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王爷么么哒(沐风晚知晓)上——白莲米
白莲米  发于:2014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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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闲散王爷与傲娇小公子的故事,有文艺有限制H,有温情甜宠不虐。雨初霁,年少恩爱不限意。(睡前甜宠文) 琴音乱,浊酒一壶杯中仙。 童稚言,惋惜了青涩流年。 风拂面,颦笑看竹影成片。 照无眠,一丝乱发何胜簪。 烽火连,残景血光蔽遮天。 路几转,数不尽悲欢寸染。 四海阁,爱是天海地利的迷信。 断鸿声,黯相终,枕函恸,晚知中,白头遥叹,道还似一梦。 背西风,酒盏空,兰烬落,心难管,无情有情,留不住成空。 第一话:情动暖人依(一) 晚知觉得自己身处一片雾霾之中,迷迷茫茫间看不到也感知不到周遭,举目无边,胸口压抑让人出不来气,四处的浓雾无形的向着他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低。 惊慌中,晚知只得张嘴猛喘了几口,还未睁开眼便意识到横压在自己胸前的手往下一勾就揽住了腰肢,动作不大却让晚知轻吟出声,睡在身侧的祁沐封察觉到,亲昵蹭着晚知的脸:“怎么?腰还酸着呢?” 晚知不言语,勉强抬了僵直腰背往紫檀雕花大床内侧移了移。 祁沐封也不捞他过来,长臂一搭,顺势在腰间或轻或重的揉捏着:“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晚知微眯了眼享受着,时不时的几声略重呼吸加上鼻音,春朝未退的小脸软绵绵的身子,直撩拨那盘桓的手径直往上,孰料晚知却吸了气一巴掌挥了过去,祁沐封反抓了那手捏在唇边细细吻着。 晚知强撑着坐起身,祁沐封怕又惹恼了他,忙蹭着低声哄道:“是我下手重了些,乖,别乱动了,这么大动静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来。让我瞧瞧,可是肿了?” 晚知瞥了祁沐封一眼,解开里衣道:“自己看。” 祁沐封起身凑上去,晚知素来不喜外出,略苍白的胸膛莹润光滑,那颗茱萸鲜红肿胀欲滴,旁边漫出血丝可见,相映得好一番风景。祁沐封看了就挪不开眼:“昨儿夜里就疼了的吧?也不告诉我一声,小匣子里的药膏还剩的有。” 呼出的热气散在些许刺痛的地方,敏感的身子颤抖着,晚知脸微红着推开他。 祁沐封紧搂着晚知,伸出舌尖细细的舔舐,直撩拨的两人情动。晚知推不开,恼道:“有完没完,我还疼着呢。” 祁沐封讨好:“好好好,我不碰你,乖,别恼了。” 说罢掀了锦被,拉着晚知的手:“好晚知,你摸摸我。” 要将晚知的手按在胯下,还未动作便觉得那小手泛出凉意。 屋里虽说掩着炭火熏炉,又楜花椒泥保着暖,但毕竟是进了腊月,晚知又差不多是未着衣物,此时散了风又被掀了被子,寒意激得他打了个结实的喷嚏。 外间候着的小侍骰子道:“爷是要起了么?” 祁沐封怕晚知着凉受病,也不顾自己难耐便一把将他按进被窝,盖个严实后扬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骰子答道:“爷,刚过日禹。” 祁沐封压压被角,细碎吻着晚知额角:“睡饱了么?身子懒就别起了,外面可冷着呢。” 晚知哼了声,扭着头:“都捂不热了,还怎么好睡?” 祁沐封替他拢了额前拂过来的长发,弯腰将那冻得冰凉的裸足捂在前胸,宠溺道:“冻成这个样,你这可真是玉做的人儿,离了我哪还有点人气劲?每日浇灌着还不成么?” 晚知听不得那无耻混话,身子暖缓过来踢着结实的胸膛:“还不如把我家养着的獒犬接过来,那踩着才舒服呢。” 祁沐封等那小脚回温,爬回枕前仰面躺着:“是,谁也不敌你会享受,早中晚三柱香供着,时不时我要惹恼了你,还得到巴巴地到跟前磕头谢罪。” 晚知不与他乱嚼舌根,呸道:“那我不成你祖宗了?叫个大爷来听听。诶,你今个还出门去?” 祁沐封笑了阵子回他:“你可不就是小祖宗么。前几日,清益得了个好玩意儿,藏着掖着不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几个人都不愿意了,说是一起去掀了东晟王府,怎么着也都搜出来,嘿嘿,顺便尝尝他家新酿的桑桂酒味道如何。” 第二话:情动暖人依(二) 晚知应了恩,便拱在锦被里再不出声。与祁沐封自幼便相熟络的几个,到了晚知口中便成了“酒肉类的狐朋狗友”,晚知素来不爱去凑那热闹,祁沐封知晓他不愿同去也不强求,只着亵裤便翻身下床。 入冬后祁沐封就派人将房内床前登踏处铺着厚厚的长毛毯子,其余各处皆铺团花缂毛垫毯。 所以赤脚下地倒也不凉,祁沐封把三角熏炉的火拨了拨,添了几块酸梨木炭,想了想又连着雕花小几抬了到床边。 晚知缩在被里不耐烦:“你快些去吧,房里有动静我睡不着。” 祁沐封边麻利的穿着衣裳边调笑道:“行行行,小的这不正穿外袍嘛。唉,我怎么修得了这么好的福分,伺候你这个娇贵的公子哥,得,这就走了。” 晚知抬眼看着祁沐封的宽肩阔背,背影颀长,胸口像塞了块糖一样,暖暖的化开。 祁沐封绕过红木嵌花曲屏,开了房门,外间已备好洗漱温水。晚知听着他窸窸窣窣的声响,心里绕了几圈,念起自己和这人的相识过往,一直就是被这么体贴呵护着,细长眉眼渐展,微弯的眼尾扬起。 正闭眼入神想着,哐的一声被惊到,只见祁沐封踢了房门探了半个身子道:“晚知,下雪了,下了好大的雪呢,你晾在院里的小瓶兰被雪压成了个球,啊哈哈哈……” 晚知蹙起眉头,抓起金丝茶枕就甩了过去,力道小了些,半路落到桌上,砸落了菱花铜镜。 祁沐封忙缩回头诺诺道:“我不扰你了,你睡吧,睡吧。” 晚知转头再不看他,闭目轻声道:“风大,关门。” 祁沐封也不敢耽搁,阖上门在外间对着喊:“若是出去,定要叫骰子跟着啊,别湿了鞋走路,还有去远处玩就坐马车里,出了马车就得系着披风,别受了凉……” 晚知也不理,祁沐封摸摸鼻子自顾自笑了起来,心道自己何时这般拉下身段去哄过人,晚知啊晚知,你果然是生来克我的。 到了院子,地上积了不浅的雪,没过厚底缎子鞋面就湿了一圈,骰子在身后嘟嘟囔囔的。 祁沐封扭头训道:“跟着我做什么,回去候着顾公子去。” 骰子知晓主子脾气好,大着胆子道:“爷,我怕碍着公子的眼了。您看,棋子手脚利索,不说公子喜爱吧,但决计是不会嫌弃的。” 祁沐封倒也好说话,道:“那你先招了棋子去守着,其余再说。” 笑话,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谁愿意去陪着那公子在屋里闷一整天啊,没意思。 骰子一听自家主子这口气便是答应了,兴冲冲的边喊着棋子边一溜小跑着。 祁沐封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可晚知的性子生来如此,唉,暗自叹了口气,捏了点雪,往里面包着截树枝,又在地上滚了几下,成了个半大雪团,对准骰子的后脑勺用力扔了去,喝道:“小兔崽子,大呼小叫个什么,若吵醒了你家公子,本王拧了你的脑袋,快给我滚远些。” 骰子被砸的哎呦直叫唤,闪身进了侧院小门没了影,祁沐封也快步往外走去。 晚知在屋内听得这两主仆闹腾,也懒得睁眼。心道,这大宅子里除了祁沐封哪还有真心实意对自己的,伺候不情不愿的,也不稀得去计较。 昨夜被祁沐封按住,狠狠的要了两回,整个下半身都快没了知觉,腿也并不上,浑身像被车轱辘碾过几回似的,更不消说身后已被上了药的那处隐隐钝痛。想到这,身上的酸麻疼痛愈来愈清晰,晚知只得拥着被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三话:情动暖人依(三) 没人聒噪的打扰,也没到处乱摸的手,这一觉睡得沉稳香甜。 晚知醒来也不管什么时辰,慢条斯理起身着衣后冲外间道:“骰子,端水进来。” 棋子在外应了声,不消片刻几个小侍端了铜盆、艾条粉、茉莉皂、茶盅、棉巾子等物什鱼贯而入。 晚知洗漱后捡了铜镜问:“骰子,外面雪下得可大?” 棋子恭敬道:“公子,骰子跟着爷去了东晟王府,我是棋子。”心里翻了翻白眼,真是,这位公子在王府内住了快两年,就这么三四个常跟在爷身边的都认不全,可走点心吧。 晚知哦了声,拿着棠梨木烙花梳顺着垂下的发丝,又道:“你怎么不答我,那雪还下着呢?” 棋子毕恭毕敬着:“禀公子,雪不下了,昨夜下得大,地上都铺了层呢。”真是,公子知道下雪外面冷,难道又要在房内待一天么,唉。 晚知想了想道:“那铺的有多厚?” 棋子比划着:“得有小半尺吧。”真是,公子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那坑坑洼洼的地方还不一样厚呢。 晚知挂念自己那盆栽,又身子乏力,问:“那外头定是冷着呢?房檐下有没有冰柱子?” 棋子:“……”心里的白眼快翻过去了,真是,真是!!外面是有妖魔鬼怪怎么的?懒!公!子! 棋子勉强撑住还未答话就见王大婶提了红漆食盒进来,对着晚知道:“公子,爷吩咐了,这是厨房特地给您现做的水晶饺子和熬好的米粥。”遂摆了盘,福身退下了。 晚知见一圈小菜中还有碟甜合酱锦菜,踱步到桌前挟起尝了酸脆爽口,又添了满碗的薏仁米粥,斯斯文文的吃将起来。 饭罢,本想看昨日寻来的江南趣闻记事,又还是好奇不知那盆小瓶兰怎么压成个球状,便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不料却见那花好端端的在廊上摆着,哪里有球啊!想起那张笑着的俊脸,气涌到半道停住,好你个祁沐封,敢戏弄我! 不过,低矮的金叶女贞蓬起厚厚的洁白雪顶,略远处的偏房顶上青瓦被盖住不掺半点杂色,这银装素裹的小院还真是好看,当然,除了几串凌乱的鞋印子,有些还微微露出底下原本铺着的石板。 晚知专挑平整的雪面踩去,顺便在玉石墩子上抓了满手的雪,走着想去另外几个院子看看。 棋子在身后道:“爷说要是赏雪还是在这吧,其他的院子的雪都铲了去呢。” 晚知想着反正已经是出来了,没看到心满意足的雪景,还是不太乐意。 于是团了雪往棋子头上扔去,棋子猝不及防公子会来这么一招,也没躲过,那松松的雪团在发髻上散了开,碎雪挂的满脸。晚知看棋子呆愣模样,笑出声:“来来来,你也砸我啊。” 棋子回过神拢了手道:“棋子不敢……”哼,若是这娇弱的公子受了冻,爷回来了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晚知见他不配合也没了玩心,一脚踢了地上浮雪往上一扬,对着呆傻站立的棋子嘁了声:“废柴!” 得了没趣,干脆出了府门派了马车往别苑去。马车里设着厚毯,晚知舒适的斜倚着,捏了块木犀糕嚼着,时不时的挑起小帘看外面玩雪的孩童,不是吮了手指瞧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被砸哭,就是瞅着一个后颈被塞了雪团蹦着身抓耳挠腮的小童直乐呵,一路上倒也不枯燥乏味。 过了小半时辰的功夫,抵别苑门前。张管事迎了出来,道:“公子,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晚知往苑内走着道:“想起前些日子栽的梅花来了,就过来看看。” 这别苑是祁沐封为讨晚知欢心着人新造的,各式各样都挑着晚知喜欢的建,晚知看好验收了,还勉强觉着不那么碍眼。便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子,祁沐封乖乖的交了房契地契,这别苑算是自己买下了。 看张管事还唯唯诺诺的跟着,便道:“别跟了,都去忙着吧,有事我再唤你们。”几人知他不是客气,真要跟着,恐怕还惹恼了他,便散了。 晚知到了花园拱门前,墨色的枝条盘曲着,上面缀着点点的白团,以为是雪,哪知走近了看,原是粉色花萼托着苞骨朵,洁白花瓣有的微微吐出杏色花蕊,闭眼轻嗅上一口,晚知心道果然没有来错。 晚知身着暗纹白麾,肌腰清癯,白希清秀的小脸被大立毛领遮住下巴尖,浓黑发丝只一半挽成发髻,余下随性披散着,风拂动着有些扫到曲梅枝头上沾了点点积雪,伸出的那只手指节圆润细长,捏着那花枝凑到鼻尖,扑扇的睫毛卷长,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远处经过的仆人不由看痴了,另一人唤道:“大黄,还不快过来劈柴,你犯痴看什么这么入迷?” 好奇围过来见了,拎着大黄的粗布衣服领子边走边小声解释道:“你新来的不知道,这人是爷的……呃,那个,怎么这么笨呢,就是那个,啵啵,你知道吧。长的可好看了,对对对,就是让人磨不开眼。只是这个脾气吧……诶,不过,皇家人娇身惯养的也难怪,我给你说啊,这公子的同胞亲姐可是宫里面的妃子,听人说可受宠呢,啧啧,长的那叫一个美啊……” 第四话:闲散王爷齐扎堆(一) 话说祁沐封这边出了门,先到南取王鸣皓那边晃悠一圈,正巧撞见鸣皓和几位娇美侍妾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着早膳,见了祁沐封也不避让,招呼着一起吃。 祁沐封摆着手就溜达到隔壁胡同的西留王府中,刚进了中厅大院就差点被强劲的腿风扫了个狗吃屎,几个踉跄才站稳脚,辰维嗤笑道:“你就夜夜美人在怀吧,身子骨这么虚,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祁沐封摆了个架势,还嘴道:“远远的见你扭着腰,还以为你西留王不练武改练舞了呢,又有什么新招式,和那舞姬窈窕身姿有的一拼。” 辰维抽了剑并不携内力,只挽了个剑花但见剑光不剑人,晃着眼看不真切忽一抖腕斜斜的往祁沐封面庞袭来,祁沐封侧身闪躲,下一剑不留喘息之机就横劈过来,祁沐封跃起脚轻点了剑尖就腾空后翻几下落了地,辰维将剑刺去,祁沐封竖了两指持住剑身,利剑再不得前进一寸。 祁沐封舒展了筋骨,身子也活泛了,从兵器架子随手掂了杆梨花长枪,抖了抖枪身道:“咱兄弟二人比试比试,输了的去偷鸣皓家新来小妾的肚兜子,如何?” 辰维笑了声,提剑朝祁沐封近身攻来,剑气逼人,祁沐封折腰后弯,一枪挡了过去,直起身后甩了枪,那枪头盘旋着对着辰维的后心掷去。 辰维也不回头就势往前挺身,踏到廊柱上忽往复收,那枪便直直的扎入柱木,只余枪身抖着。 祁沐封手上没了兵器,与辰维近身相博,嘴上也计较着:“我说啊,你手持钢锻薄剑,可得仔细着点,别没轻没重的捅过来,我这算让你了啊。”边凝神息虚趁辰维刚落地便一拳直击其腰腹。 辰维旋身弯腰堪堪避过,稳住下盘周身一圈,口中也不甘示弱:“呵呵,打小你就没赢过我,向来是让你三分。” 祁沐封再进不得前:“8岁时便到我府上嚷着要一绝高低……” “门牙差点磕掉了可不是你?”辰维伺机而发,当头一劈,祁沐封不敢掉以轻心,当即滚翻地躺。正难分难解打的兴致正浓,就听得一娇呼声。 两人收了手,原来是鸣皓带着个女子款款走来。鸣皓打趣道:“翻天兮惊飞鸟,滚地兮不沾尘。好功夫啊!” 祁沐封拍了拍衣袍,对他笑着:“哪比得上您老人家上马还需小侍踮着。” 辰维拔出长枪,又理好了兵器架子,才请几人入西厅待茶,揶揄道:“南取王啊,这大冷天的还带着把扇子,都什么德行啊。” 鸣皓闻言,将昆仑玉骨扇刷的一声展开,摆在胸前摇将起来,风流不可一世道:“你们俩大早上的,耍些粗俗玩意儿就是好德性?可打出什么结果来了?” 祁沐封也不理他,吩咐下人端些糕点过来,鸣皓捏了木犀糕俯身喂坐下脚榻上的美人,话却是问祁沐封的:“可是房里的那位还没起呢?人娇美是不错,就是脾气性子太倔了些,你也太宠着他了吧。大清早的就去我院子里,可怜兮兮的要讨口饭吃,我都心疼了。” 祁沐封饿了,塞了满口糕点亲自斟满白瓷圆肚杯,递到鸣皓手上,刚要说话,鸣皓忙用扇面挡住:“别喷些碎屑星子进去了,劳您大驾倒茶,也算未拂我心意。” 辰维插嘴道:“您这两位好算计,吃着我的糕点,献着我的茶,还你来我往了呢,要谢的正主可在这儿。” 第五话:闲散王爷齐扎堆(二) 鸣皓素腕翻了茶盖轻轻去了浮叶,看那碧色中根根直冲悬浮着,露出些嫩尖来着实可爱的紧,抿了小口清香四溢不禁咂舌道:“啧啧,好茶好茶啊,这般风雅之物还是得我这种风雅之人才能品衬,辰维,你这粗俗野夫,从哪弄来的好东西?” 辰维笑道:“淮南那边送过来的,这还是什么难事么。尝着好了,等会带回去,也省得我再着人送。” 说罢便招了人端了茶叶盒子出来,鸣皓捏了那美人小妾的下巴尖边用指腹摩挲边放柔语气道:“快谢谢西留王,这么好的东西赶紧收了拿家去。” 那女子娇滴滴地道了谢,扭捏着却是不走。鸣皓温柔含笑:“乖,东门边的首饰铺子新进了几样好东西,和我们待一处多没意思啊,去吧。” 美人果然喜笑颜开扭着腰走了,祁沐封不屑耻笑道:“用些俗物去讨女子的欢心,你是最擅长的了。虚情假意!” 鸣皓收了扇子,细细的饮着茶道:“不然我拿什么去讨,将心比心我也是个可怜人啊,不如你发发慈悲将你家晚知送予我,当初还是我先……” 祁沐封将茶盅往桌上一磕,鸣皓倒也不好再说混话,低垂神情中竟难掩落寞。 祁沐封拍了茶盅,抹把嘴角:“鸣皓,我当你是兄弟,再说这些我便是要真恼你了,晚知之于我……反正,我舍不得,丢了性命也断然是不会丢下他的。”一时气氛竟有些凝重。 辰维有些吃惊,他虽然知晓祁沐封房里有人,还是位若仙的公子,但不曾想祁沐封真的上心。看那两位剑拔弩张的,出言调解:“谁家没收几个供开心亵玩的兔儿爷,过了这几年,还终归是要走上正途的。别为这些个,伤了兄弟和气。” 祁沐封食指指骨扣着桌面,思量着怎么与和他们说起这些了,反笑起来:“我的事,你们别管了,正途还是邪道,你们说了不算!就是我亲爹娘说了也没用!”那笑虽有些咬牙切齿,但终究这事还是算翻篇儿。 正这时,一小侍跑来禀道:“三位爷,山西巡抚王容达前来拜谒。”见辰维点头后几步上前呈了名帖。 辰维抬手翻看,笑道:“这大冷天的,那便请进来罢。” 鸣皓起身便要离席,辰维留他:“你走做什么?待会咱仨一起去清益那,再说你不愿见,还能翻  墙头出去不成?这人都往厅里来呢。” 鸣皓努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与这些个满嘴个仁义道德,却干些……” 听闻厅外脚步渐近,便不再多言,跨了几步到厅外。 不出意外地与王容达正脸迎上,王荣达不曾想在这碰上,忙揖道:“下官见过南取王。” 鸣皓顿了身形眉眼笑的舒展开来:“王大人多礼了,我还要去陪我家小妾买些胭脂水粉,唉,请恕本王不奉陪。” 王荣达一脸真诚:“王爷好体贴,真是百姓之福啊,您请。” 鸣皓噗嗤憋不住了,索性仰面大笑着状似不羁的出了府门。 祁沐封边听那些官腔边一盘盘瓜果往嘴里倒,不知是被绕晕的还是撑着了,整个脑袋转不开,心中对辰维竖起大拇指,您才是真英雄啊。 其实三言两语几句话此事便了结,不就是王家的闺女嫁进了京,来打点下人事,顺便送了请柬来,请游手好闲惯了的几个王去撑撑场面,长娘家气势。 从苛捐杂税聊到民歌诗词,估摸着话题快要深入到闺房床笫之欢了,终于通传东晟王家一裘帽贴身小侍跑过来磕头道:“二位爷,府上已摆好了,宴席我家主子请您们赏脸过去。” 祁沐封终于打起精神,王荣达也得了亲口承诺喜笑颜开的告了辞。 辰维舒口气笑道:“走,去看看清益到底是得了什么宝贝。” 第六话:闲散王爷齐扎堆(三) 两人赶去时,人都到齐了,也是,这几人整日都是这般清闲。 鸣皓正低头把玩着白玉杯,也不看场中曼妙身姿的舞女,那架势看着像马上就要悲愤春秋跳起抹脖子了。 祁沐封走过去勾了他的肩,“怎么?伤感些什么?” 鸣皓放下杯子,哭丧着脸:“天杀的,一个金簪要十两银子,我又不能厚此薄彼,每个妾来这么一样儿,我都揭不开锅了!可怜我每个月月俸才二两,我又不像你们,见天儿的有人大老远赶来送些物什的,可真叫人看了眼红啊!” “然后呢?买了么?”祁沐封屈腿坐在毛皮垫上,稍远对面处的矮案边威澜朝他举了举杯。 祁沐封一口饮了,心里想着原来自己每月才二两银子,家里的帐都是晚知的管的,花销开支都不用自己费心,有晚知在,真好啊……不对,重点是鸣皓这死小子根本不说实话,好歹是个亲王,哪会为钱财的事伤神!祁沐封瞪了他一眼。 “能不买么?美人都不开心了,我能看的下去么?一人一枝,二十两就这么没了……” “二十两?你不是三个侍妾么?怎么?” “本王勤俭持家,和那掌柜的费了半天口舌磨破了嘴皮才给我抹掉十两钱!” “喂,鸣皓,你素来爱画些花啊草啊的,不如再学些手艺,将你老爹那先祖赐的一面金牌融了,打个金首饰又有什么难的?”清益见人到齐,走过来插嘴调笑道。 “那敢情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能工巧匠给我介绍几个,赶明学好了,把你们几个家里供着的金牌都打成链子,咱哥几个栓成一排……呸呸呸!” 闻言,几人都默不作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还是懂的。 父辈们跟着高祖打下的江山,战死在沙场的且不论,活着的都是些歃血为盟过命的交情,光宗耀祖的被赐了外姓王,兵符早收了去,换了几面免死金牌来。 这交易做的挺公平,你有了兵权说不准夺了我儿孙的天下,但就封个王也好像不太仗义,一人颁了一个,意思是只要你没能力打我儿子,我也不动你全家老少,划算! 先帝早就有撤藩王的念头,这新皇才登基,还摸不清性子,但和几人年纪相仿,也是打小便相识的,有些情分在。 只是,玩不到一处,这几人三岁时只晓得脱了裤子用尿和泥巴,再比谁脸上被摔的臭泥多,而新皇绕过尿迹进了书房咿咿呀呀的跟着太傅习字。 小清益还笑他摇头晃脑说些听不懂的鬼话,那是还未立储,现在看来,三岁便识老,这话诚不欺也。 一时间,只余琴师拨着吟唱:“人生在世不称意,难自空啼……明朝散发弄扁舟……空白了头……此生谁料……” 场中几扇水袖挽成花团叠交,掩了面只露了细韧腰肢踏着琴音后仰呈花瓣散开状。 “姑娘们,来点喜庆欢腾的,谁唱的爷高兴了,这扳指就赏了谁。”鸣皓眨眼换回晏晏笑面。 曲子立时转调一变:“紫紫红红闹艳尘……人生能遇几回春……奴爱风流欢有情……稀得恩爱不起身……” 第七话:酒醉荒唐惹妙人(一) 清益也唤侍女们来围着劝酒,轻纱里半露的胸脯蹭在身上,让祁沐封分为外想念自家房里那个让自己为之发疯痴狂清冷臭脾气的妙人。 虽不似女子丰满,但揉捏起来自有一番逍魂滋味。不知晚知是不是偎在炉旁,看些杂文记事。 想到这,祁沐封嘴角扬起来,那侍女趁着祁沐封心情转好,又连灌了几杯下肚。 喝到最后,五人皆被灌了满腹新酿的桑桂酒,醉倒一片,还有人勉强想起,问道:“清益,你到底是得了什么宝贝?一夜都没拿出来让我们开眼。” 话还没说完头就摇摇晃晃的磕在大理石长条酒桌上,哎呦呼痛了一声,这声音祁沐封听出是辰维。 清益抖着手从外袍摸索到中衣,最后还是在里衣拿出一串珠子。 几人勉强凑上前去看,祁沐封心道这不是极其普通的木头串珠么?还是桃木的,和寺庙里得道的僧人用的是一个式样的,能值几个钱啊。 这时,鸣皓傻笑开了,道:“这玩意啊,我那多得是,不仅有串珠,还有角先生,尺寸不等的玉势你要多少我便可给你多少,用得着这么宝贝么,真的是……” 话音甫落便被清益一脚踹倒,滚在皮毯子上,得,又伤了一个。 清益把那珠子塞回衣服内层,道:“弃啊,我的弃啊……” 几人迷迷糊糊想,这清益又未成亲,哪里来的妻呢…… 等到几个小侍把祁沐封架回府内西院时,晚知已经发了好几通火,外间的小侍们大气都不敢出,合力抬了祁沐封放在床上就忙着退下了。 祁沐封还挣扎着起来拉晚知,嘴里念叨着:“晚知,我好想你啊……” 晚知手一甩气道:“一身的酒气不说,还敢带脂粉气回来。恬着脸说想我?” 祁沐封胡乱辩道:“是清益家的侍女,非要凑过来的,我推都推不开。” 晚知晓得他说的是真话实情,几个人凑到一起定是胡天乱地大聊海喝,只是害自己白担心了大半宿,路上又结了冰,夜风冷的能冻住人,就怕有个好歹的,派人去催了好几遍,醉成这样才知道回来。 晚知端了醒酒汤就要往祁沐封嘴里灌,祁沐封醉着哪还顾得这些,手脚到处乱摸,晚知顺着意任由他在胸口按揉,好不容易掰着喂进去一口,又怕给人呛着了,侧坐着用瘦弱肩膀顶着祁沐封背,支起食指中指空叩着,还没喘上气,就被祁沐封扣着脑袋,哺到自己口中。 晚知不设防来这么一招,碗也甩落在地毯上不管了,猛烈咳嗽着满眼盈泪、粉色桃面。 祁沐封双目赤红,捉了他便往床上带去,沉重的身子压过来,胡乱地劈头盖脸吻着。酒气熏得晚知暴跳如雷,太阳穴边突突的跳,伸手想在祁沐封脸上揍上一拳,不料祁沐封知晓他意图,先人一步将那小手按在头顶。舔着晚知的下唇,伸出舌头作势要撬开檀口,晚知死死合住上下牙关,不给可趁之机。 第八话:酒醉荒唐惹妙人(二) 祁沐封来回在唇瓣舔舐,细碎啃咬,双手也不老实的隔着衣衫揉捏,呼出的热气散在绝色面上,“晚知,我的好晚知,给我吧……让我疼疼你……”舌尖挑起柔嫩薄唇,沿着贝齿细细描绘。晚知也被吻的情动,但还是气不过,可也不忍咬祁沐封让他受疼。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祁沐封也没了耐心,双手抓了衣襟,用力一撕,晚知的腰带还紧紧束着,光洁上身映着房内微红的火光,淡淡清香弥散在鼻尖,祁沐封哪还忍得住,掰了晚知的腿,力道之大让晚知拗疼的发抖,祁沐封嫌稠裤碍事,大掌扯曳着,涨的发疼的那物便抵在晚知两腿之间,晚知一早就感觉祁沐封的坚廷在腰腹之间磨蹭,祁沐封在情 事上虽是一向霸道,但也顾忌晚知,每每撩拨得两人都扛不住才铤深尽入,酣畅淋漓。 晚知没想到祁沐封一反常态,省掉温柔前戏,而且自己也不是肯屈就的人,这样硬闯的痛楚定是有自己受的。 正想着,祁沐封摇晃着身子,眼看就要要扶正欲望,探入密处。晚知忙侧身躲开,祁沐封扳正晚知身体,又按住双腿将其拉开,嘴里念念有词:“晚知,你总是不乖,总是不听我的话。晚知,来,乖一点。”晚知气不打一处来,和你这醉鬼没道理可论,可祁沐封身下蓄势待发,晚知媚眼一挑,搂了祁沐封脖颈,微抬起上身,往祁沐封耳洞里断断续续的吹气,甜腻的鼻音逸出:“嗯……沐风……”祁沐封大掌扣起晚知细瘦腰肢,将晚知修长双腿折到胸前,还没欺身而上,晚知就赤足踩上祁沐封胸膛,那紧实触感烫的晚知脚尖一蜷,继而用大脚趾在贲发的肌肉上打着卷,看祁沐封受用的眯起眼,晚知猛地坐起,祁沐封还未反应,晚知的额头就直冲他下巴而去,两脚用力一蹬,祁沐封就被撞倒,仰面躺在锦被中。 晚知忙跳下床,差点被祁沐封逮住,打开门时吓了外间守夜小侍一跳,晚知半敞着衣衫,微红吻啜痕迹在细白脖颈和胸口延伸开,修长光裸的腿在撕开的衣袍里隐隐若现,晚知见小侍呆愣,喝道:“水呢?”小侍红着脸去拿茶壶,晚知皱了眉头:“去给你家爷抬浴汤来,快点!”小侍捂着流了血柱的鼻子忙不迭的应声。晚知看见架子上有一盆还算清亮的水,也不问用处,端了就往房内去。 祁沐封半醒半梦间,还在床上对着那锦被揉捏,晚知一盆水泼了上去,祁沐封连带着大床被淋了个透湿。祁沐封有些清醒了:“晚知,怎么了?你又耍什么臭脾气?”晚知一把脱了外袍,扔在他脸上:“就这个么人,怎么?还不招你待见了?”祁沐封晕头转向,抹了把脸上的水胡言乱语:“我不与你计较,明日再好好收拾你,哼,你等着,臭晚知。”平时晚知嘴作威作福惯了,祁沐封就连在不清醒时都不敢太过放肆,嘴里嘟囔着,背过身去,大有躺着滩水安睡之势。 第九话:酒醉荒唐惹妙人(三) 晚知深吸了几口气,灌了几口冷了的茶水,待自己身下支起的帐篷软倒下去,边换衣裳边喊:“人都死了么?行行行,你们不听我的,等着明日给你们爷收尸吧。” “公子,别气别气,我们这就不来了么?”棋子领了一帮小侍,收了屏风,抬着沐浴大桶进来了。见房内狼狈一片,也不敢问,都垂着头等晚知训斥。晚知吩咐道:“你们几个把火生旺点,先把他扒了皮扔进去洗干净,毯子被褥也全都换了,还愣着干什么!手脚麻利点!” 祁沐封被小侍们折腾不耐烦了,泡在温水里,上下眼皮耷拉着,嘴里还不消停的一个劲重复骂着:“臭晚知,臭晚知……”晚知穿好层层叠叠的衣服,快步过来,按了祁沐封的头就往水里去:“好,这可是你说的,本公子再也不在这碍着你的眼了。”祁沐封呛了水,手脚在桶里扑腾划拉,晚知的整截袖子都泡着了,半幅衣衫被溅湿。在房内也察觉不出冷,晚知放开手,对棋子使了个眼色示意跟来。 出了房,棋子见晚知还往前走,赔笑着:“公子,这么晚了,您……” 晚知不和他多言:“备马车!” 棋子见晚知面色不善,怕明日主子清醒了可要挨上结结实实的一顿,讨好道:“公子,爷他不过是喝醉了说些混话,您大人有大量……看在爷平日如此敬重您的份上,千万别冻着自个儿了。”棋子思量了翻,说宠爱这类的词怕浇了邪火,敬重倒也“合适”。 晚知停下靠着圆拱门边:“现在我可是连一辆马车也支使不上了?”棋子立即喊人备好,抽着自己的耳光:“都怪我这张破嘴,乱说话,公子,您就饶了小的这回吧。”晚知毫不客气:“今夜你就是扇死在我面前,我也还是要走的,我自己驾车,就是爬也爬回自己家去!”棋子哭的满脸鼻涕:“公子,您别气了,伤了自己可怎么办哟,公子您想回去了,奴才定是跟您走啊。” 路上结冰怕出什么岔子,下人们又忙着挑灯笼仔细地把马蹄子和车轮绑上稻草和棉布套子。等晚知坐上马车时,喷嚏已是接连不断,湿透的衣衫贴在身子上,寒风一吹,跟坠进了冰窟窿似的。棋子有眼力劲的从门房抬了火盆子放进去,又道:“公子,把这手炉塞上,仔细冻着了。咱们这是要……去别苑?”晚知手炉入怀,捂着勉强有些热气,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回我自己府上!”棋子在前头驾着马车,心下疑惑,这个时辰了再去扰了顾老大人不太合适吧,但公子之命大过天,反正吵醒的是他亲爹。刚掉了马头,晚知就细不可闻道:“往北,侍读学士府!”棋子差点又习惯性的往脸上扇去,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怎么就忘了,公子在城中是有自己府邸的,忙又转头扬鞭,马车颠簸的奔驰起来。 第十话:离家还是归家,何处为家(一) 等晚知回了自己两进的小宅子,冻得已经快没知觉了,头昏脑涨疼的几欲作呕。王管家听了门房禀告,忙拿着大麾蹒跚着迎了出来,“哎呦,少爷回来了。啧啧,这么冷的天,少爷仔细别冻着了,台阶上都结了冰,少爷别走那么快切莫摔着了,来,老奴给你提着灯笼照亮点。晌午老爷还派人来问了,我还说少爷这回在赣南不知要待上多久呢,没曾想,少爷说话间就回来了。” 晚知裹紧大麾迷糊着跟着亮光往自己房间走,老管家一步不离紧跟着说:“少爷,我们可都盼着你呢,你说李大人怎么这么狠心,我们家少爷打小就身子弱,怎么好整日天南海北的奔波呢。” 棋子跟在后面撇了嘴,管家躬身推了房门,得了吩咐的仆人早将炉子拨旺,点上晚知素来爱闻的清香,管家招呼人把刚煮的姜汤端来:“少爷,你虽不爱这味道,但喝了驱寒,房间也是每日打扫干净的,身子暖了就好好蒙头睡上一觉吧。” 晚知一句不吭,默不作声的灌了半碗姜汤,老管家收了碗叹道:“小半年不见,我们家少爷都瘦了,定是公务繁忙啊,可怜了我们家少爷……” 王管家是从老宅子里跟过来的,六十多的年纪,没有子女,对晚知是疼爱不已,晚知虽习惯管家的唠叨,但难耐疲惫,接过湿布巾边擦脸边道:“王伯,您快去歇着吧,家里麻烦您操劳了。明日我再陪你好好说会话。” 老管家又说了阵子,偷偷抹着泪看了晚知除去外袍钻进被中再阖上门。 炭火噼啪作响,焚香清冽绵长,四周寂静,棋子在房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拿眼瞧了晚知,晚知躺着只露出脑袋,见他脸色不那么苍白了,等了好一会,腿都酸麻了,晚知突然开口道:“棋子。” 棋子忙答话:“是,公子。您……还没睡着呢?” 晚知再不应声,棋子又问道:“公子,可暖的热不?小暖炉给您塞脚边吧?” 晚知嗯了声,棋子手脚麻利的放进去,手触到晚知冰冷的脚,又忙退出手掖紧被角。 “刚咱走时,在那服侍着的是骰子吧?也不知府里备着驱寒的汤药没有?”晚知身子有些回暖,不再蜷缩着。 “啊?”棋子被问得莫名其妙,愣了会道:“是骰子呢。姜汤公子不是才喝过么……”忽然反应过来,晚知问的是王府内,忙笑道:“公子不用担心咱家爷,以前公子没来时,几位爷都是喝成这样,几个服侍的也都知道怎么……”看晚知猛地翻了个身,忙噤声。 果不其然,晚知小声道:“吵。” 棋子立即加紧双腿,不敢动弹。棋子觉得定是刚说错话惹恼了公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但是再多半刻,自己必会扛不住软倒在地的。 晚知侧过身:“你去角柜子里取了被褥,在矮榻上对付一夜吧。” 棋子得了大赦般感激:“谢公子。” 听棋子的动静,晚知一颗心沉沉浮浮,半是随着逐渐高起的体温烧的浑身乏力继而身子抖着发冷,半是既担忧祁沐封会不会受凉又气恼他。 等棋子熄了烛火,晚知也差不多没了意识,沉湎于满脑子的梦境里,泅渡不出。 第十一话:离家还是归家,何处为家(二) 梦里是初识之时,晚知甩着袖子从姐姐端妃宫里出来,日头很烈,晚知沿着高高的宫墙根下边眯眼边打着呵欠游庭信步,一溜的墙影根本遮不住人,晚知被阳光晃得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一只肥胖的白猫嚎叫着俯冲而下,晚知被惊扰吓到,本就对毛茸茸的动物避之不及,现下更是脊背沁出汗珠,忙撒开腿跑着,那猫追着白衣少年窜跳的不亦乐乎,眼看就要咬住扬起的衣衫,晚知扭着脸回头看,不曾想倒撞进一人怀里。 这人正是鸣皓,鸣皓素来怜惜博爱,甩开骨扇遮住晚知头顶,戏谑的对着祁沐封道:“我说怎么着?今个必有美人入怀。”复又低头盯着晚知俊脸看:“瞧瞧,跑这么快干嘛,可别教暑气侵了,热坏了身子。” 晚知冷着脸推开散着清淡茶香的胸膛,那猫一路奔过来抱了晚知小腿开始磨蹭,前爪在白色衣摆上挠出些墨色梅花瓣,晚知哭笑不得,苦着脸又不敢动弹。 鸣皓见晚知被白猫吓到,调笑着:“哟,这小畜生看来也是识货的,辨得绝色,送入我怀,莫不是要成全一段奇缘佳话啊?” 晚知退开些,抖着腿,那猫呲啦一声挠破了棉布外袍,晚知气恼地眼扫了鸣皓及其身后的祁沐封,呸了口:“登徒子,幸好我朝只有一个南取王。” 鸣皓收了扇子,惊奇:“你认得我?呵呵,你是哪家的公子?咦,不对,看着像是误入人间的仙子啊。” 祁沐封拉了鸣皓一把,眉眼温柔带着笑意恭敬道:“多有得罪,早就听闻今年新中榜的探花郎才貌双绝,而今得见,果然是……” 晚知大叫一声,原是那猫扯上了晚知描着湛蓝的宽腰带,那利爪差点刮下半幅衣衫,晚知瞪着眼看这两位王没一个肯出手搭救的,只会说些风凉话。 祁沐封微讶了声,转而笑道:“顾公子,这猫怕是看中了你的荷包,扔给它便是了。” 那荷包和姐姐顾端之的是晚知娘亲留下的,白色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晚知心下立即明了。这猫怕是哪个宫里的主子特意TJ好了放出来的,得了这荷包是何用途一猜即知。 这宫里的女人啊,晚知心里冷笑了声,打定主意对着祁沐封翘起嘴角:“祁王爷,晚知向你讨一件东西,只是不知你舍不舍得?” 祁沐封挑了眉:“你说来听听?” 晚知拱手:“随身荷包。” 鸣皓支着下巴插嘴:“哟,美人之求我们祁王爷定是不会拒绝,只是美人你可想好还礼了么?” 晚知只当鸣皓是墙角那根随风飘荡的野草,充耳不闻,亮着眼只看祁沐封,祁沐封解下荷包递到晚知手上,晚知道了谢便将自己的荷包和祁沐封的一起攥在手里,皓白手腕在猫眼前一翻,细长手指勾着荷包晃悠着,惹得猫烦躁抓挠之时,晚知一甩手将荷包使劲力气扔过高墙,猫嗷呜一声窜着跑远。 祁沐封正笑这少年玲珑心窍,忽然一物扔了过来,是刚在晚知食指上悬着的小巧荷包,祁沐封把玩了一阵又塞到贴身衣袋里,鸣皓推了他一把,将合好的骨扇在手中啪啪作响:“喂,人都走远了,沐封,给我讲讲,这晚知……” 第十二话:离家还是归家,何处为家(三) 晚知在梦里浑浑噩噩,只觉得祁沐封一直都是温柔却不多情,不附庸风雅却也不风流,正正经经的一个人,笑起来如冬日暖阳一样照的心间暖烘烘的,这个人见了一次就再难从生命中抹去了。从第一次到以后每一次的遇见,去来笑相扶。 在原本的初识,晚知是扭脸走了,但在梦里不知怎么身子却是浮在半空,定定的看祁沐封突然不笑了,眼中满是伤情,仿佛再也不见,就那么怔怔的望着前面走着的晚知没有回头,渐行渐远。浮着的晚知被祁沐封突然涌出的泪刺得心疼酸楚不已,想挣开束缚抱紧他。 手脚动作着挣脱,耳边听到棋子叫喊:“公子别动弹了,您受凉染着病了,刚请大夫来瞧,说是给您压几床被子让发发汗。”晚知脑中清明,额间也湿哒哒的敷着温棉巾,转醒后叹了一声,祁沐封怎么可能流泪呢,所以在梦里他也是要故意惹着自己生气,伸手抓那棉巾甩到地上,棋子叫嚷着:“公子,您还发着热呢……”晚知边起身边道:“我背上全散着汗,要不你摸摸?巾子闷在脑门上难受死了。”棋子往后退了几步道:“奴才不敢不敢……” 晚知出了房,几个廊檐下打扫的仆人都惊讶少爷回来了。管家派人摆了早膳,立在身边说个不停:“少爷,你还病着呢怎么不多躺会。今个开了门就去禀告了老爷,老爷高兴着呢,说是等少爷休息好了就回家看看。”晚知瞒着家里搬到祁王府上住着,正巧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大人派了去赣南文史编修整理,借着祁沐封的口令,小吏扛了近五年文史书卷远远地赶来,晚知就在王府内舒坦的“实地督查”,既然管家招摇的各处皆知,那自己还少不得要去翰林院里复命。 嘴里无味的喝了几口清粥,晚知怕管家又唠叨,拈着筷子挑几片小菜问道:“我爹身子骨怎么样?” 晚知一直在京中,祁沐封也时不时的说说顾老的近况,不是在朝堂上处处维护自家皇帝女婿与几个老家伙辩言,就是在宫内晃悠抓着谁偷闲就扣上顶大帽“歼侫逆臣”,日子过得充实而缺心眼,身子倒是硬朗的可以续弦。 晚知每每听及此,黑着脸训斥:“祁沐封你好大的狗胆,居然监视我爹?还散布谣言企图污蔑两朝元老?我亲爹也是你能打趣的?给我跪下!” 祁沐封乖乖的半跪在大床上细着声哄道:“小的知错了,小的不是眼瞧着岳丈大人孤身一人在府内,身边也没个人照应着,孤苦伶仃的看着不忍啊。” 还没等晚知炸毛那声岳丈大人,祁沐封就跪趴着顺了脚踝往上摸起,常年习武的大掌带着厚茧,粗粝的磨在光裸的小腿上,时不时用指腹绕着圈婆娑,那感觉……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还烧着呢?”管家急切的问。 晚知回过神,略慌乱的摔了筷子,一低头看那清粥仿佛映了长祁沐封的俊脸,笑嘻嘻的说着:“笨蛋!” 晚知一脚将筷子踢远,回道:“没事,就是烦心在赣南碰上一头染病的猪,拱的我一身臊,还骂我臭呢。” 管家寻思猪还能骂人么,如此更是断定晚知烧糊涂了,着急的着人去请大夫来。 棋子憋笑抖着肩膀,晚知抬脚踹到他后臀,那笑就卡在嗓子眼儿,咳出满眼泪花。 第十三话:怜惜娇人(一) 棋子歪着身子,单手捂了屁股跟在晚知身后。刚出了府门,晚知就迎着寒风流了鼻涕,棋子忙将他扶上马车,自己驾车吱呀吱呀的走了半道,瞪大眼睛四处瞄着,终于隔了厚厚车帘道:“公子,那边好像是爷过来了呢。” 晚知捧着书卷,斜身靠在车壁上,连理都不理,身着淡柔黄锦袍,围在玄色大麾里,单露出个脑袋,颈边一圈洁白浓密裘毛衬得那小脸上的鼻头更是通红。 棋子又在前面叫嚷道:“哎呦,离得近了才看出,真是咱家爷呢。公子,你掀帘子瞧瞧,就前面转角那头大马上,可威风了。爷怎么就穿这么点,昨日喝多了,今儿定是强撑着起身的,哎呦,可怜我家爷,也没个贴心的人儿心疼着。” “闭嘴!”晚知抹了把鼻子,将脚翘在软垫上,看一本名曰《庭北幸事》的杂记册子,原先是塞在马车小几下面垫着桌腿。 这本小记上写的真是有趣,讲的有一游侠儿自传,各处漂泊,身世普通,但好在人积极向上,中过秀才,肚子里有些学才。又办了私学被批忤逆陈朱理学,不得已从商自南北运些货物来卖,奔波一通还不够路上关卡费用,更不消说打点各地官员,艰辛小故事说的像模像样,及至最后,游侠儿用仅余的几个钱买了鸡鸭,攒了些后在集市上用民谣唱腔叫卖:“各位客官您来看,小人卖的什么蛋,有圆溜的 ̄笨鸡蛋,有大头的 ̄野鸭蛋,还有那腌的 ̄黄心流油的 ̄臭咸蛋哟嘿嘿 ̄ ̄ ̄”可惜还没唱完便被逮了去,罪名是整日蛋来蛋去,蛋字挂在嘴边有伤风化! 晚知扶着额舒眉自顾自地笑起来,随着马车颠簸胸腔抖动起伏着。 马车外,祁沐封是刚从顾大学士府没寻着晚知拐过来的,远远的竟没辨认出事王府马车,勒了缰绳要往别苑方向去。 棋子急了,扯着嗓子哑声唱到:“将身儿来至大街口,尊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 稚嫩嗓音却是老生唱腔,棋子有些声嘶力竭,果然气力不接,灌了满口的冷风咳嗽起来。面摊上,街道边的人都拍手喝道:“好!再来一个!” “嘁,也不怕闪了舌头,啧啧,真是忠心为主啊。”晚知小声说着,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引得祁沐封注意,这也没法子。吃着谁家的米粮,自然是替谁家办事,无可厚非。 “不来了不来了,吼不出来,你们见笑了……”棋子扬鞭加快些。 马车在冰碴子上走的并不平稳,祁沐封果然哒哒的跟上并驾齐驱,在侧窗帘子外冲着棋子喊:“你这小兔崽子,路滑你驾慢点。” “驾快点!”晚知将书猛地摔出帘子。 祁沐封伸手一接,呵呵的笑着,听晚知的语气,倒似气消。诉起哭来:“晚知,哎呦哎呦,这风一吹,我脑袋仁直疼了。” “呸!”晚知一脚踹到车壁上,“噔”的一声,声响不大不小。 第十四话:怜惜娇人(二) “我的小祖宗,别伤了自个,要不我进去?您有气往我身上招呼,我绝对扇了左脸再把右脸给您贴上,不,那也不行,您定是舍不得我,下不去手。”祁沐封隔了帘子轻声说着,时不时的拿眼撇棋子,示意他放缓速度,自己好窜进去。 “哼!”晚知竖耳听着外面叫卖声,记得是数十年都在家里巷门口摆的火烧摊子,整了整衣袍,又抹了把鼻涕,柔着声道:“棋子,我再数五个数,若是还未到,挖坑埋了你可好?五,四……” “哎呦,公子,到了到了!吁……” 马车刚一顿住,祁沐封就忙赶到车前头,掀开厚帘扬着灿烂的笑:“晚知,下车吧。这么早就回来看岳丈大人,看看,我家晚知真有孝心。” 这光景,有些家午膳都用罢了,还真是早呢。晚知提着步子出来:“我不是你祖宗么?叫岔辈了。” 祁沐封听着晚知声音不对劲,又面色不正常潮红,往棋子头上敲了个暴栗,训道:“怎么伺候的?怎教公子受了寒?我看你也是皮痒了,几天不招打的。”复又转向晚知,在家门口却是不敢靠的近,极温柔道:“晚知,可吃了药不?声音都憨了,昨夜定是发热吧,晚知现在还难受么?晚知……” 边走边说着,晚知站在门口石狮下促狭地笑问:“你可是要跟我一起进去?” “呃,不了不了,我就在这等着……”顾老大人对几个藩王素来是不稀得拿正眼瞧,恨不得指着鼻头劈头盖脸挨个骂了,一群活着的酒囊饭袋,会动的家朝蛀虫,不 学无术好吃懒做饱食终日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那脾气比着晚知更甚,毫不留情面,二人关系更是瞒着,祁沐封还是有些忌惮的。 晚知扭脸拾阶而上,门口机灵小侍早在二人说话间就跑进去通传。 身后祁沐封掏了点碎银子,扔到棋子怀里:“给,赏你的。” 棋子还纳闷:“爷,赏我作甚?哦——莫不是敲了我的头?爷,您行行好,再敲我几下,多赏些吧,骰子生辰快到了,我还想着给他买双新靴子……” 祁沐封单腿踩上马车,揉着眉心:“还差了多少?” “嘿嘿,爷,不多,就差三百钱了。”棋子笑的跟朵花似的。 “呵呵,自己挣去!” 进了门后,晚知想着祁沐封宿醉定是难受不已,又迎了风,恐怕说头疼是真的。便叫住一个小侍:“去,叫厨房熬一盆参鸡汤,端去给门口的那人。” “哦,少爷,是穿湛蓝袍子的公子么?”小侍望向正大门口,很显眼的两人一马外加一马车,指着问。 “不是!是他旁边的矮个子小侍!” “哦……” “就说是我说的,滚烫的给他灌下去!” “是。”小侍不敢怠慢,撒腿就跑。 “嗯,等等。家里午膳做了么?” “老爷说等少爷回了就摆桌。” “每一样弄一小盘子,和汤一起送出去。” “还是给那……小侍?” “废话!” 晚知家的小侍不懂,棋子也不懂,但旁人不懂的,祁沐封定然懂。于是,在空中飘着小雪花,寒风呼呼的在马车肆虐时,祁沐封吃上了岳父家的第一顿饭,并乖巧的听了晚知的话,撑了个肚儿圆。 第十五话:少年夫妻无相依(一) 晚知抿着唇轻快着步子进了侧厅,笑意在脸上还没绽开,就听得一声大喝:“跪下!” 顾老端坐在主座上,双膝架开与肩同宽,十分威严,目光如炬盯着晚知。 晚知还纳闷着,不自觉的遵了指令,跪的规规矩矩,抬头道:“爹,孩儿未能服侍爹爹膝下……”心里还是欢喜的,爹这一声中气十足,看来祁沐封情报确实,身子骨硬朗着。 “闭嘴!你当你爹我是老糊涂了么?我怎会因你在外为国效力而怪罪于你?看来你还是没悟出,那就跪着吧。来人,摆桌!”声音洪亮,震得晚知双耳嗡嗡响。 顾老节俭,吃穿用度能省就省,整日靠着朝廷俸禄,待下人又不苛刻,月钱也给的足,所以手里也没余上几个。这腊月里,厅里冷的和外面没差多少,两个小侍动作麻溜的将四样素食摆好,穿堂而过的冷风扫到晚知鼻尖,喷嚏不停。 “怎么这般娇弱!背给我挺直!咱顾家哪一代出过你这种模样的小少爷?”又是一震,晚知正好端端跪着,没堤防来这么一嗓子,擦着鼻涕的帕子也抖落在地。 顾老见晚知下巴似比离家时更尖,快没巴掌大了,在娘胎里就身子弱的很,毕竟是自己亲出,也是有些心疼的,但还是语气不软:“怎么,在赣南日子不好过么?” “爹教导过我,俭以养德,男儿志在四方,怎能计较些吃穿索求。”听闻赣南好风光,等交了差事,和祁沐封四处游玩去。 顾老略点了头,厉声道:“有无收人钱财贿赂?” “为官清风两袖,未取百姓分文!”大实话,只收了那吏官的一点小意思,虽然也是搜刮于民的,但就算不收,那贪 官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自己取的也不算多,怕是只够祁沐封那败家玩意儿随手打赏的吧。 “算了,你那榆木脑袋,让你跪到正月底也不见得能知道为何叫你跪。” “孩儿愚钝……”榆木脑袋说谁呢! “成了,起来吧。” “谢谢爹。”所以到底是所为何事? “晚知啊,你昨日夜里回来就病了的?” 晚知蹭到桌前,端了碗扒着白饭。“嗯,前天下了雪,在路上受了凉。” “赣南也下雪了?”顾老眼冒精光。 “咳咳咳……”忘了这茬,这时节应该是吧。 顾老细细嚼着饭菜,慢悠悠道:“你昨夜到京,今日便回了府?” “嗯。”晚知觉得背后滚落汗珠。 “混账!”顾老将瓷碗往桌上一拍,哐当一声,晚知忙低头,去瞅那碗底有无裂缝。 哪知顾老力道控制的好,只闻声实则未大损伤,“你不去翰林院上报汇编情况,回家来做什么!” “爹,我在赣南的时候就已经快马加鞭将整理的文史送至李大人手上……” “乖儿子,我就知道你识得大体,不能给顾家丢脸啊。唉……” “嗯,爹,吃菜。” “晚知啊,你在翰林院多跟着几个老家伙学点真东西,圣上若是看中了你的学识,那少傅……” 晚知一愣,唇角漾起:“少傅?我姐她……她怀皇子了?” 第十六话:少年夫妻无相依(二) 顾老倒是淡定,神色无异道:“不是你姐,是瑾妃。” “啊?瑾妃?瑾妃是谁?”晚知一口白饭再也咽不下去,心里挂念着姐姐顾端之。 顾端之与皇帝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皇帝虚长了一个年头,金童玉女打小就看着般配的紧,先帝在世时便定了姻缘。 晚知忆起,姐姐十五时便嫁做人妇,少年夫妻恩爱自不消说不用提。姐姐性子急躁,皇帝姐夫沉稳着还算包容,现下登基近三年,后位虚空,悬而不立,好在皇帝年纪尚轻,不立后反倒给些大臣提供些把持朝政的机遇,纷纷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 想当年,还在太子东宫时,皇帝姐夫身边可是连侧妃也无,如今人心易变,几乎每日都有人搬进后宫。 在宫里住进了第一个女人时,姐姐披散着长发,衣带不系,长袍御风而起,面色凄厉,将自己殿内的东西砸的粉碎,双目肿似核桃,魔障般不吃不喝,赤脚旋舞。 晚知赶去后紧紧抱住,姐姐才恢复些神志,在晚知怀里时哭到脱力,狠狠的掐住晚知胳膊咬牙切齿:“他负我,他终究还是负了我!” 一生一世一心人,定是皇帝姐夫给过的承诺,浓情蜜意时甜言蜜语哪做得了数? 晚知思及此,身子又冷了几分,祁沐封对自己尚算真心,但又能这样不清不楚的过一辈子? 姐姐又怎么不明白,一国之君断不会只守得一人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无数个,直到晚知也记不清楚是什么妃什么嫔。 顾老没再解释谁是瑾妃,埋头吃饭。晚知替他舀了半碗参汤,叹了口气。 姐姐也曾怀过子嗣,但娘亲去世的早,没人教导害喜该是个什么样。那会儿还是太子 妃,脾气上来了侍从们哪还近的了身,没在意也不敢多劝,愣是小产了才知道,如此一来,气血攻心,本就虚弱的身体受了打击,竟是几年没了音讯。这个瑾妃,倒还是宫里头第一个传出来好消息的。 “爹,等下我去请了牌子,进宫一趟。” “成,你姐弟俩感情好,去劝劝你姐姐,我这老头子说的话她也不爱听,但我是知道的啊……她心里苦啊,这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深宫里头,原先有皇帝恩宠倒还好,如今啊,一天一天的,开的正好的花儿也有败的时候啊,脾气又倔,没个人说话,膝下也没个娃,有些理啊也解不开闷住了。唉,还老是替我这老头子担心,你看,皇上赏的这些补品啊,都给送家里来了,你说这好好的夫妻俩怄什么气啊,若是你娘还在啊……”顾老整张脸都快垂进碗里了,翁着声缓缓说着。 晚知心里也挺难受,装没事儿人样:“若是我娘还在,也就没这事儿了。您慢点喝,爹,我和我姐都长大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得了,我去让她揍一顿,保准啊你宝贝女儿心情就好了。”娘亲一直不希望姐姐做皇家的人,总是打算着先和知根知底的定下娃娃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皇帝姐夫是想过立姐姐为后的,但圣旨下来时,姐姐长跪却不接,不要那后位但求一双人,求皇上金口玉言永不填充后宫。这分明是场闹剧,抗旨是要拿性命抵上的,就算是皇帝有一万颗真心也不能这样证明,皇帝姐夫甩袖盛怒离去,却也没再提别的人选,姐姐直跪到人散茶凉,自己揉着酸疼的腿绝美脸上挂着笑回了寝宫,此事就算结了。 晚知等顾老慢紧斯条的吃完,要去后院侍花弄草时告了辞,款步出了门。 空中又扬扬洒洒飘了碎雪,晚知举目望向大门口,还有在傻傻等着自己的那个人,舒展笑颜,打不走骂不跑的那个人,没说什么承诺但自己甘愿交付身心的那个人…… 第十七话:少年夫妻无相依(三) “晚知,可吃好了么?”祁沐封凑近些,与晚知并排坐在马车内的软榻上。 晚知不搭理他,低头玩祁沐封腰封上垂下来的蓝色穗子。 “晚知,咱回家去吧。昨日是我混账了,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啊,看这小脸冻的,这不是挖我心么,来,往这打。”祁沐封伸手过去揽住晚知,攥了那手往自己脸上扇去。 晚知不依势态,硬是将手收回:“你若是知错了,便罚自个去吧,别脏了我的手。再说,家里出了这么个酒鬼,是我管教不力,所以挨冻受病,我也认了。” 祁沐封将晚知细嫩修长手指包在大掌中揉捏着,缓缓开口道:“昨日,兄弟几个心情都有些不大好,你的皇帝姐夫怕是要大动作了。” “那也等有动作了再做打算啊,别人还没怎么着呢,你们几个就沉不住气了?”晚知没好气地任他将自己一点点的暖过来, “曲突徙薪总是好的,我倒没什么,就是怕连累了你……” “行了,那事暂且不论。我问你,宫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个瑾妃?” “瑾妃?让我想想。”弓着身子低头,将下巴抵在晚知后颈,熟悉的清香在鼻尖萦绕,那颈子似泛着光般细滑,祁沐封轻啜了一口,留下细小红痕,满意的察觉晚知身子轻抖了下,还真是敏感的人儿,趁晚知还未发火前道:“具体的我倒不知晓,名字中有瑾字的女人多了去,谁知道是京里的还是各地贡来的,但你那皇帝姐夫不糊涂,能封上妃,又能怀上龙种的只怕不是绝色便是她爹有能耐。” “呵呵,你倒是说说,宫里头的哪个不是绝色了?”晚知被那热气撩拨地心尖发颤,一巴掌呼了过去,将那烦人的脑袋推开。 祁沐封只得坐直,将晚知按在怀里,笑道:“是啊,尤其那端妃,相貌可是极美,我家晚知和她有几分相像,不过,我觉得我家里的,更耐看些,也更清冷不似俗骨些。” “知道就快说,别废话!”晚知耳畔是坚实有力的心跳,沉稳起伏的胸膛给了自己极大的安全感,能遮风挡雨般保得一世安稳。 祁沐封吻了吻晚知发顶,温柔道:“别急,我猜你说的是兵部魏大人的独女魏瑾瑶,一年多之前我便听说有这么个人,当年好像是和辰维有些不清不楚的,后来听闻进了宫。” “不清不楚?”难道二人有些私情?还是腹中并非皇子?晚知好奇心膨胀着。 “呵呵,晚知,不是你想的那样。辰维拿了他爷爷那一辈定的婚书,礼金都送上门了,那魏大人却撕破脸面反悔,好像辰维对魏瑾瑶是有些上心的,不过那女人自从皇上登基后,对辰维却是连正眼都不瞧的。”想来是魏大人早有预感,这几个亲王是继续闲散度日还是去了封号成一介庶民,全在皇帝的一句话。 “哦。”晚知不爱打听这些,所以就算当年闹得再大,自己不知晓也极正常。那女人听来也是有远见有野心的,不管人品如何,这手段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单凭能怀上就略知一二,当然不排除一次承恩雨露便埋了种,运气也是极好。反观魏大人对待辰维的态度,定是背后有人撑腰,送入宫再到获恩宠,好像是如此自然。看来,宫里的女人都不简单,晚知不禁为姐姐忧心忡忡。 第十八话:少年夫妻无相依(四) 晚知脑中胡乱计划着,没注意到手上温度一点点流失。 “怎么?可是冷了?”感觉怀里人儿周身散着冰凉气息,祁沐封有些担心的问。 “有点。”晚知也不客气,拉开祁沐封衣襟,将冰冷的手透过层层衣衫,原本打算塞到祁沐封夹袄里,不料竟掀多了几件,手直接贴上了赤 裸胸膛。 凉的祁沐封一激灵,鸡皮疙瘩也起来了。晚知也意识到,忙要抽出来。祁沐封按住那手,调了内息御体,宠溺道:“反正冷也冷了的,那只手也放进来吧,我的小冰美人儿,正好有难同当。” 晚知侧了身子,将头靠在祁沐封腿上,双手紧搂着温热的劲腰:“我躺会,这天儿太冷了。” 祁沐封一下一下的顺着晚知的背,干脆解了外袍盖在晚知身上。过了阵子,祁沐封觉得那手好像怎么也暖不过来,有些不对劲,忙探了晚知额头,额头有些热,四肢却是冰凉一片。“晚知,难受不?你这莫不是还发着热呢。” “没事。”晚知忽然想起来,差点蹦出马车:“等等,这是往哪去的?” 祁沐封忙用手挡住顶壁,抚摸着晚知头顶,顺了顺长发道:“皇宫。”祁沐封哪能不知道,今早暗卫传来的信儿,加上晚知反常地问起,定是关心自家姐姐顾端之了。 晚知又往祁沐封怀里缩了缩:“哦,走快些吧,待这里难受。”看来自己没看错,这人能猜中自己的心思。 “你这身子我不放心,阻止你肯定是不行,可我又不能陪着你去,你说怎么办才好?”祁沐封扣了晚知脉门,往他体内输了几股真气御寒。 晚知难得地乖巧:“我到姐姐宫里,便喝些治风寒的汤药,这样总行了吧。” “若是难受紧了,便请陈太医来看,知道不?”陈太医家中三代都是祁家军中的军医,交情极好。 “嘁,你会比我姐还关心我?” “那可不好说,端妃也不见得敢和我比?”祁沐封慢慢抚摸着晚知,将手敷垫在晚知额头,期望能消除些痛苦。不期然而然,看那眼波流转,樱唇红润,凑过去伸出舌尖,极尽温柔的舔舐着,不吝啬甜言蜜语:“晚知,我心疼你。” 晚知也不是铁打的一颗心,闭了眼微张着口,祁沐封便滑了进去,勾起吸吮,舔掠味蕾,津液甜腻而出,绕着晚知的舌画着圈,缓慢轻柔。 马车停顿着,祁沐封放开晚知时,晚知眼神迷离,双颊通红,小口喘着气,祁沐封抱紧他,贴到耳边道:“晚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诱人,我真想一口吞了你。” 晚知立时皱了眉:“白日宣银!” 祁沐封笑着收紧手臂,晚知身上有些热气了,小脸也不似那么苍白,只是虚弱了些。 马车外棋子递了牌子,简单交谈了几句,又轻咳了声,听到车内安静着才掀了帘子,让守卫看了,才缓缓往前行了几百米。 祁沐封轻拍了晚知的背,唤他:“晚知,到了这,我便不能再往内了,你随李公公走吧。小心些,别踩湿滑的地方,往别人脚印里踏,你听着没?” 晚知踢了祁沐封一脚,回过神道:“行了,我听见了。” “嗯,我就在这等你,去吧。” “你昨日都没睡好,先回去吧,过一个多时辰再来接我就是了。”将身子盖了外袍除下,仔细披在祁沐封身上。 “反正我整日无事,过来香一口。”祁沐封整好衣衫,长腿一叠,优哉游哉。 晚知呸了口:“冻死你得了,还清净些!” ****** 第十九话:端妃之伤,帝王之商(一) 马车里支着炭火盆子,想来冻死祁沐封完全是多虑了,晚知掀厚帘子出来,迎头灌了口冷风,抖了阵哆嗦,候在一旁的李公公笑着道:“顾大人,可冷了吧?” 晚知掂了掂荷包,掏了分量足的银子塞在李公公怀里:“有劳了。” 李公公老脸笑得绽开:“客气什么啊,好说好说。” 两人绕着高高的宫墙走,晚知低头仔细看路,昨日的落雪已经铲去,寒风一吹刚飘下来的雪花落地就成了冰,走在上面三步两滑,寂静的宫中没有人声,空荡荡的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大气都不敢出。李公公在前头脚步轻快:“顾大人好福气啊,这么冷的天还有人等着呢,可是哪家的姑娘?” “我家小侍。”晚知鞋面湿了一圈,大麾上也落了层薄雪,想着待会要嘱咐姐姐这几日莫要出来了,摔了跤可不值当。 “哦。”李公公拉长了音,明显是不信的。那马车里头明明是还有个人在的,自己还听到说话声了呢,不过,不该知道的便不再问了吧,这个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 走了会,耳畔边竟传来嬉闹声,隔着墙也能感染到欢乐的气息,晚知不禁好奇,这死沉的宫里头还有这般光景? 李公公见晚知停了,解释道:“这里头是还未册封的小主子们,前几日才送来的,都是些未满十六的小姑娘,皇上说了,水灵灵的,留着她们看着也高兴些。” 晚知应声道:“哦。”加快了步子往前赶,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哪个红颜不老,哪个帝王恩泽永驻,又有哪个后宫能断了春。 再往前就是姐姐住的桃夭殿了,名字是皇帝姐夫御赐的,整个皇宫里只有这一个殿破格改了名字,其他的都是沿用旧朝。 名字的由来可能是姐姐偏爱桃花及粉色,晚知还记得,自己牵着姐姐的衣角,少年时候的皇帝姐夫折了初开的桃花,嫩蕊迎风娇弱美丽,抖着手别在姐姐鬓间,脸红着道:“人面桃花,端儿,你比桃花还好看。”又见晚知瞪着大眼羡慕着,掰了长枝递到晚知手上:“小晚知,你和你姐姐一样好看。” 再抬头看时,李公公已弓了身子示意晚知进去,晚知和院门侍卫打了招呼,还没进正殿,听得姐姐的拔高叫声:“哎呦,晚知啊,你可算来看姐姐了,快来快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粉红人影冲到眼前,身后跟了两三个侍女小声道:“娘娘您慢着点,昨儿个还摔了呢。” 顾端之眨着眼都快贴到晚知脸上了,凑近了仔细看:“哈哈,你这小子干什么坏事了?” 晚知还未来得及吱声,被发丝撩了鼻尖,打了个大喷嚏。顾端之眼尖地躲开:“呸,你这臭小子,敢喷你姐,赶紧的,进殿里来我再收拾你!” 顾端之本想像小时候一样揪着晚知的耳朵,可晚知长大了,高出她许多,她个头只到晚知肩膀,只得换了策略,攥了晚知垂下来的一缕长发,捏在手里往殿内跑去。 晚知被人牵了头发,只得跟着一路小跑进殿,好在院里人手足,连殿外面都铺了毯子,时不时有人清理,并不打滑。几个侍女见晚知眉目清秀,皓白俊逸,本都侧头红了脸,现看了这场景都不由捂唇笑了。 晚知边加快步子边道:“你这果然不同,外面都设了垫,我还担心你总是乱跑摔跤呢。” 顾端之不答话,小侍女吃吃的笑着:“昨儿大雪娘娘摔了,皇上特意派人来铺上的。” 晚知舒了口气,道:“可摔着哪了?” 顾端之抢着答话:“没事,看我能蹦能跳的,好得很!” ****** 第二十话:端妃之伤,帝王之商(二) 殿里比外面徒然暖的不似一个时节,本就有地暖,又设了熏炉,炭盆子,刚坐下晚知就出了薄汗:“姐,你这儿不热么?” 顾端之亲手端了碗汤药过来:“我听爹带话说你来看我,我想着你从小就是病秧子,别受了冻倒埋怨起我来。快,把这汤喝了,我听着你声儿不大对啊,是不是又风寒了?” “没……” “还骗我,不喝我给你灌下去了啊,治你的法子还能没有么?你小时候不爱读书不写大字,不照样我给你打的服服帖帖的?怎么,姐好久不练了,来招呼着?” 晚知忙端了汤边吹着气边喝下,心想祁沐封真的不知道姐姐有多宠自己,还敢放言比试,不知好歹! “哟,我家小美男一来,你们就都围这儿晃悠了?都走走走。”顾端之将碗收了,见侍女们瞄着晚知染了满脸红霞,出言屏退。 晚知将大麾,外袍袄子脱了,笑道:“我热了,脱几件不打紧吧?” “就咱姐弟俩,没人来。我不看你,脱吧。” “皇帝姐夫……” “你别找不自在啊,别提他。倒是说说你,你小子不对劲啊。”顾端之看着心情大好,围着晚知一蹦一跳的问话。 晚知缩了缩脖子,莫不是留了痕迹?“怎么不对劲了。” “你嘴唇都肿了,还想瞒着你姐呢?也是,我家晚知都快二十了,还没说亲呢,可是相中了谁?姐姐给你做主,再说凭我弟相貌和才知,哪个姑娘不倾心啊。啊啊啊,不对不对,看这样子,你们定是两情相悦,说说,私定终身了没有?哈哈哈。”时间过得真快,自己二十的时候还和那人甜甜蜜蜜的在东宫栽花树,摘新蕊,埋花酒,共饮琼浆似蜜甜。现如今……唉…… 晚知见姐姐喋喋不休的样子,一阵心酸,定是平日没人说些知心话,手不由拂了下唇:“姐,我心里是有人,可是……唉,等以后再说吧。” “可是什么,哎呀你都给姐姐说嘛,来,是不是口渴?这儿有送来的橘柚,姐姐给你剥?还有甘棠干,冻柿子,糖梨,蜜渍青梅……”不说么,那姑娘是仇家之女?不对,自己老爹虽正直不阿到不靠谱,但也没树敌。难不成是重臣之女?那也不对,若是的话两家早办了喜事,如此难出口,难道是这宫里头的?这就有些难办了…… 晚知见姐姐一刻不停的晃悠,自己脑袋都快晕了,一把将她拽下坐在厚垫子上:“别瞎忙活了,我和那人很好,到时候商量着再办吧。”晚知心里一阵发慌,喜事要等到何年何月,眼下只能这样安慰姐姐了。 “哦,那就好。晚知,晚知……姐姐见你来太开心了。”晚知和那人很好,晚知也要办喜事了,晚知也要娶家室了,顾端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受,说到话尾,险些落泪。 晚知随着叹了口气,踟蹰半天道:“要不要我给你求几个方子?有时候民间的偏方……” “不用了,再好的方子有什么用,如今我这里和冷宫差不多了。”顾端之笑的欢,哭的也快,性子爽直大抵都这样。 ****** 第二十一话:端妃之伤,帝王之商(三) 晚知不知道如何劝解,想着能哭出来便哭吧。“皇帝姐夫他,他不来了么?”这些东西用度都是各处送来的,哪有半点像冷宫的样子。 “来是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哪有那些新鲜的小姑娘有趣啊,他对着我都快十年了,十年啊,晚知,我们之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用的情也用尽了。”顾端之吸了吸鼻子,小巧的嘴唇嘟着,委屈之极。 “姐,你……你也要体谅下皇帝姐夫,毕竟是一国之君……”晚知和姐姐其实秉性也像,安慰的话自己这里就出不了口,虽说后宫充盈实属正常,但还是替自己姐姐不平。 “我体谅着呢,这不也没怎么地嘛,我又没闹。”只是拒接圣旨时天寒地冻跪了整天,虐了自己,便宜了他。从那以后,他肆无忌惮再无顾忌的左拥右抱,而自己变天稍寒时便疼到骨子里。 晚知怕隔墙有耳,放低声音,慢慢道:“若是那个孩子出生,第一个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皇帝姐夫定是极宠爱的,姐,到那时你怎么办?”有些话都知道,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顾端之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年老色衰,无儿无女,孤苦无依……可是狠心去下手么? “姐,我就要你一句话,绝不会牵连于你。”在来时的马车里,祁沐封小声贴着自己耳朵说的话,晚知都记得,攥了满手的汗。 顾端之睁大了杏眼,不可思议道:“晚知,你……”晚知真的是长大了,这种事……怎么能让他去做呢。 晚知以为姐姐害怕了,扶了顾端之肩膀道:“姐,别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家的人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 “呵呵,我不是怕,这里都是吃人的地方,我有什么可怕的。只是,那是他的孩子,有可能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晚知,你知不知道,旁人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快站不住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着疼,喘口气都疼。可是还是得硬撑着去瑾妃那里道贺,我看见他开心的笑着,面上全是柔和的光,多少年了,我没见他这般高兴。以前是为了先皇的病,为了这皇位,后来是为了国事操劳笼络人心,他那么在意,我又怎么能去毁了他的欢乐呢?他纵使千般万般对不住我,我也不能害了他的亲生骨肉,我舍不得……”顾端之捂着胸口衣襟勒出褶皱,身子不停的抖着,泪珠盈盈往下滴落。生命中就是有那么个人,陪着自己成长,陪着自己喜笑苦痛,陪着自己细看流年,习惯了这样的陪伴,若一下斩断细水流长,虽痛恨,虽怨念,但终究还是不舍。 晚知起身将姐姐揽住,任她捏着哭湿了胸口,顺了顺气,道:“我知道了,那便当我没说吧。”你如此在意他,那他可还心疼你么?晚知想着,捏紧拳头。 外面一声尖锐拖长音传报:“皇上驾到!” 晚知忙放开姐姐,略整了衣衫,棉袄已是来不及再披上,就听到脚步声,只得拉了顾端之跪倒在地。 “哦,晚知来了啊。”低沉的声音平静道。 “微臣参见皇上。”晚知见姐姐不请安,又拉了她衣袖。 “晚知起来吧,你来看你姐姐朕很欣慰,朕看着你长大的,不必多礼。”见晚知拉扯端之动作,又跨步过去笑着扶起顾端之,解释道:“呵呵,你姐姐和朕闹脾气呢,看看,这么大人了,在晚知怕不怕羞?来,都坐吧。”语气亲昵宠溺,倒有些过头,似单做给晚知来看。 ****** 第二十二话:甜蜜宠爱何其多(一) 气氛太过冷冰,炭火哔剥响着,三人皆不言语,倒也没趣。顾端之抹了几把泪,道:“晚知,你先回去吧,要不天黑了路也不好走。” 晚知忙请了跪安,穿上夹袄外袍,皇上帮着拎起大麾:“正巧我去趟御书房,端儿你不用等着我了。” 出了桃夭殿,皇上着人驾来御辇,亲自扶了晚知手臂往上带:“雪下得大了,朕送你一程。” 晚知一惊,双膝跪在雪地上,低垂着头道:“皇上,这……于礼不合。” “有什么不合的,你还是叫朕皇帝姐夫顺耳些。于国,朕与臣子有要事相商。于家,朕与自家弟弟有何话说不得?”板起脸,有些严肃地看着晚知。 晚知只得进了,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听得车轱辘声也觉悦耳。又被灼灼目光盯着侧脸,面上不由红了一片,连带耳根都粉了起来。 “小晚知,比你姐还好看了。”这话明显轻佻意味甚重,晚知敢怒不敢言。皇上话锋一转:“有些事,朕可任由你姐胡闹,宠着她也不是不可,但有些事都由不得朕,更由不得她。你道你姐一人在宫中孤劳无依,怎不想朕还在此,又怎会让她受苦?” 晚知替姐姐鸣不平:“姐姐识得大体,她知道分寸的。想要的不过是皇帝姐夫的一片真心,况且她习惯待您如夫君,并不似服侍帝王。” “这些朕都知道,全天下只有她将朕往外赶,不怕朕,敢抗旨不遵,和朕生些小脾气。她为何敢,不还是朕给她的胆子么?她知道朕不会弃她,就算成亲十年无所出,朕还待她如初。可是,晚知,你想朕一人在这宫里哪还有嫡亲之人?孤木难支,朕又能如何呢?”无可奈何地微闭了眼,叹息出声。 晚知深深的觉得无力,诺诺道:“是,姐姐她只是心中郁结,并不是不懂。” “嗯,她天性纯善,朕信她。”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晚知:“没事多来宫里走动走动,除了陪你姐玩之外,几个老太妃也闲的很,总想给些小辈儿们牵牵红线,你这年纪都算晚的。” 晚知谢着接过,大着胆子问:“皇帝姐夫,还……爱我姐么?” “朕也说不清了……” 直到回了马车,晚知还闷闷不乐,祁沐封见了捏住下巴仔细瞅着:“怎么了?端妃气极揍你了?”祁沐封听过晚知讲幼时没少挨,故意逗道。 晚知脱了靴子,将浸湿的罗袜放在火盆子蓬罩搭住,赤脚踩在软榻上:“凑你的头!” “嗯,给你,揍吧!”祁沐封伸头过去,脸贴着脸,挺直的鼻翼扫弄着晚知磨蹭,不料晚知张口狠狠咬上鼻尖。 祁沐封捂了鼻子,闷着声道:“哎呦,小祖宗诶,您还真咬,掉了掉了!” “掉了更好,掉了活该!”晚知嘴上说着狠话,手却抚上去,看那一排整齐齿痕不禁乐了:“哈哈,再看你还闻的着味么?”将脚抬起,作势要俊脸上蹬去。 祁沐封抱住冰冷细嫩的脚暖着,“行了,别闹啊,还能闻见。香,啧啧,那叫一个香喷喷啊!” “滚!你昨日撒酒疯的时候怎么说来着?今儿转眼就变了!出尔反尔,你还……” 祁沐封就怕翻旧账,忙一把抱住堵住喋喋不休的水润红唇。 棋子收起偷听的尖耳,专心驾着马车,不料没留神底下的一块石子,车身咯噔一震。果不其然,车内又热闹起来。 “混蛋!牙磕着我了!唔……” “乖,别恼,我给你舔下。来,舌头呢,别躲……” “疼啊!轻……轻点……” “嗯……” ****** 第二十三话:甜蜜宠爱何其多(二) “少爷,脸怎么了?怎么捂着?是不是伤着哪了?哎呦,我的小少爷诶,回京第一天就破了相,天可怜见……”晚知刚从车上跳下,老管家就迎出来热心关怀。 祁沐封紧跟着下车,晚知撇了眼道:“树枝划拉了,不打紧。多做些饭菜吧,家里今儿有客人。” 老管家应着,目光盯着顶着大大笑脸的祁沐封,总觉得这人似在哪里见过。棋子正偷笑不已,这下好了,公子也不和自家爷生气了,等下也能回王府和骰子打雪仗了。就听到晚知轻描淡写的一句:“胡闹扣你月钱!”棋子又苦了一张脸不敢吱声了。 几人前后进了府内,晚知请祁沐封去了中厅,老管家边派人奉茶边还纳闷着:“这孩子是哪里捡来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不是脑子不好使吧。”棋子更是深觉天地都黯然失色。 “行了,这不需要人伺候着,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晚知翻着手烘烤。 祁沐封心情极好,偷了香又哄了晚知不恼,再没比他更得意的了。“晚知,吃了饭咱便回家去吧。”拗不过晚知的意,从宫里出来直直的往学士府来了,小破院子看着都冷清。 “这儿就是我家,我还回哪?”晚知抿了口热茶,祁沐封极自然地接过茶碗放在矮几上。 “呃……那我也在这儿,成么?”我家是你家,那你家也该是我家,反正不管是你家还是我家,有你的地方都是咱们的家。 晚知顺了顺长发:“您觉得成么?” “成啊,当然成!”死皮赖脸,死乞白赖是哄得晚知的必胜法宝。 “嗯,行。那我府上的人全都睁眼瞧着,你和我睡到一个房里头,明个再传到我爹耳朵里……”晚知随意悠闲的说着, 祁沐封一愣,这还是没好啊。“呵呵。” 晚知咬了被磕破的下唇,疼的吸气:“嘶,所以不想死的话吃完饭就滚吧。”两人像偷情似的,偷偷摸摸。 “哦。我听你的。”祁沐封想着明日再去问问李大人,翰林院还有什么活指派的没,替晚知揽下来,两人也好腻歪在一块。看晚知疼到,加之茶碗里也不是什么好茶,大片大片的叶子,忙捞了一片茶叶,贴在晚知嘴唇上:“别动啊,都肿起来了,红艳艳的可好看了。等下我去踹那马车两脚,给你解恨。哦不,还要去把那路铲了。你看看,药膏糊嘴上也难受,贴这个还能败败火。” “登徒浪子!你就该替天行道先把自己砍了!嘶,疼,你轻点。” “嗯,轻着呢。” “再贴一片。”晚知难得的乖巧,敷上去凉凉的,能带走些肿痛火辣之感。 “乖。” “等等,你手洗了么?”晚知拧着眉深深的怀疑。 果然,祁沐封嗅了嗅手指:“没啊,咱不一块一路来的么。没事,我不抓东西吃。” “靠!你就用那脏手从杯里弄的?”晚知捏了祁沐封的衣襟,气势汹汹的压了下来。 “没错啊,那不方便些嘛。捞完就贴你嘴上了。” “呸呸呸!你刚暖我脚了!是哪只手捞的茶叶片子?又是哪只手捂的脚?”吐掉茶叶,晚知眯着眼,散着危险气息。 “呃,两只都……”细想了下,老老实实地答着。 晚知滔天怒火足以燃烧整个京城:“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我要剁了你!” “别这么粗鲁,晚知你可是知书达礼,温婉淡定的小可人儿……”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谁不爱听些奉承话,晚知甩了肩上的长发,一笑百媚生:“那成,你现在去给我喝一桶洗脚水来,我就保你四肢健全!呵呵……” ****** 第二十四话: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闹腾半日,祁沐封假意公事公办的用罢晚饭便离府,晚知拖了一身疲惫爬上床,刚睡的迷迷糊糊,就觉得腰间一箍,吓得脑中立时清醒,瞪着在眼前的黑影。 “你想死了?”怀间熟悉的味道,不用想也知是谁。知道是知道,并不妨碍晚知手肘一曲,用力捣在祁沐封胸膛。 祁沐封闷哼了下,不敢抖开晚知被窝,只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还没活够呢,就是想你了,怕你夜里想我睡不好,过来看看。” “我才不会想你你呢!你不入夜才滚回去的么?怎么,下午没挨够,皮又痒了?”清梦被扰,加之晚知也不是好脾气的主。 他本就柔韧性极好,现掀开被子,长腿一屈,一脚踹到祁沐封下巴,疼倒是不疼,只是磕到实木床头上,撞响一声。 “乖,别闹,这么大动静,夜深人静的,别惊了旁人……” 晚知连环美腿踢,脚跟在祁沐封胸膛上咚咚作响:“是我的动静大么?是谁脑袋蹦出的声?半夜偷摸到别人房里,就该被当做银  贼乱棍打死,放狗咬之,难不成我该不吭气的任你胡作非为?” 话音未落,耳畔清晰地听到角房传来压低的咳嗽声,晚知动作稍滞,祁沐封翻身就势压住,晚知腿还架着,不舒服的扭动着。 祁沐封贴近,亲吻了下晚知鼻尖道:“别吱声,我怎么就银  贼了,不还没银么。乖,引来了人我可不怕。总归是要将你娶回家的。” 晚知像被点了穴般,怔怔地想着什么,过了半晌才轻声说着:“冷。” 祁沐封看晚知只着单衣,忙扯了锦被裹紧两人,怕冻着晚知又压了一床棉被上来,却听得晚知幽幽叹息一声。 “怎么了?”将晚知按在胸口。 晚知闷着声:“今年你都二十五,我也二十了。” “别多想,万事有我在呢。” “你能大过我姐夫么?”想着那话甜蜜暖人心,张嘴隔着衣服咬了祁沐封胸口。 “他说什么了。”祁沐封由着晚知在胸膛上磨牙,点起火来可是要负责的。 晚知将手探入祁沐封衣襟,掐着紧实的肉缓缓开口:“要给我说亲。” 祁沐封含住晚知的唇,吮  吸着:“不是你才训过我么,等他有了动作再说。现在当务之急的,是你最爱的宝贝很精神。”拽了晚知的手拉扯着。 这条路看不到前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此刻两人在一起那便是恩赐。晚知这样想着,拉开自己的领口,细白指尖挑过锁骨,舔了祁沐封下唇魅惑道:“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可不是什么宝贝。” 祁沐封哪受得住,解了衣袍压住晚知:“那巧了,我和你一样,最爱的也是你。”连串的吻落下,不多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晚知趴在枕头上,脸埋着深深的吸气,略支起身子,半跪在床上催促:“快点。” 祁沐封有些犹豫,本就怜惜晚知病着,不舍让他受累,从府里出来时几次拿了玫瑰露制成的润膏又放下,现下又恐伤了晚知,自己憋着不敢进入额间也出了汗。 第二十五话: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晚知翘起臀去磨蹭,感觉到祁沐封扣着腰的大掌猛地收紧,再度激将叫嚷道:“祁沐封你行不行啊,你……啊……”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质疑,祁沐封腰间一沉,头部刚进入就被卡住,只能缓缓开疆拓壤,开合的小口紧吸着,内里紧致挤压地又前进不得,祁沐封俯下身子顺着晚知的背吻着湿痕,手也绕到晚知前面去握住,晚知难耐着鼻息溢出:“嗯……”这样的磨蹭,全身都着了火似的酥 痒难耐。 祁沐封一挺身,两人几乎同时轻叹着,那里本就不适欢爱,可两人灵肉相融契合,心中爱意满足着,便也能承受。晚知手极力往前抓住床柱,才能稳住不被撞击的溃不成军,知晓祁沐封的忍耐,身子开始配合着扭腰摆动。 祁沐封受用的耸动着,略重呼吸扑洒在耳垂边,又引来晚知一阵战栗,不由调笑:“怎么样?你说行不行?嗯?行不行!” 磁性低沉的声音合着热气,耳根都通红了。“嗯……哈啊……别……别说话!有劲往正道上使去!”晚知费力的吐出完整句子。 祁沐封得了极大的鼓励,冲的又急又猛,晚知似随着狂风巨浪般颠簸颤抖,绞紧内里,气力不济的被祁沐封揽住,乌黑长发散着有些黏在雪白背上绘成好看的水墨画,晚知扬了扬脖哼气:“难受。” 祁沐封捏着红豆按揉的手停了空,撩起黑发拨到一边垂下,发丝扫舞着,晚知手臂撑不住,无力屈起,祁沐封长臂一伸,将晚知腰往上提了提,满意的听到晚知破碎的轻吟:“不……不来了……” “嗯,好。乖一点……”力道十足,并无半点停息。但也心疼晚知承力,熟悉他的身体,专往那个小点戳。 “啊……”晚知急促呼吸,大口进气,出的却少。觉得眼前事物都看不真切,只剩一下重似一下的打桩般捣弄,直到快模糊了意识,才有滚烫热液灌入。 不知是谁的爱意洒满木床,潮湿了一片。两人紧拥着平息呼吸,晚知腿间黏腻一片,不舒服的使唤着祁沐封去紫檀木柜中取了干净棉单换上。祁沐封知他干爽洁净才好安睡,又从炭火盆旁温着的铜壶里倒了热水,浸湿布巾细细的擦拭着晚知股间,温柔清理着,疼爱地抚摸着,晚知捉了他的手:“别弄了,明早我自己再沐浴。”这样的手法撩拨得怎能消停,火花不断,抚弄的大掌都还滚烫着。 “嗯,就好了。”祁沐封拧好帕子,门边木架上挂起。这才钻进被窝,让晚知枕着手臂,四肢交叠着。 晚知累的连手指都懒得抬起,身体紧贴着天然暖炉直烘的自己眼皮沉重,脑中却清晰的迷茫,这样在他怀里能待多久?明日,或者明日复明日,你有家室孩童绕膝,世人不容恐自弃…… 祁沐封低头看抱着的晚知双眼紧闭,但双手紧搂着自己,总显不安稳之态,吻着发旋道:“怎么了?我在呢,睡吧。” “睡不着。”晚知像小兽一样收起身上防备的竖刺,拱进温暖之处,哪怕脚底悬崖深渊,也再不撒手。 ****** 第二十六话: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祁沐封大掌顺着晚知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闲聊:“别担心,明早我定能趁着小侍没来便走,无声无息的。” “是啊,看您强抢民女那架势,也是身手麻溜。”第一次在宫墙边遇见后,好巧不巧又在京城中撞见这般恶俗的戏码。 “那不是给你解释过嘛,都两年了,还心心念念的不忘呢。”那女子分明是强抢俊逸无俦美王爷!卖身葬父葬全家也就算了,给点银子不就完结。孰料那女子看祁沐封眉眼和善,上乘良人之选,非扒着他不放,晚知在一旁乐呵看个热闹,后来听说是安排在祁家铺子里学些雕刻手艺,倒也安分老实。 “你的那些破事儿多着呢,当谁愿意记啊!不只这个啊,王府院子里的那半边我都不稀罕去,哼,算了算了,不说了。睡觉!”晚知尖牙咬了一口,脸贴他身心交付的人,适时地收起黑历史的追溯。这事,说进去就没法绕出来,在祁沐封还穿撒裆裤只会哭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栽在同性男子的稠裤脚下,学些哄女人的经验,实属无可厚非。 也是,祁沐封成年后未娶亲,府里也备着暖床侍寝的。虽不多,但总有那么几个,在府东面一排溜住下,祁沐封虽待人温和,但戒备心倒极强,面上浮笑未达心底。那几名女子都是些家世清白穷苦人家里出来的,能锦衣玉食便也安稳不闹。祁沐封遇着晚知后,回府特意唤了清秀女子来,却总觉心跟猫爪挠了似的,对那人儿念想非常,居然没了兴致。时间久了,枯燥无味还容易埋了祸根,便遣了她们出去讨生计或是嫁人,给些安身立命的钱财,也算功德一桩。 祁沐封等怀里可人儿睡着后,也挂着笑意身心舒爽睡去。 “少爷,少爷……” 晚知还在想怎么祁沐封一下老了这么多,难道恍惚之间俩人就一路到白头了? “少爷,老爷来了,在前厅候着呢。”聒噪的声音萦绕耳边。 “那便候着吧。”身子虽然累,但通体舒畅。腊月的天,偎在暖和软绵绵的被窝里才是绝色王道! “少!爷!”喋喋不休,不死不休! “滚!管你是人是神,信不信我乾坤一脚!”晚知来气了,想一记眼刀杀过去瞪死哪个不知死活的! 不料,一睁眼便发现自己手臂里拥着的居然是干茶花靠枕,不由得怀疑昨夜是否一场惷梦。 “老爷还……” “行了,我不能衣冠不整去见啊,且等着吧。啊……”晚知收紧了下后臀,酸胀的痛,这才想到那个登徒子真是溜了。 “怎么了?少爷,是不是还头疼脑热的?”看少爷这模样,嫩白小脸上嫣红,好像不是风寒所至,倒像是眼角含媚满春色…… “还好,王伯,我要起身。”晚知倒觉得颠鸾倒凤一番,退烧去热啥的蛮有效。 “诶,二狗子嘞,进来服侍少爷……”老管家眯眼又笑成一朵花,看着晨起的少爷活力四射,艳光逼人,怀里还搂着个枕头,定是难拗寂寞如雪的夜,那老爷说的事就定能成! 晚知刚掀了被角,冷风一激差点骂娘!“慢着!不用了!我自己来!”祁沐封个混蛋,折腾一夜自己还光着呢!暗红啜吸痕迹不要太明显了!难道要昭告天下自己昨夜偷偷摸摸被一个男人办了么! ****** 第二十七话:顾家老小大乱斗 晚知手脚酸软,就差没气绝倒地与一堆复杂衣饰纠缠个生生世世时,祁沐封又神出鬼没现身了。“你这府里不安全,没几个人啊。”要不是自己派的影卫隐着保护,祁沐封都不放心自家美人被人肖想了去。其实,他绝对多虑,正经人家出来的怎么会没事盯着旁人的屁股流口水。再说这人还是从五品朝廷命官,当朝皇帝的小舅子。 突然出声吓了晚知一跳,抬手就把腰带砸了过去:“你怎么又来了!看门的是该拖出去烧死了!”门外老管家还候着,厅内还有自己亲爹! “此门不能入,墙头自有路。这不是想着你难受嘛,给你送点药来了。”祁沐封拽下脑袋上的宽边素色腰带,扶上蛮腰,稳当当系上。 晚知趁他走过来,踩上一脚:“放那就滚吧,我这还忙着呢。” “嗯,记得抹上。走了。”看着晚知将药瓶塞在袖袋里,又赶着在唇上吸了一口,啵的一声随即分开。 晚知刚来得及闭上眼,就听哐当声响,顾老带着老管家踹门而入。晚知只觉得唇上似微风一拂,人影就没了。不由心惊颤声道:“爹……我我我刚起……” “蚤起夜眠,闻犬吠声即起!家训都记到狗脑子里去了?!”顾老一贯的大嗓门,震得火盆边一小筐木炭扑簌扑簌的垮倒下来。 “孩儿不孝,只记得……毋轻出恶言,非理挞辱……”晚知低头看自己衣冠整齐,惷光遮掩的严实,才放心大胆极快地回嘴。 “咳咳咳……”顾老被反驳地失语。 “老爷,少爷也是身子不爽利,昨夜才喝药睡下,估摸着是药性安神,这才起晚了些。”老管家适时出言安抚,并朝晚知笑开花。 “哼,这屋子乌烟瘴气,乱成狗窝!”顾老此言,确实有失偏颇,不过是床脚堆了团成个球的被褥单子,屋子里弥散着激情余韵,其他倒也没到脏乱地步。 晚知嗅了鼻息,又回味了番,脸红羞愤道:“爹……” 顾老看晚知那样子,这才回过神来,房内的一切寓意很深啊!自己想当年血气方刚,还不是早早有了端之。晚知这般大的年纪,就是匹马,拉出去配种也能有绕京城三圈的大马场了!遂拉了老管家出房道:“老王,我看你养的那盆芝麻球挺好看的,赶明来几个花匠传授下种植经验。” “嗯,好的老爷,那是锦团绣球。”携手而出,贴心的阖上雕花门扇。 晚知送了口气,抹了把额间。侧耳听了人声渐远,才走到墙边大立柜上跺了脚:“喂,出来!” 喊了几声未见动静,晚知心下焦急,祁沐封是活活憋死还是被亲爹全漏的霸气吓尿并顺带隔空取了桢襙。猛地一拉开,只见其内整整齐齐地码着自己各式各色的衣袍,晚知面上挂不住了,只能呵呵一笑内心问候了祁沐封全家老小祖上八代,用力摔上柜门。看来,那个没胆的果然是跑了…… 本是准备直接出去,转念一想,老爹临走前诡异神转换,莫不是知晓了什么。赶紧抓起铜镜,细细地瞅着,倒映出一绝色少年,还是原先的模样,只不过脑中忽然蹦出祁沐封替自己宽衣解带时与猥琐动作截然相反的正经表情和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点评:“果然好一个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不禁又掘起祁沐封家亲王祖坟好好质问,怎么生出这般浪里啷个登徒子! ****** 第二十八话:突如其来小蒜妹(一) 晚知例行的晨间一勃,与别人有些不同,他是清丽脱俗勃然大怒的勃。需要靠撒火气纾解,拉开门就见亲爹和老管家一人一拐杖带领身后全府三个小侍列队夹道凝神盯着自个看。 “等着吃早饭呢?开锅了么?”晚知被这阵势闹得摸不着头脑。还有那拐杖,明显是刚掰的梧桐枝桠,不知是何用意。只是在寒风中,俩热泪盈眶的老人扶持着倚靠拐杖站立,怎么都透出心酸寂寥之感。 “唉,晚知呐,爹岁数也大了,整日一人在府里,一个孤老头子,想想就可怜的紧啊……咳咳咳。”顾老一反常态,装虚弱卖老招数都使出来了。晚知还没来得及心道不妙…… “老爷,你受苦了!”老管家就随着高声附和,而且明显演技略高一筹,加之肢体动作,掏了绢帕抹泪。 晚知看俩人默契地你唱我和,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是要续弦还是怎么地?”晚知话一出口就撒蹄跑起,怎奈昨夜闹腾的尽兴,腿肚子打转气力不济。 还不如顾老反应快,一棍子抽到晚知小腿上,雪水化开合着泥沾到白衣上,绷不住苦情脸,骂咧开:“你个狗崽子……” “老爷……”老管家眼波流转,娇媚一喊。 “哼!”顾老想起此行艰巨任务,收了棍子撑住。 “爹,别气,狗崽子听着呢,什么事您说。”晚知也怕大腊月里,把亲爹气出个好歹来。 “嗯,也没什么大事儿。乖儿子,今个腊八呢,你姐姐回不了,咱也团圆下。”晚知容貌生得似他娘亲,现又摆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顾老放软了语气。 “成,我吃了早饭便回去了。”腊八啊,那还要赶着回王府一趟。 “就现在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呢,咱爷俩一起上路也有个伴儿不是。”吃吃吃,就记着吃!没看见你爹大清早滚来在你房门外候着啊,你爹也没吃啊!顾老饿的老泪纵横,顺着面部深深的沟壑,小河静静流淌着。 还是老管家贴心,这么多年对顾老了解颇深,知晓那泪如若不是被冷风吹得,多半就是被腹中饥饿撩的,便转身离开。 晚知明显被一起上路这字句吓着,又发觉亲爹眼角含泪太诡异蹊跷了,这不是硬汉朝中重臣能干出的事儿。忐忑变疑问为硬拼:“不说清楚,我不上路!” “就一块儿吃个腊八粥,乖儿子,这几年你都公务缠身抽不开空……”顾老远远见着老管家端了盘煎烤的肉饼,不由吸了鼻子磨开眼。 那几年,晚知是有了男色共渡良宵夜便忘了亲爹,过意不去道:“那以前也没催这么急啊,到底的,说还是不说!” 顾老扔了棍子,接过肉饼,啃了一口,葱香大肉馅,美味绕齿间。“狗崽子,不和你多话,赶紧和我回去。你表妹今儿过来。”顺便两家一合计,尽快把婚事定了。 “什么?表妹?!”晚知觉得自己一定那肉饼是妖物,将自己全部心神都吸引了去,晴天霹雳恍惚若重生般混沌,怎么自己从来不知道还有个表妹呢? ****** 第二十九话:突如其来小蒜妹(二) “嗯,走吧。”顾老被肉饼烫的吸气,本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晚知自己寻得喜爱之人,称心如意了再谈及婚嫁。可昨日皇帝女婿不知发哪门子癫,平时挺沉稳的人怎么忽然惦记起晚知的婚事了,快入夜了派小太监来要晚知的生辰八字。 伴君如伴虎,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老头子时刻谨记,言行举止都不给人留把柄,若是皇上亲自指婚,那涉及面太广,女家非显即贵,权势一集中那便卷进事端,再说那富家小姐定是宠着惯着,自己儿子能寻得一娴淑温柔的就好,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才是真。 “是以前夫人在世时交好的一个妇人所生的闺女,就是老宅子隔壁的那家,还记得不?少爷小时候还和她一处玩呢,你们都有个玉坠子不是。”老管家耐心解释着。 顾老昨夜着急上火找他合计,俩人才想起这茬事,本来困惑那家怎么不拿了信物来认亲,再一打听,才明白那家祖上几代书香门第一身傲骨自知攀不起便不来自取其辱,但又重信守诺不敢将闺女私自嫁了,暗自打算想等晚知少爷娶了亲,此事才作罢。 不料顾家一直未办喜事,差点坑了人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好在那家离得不远,顾家小侍去请的时候,全家人欢天喜地抱头哭作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杀女儿不是要嫁女儿! 这样一说,晚知是有些印象了,本来儿时玩着的就没几个,可玉坠子早丢没影,那姑娘啥名啥样也扔在记忆废弃堆里淘不出来了。 看来这俩老头是要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把自己嫁了!晚知自从跟了祁沐封,又被压在身下,总会无意识地自动认为自己是该嫁与他,但现在的事实是,不是嫁“他”要嫁给另一个“她”! 晚知转身就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府去!跨上那辆马车!蹬驾的撒蹄往祁沐封怀里飞奔! 可惜天不遂人愿,五个小侍还制服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么?不,用不着五个,两个汉子一人一边的按住晚知肩膀就轻松实现了晚知的前两个愿望,冲出府门!押进马车! 顾老随后上来,替换了小侍,用满是油花的手攥住晚知手腕:“你要是狠心,就将亲爹推下去吧。” 虽然晚知被顾老骂是狗崽子,但其实名不副实,因为他虽小脾气大但没那狗胆。既然不能反抗,晚知也没法和一个老头子哭闹上吊变着花样闹腾。 顾老见晚知安生地在车内坐好,掀了帘子冲老管家道:“老王你也跟着吧,要是这狗崽子敢弑父,你还能替我收齐尸首。”话故意说与晚知听。 晚知瞪着顾老,轻飘飘的来一句:“呵呵,扣押朝廷命官,就不怕皇帝姐夫办你?” 正巧,老总管跨步进来,和蔼笑道:“哪能啊……” “是啊,哪能啊。我自己的女婿管起闲事来,我真怕晚节不保掉了脑袋。”顾老也不避讳,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湿布擦手。 老管家又拿出干净的给晚知:“少爷,你先见见,又没说现在就娶她。那姑娘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性子可是极好,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和少爷肯定一拍即合。”看晚知撩起衣袖,擦老爷留下的油渍,眯起眼发现晚知扭头侧出的脖颈下方隐隐浮现红痕。 ****** 第三十话:突如其来小蒜妹(三) 老管家担心怕是出什么疹子,凑近了些,看清竟是块吮 吸所致的暧昧印记,再往领口下看,还遗留有些散淤的淡色痕迹。不由笑开来:“若是少爷心里有人了,那也看看。齐人之福也不为过。”顾家倒还真没这样多妻多妾的传统,但如若晚知不乐意,这门亲恐是要退掉的多。 晚知缩了缩脖子,心道齐人之福还真是享用不起,再去祸害别的姑娘实在不道德。“爹,你等我缓一段时间吧,再和你细说。”晚知心道,坦白的事怎么也不能自己一人扛着,说不定还要招来一顿打,毕竟还得和那毁了良家青年清白的登徒子商量配合。 “可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了?”顾老眉眼一展,自家儿子各方面都正常,这岁数发情也是应该。 “嗯……没有。”映着车轱辘声,晚知不知道怎么开口,反正这是大实话。完全怪顾老问话方式不对,若是问可是有中意的人了,估计晚知就没法再诓。 “那还费什么话?我给你找的姑娘,保管你喜欢!这个要是不对胃口,爹爹手上还有大把呢。”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风月所里拉皮条的,顾老也意识到自己粗鄙到这般田地。老脸一红,此时不由深深的思念早逝的夫人,儿女婚事一个大老爷们如何开得了口,温情走内心实在是太难太高端的技能。 “……”老管家内心一万只矫健的骏马绕京城三圈奔腾而过,感慨相识了四十多年的老爷还是这般……呃……风趣可爱口不择言! “……”晚知被亲爹那坚定恨嫁的态度震慑到,其实细想也能猜到用意,和娘当初不愿姐姐嫁入宫里一样,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安稳过普通日子,自己何尝不想安定平淡,何苦要去不堪世人唾骂的荆棘路,只是那个人在生命中已经割舍不掉了。 晚知再不情愿,也阻止不了撒蹄狂奔的马车,还没想好对策,就已到家门口。 “先进去吃饱饭,再换个袍子,看看,又是泥点又是油星的,这么大的人怎么好意思哟。”顾老嫌弃的推着晚知进了府。 晚知吹了吹散在额间的碎发,几欲回嘴道,泥点是您拿棍子抽上去的,油星是您握着重权的爪子蹭抹的,是谁该不好意思了。但这样斤斤计较好像也太不大丈夫,便闭嘴往里去。 等晚知一袭湛蓝锦缎出来时,还没进中厅就远远听到顾老爽朗笑声,其余人声便被压下,只剩模糊附和一片。 “晚知,这位是……”顾老和老管家一同绽放满脸秋花,刚要介绍。 “啊……苏夫子,好久不见。”晚知搭眼瞧去,心中咯噔一下,不曾想竟是熟人,这人是别苑附近远近农庄里唯一的私塾夫子。 “顾公子……呃,顾大人……”苏夫子唯唯诺诺着,看样子,也是认出他来。 ****** 第三十一话:侍郎亲手教爬墙(一) 机缘巧合,一年前晚知与祁沐封在别苑附近踏青赏花时,见了私塾里的天真孩童,便着府中小侍糊了纸鸢,领着一群小娃满山窜着将一个个形状憨态歪歪扭扭的猴儿马儿放上天。苏夫子蹲在旁边草垛上摇头晃脑的背诵:“志存天下食不足,节慕古人谗愈来。风际纸鸢那解久,祭余刍狗会堪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是胡乱瞎诌,但晚知心中却难平。身前难知身后事,就算是再难容于世,吃同一碟饭菜,睡同一张床铺,游同一片天地,肆意妄为的与祁沐封有过这一段就足矣。 “苏夫子,您是长辈,叫我晚知就好。”晚知庆幸自己与祁沐封在人前还是拿捏着分寸的,旁人见了顶多认为是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并不会误解。 “晚知啊,你带着小姑娘去府里转转,我们这老头子说的话你们也不乐意听,哈哈,你们去玩……”顾老亲自提了紫砂壶,往置于身侧实木榻桌的考究瓷器里斟茶。 “是啊是啊,说不到一块儿去……”苏夫子也应着声。 晚知这才看到下首坐了一朴素中年妇人,虽衣料普通,但目光柔和,并不失礼的紧盯晚知。再下就是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小个子姑娘,看不清脸面,头快低垂到罗裙上,耳朵尖通红一片。 “嗯,那……您们坐。”晚知无声的用眼神示意亲爹不要无端生事,若是妄下什么婚诺,只怕不好收场。 “……”顾老微点了头,狗崽子!我们老的只是闲聊!赶紧带着小姑娘滚吧! “……”晚知收回威胁带杀气的眼刀,想那姑娘害羞经不起吓,放柔声音道:“小丫头,走吧。” 小姑娘站起行了礼,无声地跟在晚知身后。晚知带她进了小花园子,刚停下背上就撞上一个软软的身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捂着鼻子脸烧的发烫。 “呃,没事儿。小丫头,你走路不看路的么?”晚知觉得她似乎有些可爱,像小白兔子,尤其是受了惊的模样。 “我……我我我看着你的鞋后跟。”小姑娘头垂的更低了。 “哈哈,小磕巴……”晚知忍不住的逗弄她,比预料中的女子好玩一些。 “我我我,我才不是小小小磕巴。”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撅着红艳艳的小嘴看了晚知一眼,然后愣住了。单纯无暇的眼光,与晚知接触的千金小姐不同,没有任何刻薄掠夺之感。 “我叫顾晚知。”晚知走到种着一排串串红的墙角,示意小姑娘过来。 “嗯,我知道,小时候我就知道。晚知哥哥……”小姑娘甜甜地笑着跑过来。 那声晚知哥哥叫的晚知受用不已,撩起袍子一角别在腰带间:“你呢?” 小姑娘有些失望,原来心心念念的晚知哥哥居然忘记她叫什么了,有些闷闷不乐低声道:“我叫苏安薇。” 说的快了,晚知本就没仔细听,现在在扶着墙根大笑不已:“蒜妹?”还是算你妹?“哈哈哈,有趣有趣!”太好玩了! 苏安薇圆溜溜的小脸立马黑了,叉着腰对着晚知道:“哼,你算什么哥哥,给别人乱取名字!人家才不是……” “好了,小蒜妹,你会爬墙么?”晚知收了笑,望了望并不高的围墙。 ****** 第三十二话:侍郎亲手教爬墙(二) “爬……爬墙?”苏安薇睁大眼,好像在隔壁家叉腰呈茶壶状的大妈互相叫骂中听到的词汇,形象且恶毒,犀利而带感。 “呃,不是。翻 墙,翻过这堵墙。你敢么?”晚知照着和祁沐封说话的德性来,自知失言恐带坏小姑娘,忙修正措词。 “嗯,我翻过谷垛子,但第一次来,没翻过你家的这个。”苏安薇似有些遗憾,退后几步,仰头比了比,发觉这墙比自家柴火垛子谷垛子高多了,可能一举拿下有难度。 晚知对她刮目相看,不是号称知书达礼温柔娴淑么。不过,幸好不是。 “晚知哥哥,别告诉我爹哦。”苏安薇忙补充上。 “那得看你表现,过来。踏着这些石板子,再脚使力蹬到墙上,然后一条腿先跨过去,坐在墙头。”晚知先示范了一遍,在墙头等着她。 “嗯,我会!”虽然没爬过,但法子都差不多吧。苏安薇卷起身上最值钱的衣裙,身手还算敏捷的骑上围墙。 “好,不错嘛小蒜妹。现在,扶着我,咱俩一起跳。”晚知赞许的对着她微笑。 “啊?哦哦哦。”苏安薇想着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于是手蜷在袖子里,隔了衣服由晚知牵着。 晚知没想那么多,攥紧苏安薇,对着空气道:“接不住的话,扣你们月钱!”言罢纵身一跳,衣袂纷飞大有乘风而去之势。 苏安薇本来被那温暖轻柔的手抚乱了心神,热气还没腾上脸就惊觉晚知起跳,吓得忙闭上眼,哇哇大叫,并有经验地做出屁股着地的姿势。 人影掠过,架了晚知胳膊安稳落地。“喂,小蒜妹,睁眼呐。” 苏安薇睫毛颤动着就不睁开,伸出脚点点地,才放下心来,崇拜的看着晚知道:“晚知哥哥,你好厉害啊。” 晚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止不住的得意:“那可不是。” “那……夏天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从院子里的大树上摘柿子?”苏安薇小跑着跟上。 晚知有些哑然,原来崇拜的根源是此等妙用。 “唉,晚知哥哥,你都不知道,每次我偷偷用竹竿敲下来,听那声我都好难过。”苏安薇脚步没那么快,等着晚知问她什么声,俩人好继续交谈。 不料晚知根本没听她说什么,一门心思的往祁王府快步走去。苏安薇见他不搭话茬,自顾自地说着:“吧唧吧唧的声,好好的柿子都摔成柿饼了!我都吃不到!” 晚知听她喘着气,又放慢些来:“听吧唧又吧唧那声不止一个啊,怎么会吃不到。” “就,摔破了,捡都捡不起来。只好喊知知趴地上舔了!唉!”苏安薇带着些遗憾地叹息。 “吱吱?”还是知知?晚知莫名的右眼皮跳动。 “嗯,小时候我娘就说以后是要和晚知哥哥过一辈子的,可是晚知哥哥搬家了啊,又不能天天看见。所以我就养了只小土狗,用的是晚知哥哥的名字。不过你放心,老知知去世了新的还叫知知,如果晚知哥哥去了还可以借你摸一下哦。”苏安薇急忙献宝似的说明了名字渊源。 晚知被深深的震撼住,不是被一辈子的许诺,而是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化身般的自己存在,舔过烂柿子舔过粪坑,不知道还有没有舔过别的什么玩意儿! 苏安薇默默计划着一人一狗同名字共命运跨越十多年的相见,没留神已经绕过几个胡同,再抬眼时,祁王府三个烫金大字明晃晃地映着雪地上反射来的阳光闪痛大眼。 ****** 第三十三话:醋意大发讨喂食(一) 王府守门都认识这小主子,忙请了进来。恰巧祁沐封在府,欢喜地在厅内候着晚知。 于是三人呈现尴尬气氛,晚知坐于上席,祁沐封和苏安薇分置左右手边,祁沐封冷着脸听那俩人傻乎乎的对话。 “晚知哥哥,有钱人家果然是不一样的哈,看放那的空瓷瓶子,是有什么用的……”  苏安薇指着摆放着的做工考究半人高的几朝古器,小声的对着晚知道。 “我觉得也没什么用,估计就是瞎显摆。要不,等这人不在,咱偷偷砸了吧?”晚知看祁沐封面色不善,心中也来气。哼,我费大老劲的翻 墙过来,你甩什么脸子啊? “咦,那不行。你别看没什么用,卖的可贵呢。我家一个夜壶都要十钱,这可比三个夜壶还大,怎么着也得一吊钱吧!”苏安薇被晚知大胆的言语吓着,自己荷包里就几个铜板,忙用眼神示意晚知不要轻举妄动惹是生非。 “咳咳……”祁沐封提醒这俩人,厅里还有一个喘气的活人呢,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别人家主意的吧? “是挺不实惠的,败家玩意儿,一般人家里都不摆这个。”晚知早就想打击报复祁沐封的骚包行为,借此机会告诫他勤俭持家的道理。 “是啊,我家堂屋柜子里晚知哥哥猜,放的是什么?”小孩都喜欢掉人胃口,故意提出问题,其实这事旁人哪猜的着。 可惜晚知就乐意见祁沐封吃瘪的样子,顺杆往上爬,故意做出求知欲极强的神情:“不会是大夜壶吧!” “哈哈哈,才不是呢,夜壶都藏床底下的。我家柜子里放的是早上新做的腊八蒜!我娘说等到快过年就腌渍好了,再给晚知哥哥送着尝尝。”苏安薇天真地说着。 晚知瞬间就没了玩弄的心思,这小蒜妹什么玩意儿都不懂,浑身上下从内及外地冒着傻气。她不经意间说的,虽无心机,但足以让晚知心沉了下来。 腊八蒜,何为腊八蒜,蒜即算,欠了人家的债到了年末自然是要清的,讨债人提着腊八蒜登门拜访,都到了年关哪有让人不安生过年的道理。这十多年的债,可如何是好…… “祁沐封,你怎么待客的,我饿了。”晚知手绕到祁沐封背后,使劲掐了他腰侧一把。 “饿了?早上怎么没吃?”祁沐封大手包住晚知的,虽不知道他带这姑娘来是何用意,总不该是来耀武扬威的吧?想到这就捏紧晚知,宠的太没边了,是得好好治治。但恼归恼,还是扬声唤了小侍上些晚知爱吃的糕点。 “祁沐封,今个是腊八呢,熬腊八粥了么?”晚知捏了木犀糕咬着,含糊道。 苏安薇眼巴巴地看着,像是小狗摇着尾巴瞪着眼等投食儿,晚知把碟子往她那边挪着,示意她不用客气。 “没,家里都是媳妇儿管事儿,眼下他都要被人拐走了,还熬什么粥啊。”祁沐封阴冷着脸,看他俩刚建起起的无比默契,自家的晚知长相自然没得说,可那小姑娘也长的一副娇俏机灵模样,俩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心里堵着气。 ****** 第三十四话:醋意大发讨喂食(二) 晚知也不依,一把推了碟子,官窑里烧的骨瓷荷叶碟摔了脆响,碎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不稀罕吃你的呢!小蒜妹,我们走!”晚知本是好意赶来和祁沐封一起过节,不能落下小蒜妹,反正一起带着又不妨事还能解些闷,不曾想祁沐封竟是这态度。 遂拉了苏安薇的半扇衣袖就要走,苏安薇一蹬脚了就下地,嘴里塞满当当的,任由晚知拉扯着。 “你……”祁沐封一贯的见了晚知发火就要哄,此时也是习惯成自然:“咳咳,吃了晌午饭再走吧……”还是有些憋屈。 “不吃了,我家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呢,何必在此看主人家的脸色呢,小蒜妹,你说是不是?”晚知都走到门边了,被祁沐封拦住。 “嗯嗯,是呢是呢。”苏安薇含含糊糊勉强不往外喷碎糕屑子,附和着与晚知站到一起。 祁沐封在外人面前都是笑面人,当着小姑娘的面,再大的火气也自己吞了,反正做某人的出气筒也常有的事。带着笑道:“还望顾侍郎赏光……” “赏你个头!本爷心情不好了,别惹我!走!”晚知扭脸要走。 看祁沐封不让,晚知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一段往门口冲去,料定祁沐封不敢挡住让自己撞上硬邦邦的胸膛。 果然,祁沐封本想着等晚知投怀送抱,看他却是使劲全力跑的,忙让了几步,晚知便顺利出了中厅。 “晚知啊,咳咳,夜晚找你商量下蹦蹬儿的事儿。”祁沐封见晚知油盐不进,只能下猛料了。 蹦蹬儿的意思可宽泛也可字面,单看这俩字,俏皮的跑动跳起都算,但放在祁沐封这句里是服软并暗示夜里可以陪晚知发泄怒火,在床上任他处置。唉,想自己一身好武艺、一脸好春色、一股好脾气、一床好功夫的温柔霸气攻,怎么能被压在身下任人胡作非为呢! “……”太猥琐太无耻,这种话怎么好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下说出口!也不怕口舌长疮,遭人唾骂! “一定要记得!你不来,我便去找你,顾府也好,哪我都敢去!”祁沐封出言威胁,今儿的事不说清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哪位大爷的了,还反上天不成。 “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也太把自己当人看了!哼!”晚知抬脚跨上马车,祁沐封还挺有眼力见的。一天之内,做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儿,本来就一身懒骨头,居然跑了这么远的路自己来找气受。还好,知道派马车候着,不然都迈不动腿了。 “你这是骂人啊!”苏安薇坐在宽敞马车里,觉得祁王爷挺好的,没有端架子,还总是笑笑的,虽然笑的自己有些不自在。“晚知哥哥,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还没顾得上打招呼呢。 “闭嘴!”晚知挑起车帘看祁沐封憋着火气的样子,觉得心情莫名舒畅。就是要当着你的面,和小蒜妹一起进马车,哼,气死你!摔了帘子,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苏安薇体贴地用手捂住嘴,但还是好奇:“唔,嗯嗯嗯嗯嗯嗯?”好,那你在干什么? “练很厉害的神功,你别打扰我!小心走火入魔!”晚知诧异自己居然能听得懂小蒜妹的话,莫非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好知音? “唔,嗯嗯嗯嗯嗯嗯嗯!”哇,晚知哥哥好厉害!苏安薇眼都快冒出闪亮的红心了。 根据苏安薇手交叠腿夹紧缩成一团,只有一双眼盯着自己急切地想表达什么,晚知不着调地理解成了:“可,可是我想如厕!”“那憋着!回府再解决!”可惜,天不遂人愿,知音什么的果然是难觅。 ****** 第三十五话:醋意大发讨喂食(三) 晚知让王府的马车走到侧院后门,俩人就下了车。“晚知哥哥,咱们还翻么?”苏安薇看鹅黄罗裙下摆沾了些青苔,用帕子也拭不干净,留了片污迹。心道若是再翻的话,定要小心为好。 “翻什么?跟我来,别多嘴。”晚知提了步子进门,对着目瞪口呆的门房小侍劈头盖脸一通骂:“你刚哪去了?府内若是丢了什么,或是进了什么不相干的人,第一个便拿你是问!且不说今日府内来了重要的客人,就是平日里,你也要尽忠职守!少年!守好你的后门!” “少爷……我……你……”我一直在门边上坐着啊,顶多开溜一泡尿的时间,还是站着的!而且老爷交代了切不能让少爷跑出去的啊,全府上下加紧裤裆高度戒 严啊!再说这也不是我的后门啊,是……是你的后门!是你全家的后门!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乱看扣你月钱啊!”晚知扭头往小院走去。 “少爷,呜呜呜……”少爷这话到底当不当真啊,今儿个才腊八,这月少爷都两次发话要扣月钱了,嘤嘤嘤。小侍哭丧着脸,对着晚知俊逸潇洒的背影含泪无声怨恨着。 “唉,别怕,晚知哥哥是好人,不会扣的,你放心好了。”其实苏安薇也拿捏不准晚知脾气,只能极快地安抚了小侍,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未来的少夫人,真是个大善人呢…… “晚知哥哥,能不能不扣那位小哥的月钱呢?”看那少年哭的满脸鼻涕泡也蛮可怜的。 “谁?谁要扣谁的月钱?什么时候的事儿?不记得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这也是大实话,不记人名怎么好扣月钱,堂堂一个少爷如果连一点具有威慑力的话都摆不出来,还哪来的威信!吓唬吓唬他们也不行么! “呃……”以苏安薇的智商也分不清这句是真是假,反正灌输了她十多年的教导,晚知哥哥那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仙哥哥!假炸毛,真暴躁都好!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坨牛粪她也认了! 晚知其实不知足以灼烧整个背部的炙热目光与盯着一坨会行走的牛粪并无两样,打了个寒战裹紧外袍大跨步地进了厅。 “哈哈哈……是啊,是个好日子哇!”刚一进门就听见顾老豪爽的大笑。 “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无意!”晚知怒火冲天,死老头子,居然敢背着我商量此等大事,还定下了日子!如今别无他法只能鱼死网破,拼得贱命一条了! 3,2,1! 说时迟那时快,不顾厅内的几人傻眼,晚知急冲冲的跨出几步,抱着必死的决心作势要扑在顾老的……呃,脚下。 打定主意要磕头求饶的先下手为强,必要时搬出早死的亲娘来压阵脚,再唱些苦情戏码,实在不行一头撞在八角桌上磕个头破血流的也好让亲爹晃神,总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好,无理取闹撕破脸皮胡乱撒泼也好,只求亲爹能放过自己。 ****** 第三十六话:醋意大发讨喂食(四)(加更) 不料,今个儿不宜出行且有血光之灾的确有其人,不过是苏安薇。她眼见自己的亲亲晚知哥哥神情悲怆往那主座上去,忙上前意图拦住。 更不料,苏安薇被自己扬起的裙摆绊住,左脚踩到右蹄子上,重心不稳往前狼扑而去。 晚知虽未回头感知身后风声似有重物袭来,被撞歪了身子赶紧侧过躲开,这一躲不打紧,苏安薇本可以靠在晚知身上借力,现下避不及只能直挺挺地倒下磕到实木脚踏上,顿时血流满面。 厅里立时乱作一团,苏夫子还算淡定地放下茶盅凑上前去看伤情,苏夫人扑过去抱着自家女儿兀自抹泪,而老管家身手敏捷几个蹦跳起落跨过众人去叫大夫。 晚知也惊了,她本来就傻,再磕出个好歹来,成了破相又名符其实的傻姑娘那可怎么办…… “小蒜妹,你怎么样了?”晚知越过几个毛脑袋,勉强看见苏安薇挂着血的脸,好像没伤口。 苏安薇吸了吸鼻子,咧开嘴笑了,也不管那笑挂在血流中有多诡异。“晚知哥哥,嘿嘿,我没事,就是鼻子痒痒的,嘿嘿。” 晚知一听,这思维逻辑正常,虽傻,但那也是自大娘胎带出来的,没辙了。遂掏出雪白的帕子递过去:“可能是鼻子磕破了,擦擦吧。看你个傻姑娘,做事儿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幸好这是在家,要是在外面岂不教人欺负了去。” 一众人等斜眼看向晚知,这不是因为你小蒜妹才摔倒的么,这般置身事外的态度真是难得一见的无耻啊。 偏生苏安薇就吃这一套,捏着帕子塞在荷包里,抬手用袖子往鼻下一抹,傻呵呵地应着声:“嗯嗯,下次我小心点。”神情中因误会晚知关切,似有娇羞之态。 这时,大夫挎着药箱,步履蹒跚的跑来,老眼昏花看着那一地血:“可是少夫人小产了?” 被那一记记杀人的目光逼得退后几步,仔细瞅瞅道:“哦,只是流鼻血啊,用抹布堵上就成,哎呦,大过节的喊我过来,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咳咳,劳烦大夫开几幅药?”顾老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在自家受的伤。 “这哪用得着药啊,哎呦,你们大户人家真是精贵啊,咦?这药……”大夫捡起一个白瓷瓶子。 晚知眼角抽了抽,那是早上祁沐封送来自己抹那里的,呃,就是那里的。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得大夫打开塞子,叹道:“唉,这是好物啊,去腐生肌活血化瘀,消炎止痒真是良品啊,既然有此等好物,我还何须开药……” “这个……不行……”晚知一想到这是自己每日护理蜜 穴的,若是被小蒜妹…… “唉,也是,这种东西抹在鼻子上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浪费啊。”大夫闻了又闻,恋恋不舍的放下。 现在除了半瞎的老大夫,所有人目光都盯着晚知,顾老更是捶胸顿足后悔自己二十年前怎么生了这么个狗崽子,晚知红着脸把小瓷瓶拿过去:“咳咳,小蒜妹,只要你不嫌弃,便拿去用了,别说这一瓶药,就是要我身家财产,我也绝不迟疑双手奉上,只要……”只要你别嫁给我。 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啊……”是苏安薇幸福的尖叫!苏夫人怕晚知反悔,忙抠出一大坨塞满女儿的俩鼻孔。 苏安薇翁着声道:“晚知哥哥,你对我真好。这药真香啊,一股淡淡的花露香味……” 晚知脸红地快要滴出血来,耳畔回荡着祁沐封将自己压在身下温柔涂抹着,在耳边低声喘着气:“晚知,你可真香,和那花露一个味……” ****** 第三十七话:腊八好手艺(一) 折腾了大半晌,苏家带着女儿简单吃了几口午饭就要回去了,不为别的,只是苏安薇鼻子堵了绣帕,加之半幅衣衫沾了血,下摆又全是青苔,不成样子。走的时候还傻笑地捏着小瓷瓶子着乐呵,对着晚知道:“晚知哥哥,你什么时候去看知知呢?你答应过我的哦,不要忘记啦。” 晚知疑惑地皱着眉,自己什么时候承诺过小蒜妹要去看那狗了。苏安薇见晚知这般,心想这是俩人之间的秘密不好说出来,忙噤声还竖起食指在唇上“嘘”了声,故作神秘地点点头。 顾老及苏氏夫妇会意地相视一笑,呵呵,这俩孩子,是屙屎撞上狗口,凑巧了。王八对上绿豆,看对眼了。看来,好事要近了啊。 等到送苏家一行人出了府,没留神,晚知磨开眼又从后门溜了出去。好在祁沐封派来的马车未走,还停在那儿,晚知憋着气上了马车,夺了车夫手中的马鞭,喝道:“去别苑!” 车夫不敢怠慢,听得车内矮几软榻被踢得乒乓作响,时不时地还有鞭子抽打在木头上的闷响,吓得飞驰电掣般在道上奔驰着,本来小半个时辰的路,愣是两刻钟便停在别苑门口。 晚知披散着如墨长发一手捂住额头掀帘出来,  抬腿往车夫屁股上踹了几脚:“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成心的是不是?是要磕死你小爷我是不是?” 车夫挨了几下子,陪着笑:“不是公子您着急催的么……” “哟,那敢情还是我的过错呢?你!”晚知扬手要将鞭子抽下去,又想着自己再不济也是个成年男子,手劲也不小,也不是想真伤了人。 看车夫闭眼抱头蹲下的滑稽样子,又嗤的笑出声:“哼,我不打你,浪费我的力气。你,自己将发带解了,这个月都不准束起来!”以报他散了自己发髻的罪过! “是是是,谢公子谢公子……”车夫忙拽下布巾,一时心急,扯疼得呲牙咧嘴的。 “嘁,难看死了。”晚知再不看他,扭头进了别苑。嘁,还谢呢,心里早骂八百来遍了吧。 早就有别苑里的小侍来报说祁沐封在厢房等着呢,晚知顺了顺头发踢开雕花木门。“喂,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知道就是知道,晚知,我饿……”祁沐封一把将晚知抱住,按在腿上,捏了把牛角梳抚着长发,瘪着嘴一副受气的小媳妇儿般。 “饿死你活该,哼,在自己家里都没得吃,那能怨着谁?”是早起就没吃呢还是中午饭没吃?府上的几个小侍是该教训着长长记性了。如丝般长发有些结在一起,祁沐封用了些力气,还没顺好手腕就被晚知一口咬上:“疼!你作死啊!” “呸呸呸,进了腊月门说话得忌讳些,有旁人在可不许这样啊。”祁沐封等晚知咬了几口,发了通火气,再将他一半长发在头顶挽住,另一些散在脑后。 “管的着么你?”晚知照了照铜镜,嗯,绾法手法不错,不亏是自己一手调  教出来的。舒了口气,半眯着眼问:“你饿了?” “嗯嗯嗯。”祁沐封蹭着晚知发顶,恶意撒娇。 “那……你是想吃饭呢还是想……吃我呢?”晚知媚眼轻挑,对着祁沐封含春一笑,千娇百媚生。 “呃,当然是吃你!”虽然被这妖孽气的饥肠辘辘,唯一需求就是来一桶大米饭,若是配上蜜汁烤乳猪那就更好了!可是此时表达了真实想法,晚知居然抵不过一只要被千插万剁的猪,自己定然是活不过下一秒的。 “哦?是么?那你,便来吃啊!”晚知站起身,拉松湛蓝外袍领子,单手扯下香肩,引得祁沐封一阵吞咽口水声。 ****** 第三十八话:腊八好手艺(二) 祁沐封刚要扑上前去,晚知扭腰提胯地闪躲着:“你着什么急啊。”边说着边将外袍索性脱去,柔顺地摆出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晚知,你真是有法治我,我服了。”架不住这么暧昧的气氛里,一阵阵的肚皮咕噜声,祁沐封俊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嘁,空有色心而力不足,祁沐封你真是老了哇。”晚知趁机奚落一番,换了件旧的袍子穿好。“我去给你做炸酱面,夜里你再让厨子做些好的。”腊八节的老规矩,一家子围着招呼一大盆子炸酱面,再熬上腊八粥,算齐活儿了。 “嗯,我叫戏班子下午来别苑唱些新式的,夜里和他们就不聚了吧。”没了玩闹的兴致,恨不得把这撩人的小家伙随身捆着到哪都带上,推了几位王爷的宴请,自家的媳妇儿可得看紧了。 “有什么好看的,都腻了。老一套的,年年都一个样,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说归说,既然请来了去看看又有何妨。 晚知手艺并不怎么高明,但自认勉强还能入口。 着人将需用的物件都一排溜地规整好,合了老黄酱剁些香菇丁和大肉馅,葱姜蒜样样不缺,烧火的小侍将灶填的旺了,晚知习惯执笔的手捏了铲子不停翻炒不一会儿便泛酸了,烘的薄汗沁出,实在搅不匀了,加了勺高汤再奋力动作,差不多收汁的时候撒了些细盐末盛在盆里,让小侍趁热和下好的面一同端了去。 不多时,小侍颠颠地跑回来禀告:“公子,爷说面可筋道了,还说……咳咳……”站好顿了顿,学着祁沐封慵懒满足的语气叹道:“我家的宝贝儿厨艺见长啊!” 晚知正挑拣着个头大,饱满色泽圆润的各式豆子,听得这话气的摔了箩筐骂道:“哟,叫的这么甜,让他滚去收了半老的李伯!”面是李伯手擀的,晚知只是做了酱料,那这声宝贝儿是谁做的面便叫的是谁呗。 小侍狗腿子的拍着马屁,十分机灵道:“不是不是,公子您别恼,我还没说完呢,爷的原话是面再筋道也没大酱好啊!鲜香入味,回味绵长,真是没齿难忘啊!”确实够难忘了,爷果然猜中,拿筷子蘸了点舔了小口,齁咸齁咸的,生生地灌了小半碗面汤才说出话来,唉,真是造孽啊。 “那是,告儿他,一般人还吃不着我亲手做的呢,哼。”晚知趾高气扬着,哼,祁沐封就该感恩戴德!又拢了半筐豆子,掂了掂分量吩咐道:“把这么什么什么豆都拿去洗干净了,这可是我论个挑的,个个顶好。” “成,公子您这是要熬粥么?恐怕煮不熟啊。”小侍从屋角大缸里舀出一盆清水,疑惑着。 “煮不熟?怎么会煮不熟?”晚知在各个橱柜里翻找,看还有没有别样的豆子了。 “这白芸豆和赤豆都是要提前一天泡涨的,您如果想吃的话,厨房本来就备得有呢,是用大麦米糯米小米和白果绿豆花生熬得,要不您尝尝?”小侍心知王府中王爷最大,但王爷是从着这位公子管的,所以该巴结讨好谁明眼人都清楚。 ****** 第三十九话:系红绸艳戏(一) “旁人煮的和我做的能一个样么?哼,煮不熟好办,你找几个人来,用小推磨碾成面不就能熟么?”晚知不屑道。 “呃,您果然是聪颖绝世足智多谋啊,小的活了十七年,第一次听的这么个好法子,是啊,磨碎了就好熟,哎呦我的公子诶……”十足狗 腿相。 “得,别夸了,赶紧去磨吧,看你好学,本爷就教教你,这就是碎碎平安嘛!”晚知得意非常。 等到一盆看不出模样的面糊糊端上来时,祁沐封僵硬着嘴角扯出一抹笑:“乖晚知,别累着了,这些事让厨子做就好。”也好吃些不是,也不那么糟践粮食不是,也不费我口舌夸赞不是…… 晚知亲自舀了俩小半碗,摆好放了,坐下来盯着命令道:“吃!给我吃!” 祁沐封捧起碗,头埋进去灌了几大口也不嚼就吞了,含糊着:“嗯,好吃!好吃啊!”甚至还伸出舌尖将碗沿的也舔去,状似意犹未尽道:“再来一碗!”好在只是碎豆子面熬得,并未加什么作料,说难吃倒也不至于,但要能哄得自家那位开心,就是毒药也是美味佳肴。 “好吃也不能吃的那么多啊,笨蛋,你别撑坏了。刚那一盆面你都吃完了?”晚知非常受用的心情大好。 “嗯,还差点不够呢,宝贝儿,对不住了,味道太好把持不住,也没给你留上一碗。”祁沐封说的大实话,确实是吃完了。幸好机灵小侍端来几样小菜配着,不然如何下咽。 “你夸的我挺舒服的,过来!”晚知勾了勾手指,祁沐封知其意的将脸侧过去,微眯起眼。 晚知响亮地亲了口作为奖励,甜蜜地啵啵作响,还顺手将口水痕迹抹了去:“嘿嘿,粥放那温着吧,等咱看完戏再喝。”捏了瓷匙舀了,放在口中含着细细品味,既有白果的些微苦涩,又有赤豆沙沙糯糯口感,还掺杂着淡淡白芸豆香,多种滋味混在舌根有些……呃,奇妙。 晚知干笑了会儿,诺诺道:“祁沐封,你傻了吧。咱每年吃的腊八粥都要拌上蒸熟的红枣泥和栗子泥,你忘了?这样都没味道了呢,呵呵呵,是吧?” “不,我觉得不添就很好吃了,若是你爱吃甜,便加吧,我是断然不肯的。”祁沐封太了解晚知了,若是自己顺杆爬,那前面的好话儿不都白说了! “嘁,笨蛋!”算你识相! “公子,戏班子来了,等您移驾发话就开场呢。”别苑的小侍自然认晚知为主子,挑着人禀告。 “祁沐封,那咱去吧?你,去把苑里老少都叫上,活忙完的都去同去看戏吧。”晚知欢快的牵着祁沐封的手,去往别苑大院子里去。 尤挂着冰棱的梧桐枝桠延展着,东侧搭着不大的戏台子,晚知挑了个背风地儿随手一指,小侍们忙着垫上厚软毯子,再往怀里揣个暖炉,座椅前放了个大炭火盆子,一溜的瓜果零嘴儿排开,晚知满意落座悠闲的一腿翘起支在祁沐封膝盖上:“成了,这天也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了,开场吧。” 祁沐封有眼力劲的轻锤揉捏着:“那便开吧。” ****** 第四十话:系红绸艳戏(二) 最先出场的是一袭白衫儒巾生,捏笔边在纸上泼墨书写边咿咿呀呀地唱着,曲调温婉多 情,春意滑腻溢出:“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一丛萱草,几竿修竹,数叶芭蕉。”只顾枉自空叹,没留意窗外动静,一身锦衣蓝袍的官生跃起跳入,儒生慌地扔了笔急急躲开。 “哈哈哈,祁沐封,你看那傻大个子是不是跟你学的?尽做些混账事。”晚知吃着祁沐封剥好的松子仁,调笑打趣道。 “不是,是我跟这戏文上学的呢,现满京城都时兴这个。”祁沐封盯着戏台,果然是新式的,以前没看过呢。 “你你你……为何深夜潜入我房内,你要作甚?”儒生的小嗓尖亮,假着声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熟读百家经书,可是连这点道理不懂?”官生一开口,风流之态尽显,纨绔笑意。 “待我考取功名,利打利地再还与你可好?”儒生气势渐弱,可怜地打着商量。 “不好,快,快杀了他!”晚知抖着脚瞎胡喊,看那官生的腰封一直摇摆着,就等着他展露拳脚掉下来的一刻。 戏台上官生拿眼撇了晚知,继续唱念道:“那我便依小公子之言杀了你,等你族人凑足银两,我再挖你尸骨出来,你说可好?” “好!唱得好啊!”晚知喝道,并率先鼓掌,别苑老小不明真相地跟着也起哄。 晚知开心地合不拢嘴:“祁沐封,你哪找来的戏子啊,这般伶俐可人儿,我说怎么演就怎么演?哎呦,太好玩了。” “咳咳,别胡闹,看戏看戏。”祁沐封将他按回座椅,把大麾系的带子紧了紧。 “你!哼!你仗势欺人,所谓富贵不能银,所谓贫贱不能移,所谓……”儒生搬出老套的说辞。 “我说能银便能银,谁让你,欠着我的呢?呵呵呵。”官生欺身往前,将儒生压在书案上,上身紧贴着。 儒生无处闪躲,垂下眼睑细声问道:“那你要如何?” 晚知捏紧祁沐封的手,紧张道:“他不是要将他卖入青楼吧?蹂 躏蹂 躏再蹂 躏?哎呦,可怜一个娇弱的读书人啊,活生生地被糟践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呃,乖别怕,看吧看吧。”祁沐封心中腹议着,你会看不下去,你是巴不得看到这样的戏码吧?那语气中明显带着急切激动外加亢奋双眼冒着绿光是怎么一回事。 “嗯,容我想想,本人家中有屋又有田,什么都不缺啊。啊不,我正缺一房媳妇儿呢!”官生松开儒生,站起身捏了把骨扇摇弄着。 “嘁,和鸣皓一个德性,祁沐封,你信不信我现在一看见扇子都想吐。”晚知最不待见祁沐封一处玩的几个王爷了,逮着空就奚落。 “可能是灌了凉风,别说话了,喝点参茶压压。”祁沐封虽看不惯鸣皓的作派,但也不想作何评价。再说晚知也是有失偏颇,又不是喜脉有什么好吐的。 官生似听得晚知的话,收了扇子在手中一拢,动作潇洒利落:“啊,我夜观天象,后日午时时辰正好,我叶某的花轿便在您府外候着了,你可勿要言而无信哦。” ****** 第四十一话:系红绸艳戏(三) “午时?那不是斩首的好时辰吗?这小书生不会羞愤之下拿刀抹脖子了吧?难不成他还有个妹妹?哎呦,一定是的。强抢民女可就俗套了呀!难不成会是书生爱着亲妹子有悖伦理吧?这戏我越来越看不懂了啊!到底是恩怨情仇还是阴阳生死两隔,算了,你只告诉我,是情戏还是打戏?”晚知恨不得跳起来跺脚,总算相信这是新式的戏班子,剧情扑朔迷离,人物复杂留给看官们充足幻想余地。 “是艳戏。”祁沐封扶着额头,轻叹了口。被晚知搅的他也忘了戏名是什么了,明明到现在只有俩人出现,怎么会扯出那么大一堆,不是号称香香又艳艳的么! 不过转念一想,晚知自幼被逼进书房,稍大些就参加恩考,直考了两次才中,本就没什么玩乐的,顾老又不舍不得花钱看这些热闹玩意儿。唉,也是这几年跟了自己后才小孩心性些,不由心疼起来,轻拍了晚知手背:“别急,慢慢看吧。” “嗯嗯嗯。”晚知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眼一刻不离戏台子。 很快场景转换,官生一袭大红蟒袍,春风满面笑道:“承蒙圣上下旨,赐我叶某良缘,真是人生幸事啊,哈哈哈。喜娘,还不快快扶了小姐出来?” 老旦闻言扭着腰请出个弱柳扶风的曼妙身姿,盖着盖头,一步三顿地往轿子中去了。 “那新嫁娘什么样?我最不爱看花旦满面涂抹的了,幸好盖住。”晚知嘟着嘴实时点评着,戏没按他料想的走,有些遗憾。 再接着就是拜堂成亲的热闹,一侧官生在和众人把酒笑言,一侧新娘低垂着头,哀怨唱到:“一掷梭心一缕丝,凌麻锦心难想知,从来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风久久熬。” 官生掀帘而入,微醺着脚步踉跄:“娘子,我盼了千般万般,终美梦成真了,哈哈哈,更深露重,我们就寝吧。” 遂挑了红盖头,儒生红艳艳满是泪痕的清秀小脸现出。如受惊般缩在床内侧,睁着杏眼不可思议道:“你……这是何意?” 官生温柔低语:“三年前你在桥亭之上与一群迂腐之人吟诗作对,那时你在亭中观景,我在桥下观你,人面桃花,一笑魅惑我心。”扑上前去,将儒生红袍扯落。 “等等!祁沐封,你这戏好生奇怪啊。”晚知疑惑着,“怎么不见旦角?怎么新嫁娘还是儒生?他们这是……这是要?” 祁沐封含笑凑过去抵住晚知额头磨蹭着:“如你所料。” “啊,停!台上的俩,咳咳,你们等会再洞房!”晚知猛地起身,撞得咚咚作响,捂着额头站起来,对着傻了眼聚精会神的侍从们喝道:“打哪来回哪去,干活去吧!麻溜儿的!” 小侍们正眼巴巴地等着扒下喜服的真实柔体,管他男女,是赤 裸的就好,可惜被这小主子毁了好事儿,只得恋恋不舍的回了前院。 “咳咳,开始吧。”祁沐封清了清嗓子,任由晚知胡闹,宠溺地摸着发顶,让他别那么激动。 “先别,从拜堂那里再开始,我先接受下儒生是新娘。”晚知挥臂打掉祁沐封的手,轻声道:“其实,我还挺想知道男女是如何,嗯,洞房的。” 祁沐封顿时想起苏安薇那人畜无害天真痴傻的脸,冷着脸不作声。 ****** 第四十二话:红绸何意,艳戏何解。 台上又咿咿呀呀唱起,等到万众瞩目的压倒时,只余俩看官。晚知睁着大眼攥紧祁沐封,紧张到手心出汗。 只见儒生只剩纯白亵裤,上身被官生抱在怀间,不知是冷的还是戏感太好瑟瑟发抖,嘴里嗯嗯啊啊着。 台后拉起悠扬婉转的二胡,官生吻了吻儒生发丝,从儒生亵裤里扯出条红绸,裹住满面春水的儒生,拉了幕帐。 “嗯……就,这样?”晚知看的意犹未尽,好奇问着:“那红绸是什么?” 祁沐封低头在晚知耳边轻声说着,摸着晚知滚烫的脸:“还看么?冷了,要不回房吧。” 晚知不依,将那姣好面容像捏面团样揉搓着:“红绸是什么!” “你知道的,乖。”祁沐封由着他掐着。 “不知道!你说不说!”  说一半留一半,存心吊胃口么! 祁沐封微张了口,话语随风散去。但晚知却听得真真切切的:“那红绸便是初次的落红,你不也受过么?” 还来不及骂他登徒子,祁沐封就扬声道:“有劳几位了,东院已备了酒菜,用了再回戏园子吧。” 台上帷帐里的大床钻出两人,已穿戴整齐,拱着手道多谢,便去了后台。虽只演了两幕,后面还有大把剧情发展,可事儿主都让打住了,也不好再勉强。 “别啊,我还没看完呢,这俩人怎么回事?”晚知叫嚷着。 祁沐封干脆直接抱起,大跨步往厢房走去。 “喂,你说好的让看戏,出尔反尔呢!”晚知挣扎着,幸好刚及时轰走众人,不然这模样真是有损男子英气。 “你说好大家一起看,就没出尔反尔?”祁沐封踢开厢房木门,将晚知压在床上。 “你……臭流氓!快去关门呐!”晚知往内侧滚了滚,看日头还未落,又叫嚷着:“啊,还要拉帘子!” 祁沐封直起身让晚知顺畅地翻腾,不禁失笑:“你个小流氓,我只是怕你又染风寒才抱你回来,你想什么呢?” 晚知正滚到跪在床沿解下床幔钩子,闻言哑口。动作滞了下来,不一会儿,眉眼含笑就势软了腰斜倚在床头,歪着身子素手拨下白玉发簪,如墨长发披散着:“嗯,我又是下厨又是看戏的,身子也乏了,遮了光好歇一会。你又想什么呢?臭流氓!” “呃……”祁沐封正想着如何回嘴。 晚知已自顾自地解开外袍脱下,中衣拉开露出半个白希如玉的胸膛:“好了,小祖宗要睡了,你跪安吧。” “可这外面风大……”祁沐封压下亲自动手扒了那顽皮人儿的念头,打起嘴仗来。 “这样啊,那成,爷就赏你在这待着吧。”晚知也不盖被,腰带一除,侧身过来腰间惷光也遮不住,双目水光粼动,细长手指将肩头长发撩拨到耳后,再张开殷红小唇含住,柔着声魅惑开口道:“沐封哥哥,那你给人家讲完那个戏好么。哎呀,好烦呐,刚沾的糖糕好甜,你要不要尝尝?” ****** 第四十三话:血点守宫砂(一) 晚知将濡湿的指尖伸出,对着祁沐封勾起,满目春水粼波荡漾。 祁沐封哪能忍得住,双脚一蹬缎面棉靴子,猛地扑着压上晚知,温香满怀拱得自己全身都叫嚣着占有。 “啊……沐封哥哥,你压疼人家了。”晚知装柔弱入了戏,捏着细细的嗓子,像猫样挠着祁沐封。 “哎呦,我的小祖宗,起了火你可得负责消!”祁沐封低头吮 吸着红唇,啧啧作响。 “哈,沐封哥哥,甜么?”晚知不管不顾地火上浇油,让那火烧的旺足。 祁沐封顾不上答话,着急地将舌头冲进晚知口中,滑溜地搔刮着上颌,晚知伸手环住劲腰,仰起头与祁沐封的唇齿嬉戏。 本是温柔蜜意,不料祁沐封扣住晚知下巴尖,强迫他口张大些,舌尖直直地往喉间去。 霸道地深吻,晚知觉得胸腔都憋不住气,奋力地汲取残余气息:“唔……”鼻息软软地引得祁沐封绷紧了弦。 “唔唔……”晚知手在祁沐封背上胡乱敲着,头晕目眩地让祁沐封快放开。 祁沐封放开那吻地通红的唇,略松开怀抱,未等晚知缓过劲来又用力吧唧一口。 “滚开!疼!我快憋死了!”晚知半捂住嘴,腿没轻没重地踢上祁沐封小腿肚。 “你再装出那般样子啊,小炸毛!”祁沐封也放柔些,舔舐着晚知下唇,绕着圈轻咬。 “嗯……啊……沐封哥哥,你那里顶到我了,嗯……是什么呀,硌到人家了啦。”晚知在祁沐封身下扭着腰磨蹭,挑战着祁沐封爆 发的底线。 果然,祁沐封不与他较真儿,大掌撕开里衣,膝盖顶开晚知修长双腿,跪坐在腿间,双手撑在晚知耳侧,笑的狐狸样:“是什么你要不要试试看?尝尝味道如何?” “好呀,你来啊!”晚知磨着牙,咯吱咯吱作响。 祁沐封见晚知不着调的,也不敢拿去让他尝味道,俯下身子细细地啃着耳朵尖,那里是晚知敏感之处。 晚知颤抖着身子,双腿也不自觉抬高,踩着祁沐封小腹按揉,嘴里也轻吟出声:“啊……哈啊……” 祁沐封也不忍折磨他,更不想再忍耐。将细白双腿架在臂弯处悬挂,垂下眼看了那处,些许红肿,疑惑道:“晚知,今晨送到你房里的药没用?” “啊?”晚知神色迷离,好不容易晃神回来,解释着:“哦,没用。我给揣袖袋里了。” 祁沐封轻拍着翘臀:“你这小懒虫,就上个药的功夫都没么?好在别苑里备的有,我可不想伤了你。” 正要下床,晚知小声念叨:“亏得你想的周到,那瓶给小蒜妹了也没关系嘛。” 祁沐封耳力好,扳着晚知肩膀,眸中似喷出火苗来:“你说什么?给了谁?” “哎呀,就那个傻丫头啊,她不小心摔了,磕破了鼻子,我就……啊!嘶……”晚知不留神祁沐封突然动作,伸出指尖探了去,疼的吸气。“你干嘛!弄疼我了!” ****** 第四十四话:罚罚罚 祁沐封阴冷着脸不作声,抽弄了几下看晚知难受,又将手指拿了出来,气不过地张嘴咬上脖颈用了些力道。 “呜呜……”晚知蹬着腿踢腾,被按住也躲不开,只能苦苦叫唤着。 祁沐封握住晚知那物,上下滑动着,手劲并不轻柔,像是惩罚一样却又能带来难以抵抗的异样感受撼动着晚知。 加之灵巧的唇绕着茱萸一刻不离,时不时牙齿轻捻着,晚知克制不住地紧闭双眼,抖着细密长睫长吁一声:“啊……” “呵呵。”祁沐封危险的轻笑着,将手上粘稠涂抹着,抚弄几下:“既然你送予她,想来也是不需的了。晚知,你可真行啊!” 晚知听出些门道来,原来是翻了醋坛子啊,忙着急地解释道:“不,不是我送的,是……啊……” 祁沐封扶住对准便冲了进去,只觉得灼热一片,湿滑紧窒。晚知眼角被疼出泪珠滚落,一滴一滴地砸在晒干的花枕上,映了一片湿痕。瘫软的腰被祁沐封狠狠扣住,双腿打着颤只能无力地在祁沐封肩上垂着。 “晚知,你是我的!是我的!”祁沐封低沉的声音击在晚知心间,霸道地宣告着。 “祁沐封,呜呜,我疼……”晚知软着鼻音抽泣,翁着声哀求。 “就是让你疼,疼了长长记性!谁让你不听话!一点不乖!你说你还见不见那姑娘了?!”祁沐封有心教训他,毫不怜惜地一下重似一下地捣弄,不给晚知留喘息余地。 晚知急促呼吸,也顾不上答话,被压的胸口气息越来越少,脑中混沌一片,晃动的天地间只有祁沐封烫着的手指引着,真实的钝痛躲不了也逃不开,是甜蜜还是折磨,都注定与祁沐封纠缠难解,不死不休…… “晚知,晚知……”祁沐封激烈的动作停了下来,发现晚知的异样,忙抽身而出搂住晚知轻吻。 “啊……”晚知逐渐习惯狂风暴雨般的律动,耐不住地差点晕了过去,又被祁沐封的突然离去,激得轻吟出声。 “晚知,对不起。晚知,是我错了,宝贝儿,我错了。”祁沐封看带出的白浊中夹杂着丝丝血迹,那处更是红肿不堪,心顿时疼地抽成一团。 “晚知,你应我一声成不成?是我不好,晚知……”祁沐封又急又心疼,轻柔地吻着。 几年的相处,祁沐封深知晚知的脾气,若是真惹他生气,怎么也哄不回来。 “滚……”晚知虚弱咬着祁沐封的肩膀,哼出声。 祁沐封舒了口气,还肯理人,还肯耍脾气咬,还好还好。 “是我不好,我错了。”祁沐封内疚地抱紧晚知,任由他啃咬泄气。 “你滚不滚?”晚知磨了会儿牙,也不推开他,在他怀里努力将疼痛淡忘。 “不滚,你就是打我骂我,我都不滚。这辈子都赖上你了,晚知,别离开我好不好。晚知,我爱你,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祁沐封埋在晚知脖颈处,深深的吸气,想要把属于他的淡香留久一点。 晚知微闭上眼,感觉脖子有些冰凉的湿意。“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么?我让你滚你还不滚?!”虽然祁沐封带来了疼痛,但是晚知并不是不懂他的害怕,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这样相拥着能走多久能走多远。 ****** 第四十五话:血点守宫砂(二) “晚知,你……”不是语气没有那么别扭了么,怎么又蹬鼻子上脸了?祁沐封小心翼翼地,不敢再惹恼了他,在颈边小声道。 “还不滚去给我拿药!疼死爷了!你就这么对你家祖宗的啊!”晚知推了推祁沐封,一把拽住他有些松散的脑后长发,用力扯着。 “诶,别恼别恼,这就去了。”祁沐封忙将晚知的手拉下,放在唇边轻吻着, 细细上了药,晚知抽着气把祁沐封手臂上咬下一排清晰的牙印。“晚知,我再也不这样了,还疼么。”祁沐封看那伤口撕裂,也是悔不当初。 “祁沐封,再有一次,你便去领死吧。”晚知一字一顿道。 “晚知,不会了不会了。”祁沐封抱着晚知躺好,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顾老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我这不着急过来和你过节么?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煞费苦心!”晚知一想又来气,在祁沐封怀里对着他拳打脚踢。 “宫里现在征收上下官员家中待嫁闺女的画册,暗卫来报说是还让拿了你的八字去合。”祁沐封任由晚知一拳一拳敲在胸膛,架势挺大,就是没用力气,也没往脆弱的地方招呼。 “嗯。”晚知已猜到皇帝姐夫会有此举动,不然自己亲爹也不会火急火燎地拉了个捡来的小蒜妹。 两人再不言语,明日会如何,脚下踩着的像是一层薄薄的冰,何时会坠落,何时会分离,仿佛都是一瞬间,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十指紧扣四肢教缠,房内只剩炭火哔剥声,关了严实的木窗隐着细微呼啸的风声,别苑并不大,院里传来小侍小声议论着戏文声,偶尔一两声鸟叫声掠过,如此寻常之景,弥足可贵。 “祁沐封。”晚知贴着他的胸口,感受起伏跳动,平稳的气息似乎能带来些安全感。 “嗯,我在。”  晚知,你作何想?我无权无势,只一闲散王爷名号,现下更是朝不保夕,你可还愿意跟我一起? “祁沐封。”晚知又低沉叫了声。我的心你能懂,便是不说什么,你也能知道是不是? “嗯。”晚知,你有大好前程,皇亲国戚想来如何也不会差,又青年才俊国之栋梁,我怎么忍心你忤逆上意,担惊受怕一世不得安好。 “你说,皇帝姐夫是会抄家还是灭了九族?”晚知忽然笑起来,柔着声猫一样。 “别乱说。”我知你懂你心意,也是断不会陷你于万难之境。 “你信不信我?”晚知凑到祁沐封嘴唇上,尖牙使劲一咬。 “信。”不管是隐瞒还是欺骗,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那你信不信我? 晚知看他下唇沁出血珠,伸了舌尖去舔,淡淡的血腥味。“疼么?” “不疼。”就是要将我的命拿去,我也是双手奉上。 “笨蛋,我咬你你不疼啊!”晚知骑到祁沐封腰上,拍着祁沐封的脸颊笑嘻嘻地叫骂着。 在祁沐封不解的目光下,晚知将手臂横在流血的下唇上,又拿下来放在眼前满意的点头:“喂,笨蛋你看。这叫守宫砂,以你之血为我而点,这辈子,我便是你的人了。你还一个劲的灌醋,你说你笨不笨?!” 守宫砂,此情此心,为你而守,与子之诺,死生契阔。祁沐封,你可懂得? 第四十六话:血点守宫砂(三) 当日夜里,晚知便在别苑厢房里安睡。不敢回府,一是怕顾老责问,又少不得磨些嘴皮子;二是,与那小蒜妹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讨厌说不上来,但若真娶为妻倒也是作孽;三则是,自己身后那处一动就疼,还是躺着舒坦些。 “爷,雪下得太大了,马车恐怕不好走。”小侍前来禀告。 “这天也太折磨人了,待屋子里没什么新奇玩意儿可玩,出去又太冷。”晚知用银筷敲着碗沿,看着昨日煮的腊八粥被端上来,凉成一团一团的糊糊。 “等你院子里的曲梅开了,请些兄弟来别苑赏景。”祁沐封抬头往院子看去,这么大的雪,城郊的农户不知可有粮衣。 “请不请是我说了算,是我的院子。”可是花一个铜板买来的,地契还在自己手中呢。 “成,好几日没见着辰维他们了,冬日围猎时节也到了,什么都还没个信儿。”祁沐封抚了抚额头,总觉得辰维让自己加紧操练祁家军,似乎有些深意。 “看我心情,你哄得我开心了,说不定便请了。”晚知搅着稀粥,不小心撒了半幅衣衫。 祁沐封用帕子擦了,又派人去取外袍来。“别闹了,咦,你点的守宫砂呢?”挽起晚知半截袖子来,素腕上皓白一片。 “嫌脏,洗了。”晚知撇了撇嘴,这粥还有些烫,隔了几层衣服都还能感觉到。 “那么容易就掉了?”要不要以血和了朱砂,再点上一个?白嫩手臂上,鲜红一点可爱的紧。 “滚一边去,敢乱想就先拿你试药!”晚知换了袍子,对祁沐封勾了勾手:“走吧,我得回去跪着了。” “晚知,有何事切莫义气,与我商量后再做定夺。”祁沐封有些担忧,这一回去,依顾老性子是不愿富贵架权,定对晚知婚娶相逼。 “能有什么事,贱命一条,随意拿去。”晚知披上大麾,率先出了门。 祁沐封在身后提步跟上,与他并身而行。共撑一把竹伞,遮一方安宁天地,想踏完一程山水,不知是不是痴妄。 “晚知,南方风景好,也是我的故乡。等过了年,开春暖和了些,咱们便去那里游山玩水,好么?”不理世事,不问纷争,远离朝堂好么? “你想的美,就这样空手拐走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探花郎?”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想想就觉得美好的不似人间。 “呵呵,那可不是,算命的都说我有福气。”可我的命捏在你皇帝姐夫手里,能不能享得了这个清福。 “是啊,全天下最闲的就是你们几位王爷了。”晚知脱口而出,自知失言地捏了祁沐封手指,祁沐封温柔地与他交握。 现下五路王府里的亲兵都禁锢在各自阵营出不得,削藩去了封号还是历数先一辈罪过,能否全身而退全凭皇帝一句话。 “晚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为我焦心的。”鱼死网破,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你放心,我家世代忠良,上有御赐尚方宝剑,专斩乱臣贼子。”大不了,隐姓埋名就当顾家没出这个儿子。 “知知,那东西吃不得!”晚知专注着祁沐封侧脸一丝一毫的表情,没留神一脚踩上路边低头四肢扒拉着的一只……呃,土狗? 第四十七话:暗潮涌动 突生变(一) “知知,咦,晚知哥哥?”穿成一个粉红色球状的女子滚了过来。 “小蒜妹?”晚知吃了惊,苏安薇秀气的脸上小巧的鼻头红通通的,灿烂的笑意看着让人心情大好。 “祁王爷好。嘿嘿,晚知哥哥,你大清早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来看知知的?”苏安薇向祁沐封福了福身,又提起知知的俩前爪,一人一土狗直直地盯着晚知。 “呃,你看那边的别苑,是我的园子,没事儿过去玩吧。”晚知侧身指了身后不远处,话音甫落便感觉到宽大袍袖盖住的与祁沐封紧握的双手传来力道,捏的自己生疼。 晚知扭头瞪了祁沐封一眼,轻声道:“疼。”那力道又卸了些。 “嗯,晚知哥哥……”苏安薇自然不会察觉到俩人汹涌暗潮,还想着与晚知说些什么。 “苏姑娘,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留。”祁沐封昨日派暗卫来探,这姑娘家世清白,为人又天真善良,倒也不好恶语相向。 “哦哦哦,那祁王爷和晚知哥哥去忙吧。知知,来给晚知哥哥打招呼啊。”苏安薇捏了小土狗满是雪沫子的前爪挥动着,许是动作大了,小土狗嗷呜一声。“晚知哥哥,它和你说话呢,知知真乖。再说一句,今儿雪大,让晚知哥哥仔细着脚下。”土狗又嗷呜嗷呜地叫嚷着。 晚知面色尴尬,只好讪笑着回应:“多谢呃,知知了。呵呵呵。” “告辞。”祁沐封牵着晚知,快步掠过,身后还传来傻妞教训傻狗不该吃路边脏东西的声音。 “晚知哥哥?还有个知知?”祁沐封从咬紧的唇缝里溢出几个字句。 “怎么?羡慕啊?不然让我家獒犬也改了名叫小疯疯好了。哟,还真别说,和你性子也挺像,你是随时随地吃醋撒火,他是随时随地拉粑撒尿。”晚知挠着祁沐封手心,指尖满是暖意。 “不错,在下的确羡慕的紧。若是世间有如此女子对我这般用情至深,晚知你会作何想?”祁沐封大掌包裹住顽皮冰凉的手指,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毕竟那傻姑娘没什么错处。 “那我就挖出你的心来好好看看,若是向着那女子的,便扔出去喂了豺狼。呃,祁沐封。你是不是现在就想捏死我?”晚知思量了番,状似随意道。 “那也不至于,我不会强求于你。虽然我不舍得,但真的想把你藏起来,不让旁人见了。”祁沐封牵着他在雪地里慢慢走着,踏下的脚印不远处跟着几个小侍。 “若我娶了旁人,你会如何?”晚知难料与小蒜妹婚事如何了结。 祁沐封,我恨不得一夜之间一路就走到了白头,顷刻便白发苍苍,也好一切尘埃落定,一切都有了结局,那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再也没有未知的变数,再也没有谁能将你我分开。 “若我因不得已娶了旁人,你又该如何?”祁沐封面上带笑反问道。看到不远处有几家茅草棚被雪压塌,但也没见饥寒交迫的游民。 “不如何,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这事儿不是没考虑过,就是憋在心里,时不时抽着发疼。 “那你我之间的情谊该置于何处?这几年日夜共处又算是什么?”祁沐封不满他无所谓的态度,惩罚似的低头咬了下晚知微微翘起的红唇。 “就当我识人不清,喏,像这样被狗啃了呗。”晚知抬手将唇上濡湿痕迹抹去。 “哈哈哈,看我家晚知大眼锃亮的,能识得良人呢!”祁沐封将帕子递了去,一贯的温柔。 晚知,若我非你良人不能相濡以沫,我倒希望能相忘于江湖。 晚知,你如此待我,我怎么舍得负你。 晚知,若能活下去,带你回故乡,归家。 第四十八话:暗潮涌动 突生变(二) 走了大半时辰,好不容易到了城郊官道,雪已清理,好走了些,可晚知专挑平整无痕的雪地踩,故而鞋面湿了一圈。 俩人进了道旁早侯着的马车内,祁沐封看晚知换了玄色厚底棉靴,才放心掀帘而出。 “祁沐封,你不回城里?”晚知伸出头喊住他。 “嗯,我去校场转转。”祁沐封已跨上骏马,压低声音对着晚知道。 “然后呢?”带着亲兵围猎,也是惯来的习俗,是得好好规整了,不然带些镴枪头丢份儿。 “晌午还要闹个喜宴,去么?”山西巡抚王容达嫁女儿,几日前都递了名帖的,邀了辰维一起去了能给娘家撑点脸面,倒也不负他孝敬来的那些好东西。 “不去,今儿个还指不定什么事呢。”回去之后一顿好打,还是在在祖宗牌位前跪着,这都看依着顾老的心情。 “成,那我忙活完了就溜去你房里,给我留着门啊。”祁沐封趁晚知仰头,偷了个香。 “留着生门还是狗洞?你自己选吧!棋子,咱走着。”晚知抿唇笑了,掩帘进了马车。 唉,公子还是闹不清谁是棋子谁是可爱机灵小活泼的骰子。  骰子在外撇着嘴,得了祁沐封示意,便扬了鞭往顾府赶去。 马车就在顾府外停好,晚知大摇大摆地进了府。没什么动静,好像还没下朝呢,不如回房补个眠。 “站住,你个狗崽子!”顾老嗓门大的震落了老银杏枝头的积雪,扑簌扑簌地掉在晚知脚边。 “爹,您别急,我不动等着您来,就在这儿待着呢。”雪大路滑,蹒跚的老头看了也怪叫人心疼的。晚知撩了袍子下摆,作势要往下跪。 “哎呦,我的小少爷,雪地里可跪不得,天冷别落下病根啊。”老管家陪着顾老过来,连忙阻止。 晚知不听,执拗地重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孩儿不孝,心中已有中意之人,恐怕要对苏家做下背信弃诺之事。” 顾老有些为难,叹了口气:“这事也怨不得你,前几年替你姐操心,倒忘了这茬事,说来也是我的不对。若你真的不喜那孩子,咱家收了做干女儿,再替她寻一门亲事也是可行的。不过,晚知啊,你说的姑娘是哪一家的?为何从未听你提起?” “孩儿现在还说不得,反正他待我很好,为人也老实可靠。”晚知心中一喜,打算蒙混过关。 顾老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好像这老实可靠不是来夸姑娘家的吧?莫不是这小子胡乱扯出来的? “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进屋里说。”晚知头上沾了雪,毕竟是亲出,闹着脾气也是自家的骨血。 “老爷老爷,有贵客来了。”门房小侍神神叨叨地匆忙跑来。 “请进来罢。”虽不知是谁,但府上不是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既是贵客,那…… “啊,老臣参见皇上。”顾老一惊,忙及一众小侍齐齐跪下。 “顾老快快请起,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朕这可算是女婿进腊月门,该给个打赏的吧?娘子,朕说我该不该得?”灰袍布衣一袭,发冠桃木簪挑拢,星眸云眉带着笑意的,可不就是当朝皇帝么! 第四十九话:暗潮涌动 突生变(三) 顾老被虚扶而起,嘴里念叨着:“皇上折煞老臣了,不敢不敢。” 皇帝也笑着还未再开口,身后就传来高声叫嚷:“爹……” 顾老谨遵规矩,再者与女儿本就不好说些贴己话,有事让晚知去看,群臣宴上也只能远远地看不真切,说来也有几年未见端之了。 “老臣给端妃娘娘请安。”顾老眼眶泛红,不敢上前。 “爹。”端之也不管皇帝在此,合不合礼法,直接扑进顾老怀中,肆意撒娇。 “哎呦,我的乖女儿。”俩人哭作一团。 皇帝牵着端之的手,轻柔地抚弄着:“好了端之,别教顾老太激动了。” “嗯。”端之吸了吸鼻子,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皇帝捏了帕子温柔拭去,轻声道:“哭的花猫样,顾老还以为朕欺负你了呢。” 端之撇了皇帝一眼,没再接话,几人正要往厅内走,才有人发现晚知还跪着呢! “晚知,起来吧。”皇帝手一挥,对着晚知道。 “咦,晚知,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见你跪着呢。说,又犯了什么事?”端之凑过来拉扯他,笑的月牙儿般眯着眼。 “呃,我起不来了……”晚知双腿又麻又冷,膝侧积雪被暖化,浸湿了几层裤子,贴在身上更没热气。 小侍忙将他扶起,晚知双腿打着颤,踩在地上也没了知觉。端之架了他的肩道:“皇上和爹去喝茶,我陪臭小子去后院。” “嗯,去吧。”皇帝语气温和地答应着。 “姐,那时候天也这么冷吧。”晚知悄悄地对着端之说。 端之没理,拖着他快步走。“姐,我算是知晓这滋味了。”寒冬腊月里,自己只跪了这么会就觉得难受,那端之跪了整夜,身子凉心更伤。 “你知晓什么啊,我那时候是跪在地垫上的,没有雪。哪像你,就跪那么深的雪地里,傻了吧。腿暖了点没?”端之笑着像是说别人的往事一般,风轻云淡。 “一点暖和劲都没,哎呦!!”走了一段不麻了,但还是冷。端之两指掐上去,狠狠拧了一把。晚知没提防,迭声叫嚷着疼。 “还好,还知道疼呢,腿没废。”端之敷衍地揉了几把,又掏了帕子擦手:“裤子全湿了,快去换上吧。” “最毒妇人心!哎呦!”那手劲,绝对是青紫了!夜晚叫祁沐封好好心疼着! 等晚知一身干爽到端之以前未出嫁厢房时,小侍都在门外候着,端之正将一本本画册摆在檀木案面上:“晚知,过来。我挑出了些相貌不那么狐媚的,秀丽端庄,与咱家门当户对的。当然,还得你喜欢才行。” “姐姐。”晚知叹了口气,在炭火盆边烤着手。 “和我便说了实话吧,咱姐弟俩没什么说不得的。”端之也料到,放下图册,坐到矮榻上盯着晚知。 “咳咳,姐姐我给你倒杯茶吧。”小侍还算机灵,早将茶沏好,茶壶嘴还冒着热气。 “是那姑娘家世不好?”端之问着。 “嗯,不算好,也不算不好吧。”晚知也不知该如何说。 “那就是心里真有人了啊,那还等什么,咱家不是趋炎附势,小家小户的姑娘更好,走,提亲去。”端之心里开心着,但又有些不舍,就这样有种嫁弟弟的感觉。 第五十话:何以证汝心(一)(加更) 更新时间:2013-5-22 19:26:44 本章字数:1685 “别,姐你别那么激动,只是……”晚知扶着额,总觉得可能会被端之好心办坏事。 “难道是那种地方的姑娘?”花街柳巷里的?若真的是好姑娘的话,也不是不可。 “不是。”那种地方我都没去过的好不好! “还是已嫁做人妇?”小寡妇还是什么样的? “非也。”我只认得你这么个年轻的嫁做人妇的。 “你一直这般藏着掖着,难不成是……后宫里的那些个?”端之语气冷了些,后宫里的莺莺燕燕,都是各式绝色,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是不知是哪个小主子,若是要娶来,总归是要费些劲。 “别乱猜了,姐,越猜越离谱。”晚知急忙打消端之念头,秽乱宫闱,这可是要杀头的。 “真不是?”端之有些怀疑,自家弟弟神仙般的模样,能看中的必不是一般人。 “要不要我发誓啊,黄天在上,我……”晚知无奈地举起右手。 “成了,我信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诓我的呢,赶紧的挑指个姑娘出来,皇上还等着给你牵红线呢。”端之提了裙裾站起身,走到桌边细细地看画册子:“这姑娘面盘似玉,看着都有福气。要不这个,腰肢圆润,是个好生养的富态相。” “唉,皇帝姐夫怎么这么闲啊,还操心我的事呢。”晚知突然生出不妙预感,再怎么闲,也不会专程在下了朝还微服赶来家中,爹是朝中重臣,又深得皇帝姐夫倚重,莫非,朝中要出大事要变天了么! “哪闲啊,他近日忙的也见不着人影,据说啊,有人上奏东晟王是怎么来着,他就那么一提,唉我也忘了。反正你也知道,亲兄弟还不一定能安生相处,这几个王爷毕竟不是自家的,虽祖上劳苦功高,但这一辈都出的是些什么东西啊。”端之轻描淡写,也不愿多说什么,后宫不干预朝政,到底怎么个事端也说不清。 晚知听了心擂动地像不是自己的,忙捂住胸口,太阳穴边突突地跳,平息了会道:“姐,我那个,早上吃多了,出去一下。” “你可别溜了,超过一柱香我可让人去恭所抓你了啊。”端之笑着作势要点上根熏香。 “哪能啊。”晚知拉开门,突然灌进的冷风让他止不住的发抖,但也能给脑中带来些清明。 晚知捏紧拳头,平整圆滑的指甲嵌入手心,倒也不疼,屏气猫腰躲在西厅窗下,竖着耳朵听厅内的动静。 “论理,几位王爷也这般岁数了,成了亲便该回到封地。如今,皇上也未指婚,一直悬着晾着终究不是法子。”顾老忧心忡忡道。 “前几年朕初登基,克复失地,攘 外平内实在焦头烂额,这几家亲卫兵都是从祖上就跟起的,只听命于他们,尤其是祁家军骁勇善战,高祖时更是踏平中原各城。自古有言,得中原者得天下,若是那时放了祁沐封几个回去,恐怕……” 东晟王,西留王,南取王,再加一个祁王爷,当年高祖是往北而战,往东往西往南的几个兄弟拿命换来的江山只得拱手相让,封了王又如何,子孙万世仍是当 权者的眼中刺。 第五十一话:何以证汝心(二) “那几个王爷,虽不成事,但还算忠心,游手好闲的也没犯什么事,皇上此番不妥啊。”听这语气,顾老似不赞成。 “放虎归山留后患,顾老可有什么法子?”皇帝低沉的声音,下定决心般步步紧逼。 “年关将至,这……况且亲卫兵还在城郊驻扎着。”顾老犹豫着,先帝就来过这么一招,并不缜密还差点颠了朝堂,老亲王愤然退隐,先后离世。唉,都是这般大的孩子,自幼便没了倚靠进京看人脸色独活。如今,只怕连命也难保。 “封了城再留住几个人,对城中八千禁卫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所谓擒贼先擒王,一举困住,饶是再强精兵,没了牵头之人,也难成气候。 “……”越听越觉身处悬崖边上,再往前踏错半步,可能便天人相隔。晚知吸了气,想顾老再说些什么。 “少爷,你在这找什么呢?”忽然一小侍蹲下轻声对着晚知问着。 晚知吓了一大跳,忙扯了小侍的衣领就往院角走:“今儿是不是你当值的?我在这院里丢了本册子,那可是极重要的东西。我左右寻不到,你说是不是你捡了去?” “没啊,少爷,我打扫了好几遍都没见着啊!”有贵客来,上上下下都仔细着呢。 “那你就在这院里一寸寸地给我翻给我找,找不到就卷铺盖走人吧!”晚知压低声音训完,甩开大步就往后院走去。 “晚知,你干什么去了,我还准备着人去寻你呢。”晚知推门进了厢房,端之已经将几摞画册分开摊好。“这边是窈窕淑女的,那边是温婉富态些的,还有那……晚知,你怎么了?可是受了冻?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姐,我老实说了吧。”晚知再无办法,隐瞒不得。扑通一声跪地:“姐,娘亲尤在世时,便替我定下一桩亲事的。” “哦?”端之诧异着,实在是没听说过。 “我与那姑娘情投意合,可惜她家境清贫,我也是不得已……”晚知咬着牙抖着身子,颤巍巍地说着。 “晚知快起来啊,若是那姑娘是好人家的,性子又衬你,我自然是乐意见着你们终成眷属的。”端之扶了晚知起来,感觉到他的颤抖,又安抚道:“既是娘亲的夙愿,皇上也通情达理的。晚知你莫要太难过,也并不是非要从这些官宦小姐中来挑的。” “姐,你想不想见见那姑娘?”晚知心一横,只得出此下策了。祁沐封,你要等着我。 “成啊,那姑娘……”端之自然是欢喜的,拍着手开心道。 “她住在城郊,我这就驾了马车去接她过来,如何?”晚知只觉四肢泛出寒意,唯恐棋差一招。 “嗯嗯,去吧。皇上说中午兴许还要在家吃过晌午饭呢,你去接那姑娘来。诶,要不要让李公公送你啊,天寒地冻的,你可得小心着点。”端之想到下次出宫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既是晚知心仪之人,做姐姐的定要见见,也好认认弟妹。 “不用!”  晚知拉了门便往府门去,门口骰子见这般没命的跑法也吓了一跳:“公子,怎么好跑出来的,慢着些。诶,公子你干嘛?!这马……” 晚知动作麻利地解了缰绳,粗糙的绳索在细白手上勒出道红痕,对着骰子喝道:“再牵匹马来跟着我,快!” 第五十二话:何以证汝心(三) 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在晚知耳边呼啸而过,顾不得浑身如坠冰窟的冰冷,一刻不歇地抽着马臀,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艰难,这般崎岖遥远。 “晚知,你乖一点啊。” “晚知小祖宗诶,别恼了好不好?” “晚知,给我留着门呗。” “晚知,你是我的,我的!” “晚知……” 零碎的话语被风撕裂,温柔的,无奈宠溺的,耍赖皮的,霸道的,万般模样的祁沐封在脑中抓不住,散落在马蹄下。 “公子,小心!”骰子在身后惊呼着。 “啊……”晚知马鞭下的急了,连人带马出了城门在小道上滑着,一时没控住,栽倒在雪地里。 “公子,你怎么样!哪伤着了?快让我看看!”骰子吓得六神无主,看晚知就势滚在道旁,一动不动。 晚知其实没受多大的疼,穿的又厚,地上雪也缓了势头,反倒被积雪一激,那股冲动劲终于平息下来。揉着手臂深吸了口气道:“棋子,我说的你听还是不听?” “自然是听的啊,你的话就是爷的话。”骰子害怕惹恼了这暴脾气公子,也不敢辩白自己是骰子不是棋子,扶他起来认真保证道。 “那你现在去校场,让祁沐封立即赶来见我。咱们就在早上分开的岔道会合,不管他手头有没有事,就说不来就再也见不着我,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他,知不知道!”晚知厉声说着,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咬紧下唇。 “嗯,知道了!”骰子不明所以,但也看出事态严重,绝不是往常撒娇那脾气那般,而且晚知也从未说过如此重话。 “那还不快去!”晚知一瘸一拐的挥开骰子要搀扶的手,将他赶上马,用力甩上一鞭子,看着骰子驾着的马奔驰极快,心也随之颠簸激荡不安。 晚知费力地爬上马,也不知疼痛是哪种滋味,咬牙任马匹将他带去别苑小路。 “知知,知知!”晚知不敢直接唤小蒜妹,怕扰了苏家夫妇,还要多费口舌,只得在书院门边叠着声地喊着小土狗。 果不其然,纯黑小土狗窜了出来,后面跟着捏了白 面馒头的苏安薇:“知知,你跑什么啊?我好像听到晚知哥哥的声音,咦,好奇怪啊,怎么可能呢?” “小蒜妹!”晚知勉强扯出一丝笑,牵动了摔着的脖子,那笑比哭还难看。 “哇,真的是晚知哥哥诶。晚知哥哥你怎么会来……”苏安薇傻乎乎地笑得正欢,一把就被晚知拽到马背上。 “小蒜妹,你能不能帮我?”晚知调转马头往回跑,此时也只能相信苏安薇了。 “当然帮了!晚知哥哥,你不用和我客气啦。”苏安薇将手中掰开的馒头远远地扔给知知,任由晚知带着走。 “多谢!”晚知再不言语,连着抽了几鞭。 “晚知哥哥,你说奇怪不奇怪?昨天夜里我梦到你带我去买桃仁麻糖,今天早上就遇上你了。现在你真的带我去买?”苏安薇大胆伸手去将晚知发髻上的碎雪拨掉,心中甜蜜欢喜。 晚知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岔路口边立着一人一马,怎么只有骰子一人! “棋子!祁沐封呢!”晚知双目瞪大,急急地问。 “我去的时候爷就走了,他们说是和几个官爷一起去的呢。”骰子好奇地看着晚知怀里的姑娘,打量着。 晚知听了那话,气血上涌,只觉一口腥甜之气从嗓间冲出,刺目血色在雪地落下艳红点点。 第五十三话:情深不寿 慧极必伤(一) “公子!”“晚知哥哥!”骰子与苏安薇惊声叫道。 晚知虚虚地靠在苏安薇肩头,强压下翻涌气血,攥了缰绳支撑住,心中默念着万事皆有回旋之地,祁沐封这祸害定能遗千年。“是哪家的官爷?可是禁卫军?” “不是啊,哪家的我也不知道。公子,你别多虑,爷笑呵呵地跟着去的呢,好像没什么事。”骰子伸出手臂支着晚知,忽然想到晨间道旁与祁沐封分别时的交待,豁然开朗道:“爷说了去吃喜宴的,公子忘了?” 晚知这才回神,咳了几声吐出血沫子。耳侧一阵风声而过,一粒丸药抛掷来,晚知接了含在嘴里吞下,对着空中浮动的人影道:“祁沐封哪去了?” “城中李家娶亲。”无他,这声便是祁沐封安在晚知身边的暗卫,在晚知坠马后回城取药打探归来。 晚知再耽误不得,忙与骰子并驾往城中赶。没留意到,怀中的苏安薇双目紧闭,捏紧晚知衣袖指节发白。 吹吹打打的喧闹庭院,晚知在门房报了名号就冲了进去,立即有人高声通传:“侍郎大人前来观礼……” 正与人推杯换盏的祁沐封听得那声,笑着回头,跨步走近道:“不是说不来的么,怎么还是来凑热闹了?” 晚知呆愣着看他,好像逃脱了生离死别劫难般的庆幸,流着泪不言语。 祁沐封一把抱了晚知入怀,点地旋身几个起落便到了后院的小花园子。冬青树遮了两人身形,祁沐封微怒道:“怎么弄的?袍子也湿了,手凉成这样,你是成心讨打不是?” “祁沐封,我疼。”晚知双手紧紧箍住祁沐封腰肢,脸埋在他胸口深深地吸取他的气息。 “怎么了?晚知,哪疼了?乖,我给你亲亲就不疼了。”祁沐封只当晚知是闹腾,低下头含住那叫疼的小嘴。 舔舐了几下柔软的唇角,晚知咬紧牙关不张口。祁沐封沿了贝齿扫着,与平日甜美的味道一样,好像多了些淡淡的……血腥味?! “晚知,到底怎么回事?说!”祁沐封一手扣住晚知的肩膀,另一手伸进袍子里摸索着。着急担心道:“是哪受伤了?又是哪不舒服了?别怕,咱这就回去,让大夫给瞧瞧。” “祁沐封,我这里疼。”晚知牵了祁沐封的手,压在自己胸膛,轻声道:“心疼。” “心怎么会疼呢?乖,我在呢。回家再说吧。”祁沐封攥紧那细白手指,冰凉地似没有一点人气。晚知本就身子弱,雪又下的大,祁沐封唯恐他着了风寒,将自己外袍拉开,包了晚知在怀里。 “祁沐封,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晚知贴着那有力地心跳,抱紧了祁沐封。 “晚知,我知道。我就是没了命,也不能没有你。”祁沐封大掌顺着晚知肩背,吻着他发顶,察觉到晚知微微颤抖着。 “闭嘴!你不准说!你现在要听我的,知道吗!”晚知收起留恋,挣开祁沐封手臂。“现在就出城,立即!还要带着祁家军一起,往南走!越远越好!”还未说完,双眼模糊一片,泣不成声。 “傻晚知,这事你别管了。”祁沐封大概能猜出,叹了一声,轻吻着晚知额头。 晚知用力推开他,冲着祁沐封拳打脚踢:“你走还是不走!你每次都听我的,这次也要听!你不听就是讨厌我了嫌弃我了!你听不听听不听!!” 第五十四话:情深不寿 慧极必伤(二) “晚知,乖,别闹了。”祁沐封风轻云淡地拂去晚知发丝上的碎雪,似看透般笑着:“晚知,你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你必须走!”晚知张嘴咬住祁沐封手指,又急又气。 “晚知,你皇帝姐夫今日去你家是不是和顾老说了什么?”祁沐封并不是要打探什么,故晚知还未来得及答话,他便接着道:“我都知道了,晚知,你不用太过担忧,天大的事,还有我担着呢。” “不行!你担不过了不怎么办!天塌下来了又怎么办!祁沐封,你走!你……你带着我走好不好?”晚知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就算再微弱也能清晰感觉到全身都泛着疼,祁沐封,你……你带着我走好不好?可是,我还是别人的独子,别人的弟弟,又如何能走的了。 祁沐封叹了口气,伸手要将他拉过来,晚知一把打掉他的手臂,抹了泪笑道:“哼,我才不愿意和你一起过苦日子呢。你不是常念叨着我是你家小祖宗么,现在小祖宗有令,你赶紧滚吧。不然的话我就撞死在你面前,你等着在小祖宗牌位前跪着哭去吧!”祁沐封,我不愿见你受苦受难,我不忍你颠沛流离,我不想你伤心难过,我未能做到生死不弃,相伴相守,是我先将你推开,是我负了你…… 晚知小跑了几步要往冬青树上撞去,祁沐封揽了势头,将他抱了满怀。唉,这小倔脾气,到底是谁惯的啊。 祁沐封无奈宠溺道:“那便依你,晚知,我送送你总行吧。”晚知,我知你不忍不愿不想,可是若我一走,此事立即将顾老与端妃卷入事端,叛臣名头坐实,你好意为我,我怎堪牵连于你? “嗯,你到了南方,风景好人又熟,好好寻门亲事,别没了我这朵大牡丹就揣一狗尾巴草。好歹也是跟我身边这么多年的人了,给小爷我长长脸,知道不?”祁沐封,能逃开京城,到了封地皇帝姐夫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成,我找不着你这样的绝色,普通模样的倒也不难。”祁沐封牵了他的手,往外走去。 “说让你找你就找啊!祁沐封,你敢!”晚知咬牙切齿着,思量了番又嘟着嘴道:“若是找到了,便让我见见。” “嗯。”晚知,你这小心思我还能不懂,苦着脸都能愁出水来。 “你还敢嗯!祁沐封,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晚知掐着祁沐封的手生闷气,踏出府门时轻声道:“祁沐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是别让我见吧,我怕我会忍不住犯下命案。” 祁沐封握紧他的手,低头在晚知耳边温柔道:“晚知,你是我的。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晚知心中甜蜜,忽然看见苏安薇瞪着大眼看着,忙推了祁沐封进了府边门房道:“别让小蒜妹见着了,你快走。”交待完就奔出,步子极重地回到骏马边。 “晚知哥哥,找到祁王爷了么?那晚知哥哥别急别伤心了哦。”苏安薇抖了袍上积雪,抱着马脖子细着声道。 晚知心中一惊,小蒜妹,你到底是真不傻还是假傻。 第五十五话:一程风雪一伞开(一) “晚知哥哥,还去买桃仁麻糖么?”苏安薇看晚知直转马头往东走不理,又接着叫嚷:“晚知哥哥,那边没有呢。”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么?”晚知思量着小蒜妹知道些什么,是敌是友,若祁沐封出城定引出追查,她又能说出多少事来。 “晚知哥哥带我去哪我就去哪。”苏安薇傻里傻气着,晚知哥哥,我就是蠢笨,你便当我什么也不知晓罢。 “跟我回顾府一趟。”晚知不再计较,扬鞭策马而去。 端之也到了厅里,与顾老谈笑甚欢,皇帝也不时轻笑几声,晚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面色如常地牵了苏安薇过来跪下道:“皇帝姐夫,姐姐,这便是娘亲予我定下的姑娘,我……中意之人。” 苏安薇听得那句中意之人,突如其来的欢喜,满胸腔都是蜜一样的甜。抖着身子像踩在云端上,脚下发软,又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毕恭毕敬的磕着头。 “哎呦,快起来,大冷天的坐着说话。”端之抢先开口,几步过来扶了苏安薇站起身,含笑细细地上下打量着。 “这便是老夫人一早就定下的亲事了?”皇帝还道顾老是故意推脱,不愿与几家重臣联姻,没料到真有这么一出。 “是,拙荆尤在世时与这孩子的母亲先前总在一处绣花做鞋样子,两家知根知底,晚知也是幼时便和她相识的。”顾老抚了胡须,心中疑团初现。晚知早上一回来就跪在雪地里求解除婚约,怎么转眼的功夫又改主意了,还将她领到皇帝女婿跟前儿,这么一闹恐怕不好收场。 “晚知你还藏着掖着不带来,我见这小姑娘水灵的很,笑着俩酒窝真是讨人喜欢。”端之越看越爱,干脆从手腕上褪下翡翠玉镯放在苏安薇手里:“我出来仓促,素来也不愿意在身上戴些个金银首饰,这镯子是还在娘家时候得来的,式样简单,衬你也合适着呢。” 苏安薇推让忙跪下道谢,皇帝笑道:“端之,等回宫再赏些吧。晚知,这姑娘叫什么名字?”既然是定下的,倒不好再议,如此良缘,不如锦上添花吧。 “这……”晚知一时答不上来,总是小蒜妹小蒜妹的叫着,还真忘了她的名字。 “哼,晚知哥哥不准再叫我小蒜妹。禀皇上,民女苏安薇。”苏安薇见晚知怔住,心中一酸,原自己这个所谓的中意之人连名字也叫不上来,赶紧截了晚知话头。 “苏安薇,好名字。救于安危之间,幸免于难,真是好寓意。你们情投意合,那朕便下旨赐你们挑个良辰吉日完婚,如何?”皇帝捏着端之的十指摩挲着,年少时自然是百样恩爱,当年的美好的豆蔻年华也如晚知他们这般,多好。 端之激动地用帕子擦拭着眼,和顾老一同跪下叩谢。 晚知欲哭无泪,呆立着。不是没想过这后果,从偷听得秘不顾一切的冲出府去,便已注定。面前仿佛是一片不见底的深渊,别无他法地跳了,可又泅渡不出,想到祁沐封立在看不见的远处,眸中定是伤痛万分,可自己伸不出手揽他入怀浑身又都被束缚。祁沐封,我…… 是了,不顾一切,万事万物都为你舍弃,我之所得不喜,我求之却千般万般求不得! “傻姑娘快谢主隆恩啊!”端之扯着苏安薇衣袖,轻声道。 苏安薇抬眼双目已泛出泪光,紧紧盯着晚知。晚知哥哥,你若愿意娶我便嫁,你若不愿,我还有知知相伴,无妨。 第五十六话:一程风雪一伞开(二) “微臣接旨!”全身血似已流失,眼中只剩默然一片。晚知摇晃着跪倒,肋下隐隐泛疼。 “民女谢皇上隆恩。”苏安薇跌入虚无缥缈梦境里,这便是要出嫁了么? “咱们都算是一家人了,起来说话吧。”皇帝一手虚扶顾老,一手揽住端之。 “唉,今日老夫可真是了却一桩心事,儿女都自有其福,都说岁月不饶人,也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顾老纵横朝政数年,琢磨着过了这撤藩风波,卸甲归田寻一清净去处,种花埋酒,逍遥胜似神仙。 “爹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回宫后就着人看个好日子,看个良辰吉日。”端之就这么个弟弟,从小带大,疼爱非常。 “是啊,这朝中还须您掌舵把阵,晚知年少气盛,有什么不懂失了偏颇的,顾老也好手把手地带带。”端之正侧头歪着身子和苏安薇说话,皇帝带着笑意抚上蛮腰,端之立即挺直腰背,往外挪了挪。 “呵呵,这孩子还是意气着。厨房备着粗野小菜,皇上吃惯山珍海味,尝尝小食儿如何?”顾老讪笑着接话,明面上是指派给晚知的,实则试探自己。树大招风,协衡几派势力,这得罪人的事又摊到自己身上了,招呼一巴掌又赐婚赏一甜枣儿,皇帝女婿不好唬弄啊。 “哦,不了。宫中还有琐事,再者端儿她身子娇弱,雪大风大的。过几日吧,定下日子了再陪你出来可好?”皇帝语气虽温柔,但也与商量沾不上边,语毕起身往厅外走去。 端之撅了嘴,明明答应了吃过晌午饭再走的,出尔反尔!“嗯,爹,我再来看你吧。你在家里别俭省,什么事都……臭小子,你多来看看爹知道不?这大院子的你搬回来住又能怎么地?” “我知道,姐也收收性子。”晚知在身后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大点声儿!”端之拉扯着晚知跳脚。 “端儿,过来。我给你撑着伞。”皇帝执了油纸伞,在院中静立,纷扬大雪洒下,似十年前的少年郎。 端之心中猛地一抽,鼻尖酸楚翁着声道:“爹,晚知,我走了。”同十年前出嫁一般,说着同样的字句。 “老臣送送贵客。”既是微服,顾老也不便宣扬,和晚知缓缓跟着。 “皇上还记得那棵桃树么?”端之被拥在怀间,开口问道。 “记得。可这时节,桃花未放,摘得腊梅可好?”皇帝嗅着端之发间淡雅香味,熟悉安宁。“端儿,陪朕走完段路吧。”对你之情是永难割舍的,这段路有你陪着,才能走的安心。 “嗯。”端之柔顺地点头,素手搭上伞柄,被温热大掌包住。“我陪着皇上呢。”说好不离不弃。 晚知靠着府门口的石柱上,看着相依相偎的俩人渐行渐远,马车轿子在后随着,想来众生皆苦,旁人眼中的恩爱又有多少是真呢。 “晚知,你与安薇进来吧。”顾老揉了揉眼,进了门内。 “顾伯伯,出来时还未告诉我爹娘呢,这会儿他们该急了吧。”苏安薇在门边羡慕地看着端之背影,姐姐长得可真好看,皇上还对她那么好,好幸福啊。 “爹,我送小蒜妹回去,等……等皇上圣旨下了,再……”晚知说不出口。 “也好。你快去快回,还有要事与你交待。” “是。” “晚知哥哥,那麻糖……” “在哪呢,这就去买。” “晚知哥哥,你待我真好。” “……” 我待你好么,小蒜妹,我……对不起你。 第五十七话:一程风雪一伞开(三) 还未到西城门,眼尖发现守卫增多,出城查的甚严。 “李大人好繁忙,亲自来视察么?”晚知认出那是禁卫军新提拔的副统领,翻身下马走去寒暄。 “顾大人说笑了,上头的命令嘛,几个城门都是这样。”李统领盯着各色行人,口中答道。 “这是为何?呵呵,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晚知不着痕迹地打听着。 “唉,您看,今年雪下的都不停,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压垮了房屋住宅,老百姓又没棉衣御寒。圣上体恤民情,怕有人趁乱惹事,故一方面着人发放棉资粮食,另一边维护治安。”李统领与晚知并无交情,因都在朝中,彼此也不算生疏,解释道。 “圣上果然英明,那我便不妨碍李大人公务了。”是封城防暴 乱么? “哟,那是小夫人?没听说喜事啊,什么时候过门?”李统领看晚知身后的马上坐着一个娇俏姑娘,时不时地看向这边。 “呵呵,近了近了,到时候过来吃酒啊。”晚知客套拱手笑着。 “一定一定!”李大人也回礼目送俩人出城。 怀揣着三包桃仁麻糖的小蒜妹不着声息地溜进书院,临了还对晚知蹦跳着挤眉弄眼,笑的欢快。看来,没少偷跑出去玩,溜的老道熟练在门在路。 晚知走到偏僻小道问着:“他现在在哪?” “不知。”暗卫不显身影隔空传音。 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个王爷一下子全涌出城,哪有那么容易。“你不用跟着我了,去保护祁沐封吧。” “末将只听令于王爷。” “可是他听我的,不就是你听我的嘛。他现在缺人手,你去吧。” “……” 苍茫天地间再无声响,晚知叹了口气,只得策马扬鞭回到顾府。 “晚知,你向来不会见风使舵看人脸色。皇上他有意栽培,着你去查件小案子。”顾老偎着火盆,端着茶盅小口抿着。 “可我只是编书史啊。”晚知对官场是非最不喜搅合,查案更是从未接触。 “谁都不是生来就会办案的,好在这个案子罪名已实,仍有柳状元从旁协助,你只需记些佐证即可。”也是时候让晚知历练成长,步步高升了。 “什么案子还未查就坐实了?这不是明摆着……”晚知心中直呼不妙,皇帝姐夫怕是已有动作。 “东晟王收受贿赂强占人传家之宝,本是小事,但涉及亲王,自然是要绕些圈子。”自古有几个官家清清白白的,查办的由头这个是最简单也是最便捷的,激起民愤,一切都好说。 “什么?!怎么可能!”那个人虽纨绔风流,但也是自恃清高不屑钱财的,怎么会! “晚知你与他有些交情?”顾老诧异道,依晚知这性子,是绝不会与他们玩做一处的。 “没,没有。”晚知低垂着头,就算不是贪财,也有千百个法子来查办。 “嗯,明日你找个时候去和柳状元商议,东晟王府已被暗中控制,要快些结案防节外生枝。唉,瑾妃腹中胎儿渐大,眼瞅也该从你们翰林院里挑出少傅,这案子办好也算有功劳,再能进宫帮帮你姐也是好的。”顾老对着晚知谆谆教诲着,就算办不好,也有柳状元顶着。 “我明白,爹,我回去一趟。”晚知叹了口气,能救得了祁沐封就算是万幸,鸣皓只能自求多福了。 “有什么事用了饭再走。” “我困极,就是回府躺一会儿。” 晚知一身伤痛地回到侍郎小院,厢房里暖烘烘的,除了外袍着亵衣裹在锦被中。祁沐封,我依言给你留着门呢,你……还回来么? 第五十八话:一梦黄粱一人来(一) 如料想般,还是没能等到祁沐封,晚知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生,半醒半醒总想往温暖怀里拱,可希冀又落了空,翻身起仰间筋骨泛着酸疼,想着那带着薄茧的大掌,念着那温柔低沉耳语,好不容易捱到院子里细微人声,也不招呼小侍,自行起身。 几天闹腾地倒也没觉出饿来,只是腹中火燎般难受,原本想掀了桌上摆着的汤汤水水,又强忍住。没人惯着宠着,发脾气给谁看,唉,也是枉然。不知滋味的喝了半碗粥,在老管家的唠叨下又塞了几个水晶虾饺,一推碗碟道:“今儿还有公务,这便走了。” 先是去吏部寻柳状元,他是与自己同榜高中的,年纪也相差不多,寒门出仕,凡事小心谨慎,但并未居要职。 见着时柳状元正眉头紧锁地整理卷宗,放下书卷对着晚知道:“顾侍郎,这案子想来你也听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什么也不懂,全凭柳状元做主。”晚知揉着胳膊,风轻云淡道。 柳状元斜倪了晚知一眼,看他懒散的样子也不好说教,只道:“按照往常吏部法子,收得举报便先是暗中调查,这步可省去。再来是搜出那贪的钱财,做个明细账目,因线报说宝物就在王府内,这步也可省去。”案子奇怪,派的人也蹊跷,翰林院与这事八竿子打不着,但也是皇亲国戚,而自己无职无务怎么也搅合进来。 “柳状元不妨直说,需要我做些什么?”依着惯例这些都可省去了,直接结案散场子得了。晚知心不在焉地问着。 “别说需要侍郎做什么,就连我该如何都不知道。”柳状元起身,沏了茶倒了杯递到晚知手上。 “谢了。”晚知接过茶碗,捧在手上暖着。虽不品,但闻那味道,不是什么精巧之物。 “顾大人怎么说。”柳状元不傻,这事是被人当枪使了,决计不简单。 “不知道,要不现在去问他?”晚知放下茶碗,抖了袍子站起。 “不用,顾侍郎,咱们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拿了宝物还了失主,东晟王他在铁证之下不得不低头。”柳状元不紧不慢道。 “嗯,好主意。”说的轻巧,硬闯么?你当东晟王府都养了一群吃粪土的? “大人,东晟王应约去了摘星楼。”一小吏来报。 “好!顾侍郎,咱们去探探他口风。”柳状元轻笑着。 “嗯,柳状元好计策。”还探口风呢,强行扣在别人脑门上的屎盆子,有什么口风可探。他不痴又不傻,会老老实实地交待罪证,再跪地求法外开恩么? 晚知不想与他多言,面无表情跟在身后,坐着不时便到酒楼二层包厢。 现在未到饭点,稀少客至,几人还没进去一小吏就在柳状元耳边说了些什么,柳状元突然回身道:“顾侍郎,你与东晟王有无私交?” “勉强能认出来。”晚知无心探听,随他狐疑地看着。 “可是他要求只与你一人说,这是为何。”这莫非就是圣上未点明的案子后隐藏之藩官勾结?果然是棘手,难不成是试探顾家一脉? “给我把杀猪剔骨尖刀。”晚知轻巧说着,鸣皓搞什么鬼,想害死我? “作甚?” “看我不挖了那登徒浪子的狗眼!”我不想管你的闲事!敢拖我下水,你这孽障找死么? 是了,晚知桃花粉面,风姿绝代,那东晟王贪恋美色也是人尽皆知,柳状元顿时松了口气,明了。 第五十九话:一梦黄粱一人来(二) 柳状元不好总盯着晚知看,尴尬道:“顾侍郎别气,若是有何事,大喊几声,我们都在外候着的。” 晚知一脚踹开门进去,门内候着的高大小侍立即将门闩好。鸣皓眯着桃花眼,把玩着碧色茶盅,轻佻笑道:“晚知,你让人家等的好辛苦呢。” “滚!再叫一个试试!”晚知踢翻实木凳子,怒火正盛地瞪着鸣皓。 外面的人听得声响,不由屏住呼吸,心道顾侍郎真是国之栋梁,以色易宝物,干的好! “咳咳,顾侍郎大清早的这般是做什么,先说好了,把我吓出个好歹来,负不负责?”鸣皓好久没见晚知暴脾气的样子,着实呛了口。 “负责,负责给你寻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去处,仔细埋了。”晚知靠在窗边撩袍坐下,离得远远的。 “可别这么说,伤死我的心了。”鸣皓眨巴着眼,风流之态尽显。 “我问你,你可要规规矩矩的回答我。”晚知吸了口气,强压嗓间翻涌的早饭,恨不得拿刀在鸣皓身上扎上几个血窟窿。 “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鸣皓看晚知面无血色,拨了拨炭火,生的旺些。 “祁沐封在哪?”晚知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哟,我还以为顾侍郎是来查案子的。再说,侍郎床上的人丢了,来问我是个什么道理。”果然是三句就扯到祁沐封身上了,祁沐封,你何德何能教他这般死心塌地待你,让人好生羡慕啊。 “那赶紧画押去吃牢 饭吧。”晚知扔出张纸,上面罗列着桩桩罪证。连鸣皓都不知道,那祁沐封能跑到哪去?不应该啊,这几个人好的恨不得共一条裤子穿,难道是因隔墙有耳才对我设防? “啧啧,收受贿赂?祁沐封那家伙前几日还收了赣南的五千纹银呢。”鸣皓细指捏起,含笑看着。 “你放屁!”明明是两千两,都进了我的荷包呢。不对!鸣皓是想死拉人垫背么,说出这种事来!晚知将桌子拍的震天响,手都麻了。 “祁沐封,我招架不住了。你俩一个眼神杀人,一个对着我破口大骂。这美人艳福,还真是难消啊!”鸣皓叹了口气,靠在座椅上道。 什么?祁沐封?! 晚知张大嘴起身看向房内,被门边高大小侍几步过来抱住。晚知未来得及慌乱,闻得那熟悉味道,不由湿润了眼。“祁沐封……” “乖,我在呢。”祁沐封忍耐不住,将晚知按在墙上,俯头仔细看着。“晚知,我好想你。” “你别看,我早上发髻都是胡乱梳的,丑死了。”晚知将脸埋在祁沐封怀里,紧紧搂着紧实的腰背。 “不丑,晚知让我好好看看你。”祁沐封捏了晚知下巴尖,凑上去轻柔地舔舐描绘着唇形,复而伸进去与他口舌教缠,勾住打着圈地吸  吮。 “唔……等等,祁沐封,你怎么还未走?”那自己不是白费劲了么! “祁沐封已带着祁家军出城,猛虎出山没人敢轻举妄动。现在亲着你的是,东晟王家的小侍。”祁沐封又含住晚知小嘴,柔滑触感爱不释手。 第六十话:一梦黄粱一人来(三) “啊……那几个玩裤子……”晚知被吻的没了力气,还想问那几个纨绔子弟呢? “什么裤子亵衣的,多亏了我的晚知机灵护着我,凭辰维的身手出城不难,只是亲兵恐怕要丢了些。清益腊八节就去了护国寺,现困在寺中我们设法营救倒也无碍,现城中就剩鸣皓和威澜了。”祁沐封大掌毫不安分,到处煽风点火,撩拨的晚知面上发红。 “那我……我能做什么?”晚知溢出软软的鼻息,引的祁沐封血气下聚。 “晚知,帮着点鸣皓,成么?能拖就拖,不能的话就怂恿办这事的硬闯王府搜东西,能多翻腾就怎么闹,拿出抄家的气势来。”万事未备,时机未成,鸣皓只能倚靠晚知,能信得过的只有他了。 “嗯,我听你的。”晚知动情地回吻着,“不过,晚知,我要你安然无事才能放心。要将自己藏起来,别教人发现,知道么。”祁沐封心心念念想着晚知,现在更是压抑不住,拉开衣襟领口,唇贴上去对着白希脖颈温柔啃咬。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笨啊,嘶……轻点。”晚知歪着身子被压在墙上,左侧锁骨突起,形状优美地you惑着祁沐封不由伸了舌尖舔吻。 “晚知,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要闹脾气了,气坏自己身子我心疼。”祁沐封紧紧抱着晚知,力道大了像是要嵌入自己身体。 “你才闹呢。”晚知吸着祁沐封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混着他独特的气息,带着热气,暖暖的满满的。 “乖。”吻落在锁骨边,一点点红痕,轻柔地抚弄。 “别让我乖,我不乖。”晚知扭着身子躲开,痒痒的。 “好,乖。”祁沐封意犹未尽的整好晚知衣衫,又亲了几下嘴角。 晚知半闭着眼,感觉祁沐封的怀抱要离开,忙搂住他的腰,小声道:“别走,我要你。” “晚知……”祁沐封带着无奈笑意,在晚知耳畔呼出热气:“我也憋不住想要你,可是,鸣皓还在这儿呢。” 啊?!!鸣皓!晚知倚在祁沐封身上,火气蹭起,一记记眼神恨不得将鸣皓活剐。 “咳咳,你们再来,就当我不在好了。”鸣皓本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感觉到晚知视线,瞬间将伤痛隐去。 “祁沐封,去挖了他的眼!快动手!”晚知满脸通红,推搡着祁沐封。 “唉,真没想到,晚知在那种事上是如此有趣,追得那般紧,真是可爱啊……”鸣皓嘴上占着便宜,手上抚着腰间荷包穗子。 “啊!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晚知随手抓了窗边的放着的焚香小炉子,冲鸣皓甩了过去。 “晚知,小心手!”祁沐封出手阻拦,将铜炉打落,揽了晚知。 “啊!!”已经来不及了,炉里点着盘曲的墨香,店家又添了几块梨木炭,温度极高,晚知手红通通立时被燎起一圈水泡,攥着祁沐封的手臂湿润着眼大叫。 “大胆!放开侍郎!”房门被人大力撞开,柳状元带着一众小吏冲了进来。 这还得了?!顾侍郎眼眶红着似哭过,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衣袍不整细微折痕,正被恶仆捏着手挟持,地上翻倒着凳子,焚香灰散在地上,又被扬起尘土,一片狼藉。 第六十一话:一身喜袍一生裁(一) 晚知见状忙推开祁沐封,将手指放在唇边小小呼气,不时撅起嘴来嘟囔:“出门忘看黄历了,今日有血光之灾!” “顾侍郎,你怎么样?”  柳状元急切跨步至晚知身侧,关心道。 “柳状元,我只是记载文官,这案子是你来办的,如今我受了委屈,你管还是不管?”晚知瞥见祁沐封带着醋意的眼神,一脚把凳子踢得更远些,这力道对柳状元明显起到威慑作用,退让了几步。 “自然是管的,呃,顾侍郎……” “杀了这银贼,现在就动手!”晚知抬眼瞧了祁沐封,他低着头立于鸣皓身旁。 “这……”恐怕不妥,又怕晚知哭哭啼啼地先去告了御状,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顾侍郎,你所受之事我会上报朝廷,圣上会替你做主。”看样子也没怎么着,报上去在东晟王罪状上加一笔吧。 “怎么?你还想闹得满朝皆知?呵呵,怪不得柳状元非要我来协助呢,原是打得这个主意!”晚知冷笑哼着,当然知道此事是皇帝姐夫为自己铺路,但撒气时哪还顾了那么许多,反正祁沐封在,大着胆子随意抹黑柳状元。 “非也非也,是我考虑不周,顾侍郎息怒啊。”得罪了这个小公子可是不得了的,柳状元百口莫辩,忽见晚知抽出小吏佩剑,心下更急:“顾侍郎,莫做傻事啊!” 晚知本是要借着火气去捅几下鸣皓做做样子的,不料被柳状元胡乱嚷地差点憋不住笑,只得勉强板着脸喝道:“哼!废材一帮!” 再反手想将刀插在木桌上,曾见过祁沐封轻而易举地就贯穿了,也想试试。咳咳,不料……使尽全身力气也只削了些木屑纷飞…… 祁沐封低声笑着,手握住携了内力,刀光没入只余刀柄犹自晃动:“顾侍郎,我们爷只是想与你做个朋友”。 柳状元等人吸了气,幸好没替顾侍郎与这仆从较量,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活路。 “我呸!滚开!”晚知手在祁沐封胸膛揉了一把,顺便挠了挠还在休息的小铁豆。感觉祁沐封肌肉一紧,晚知冲他挑了个媚眼,假作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还真是个乱挥爪子的小野猫呢,很好玩的样子,柳状元你说是不是很可爱呢?”鸣皓攥着罪状书凑到地上仍燃着的焚香和木炭上,薄薄的纸立即贴着一圈圈泛着黑烟,低沉而危险地笑着:“这罪呢,爷不认!” “东晟王,咱们后会有期。”柳状元没好气地告辞,当务之急是追上晚知,好在没走多远。 “顾侍郎……”柳状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神仙般的人儿独自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背影有些孤寂。 “呵呵,柳状元,劳烦你禀告皇上,这案子我做不了。革职还是杀头,你们看着办好了。”晚知回头,看着一树银白。 “顾侍郎,今日之事错全在我,还望你多包涵。圣上那里,还是不惊动的为好。这样,顾侍郎休整几日,呵呵,快过年了,也添些年货,逛逛庙会。”柳状元是有些愧疚,如此美人受了唐突,怎么能不心疼。 “那案子……算了,与我无关。”晚知提溜着黑眼珠,慢悠悠走着,就等柳状元小跑着跟上。 果然…… “案子的事,想快也快不得,也不差这几日。看东晟王今日之态,恐不好办,只怕还要借些禁卫才能与之抗衡。”柳状元喘了口气,东晟王身边毫不起眼的一个小侍就身怀高强武艺,更不消说那些亲兵。 “柳状元言之有理啊。”拖吧拖吧,借吧借吧,晚知目光越过飘飞雪花移到酒楼窗口。 祁沐封,天塌下来,你小爷我也是能替你撑起来的! 祁沐封,你要好好的,小祖宗等着……等着你来夸乖巧呢。 第六十二话:一身喜袍一生裁(二) 晚知不上柳状元的马车,偏要摆出副冷艳清高的模样来,经过上次给小蒜妹买麻糖的店面,想着进去称几包,亲爹老头子闲来无事,嚼嚼也有味道。 “公子来了啊,家里小娘子嘴又馋了吧?”掌柜的认人识得相貌, “呵呵。”晚知本就不善与不熟之人打交道,只得微笑着,照着掌柜推荐指点买了十来样糖果,分开用纸包了,再用粗绳捆了几道,于是两手满了。 出来时碰见顾府小侍在街上鬼头鬼脑的,喝住:“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过来,给我提着。”手上烫的泡不知何时被磨破,晚知随意撕了皮带出一片血光,又赶紧拿帕子捂着。 “哎呦少爷,可算找着您了,侍郎府老管家说您出来公务了,我们左右寻不到人,老爷都急了。”小侍接过,试着沉怕勒着手疼,抱在怀里。 “可是有什么事?”晚知心里咯噔一下,不安。 “宫里边来了好多赏赐,就等着您回去呢。”小侍喜气洋洋道,见晚知黑着脸不语也不敢再说。 再蜿蜒的路也有终头,再抗拒也终有报,晚知不情愿地归了,厅里一溜儿地排着托盘小侍。 果然是赐婚的圣旨到了,宣读完后顾老领着全家跪着接了,李总管又扬声念道:“皇上与端妃有赏,雕并蒂莲嵌宝玉镯一对儿,翡翠纹边平安扣一双,浮花金如意两只,蝶样錾花金簪子,垂旒苏双股钗,玳瑁梳篦各一,黄金,呃二两。” 李总管擦了擦眼,以为老眼昏花,再定睛一看,真是二两。 旁人不解,晚知心中酸楚地差点掉泪儿。顾老素来清简惯了,给晚知的零用很少,连过年时的红封也不过十余个铜板。端之出嫁时,晚知还不到十岁,在小匣子里翻出存的一百吊钱塞在姐姐手里:“姐,这是你的嫁妆,若是太子姐夫欺负你了,咱有钱咱不怕他,我还替你咬回来!” 端之捏在手心,笑的开心甜蜜:“乖晚知,他会对我很好的。待到你娶亲时,姐姐给你金子。” “黄金啊?!我要一两!”好多好多!对面巷子书铺里的小杂记都能买下来吧? “姐姐记得了,再给你翻倍。” “哈哈,我的晚知是个贪财鬼,得了,家里的帐有劳夫人操心了。” 儿时的玩笑话,年少的美妙憧憬,再长大时遇见的那个人,令自己辗转反侧,牵肠挂肚,亦或是相伴着痴妄傻笑,那些都历历在目。 “臣叩谢!”晚知毕恭毕敬地磕了头,抵着冰冷地面才能踏实点。 顾老给总管封了赏,喜笑颜开。“顾大人,这圣旨我仍需去苏府宣,东西你可备好?” “呵呵,早都备下了,就盼着你来呢。哈哈哈,我与你同去。”顾老对着小侍使了个颜色,立即有脚力好的分头去门外雇车、后院拉东西。不消时,八口厚箱子依次抬了出来,晚知迷茫地看着亲爹。 “乖儿子,未过门的小夫妻啊不能朝相,你且去忙,我去给苏府登门送彩礼。”顾老让总管稍候,去换了件体面外袍,也不管晚知便浩浩荡荡出门去。 晚知深知覆水难收的道理,踏出府门,手往空中一捞,孤零雪花飘落,如落空意愿般想握紧却凝成水珠,再也不见。 第六十三话:一身喜袍一生裁(三) 晚知浑浑噩噩地徒步回府踢了房门,毫无知觉地撞翻水盆架子湿了半幅衣衫,连着沾雪的厚靴子也不除,行尸走肉般呆怔在菱花铜镜前。 “昏黄镜中观,拂倚笙歌散。一念觉万年,万年梦一念。”晚知捏了犀角梳在手心,栉齿嵌入也未察觉,低吟半晌后,随手扔了那梳,骂道:“混蛋祁沐封,你小爷我为你弄成这般模样,你个狗崽子,噗哈哈……”狗崽子,不是亲爹气急时叫唤自己的么,晚知忽地笑起来。 “哈哈哈。”爽朗的笑从身后传来,晚知勿须回头,便觉腰间一紧,落入温柔熟悉怀间。 “笑你个头啊!”晚知空坐感伤之态被祁沐封见了,颇恼羞成怒,扭着腰避开长臂。 “笑我家晚知边吟诗边破口大骂,真教吾等大开眼界,大俗大雅深的吾心。想我都湿成这样了?”祁沐封揽了晚知坐在软独椅上,贴上白希侧脸磨蹭着。 “滚!你怎么来了?不需要伺候着那败家玩意儿侍寝暖床什么的?”晚知被祁沐封紧实大腿硌的不舒服,不安分地掐上俊脸。 “胡说什么。就你能闹腾,乖乖的坐着说会儿话。”祁沐封按住晚知,本想轻吻那唇,不料晚知并不乐意,撅着嘴躲开。祁沐封啜着细嫩的脸颊也不气恼,仍旧抱紧,温柔道:“拿了辰维的兵符刚从校场回来,念着你就来看看。哦对了,手怎么样??烫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细看。” 晚知忙将手藏于袖中,心中思量着:“这些你不必跟我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嗯,说这些是想让你且放宽心,好好地别教我提心吊胆地不踏实。”祁沐封力气大,捏了晚知的手腕扯出来一看,心疼地斥责:“怎么这么不听话?惯得你没边了是不是?仗着我不敢打你,就来剜我的心教我疼的是不是!” “行踪不定的,我怎么知道你今日会回来。”晚知嘟囔着还没说完,就被祁沐封掀过身,趴在铜镜梳妆台前,大掌带了些怒气抽上去,隔着厚衣袍也能听见闷响啪啪声。 “你!你敢打我?!”晚知被按住,踢着桌台叫嚷,气急道:“你反了不成!敢打老子?” “咳咳……”祁沐封就没见过晚知自称老子的,不是小爷我就是本公子我,再不就是小祖宗我,不由失笑。扳过晚知肩膀,绕着额头相抵道:“就是要教训你,好让你长长记性。” 遂从怀里掏出把儿木榆,放在嘴里嚼着,碎了后贴在晚知手上红肿处。“虽想着你定是懒得没管,但走的急,也没带伤药在身上。我不时过来看,若是你还没用药,可等着我振夫纲收治顽妻了。” 晚知难得地没再闹,狐疑问道:“这……你想火攻巷道而战?呃,还是别告诉我吧。” 平日里,晚知各种杂书混着看,依稀记得木榆治烧伤,依着祁沐封的性子,怕累及无辜百姓,定是先着军医备好药草的。 “好,我的晚知不如做军师吧。本意是不告诉你,可是你猜到了怎么办?堵住小嘴可好?”祁沐封利落地含住唇,伸出舌头去撬晚知牙关。 “唔……你等等,我……我有事要说。”晚知微一张口,祁沐封随即毫不犹豫地窜了进去,一寸寸地娆刮着上颌。 第六十四话:半倚肩头半昙光 “别说。我都知晓的。”祁沐封大概能猜到,吸着晚知香she不放开,吮弄了会儿又直往喉间顶去。 “啊?你……”直到晚知气喘吁吁,唇边津液滑落,唇才不舍分开。 “嗯,我。”祁沐封安抚道:“放心吧,日子定不下来的,我要让你皇帝姐夫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旁的琐事。乖,瞧那镜中的人,这般惑人之姿,我断是不肯放手的。” 雕花铜镜前,昏黄的映出一俊秀少年郎倚靠着结实的胸膛上。唇不点而朱,双眸盈盈春水粼动,满面春朝。 祁沐封伸手解了晚知发髻,墨色长发披散至后腰,温柔将其顺了顺撩挂在耳后。“如若哪日,我做了乱臣贼子,行了逆天不道之事,晚知你……” “哼,勿说那么长远的事,谁知道呢!”晚知截住他话头,反手揽住祁沐封脖颈,亲了上去。“现在,我想要了!” 那腰肢弯成优美弧线,翘臀正好磨蹭在祁沐封腿间,隔着衣袍婆娑,燃起热情火花。 “嗯……它很精神呢,笔直挺立,是不是很想我?”晚知感觉到饱满的形状,在臀缝挤压着。 “从进了房就这样,它是你的,你的东西我自然是管不住的。”祁沐封拉开晚知衣襟,沿着突起锁骨一路吻上白嫩胸口。 晚知禁不住的颤抖,舒服地溢出鼻息。祁沐封耐着性子地揉搓着,极尽挑逗之能。 “别弄了,直接进来罢。”晚知被抚弄地濒临迸发边缘,呼吸之间只余祁沐封大掌在身躯各处油走。 “少爷,夜饭都准备好了,您看何时用饭?”房门被轻叩几声,小侍在外面问道。 晚知一惊,早闻得脚步声的祁沐封却毫不在意,直直地冲了进去。 “啊……滚!”晚知不提防,似被猛力贯穿般撞上梳妆台,手忙撑住,回身瞪了祁沐封一眼。 “可是您中午都没用饭,可得仔细着身子啊。”小侍关切道,又不敢走远,在门边站着。 “现在……啊,现在什么时辰了?”晚知一边受着祁沐封恶意顶弄,一边看天色思量着夜间城中排查更严,祁沐封恐有危险。 “过酉时快到戌时了,少爷您……” “等着!一炷香就好……啊,嗯啊……”祁沐封旋着那个点不放,晚知全身都酥麻了,声音自然变了调,软软糯糯的。“快滚!” 房门被铜镜砸地咚的一声,小侍不敢招惹晚知,忙颠颠地跑远了。 “嗯?中午都没用饭?”祁沐封危险地眯着眼,在那处戳着徘徊绕圈。 “他胡说的!啊……”晚知惬意地被撑满,渗出滑液来。 “呵呵,一炷香就好?嗯?”祁沐封试探地轻微腾出又大力进入,圈着晚知的腰在他耳边呼气,含住白玉般耳垂。 晚知受不住嘴里轻声叫嚷着,混乱中宣泄而出,抖着身子瘫软在祁沐封怀里。“啊……不要了。” “自己舒服了就不要了?嗯?晚知,那你想要什么?”祁沐封加快律动,压住晚知双手,十指紧扣不分离。 “啊……我……”我想要的,不过是你一世安稳,与我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一心人。 不管被放逐到哪个海角天涯,守着韶华。 席地坐在浓荫遮蔽的窗棂下,沏壶闲茶。 翘首盼着远处再问你祁沐封,何时归家。 好相携相依执手锄盛放繁花,日落烟霞。 厢房铜镜描我眉黛拢我墨发,共一烛蜡。 隔世山中细闻外风雨淡笼沙,枕臂夜话。 第六十五话:离别未期然(一) 祁沐封像是跟晚知那句一炷香置气来着,硬是折腾了大半时辰,直到晚知腿弯打着颤,虚软地挂在祁沐封腰上也缠不上去了,连声叫饶才放过。 “再有一次这样的,我绝不手软。”祁沐封也怜惜着他,轻易抱起晚知来,放在矮榻上坐好。 “嘁,我看不是手软吧,是……”晚知脸紧贴着祁沐封胸口嘟囔着,光裸的修长双腿有些凉意,将祁沐封外袍踢腾散开,缩了进去。 “就会事后逞英雄,刚才是谁哭着喊着求我的?”祁沐封托起晚知的臀,大掌捏上揉着。 “哼,别说话了,就这样抱一会儿。”晚知撅嘴撒娇,心累身子也乏了,提不起劲来,就想窝在温暖有力的臂膀里不出来。 “嗯,你乖乖地听我说,要吃饱饭,不能再由着性子糟践自己的身体。要睡好觉,我不在你冷了就塞几个小暖炉,实在睡不着就抱着被子揍几拳出气。要顺着顾老,他在朝中比你见得多识得广。要……”祁沐封想着说着,好像怎么也说不完。 “我只有一句,你好好活着,我等你。”晚知闭着眼,在祁沐封夹袄上留下一片湿痕。 “嗯。”祁沐封吻着晚知发顶,看天色渐晚,想留也不能。 “爷,城郊出事了。”暗卫没见人影,只闻得其声。 “你娘的!怎么还有人!”晚知才惊到怎么还有人围观,自己刚又迭着声放浪忘情叫着,顿时炸毛跳起。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咳咳,没事。”祁沐封忙按住他,暗卫并不在房内,隔空传音而已。城郊集结着辰维和祁家留在京城的全部亲兵,恐是遭人偷袭围攻,现在没个主事儿的,可想情势危急。“晚知,我走了。” 晚知不吭声,略微点着头,双手却是紧紧搂住劲腰不松开。祁沐封叹了口气,握上他的手,放在唇边一根根白嫩手指细细吻着:“乖,等我。” 话音甫落,身形腾起从窗口跃出又细心关上。晚知头拱进落在矮榻的外袍里,深深的吸气。歇了会,决定赏脸听祁沐封的话,拉开房门去吃饭。 “装猴子玩什么花样呢?”见厅外一小侍搭着梯子在屋檐上摆弄着,晚知腰有些酸,揉了揉皱眉问道。 “啊,少爷,我掰那冰柱子呢,您要不要?给您挑个又粗又长的吧!”小侍左手挽着小筐,里面有不少根了。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可以吃么?”晚知看城中一片宁静,心情舒畅了些,说不定祁沐封啥时候又溜回来了呢。 “就玩嘛……”呃,要不你吃一个我看看。小侍心里想着,没敢说出口。 晚知摇头轻笑着跨进厅,不多时又折回,吩咐道:“给我捡个破瓦下来……嗬,没让你扔!靠!想砸死你少爷啊!” 小侍吓得跳下梯子,在晚知脚边捡拾着瓦片:“少爷说要破瓦,咱府上都是新修葺的,没破的啊,就只好……” “蠢才!”晚知赏赐了个白眼,示意小侍跟着进来。“把这瓦送去柳状元府上,就说侍郎打早上回来就气血攻心一病不起。” “哦。”还有人大腊月咒自个的,真稀奇了。小侍内心腹诽着,忽然想到:“少爷,我不晓得柳状元家住哪啊。” “废物!长嘴……”晚知拍着桌子吼了声,和这小侍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哦哦哦。”小侍哭丧着左右开弓,一下下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子。 “……呃,我不是让你掌嘴,我是想说,长嘴干什么使的,去问啊!滚滚滚,快滚远些!”晚知扶着额,头疼不已,枕在手臂上哀嚎着。 第六十六话:离别未期然(二) 小侍微肿着脸捧着那瓦片,在厚积雪地上留下一溜鞋印子,不过倒也不那么蠢笨,知道先去吏部值掌处打听,探得柳状元并无府邸,只在吏部后院单批了一间屋子住下,小侍推门进去时,柳状元正边咬着馒头边凑着烛火看卷宗。 得知是晚知派来的,柳状元板着的脸有略微松动了些:“顾侍郎可好?” 果不出少爷所料,既然问了,小侍忙按晚知交待的说,见柳状元眉头紧锁,似有担忧神色,半天不言语。站着无趣,只好讪讪道:“呵呵,柳状元也不就点小咸菜,也有些滋味不是。” 柳状元想那美人受了莫大委屈,胸闷气郁致病实在教人心疼,叹了口气道:“此事也怪我,少不得让顾侍郎多担待些了。” 小侍想起瓦片来,递上去笑着:“柳状元,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走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是何意,少爷真是勤俭持家贤惠无双,官场深似海啊! 柳状元伸手接了,刚摘下来的青瓦,上面沾了融雪,湿润粗糙。左看右看又用袍袖擦了擦,灵光一念,突地浮现出声嘶力竭的晚知,满面血泪地如泣控诉: 上邪!我不消与尔辩驳,累瓦结绳,吾一世清名垢损之,自是不愿毁方瓦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吾观之,你柳状元如土鸡瓦犬耳,徒有虚名!万事不成三瓦,如今桑落瓦解,汝仍冥顽不灵,本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且反复思量,与尔共 朝同僚,略一提点,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 打他个娘的! 打他个娘的!打他个娘的! 柳状元深吸了口气,被那气势压倒,后退几步撞翻了桌上蓝花边瓷碗上支着的半拉馒头,愧疚道:“带话给顾侍郎,我定会替他讨了这公道!绝不枉费他一片赤诚,以柳某顶上乌纱作保!” 此时,晚知在府内吃了大半碗米饭,还没进房就打了个结实的喷嚏,头昏昏沉沉地,脚上也使不出力跟踏在棉花上似的,栽倒在地的瞬间,无语恨苍天!我这乌鸦嘴是在护国寺开过光的吧!竟一语成谶! 陷入无边黑暗后,有一亮光闪动:护国寺,清益还被困在护国寺! 晚知醒来时,房内弥散着浓郁草药味,挣扎着起身几欲作呕。旁边打着瞌睡的小侍腾地站起,拖来痰盂盆子,又端着碗道:“少爷你可醒了,来,把这碗药喝了。” 一股腥苦之气袭来,晚知劈掌将其摔了,“拿走!” “你个狗崽子,不吃药怎么行!再去煎一碗来!”顾老踹了门进来,几步走到床沿坐下。 “爹,你怎么来了。”晚知倚着不想动弹,无力问道。 “你说你办个案子,怎么会弄成这样?肺受了震荡,手也被烫,还惹了风寒,如今连皇上都被惊动了,派人来问了好几次。”顾老用手背试了试案几上的茶壶,温的,倒了半杯放在晚知手上,道:“润润嗓子。” 晚知闻言吓了一跳,用力缩了缩身后那密处,还好,没上药。再移眼看祁沐封外袍仍旧落在矮榻上,不愧是本小爷调 教出来的小侍们啊,房内物件均不敢乱动。 外袍……祁沐封的,晚知盯着那袍上绣着的花样,忽生一计。 第六十七话:略施小谋计(一) “咳咳,爹我已无大碍,那案子……”晚知思索着那小计谋的可行度,莫还未出手便被识破反倒栽了。 “前天柳状元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被皇上砸了几砚台,又扣了半年月俸恨不得拖出去打几廷杖。他也是个硬性子皇帝到底持不过,最后还是准了。让带五队禁卫,以备不时之需。”顾老颇有些欣慰,这孩子犹在病中还未下榻仍记着公务,不愧是我顾家的崽! “哦,他会带兵么?别教人反了他。”晚知面上平淡着神色如常,心里恨不得跳起狂呼干得好!舍得一身好苦肉,铁血真汉情谊修! “新提了几个队长,都是年轻有为身手也好的,都是为皇上效忠,自然不会去为难他一个文弱书生。”顾老收了晚知的杯子,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喝了药再修养几日,案子暂且搁下了。” “爹,那药我喝了也没用。”晚知低垂着头,手在锦被之下使劲掐了大腿一把,咬紧下唇眼眶一红立时涌起湿意。 “说什么话!那是御医亲自来瞧开的药,怎么会没用!”顾老皱着眉,看他难受不像假装,也不敢过重语气。 “您不知……我……”晚知欲言又止,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有什么就直说,支支吾吾的不成个样子。”顾老有些急,平日里不是这般模样。 “其实,在我昏迷的时候,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迷迷糊糊地被领着去了荒地,黑乎乎的没有人影,只听到喊冤叫屈的细微哭声。”晚知边笑声说着边偷看顾老神色,没有斥责自己信些牛鬼蛇神的就说明有戏。“我可害怕了,想跑又跑不了,唯恐被小鬼抓了去。突然,我……我看见我娘了!” 顾老被晚知瞬间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后背的寒毛直立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是太过思念你娘亲了,小时候你也是,病了就喊娘。” “不是,娘她是来帮我的,她说我命中有此劫难,必须去寺中找一高僧化解。不然的话,就下去陪她。”晚知缩在被中瑟瑟发抖,带着泣音抽着鼻子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想着我若是去了,爹你一个人多可怜啊,唉。” 顾老猛地站起,拍了桌子吼着:“你这狗崽子,说什么胡话!去拜拜神佛还是什么难事么,你娘也真是,好端端地吓唬孩子干什么。” “爹,娘她还差点要带我去呢,幸亏我机灵再三保证自己醒了就去绝不耽误。而且,看那路边景色,像是去护国寺的呢。”晚知在心里对着娘亲磕了响头,拿您出来压着爹对不住了,实在是万不得已啊。 “别想了,等会我就去守城那里走一趟,看谁当值请个牌子。”顾老叹了口气,玄乎的事儿多了,宁愿信其有。 “还这么麻烦啊,要不不去了吧。”晚知心下顿时一惊,城中戒 严到这地步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唉,出了城还得当心着呢。多带几个小侍跟着,不太平着呢。城郊那几个王爷的亲兵不好对付,前几日皇上只是派了人去勘察围场,路过操练校场,不曾想竟闹出误会,几个沉不住气的东西居然打了起来。”顾老掖好晚知被角,眼中一片漠然。 误会?那日祁沐封走时明明是说遇突袭,现在看来,双方试探倒还没至不可收场之地。 第六十八话:略施小谋计(二) “哦,都是群兵痞子,言语上计较着也着实寻常不过。爹,你别担心,我见着那些人绕过去就行了。”晚知乖巧地在被中露出个尖下巴来,带着讨好的笑跟猫样柔顺。 “明日去的时候还是小心些罢,你既无大碍那我便先回去了。”顾老提步而出,关上门后在外间又不放心地对着小侍嘱咐了几句。 门吱呀轻响带着脚步声渐近,晚知听得了忙阖上眼装睡,小侍放轻了手脚转来转去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敢拿命去喊了晚知起来,只将瓷碗放在案几上走了。 晚知竖起耳朵听,远近都没了人音,忙坐直起身来,对着虚无空中道:“祁沐封没事吧?” 半晌得不到回应,晚知紧张起来,形势危急人手短缺到暗卫连都抽走了么?“爷好着呢。”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估摸着再不发出点动静,那床上的人都要跳下来烦躁不安到挠墙了。 “那你刚怎么不答话!”晚知立时松了口气,手握成拳狠狠砸在锦被之上。“嘶……” “打了个盹。”毫无温度的悠然应着。 “……”晚知火气撒不出来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好不容易气顺了点:“带话,明日小岔道,我等他。” 左等右等确定再没了交流,晚知心中将暗卫全府家禽家畜问候了个遍,准备蒙头睡上一觉时,又想到自己答应了祁沐封的,现在肥膘没养出来还反倒病了场,思量了番伸出双手捧了那瓷碗,屏了鼻息连灌了几口喝下,药汁苦涩压着舌根,晚知吐了吐舌头,轻声撒娇道:“好苦啊,喂我吃颗糖嘛。” 自然是没有那温柔地爱哄,晚知跳着脚下地踩在圆毯上去寻在街上买的麻糖糕点,却怎么也找不到,也想不起来放在哪了。踱步转悠着捏起祁沐封外袍,袖袋中还剩的有些木榆,再看自己的手好的差不多了,只有些红痕。 “小爷可怜惜着自己呢,就你爱多事,睡喽。”晚知学着祁沐封那日一般,将那药草放在嘴里嚼了,敷在烫伤的地方,满意笑了笑。 翌日,晚知起了个大早,梳洗规整好就开始催了。“这天都亮了,怎还不走?” “小少爷,这个时辰城门还没开呢,咱去了也是在门边上候着。”老管家耐着性子解释道。 “王伯,你看我气色怎么样?咳咳,别吓着菩萨了。”人家才不是为了好看呢,只是那人嘴又碎,一点不好就各种唠叨个没完。 “小少爷病了还未大好,面上是有些苍白的。”老管家仔细看了看,如实说道。 “哦。”想要面色红润,脸拍肿了也不见得好看,晚知忽然想到,扭捏地又问:“哪咱家有没有剩下的红纸……” 晚知跟做贼样回了房,梳妆台子上除了木梳和几个简单的发簪子再没别的了,更别说胭脂水粉物什。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拿起红纸一抿,红唇一抹泛着水光,映着白嫩面庞煞是好看,起身又坐下对着铜镜照了照,无师自通地化了点红水拍在脸颊边,顿时明艳照人。 第六十九话:略施小谋计(三) 城外护国寺官道小岔路口,漫天大雪。 晚知掀帘子下了马车,搭了件大麾道:“既是来拜佛求佑的,就该诚心。如此我便下车徒步上去,你们候着吧。” “这……”跟来的小侍有些为难,临行前交待要好生看着的。 “听说真心来求的善男信女该顺着石阶一步步磕响头直到大殿,我不好教你们陪着,去寻个避风的地儿喝点热茶,或者快晌午再来接。”晚知屏退一众小侍们,独自拿了两捆长香,缓缓拾阶而上。 从小路上山的人不多,还有些是赶早进奉下来的。厚厚的积雪一脚塌下去没过玄色锦靴,裤腿边也沾上湿痕。瑞雪兆丰年,来年会有好收成的吧,可是现在的粮草只能从城郊田地佃户征收,有多少亲兵,也不知够不够。晚知正出神想着,脚下一滑,险些滚下山去。 “这位公子,小心些。”腰侧间被一只厚实的大掌扶住,熟悉的气息离得很近。 “雇个脚力挑夫上山需几个钱?”晚知往背后一伸手,立即被温暖包裹住。 “晚知,看见你好我便走了。”祁沐封捏着那细长手指,翻来覆去地亲吻着。 “有这么急么?”晚知抽回手来,一手抱着香太费力了。掂着拢好,接着道:“可有什么缺的不?” “不用操心,都好。”祁沐封言辞闪躲,快速答话。“要说缺,还真是差个主帅夫人。” “不说算了,我不稀得管你那闲事。”晚知撅着嘴扭头不看他,自顾自地往上走。挑了主帅么,那辰维定是还没出来。 祁沐封跨了两步跟着道:“我看你这小嘴这么红,是偷吃什么了?教我尝尝。”食指往唇瓣上一抹,极快地凑了上去,用力吧唧一口随即分开。 “啊!不够,我还要!”晚知还未来得及配合伸舌头,祁沐封的唇就已经离开,只抱着手臂温柔笑着。 “赶明让你亲个够,乖。也不把帽子戴上,落了满发的雪。”祁沐封只是说着,也不去拉起大麾后的搭帽。 晚知皱眉嗅到细微的血腥味道,再加上他一直不靠近自己,定是伤到哪了。“现在就要!就亲就亲就是要亲!”边说着边往他跟前凑去。 祁沐封无奈让开,轻笑道:“这石阶窄,别在这儿闹,晚知……” 晚知屈起膝盖往他胯间一顶,祁沐封怕若是躲避,恐将他摔了,只得一手按住作恶的腿,一手揽了晚知入怀。“这般没个轻重,真踹啊,到时候没法子让你舒服了,看你朝谁哭去。” “是这儿么?疼么?流血了么?是不是很重的伤?”说到后面,晚知抑制不住地哽咽着,头歪在祁沐封肩膀深深地吸气,手上却是轻柔地按在他左腹上一点,似婆娑着那外袍布料。刚就见他右肩微微向前,这不是他习惯动作,那么定是伤在左侧有意护着。既是能走,下肢无碍,龟息吐纳无杂音,肋间无妨,那差不多是这里了。 “小伤,中了流矢,拔 出来就没事了。我早上还吃了八个大馒头呢,好得很。”祁沐封对他七窍玲珑心是又爱又恨,自己特意穿了暗黑多绑了几层棉布,竟还是教他看了出来。 “我咬死你!”晚知张口对着脖颈啃下去,不敢去想那轻描淡写的一句隐藏着的血光,光是听着心口就堵地发酸。“呸呸呸!弄了我一嘴毛!” “哈哈哈。”祁沐封外袍领口一圈毛边,晚知下了劲胡闹,可不是塞了一嘴的么。 第七十话:略施小谋计(四) 更新时间:2013-5-22 19:26:56 本章字数:1700 “笑什么笑!祁沐封你个混蛋!”晚知胡乱往嘴边一抹,抬步往上走着,潇洒朝后一摆手:“既是见了,我这便去上香了。求个姻缘什么的,听说算的可灵了呢。” “你的姻缘不用求,佛祖说了都不算,只有我才能定。”祁沐封狡黠笑了,“晚知,乖乖的吧。” “我还有正经事要办,不与你多论。”晚知心中甜蜜到开满了花。 “那清益之事,全凭夫人做主了。”祁沐封自然知晓他冒险来看之用意,得一知心内人如斯,夫复何求。 “快滚!谁是你夫人,我呸!”晚知勉强不往背后看,这样就可以不用知道那人是何时离开,身影孤寂怆然。心里数着跨过九十九台阶,站于高处檐台边,还是憋不住地望去,那人黑色衣袍连一角都没留下,早跑没影了。 晚知空出一手揉了揉鼻尖,有些发酸,轻声道:“登徒子!让你滚就滚啊……” “啊,晚知哥哥!”一娇俏女音在晚知耳边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还在迷瞪这声怎么这么熟悉。 苏安薇提了裙裾跑来,难掩开心神色道:“晚知哥哥,你也来啦。” “哦,小蒜妹啊。”晚知淡淡打了声招呼,闪身避了些,这么窄的道,别被那傻姑娘冲过来的蛮力撞到山底下喂了野狗,大事还未成呢。 “咦,晚知哥哥是不是病了,怎么这般无精打采的。知知也是,小鼻头本来是凉凉的带着湿气,前几天摸得时候干的很。”苏安薇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在炭火旁边烘的吧,多给它喂点水呢?”晚知也拉起家常来,那杂毛小土狗也怪好玩的。 “嗯嗯,是呢。它太懒了都不愿意出去,光偷吃零嘴儿,都肥了一圈呢。嘿嘿,还忘了谢谢晚知哥哥,那家的糖可好吃了呢。”苏安薇眉眼全飞着粉红泡泡,跟着晚知往寺门口走着。“那天晚知哥哥没来,但是我知道你记着我的。我娘没叫我出去看,可是她说了,那几箱子东西都是顾大人提亲来的,最后那个抱了大袋子糖的小侍是你派来的,让我别辜负了你的心意。” 晚知这才记起,那天手伤之后是让小侍拿了各式糖点的,不曾想却是碰上一众抬箱子的,恐怕是跟了提到她家去。“不是,小蒜妹,那是……” 还来不及辩解,就看见在门口大石上歇脚的苏夫人,晚知只好截住话头,躬身行礼道:“苏夫人。” “呵呵,顾侍郎也来了啊,我带薇儿来拜拜,那就先进去了。”老规矩,未过门的不好朝向。 “嗯,苏夫人请。”晚知毕恭毕敬地拱手道。 苏安薇蹦蹦跳跳地回头对着晚知吐了吐舌头,用口型道别。晚知也边笑边轻点着头,立于垒了厚雪的树下,任发丝被山顶寒风吹扬起,唉,叹了口气,看白茫茫的一方世界,竟难觅清净之处,念及此忽泛起的无力感令晚知不由倚靠在树干之上。 “啊啊啊!!”扑簌的积雪砸下,晚知跳着脚从枯树枝蓬起的雪顶里窜出来,满头满脸都是碎雪沫子。 晚知也不敢恼,低眼瞧了四下无人看他,往头上扒拉几下忙状似悠闲地往寺中踏步而去。 第七十一话:命中终须有(一) 护国寺中人也不多,扫地僧人将大殿前面的雪铲去堆在一旁,竟有半人之高。晚知有模有样地进殿烧香磕头,捐了香油钱,眼却四下扫着,滴滴溜溜地转悠。 奇怪,怎么见的都是些秃脑袋,不是说被困在这寺里么,可见着都是来去自如的人呐,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知在铺了石条台子的廊檐上转悠,一算命的支着方桌赚着生意。“这位公子我看你面若……” “求神棍行行好,别说成么,我不想知道命数。”晚知撇嘴抬步要走,奈何那人挡着道,不让开。 “小公子您富贵相好福气啊,看来你这喜事近了,而且命中有子,此子往后定成大气。”算命的掐着手指,眼半眯着语气神秘道。 “你信不信我掀你摊子啊!说什么屁话呢!咳咳,不是,这银子你拿着,再算!”晚知顿时怒了,怎么会有子!祁沐封又不能生啊!这是要逆天而为么! “哦呵呵,公子您一生衣食无忧不愁钱财……”算命的半仙接过银两,更是合不拢嘴乐呵。 “停!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听见没!说!我这一辈子无妻无子!”晚知气得脸涨红,本是不信这一套的,但在这寺庙里,总害怕算准了。 “这……可公子你,唉,斗数之主紫微星就是落到你第一子身上,是天意啊!”算命的喋喋不休地开始通过面相讲解,晚知一脚踹翻那摊子,签文散了一地。 “哼!”半仙终于恨恨地闭了嘴,跑了几步蹲下身子去捡。 晚知也觉有些过了,毕竟无冤无仇,将荷包放在他旁边,别扭着小声道:“你就当没算过这命吧,我……啊?”原先没注意到,这一低头垂目竟见到雪地上的鞋印子!僧人都是罗汉鞋,底子棉布纳成,而这印记明显是厚底官靴踩 踏而致,那就是说,院中藏有禁卫! 那算命的形形色色人都见过,自然不与他计较,规整好后规矩地坐在摊子后面有些顾忌地目送晚知远去,心道自己坐镇护国寺,帮人看相四十余载,怎会走眼? 晚知一路也没遇上旁人,越到后院人是越少,连人声也听不大见了。空荡荡安静地有些奇怪,脚印也难再寻了,僧人起居都在此处,早课后又是踩得杂乱不堪。 “呃,施主你是找弃尘小师叔的么?”一虎头虎脑的小沙弥过来,手里捏着雪团啃着。 “怎么吃起这个来,冷不冷?”弃尘是谁啊,寺里的香客都来找他?晚知不动声色地想着。 “不冷,就是渴了。嘿嘿。”小沙弥天真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小师叔呢?”晚知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头顶,这么大冷天的还下着雪,就这样跑了出来。 “因为你的衣服好看啊,小师叔往后山去了,施主你看,从那个小门出去就行了。”小沙弥指了指身侧,让出道。 “多谢小师傅了。”晚知心中狂喜,那清益定是在那里,不然在寺中还有谁衣着光鲜,还光明正大地骚扰僧人。 第七十二话:命中终须有(二) 晚知顺着那小门出了,后山是一片杉树林,光秃秃地枝叶掉了不少,小小的也藏不住人,还没走近便听到细微人声。 “你……你放开!”一个陌生年轻声音,清冷有些别扭。 “什么啊?我怕你摔倒才扶住你的,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呐。来,别动啦。”呆呆的好像很无辜的样子,是清益吧。晚知也不太确定,祁沐封的几个酒肉朋友都不大熟悉,见了脸能认得就不错,想来应该是,那就遁声接着往前走。 “那你怎么还搂着我不放!”气急败坏的,但晚知听出大多是因为羞涩。 “不是啊,就摸起来很舒服,让我抱一会儿吧。”可以想象那恬着脸的怂样儿,还真说着大实话呢。 “阿弥陀佛,出家人戒嗔戒躁戒色,施主你别……啊……”突然发现走近的人,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晚知紧盯着那年轻僧人烧红的脸,俊俏清秀的小脸是挺好看的,衬着一身袈裟本该是严谨超然,现在却在另一人怀里瘫软娇羞地差点被吻上。这也太香艳了吧!晚知毫无坏人好事的自觉,一声不吭地使劲猛瞧。 “咳咳,这位公子看够了么?”清益将那位弃尘小师叔按在胸膛上,面色不善道。 “还没,你们要继续么?”还没见过大白日在林子里这样那样的,继续还是不继续,啊呸,关我什么事!晚知回过神来,脚上踢着雪不知怎么开口,这混蛋王爷要是不认识自己怎么办,要张口说我是祁沐封的……呃……算是什么呢。 “哦,你是顾老头子家的小公子嘛,是不是?”清益本一心放在弃尘身上,现打量着晚知才想起来,这不是祁沐封的……呃……怎么说才好呢,啧啧,听说脾气大得很战斗力极强,祁沐封每次一听到这小美人儿的传话就得颠颠地滚回去,耳根子要多软有多软,可以想象跪在地上好言好语哄得那个熊样子哟,啧啧,传言膝盖上全是伤疤背上更是挠的不成样子,万一惹恼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嗯。”晚知淡淡地点着头,心中颇有些不爽快。那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敬畏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不要命地赶来通风报信的好么,居然不信我?还有,老头子,说谁老头子呢?祁沐封个臭流氓还知道尊称声岳父呢,呸呸呸,我这都想些什么啊!晚知收拾了下情绪,清了清嗓子道:“这寺里还安生不?” “无妨,左右都是我的人,禁卫在外圈围着呢。城里……怎么样?”清益也正经起来,放了弃尘只牵了他的手站好。 “不太好,稍有不慎就断了后路。你带了多少人?突围冲出去,有没有可能性?”晚知直接了当地问了,对上弃尘不信任的眼光忽然惊觉自己的身份是皇帝的小舅子,站在什么立场还问这话,本就不熟难保清益怀疑。又忙改口道:“呃,不用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样的。唉反正我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诶那个……” “不用顾忌,有话就直说啊。”清益笑着打破晚知的尴尬,是双面间谍还是真来救自己,说不清楚。真信还是假信,也说不清楚。 第七十三话:命中终须有(三) “你在这高处能看到城中么?”晚知上山时从九十九阶檐台站定后,可依稀看见些。 “手下自有人可见,只是恐怕看不那么清楚,不知你想说是何意?”清益心中思量着,祁沐封怎不自己来带话,派了他来,莫非已危急到这般地步? “若是你见到城中现出火光,大片大片的,就立即趁此机会同时发难,一举……”祁沐封没说,可晚知猜着是这样吧。祁沐封他是心中算着大策,自己只有些小谋。 “一举……就反了?”清益吸了口气,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曾想来的这般快,都准备好了么。 “我不管反不反,我只要祁沐封能好好地,如今的情势我不多说你也知晓,该如何应对你自己看着办。”晚知心中忽然有些难过,这便是反了么,顾家祖上满门忠烈,到了自己这里,便是要做那叛 国之人么。 “那你待他可是真心?那你要如何自处?”清益记下,对上晚知眼眸,想寻求更多。 “我待他是不是真心不用告诉你,他自然懂得。如何自处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也没想好。”晚知大恸,觉得呼出的气息都是压抑的,便拱手漠然道:“要说的都说完了,走了。” “多谢,我不知该怎么说,就……保重!”清益知他两难境地,不再设难,朴实地道别。 晚知转身就走,头重脚轻地也麻木了,这些天来只想着怎么救这几个闲散王爷,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与皇帝姐夫作对,陷全家于不仁不义之地。可是现在就两条路子,走上了一边就没法再回头了,说好了与祁沐封一起生一起死是没错,可爹和姐姐还有顾家上下多少代的清誉都要毁了么…… “施主,等等!”行至寺中门口,便听得喊叫。是那个初见的小沙弥,撒丫子跑了过来。“施主,我小师叔说这是给你的护身符,亲手做的请方丈开过光的,可灵验了呢。给,一对儿。” 晚知道谢接了过来,小小的两只素色刺绣锦囊,打开绳结来。里面装着极其小的字誊写卷起的金刚经,几颗五彩石子,各一半铜钱,还有盐粒子,一张符贴。想来是用心而做,与求得的叠成三角的符纸再用红线穿起明显好看些。 下山时晚知特意看向四周小道,外围圈着,圈了多大,又有多外围,到底那呆子有没有把握。可惜,没看见一个疑似禁卫的,自己倒被山风吹得浑身冰冷快支撑不住。如何来就要如何回,数着步子踏下,这天下之大,太过寂寥,原先不觉得什么,现在很是怀念。 “少爷总算下来了,府里都……”山脚下候着的几个小侍在马车边上急的团团转,远远地迎了上来。看晚知嘴唇发白,忙塞了个手炉暖着。 “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晚知不妙预感,脑中轰然猛地一震,浑身紧绷起来,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 “老爷上朝时忽地晕倒,被送回家来时人事不知啊。” “少爷!你别急,快上车。” “驾……少爷啊,现在你是主心骨顶梁柱,可千万地要稳住啊,” “少爷,几个御医都在府里呢……” “少爷……” 晚知耳中鸣响一片,分不清谁在说些什么,混沌成团混乱地化不开。 第七十四话:命中终须有(四)+入V 赶回家里时,小侍们在后院门外拥挤着站了一片,见了晚知回来忙让出条道来。 晚知觉得腿脚都不是自己的,被老管家推着进了房间。屏住气连呼吸都是沉重的,已经好久没来爹和娘亲的房间,踏步进入竟和记忆中的没多大变化。几个御医围在大床边轻声商量着,晚知腿一软不自觉地跪倒在床边地上,颤抖着握住顾老的手,贴在脸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扶过自己蹒跚学步的大手,有力到曾是自己的倚靠,能不费力地举高高,指节的厚茧曾教会自己捻墨执笔,拍着自己发顶教训或是爱抚,不管怎么样,那都是爹的感觉,此时抬眼看向那床上不动的人,平日里嗓门不小脾气也大,怎么就这般牙关紧闭,双目不睁呢。 “如何了?还……还有得治么?”勉强说完,眼泪扑簌砸在被面上,晕染了一片湿痕,怎么也擦不干净,水痕顺着眼角淌下来。 “顾侍郎,还请放宽心吧。起病急骤来势凶猛,顾老这是中风了。还在宫里时,端妃娘娘就求了皇上赐予保命丹药已服下,等神志渐醒再待我与几位诊治。”一位年纪较长的御医与另外几人使了眼色,凝眉道。 “多谢。”晚知心中稍安定了些,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回了,自己又不懂,只能静静地等着御医说下去。 “只是……作为医者,我定是要说些实话。”老御医捏了捏顾老的半侧手臂,严肃着。 “嗯,您请说。”晚知感觉顾老的轻微动弹了,扭头转向御医道:“您看,刚我爹动了下,是不是就快醒了?” “先把这药灌下,是补阳还五汤,好回阳救逆祛瘀通络。我们商议着用汤药攻其内,针灸攻其外。虽是有八成把握救人一命,但总归有些后遗之症,这个侍郎要心中有底啊。”老御医查翻了顾老的眼睑,离醒来还需些时日刚只是无意识地,耐心对着晚知解释。 “嗯。”晚知胸中极闷,压抑着差点哭出了声。 “也不那么乐观,这病是善行数变变幻莫测的,李老可莫要夸下海口了。”另一御医忍不住脱口而出,本就颇为棘手,现在做了保证难以兑现。 “我与顾老交好,当年顾夫人……唉,在这般年纪里顾老算是硬朗的,咱不能没了信心。”李御医也有些怆然。 “求李伯伯,要救救我爹……”晚知看向他,并不认得。但听他那语气,想来娘亲也是他医治过的,那时自己还小不记得也是寻常。 “定要是拼尽全力的,来,喂药吧。”李御医摆手示意都出去候着,“顾老肾气不充窍闭血枯、筋脉失养神衰肢废,故要静养,药我去交待外间小侍按时熬了,过几个时辰我再来取穴施针。” “嗯,有劳李伯伯,王伯你去招呼几位大人,我在这儿守着。”晚知站起身来,吩咐着。 半侧着顾老的肩背,一勺勺往内小心喂着,顾老吞咽极慢,晚知生怕呛了。等到小半碗药尽,晚知背后也是出了层汗,虚虚地半坐在椅子上歇了会,打量才觉出这屋子空荡地,摆设竟和原先娘亲生前无异。 未绣完的鞋样子静静地放在窗边案几上,旁边杂乱堆着手札书薄。繁花怒放时节,微风徐徐,吹着花瓣散落进来,两张藤条圈椅并排摆于前,娘在左边绣花爹在旁边捏着书本看着,两人时不时地低声说几句家常,相偎相依。 晚知抹了眼眶,模糊一片,对上房中挂着的娘亲画像怔了半晌,口中喃喃自语道:“娘,我不孝,舍不得爹去陪您。娘您在天之灵定要佑得爹渡了此番劫难,不然……我和姐姐就成了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了,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 闲散王爷么么哒此书于明日入V,希望亲爱的们能继续支持小米,嘿嘿,给各位大大鞠躬拜谢了。 讨论文中情节或以文会友,可加作者公告里的Q群号或者新浪微博ID为小米的体育书,本书的简介里是我原创的一首词,也是大纲,一定要说明的是不会虐。我身边的朋友有很多是男同,我们腐的很开心但他们面对现实却实在是很辛苦,这种辛苦和文中一样,不是两人不爱了,而是遭受世人冷眼,与要背负沉重的责任。 他们需要承担很多,就像祁沐封和晚知一样,是彼此的倚靠,割舍不了,旁人也再难插足而入。 哈哈哈,那么且看V中,晚知怎么助祁沐封一臂之力,小谋小算计招招不断。祁沐封如何护得晚知周全,温柔宠溺秀甜蜜。当然是肉汁鲜美,文艺范儿走着! 第七十五话:来去急影寒 巷道之火连 “少爷,兵部的张大人前来探望,要不要请他进来……” “少爷,礼部……” “少爷……”聒噪的声音嗡嗡地在耳边挥之不去,一遍遍地来请示。 “打发走!就说老爷需要静养,一概不准进后院来!”晚知这几日在顾老身边伺候着,不眠不休本是累极。好在顾老情势有些好转,有时候还能睁开眼,许是神志还不大清楚,只能勉强眨眼示意能认得晚知。 “那礼盒……”东西可不少呢,有补品还有辟邪的玉器之类的,有的直接送了礼金过来。要是不收的话,岂不可惜了。 “东西留下,人都滚蛋! ”晚知烦躁不安,随时都有掀桌拍案的可能。 唉,就怕府里人手不够,将侍郎府里的几个也调了过来,只留一两个看家护院的。小侍们的月钱也都翻了倍,好让他们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朝中的些大臣们偏生要赶在这个时候来看,还不够添乱的。 “呃,是……”小侍不敢忤逆,颠颠地跑远,这主意甚好啊。不过,不一会儿又闲不着地跑过来道:“少爷少爷,苏府的……” “滚啊!”晚知一脚踹到门板上,自己忙得脚后跟都能把后脑勺铲喽,这刚端起碗,饭还没咽下去呢,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了! “这恐怕不太好吧。”是您老泰山啊,发脾气也不是这时候吧。都还没过门呢,就给人脸色看? “苏府?你是说……哦哦哦,赶紧请进来啊!一群废材!”晚知这才绕了过来,一推碗碟盘子,不吃了!再用帕子随意抹了嘴,整整衣衫,站起身来走到院中迎接,面上堆着笑。“呵呵,苏夫子苏夫人你们来了,家中事儿多,有些怠慢了。” “这说的什么话,全靠侍郎一个人撑着,挺不容易的。才得了消息的,怕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苏夫子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若是爹醒了知道你们来看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晚知眼见着小侍端了大瓷碗进去,是该喂药的时辰了。 苏夫子自然也看见了,连忙说道:“呵呵,你们这都忙着,那长话短说吧。本是于理不合,但事发突然凡事也都将求个情字,又是皇上亲自御笔指婚,那倒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嘛,也就不说那么些客套话了。让薇儿过来搭把手,这孩子一直着急想来尽尽孝心,我们想也不倒至于添乱。”苏安薇咬着下唇颇有些害羞地站在苏夫子身后,一直拿眼瞅晚知。 “啊?”晚知吃了一惊,确实除了老管家旁的人自己也不放心,这小蒜妹傻傻的指使她干干活,倒倒夜壶也不错,只是…… “侍郎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苏夫子皱着眉,这事儿都是薇儿闹腾,非要送着过来,万一还没成婚就先弄大了肚子什么的,诶不过,这婚约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没有没有,就是怕委屈了她。”晚知不能拂了苏家的好意,确实这也可行,情理上都说得通。又有几个小侍拿了棉巾端着盆子进房,晚知急的拦住一个问着:“是怎么回事?” “老爷把药吐出来了,喂不进去啊。”小侍就是听了吐的一地,急急解释道。 “都干什么吃的!怎么喂的!我来!”不能勉强的灌,一口没下去就连着下一口,不吐才怪呢,晚知气得有些上火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带了些自家种的东西来,等顾大人好些了我们再来看。”苏夫子也看懂眼色,识相地告辞。 “多谢了,呵呵,还麻烦你们跑这一趟。”晚知边示意让小侍去送客,边又招呼人将苏安薇带到客房,自己则转身马不停蹄地进了屋忙活开。 “爹,今儿个一大群人来看您呢,您这人缘也忒好了点。这阵势,我都还以为咱家是欠人多少钱呢。得,现在小蒜妹也来了,你要是想吃啥喝啥告诉我俩谁都成。您可赶紧醒过来吧,好使唤人呐。”晚知边喂着,边说着。可惜顾老没一点动静,睁着眼也不看人,慢慢地喝完一碗药。 “晚知哥哥,我来吧。刚听人说你晌午还没吃,给你做了面片。手擀的,尝尝怎么样?”苏安薇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床沿将手中食盒放下,催促着晚知用饭。 晚知吸了吸鼻子,刚又忍不住湿了眼,往外让了感慨道:“小蒜妹,谢谢你。” “别这样说,不是我应该的嘛。快,趁热吃了,你身体也不好,别累垮了。有什么事别硬撑着了,这不还有我在吗。”苏安薇麻利地收了药碗,掏出帕子擦拭了顾老嘴角,在脚塌上坐下,立即矮了大半个头。 “好。”晚知没什么胃口,但心里告诫自己必须要吃下去。吃了大半碗,胃就发疼了,有一顿没一顿地,总是这样。 “晚知哥哥,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有条大狗,守在那可乖了呢。”苏安薇觉得自己来的作用,比较重要的就是来陪晚知,伴着他说说话,调节气氛免得那么闷。 “哦,小心些,那狗咬人。”那么大一只獒犬,扑上来能吓哭你。晚知唤人进来,将桌上一堆杂乱东西收拾好。 “没事呢,我刚还摸摸了它,挺乖的,也没冲我扑腾啊。”苏安薇见聊开了,又瞅着房内挂着的画像赞叹道:“晚知哥哥,那是顾夫人?长得好美啊,哇。”哇哇哇,怪不得晚知哥哥生的这般好看。 “嗯,是。小蒜妹,你能不能消停会不说话啊?呃,我的意思是……”说一句也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了还。晚知实在没心情和她闲扯,烦得很,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凶她。 “嘘,我知道了。”苏安薇倒也配合,将食指竖起在樱桃小嘴上,轻声说着。 晚知站起身在房中转了会,随手拿起案上顾老未看完的上录,顿时呆立住了。 那是兵部呈上来的草图,可能是请几位重臣过目再做。爹爹的这一份上面绘着的是新设计的弓箭式样,密密麻麻地详注着干、角、筋、胶、丝、漆六材的选用法子,从弹木、弓柄、弓弦到羽箭事无巨细地书写着,晚知随意扫了眼,大概知道这样拉满弦射程会更远,威力也更大,非常适合远攻而战。 “喂,小蒜妹,你守一会。我没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走,凡事不能假手他人,乖乖等着,知道不。”晚知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很不安,这是要来对付祁沐封的吧? “嗯嗯嗯,好。”苏安薇保证般捣蒜地点着头,示意晚知放心,自己知道了。 晚知快步跑去书房,自己对这武器刃刀的制作并不了解擅长,但印象中许多年前吧,小时候顽皮,好像是在哪本书上读过。书房里一排排的架子上堆着书,并没有分明别类,小侍们也不懂只是整齐地摆好就算完事。这样找起来可费劲了,不过既然知晓定是有这本书在,晚知眼光顺溜儿地快速扫过,终于在落了尘的书架子翻到,大喜过望地赶紧拿了回去。 “咦?你帮着翻得身?”晚知气喘吁吁地在房内站了会,跑的太快了,差点背过气。这才发现顾老侧睡着,和自己走时不大一样。 “嗯,躺的时间久了要生褥疮的,晚知哥哥,等会你帮顾伯伯擦擦身子吧。”苏安薇额头上全是汗,一个柔弱女子能这般能干,也实属不易。 “你怎么会?”晚知有些惊讶,自己也是跟着御医学了几遍才知晓要用巧劲的,不然这么重的人不能扛又不能用力推的。 “我奶奶常年卧床,都是我和娘照顾的,所以这些我都知道。”苏安薇在水盆里净了手,又用干棉巾擦着。 “那她老人家……”晚知忽然觉得小蒜妹并不是那么傻傻乐呵的,这姑娘挺孝顺的,蛮好。 “过世了,唉。”苏安薇舒了口气,在床边挨着晚知坐下。11LJL。 “别太伤心了,她有你这样照顾着,走的也是安详平静。”晚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嗯,奶奶是好人,是要到天上去做神仙的。那是要去过好日子呢,我才不伤心。”苏安薇隔着被子捏着顾老的腿,缓缓道:“晚知哥哥,你看,这样先轻后重地往上揉捏,等顾伯伯醒了就能下地走呢。” “行。”晚知也依样学样地动作着,心中是有些感动的。 按揉了好一会儿,苏安薇收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好。“好了,你看顾伯伯这样就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稳的,咱不动了。” “嗯,那我看会书,你盯着,有什么事儿你叫我。”晚知嘱咐完后,就翻开那书开始找。貌似是有说过,改良箭矢和箭弩的,一目十行地看了果然寻得,捧了书细细看着。 苏安薇无聊地四下乱看,终于目光停在晚知脸上再也移不开了。他本就眉清目秀,绝色超然。现在那般认真的神态,时而蹙眉时而舒颜,时而抿唇时而撅起嘴来,时而沉思时而大悟,都是那般好看,反正是天上的仙人也比不上的。 “你看什么呢,有事吭声啊,别傻乎乎的了。”晚知脑中浮现出大概轮廓模型,虽没做过,但照着这书上记载的法子再加以改动应是没错。刚合上书就感觉逼人目光,像是要吃人般罩着自己。 “嘿嘿,没事没事。”苏安薇立即红了脸,低头傻笑着。 “不是要痴呆了吧,累么?”晚知按了按额头,乏了也倦了,身体是困顿不已的,但头脑还是一刻不停歇地清晰叫嚷着。 “不累,晚知哥哥,我能拿那接着绣么?”苏安薇指着床边那未完成的鞋样子,满怀希望地道。 “不能,你要是闲的慌要么去房里躺着,实在想绣样子的话,要么就让王伯给你找布啊什么东西的自己拿着玩。”娘亲的东西还是不想让她动,娘绣的慢出的活计完美至极,从给祁沐封的荷包知,素白的底色,简单略廖勾上花样,淡雅脱俗。 “哦,好的。那我先出去喽。”苏安薇其实想说自己绣的也好看,若是能请晚知哥哥画上,自己再做成,定是最好的! 晚知轻点着头,等她出房后拿了纸笔靠在床头,将自己心中所想随手涂上。不一会便落在纸上,比先前看到的图样更为灵动,可一次上两到三支箭矢,但也要执弓之人臂力要稳。 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晚知探了顾老气息,将手贴上,感觉略快的心跳起伏,微闭了眼。爹,我……你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罚我去祖宗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吧,祁沐封……我不忍他受苦,你对娘亲的情义我能懂,那我这般爱着,你定是也能原谅的,对么? 一只手伸到脸上,轻轻拂去泪珠,那温柔厚实的手指,是祁沐封。呵呵,我是睡着了么,梦里能见着你也是幸事。 晚知还未来得及睁开眼,便被抱紧按在一个暖和的怀抱。“晚知,我……对不起。”在你痛苦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张开双臂给你倚靠,晚知,对不起。 “祁沐封……”真的是你么,晚知泪流的更多了。使劲揽住他劲腰,深深地吸气:“你来了。” “嗯,我在呢。”祁沐封见顾老没好,晚知也瘦了一圈,心疼不已。 “就这样抱紧我,好不好?就停在这里没有分离,好不好?我好累好难过好害怕,祁沐封,我们都只是自己好不好?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这样浪迹天涯,好不好?好不好?”晚知迭着声地细微哭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祁沐封听着他憋着气的压抑哭声,心如刀绞。“不好,晚知,不好!我的晚知坚强善良,是我祁沐封能活下去的唯一支撑。所以晚知你不能倒下,知道么?”晚知,我知晓你的难过,你的苦痛折磨,我也想替你抗下,但是不能。晚知,你终究还是要自己成长。 “我不要!我就想一辈子窝在你怀里不出来,你和爹是我的天,你们不能抛下我!”祁沐封,你说的我都懂,在你面前卸下心防和伪装,就只是一个需要你疼爱的小祖宗,不行么。 “嗯,顾老会没事的。我还等着在他面前磕头改口叫岳丈大人呢,会好起来的,乖,别怕。”祁沐封下巴磨蹭着晚知发顶,幽幽地叹着气。 “谁怕啦!哼。”晚知一听那句岳丈大人就破涕为笑了,在怀里拱着不确定地小声道:“真的会没事么?” “会!”祁沐封坚定地应着,抱得更紧些了。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彼此心中想的不用说出口,任留漫漫光阴。 “乖,有人来了。”祁沐封轻吻了下晚知侧脸,松开了些。 “不准走!”晚知任性地跟着起身扑进怀中,双手搂紧。 “这般胡闹做什么,教人看见了。”祁沐封宠溺地掰开了他手指,来人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肯定是小蒜妹,你进大柜子里藏着,等会我支开她就好,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晚知推着他往实木立柜去。 祁沐封无奈,知道不妥也还是遂了他的意,钻了进去。 “晚知哥哥,不好意思啦,出去时间长些了。王伯带我出去买的,家里没有这些。”果然是苏安薇,提着一小筐针针线线地进来了。 “哦,买到了你就回房去绣吧。”晚知收起撒娇模样,换上风轻云淡的一张脸。 “嗯嗯,好啊。我来拿一件顾伯伯的外袍来,不知道大小,就照着以前的比着就好,做件新衣裳……”苏安薇边说边走向柜子,伸出手来。 “等等!” “吱呀——” 晚知话音与木门拉开声同时响起又落下,整个世界便清静了。祁沐封含着笑意的眼没得选择只好与苏安薇瞪大的双目对上,半晌后镇定地整了整衣袍走出,笑道:“苏姑娘,呵呵,我们又见面了。” “呃,祁王爷,你……怎么在这里?”苏安薇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又没了? 晚知也奇怪着,没道理见小蒜妹吓成这样,也太丢脸了吧!与小蒜妹相视了会,都摸不清状况。 叩门轻响声,一人在门外道:“晚知,朕来看看顾老。” 晚知不由抽气,是皇帝姐夫。忙上前去拉开门,恭敬道:“皇上您……”15198169 “好了,自家人就别客气了。”皇上着了便装跨步进来,外面的雪大了,还是屋子里暖和。 “皇上,您国事繁忙,还惦记着真是感激不尽。”晚知躬身跟在身后,摆手示意苏安薇去搬椅子。 “哟,弟妹也在呢。呵呵,端儿放不下心想来看,现城中不安宁,朕也担忧她出宫见了顾老这般模样心里更难受,朕便过来瞧瞧,再回去禀告了她。”皇上声调和缓,温润如玉。 晚知想了想,也点头道:“姐姐是容易多想,爹他虽未醒,但比着发病那日好多了。” 遂引着皇上过来看了,轻声说着病情。 “嗯,需要什么就直说,让人拿着令牌子到宫里头取。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你在身边候着也别熬,太过虚耗。唉,顾老他大事小事都操心着,这会儿就躺着修养歇歇吧。”皇上也不坐,站了会似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晚知不敢猜忌他的心思,只得陪着等他说出。 “晚知,那几个王爷与你有无私交?”皇上思量了会,还是问出口。 “这……”晚知心中一惊,摸不透皇帝姐夫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私交是已经打探出来了还是不知道的询问?还有,是何种私交,交好的还是交恶的? “实话便好。”皇上面上表情看不真切,只淡淡问着。 “若是碰面了能认得出,平日里也没说上什么话来。”晚知掂量着答,这也是实话,除了祁沐封之外的那几位,真的扯不上任何关系。若是没有祁沐封这一层关系在,晚知只怕连走路都要绕着道儿的。 “晚知哥哥……”这傻丫头不是要当场揭底子吧,晚知差点忘了苏安薇还在,背后惊起一层薄汗。 “闭嘴,皇上面前休得放肆。”晚知截住她的话头,可别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给留条活路吧。“呵呵,皇帝姐夫,小蒜妹她不懂礼数没见过大场面的,您可别怪罪。” “哈哈,看你护她护的这般紧,真是恩爱呐。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来,是叫小蒜妹吧?有什么尽管说。”皇上有些好笑,好像是看小夫妻斗嘴。 被晚知目光死死盯着,苏安薇有些紧张道:“呃,我就是想问要不要沏壶茶,这大冷天的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去吧去吧。”晚知明显松了口气,苏安薇逃似地离开了。“呵呵,我都忘了待客之道了,皇帝姐夫恕罪啊。” “晚知,对待小姑娘可不能这样。”晚知那抹松懈下来的神色一点也没错过,皇上寻味道:“她走了,再不顾忌什么,可以说吧?” “不知皇上想知道些什么,定实话告知。”晚知也打起马虎眼来,你不明说我便当你什么也不知道,想问多少出来我还得掂量着。 “唉,你和柳状元出去见了东晟王回来就病了,柳状元他又硬是从朕手上要了些禁卫过去,是意气地想为你出什么气吧。”皇上努力地挑拣着合适的措辞,试探着:“朕的小舅子受了气,可还需得旁人来出头,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不说,实在是难以启齿。”晚知那点不安瞬间烟消云散,状似委屈道:“唉,那个登徒子,传言他好男风,果然是真的!” 皇上大概能猜到些,安抚道:“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勿须放在心上,呵呵,他也嚣张不多时了。好了,御医那里朕随时都能问出情况,你放宽心,好好服侍着。” “嗯,恭送皇上。”晚知见他往门边走去,遂跟上去送。 回来时,祁沐封已在屋里候了。“晚知,鸣皓他……”这样一闹,恐怕是不好脱罪啊。不过,也怪自己,当初在酒楼里没计划周全,这事晚知不说,柳状元也会找到由头的。 “我也没法,不是想拖他下水,只是他这人命不太好,皇帝姐夫都拿他开刀了,我再补补也没什么吧。”晚知其实并不觉得他无辜,那人放浪惯了,见了自己口水直滴的色相样子,讨厌至极。 “唉,别这样说他,我们的命是一样的,都不太好。”祁沐封心中担忧,鸣皓是在劫难逃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晚知也不是有意戳伤祁沐封伤疤,牵了他的手又道:“我会想法子救他的,不过奏不奏效就不能保证了。” “傻晚知,我哪是怪你啊,你不管做什么,我只求一点,自己要好好的,成么?”祁沐封似叹息着道。 “嗯,你也是。对了,这个图样你看能不能用上,我临时画的,不一定能行。”晚知将那信手涂抹的宣纸拿出来,叠好后塞给祁沐封。 祁沐封顾不上看了,猛地吻住晚知舔吸了几口:“我知晓了。” “你……有把握么?”晚知任他轻重地在下唇啃噬,反手搂紧他。 “有。”呵呵,能说没有么。此时,祁沐封不能将无措展现出,呃,也许是有的吧。 “你又没带过兵,整日都操练些什么呢。”晚知还是担心不已,似想给他力量般抵在颈窝边,凑上去轻吻。 “无他,就练挖坑爬树些捣乱的东西。”若是走寻常道儿,怎么能敌得过训练有素的一群禁卫们,想着歪门邪道的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呃,那是做什么的……”晚知还想多知道些。 “晚知,我走了!”话音未落,祁沐封迅速地掠身不见。晚知还来不及挽留,连衣角也没抓住。 原是苏安薇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茶壶托盘子,道:“咦,皇上走了么?” “嗯。”晚知转过头,摸上自己嘴唇,甜蜜的味道还在。爷爷知院知。 “那……”苏安薇刚要再问,忽然想到,连忙改口道:“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晚知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晚知从炭火边提起铜壶,温着的水正好。倒出些在盆里,拧了毛巾擦拭着顾老的脸,不言不发。 “晚知哥哥……”苏安薇见他不理,只好作罢。你当我是傻姑娘,那我就是。傻姑娘哪里能辨得清这些事儿呢? 晚知站起身走到院中,将盆中水尽数泼洒,再面对时眼中坦荡一片。“小蒜妹,我不想骗你,你都看到了,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告诉我好么?”苏安薇已经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地想要逃避着。 老管家送完贵客后,带着小侍过来,接替着:“都去眯一会,等夜里我老骨头撑不住了你们再来。” “好。”这是长久的活计,晚知也不再推拒,拉着苏安薇出来。“就算不告诉,你能骗得了自己么?你不是傻姑娘,你比谁都清楚,我心中早都有人了。” 院中的雪被顽皮的小侍堆在一角,高高地不成形状。苏安薇想哭又哭不出来,撇着嘴站了会,呵出几口白气来:“晚知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晚知不提防她有此一问,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自己没考虑过,许是太过自私,或是焦头烂额分不出闲心来管,又可能是小蒜妹对自己,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吧。 “走一步算一步,一个大活人还能别逼死么,对吧?祁王……呃,他现在进不了城,处境艰难。我帮着点你,也不行么?”苏安薇还是那无辜天真的样子,跟着又补充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啊。” 晚知心底一沉,这姑娘从自己去城郊给祁沐封报信那次就怀疑了的吧。“行了,不是多大的事,你吃了饭就去休息会儿吧。” “嗯,嘿嘿嘿。”苏安薇笑着,随晚知一块进厅用饭。 数次晚知见她胁肩低眉的样子都心生愧疚,又无法补偿,只得招呼她多吃些。 “诶?那是……” “别烧到咱这边来了。” “诶诶,看着好像越来越旺啊。” “在外面叫嚷什么呢!”晚知听得小侍们嘀嘀咕咕地,甚是烦人。 听得训斥,立时便有一人颠颠跑来回禀:“少爷,我们看那边街上好像是着火了……” “什么!”晚知一惊而起,快步走出,对着一机灵小侍道:“你爬上树看看,是一家着火还是好几家的。” “哦哦,诶?不是啊,看不清楚,一大片呢!”小侍快手快脚地刺溜上去,做那猢狲儿样探头探脑。 “成了,下来!”晚知声音都是抖的,原来祁沐封是来告别的么,这么快就……“你们几个快去关好门窗,多找人在门口守着看消息,火快烧来的时候躲避着,听到没!” “不是啊,能看见但离咱们这边可远着呢,怎么也烧不过来啊。”小侍下着树,嘴里念叨着:“奇怪了,这都是雪的怎么烧起来了。不过现在正是做饭的点,肯定是一个不着烧了柴火吧。唉,也幸好是现在呐,要是夜里都睡下了跑也跑不及。” “从侍郎府里来的人都进来,我有几句要交待。”晚知心中狂跳不止,祁沐封想的周全,能冲的出城么。 回到厅里,苏安薇已吃完,站在一边道:“晚知哥哥,我去看看顾伯伯,让王伯过来吧?” “嗯,好。”晚知捏紧拳头,抑制住焦虑,告诫自己要稳住,状似随意问道:“咱侍郎府中虽是无财无物,但也有些基业,你们谁回去守一晚。” “让小球去,他跑得快。”有个小侍不怀好意地推了一人出来。 “诶怎么跑腿的活都让我来啊,呜呜呜。”那个叫小球的被同伴点名,心里很是不爽快。 晚知见了他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那天派去柳状元府上的么,幸好自己能辨得。 晚知不动声色地领了他出来,送到门口道:“去吧,回来后去管家那领赏,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呐,这比在家种地清闲多了,嘿嘿,还可以挣得银两。”小球受宠若惊,没见过少爷这般温和的态度啊。 “诶说来也是啊,和我这一榜同朝为官的,我都没去打听,人家府邸定是比咱侍郎府好上百倍吧。”晚知不着痕迹地打探着,看那小球半天转不过来弯,又提点道:“这不,上次让你去柳状元那。看他家怎么样?” “啧啧,哪还有什么府邸啊,就在吏部西边批了个小院子,我看呐,公务和吃住都在那,看上去清苦的很。”小球叹息道,从寒门中 出来的孩高中了状元,过的是这般日子,真教人没想到。 “哦,呵呵,是这样啊。”晚知送到门边往回折返:“那你便去吧,小心些。” “嗯嗯嗯,少爷您就放心吧。”小球撒欢地跑出府去。 晚知踱着步子到前厅时,对着老管家絮絮叨叨地:“你说这柳状元也真是的,月俸又不少,过的那般节省做什么,留着钱想娶几房媳妇儿啊。” “诶可怜见儿的,这次他来看老爷,还拿了根人参来,虽然不大,但近了年关大雪封山的,什么东西都见涨啊,可不得大半年月钱么。”老管家也跟着感叹道,“跟少爷年纪也差不多,不还没娶着嘛。” “这怎么行呢!”晚知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拍着大腿道:“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给他送过去!咱家又不缺这些个,留着给他自家老人用吧。” “说的也是啊,少爷,要不明日我着人送过去?”老管家顺着那话溜儿往下想。 “我自己去,现在就去。冒冒失失地教人送了,他不得以为是咱家看不起他么,别伤了人家的心,不好!”晚知说的句句在理。 “成,但是这大半夜的……”老管家看了天色,路已经看不清了。 “就是要赶到半夜啊,王伯你想,他在吏部住着,我大白日地提了东西去,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况且,与他推推扯扯的,也不好看,他面上也过不去。”晚知心里都急疯了,这老管家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 “诶,少爷这么一说还真的是有道理啊,那……少爷披上件厚袍子吧,外面可冷的嘞……”老管家还在身后唠叨着,晚知跨步到了后院取着祁沐封的外袍接过装了小小的人参的盒子,走了。 吏部小院外,零星的烛火光亮,从隔了薄纸的窗外依稀可见一人影伏案写着什么,晚知磨蹭到大树下胡乱的招手。 “出来!”晚知有些紧张了,真要干出那种事么。 “……”没人应声。 “出来啊!暗卫?”跟狗皮膏药一样的不是随时不离身的么,关键时候到哪里去了!晚知左右寻不到人,略拔高了声音。 “在呢,一直跟着的。”不耐烦的清冷声音骤然响起,吓了晚知一跳。 “你出来了不吭气,吓死小爷了!”晚知吐了口气,对于功夫高强又神出鬼没的人,还是小小教训下,不能过火了。“你附耳过来,我且说予你听。”这事太机密了,不能走漏风声啊。 “你就这样说,我能听得到。”冰凉的不带温度,像是看笑话般。 “喂,咳咳,好吧。”晚知觉得自己对这暗卫的耐力快到极限了,但苦于还得忍着!“这样,我等下和他说话,你就绕进屋子里,一定不要被人发现了。” “哼。” 鼻子出气是几个意思啊!晚知恨得牙根发痒,缓了缓继续道:“点火烧了屋子,泼点油啊什么的,这事我觉得你会。”看着都不像好人,其实也不是看着,这人面目从来都没现过,自己自然是没见着,只听过那令人恼火的声音。 “嘁。” 我忍!忍无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也要拼命忍住!晚知喘了几口气,快憋出内伤了。“还有这袍子,你要弄成像是纵火后匆忙跑走又不慎被火苗卷舐,撕下一角要留在现场,不然就门边或者院子里,喂,你听着没有啊!” “嗯。”还顺带打了个呵欠。 “明白了么,记住了么?”晚知有些不放心,这人到底能不能认真点! “差不多吧。”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出马么,嘁,小伎俩。 晚知还没来得及嘱咐,手上一轻,袍子被拿走。“等等!袍子……”袍子又回到手中,晚知将头埋住深深地吸气,那是祁沐封的味道,想留久一点…… “咦?顾侍郎?”柳状元走出,在院中透气,见树下有人影闪动,走过来瞧了。 “呃……呵呵,柳状元你怎么出来了。”袍子瞬间不见,晚知挺直腰背,微笑道。 “顾侍郎来好一会儿了?怎么不进屋坐坐呢。”柳状元也笑了起来,在雪地映衬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我在想怎么说。”晚知微微皱眉苦恼道,“我爹还在病中,这几日我俗世未管,你才为我的事扣了月俸,又破费做什么,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共榜同朝情谊么。可我想着若是这样送来,你定是要生气的,于是就在这院中站立许久。” “顾侍郎说的这是什么话,顾大人还没好,你心里难受还顾及这些作甚。”柳状元不接那小盒子,仍旧说道:“既是有这情谊在,那便更不能……” “啊!走水了!!”晚知捂着嘴惊恐叫道,“柳状元,你你你……” “啊……”柳状元一回头,屋子已冒出黑烟,眨眼功夫火苗就窜起多高来,连忙拔腿就往屋子里冲。 “喂,你不要命了?火势正旺啊!!”晚知拉住他,笑话,好不容易点起来的,还能让你去救火么? “可东晟王的案宗卷子全在屋里……”柳状元心下焦急,要挣脱晚知的手。 “啊?怎么会,怎么会怎么样!”干得好!不愧是祁沐封手下的人,做坏事干的漂亮啊!晚知想着自己不也得做戏做像一点,跟着柳状元跑起来。 第七十六话:假传旨意乱 大破城门关 “不能去啊,顾侍郎危险!”柳状元见那火势已经将房梁卷起,越烧越旺,忙高声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呐!” 吏部当值的小官们听得声纷纷出来,见此情景忙扛着桶子来救火,只留晚知和柳状元在院中,什么忙也帮不上,两张愁苦脸对着,郁闷不已。 “怎么办?”晚知叹了口气,发自内心道:“这案子你白忙活一场了,那些东西还能整理出来么?” “唉……”柳状元欲哭无泪,数日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真是不甘心呐。“有些勉强能记住,但我也不是神,很多都……”唉,只怪自己不多誊写几份备下来。 “这也不能怪你吧,啊不对!是不是你出来时将油灯撞翻了没察觉到啊?”晚知瞅着一群人迅速阻止了火势,没蔓延到吏部其他屋子。 “没有吧,我……我也不记得了。”柳状元的脸都快滴出苦水来,仕途真是不易啊!造化弄人,难道自己真是各种倒霉么! “柳状元,火扑灭了,但屋子的东西,大多都烧毁了,你有空再看看去,还有能找的回来的不?”一小官嘴上胡子还沾着馒头碎屑,跑着过来说着。 “多谢多谢了。”柳状元十分无奈,拱着手要哭了。 “这事明日报给管事的说说,看能不能补点银子。估计是你自己弄得,屋子里都是书,很容易就点着了。我们就说是风吹的火星子啊,要不然这屋子烧了你都得赔!”小官喘了几口气,放下挽起的袖子走了。 “呃,唉……多谢啊。”多谢苍天呐,所谓天降见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烧其卷书,毁其房屋住所,呜呜呜。柳状元捏着袖子一角往眼角上蹭去,真是命途多舛啊。 “别哭,这事儿……唉,好在没伤着人。”晚知有些同情这苦命人了,过几日偷偷送些银两过来补偿下吧还是。 “是啊,人在就好,呵呵,破财免灾嘛。”柳状元不得不客套着,心道顾侍郎你行行好别再说了,人家好想扑到被窝里大哭一场好么!呜呜呜,不对,现在连被窝也没得扑了!呜呜呜! “咦?那是什么?”晚知指着木门上挂着的小片布角喊道,太精妙了!门下边卷了边,出来个木桩子,这样一来更像是真的了!呸呸呸,本来就是真的。 柳状元抹了把泪仔细看了,大喜道:“啊!这……莫非是纵火之人留下的?顾侍郎,你看我们吏部的人都穿着浅蓝袍子,没有这种的!啊,我知道了!为何单单我这一间屋子被烧,毁了这个无关紧要的案子卷宗!这这这……这定是东晟王派来的人干的!” “啊?怎么会这般歹毒!恶意纵火,实在是太不要脸!”晚知义愤填膺,与柳状元一唱一和道。 “是啊!哈哈哈,真是黄天不负我。既然他手下有如此高手,那我便领了禁卫去围,来个瓮中捉鳖!”柳状元顿时有了计策,拿着这物证,啥也不说了,直接捣他老巢! “好!诶等等,柳状元,你定要查个清楚啊!这袍子是何人的,到底是不是东晟王府的,一定要落实了。”晚知凝眉思考着,过了会道:“咱俩都不会用兵,但我觉得你稍安勿躁,先带人在王府外守着,一旦查实立即下手!” “嗯!说的对啊!顾侍郎,就按你说的办!”柳状元也觉可行,立时做了决定。 “嗯,那我陪你一起,那东晟王不除,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盛怒的样子,晚知装起来最拿手,每次无理要求祁沐封不依的时候,就摆出这副脸来,每每得逞。 “不用不用,顾大人那里还需人照顾,况且此事还有些危险的。”柳状元还算有些良心,觉察出晚知难为之处。11LJL。 “呃也是,唉,那就劳烦柳状元了。”呵呵,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晚知窃喜不已。 说了会客套话,晚知便告辞。刚出吏部大门,便被人拽到马上,没命地狂奔起来。 “喂!你到底是保护我的还是来害我的?这大半夜的,被你这么一吓,半条命都没了。”晚知被牢牢的按在马上,寒风掠起发丝,抽在脸上生疼。 “去救鸣皓。”冰冷的声音竟有些紧张,扬鞭甩下。 “我这不是就要去的吗!”晚知彻底炸毛了,挠着马背气得不轻。不过,暗卫居然敢叫东晟王的名讳?这,于理不合啊。“你是祁沐封派来的?胆子太大些了吧,你到底是谁?” “……” 居然敢不理!晚知也没时间跟他计较这么多,转瞬便见到半倚着街边大树的东晟王鸣皓。 “怎么出城啊?”晚知与他共乘一骑,收起对他的厌恶,连忙问着。 “还没想好呢。”鸣皓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随意地好像是出城游玩般轻巧。 “你的亲卫呢?”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可惜了那些个亲兵了。 “全交给你家祁沐封了,唉,那可是身家性命呐。现在不知道在哪乌七八黑的小巷子里跟禁卫交手呢,可惜啊,可别折损了。”鸣皓声音一听就是风流多 情,流转在晚知耳畔,离得近了故意呼气,惹得晚知耳朵尖红了一片。 “你滚远点啊!”晚知手臂一曲,肘抵在鸣皓胸口用力一击,满意地听到了一声闷响。奇怪,这人把亲卫都交出来了,那他自己该怎么办? “咳咳,下手可真狠啊。不过,别说我不知道怎么出城了,现在一大群人都没法子,光等着咱俩的信呢。”鸣皓捂着胸口揉了揉,仿佛残留着晚知一瞬即逝的温度,好想留住。 “什么?!什么信!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晚知混乱地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这般危急了么,没法平复只能瞪大双眼赶紧整理思路。 “山人自有妙计,美人儿不要着急。”鸣皓试探性地用大麾将晚知裹住,晚知还在沉思祁沐封会不会身陷城中 出不去,完全没察觉鸣皓动作。 “别吵。”晚知挥了挥手,让他安静下来。心中反复想着,现在是城外的亲卫接应不了,城里的出不去,那要攻城门么?这绝不现实,城中禁卫比之多上百倍不止,源源不断地密战绝不能胜,怎么办才好! “嗯,不吵,你慢慢想。”鸣皓收紧手臂,终于将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儿搂住,那腰肢不盈一握,想那衣衫下的肌肤定是柔软吹弹可破。 “咳咳。”暗卫轻声咳道,朋友妻不可戏,再喜欢也要克制住啊。鸣皓,看你那受了情伤一脸的痴汉相,真想把马鞭往你狗眼上招呼。 “呃,这么快就到了啊。”鸣皓回过神来,叹息了声松开晚知,骏马在祁家名下的绣坊停下。 “这是……”好像是祁沐封家的,跟来到这里挑过床上锦被样子,还是交颈鸳鸯的一整套绣品,嘿嘿,好羞涩。晚知微微眯了眼,想起来了。 远处还可依稀听到打杀声,火光离这里比较近了,呛鼻的味道吸入很难受。晚知觉得这跟梦一样,前一刻自己好像处幻境中还窝在温暖软榻上与祁沐封相拥缠绵,下一瞬就毫无预兆地分离了,这些都虚幻的不似真的,好像闭上眼,想住到那甜甜的回忆里不出来。 鸣皓上前拍了拍门板,没人应声。也是,这个时辰了,外面又乱的很,哪家的店铺还开门呢。 “情妹妹诶,哥哥我来看你了。”鸣皓敲了会儿,收手走了几步,对着楼上的窗棂高声喊着。 “呕……”晚知作势要呕,太没脸没皮了,真是轻薄惯了的。 这一招还真是奏效,许是有人识得其声,将两扇大门开了个小缝,看了看才拉开,一位姑娘明媚动人笑道:“好哥哥快进来罢,奴家等你等得都急了呢。” 鸣皓呵呵笑着进去了,晚知左右为难,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在这个时候还调情不成,依鸣皓的性子在温柔乡里躲一躲也是极有可能的吧?不过……这姑娘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 “好了,这个俏公子也进来嘛,外面多冷啊。”姑娘拉了晚知一把,将门砰地阖上。 跟着她噔噔噔地上了木楼,不时好几个绣娘探出头来,问道:“可是咱家祁主子来了?” “哎呦,不是呢。是我的好哥哥,看看,你们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呢,睡觉去吧!”姑娘笑盈盈地打消绣娘们的好奇。 晚知黑着脸,心中是真的生气了,好你个祁沐封,绣楼的姑娘都盼着你来是不是,养了一整楼的姑娘啊,你行啊你! 不知不觉跟着进了那姑娘的闺房,鸣皓轻车熟路地取来纸笔,想来也是摸进人家房里的次数多了,这般熟络。 素腕一翻在桌上铺展好的白锦上,慢条斯理地执笔写着。晚知也不好去偷瞧,直盯着那姑娘看,只见得她从匣子底层拿出个绣好的黄绸缎子来,晚知顿时五雷轰顶!啊!那怎么看着这么像圣旨呢!! 那姑娘察觉晚知惊诧目光,笑的毫不在意:“公子莫慌,是假的。啧啧,不过绣的看不出来吧?哈哈,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假的!这比真的更令人惊慌的吧!晚知瞬间觉得自己前半生太过淳善,从不作恶,此时一出手就跟着鸣皓这挨千刀的闹出这事儿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九族连坐着都不够砍呐! “呵呵,他什么没见过,哪里会怕这个。”鸣皓气定神闲地在纸上勾勒着,摒除这个人,翩翩才子的姿态还算是优雅值得一看的。“来,晚知……” “别叫我名字!”晚知嫌弃地转过头去,心中腹诽着,小爷跟你很熟么!敢拉小爷下水,不想混了! “呃,好吧,顾侍郎。写好了,你来看看嘛,像不像你皇帝姐夫的字?人家可是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呢。”鸣皓吹了吹,让墨迹干的快些。将锦布提起,凑到晚知面前。 好几个时辰……轰!一道闪电击中晚知,模仿笔迹!要不要就这样走上不归路啊! 嘁,鸣皓还有这能耐不成,晚知扫了眼,震惊地合不拢嘴,这也太他娘的像了吧,比自己描摹临仿的还像!尤其是每每收笔时往上带起的小勾,是皇帝姐夫的习惯,不细看常人难以发现。等等,晚知心细如尘,鸣皓明明说的是等着你们的信,难不成原先的计划是让自己来写的?是了,自己接触的文书笔录机会多,那鸣皓他……是临时怕自己事发受了牵连才…… “呵呵,顾侍郎是不是忽然有些崇拜我呢,现在爱上我还来得及哦。”鸣皓摆出副潇洒风流之态,靠坐在桌前,长腿叠起。 晚知立即收了念头,啊呸,这人就算再好心,也还是令人作呕! “哦,这位就是顾侍郎啊,嘻嘻,早听闻大名,未见其人呢。今日真是有幸,嘿嘿。”那姑娘银铃般笑声终于让晚知想了起来,这不是在京城中遇见祁沐封时,围观的那出强抢美男戏码中的姑娘么!不错,祁沐封是说了安排她进了绣坊,可也没说收为已用啊,这般私密的事都能放心让她来做,晚知不禁有些吃味,不过转念一想,这人是能信的。 “诶,不行,这个萝卜小了点,去挖个大的来。”鸣皓颠了颠手中尤带着绿叶缨子的萝卜,对着那姑娘道。 “哎呦,这是今儿厨房里最大的个了,这般的大雪,集市上都再没别的了,将就着用罢。”那姑娘捏了过去,大小刀具整齐排好,对着萝卜纵切分成大小两半。 “这……”这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这一定是我想太多!呵呵,深夜做个萝卜拼盘什么的,非常合理美妙。晚知觉得对自己冲击太大,有些缓不过来了。 “就雕试试嘛,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大半夜的谁也看不清楚,有那个样子就成,你说是吧。”姑娘手下锉刀飞舞,带着略微辛辣之气的萝卜屑子不停地削到空中,不消时,献宝般地举到晚知眼前。萝卜还是那根粗壮萝卜,只不过…… 轰!又一道雷劈了下来,晚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这这……传国玉玺……” “是啊,萝卜味的,要么?”姑娘找了个红色印泥,大萝卜蘸了往白锦上一盖,好了,齐活! “还成,往这上面缝两针就好了,我看这外面也该闹腾完了吧。”鸣皓将那萝卜用力一掰,碎了。 “你们……我……”晚知心中百味杂陈,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自己受到的震撼,无法淡定。 “别怕,此事与你无关。”鸣皓微微一笑,安抚着晚知。 “不是……”我只是太震惊了,哪里是害怕会牵连自己啊! “嗯,好了。看看怎么样?”姑娘手脚麻利地做好足以以假乱真的圣旨,放在两人面前。 “多谢,走了。”鸣皓卷好往怀里一塞,往门外走去。 “不谢,转告祁主子,我还等着他……”姑娘故意往晚知那一瞅,果然神色微变,又莞尔笑了。“嘻嘻,等着他给我发月钱呢。” “嗯,月钱定是不少的,姑娘好本事,顾某佩服!”晚知打心眼里觉得她厉害,真诚说着。 那姑娘再不打趣,事态严重不知那边情势可好,定了定心神道:“哎呦,可别夸了,莫要晚了呢。” “顾侍郎,你驾着马先回去吧。”鸣皓看了看远处,刀剑无眼,可不能教晚知受了伤。 “不要,我要去看祁沐封,一起去。”晚知执拗地要跟着,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也好。殊不知,这一招不慎,竟留后患。 “呵呵。”鸣皓再不多话,夹紧马肚子疾行而去。 城门边火光四起,打杀声不绝于耳,不停有人中了枪剑倒地,好在夜里视线不佳,并未使出弓箭手,否则远处作战伤亡更是惨重。晚知找寻着祁沐封身影,却是艰难至极。 “祁沐封在城楼上,你看。”鸣皓指着高处的一人对着晚知说着,随手将圣旨甩到暗卫接住。 立即箭矢带着一袭明黄掠影直直地往城墙上射去,只余箭尾闪着银光,钉在城楼沿边浮木上。 “都住手!”祁沐封拿着破了底的盆子,运了运气,朗声喊道。“大胆!圣上传来的旨意,你们居然敢不从?” “啊?”楼下的人都搞不清楚状况,不敢再乱动,纷纷摆出防备的姿态来。 “李统领,你看!这是圣旨!你自己念了去!”祁沐封中气十足,豪爽地将圣旨递到守城门的将领手中。 “这……”多半是假的,但也不确定啊!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去质疑,李统领抖着手边接边问:“既是圣旨,那宣读的公公……” “统领,您瞧。”身边一小兵凑了火把看地上躺了个穿太监服饰的人,再细看那腰牌,果然是殿上太监的。 李统领脑中天人交战,难不成是真的?不过,是真是假自己恐怕都脱不了罪,若是真的,砍了宣读使,若是假的,那更是罪过大了,啊啊啊。我这都是招惹了什么啊,也太郁结了吧! “劳烦李统领打开念念,若是不敢,我来读了如何?”祁沐封想速战速决,激将道:“还是说武才颇佳,那识字嘛……”15198169 亲卫里有人笑了起来,跟着就练成了一片,哄笑声不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外姓亲王近日作风不佳扰城不歇,本该严惩之。然,年岁已长又持有先帝御赐免死金牌,故开城任之遣回封地,子孙后辈不得踏入京城一步……”李统领不知该如何处理,本就是新提拔的,没经历过大风浪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得接着念道:“望其日参省乎克己定身,造福一方百姓,钦此。” “李统领,该开城门了吧?”祁沐封步步紧逼,捏了金牌对上城下众位:“我祖辈为打下这江山抛颅洒血,纵横疆场定风波!先帝特赐免死金牌,这是天下人皆知之事,如今我们被皇上遣了要回封地,已经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尔等却在此处刁难,莫非是皇上之意?那皇上可是出尔反尔之人?呵呵呵,莫非要走狗烹,良弓藏?让我们几人命绝于此,以防后患?!嗯?李统领,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祁沐封霸气尽显,每一字句都震的众人耳中发颤,晚知激动地要拍手叫绝,光芒四射地照耀着,那是自己的天。 “开城门!”李统领心中矛盾半天,这金牌是实打实的不能造假,又有圣旨在手,错不了。 祁沐封飞身而下,手下亲卫迅速往城门涌起,准备列队而出。“祁沐封……”晚知想对他挥挥手,想让他看见又怕他看见。 “慢!”有人快马加鞭而至,呼啸而来。“加急来报!” 李统领大喜过望,急忙下令:“快关了城门!快!” 祁沐封大喝道:“杀出城去!”率先持宝剑斩了要去拉城门吊环的士兵,血光四溅,城门轰然被撞开!亲卫们个个好手善战,立时解决掉门口一众士兵。 晚知只觉得惊心动魄,忙推了鸣皓道:“你快走啊!暗卫,快带他走!” 鸣皓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察觉身后整齐步伐急速而来,前行的骑兵已赶至,领头的扬声道:“传皇上口谕,城门务必严守,不得私自放人出城。” 李统领认出那是禁卫某队长,在混战中挣扎道:“可他们有圣旨和御赐金牌啊……”很快就被淹没,身侧小兵已被砍了半截身子。 暗卫忙带着鸣皓要进入亲卫的保护圈,不料一支箭矢射来,伴随着残暴命令:“杀无赦!” 原是那队长认出祁沐封来,皇上早就有密令,无论大小交手乱战,几位王爷,无一例外绝不留活口!当场下令,布阵放箭! “啊……”这下别说鸣皓了,就连晚知躲在那树下也是极不安全,流矢乱飞根本不长眼! “快熄了火把!”祁沐封手上动作不停,剑上沾满血光,喊道:“全体有令!换上藤甲!”从晚知塞给自己弓箭改良草样时,祁沐封就知定是皇上要有此番举措,心寒不已,幸好自己做了万全之备! 藤甲笨重,减缓了亲卫的行动,但护住心腹,至少能保命! 夜幕深重,点点月光在雪地上不甚明亮,城楼上的火把依然照着,祁沐封带了三人连踏几步,刺中守卫,多了弓箭,正要对准城中禁卫,却赫然发现晚知与鸣皓身影!“晚知……” 骑兵后大批禁卫上前开始与亲卫厮杀,城门又被夺去,缓缓关上。 “祁沐封……”晚知心如刀绞,握紧拳头抵在嘴边,害怕自己会失声喊出来,贝齿紧紧咬住,浑身颤抖着。 祁沐封知危急地再也等不得,往空中甩了信号,示意辰维架行云梯!挥舞手势,亲卫们开始从跑向城楼阶梯。大门走不得,那便从墙下而过,只是……太过危险,只能铤而走险了! 禁卫队长也知他下一步举动,当即阴冷道:“不用有所顾及,乱箭阵!”城门将士嘛,也算是为国捐躯,大功一件! 祁沐封本就在巷道之中解决尾随禁卫,解救出在府内的一批亲卫们,辰维武功高强,让他先出了城,自己带着人硬闯。不料皇上心狠手辣,竟毫不人情可言,这架势,看来难逃生天了。“功夫好的跟着我在上面护着兄弟们,其余的,赶紧下去!” 晚知听不到祁沐封在说些什么,但知道他没走,为了那些过命交情的亲卫们,在城楼上艰难地战着。“暗卫,你快去帮他!鸣皓,你怎么办?” “晚知,你怎么办?”鸣皓反问道,生死之战,谁又能护得了谁呢? “我与此事无关,我自然有法子推脱,你……”看来是走不了的,那祁沐封是不是也走不了了…… 城楼上极为凶险,祁沐封左腹伤口因用力过猛撕裂开来,不时还要分心往晚知那方位看去。突然一人横刀砍来,促不及当准备挨那一刀时忽被人挡住,扭手化剑气切断刀刃。祁沐封顿时怒极:“你怎么来了!让你保护晚知的呢!” “他不需要保护,我问你鸣皓怎么办!”暗卫还是那般冰冷着。 “快滚下去,晚知和鸣皓都不会武功,躲得地方也不安全,你赶紧去!”祁沐封提了拳头,直打向禁卫肚子,将人摔出数丈远。 暗卫悄无声息地地解决了几人,往城外望去,有些惊喜道:“清益出来了!” 祁沐封也看去,果然,蜿蜒拿着火把的大队人马开始攻城,心中不由激动着,晚知,好样的!我就知道你懂我心意,能教清益信服,依了计策成功突围! 眼见城门就要大破,晚知见事态如此转机,不由大喜,忙推搡鸣皓道:“快,就趁现在!快啊!” 鸣皓也知晓这是最后机遇了,暗卫却不在,只能用尽全力地跑向城门。 “谁!出来!”可鸣皓从那暗处跑来自然引人注目,没几步便被人发现。 “呵呵,东晟王,怎么?不跑了么?”太好了!逮住一个是一个!禁卫队长挥手让手下将另外藏身的人带出,有些惊讶道:“顾侍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城门在此时被破,轰然倒塌!亲卫们火速鱼贯而出,祁沐封呆愣着看向阵前被擒住的晚知和鸣皓,心中大恸。 “追!”禁卫队长不知城外情况,贸然下令,立时便有几队禁卫跟着呼啸出城。 “王爷,快走!”身边亲卫催促道,逃出城去,就有活路了!祁沐封任由亲卫喊着,腿脚灌满铁石,一步也挪不动。不得已,只有先出了城在偷偷折返,隐在城墙之上紧盯着。 祁沐封与晚知隔了远了,根本看不到表情和口型,但彼此都知晓对方的担忧。一场场地回忆着,彼此的承诺。 “哼!你烦人,我要你好好活着,你答应我答应我!”想起故意撅起的嘴气恼的你,我懂你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隐藏起担忧来。 “晚知,去过南方么,等到这场风波过了,咱们一起归家。”祁沐封你个坏蛋,说好的要和我一起,领着我回家的,你要是敢食言,我就再也不见你了!晚知定了定神,冲禁卫队长笑了:“怎么,只许你大半夜的打打杀杀扰民,就不许人老百姓出来遛弯儿看热闹了?成了,我看完了,该回去睡了。” 一排禁卫拦住,晚知怒目而视。“呵呵,顾侍郎莫名在此,到底是何缘由还需细细查探,先多有得罪了。” 祁沐封差点就冲动地去搂住晚知在怀,可是不能!那样会招致更大的罪名,从此万劫不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晚知脑海中什么也想不出,就这样……认命吧。 忽然背后一热,贴近一人胸膛,耳畔也响起恶狠狠的声音:“呵呵,快叫你的人放了我!不然,我捏死他不跟弄死一只蚂蚁般轻巧么?”鸣皓素手箍上晚知细白脖颈,却没用力。 “这……”禁卫队长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能能得们得。“还是说,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我弄死了皇上的小舅子,却无动于衷?”鸣皓终于狠下心来,掐住晚知脖子。 晚知极为配合地轻叫出声,闷着气有些难受,但心里是开心着的,祁沐封已经出城了吧,呵呵,真好,到了封地,看谁还敢难为他! 禁卫不知鸣皓有无功夫,几人合围住试探着,没想到一招就将其打倒在地,将晚知拉在队长前。 祁沐封只觉苦涩不已,对着暗卫道:“兄弟,求你……定要护住他们。”转头跃下,跨上战马从官道快速绕行而过。 晚知没想到,鸣皓竟然对自己用情如此至深,甘愿自毁生机,明明可以被暗卫救走的,却……再对上鸣皓含笑的眼眸,只得将计就计道:“我现在就要去见皇帝姐夫,东晟王挟持朝廷命官,我定不能饶他!” “先将东晟王押下去!顾侍郎受了惊吓,先请回府修养,待到明日,自然会有人去查明。”禁卫队长手握那圣旨,已有人出城追击,此事尚要速速禀明皇上再做处理。 晚知浑浑噩噩地被两名禁卫护送着回府,把门房的小侍吓了一跳:“少爷怎么回的这般晚,老爷醒了!” “什么?!”晚知激动不已,连忙奔到后院,冲进房里。“爹……” “嗯。”顾老还是仰躺着,眼睁开了对上晚知,虚弱地应着。 “爹爹爹……”晚知叠着声地叫着,实在是大喜过望,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了晚知哥哥,你别喊了。顾伯伯他是真的醒了,我和王伯在这的时候,他还叫我们了呢。”苏安薇开心讲述道。 “怎么样,叫御医来看过么?”晚知怕了希望破灭的那种失落感,又问道。 “看了看了,御医换了药方子,说恢复的好了,再调理着就成。”老管家眼角溢出高兴的泪。 发生了太多事,晚知身心疲惫地只想歇下,但又得守着,轻声道:“那好,夜深了你们也都去睡吧,我来就行。” “少爷,看你面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事?”老管家有些不放心,叫了小侍端过来炖的一盅补品来。 “没事,天大的事也明日再说,如今,爹能好,就是最大的事。”晚知走到脸盆架子边,拿起棉巾。 “晚知哥哥,那水是冷的!”苏安薇叫嚷着。 晚知像是没听见般地,猛地将脸埋了进去,凉的又怎么样,人心又能有多热。 “若是夜里熬不住,就睡一会,老爷也能喊人了,就是气力不足。等下再招几个小侍进来,轮流看着也无妨。”老管家想的周到些,念叨着。“……”不应,冰凉的水漫过口鼻,这样滚落的泪珠就没人能看见了,大喜大悲地渗出些眼泪来,晚知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缺了好多。 “苏姑娘,咱们出去吧。”老管家见晚知并不想多言语,和苏安薇一起出了房。 晚知泡了会也哭够了,站起身擦干脸,坐在床沿,捏了顾老的手道:“爹,你快好起来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呵呵。”顾老轻笑出声,满是无奈叹息。 “爹,若是我做错了事,你就狠狠地打我骂我。”晚知难受不已,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揉捏着顾老的身子按摩。 “去……”顾老抬手指了指矮榻,示意晚知去歇着。 “你先睡,我看着你睡了我再去。”晚知离得近了,见顾老夹杂着白发的苍老模样,心中更是酸楚。 挺到半夜,晚知趴在床沿睡着,满梦境里都是祁沐封被追杀的场景,睡得极不安生。清晨早起时,一张脸都憔悴地不忍再看,晚知头疼欲裂,着急地想打探消息。 “我今日有事,要出去忙活,你们……”晚知吩咐着小侍,见天色尚早,现在时辰恐怕早朝还未下。 “顾侍郎,皇上宣你进宫走一遭。”还未动身而出,袍子刚换好,小侍身后跟来一个御前太监,对着晚知说道。 “嗯,有劳公公了。”晚知给了赏钱,扣好大麾上的领扣,心下一片平静的随他出府上了车。 依着晚知的官阶,上朝还轮不到,本就是个闲差事,只要能识得字换谁都一样。所以,这么早来到宫里,还是头一回,冷霜凝在石阶上,踩着还有些滑了。远远见着殿前站立一人,晚知认出是柳状元,本想着上前去打招呼的,不料那太监却道:“皇上说了,天儿冷,让顾侍郎去御书房外间候着。” “多谢了。”晚知与柳状元视线交汇,看来他也不知道召了过来是何事。 “好了,顾侍郎歇一会儿,这便去回禀了皇上。”殿前大太监细着嗓音招呼完晚知,就甩着手出去。 晚知在屋内,坐也不敢,跪又没错,怕委屈了自己,站着绕圈子实在无趣地看那小太监焚香。小太监被看的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出地道:“顾顾顾侍郎,可是有什么吩咐?”这人可是端妃娘娘的内弟,皇上宠爱端妃,自然待顾侍郎也好,呜呜,自己刚手抖地掰断了几支外藩进贡来的香,不会被打断狗 腿吧。 “呵呵。”晚知对与面生的人实在没话可说,只得呵呵笑着,更是让小太监差点哭了出来。 好在,这种尴尬没持续多久,不一会儿便听得人通传:“皇上驾到。” 晚知忙跪下,叫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这么早叫了你过来是有些事情。”皇上眉头紧锁,眼底阴影甚重,想来也是一夜未安眠。 晚知道谢后起身,见了这番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轻松,皇帝姐夫没睡好,那就说明祁沐封他们真的逃出去了!垂首规矩立在一边,静候皇帝姐夫发话。 “呵呵,赐座。顾老昨日醒了?”皇上端着热茶抿了小口,缓缓道。 “嗯,爹还和我简单说了几句呢,看来是在慢慢好转了。”晚知坐在大椅上,诺诺地应着。 “那就好,等会儿一起去与端儿用早膳罢,跟她说说,也免得她整日忧心。唉,都念上佛经了。”皇上面色和善,微微笑了起来。 “嗯,好。”晚知性子便是如此,既然当做是自家人,再推辞也是说不过去的。但,大清早的,不会只是叫自己来吃顿饭这么简单。 “顾老醒来时就有御医来回禀了,不过,说是你并不在府内呢,昨日哪玩去了?”这才是要问的吧,皇上不轻不重地将茶盅磕在桌上,放好。 晚知可以感觉到凌厉的目光,吞了吞口水道:“我……我去找柳状元了。” “哦?所为何事啊?”皇上风轻云淡地询问着。 “就是小事,我去还他小人参的。诶,那盒子应该还在柳状元那。”言外之意是皇上您如果不信,大可以去查。晚知自认昨日之事,有鸣皓担着,自己所做便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是了,柳状元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后来,你怎么会到了城门?!”皇上眼中精光一闪,大掌拍向书案,那声响震的晚知不由心惊。 第七十七话:奈意琐事繁 纷乱情急转 “我本意只是还了那物便回去的,不曾想……”晚知不忍将罪责全推至鸣皓身上,垂下眼睑低声叹着。 “东晟王已然认罪,我叫你来只是想问问,那假圣旨之事。可是他做的?”许是自己想多了,禁卫队长来报时说晚知言语闪烁,在城门对峙时更是避重就轻地不像是受人挟持。 “什么?还有圣旨?”晚知吸了口气,假意不明。 “呵呵,在那城楼之上祁沐封手中拿的又让人念了,你怎么不知?”四个王爷竟跑了三个,在城中尚且这般嚣张,到了封地还岂不跋扈到反了天了。 “我被虏到时,心下着急只模模糊糊听到一些,离得远了并不知是什么。”晚知寻思若是抖出鸣皓来,八道免死金牌也不抵用。 “罢了,走,随我一起陪你姐姐用饭去。”这几位王爷的事总是和小舅子扯上关系,其实早已疑心,不过派出的人打探又查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哦。”晚知遂将手插在袖中暖着,踩了浮雪慢悠悠走。 “不乘辇车了,陪朕走着行么?”皇上看了阴沉的天,北方已有不少来报要加物资调遣,又近了年关,边疆也不安定,宫廷之大,只是太过寂寥了些,翻手间便是危系众生。 “嗯。”不容拒绝的语气,晚知低着头看脚下长长的石板路。 “呵呵,小时候你便不爱出来走动,黏着你姐姐在屋里待着。晚知,朕一直当你是亲弟弟,咱们是家人,懂么?”先帝子嗣不丰,自己是嫡长子毫无悬念地做了太子又继了位,一步步地在早已安排好的生命历程中艰难扛起责任,内忧外患,几乎日日不得安眠。不是不信,只是略为提点,是家人不是君臣。 “皇帝姐夫不怕我恃宠而骄么?”晚知抿唇笑了,朝中各派的局势自己又看不懂,爹言语搴顿平日也不喜将朝堂之事放在家里念叨,想来也应是势力一边倒,这是要笼络人心么。 “呵呵,朕还能不信你么,就算是昏了头捅了大篓子,也总较之那些没有关联的人,来的让朕放心。”皇上似乎意有所指,但细想之下,有恍惚地抓不住要说的。 “我资历资历尚浅,还需跟些老人儿们摸着走道。虽然慢了点,但我没落下哦。”晚知颇带俏皮地说着。 “哈哈,是了。诶,小心。”皇上见他神情自若,也笑了起来。不料,晚知一脚踏空,险些滑下,皇上伸臂揽住,原以为晚知虽瘦弱但到底是男子,手上便用了些力,不曾想他身子娇软竟抱了个满怀,靠的近还闻见他天生尤带的清冽之香,再看那滑嫩肌肤,气血蹭地就涌入下腹。 一时间,俩人皆尴尬不已,晚知感觉到了腿上抵着的硬物,微红了脸挣开结实怀抱,皇上也微侧着头不自然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桃夭殿,端之搬了个大椅子盖了厚毯坐上,开着厅门等候。听到太监扬声传道,欢喜地站起身来:“晚知,你怎么才来呀。” 皇上并不计较那些礼节,淡笑道:“端儿怎在这儿等了,朕说会带晚知来又岂会失信于你?” “皇上出尔反尔的时候多了,臣妾都拿不准。”端之嘟着嘴道,手却是任由皇上牵起,没甩开。 晚知一听这话,便知俩人好了,姐弟俩相貌差不多,禀性更是相似,若是真生气了,断不会是这般。 “端儿,在晚知面前给朕留点情面吧?”皇上将她带到桌案边坐好,在耳边轻声道:“可睡饱了?这么大清早的,别冻着了。” 晚知见他们浓情蜜意,自己寻了个位子不好意思看,就差没放声大笑了。 “晚知,你自己布菜啊,多吃些,都是照着你的口味做的,尝尝合意不?”端之推了皇上一把,对着晚知有些娇羞之态。 “我吃着呢,嘿嘿。”晚知心中高兴,在姐姐面前放开来。 “嗯,端儿勿要用些辣的,是不是嘴里没味道?”皇上的关怀似乎过了头。 “好了,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这太早了御医不是还没诊出来嘛。”端之脸上带着笑,转向晚知说:“听皇上说爹醒了,可还好么?诶对,弟妹也在咱家住着呢?” “昨日夜里爹还和我说了会儿话,就是气力不济,还需调养的。小蒜妹她……”晚知一时找不着该如何说,拖长了音。 “真好,有你们在爹身边照顾着,我也能安心点,做人家女儿的也没尽到孝心。”端之拿了调羹细细地搅动着滚烫热粥,泛起一圈热气来。 “是啊,姐姐的孝心全教 皇帝姐夫给帮忙尽了。”晚知轻笑着,是该感激皇帝姐夫,不是那保命的珍贵丸药,少了妙手回春的御医们随叫随到地待命,一盒盒补品调理着,少了哪一样,后果都不堪设想。 “哟,几日不见,你倒会说话了呢,像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端之笑嘻嘻地嘲弄他,家中的大事小事都落到他肩上,繁琐的一大摊子,是挺累的吧。 “吃着御膳,当然作用大了。”晚知又让身边侍候的太监添了一碗,吃饱喝足也该走人了。等都用罢,晚知适时地告辞,因念着顾老又寒暄了会儿,这才回府。 一路走来,同晚知所经历的二十载清晨一样,寻常地带着些微喧闹,仿佛昨日夜里的那场大火,烧过了就再无痕迹,百姓安然地清理着废墟,一众小吏奔走着统计各家损失,多少赔付点,倒也能坦然接受。晚知仰着头看那无一飞鸟的天,灰蒙蒙不见日头,祁沐封好像就这样消失了,再无瓜葛了吗? “少爷,老爷刚坐起身自己喝了药呢。”老管家从门边远远地迎了上来,汇报着点点喜悦。 “是吗,我去看看。”晚知收了心思,就要往里走。 “别,老爷性子急躁,醒了就想起来忙活又说不了多少话,着急扑腾。御医来看了,说是不能让他乱动,恐怕脑颅内会再沁血,开了镇静方子喂了,早睡下呢。”老管家急忙拦住,解释道。 “哦,那好。”晚知收了去势,在院中站立。既是不让自己去看,那为何候着,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少爷,你……昨日跟老爷说什么了?”老管家上前整了整晚知折起的袍袖,犹豫问道。 “就说些……”晚知忽然想起昨日祁沐封来过,可那时爹分明还没醒,难道…… 本本己假许。“老爷一睁眼便叫嚷着孽障,气的浑身发抖呢。”老管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魔怔。 “啊?!”晚知不敢再往下想,打了个寒战。 “是不是跟苏姑娘拌嘴被老爷听到了,老爷直拉着苏姑娘不让她走呢。”老管家也说不清楚,心想也没多大事。“等老爷醒了,少爷去磕几个头也就成,记得啊。” 晚知想起走的时候可能是小蒜妹接了守着,嘴里应着。 “还有,苏姑娘虽是没过门,但在咱家大腊月里也不能撵人家吧,少爷你抽个时间派人去苏府说说,也好让旁人家里心里不那么计较。”老管家又嘱咐着,这年轻人不懂礼法,也是常事。出了纰漏也是这些老家伙没料理好,自然要上些心,不能为府上抹了黑。 晚知哦了声,提步往客房走去,叩了叩门:“小蒜妹,你睡好了么?” “嗯嗯嗯,晚知哥哥等会儿啊,我这就来了。”苏安薇在屋里磕磕碰碰发出声响,半晌才拉开门,笑盈盈地道:“嘿嘿,进来吧。” 晚知探头瞅了眼,刚是藏什么东西吧,既然如此,那便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说就成,早上……” “晚知哥哥,真不怪我啊,我我我……”苏安薇立即脸就沮丧下来,瘪着嘴道。 “成了,我不是说怪你,就问问什么事。”晚知只是心中没底,这事怎么怨小蒜妹都是无辜的,自己清楚的很。 “可能是顾伯伯虽没醒,但还能听着话吧。咱俩说的他好像知晓了,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哀求,好可怜的。”苏安薇猜测着,盯着晚知说了。 “哦。”晚知心中不禁哀嚎了一阵,面上却默然道。“你留在府里过了年吧,我今日去和夫子说说。” “嗯。”苏安薇明显是开心的,到底儿是女儿家,不好太过表现。转身进了房,献宝般捧出一纸袋来:“桃仁糖,晚知哥哥吃么?” “呃,你留着吧,若是想吃些什么叫小侍去买。”晚知不喜甜食,再说现在也提不起兴致来。 “晚知哥哥,多谢啦。”苏安薇蹦蹦跳跳着,一时没发现墙根窜出来的獒犬,等到意识到手上空了时,只瞧见那犬趾高气扬地撕咬着牛皮袋子。 “谢我干嘛,得,全便宜了这狗东西。”晚知摸了摸獒犬长了长毛的脑袋,暖融融的。 “呜呜,不是你买来放我房内的么?呜呜呜。”苏安薇瞬间变脸,自己是数着一粒都不舍得多吃,就这么被…… 晚知没等她哭诉完,就皱了眉道:“我没买,是你多想了。” 就在那一瞬间,苏安薇觉得,被一人一犬糟践的不是那甜丝丝的桃仁糖,而是自己那颗脆弱憨傻的少女心! 第七十八话:后景共缠绵 依怀数磨难 晚知被苏安薇这么一闹,本就浮浮沉沉的心更是不得安宁,烦躁挥了挥手道:“不就几颗糖嘛,再去买就是了。我还有事儿,你实在饿得扛不住就去厨房弄点吃的,别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啊。” 言罢便拂袖而去,苏安薇还来不及拾掇好自己的情绪,那泛着淡淡青色的身影早已不见,心下酸楚不已。这样的喜欢,喜欢到不敢轻易接近,喜欢到装傻犯痴地陪他说话,喜欢到被完全忽略仍在原处等着,喜欢到默默地看他一颗心早沉沦还奢望救赎,喜欢到无名无份守候十余载,自己又岂不怀归? “给,糖。”异常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苏安薇一跳。 “啊?”给什么,什么糖,这又是哪位? “拿着。”暗卫将那包东西随手扔了过来,本是打算原先的吃完了再拿出来的,看她独身一人无声流泪,自己好像也挺难受的。 “哦。”苏安薇忙接在怀里,捏了帕子往脸上一抹,红着双杏眼勉强笑道:“你是府里的小侍么?嘿嘿,我刚来的,没见过你呢。”那人翘着腿坐在屋檐边,看不清颜面,但感觉是个好人。 “嗯。”暗卫毫无表情地答着,心道这样现身了的话,再瞬间消失会不会让她受惊呢。 “那你小心点哦,别摔下来了。可不能爬那么高,有次啊我在家摘柿子,还没刚……”苏安薇好不容易找个说话儿的人,逮着就不放。 “吧唧吧唧几声掉到地上,就被小土狗吃了。”暗卫嘴角略微扬起,接话道。想起第一次见这小姑娘时,她就是这样,傻傻地仰面对着晚知絮絮叨叨地讲这自己的趣事,只可惜,那人就没认真听过。 “哈哈,是啊是啊。呃,你有事是么?那你去忙吧,嘿嘿。”苏安薇心里好受多了,见他打断自己的话,想来定是有事要做,也是,现在顾府上下都没闲着的。 “嗯,糖别多吃了,想要什么了对着这个念几遍,我就会送来。”暗卫确实是见了空中微闪的信号,从胸口衣襟内层掏出乌木坠子,跳下去站在苏安薇面前伸手递了过去。 苏安薇的脸瞬间就火烧般红了,就那么一瞥,但见那暗卫,双目修长,五官线条硬朗,眸色深黑,星眉俊朗看着好像是冷冰冰的,但又不那么难以接近,鼻尖似乎还能感觉些独特的男子气息,心跳不正常起来。 “嗯?”暗卫等了会儿,见她低着头咬着下唇,不知是何意。 “我我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收。”苏安薇其实都没仔细看是什么,但见他藏得那般贴身,该是本宝贝的吧。 “不值钱的玩意儿,不要就算了。”暗卫轻哼了声,似乎带着失望。“我扔了啊。” “呃别别别,那我收着。”苏安薇见他扬手,忙出声劝阻。 “嗯。”暗卫得逞般的挑着眉,转身走了。 苏安薇手心静静躺着乌木坠子,犹带余温,看着没什么不同寻常,忽然想试试他说的准不准,便对着坠子道:“我想要一枝墨梅。” 暗卫本就没走远,声息全开后听得后竟有些好笑,点地跃起后折枝插在苏安薇鬓发间,道:“不可顽皮。” “啊!!!”苏安薇只见着玄色银丝刺绣滚边在自己眼前一晃,又没影了! 待到暗卫转瞬掠身到晚知房内时,无奈看那人搬着凳子高椅叠着往上爬,出声道:“又怎么了。” “喂!你活着呢!我还想着看你是不是躲房梁上睡着了,干嘛不出来!”晚知差点摔下,笨拙地伸出脚探地,又训道:“你倒是扶着小爷啊!” 身形一轻在地上还未站稳,晚知便焦急道:“祁沐封出城之后,禁卫去追了有没有危险?” “有。”这是实话,瞒不住。 “啊?那现在……”晚知扭着手指,皱眉担忧。 “应是无事。”不知祁沐封又玩什么花样,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城郊晃悠,还不速速赶到封地求援。 晚知叹着气,自己不管怎么也猜不中祁沐封心间计策,兜兜转转绕着圈子连他衣角也抓不住。 关乎此事数月后晚知才知晓,当然这是后话。冰雪消融之时,晚知慵懒地依偎在祁沐封怀抱,嘴唇微肿道:“你一个堂堂王爷,就会欺负我这个弱公子,哼。” “不止,我会的可多了呢,十八般体位全都熟知并勤学苦练,你试过的,怎好胡言?”祁沐封抵着晚知额头,亲昵呼气道。 知知便浮便。“滚啊,我都求饶了你还不放过,什么人呢。”晚知没多余力气,手臂根本推不动祁沐封半毫,虚软地搭在壮实的胸口,像猫挠一样。刚那番折腾,自己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哽咽着承受。 “好了好了,下次再不这样,这不是因为饿的久了嘛,见了你没把持住。”祁沐封状似无辜道,半扶起晚知喂了口热茶,润润嗓。那小声音太诱人快忍不住了,带着乏力的沙哑,好想按住再欺身压上。 “下次也别再把我丢那么久了,我一个人好辛苦。”晚知将头靠在祁沐封肩膀上,委屈说着。“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再见不着你了,万一你……”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不哭不哭啊。”祁沐封摸上那明显瘦了的小脸,轻啜了几口。 “你怎么能逃得过那些禁卫的追杀嘛?咱家亲兵真的那么厉害?”晚知还是有些不信,虽祁沐封一大活人在自己跟前儿,但总有后怕。 “也不看是谁领头带出来的,自然是强兵。”祁沐封本想打趣绕开的,又见晚知瞪着眼似有不悦,只好微略道来:“这几年被禁锢紧了,兵马装备不能与他们的相提并论,骑兵更是少,我们四个加起来只百余人吧,呵呵,还都是些老马根本不行。” “那怎么办?”晚知心提起来,抱住祁沐封,生怕他再离开。 “咱步兵多啊,再说我的晚知还画了改造弓箭的图样呢,正巧军中有几个能工巧匠,连夜赶制出来。”祁沐封笑的风轻云淡,像是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不曾发生一样。 当日禁卫追着出城,辰维带着骑兵拉着粮草先行,清益早已将弓箭手潜伏在必经道旁,而祁沐封在城墙之上对晚知放心不下,一直等到无恙后才绕过林间加入战局。 “你骗我,不是说只教他们挖坑上树么,那是干什么。”晚知分明记得祁沐封说要给禁卫点苦头吃,一直疑惑不解。 “我祁家军,人老几代都在南方成长,打渔的本事自是不提,后背井离乡跟着我这个不中用的来了京城。但人手备着鱼线,本是寄托乡思,叫我见了就想出一招来。哈哈,辰维前头一跑,那禁卫个个莽撞地跟着,我就找几个能上树的,将鱼线缠上,位置不高不低,正巧是骑在马背上人脖子那里。”祁沐封回忆起,豪爽笑着。 晚知一听就乐了,这也太损了,鱼线透明坚韧,夜幕之下怎能看清楚。“诶,不对,那先跑到的被勒断脖子倒下去,后面的人不就知道了嘛,根本不往那边跑了啊。”转念一想,这也灭不了那么多禁卫吧。 “不愧是我的人,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后面的人一停下来呢,马速降了,就陷在挖好的坑里。坑不用多,在鱼线之前就好,坑也不用深,刚没过马蹄就成,一是我们人手不够时间不足,二来那马还可以再用呢,我可舍不得那骠肥蹄健的骏马受伤。”祁沐封轻巧说着,时不时地在晚知腰间做些小动作,不正经。 “然后呢,然后就放箭?呃,也不行,放箭肯定会射到马的,怎么办的啊!快告诉我!”晚知着急问着,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妙计。 “你亲我一口,哄得我开心一时说漏了嘴不就知道了么。”祁沐封将脸凑了过去,死乞白赖地往晚知嘴上拱。 “啵啵……”晚知被挤得都要仰倒在床铺上,只好勾着祁沐封脖子亲了。 “这才乖嘛。”祁沐封满意地喟叹着,再不吊他胃口接着道:“咱分别时是夜里,官道上本就没人也不用顾忌,我便叫他们放开手脚,那些个鬼机灵的不是雪团就是辣椒水往禁卫那里招呼,一片混乱啊。然后再扔几个蘸了火油的火把进去,马立时就惊了,不住地嘶叫。” “就这样?”晚知不信,哪有这么简单的。 “咱家的马老是老,我去挑的时候全是生了崽的,也都是良驹配的,那生下来当然也是顶好的种,也是巧,禁卫那里的战马差不多都是咱儿孙辈的。那边的一叫开了,小犊子们不都跟着逃窜嘛。对了,等会给你几个袖匣子让你防身,那次咱用连弩效果好着呢,箭无虚发一连数计,打的他们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等早上骑兵再回去一收拾,嚯,全军覆没也差不多。”祁沐封眯着眼,想着恐有紧缺之时,便将没跑的战死马肉裹着雪沾上盐粒子收好,以备之需。 “幸好幸好……”晚知捂着胸口轻声念着,幸好他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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