在上京南城门外二十里的一个村庄里。” “先让梁欢带着马将军和两千户精兵过来,这几天你和鬼车两人继续监视邙山上的那群人,一有动静就来汇报,至于禁军那边,本王自有办法,若是不出意料月底前宫里可能会有一场动乱,让兄弟们准备好,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了。” “那真是求之不得啊,往日里隔三差五还有机会上战场活动下筋骨,自从跟着王爷回来这上京城,标下都有一年多时日不曾好生活动一下筋骨了,这回总算让我给盼到了啊~”黄灿一脸兴奋样 “要是觉着清闲的话本王倒是不介意让你跟袁简对调一下位置,反正袁简也挺希望回来的~”萧续随幽幽的开口道 “呃……说……说笑的,一点也不闲,怎么会清闲呢,殿下交代的任务可是重于泰山啊,再说标下也是舍不得殿下您的啊~”黄灿狗腿的笑道 “哦?本王看你不是舍不得本王,是舍不得梁欢吧?”萧续随挑眉说道 “呃=///=”黄灿卡壳了,“我我我……我我我……没没有的事儿!!殿下标下还有要事就就就先告辞了……” 说着黄灿抱手行礼急急后退,一时心慌大乱没注意脚下,一脚跘在门槛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继续奔走离开。 ****** 十一月初,上京城内依旧繁华如常,街道上行人来往如织,或喜或悲,或哀或怒比比皆是。 这一日的太子府(原义安王府)除去往日的宁静,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忙得人仰马翻。 此刻萧续随一扫往日的泰然自若,不禁也有些小小的紧张。 “吃吃,这女人生小孩怎么这么麻烦啊?我听这动静都快有两个时辰了吧??”萧续随问道 “太子殿下,这女人头一胎都挺辛苦的,若是到了第二胎第三胎就要容易许多。”陆弛笑道 萧续随走过去抱住陆弛,“还好吃吃不用受这样的苦,我可舍不得。” “……”陆弛面露苦涩 “??吃吃怎么了??”萧续随歪头问道 “……没什么……”陆弛扯动嘴角勉强笑道 “……吃吃……”萧续随像是明了陆弛此刻心中所想之事一样,环住陆弛的双手稍稍用劲,将人死死地箍在怀中。 “……殿下……”陆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殿下日后如愿继承大统,这子嗣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啊。” “不会的!除了吃吃,本王谁也不要!!!”萧续随急红了眼。 “……”陆弛转过身来,抬手抚摸萧续随坚毅的面庞,“殿下,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不想要就不要的,即便是你不想要,下边的那些大臣也会逼着你要的,若是殿下一意孤行,只会让那些支持你的大臣们的寒心,即便不顾那些大臣,为了这萧氏的江山,殿下也是要娶妻生子的……”陆弛淡淡的说道 “不要……”萧续随摇头,眼眶里有些湿润,“不要,让我不要让那些人寒心,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夺这天下原本就是为了你,你却让我去娶妻生子,这样你要置我于何地,又至你于何地?!!” “……我……” 陆弛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萧续随伸手拭去陆弛脸上的泪水,“吃吃你哭什么?” “……”陆弛摇头,“我们进去看看太子妃吧,刚才我好像听到小孩的哭声了……” “……好吧……” ****** 姜尚武怎么也不会想到前些日子还跟着夫人一道上宝光寺为即将生产的小女求签祈福来着,转眼间便收到姜阿芙难产去世的噩耗,尚书夫人在听到噩耗的一瞬间便晕死过去。 “殿殿殿下这……小女她她怎么……”姜尚武有些泣不成声 “当初要是本王再强硬一些,放弃那个孩子的话,芙儿也不会遇上这种事了,……只是,芙儿说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生下来,结果……”说到此处萧续随也有些激动的哭出声来 姜尚武看着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太子为了爱女哭得肝肠寸断,一时间也百味杂陈,即便是起初心中的小小怨恨也渐渐消失殆尽,转而安慰起萧续随来。 “殿下……那芙儿肚子里的孩子……” 萧续随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僵硬的摇了摇头,姜尚武险些倒在地上,“这这么说那苦命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这都是本王的错,若不是本王,芙儿也不会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可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啊……”萧续随哽咽道 “……那芙儿现在……” “本王已派人设了灵堂,岳丈去送送芙儿吧……” “……走吧……”姜尚武无声的叹息道 姜尚武带着苏醒过来的尚书夫人一起来到了灵堂,尚书府人看着躺在楠木棺里的姜阿芙又是一阵长息涕息,站在一旁的姜尚武也跟着趟泪。 萧续随一直跟在两位老人身旁劝慰,直到深夜才勉强让两位老人平静下来。 姜阿芙的葬礼办得简单而不失华贵,几日后,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姜尚武居然上书请求辞官告老还乡,姜尚武的突然变故让众人都以为萧续随失去了重要的左膀右臂,其实不然,吏部尚书姜尚武在萧续随的计划中,原本只是起到一个承下启上的作用,一旦所有的事情走上正轨过后,这个关键点便开始转移,现在一切都掌控在萧续随手中,即便是没有姜尚武从中辅助,整个计划也依旧在稳步向前推行。 ****** “走吧……”袁简拉着前面驻足远望的女人说道 “恩……” 夕阳下,袁简策马奔驰,马匹拉着轿撵飞驰在古道之上。 更远处站着远望的两人。 “袁将军总算携得美人归了啊~”陆弛做在马背上叹道 “……” “咦?想什么呢?怎么舍不得你的太子妃啦?”陆弛挑眉道 萧续随转头看了眼斜乜着眼的陆弛柔柔地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来……” “哦?说来听听?” “……” “喂!!你那什么表情??说!你又想到什么了??” 陆弛看着露出一脸怪笑的萧续随直嚷嚷,说话间就扑上去咬人,萧续随捏住陆弛踹过来的右腿,向身前一拉,陆弛整个人险些摔倒在地,萧续随趁机将人打横抱起,足尖轻点飞身上马,而后一路驭马飞驰而去。 第三十六章 “小桂子,都什么时辰了啊?” “回陛下的话,快卯时了,陛下今儿个上朝吗?”小桂子低眉顺眼的回答道 “让人进来更衣吧。” “嗻。” 萧地锦躺在床榻之上等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也没等来为之更衣的宫女,就连小桂子也是一去不复返,整个长乐宫殿内死气沉沉,连半点人气也没有,又等了小半会儿,萧地锦也有些急了。 “小桂子??!!” …… “葛长贵??” …… 萧地锦接连喊了好几个平日里跟在身边伺候的太监,皆是无人应答,待到此刻,萧地锦也有些慌了神,挣扎着爬起来,好不容易撑起半个身体,一口恶气聚集在胸口,险些又要跌倒回去。 就在萧地锦想要站起来往外走去探查情况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颤颤巍巍地萧地锦,紧接着一声阴冷的话语在头顶响起。 “父皇,您老人家身子骨正虚着呢,还是躺到床上歇着吧。” “你!!明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地锦对着身旁笑得阴冷的萧决明嗔怒道 “父皇,让儿臣来伺候父皇歇息吧。”萧决明笑道 “朕不需要你来伺候,葛长贵上哪去了?”萧地锦问道 “儿臣让人把葛公公请到别处去了。” “……你让人把随儿和志儿叫来,朕有话要跟你们三人交待!” “父皇何必这么麻烦,父皇有什么话可以跟儿臣交待,儿臣再让人转告皇兄和皇帝他们就是了。”萧决明幽幽地开口说道 “……”萧地锦虽说病入膏肓,但帝王霸气尚存,一个眼神过去让原本气焰正盛的萧决明稍微很收敛了一些。 “父皇,此刻的情形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整个皇宫都被儿臣的人马包围了,皇兄这几日正忙着处理镇北营那边的事儿,至于太子殿下嘛,哼哼哼,儿臣怕是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被儿臣的人马拿下了吧??事到如今,父皇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顺着儿臣的意来,若是违逆了儿臣的好意……” 虽说萧决明的话未说完,但明眼人都明了萧决明这话中的含义。 被萧决明认为此刻已经被拿住的萧续随正带着两百名精兵与颜良率领的五千户人马对峙着。 在萧续随身后是正在赶来营救的五万大军,而黄灿和北衙禁军戍卫长顾寅正率领着两万禁军从东西两道城门浴血奋战突出重围。 颜良一手执扇,长身玉立站在萧续随面前,萧续随手执长剑,剑身横于胸前,两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萧续随身后的两百精兵皆是从萧续随初入镇西大营时便跟随在其靡下的悍将,个个身经百战,能以一敌百,即便是仅仅只有两百人,对付着颜良身后的那群士兵依旧如乘风破浪般高歌猛进。 颜良使出九成内力,一阵凛冽的寒气直扑萧续随面门,萧续随双脚一左一右站在五行中‘水’‘土’两个位点,迸出全身内力用以阻挡颜良迸散开来的内劲,支撑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颜良的深厚内力,整个身躯不住的往后退,双脚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脚印,可见颜良内力之强劲,世间罕有。 颜良抓住萧续随喘息的空当,飞身过去,将手中的扇面竖立而后将内劲蓄力于扇面,再将和着内劲的扇面摊开,挥出,伴随着一股阴冷的劲风,无数风刃朝着萧续随攻击过来,萧续随丢开握于手中的长剑,两腿站定,双手半握,内力蓄积于掌,不断地变换掌法将攻击过来的风刃,化解开来,颜良见一击不中,便又再起攻势。 接连不断的攻击,萧续随手上脚上被划出几道血痕, 先是胸腹内脏受损,而后是勉强提起全部内力阻挡颜良的攻击,半个时辰下来,萧续随也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虽说颜良身后的叛军人数在不断减少,但自己一方的兵力也在不断减少,若是不能支撑到援军赶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颜良也看出了萧续随此刻的状态,不经一抹冷笑噙在嘴角,手下的攻势更加凌厉。 又是数招过后,萧续随整个身躯被踢飞出去,直接摔在了宫墙之上,因为力道太过强悍,萧续随的身体重重地打在墙上后又被冲击力反弹到了地上,一口恶血冲出喉头,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萧续随用手护住心脉,两指并拢迅速地敲击上身几个腧穴,心口的恶气才渐渐缓和下来,说来话长,其实也就转瞬之间的事,就在萧续随忙着止血的同时,颜良趁机再次攻击过来,待到萧续随感受到莫大的杀气之时,颜良已近在眼前了。 千钧一发之际,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萧续随移开护于头顶的双手,就看见马卿手持长剑挡住颜良攻向萧续随头部的扇柄。 “(╰_╯)#你!!”颜良愤怒地看着挡在身前的马卿久久不能释怀。 “……颜良……”马卿柔柔的叫了一声 “滚!!我不想见到你!!让开,若是想要护着他,我连你一块杀!!!”颜良狠厉道 “……你打不过我的……”马卿轻声道 就这么一句直接把颜良惹毛了,收回扇柄,转而攻向马卿,马卿足尖轻点急忙后退,颜良紧追不舍,两人一个一味的防守,另一个则不断地下死手攻击,却每每被轻易化解攻势,颜良急怒攻心,招式间也不见了凌厉只剩下一片杂乱无章攻击。 数百招过后,颜良双手被束于身后,马卿点了颜良的穴道,将人抗在肩上,颜良想要开口大叫却碍于哑穴被封,又被人倒挂在肩膀上,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窜,整个双颊憋得通红。 “……” 萧续随看着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颜良嘴角抽搐了一下,因为梁欢等人的及时赶到,整个长乐宫外都被萧续随的人马给包围住了。 “殿下,这人要怎么处理?”梁欢指着马卿肩上的颜良朝萧续随问道 “马将军认为要如何处置?” 萧续随把问题抛向马卿,虽说马卿跟着萧决明一行人揭竿造反,但毕竟牵扯到剑门一派,更何况马卿与之出自同门,贸然地将此人处以极刑,怕是不妥。 “殿下,您还记得当日您初到镇西营的时候微臣跟你说过的话吗?”马卿笑道 “……有些印象,但是……”萧续随有些莫名 “殿下曾说过想要答谢微臣等人的恩情,微臣也说过‘若是殿下日后登上大宝,在下只希望殿下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就行’这句话,不知到了今日,殿下曾许下的诺还算不算话……” “当然算得,本王说过的话定不会出尔反尔。” “那微臣希望殿下能不再追究颜良以往所犯的罪行,留他一条性命……”说着马卿竟双腿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马将军!!”萧续随忍着内伤,将跪在地上行礼的马卿扶起,“……马将军,此人毕竟是皇兄一派的人,而且也是这次逼宫的主谋之一,若是轻易就这么饶了他的性命,日后怕是难以服众啊……” “……微臣愿辞去忠武将军一职来换取颜良的性命,希望殿下能留他一条性命。” “将军!!”梁欢惊讶地大叫出声 “……马将军你又何必……”萧续随皱着眉头轻喃 “殿下,颜良之所以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皆是因微臣所致,殿下,这是微臣毕生唯一的心愿,希望殿下能念在微臣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辅佐在殿下身旁的分上能网开一面放过颜良,微臣从今往后会带着颜良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直至终老。” “将军……”梁欢红着眼眶哽咽道 “……” 就在萧续随为难之际,马卿放下抗在肩头的颜良,双手握住颜良双手手腕处,颜良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马卿的举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良额头冒出越来越多冷汗,最后竟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待到颜良晕倒在地,萧续随才意识到马卿刚才对颜良做了什么。 “马将军你……”萧续随怎么也不会想到马卿居然能狠下心来废了颜良的武功,“……你带着他走吧……” 萧续随颓然地挥挥手,而后带着梁欢和众人朝着长乐宫走去,马卿在其后对着远去的萧续随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打横抱起晕死过去的颜良离开了皇宫。 ****** 萧续随率领众人冲进长乐宫的时候正巧看见萧决明用匕首挟在萧地锦的脖子上,萧地锦本就孱弱不堪的身体经过这番波动已面露死灰。 “萧决明你要干什么!!快点放开父皇!!” 萧续随看着面色难看的萧地锦也不经紧张起来。 “呵呵呵,放开??本王为什么要放开他??就快要好了呢,你看,父皇就快要拟好诏书了。”萧决明先是轻笑转瞬间便面露阴狠,“若不是你这个贱种,本王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了,还容得你们这些低贱之人在本王面前放肆?!!!” “放肆!!你一个待罪之人也敢口出狂言!!”梁欢大喝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赶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萧决明斜乜一眼梁欢说道 “你!!” 萧续随拦住想要冲上去的梁欢,“萧决明,本王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现在外边已经全是本王的人了,估计这会儿聚集在邙山上那群大臣们也都被本王的手下擒获了吧……” “那又怎样??当初逼宫,本王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既然是死,本王怎么也得拉着一个垫背的!!” 说话间萧决明放开被锢的萧地锦,飞身攻击三丈外的萧续随,一切来得太快,在众人还未晃过神来的时候,萧决明已将萧续随劫持住了,萧续随先前和颜良一场硬仗,此刻内力所剩无几,全然不是萧决明的对手。 “殿下!!!” 大殿内众人皆是凝神屏气,生怕一个闪失变故再生。 “让你的人都滚出去!!”萧决明大喝道 萧续随抬手示意让梁欢等人让出一条道来。 萧决明挟持萧续随一步步走出长乐宫一直朝着宫门走去,所到之处众人都争先恐后的让出一条道来。 “皇兄,本王劝你还是不要挣扎才是,即便皇兄今日逃出上京城,但皇兄有没有想过你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觉得父皇会放过你吗?皇兄有想过身处后宫的蓝娘娘吗?” “闭嘴,你不要拿母妃来威胁本王!!母妃她……她……会理解儿臣的……” 就在萧决明陷入自我厌恶的空当,萧续随攒足一口气以肘击向萧决明一侧腹部,双手握拳,内力蓄积掌间朝着萧决明太阳穴处夹击过去,随着嗡的一声,萧决明的头部被大力击中,整个身体也顺势向后倒去,紧随在两人身后的官兵立马围了上来,只是此刻的萧决明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鼻孔间刺目的鲜血正不断的往外流淌。 …… “太子殿下……,蓝娘娘一直在冷宫里吵嚷着要见您,说是不见到您就不愿喝下毒酒,都闹了一天一夜了,您看这……”一个太监向萧续随禀报道 “……放着吧,让人都撤了,断水断粮,本王就不相信她还能闹腾起来!!”萧续随眯着眼睛阴狠地说道 “嗻。” 那日萧决明躺在地上支撑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便咽了气,萧续随命人将其尸首带了回去,一切按照皇家礼数风光的下葬,只是这剩下的乱臣贼子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以蓝景天为首的一干反臣处以极刑,株连九族,剩下的一些牵连在内的臣子全数砍了脑袋,家人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整个萧氏王朝的官员少说去了三分之一,让人有些预料之外的是,虽说少了这么些官员,整个王朝的运作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若说有影响,怕是要数那些跟着萧远志一派的大臣们了。 萧续随在处理萧决明一事上的雷厉风行,使得萧远志门下诸多大臣惶惶不可终日,但同时也让这些人心生往之,这些萧远志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的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远在灵州一带的镇北大营出了一件足以撼动其根基的大事。 第三十七章 镇北大营,拥军五十万,年前又因要举兵攻打珠勒都斯草原上的一干匈奴蛮夷,故而从镇西镇南两大军营调兵四十万,现在战事过半,珠勒都斯草原上了多数小部落已经被大军攻破,剩下的也只有几个相对大一点的部落,其中以呼伦氏一族和哲里木盟族两大部落最为强悍,不过虽说两大部族兵强马壮,但奈何一些内部原因,部族内部出了动乱,接连两月的战事皆以镇北军大获全胜告终,使得两大部族损失惨重。 就在众人都以为整个战事会如刀过竹解一般顺利进行下去的时候,此刻的镇北大营主帐内几个将领却面色异常凝重,而跪在中央被两个副将押解在地的人赫然是镇北大营主将刘葛。 事情的开端要从月前和哲里木盟族的一场战事说起。 哲里木盟族在最近的几年内以雷霆之势迅速吞并了周边一些弱小氏族,使得整个部族在这两年来一举成为珠勒都斯草原上最为强大的一个部族,就连以往与之齐名的呼伦氏一族也是肩背难望。 镇北大营花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逐步瓦解了珠勒都斯草原上多数的游牧小族,就连呼伦氏一族也在试图投靠整个萧氏王朝,现在剩下的那些负隅顽抗的部族中皆是以哲里木盟族马首是瞻,以至于在半年中镇北大营与之交战中多是以失败告终,镇北大军痛定思痛,不得已只能退后五十里重整旗鼓。 待到休整一番后,重上战场的时候,整个哲里木盟族士兵给人的感觉与之先前有着天壤之别,招式间还是如同以往那样锐利,只是整个队伍的气势,摆阵,战术完全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后来经探子打听才知哲里木盟族内部出现了内乱,苏日勒和克病危,低下几个儿子全然不顾还躺在病榻上的老子打起来了,以往行军作战皆是由苏日勒和克一人指挥,现在三个儿子都想争当主帅,三方人马你争我夺,把整个哲里木盟族的兵力四散开来,再也难复以往的强势。 以至于接下来的两个月,每每轮到双方交战皆是以镇北大营大获全胜告终。 这一次镇北大营以马以致和袁简等人为首的援军在纪宁的调配下准备用以奇袭的战术来打先头战,再趁机大举压境攻破整个哲里木盟族,由马以致率领另外两名副将于子时三刻出发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夹击哲里木盟族分别在这三个地方的边防,另一方面则是由袁简率领五千户先行军先行趁夜色偷袭哲里木盟族主城内的皇宫。 月色正浓,整个珠勒都斯草原上万念俱寂,袁简偕同一干士兵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城门,正朝着皇宫所在的位置进发,而另外几处的兵力也在紧罗密布的铺散开来。 袁简率领众人轻而易举的潜进皇宫,一切看来顺利得让人有些匪夷所思,起初袁简并未作多想,只是待到越深入皇宫整个过分安静的皇宫让人不自觉地汗毛竖立,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朝着无知的众人扑面袭来。 此刻袁简终于意识到了整个皇宫的诡异之处,赶忙朝着身后的众人传递暗号迅速撤离,只是在众人转身后退的时候,整个皇宫突然灯火骤亮,城墙上是数以万计的弓箭手一字排开,手中皆是满开的弓弩齐刷刷地对准地上的人群。 站在城墙上的将领并未留给袁简等人喘息的机会,一个命令下去,弓箭手们松开拉弓的右手,顿时箭如雨下。 即便袁简率领的五千户精兵再怎么身怀绝技,奈何想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突出重围也是难如登天的。 随着护在袁简身旁的士兵一一倒下,袁简和剩余不到五百户的残兵们总算冲到了宫门之前,袁简此刻也是深受重伤,面前不到十丈以外的地方密密麻麻们的站着手持长枪的敌军。 因为想要活捉袁简,哲里木盟族一方并未打算再采用弓箭手,而是直接压上来与袁简率领的残兵肉搏,袁简和着一众残兵虽说伤的伤残的残,但若要论单打独斗,那可就不可谓不强悍了。 此刻整个临近宫门的地方,已经化作修罗地狱,砍红了眼的战士们相互厮杀着,但在敌军采用车轮战的攻势下,无论袁简等人如何强悍,原本就不多的兵力现在勉强还站着的人也只剩下百十来个了,可无论如何凄惨,众人依旧是以袁简为中心,或左或右或上或下看似杂乱其实内有乾坤的站立开来。 看着有些摇摇晃晃的一干人,哲里木盟族将领让一众士兵撤退回来,此后也不再做任何攻击,就这么对峙着,袁简等人,一身的伤口得不到治疗,割开的伤口处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时刻还要警惕着敌军的突袭,在强大的内外压力之下,已有数人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袁简此刻恨不得提起最后一口气冲出去跟站在不远处一脸狡颉样的敌军将领拼个你死我活。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支撑不住的士兵又有数人倒下,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先行军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袁简再也忍不住暴喝一声提起最后一口内劲飞身向前方攻击过去,残余的三十来人也跟在袁简身后扑了出去。 就在此刻,宫门的墙垣上突然飞下无数身影,细看下原来是镇北援军另一批先行军到来,飞身赶来的众人齐齐掠到袁简等人身旁,伸手将受重伤的一干人等拦腰抱起,眨眼间就将受伤的众人救出重围,待到哲里木盟士兵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此刻的墙垣上正密密麻麻们的排满了镇北大营的弓箭手,一声令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形势瞬间逆转。 城门被破,镇北大军践踏着哲里木盟士兵的尸体源源不断地朝着皇宫深处进发…… ****** 经此一役整个哲里木盟族瓦解云散,苏日勒和克和其小儿子斯日波死在乱军对垒之中,长子岱钦和次子噶鲁带着亲信出逃,马以致已派几位副将分别率领十万士兵朝东西北三个方向追击。 袁简和剩下的十来个先行兵被赶来救援的士兵带到了医药营。 众人的情况不容乐观,除开袁简伤得不太重以外,其余的十三人估计此生再也上不了战场了,其中有两个可能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袁简带着的五千户先行军皆是从镇西营带过来的,这些人从他成为副尉开始便跟在其靡下了,七八年下来,早已成为生死之交的兄弟,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袁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怨恨过自己的无能,若是可以袁简希望此刻跟他们一样也埋进万人坑中,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逝去。 袁简躺在营帐内无声的哭泣,纪宁来的时候,袁简依旧死死地盯着上方,默默流泪。 “……” “你……” 纪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了,其实此刻纪宁的心理也是不好受的,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唯一一次在他周密部署之下竟然出了那么大的纰漏,纪宁不止一次深刻的反思他的那些计划到底出了什么纰漏,可思来想去依旧理不出头绪,最后不得不懊恼地想难道镇北军中出了奸细??? 奸细???纪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这事的可能性很高,于是急急忙忙的找到马以致,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下,两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将此事先告之萧续随,这头再暗中监视军中有可疑的人员。 一来一去花去月余时日,总算让纪宁他们逮住了马脚。 只是最终的结果却让人异常惊讶,以至于远在上京城内的大皇子萧远志在听到镇北军中传来的密函时,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宜马不停蹄地赶往灵州的镇北大营,因为被众人救出来的奸细居然就是他在三军中唯一的亲信怀化大将军刘葛。 萧续随接到纪宁传来的密函时也不由得牵动嘴角轻笑,想来他这大哥平日里虽说有些刚愎自用,除开他栽赃萧决明暗杀姜阿芙一事以外还并未和他有什么正面冲突,更何况萧远志这么些年来有着李太师之余从中辅助,加之三军之中还有镇北大军的支持,想要撼动萧远志的根基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只是此刻却让他等来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又让他怎会轻易放过呢? “太子殿下……”上书房外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 “回太子殿下的话……怡和宫的宫女传来话说是蓝娘娘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不用管她……” “可是……” “又有什么事?”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宫女说蓝娘娘一直在嚷着殿下的名讳,说什么要殿下亲自去见她,还说什么……” “知道了,让人去准备一下。” “嗻……” ****** “……” 不过半月时日,蓝芜夷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苍白的面孔上一双毫无色彩的双目,两颊深陷,干涸的双唇,还有一头散乱的黑发,虽染依旧是一身华服,但以往那副高高在上的气势早已不复存在了。 “蓝娘娘……”萧续随对着端坐在案几旁的蓝芜夷行礼道 蓝芜夷缓缓地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萧续随不说话,说是盯着萧续随看,但萧续随却觉得蓝芜夷正透过他的眼睛去看另外一个人,很突兀的蓝芜夷居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柳木莲你个贱人!!你怎么进来的??谁允许你进来了的??哈哈哈哈……不要不要……柳才人你是不是来向本宫索命的啊??不要找本宫,不关本宫的事,啊——真的不关本宫的事……不是我,不是我啊——” 蓝芜夷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疯言疯语中萧续随听清了几个关键字:柳木莲,索命?? “为什么说不关你的事??”萧续随厉声问道 “……”蓝芜夷歪着脖子看面前的萧续随,而后轻笑道:“哼哼,为什么说不关本宫的事呢??本宫也想你死啊,谁让你诱惑陛下的,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还想做昭容呢,凭什么??本宫堂堂太师之女才得了个婕妤,你居然还想做昭容,不仅仅是本宫想让你死,就连李水苏那个虚伪的女人也恨不得你死呢!!哈哈哈,当年本宫和着皇后煽动太师和丞相两人接连上书,最后使得陛下不得不打消了封你为昭容的念头,转而去宠幸一个小才人,原本本宫以为是个女人都会为此嫉恨于人,若是这样,也就省了本宫动手,可是没想到,你倒好,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那怎么行?本宫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正巧那小才人居然怀上了龙种,这下好了,本宫本想借你之手废了那小才人肚子里的孩子的,结果还没等本宫动手,皇后就按耐不住了,那个贱女人还想连本宫一块加害,哼哼,想弄死本宫,本宫可不是柳木莲那个废物,怎么样,最后遭报应了吧??陛下这些年就没踏进过她的潋滟宫,哈哈哈哈哈哈……” …… 萧续随听着蓝芜夷断断续续的诉说,手掌不断地捏紧放开,强压下心头一阵阵怒火,待到最后蓝芜夷闹够了,也渐渐的安静下来,萧续随走出门外,对着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几个太监递了个眼神,几个太监端着行刑的工具就进去了。 一炷香过后,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到太和殿对着葛长贵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什么,葛长贵听完后来到萧地锦跟前轻声地将小太监传来的话跟萧地锦说了,听完葛长贵的话,萧地锦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上双目便再无其他反应。 第三十八章 萧远志赶到镇北大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出乎其预料的地步。 派出追击岱钦的兵马已经带着一众俘虏赶回了镇北大营,众人从岱钦以及其亲信口中撬出了不少关于刘葛勾结哲里木盟族的证据,在如此强大的证据面前就连萧远志也不得不放弃刘葛这颗棋子。 跟着刘葛的那些死忠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全数就地正法。 失去了主帅的镇北大营并未出现群龙无首的杂乱局面,马以致和袁简两人在纪宁等人的辅助下将镇北大营管理的井然有序。 看到井井有条的镇北大营,萧远志才真正意识到此刻的镇北大营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被他掌控于掌间的镇北大营了,因为刘葛通敌卖国一事,萧远志也被牵连在了其中,一道圣旨将远在灵州的萧远志招了回去。 待到萧远志刚进入上京城门便被一列禁军‘请’到了上书房,萧地锦传来口谕,说是在没有他的旨意下,萧远志不得擅自踏出上书房一步,变故来得太快,萧远志还来不及与李太师等人汇合便被软禁在了上书房内。 接着弹劾萧远志的奏折更是以雷霆之势纷至沓来,就连萧续随都有些惊讶于下边那帮人的行动力。 因为弹劾的奏折过于繁多,萧续随不得不将一小部分奏折递交到萧地锦手中,萧地锦原本就因为萧决明的谋反而身心疲累,这回萧远志又犯了大忌,萧地锦看着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越看越是心寒,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葛公公等人急忙上太医局请来太医为其诊治。 因为事关龙体,这回太医局派出了好些太医一同前往太和殿为萧地锦医治,只是每个太医上前为萧地锦号过脉后脸色都很难看,这头陆弛也号完脉转头对着站在几步之外的萧续随轻摇了一下脑袋,看样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待到每位太医号完脉后,萧续随将一众太医请了出来。 “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了?”萧续随问道 萧续随的问话一出,在站的几位太医都低着脑袋,相互交换一番眼神后不约而同地都跪了下来。 “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他……怕是……”柳梓里不敢说的太明了,萧续随心理很清楚柳梓里话语中的含义 “……你们先回去吧……”萧续随挥手让一众太医退下 “臣等就先告辞了……” 说着几位太医便行礼离开,陆弛走在最后,满是担忧地望了一眼萧续随,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接到萧续随一个安慰的眼神,陆弛无声的叹了口气,放下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朝着萧续随行礼后离开了太和殿。 就在萧续随打算带着侍从一块跟着离开的时候,跟在萧地锦身边的葛公公施施然的走到萧续随跟前。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父皇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陛下才刚清醒过来,一醒来就说要见太子殿下,所以就命奴婢来请太子殿下了。” “父皇有说所谓何事吗?” “这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既然如此还请公公带路。” “殿下请——” 萧续随跟着葛长贵来到太和殿内的寝殿,萧地锦此刻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有些艰难地转动脑袋盯着萧续随所在的方向。 “父皇……”萧续随对着躺在床上的萧地锦行礼道 “……起……来……吧……” 寂静的大殿内想起萧地锦孱弱的声音。 “谢父皇……” “长贵……你让人……守在……外面……朕想……单独……跟……太子……说说话……” “嗻——” 葛长贵带着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出了寝殿,此刻硕大的寝殿内就剩下了这父子两。 “……随儿……到朕的……身边……来……” “父皇……” 萧续随愣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随儿……” 萧地锦看着跪在床榻边的萧续随,忍不住想要抬起手去抚摸萧续随的脸颊,可是毫无力气的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萧续随紧盯着萧地锦骨瘦如柴的手掌,再怎么坚硬的内心也有了裂痕。 记忆中的父皇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霸气威武,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侵润,疾病的折磨,或许自己年老残卧病塌的时候也是这般光景吧。 “随儿……” “父皇……”萧续随的声音不禁有了些哽咽 “随儿,朕刚才梦见太祖他们了,还有你皇爷爷还在跟朕招手呢……随儿,朕累了,也想跟着你皇爷爷他们一道上那极乐界去了……” “父皇,不会的……不会的……”萧续随潸然泪下 “呵呵……随儿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般爱哭鼻子啊?” “儿……儿臣……” “随儿……这萧氏的江山……日后就……交给你了……只是朕希望你能放过皇后,全当是整这些年来朕对皇后的愧疚吧……” “父皇……儿臣……” “朕知道的,当年的事皆是因朕而起,就让朕的死来结束这段冤屈吧……随儿,这是朕这辈子最后也是唯一的请求……” 萧续随盯着萧地锦浑浊的双目,原本有着一丝裂缝的内心再度封闭了起来,不禁划过一丝冷笑,父皇他终究不曾爱过母妃啊…… “儿臣定当谨记父皇的教诲……” 萧续随跪在地上行完礼,等了片刻却未能听到萧地锦的声音,抬起头来望向床榻上,只见床榻上的萧地锦甚是安详的闭上双目,再探了探颈脖间,感受不到一丝搏动,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齐宣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三,宣和帝崩,同年,宣和帝三子萧续随继承大同,改国号‘佑’,史称嘉佑帝。 萧续随不顾众人的反驳执意将正式登基的时日选择在了四月二十三日这一天,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其中真正的缘由却只有萧续随一人明白,因为这一天正好是陆弛的生辰。 镇北大营那边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尾声,萧续随下旨让袁简留守灵州镇北大营,原怀化大将军刘葛的职位由袁简替代,而镇南大营这头,马云德因年岁过高,实在不易再留在军中,故而马云德自动请辞告老还乡,并上表冠军大将军一职希望由马以致来接任,萧续随跟着一干朝臣商议过后批准了这一请求,而作为镇北大营的代理军师,纪宁则带着袁简带来的援军赶赴镇西大营交接,待到交接过后再回到上京。 萧氏王朝经历一场权力更迭,上上下下空缺处许多职位来,虽说暂时整个皇朝的运作还未受到影响,但时间久了,这其中的弊端也就开始慢慢显现了出来,所以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重开科考,替朝中选拔人才,一纸令下,整个王朝内的士子们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朝堂上的官员做了许多变动,除了纪宁和着刘书令还有黄尚书等人是一些老臣外,其余的皆是从各个部门副手中选拔出的新手。 因为纪宁从萧续随潜邸的时候便跟在其身边,故而太师的位置则当仁不让地由纪宁来接替,更何况纪宁在这些年来所表现出来的才学无不让人折服,故而太师一职由纪宁来担任,让众人是心服口服的。 只是让众人不甚明了的是,这丞相一职现如今变成了一左一右两个职位,官拜正一品,左丞相现在由原尚书令黄络石担任,而右丞相一职却一直空缺着,不仅如此,尚书左朴射,六部的左侍郎皆是空缺着的,这一现象让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无一不在猜测这些空缺出来的肥差最后到底花落谁家。 ****** “吃吃~我胸口疼~” “陛下……您现在已经是皇上了,还是慎言谨行的好。”陆弛端着汤药呼呼吹冷风 “o( ̄ヘ ̄o#)朕现在是皇帝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敢管朕?!!”萧续随脑袋磕在陆弛大腿上使劲蹭 “陛下……”陆弛被那不安分的脑袋蹭到某处,脸一下子就红了透,看得某狼直流口水 “吃吃……你真好看……” 说着就怕人扑在了床上,陆弛惊呼,撒了一被褥的汤药,就连两人身上也没能幸免。 “……(#`′) “陆弛怒目抬脚踹!某狼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结果看到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龙榻上躺着衣衫不整的陆太医,整个被褥上都是些黑漆漆的不明液体…… “滚!!不懂规矩的蠢材,谁让你进来的?!!”萧续随爆喝,吓得小太监屁滚尿流的跑了。 “……吃吃……”萧续随瘪嘴,“我屁股疼……” 陆弛嘴角抽搐:“活该!!” “吃吃~你刚才好像踹到我的伤口了。” “你这伤都好了好几个月了……” “内伤!!内伤好不好!!吃吃,真的很痛啊……”萧续随可怜兮兮的望着龙榻上的陆弛说道 “……” 看着萧续随那模样,陆弛也不禁有些担心萧续随当初受的内伤是不是被他这一脚踹出点问题来,“真的很疼??” “恩……不信你来摸摸。” 陆弛狐疑的走到萧续随跟前跪在地上,拿起某狼的爪子号脉,结果号了半天也没感觉出啥问题,倒是觉得萧续随这脉象从容不缓,温和有力,很正常啊?? 正当陆弛想要抬起头来问萧续随哪里疼的时候,突然面前一黑,双唇就被人霸道地擒住了,直捣黄龙,陆弛想要挣扎,结果后脑勺被扣,腰间又被有力的手臂环住,直到被亲得气喘吁吁,萧续随趁着陆弛还没回过神来直接将人压在了地面上行那苟且之事。 事后陆弛黑着脸揉着酸胀的老腰被人抬了回去…… ****** “陛下??您老这是又打算上哪去啊??午时过后纪大人要来上书房禀报关于科考一事的进展啊~”小太监跟在换上便装的萧续随身后大声叫喊 “小林子,朕先去办点事儿,要是纪大人过来你就让他先回去,就说朕让他明日早朝过后再来。”萧续随说完这句话就一溜烟跑了 落跑的皇帝陛下此刻正鬼鬼祟祟地溜进太医局里。 太医局因为甚少牵扯进入时局,故而在整个王朝权力更迭的时候到没受啥影响,只是一些年岁偏老的太医们都请辞回了老家,现在作为正式的太医不过九人,梁小蓟和另一位太医现在成了太医令,两位太医令打算过几日从学徒中选拔几位太医出来缓解一下近况,故而现在的太医局也遍布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下。 陆弛也不例外,此刻正和梁小蓟等人在药坊里研究考核的内容呢,萧续随溜进门的时候,陆弛等人都在忙着翻越药典谁也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还是秦萱草先注意到萧续随的到来,赶忙要站起来行礼,结果被萧续随一个眼神给吓得噤声,接着梁氏兄弟都注意到了萧续随的到来,一一被萧续随挥手示意不要出声,萧续随蹑手蹑脚的摸到陆弛身后,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陆弛的背影,秦萱草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退出了药坊,转战别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陆弛总算受不了的站起来活动僵掉的腰背,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什么时候整个房间内就剩下他一个人的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一回头却看到萧续随。 “陛下??你怎么会在太医局??诶??不对,你怎么穿着便服??跟着你的那些下人呢??” “噗——吃吃,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不用说这厮肯定又是被哪个大臣弄得烦了,这都是这个月第几回了啊?“陛下……您这才登基没多久,老这么丢下诸位大臣不好……”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啊??哎,反正都有纪大人担着,出不了啥问题的~吃吃,我们出宫去玩吧~” “……陛下,那是你的江山,不是纪大人的江山……” “我知道我知道~走吧,我听说城东开了间酒楼,据说风景独好,有好多文人墨客都爱上那品酒吟诗,过段时间不是要科考了吗,四处来的士子们都聚在了上京城,这间独倚楼更是备受文人士子们追捧,从皇宫过去最多用上半柱香时间,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咱们一边用晚膳,一边赏风景,一边还可以听听那些士子们卖弄才学,岂不妙哉??”萧续随说得一脸兴奋样 “可是陛下,微臣一听到那些就头疼啊……”陆弛哭着脸说道 “呃……” 萧续随怎么忘了,他家的吃吃是个一捧着四书五经就会睡着的主,这个要如何是好呢?? “吃吃……”萧续随非常努力的睁着那双朗目,再眨巴眨巴眼睛,撅嘴卖萌,一个七尺男儿做出这样的表情,陆弛被深深地击败了,不是被击中红心,而是被彻彻底底的恶心到了,狼就是狼,装什么小绵羊啊!!! “……好吧……” “\(^o^)/吃吃最好了~” 于是乎萧续随拖着人躲过巡逻的守卫,而后大摇大摆地朝着独倚楼进发了。 第三十九章 整个上京城分为外城和内城两道城防,内外城被一条约莫两丈来宽的护城河给生生隔开,这独倚楼正好坐落在临近护城河的城东大街末尾处,从皇城到独倚楼走上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这独倚楼依水而建,从外边放眼望去只觉得这独倚楼看起来跟别的酒家相差无几,但真正进入到里边才知这里边内有乾坤,单说这大厅,整个大厅被碧绿的万寿竹分割成五个不同的区域,水渠贯穿竹间,每一个用餐的地方或用屏风或用植物间或阻挡起来,整体布局一点也不显突兀,在大厅的左右两个角落分别置有竹梯,每个竹柱上或有文人题词,或被人泼墨重彩,两两相配相得益彰,若是仔细看来会从那些题词或者画作中发现不少大家的手笔。 再顺着竹梯向上是二楼和三楼的厢房,此刻快要到晚膳的时间了,正有不少人从厢房中出来,看他们的打扮,大多是来上京赶考的举子,其中也不乏一些来往于四处各地的商贾。 萧续随身着紫色云纹襦袍,长身玉立,朗目褶褶生辉,举手投足间皆显气势,虽说一派贵公子的模样,但绷着一张俊脸让人不寒而栗;与之同行的陆弛身着麻色竖条长袍,相较于萧续随虽说逊色许多,但胜在整体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店小二见两人进来,不自觉地就朝着陆弛招呼起来,看都不敢看萧续随一眼,惹得某人一个劲的磨牙。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呵呵,不住店,吃点东西就走。” “好嘞,请问客官是选择在哪出用膳啊?” “恩?还要分这些么?” “瞧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咱们独倚楼吧?咱们这独倚楼的吃食按照兰竹菊梅四种植物来为主题的,兰花代表春季,所以在兰亭里的吃食皆是以春季常用的菜色为主,以此类推,剩下的三处则分别是以夏秋冬这三个季节为主来配置各色菜品,客官您是想要在哪出用膳呢?”小二殷勤的为陆弛介绍到 “这倒是稀奇了,现在正值榴月,就选这竹亭吧。”萧续随在后边开口说道 “好嘞,客官这边请~” 两人跟在店家身后来到以‘竹’为特色的竹亭,里边好些用膳的位置都坐上了人,看来许多人跟他们一样多选择了在竹亭用膳。 “二位客官请里面请,小的这就去为二位准备吃食。” “诶??我们都还没点菜,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吃什么?” “呃,是这样的,咱们这独倚楼是没有固定菜式的,每天要吃的东西都由灶房里的几位师傅说了算,每天都不一样,一个月内都不会重复。”店家解释道 “哦??这万一要是不合我们的口味,那要怎么办呢?”陆弛笑问 “客官请放心,咱们这独倚楼自开张到现在还从没遇上客人说配置的菜式不合口味的,而且咱们老板都说了,若是不合客官的口味,这钱是不收的,若是客官觉得满意就估算着价钱给些就行。” “哈?那不是会亏本??”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店家笑道:“若是客官没事了,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店家说着便退了出去。 “嘿,这地方是挺特别的,难怪你要拉着我来这尝鲜。”陆弛笑道 “嘿嘿,还不止这些呢,待会儿你尝了这里的饭菜就知道为什么我死活都要拉着你来这儿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各色菜品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每放置一样菜品,店家就会在一旁介绍菜品的名字、寓意等等,等到菜品上齐,陆弛才发现这些菜品都是以‘竹’来命名的,不仅色泽好看还香味扑鼻,真可谓是秀色可餐,夹起一口鱼肉放进嘴里,嚼上两口,鱼肉化开,唇齿留香,陆弛舒服得眯眼。 “恩,好吃!!” 继续品尝其他菜色,“啊,这个也好吃,这个也好吃……” 萧续随就着面前的清酒喝了几口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弛风卷残云,待到陆弛吃的满嘴流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人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呃……你怎么不吃东西啊?”陆弛很不好意思的红了双颊 “……”萧续随盯着人笑,“我……” “哎呀,中庭有人吵起来了,走走走,快点去看热闹啊~” “……”萧续随手上青筋直跳,真想一掌了结了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诶??有人吵架啊?好难得,太医局里都看不到这种热闹,我们也去瞧瞧吧??”陆弛一脸兴奋的模样盯着萧续随跃跃欲试 “……”萧续随额头青筋迸裂,内心是:(╯‵□′)╯︵┻━┻ 即便如此还是不得不跟着陆弛来到了中庭。 中庭是除开兰竹菊梅四亭以外贡客人饭后闲聊品茗的地方,这时候的中庭里里外外围着数人,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两个举人打扮得年轻书生,两人正不知所谓何事吵得面红耳刺。 陆弛跟着萧续随一左一右的穿行,很快就挤到了围观队伍的中央。 “呃,这位兄台,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弛拉着一旁着蓝色水纹的男子想要打听一番,男子本是侧对着陆弛的,被陆弛扯了扯衣袖,才惊觉过来,转过身正对陆弛站立,陆弛定眼一看,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容貌甚伟,身长七尺,英气逼人,陆弛暗道这人与之萧续随就外型上怕是不分伯仲。 “里边那两个人啊,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两人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这不又因为关于朝廷要不要开启海禁的问题吵了起来,左边那个穿白衣服的叫娄识君,宣和十八年进士,家里边世代为商,这一代好不容易出了个能读书的,又在乡里有些名气,故而有些天高地厚了,就是他极力赞成朝廷开启海禁,而站在他对面的的那个穿灰衣服的人叫舒暮然,据说以前家里边出了个大官,但后边几代不中用啊,到了他这一代家产差不多都败光了,平日里性子软诺,任人怎么欺负都难得有反应,但一到了与人争论政事的时候就一改软糯模样,那可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啊,旁征博引,古今上下正史野史杂论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知道,学问之深,让人为之叹服啊。” 蓝衣男子正想回答陆弛的问题时,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陆弛回身一看,说话的人身长六尺有余,相貌堂堂,但那邪里邪气的模样总是透着股轻佻,让人心生警惕,蓝衣男子斜乜了一眼此人,这人轻佻的朝着蓝衣男子笑了一下,转头朝着陆弛搭话去了。 “在下薛久皋,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称呼。”薛久皋笑道 “在下陆弛,这位是……” “在下徐随……”萧续随打断了陆弛的话 “徐兄,陆兄,两位也是来京城赶考的举人??” “……是的……”萧续随开口答道,“刚才你说这二人在谈论关于开启海禁的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 “久皋,咱们走!!” 一个声音打断了薛久皋的话语。 “识君??你忙完了??” “你才忙完了,我一点也不想和那个书呆子吵架好不好!!!”娄识君气愤的鼓起脸颊 “那你还一天到晚和他吵架?你不觉得累我看着都累了!” “哼,你管我!!诶?久皋这两位是??”娄识君指着陆弛两人问道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陆弛,这位是徐随,二位兄台这位是我的表兄娄识君。” “陆兄,徐兄。”娄识君执手对着两人行礼道 “娄兄。”陆萧二人也跟着回礼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娄识君问道 “在说刚才你和舒暮然争论的东西。”薛久皋笑道 “哦??那二位兄台对这事又有什么看法?”娄识君一下子来了劲,眼神透着光地望着陆萧两人问道 “……朕呃,正如娄兄所言,我也觉得朝廷开启海禁的利大于弊……” …… 娄识君听着萧续随侃侃而谈,满眼不是露出的赞许的目光。 “知己啊知己,人生在世难得有个知己,我今天算是碰上了,走走走,喝酒去,我请客我请客!!” 娄识君说着就去拽萧续随的衣袖,平日在皇宫内院从没人这敢么不知尊卑地拽萧续随的衣袖,这会儿冷不丁被人拉住,萧续随差点一掌过去将人拍飞,好在反应够快,要不然现在娄识君还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呢。 “既是想要找人饮酒作乐,不如算上我们吧。” “阮凯风??”薛久皋皱着眉头喃语 “在下阮凯风,这位是在下的表兄舒暮然,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称呼?”阮凯风笑道 “徐随。” “陆弛。” 娄识君一直不同意阮凯风和舒暮然插进来,阮凯风倒是不以为意,三言两语就让娄识君无言以对。 “饮酒作乐吗,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啦,能认识几位也算有缘,不如就都一块儿去吧??”陆弛笑着在中间打圆场 “……哼……” 既然人陆弛这边都点头答应了,娄识君即便心里再怎么抵触也不得不顺着台阶下,昂着下巴走在前面去了。 几人让店家送了点酒菜到二楼娄识君的厢房,而后就在房里你一言我一言的说开了。 两个时辰后,这场临时起意的聚会总算结束了,舒暮然和娄识君二人因不胜酒力现在差不多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就连薛久皋也有些晕头,本是该陆弛喝的酒几乎全进了萧续随的肚子,晚膳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萧续随也有些不胜酒力,倒是阮凯风还挺厉害,帮着店家把几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间。 和阮凯风告辞后,陆弛扶着摇摇欲睡的萧续随走在回宫的路上。 萧续随仗着喝得迷迷糊糊的又是深夜,狼爪就没消停过,惹得陆弛恨不得将人仍在路上任其自生自灭。 “陛下,你要是再往下摸,微臣可就真的把你扔在这不管了啊!!”陆弛眯着眼咬牙道 “呃??吃吃你说什么??”萧续随继续装无辜伸爪摸摸摸 “……”陆弛深吸一口气,而后一个大力推出去,某狼又四脚朝天的跌在了地上 “……吃吃,屁股疼……” 萧续随醉眼朦胧地盯着肇事的陆弛,看得陆弛心生愧疚,怎么说他刚才也替自己挡了不少酒,这么用力怕是真伤到他了吧?? 陆弛满怀愧疚的走过去扶起四仰八叉的皇帝陛下,然后皇帝陛下趁着空挡将人拉到身上猛亲,陆弛捶胸顿足,恨不得砍断自己犯贱的爪子,让你去扶那精虫上脑的色胚,让你去扶!! “唔……嗯……” 一声呻吟溢出嘴角,惹得萧续随下腹一紧,直叹为何此刻不是睡在龙榻上啊??? 陆弛感受到萧续随某处的变化,骇得挣扎起来,萧续随见陆弛挣扎的厉害,不舍地放开被其蹂躏的双唇,而后抱着陆弛躺在地上慢慢平息欲望。 “……” 躺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见萧续随还是没起来的打算,陆弛有些担心:“陛下,夜露寒重,我们还是回宫吧……” “……恩。” 待到两人摇摇晃晃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一刻了,好在今日宫里没啥事,皇帝偷溜出宫也没人知道,倒是苦了小林子,生怕被哪个大臣发现萧续随偷溜出宫的事,到时候又是一阵责骂不说,说不定小命还不保呢。 这会儿之小林子看到从房檐上飞身而下的皇帝陛下,可谓是喜极而泣。 “陛下,您总算回来喽,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这小命可就要不保了啊。” “哦??被人发现了??”萧续随问道 “呃,这倒没有,奴婢胆子小,受不得惊吓啊,戌时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有派人过来给陛下送夜宵,好在奴婢把人给挡了回去,奴婢怕太后起疑,万一亲自过来一趟,结果陛下又没回来,那还得了,要是真被太后她老人家发现了,奴婢这条命估计真的要不保了……”小林子说着象征性的流了几滴眼泪。 “够了够了,朕这不是回来了吗?要是太后她要你的命,朕也会救你的,行了,让人进来伺候吧。” “嗻——” 第四十章 齐佑元年五月二十三,这一日对于聚集在上京城内的举人们举足轻重,因为这一日便是贡试开科的日子。 整个贡试历时三日,贡试分明经和进士两科,明经无非就是从众多的书目中选词择句,空缺出一些地方让考生们根据上下词句来填写空缺的部分,明经相对比较容易,若是熟读典籍,对于这些倒是不在话下,故而明经只占取科考一天的时间。 倒是进士科就相对要难上一些,有些像现代的命题作文,给你一个词句,根据自我的认知来围绕着词句发挥,一般进士科的题目都会以朝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作为核心来出题,以往那些考生们只要对朝中进来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再加上一些自己的言论,文采好的,多半会中举。 只是今年的题目却让众位举人士子犯了难。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这便是今年进士科的题目,主意是不要被事物的假象所迷惑。 什么是假象,什么又是事物的假象??主旨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新帝登基跟这假象又有神马关系???哎哟,老子他老人家的言论就是高端,整不懂啊整不懂(σ‘д′)σ ……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等着考官们评阅考卷,而后就是等待参加殿试的通知。 以往阅卷官们会有五日的评阅考卷时间,但由于参加科考的举人太多,若是按照平日的进度,五天的时间压根就不能好好的评阅这么多考卷,故而阅卷官们专门分出几人来初步筛选考卷,像那些字体太难看的,或是卷面不整洁的都会被筛选出来扔掉,往往初选过后,十之一二的考卷会被淘汰下去,然后才是阅卷官们十二个时辰不分昼夜轮流评阅。 要说今年的科考不仅试题出的千奇百怪,就连阅卷时间也由原来的五天延长到了十天,而且萧续随还下旨说不能遗漏每一份考卷,也就是说无论你是字体太难看,还是卷面杂乱或是别的什么,通通都会被阅卷官们详细评阅你的考卷。 经历了初阅,复阅两重评选,最终从众多考卷中统共敲定了六十三名有资格参加殿试的人员。 上书房内本届科考的主考官田冀正抱着一份名册站在萧续随跟前。 “启奏陛下,微臣手上的这本就是今年最终参加殿试的人员名册。” “恩。” 萧续随朝身旁的小林子点了下头,小林子走到田冀跟前接过名册转身呈递上去。 萧续随看了看名册上排在前边的几个名字,一看之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无声地笑开。 “这些人的考卷你都一一审核过了?”萧续随双手扶在紫檀镂雕龙头椅的扶手上,身躯后靠,有些慵懒地问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都一一审核过了,虽说这回最终选出的学子不如往年来得多,但还是有几个杞梓之才,就拿这排在第四位的娄识君来说,虽说写出来的字不怎么样,文采也不及多数人斐然,但胜在简单易懂,而且在分析关于岭南沿海的海禁一事上相当有新意,还有这个叫舒暮然的学子,那一手颜体,连老臣看了都赞叹不已,直觉若是颜公亲笔也不过如此,更妙的是此人在分析有关萧氏王朝赋税一事上真可谓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引古论今旁征博引,看了此人的文章,有些典故就连老臣也不曾听闻,着实让老臣汗颜,再说这排在第三位的薛久皋,一手隶体苍劲有力,所着文章,观点不多,单就对镇南军营建造水师一事做了细致的阐述,面面俱到,那些提议就老臣看来也觉得切实可行,最后便是这排在首位的阮凯风,此子……此子将来必会成为萧氏王朝的栋梁,所着文章,老臣还真不敢妄下断论,还望陛下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说着田冀将一份考卷呈递上去,萧续随接过小林子呈上来的考卷细细品读。 …… “考卷和名册就留在这吧,田大人先回礼部,参加殿试的人员就按照名册上的去准备,殿试初步定在这个月的下旬,让礼部选个日子,其他的就还按照以往的来操办就好。” “是,微臣告退。” 待到田冀离开,萧续随便让小林子派人上太师府把正在用午膳的纪宁请了过来。 “陛下,微臣知道你勤政爱民,但再怎么勤于政事也得要张弛有度吧??微臣刚刨了两口饭就被人给请了过来,可惜了微臣那一大桌子菜啊~”纪宁捶胸口哀叹 “( ̄- ̄”)……“萧续随斜乜一眼毫无正型的自家太师,”小林子传朕的口谕,让尚膳司把午膳摆到上书房来。“ “嗻” 看到有御膳可以吃,纪宁也就不再哀嚎,“这么急着派人把微臣叫来,不是用膳着了简单吧?” 萧续随也没回答只是让小林子把阮凯风的考卷拿给纪宁。 “这不是贡试的考卷吗?阮凯风?这人有问题?”纪宁接过小林子呈上来的考卷问道 “先看看里边写的东西你就知道朕为什么会叫你过来了。” 纪宁看了一眼萧续随,再看一眼手中的考卷,琢磨了一下便翻开考卷阅读起来。 只是随着纪宁的深入,这眉头越发的皱紧。 “……” “感觉如何?” “这一手楷体深得信本的精髓啊~” “朕没让你看字写得好不好,朕是想问你看了这个有什么想法?” “陛下既然已经早有打算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过问微臣的想法呢?” “……哎,萧氏王朝自建朝以来三大兵营便存在了,从先祖武宗帝开始直至今日历经五世帝王,从原来的不足十万兵马发展到现在的四十万兵马,不仅兵马的逐年递增,主帅的官阶也在逐年递增,从最初的正四品上,到现如今的正二品,或许今后还会升到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也说不定,主帅的官阶不断上升,随之而来的权利也在不断扩大,当年若非朕在镇西大营与那些战士们同生共死,用性命换得他们的信任,单凭朕一人之力怎能号令的动这千军万马……” “……”纪宁又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道理,“陛下,这削弱兵权非短时间内能实施得了的,依微臣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三大兵营里镇北大营的兵权倒是能轻易收回,就是镇南和镇西两处怕是要麻烦上许多了……” “镇南营嘛……这个朕倒是有办法让马以致把兵权交出来,只是这镇西大营就得靠先生多想想办法了。”萧续随笑道 “……行了,别的了便宜还卖乖,微臣看这阮凯风是个人才,不如也让他帮着微臣一块儿分担此事吧?” “朕正有此意,朕打算让这阮凯风来担任右丞相一职,先生觉得如何??” “……陛下,别打算告诉微臣你留下的那一大把职位都是留给这帮新进进士的???”纪宁懊恼地大叫 “果然还是先生明白朕的心声啊~” “……(╯‵□′)╯︵┻━┻” ****** 萧续随摒除以往要等上将近四个月才进行殿试考核的传统,直接将殿试的日期挪到了贡试之后的半月,这让参加殿试的举子们一下子慌了手脚。 整个大殿上朝臣们分列一左一右站开,将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在门外太监的传唤下,参加殿试的人员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或许是大殿的气氛太有震慑力,好些举子不自觉地都有些打颤,更有甚者进殿的时候被高高的门槛绊住脚,险些跌倒在地,好在一旁有人伸手扶上一把,才没使得其出尽洋相。 举子们依次按照事先收到的号牌排开,因为进来的时候都是埋着头的,就连行大礼的时候迫于龙威也没人敢抬起头来看上一眼,待到萧续随让众人站起身来,为首的四人才惊觉坐在龙椅上的人竟然是那日和他们一块儿在独倚楼饮酒作乐的徐兄,这个认知让四人好不震惊。 倒是萧续随看到四人惊讶的眼神淡淡地朝着四人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仅此一眼便挪开了目光,四人皆是人精,又何尝不明白萧续随刚才眼中的含义,此刻也定下心神,与众人一样站在大殿内等待接下来的殿试。 萧续随并没有征用礼部早已准备好的试题,而是出了两个题目让这帮人任选其一,再将自己的想法在纸上写出,但字数不得超出一百。 经历了贡试那标新立异的试题,对于萧续随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这帮举子们也习以为常了,只是这百字之内的规定着实让不少人犯了难,故而在一个时辰过后,众人交上去的答案有好些都没能符合规定。 众人战战磕磕的出了殿门,再经历了三日忐忑不安的等待过后,殿试最终的结果出来了。 一众举子们早早地便来到贡院等待放榜,由三甲开始一直到二甲第二名,这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待到宣布二甲第一名的时候,原本喧嚣的人群都不约而同的平息静气起来。 “齐佑元年二甲进士第一名,文昌娄识君——” “!!!”娄识君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都傻了,颤着手指指向自己,“我???二甲第一??久皋我我没听错吧???”娄识君颤着声问一旁的薛久皋。 “没听错,是的!” “我……” 娄识君还想说什么就被一旁认识不认识的人围上去道贺,娄识君扯着嘴角一一回礼。 二甲过后便是揭晓两位榜眼的时候,一般也是由名次次之者开始,也就是说虽统称榜眼,但第一个揭晓名字的算作一甲第三名,后一个为一甲第二名。 “齐佑元年一甲进士第三名,文昌薛久皋——” 薛久皋在听到自己的名号的时候仅仅只是划开嘴角邪笑了一下,淡淡地回应着周围一众道贺声。 “齐佑元年一甲进士第二名楚州舒暮然——” 舒暮然起初一直没听到自己的名号,都有些泄气了,猛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抬起脑袋茫然的望向上边。 “凯风,刚才有谁在叫我的名字么??” “……”阮凯风( ̄_ ̄|||) “诶?难道是我听错了??” “齐佑元年一甲进士第一名楚州阮凯风——” “!!!!”娄识君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啊,那个成天板着脸的阮凯风居然得了头名?? 薛久皋听到阮凯风夺魁的时候也不经挑眉看了一眼阮凯风,被看的某人依旧是那副瘫着一张俊脸的死样子,倒是舒暮然激动得语无伦次,拉着阮凯风的衣袖泪流满面,直接把一干想要上前道贺的众人给哭走了…… ****** “!!!怎么是你??”娄识君看到跟在小太监身后的舒暮然惊呼道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看到阮凯风和薛久皋也跟着宫人一同朝着上书房走来,几人对于在上书房外碰上彼此都有些惊讶,好在这时从上书房内走出一个太监传话让四人进去。 四人依次进入上书房,见到埋头批阅奏折的萧续随行大礼。 “都起来吧。” 萧续随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四人,娄识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舒暮然有些萎缩的缩着身子,薛久皋倒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而阮凯风这依旧是板着那副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 萧续随双臂环于胸前,噙着笑盯着几人,一炷香过后,就连一向淡定的阮凯风都有些绷不住了。 “噗——”看着娄识君手足无措的样子,萧续随喷笑出声,“哎哟,你们几个莫不是因为朕是皇帝,就生分起来了吧,今儿个朕派人请你们来,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你们说说关于你们几位的那几篇文章的事,恩,先从娄兄开始好了~” “陛陛陛陛下,微臣恐慌……” “恩??恐慌什么??” “陛下还是直呼微臣的名号好了……” “嘿嘿,当初你不还徐兄徐兄叫得挺顺口的嘛?” “那是微臣不知道您就是当今圣上啊……”娄识君欲哭无泪 “得了,别在朕面前装了,文如其人,看了你的那篇文章就知道你不是个拘泥于条条框框的书呆子,朕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先说说你关于海禁的想法吧,能想到的都说出来,你们几个也帮着朕一起分析,小林子让人端点吃食过来,你也在外边候着,有什么朕会叫你。” “嗻” 起初娄识君还有些忌讳于萧续随的身份,但当谈论到关于解除海禁的问题上就开始不管不顾了,再加之薛久皋对于建立水师的建议,五人将两项事宜结合在一起讨论,很快一套关于如何开启海禁的计划便敲定了下来,而后就是关于舒暮然提出来关于赋税问题的一番细致入微的讨论,几个时辰的商议下来,连软糯的舒暮然都有些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前方大刀阔斧的整治起来。 午时过后,萧续随让人将娄识君等人送了回去,单单留下一个阮凯风,对于为何如此阮凯风倒是有些明了。 “陛下,纪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纪宁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身着月白色襦袍的人站在萧续随跟前,走上前去对着萧续随行礼后便开始打量起身旁的人。 “陛下,这就是今次的状元郎吧??在下纪宁。” “纪太师,学生有礼了。” “呵呵呵,好一个俊俏的状元郎啊。”纪宁执扇掩嘴笑道 “纪太师谬赞了。” “先生,玩够了??” “怎么会?微臣最讨厌人瘫着一张死脸了,想当初陛下才这么点高的时候也是瘫着一张小脸,哎哟,那模样想起来都觉得笑人,真不知道小太医怎么受得了您哈哈哈哈……”纪宁没个正型地捧腹大笑起来, “……”萧续随内心(╯‵□′)╯︵┻━┻ “……”阮凯风嘴角轻抽一下 “啊,岔气了……”纪宁捂着右侧腹部说道 “……”*2 于是这般待到三人正式开始讨论正事的时候已经是未时过后了。 上书房那日过后不久新进进士的去留便有了结果,当朝臣看着今年的状元郎站在右丞相的那个位置的时候,不少人幻灭了,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当初从新皇登基一直空缺出来的职位全数由新进进士接手了,这其中阮凯风官拜正二品右丞相,舒暮然官拜正四品上吏部左侍郎,薛久皋官拜正四品上兵部左侍郎,娄识君官拜正四品上户部左侍郎,而六部左侍郎往上一个官阶便是六部尚书…… 第四十一章 因为新鲜血液的注入,整个萧氏王朝正朝着另一个高度进发着。 按照当初阮凯风提出的计划,萧续随下令将三大兵营的兵符收回重铸,由原来的一份改作一大一小两份,小的那份兵符由各营主帅保管,这份兵符只能调动军营半数的兵马,大的那一份则收归皇室,一大一小两道兵符和在一起才能正式调动整个兵营全部兵力。 镇北大营主帅袁简在收到诏书后便交出了兵符,对于镇南大营这头萧续随倒是用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换得了马以致手中的兵符,至于这个人是谁,我想大家也猜到了,他便是马以致的胞弟马静远,一直以来萧续随将马静远都寄放在唐蔚门下,并跟着鬼车等人习武强身,但对马云望等人却只字未提,马云望一直以来都认为马静远是作为人质被扣在萧续随手中,按照当初的想法,萧续随继承大同,自己也就能和儿子重逢,但是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萧续随却从未提起此事,马以致也因此事心生反意,待到接到收回兵符的圣旨的时候,马以致恨不得一刀下去砍了眼前传旨的太监。 待到后来马云望带着马静远来到镇南大营看望马以致的时候,马以致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看着身体越发健康的弟弟,马以致欣喜不已,最终派人将手中兵符送回皇城。 颁布收回兵符的诏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日,镇北和镇南两大阵营的兵符并未历经多少波折就收了回来,只是这镇西大营却迟迟没有动静,就在半个月前的某日,秦太后终于按耐不住找到了萧续随,萧续随花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劝得秦旋覆打消了心中顾虑。 原本黄络石等一干老臣对于萧续随将阮凯风这个毫无经验的黄口小儿安排在右丞相的位置上就颇多怨言,此刻又见镇西大营迟迟不交出兵符,这帮老匹夫就按耐不住了,几本奏折上去彻底把萧续随给惹火了。 “这帮老不死的家伙,当初提出收回兵权的时候一个个不是都杂然相许的嘛?这才过去两个月就开始异议蜂起了啊??黄络石这个老东西,还真把自个儿当会儿事儿了!!”萧续随将手中的奏折愤恨地仍在书桌上,叹了口气身子向后靠,抬手揉眉头。 纪宁和阮凯风刚到上书房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萧续随的声音,互望一眼,皆是一脸无奈。 “陛下这么大火气究竟是所谓何事啊?”纪宁笑着朝萧续随行礼道。 萧续随抬头看了看下边行礼的两人,“你们来得正好,先看看这两本奏折再说。” 说着萧续随便让身边的太监将两本奏折分别交给两人,两人打开奏折看了起来,要说这阮凯风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自是比不上纪宁这个浸银官场数年的老狐狸了,此刻本就严峻的脸更是冷若冰霜,手上大力捏住奏折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住心头那团火气。 倒是纪宁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恩,看来左丞相大人最近日子过得挺清闲的嘛。” “是啊,这帮老家伙哪个不是清闲得来整日就知道在朝堂上搬弄是非的啊?舒暮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萧续随问道 “回陛下的话,一切都按着预先计划好的路线进行着,按这个进度来看,怕是用不了三年,陛下的愿望就能达成了。”阮凯风回道 “……看来还得容那帮老家伙再蹦跶一段时日了,不过现在还得先解决眼前的事,不出意外明日早朝黄络石那老头又要参上一本了……”萧续随幽幽地开口说道,“不过这镇西大营的事儿还真不能一直这么拖延下去,两位爱卿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萧续随这么一问倒是把另外两人都问到了,阮凯风冷着脸一言不发,纪宁也难得严肃起来,一时间上书房内寂然无声。 等上片刻,萧续随不禁挑眉道:“看来这事还真有些麻烦了,连朕的太师和右丞相都被难住了。” “……” “……” 阮凯风和纪宁倒也不真是被难住了,只是这事牵扯到的人太多,萧续随能够登上皇位,秦莽功不可没,更何况萧续随登基伊始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收回兵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怎不让人心寒? 西蜀不同于萧氏王朝其他地方,汉人的数量远远少于外族,故而一直以来对于西蜀,萧氏王朝都任其自由发展,就连吏法也同别的地方不一样,秦莽作为镇西大营的统帅近十年有余,不只是营中官兵以其马首是瞻,就连西蜀大多数官员也要忌惮三分,在收回兵权一事上一个不慎就会酿成大乱,大意不得。 “陛下……不如让微臣倒镇西大营为陛下当一回说客吧……”纪宁笑道 “太师?!!” 阮凯风大惊失色,心思也跟着活络开来,纪宁此即便是功成身退,萧续随心中不免会疑心暗生,若是一个不慎逼得秦莽起兵谋反,到时候怕是凶多吉少。 “先生……”萧续随不禁皱紧眉头。 “陛下,现如今这朝堂之上怕是没有谁比微臣更合适当这说客的了吧?”纪宁笑道 “……”萧续随黯然一笑,“先生既然这么说了,怕是朕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了吧?” “还望陛下恩准。” “……就按先生的意来吧,到时候朕会派几名武功高强之人跟在先生身旁,不知先生还记得李营实这个人吗?” “记得啊,小太医的表兄吗,听说当上益州知州了?” “现在西蜀境内的官员当中也就只有此人能信上几分,到时候朕会让他派人暗中与先生接应,先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李大人帮忙……” “微臣遵旨……” …… 待到第二日早朝果真如此萧续随预料的一样,黄络石等老臣果真就镇西大营迟迟不交出兵权一事发难,纪宁也如前日在上书房内和萧续随商量的一般自动请缨上镇西大营充当说客,又有几个大臣从中帮衬,黄络石等人即便是再怎么想要刁难也无从下手。 纪宁这一去再回来已是一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候随之一同回来的还有镇西大营主帅秦莽,只是那时候的秦莽已经不再是镇西大营主帅了,而是作为辅国郡公跟着纪宁一同回来受封的。 纪宁走后,朝堂之上暂时安宁了下来,一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之间也到了腊月初八,再过十来日便是新年,萧续随登基也快有一个年岁了。 陆弛在月前接到李营实传来的家书,说是常氏得了重病,陆弛惦记阿娘的病情,一接到家书也没跟萧续随留个话就急匆匆的走了,连着快有一个月没见着陆弛的人影,啃啃摸摸神马的更是想都别想,憋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结果一帮老臣好死不死的提起了选妃的事情,看着那一本本关于选妃的奏折,萧续随火气蹭蹭往上冒,直接让小林子找了个炭炉来,但凡看到选妃二字的奏折,直接扔炭炉当柴火烧了,烧完奏折就直奔练武场,大冬天的都能练出满身热汗,看来萧续随这火气真的很旺啊~ 黄络石见上奏无济于事,便把心思打到了秦太后身上,秦太后和几个老臣合计了一番后决定在守岁那一夜安排一场赏梅宴,让黄络石等人把自家待字闺中的闺女一同带来,让萧续随见见,若是有看对眼的就让礼部选个吉日接进宫来,一干老臣听了秦太后的允若无不欣喜雀跃,一个个都指望着自家闺女能在赏梅宴上技压群芳博得头彩。 新帝选妃一事在坊间不胫而走,整个上京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织染坊、金铺之类的更是热闹非凡,但凡一有新品珍品到货都被一早等候在外的丫头小厮们抢了个空。 秦太后在第二日便将帮忙萧续随选妃一事告知了他,萧续随当时在练武场和黄灿切磋,最后直接一个回旋踢把黄灿踢出五六丈远,导致黄灿被众人抬到了太医局。 赏梅宴那日麟德殿外的花园里张灯结彩,与之巧然绽放的腊梅交相辉映,暗香疏影美轮美奂。 虽说冬日里夜风凛冽,终究还是没能冻住闺阁女子们那颗躁动的芳心。 萧续随一身白色锦服,如水墨般的黑发被金冠挽起,朗目灼灼,鬓如刀裁,平日里似有若无噙着笑的嘴角此刻因心情烦闷些微下拉,平白为其增添了几分霸气,加之那蕴藏在华服下的虬扎肌肉若隐若现,在座的女子大多时日都关在内院学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母的,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今日有幸一睹龙颜,无不为之倾倒,暗地里拿眼偷瞄几眼,又怕被人发现,一个个双颊羞得通红。 “陛下,坐在左边第三位的女子便是尚书右朴射的小女,弹得一手好琴,模样也俊俏得很,天庭饱满,是个福相,还有右边第五个……” 今次参加有幸进得麟德殿参加赏梅宴的大臣皆在正三品以上,人数不算多,也就二十来个,秦太后非常有兴致的将所有女子一一详尽的跟萧续随说了一遍,于是这般半个时辰没了,底下一干人等就这么被晾了半个时辰,期间萧续随一直瘫着一张脸,连哼都没哼一声,弄得所有人都猜不透萧续随这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待到秦太后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萧续随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麟德殿,空留下风中凌乱地众人。 第二日萧续随上寿安宫给秦旋覆请安的时候,又被问起了选妃的事,萧续随被问得烦了,直接一句:父皇尸骨未寒,做儿子的怎能只顾自身享乐等等等,末了还说他决定为父皇守孝三年。 这般言语直接把还想在说些什么的秦太后弄得无言以对。 齐佑二年正月初九上朝的第一天,萧续随便在早朝上将他决定为萧地锦守孝三年的决定提了出来,引得一片哗然,黄络石更是捶胸顿足,三年过后他家小女便十之有八了,早过了碧玉年华,还怎的嫁入宫门?可惜啊可惜。 正月十六陆弛回到太医局,还没坐稳就被秦萱草拉着东拉西扯,主要是陆弛不在的这段时日都没人陪他聊天,有好些有趣的事情找不到人来分享,憋了一肚子话难受得紧。 东拉西扯间将新帝选妃的事也说了一通,起初陆弛听到萧续随要选妃,这心里说不伤心是假的,想着该来的还是要来了,结果哪成想,萧续随居然下令说什么先帝尸骨未寒,做儿子的不能只贪图享乐,故而要为先帝守孝三年。 听到这里陆弛整个人都傻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这头陆弛刚坐上跟秦萱草聊了半柱香时间,那头萧续随便派人将人接走了。 陆弛跟在小林子身后一直来到了太和殿寝宫,此时正值早朝期间,太和殿内只剩下两三个打扫的小太监。 陆弛等得无聊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本书读了起来,书中内容太深奥,引得陆弛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和殿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没等多久便见到萧续随大跨步的朝着殿内走来。 萧续随一进寝殿便看到脑袋一点一点的某人,再仔细一看,陆弛手里正拿着一本《内外储》,他的吃吃还是那样一看那些医典以外的经书便会不自觉地打起瞌睡来。 “陛下……”小林子悄声道 萧续随朝小林子摆摆手,小林子会意地带着一旁正在打扫灰尘的小太监们离开了寝殿。 小林子等人一离开,萧续随便忍不住扑上去将打瞌睡的某人抱住,陆弛猛然惊醒,有些迷糊的盯着面前的人。 “你回来啦?” 有些鼻音,听起来糯糯的,萧续随忍不住低头咬住那片诱人的双唇,先是伸出舌头逗弄一番,惹得陆弛不自觉的轻颤,双唇轻启,萧续随趁机将舌头滑了进去,擒住灵舌吸允,待到后边便是啃咬,疼得陆弛直哼哼,结果破碎的呻吟更使得某狼兽化了。 就在某狼爪接近那个朝思暮想的小洞口的时候,陆弛伸出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爪子拍开狼爪,“陛下,您不是说先帝尸骨未寒,做儿子的不应只顾自身享乐的嘛??” “……” 萧续随箭在弦上不得而发,(╯‵□′)╯︵┻━┻:“我这不叫贪图享乐,这叫正常需求!!!” 然后恶狠狠地压上去将某人XXOOOOXXXXOOOOXX…… 第四十二章 齐佑四年早春,湖面上的冰渐渐化开,退去冬日里那片死气,整个萧氏王朝的疆土四处彰显生机盎然,而此时的朝堂之中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二月,由吏部尚书吴伟雄上奏参劾江南州一众官员贪污腐败,三月兵部尚书上奏参劾岭南州一众官员以权谋私,私饱中囊,四月工部尚书上奏参劾河南州一众官员克扣赋税,大兴土木,鱼肉百姓…… 随着不断有贪官污吏被弹劾,朝堂上一干老臣才惊觉这朝堂要变天了,这其中最为惶惶不安的当属左丞相黄络石,因为被弹劾的一众官员中绝大多数都与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五月的一个早朝,天空乌云密布,无风,空气闷热潮湿,初夏的第一场阵雨即将来到,同样也预示着今日的朝堂将平地惊起一声炸雷。 果不其然,早朝刚一开始,吏部的官员便向萧续随呈递了一本折子,萧续随看了一眼折子里的内容便将奏折扔给一旁站着的小林子,并吩咐其大声将上边写的念出来,随着小林子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黄络石额头的汗水就不断地往下淌。 折子里将黄络石这些年来与各州官员勾结的罪证一一列举,不仅仅是黄络石一人的罪状,随着小林子声音的继续,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了进来,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便听到自己的名字。 短短的一个时辰却犹如秋去冬来。 静默片刻萧续随只是淡淡的开口道:“将这奏折上提到的人押下去,三日之后处决,退朝!!!” 而后便是哭天抢地的嚎叫声,萧续随不为所动,步子坚定的朝着殿外走去。 行刑那日刑场聚集了数万民众,如此大规模的处决官吏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行刑结束后,整个刑场都被喷涌出来的鲜血给染红了,刺目的红让一众围观的百姓触目惊心。 事情犹如潮水一般来势汹涌,紧接着便是整个萧氏王朝官吏的变动,阮凯风由右丞相升为从一品左丞相,娄识君和薛久皋也从原来的左侍郎升为了从三品尚书,舒暮然较之两人要高上一阶,成了正三品的六部尚书。 在众多官员的升迁中最让陆弛高兴的便是李营实从益州知州连跳几级变成了正四品上中书侍郎,直接从益州调到了上京。 李营实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吏部交接公函,而后便是回李府与父母团聚,柳梓里两年前便离开了太医局,李少辛担心他老人家一个人没人照应,便将柳梓里接到自家府上,平日里由苏合香照料着,只是这些年来老人家身子骨越发残弱,多数时日都在卧床休息。 李营实也有差不多七八年没见着老人家的面了,此刻再见,却发现记忆中硬朗的老人家,两鬓白发早已斑白,眼神也不太利索了,就连这记性也时好时坏,看着这样的柳梓里,李营实不禁悲从中来。 “太公……,营实回来看您了……”李营实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弛啊?怎么又上哪调皮去啦?看你这一身脏的哦,等会非让你爹给你一顿好的……” 柳梓里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李营实的脸颊,摸到脸上的泪水不禁皱起眉头,“你这哭包,还没让你爹揍你,怎么就开始哭鼻子了啊?来来不哭不哭,让太公看看……” 看着稀里糊涂的柳梓里不止李营实泪流满面,陆弛也跟着泪流。 而后柳梓里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李营实和陆弛顺着柳梓里的话鸡同鸭讲的说了半天。 “营实这小兔崽子都出去几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啊?”柳梓里抬起浑浊的双目瞅着门口喃喃说道 “太公——!!” 柳梓里一句细语引得李营实心中大恸,不禁放声大哭,这些年来在外经历的苦难彷如过眼云烟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李营实陪着苏合香在府上呆了几日,再有两天便是正式到中书省上任,今后便可进入太和殿参与朝政,趁着还有两日的空当,李营实想要上上京城里四处逛逛,这些年来一直在西蜀境内为官,一走便是七八载,现如今站在大街上都不知道哪是哪了,想来还是找陆弛一块跟着方便一些。 正好这天轮到陆弛公休,一听李营实想要上大街上溜达一番,欢天喜地的把手里的一堆杂物扔给了小白及,拉着李营实就跑了。 刚走到太医局门口便碰到带着小林子四处晃悠的萧续随,听说两人准备上大街上溜达,萧续随也来了劲,这些日子就忙着朝政的事儿,好些时日不曾出宫解闷了,于是这般,小林子苦着脸被萧续随打发了回去,这头萧续随带着两人娴熟的躲过守卫,偷溜出宫。 此刻正值午膳时间,三人都有些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独倚楼的吃食最合口味,萧续随提议上独倚楼用膳,陆弛没意见,李营实更是没发言权,跟在两人身后去了独倚楼。 就如每个初到独倚楼的人一般,此刻李营实被独倚楼与众不同的布景给震撼住了。 “好特别的景致啊。”李营实赞叹不已 “怎么样?还不错吧?等会儿还有让你惊讶的呢!”陆弛笑着将李营实拉到一处空位上坐下 果不其然李营实又被店里特有的菜色给镇住了,尝了一口便没能停住嘴,几人正吃得高兴就被一声叫嚣声给扰了兴致。 “你们这都是给本大爷上的什么破菜??就着几片烂白菜还好意思取个这么酸不溜丢的名字,大爷我要吃烤乳猪,大盘红烧肉,只要是有肉的都给大爷端上来,大爷有的是银子,把大爷伺候高兴了,有的是你的好处!!” “可是客官,今日里咱们没准备客官刚才说的那些菜式,而且咱们这的吃食一直以来都是由厨子们自行制定……” “我管你这么多干啥,本大爷要吃这些你们就得给本大爷做出来!!” “这……” “哎哟,这肥头大耳的猪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啊,一直以来我都觉着自己上独倚楼用膳就是在附庸风雅,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暴殄天物的土包,啧啧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陆弛╭(╯3╰)╮ “你算哪根葱??也敢在本大爷面前乱吠?!!” 萧续随此刻眯着眼双目凛冽地看了此人一眼。 “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大爷把你眼珠挖出来剁了喂狗?!!!” 萧续随怒极反笑,内劲蓄积在掌间,手中的竹筷俨然有扔出去的趋势。 “白管家,这边请……” 就在萧续随即将发力的时候,店家请来了酒楼的管事,李营实看着来人不经有些纳闷,总觉着这人似曾相识,一时半会儿又不记得在哪见过,待到管事看是客气实则强硬的将闹事者请了出去,李营实还是没能记起在哪见过这人。 三人回去接着吃,不一会儿店家陆陆续续端来不少菜式。 “诶?店家,今天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菜式啊?我们就三个人,用得了这么多菜嘛?”陆弛拉住一旁的店家问道 “这些都是主子特意吩咐灶房给几位客官准备的,还交待小的跟几位客官说一声以后若是再来咱们独倚楼用膳,费用全免……”店家笑着解释道 “主子??你家主子是谁啊??”陆弛纳闷地问道 “主子说你们肯定会问及他的名号,故而让小的将这枚玉牌交给一位姓李的客官。” “??!!” 李营实眨巴眨巴眼睛,这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啊??狐疑地接过店家递过来的玉牌,接过来时一眼便见到上面刻着一条长有双翼的蝮蛇,而玉牌的另一面则雕刻着一簇茺蔚花,此时李营实骤然想起,刚才在大厅里见到的管事不正是经常跟在唐蔚身边的白管家吗?? 萧续随眼尖的看到玉牌上的那簇茺蔚花,心思活络,随即便明白了这店家口中的‘主子’是何许人也,同时也在心里留了个心眼,看来是得找人暗中盯着这独倚楼才是了。 ****** 七月的某日陆弛带着小白及出诊回到太医局,路过莲华宫外的小径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蛇之类的东西发出来的声音,小白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两人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蛇是没看到,倒是从树丛里钻出来一个粉雕玉啄的小娃?? 这几年来皇宫内院除了老太后就是宫女之类的,萧续随一直以为先皇守孝为借口拒绝纳妃,起初还有一些老臣整日里无所事事上奏劝谏,后来经历了黄丞相那事之后,整个朝堂就没剩几个老老臣了,就算剩下的那些迫于龙威,皆是不敢提这一茬,年轻的那些心思都用在政事之上了,对于纳妃这件事倒是鲜少有人提及。 陆弛就纳闷了,这皇宫内院怎么突然多出来个小娃子了呢?瞧这娃子一身华服,虽然头上顶着几片树叶子,脸上不知被什么给抹花了,墨发也松松散散的绑在头顶上,但依旧能看出这娃子长得好生俊俏。 “师傅,怎么会有小娃娃在这里啊??”小白及纳闷道 陆弛也没回答,径直走到小娃跟前蹲下,小娃瞪着墨玉般的双目与陆弛对视,满眼的好奇。 “咕噜——” “( ̄_ ̄|||) “不知为何陆弛有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陆弛摸出怀里的乳酥递给小娃,小娃先是凑过来闻闻,被诱人的奶香给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但是又不敢贸然伸手去接,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陆弛手里的乳酥吞口水。 陆弛被小娃乖巧的模样给逗笑了,”吃吧,我是这太医局里的太医,不是坏人。“ 小娃歪着脑袋看了看陆弛,似乎在确认陆弛说的话,或许是饿得慌了,小娃伸出爪子对着陆弛道:“吃吃……” 听到小娃奶声奶气的叫声,陆弛有些恍惚了,仿佛又回到多年前,曾经也有一个少年在这片树林里用他那不太伶俐的口齿这么叫着他:吃吃……吃吃……吃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