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总体说来,这是一个结局为He,有些俗套,但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巨龙脖子下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鳞片,呈月牙状,俗称逆鳞。龙之命脉,触之必怒。 有一种爱,经历过离别,被证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羁绊,才镀上永不褪色的光彩。 有一种人,体验过生死,尝尽辛酸、忍耐、绝处爆发,才被迫改变。 爱到自私,牺牲所有,慢慢黑化,被迫变强,这是他们守护爱的方式。 ——重生之逆鳞 本文真的不虐!!!!(虽然开始几章会吓到人以为要开虐,但绝对在轻度承受范围)不小白、不伪娘、不loli、不弱受、多配角,有萌货,有阴谋,小悬疑,喜欢个性独立人物的GN们,请果断跳吧\(≧▽≦)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黑帮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扬(冀潇然),柏欧明 ┃ 配角:林可,苏岳森,苏崇,苏闻,苏辰,安宁,小钉,漠臣,乔丹 ┃ 其它:重生,黑化,阴谋,小悬疑 第一章:楔子 惨白月光下的寂静码头,堆积在一起的巨大集装箱投下嶙峋的黑影,冬夜里骤降的温度,伴随着飕飕的劲风,寒冷刺骨。 走在阴影里的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凌晨两点二十,他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穿梭在狭窄过道里的急风,卷起下垂的衣角,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加快脚下的速度。 如果不是地址写的过于详细,他一定以为自己走错了。久被闲置的破旧仓库,敞开的大门里只剩下浓重的黑雾,没有一点人气。 掏出口袋里被揉皱的纸片,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努力寻找。 7号,反复核对已经锈迹斑斑的标牌。 就是这里。 与其他仓库不同,7号仓库的门是关着的,灰色混凝土铸成的建筑没有一扇窗户,显得有些阴森。 ‘啪啪,啪啪啪,啪。’ 在巨大的铁门上有节奏的敲下暗号,金属冰凉的触感立刻钻进已经冻红的手掌。没有理会,他有些紧张的等着里面的反应。 ‘吱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显的无比尖锐。提拉门被抬起一米多高,一个小个子男人弯着腰,探出头看了看。 “进来。” 等在门口的人立刻躬身进来,小个子又向四周瞧了瞧,确定没有其他人,才缩回身体。 又一声巨响,门被完全拉合住,刚才的人和刚才的对话,似乎都不曾发生。 “有没有尾巴。” 坐在仓库正中的男子问道。他身后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前的油桶里正点着火,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忽暗忽明。 “没有,我晚上才出门,的在西边的仓库兜了一圈才过来,没人发现我。 火光里,刚进门的人显得有些邋遢,头发油腻的倒在一边,嘴边有明显的青色胡茬。 “最近他有没有再联系你。” 站起身,火焰旁的男子有些清瘦,修身西服将整个人的身形拉的很长。 “没有,上周五发过一条短信,之后就再没联系。我照你说的天天保持开机,直到今天晚上出门,才把手机扔在路上,应该不会有错。” 紧张的攥了攥手指,说话的人感到有些口渴。 “苏扬,他会杀了我是么?” 这是他最后的夜晚,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别说傻话,林可,你会逃出去的,要有信心。” 被叫做苏扬的男子转过身,在空旷的仓库里慢慢踱着步子,其实他并不是很有信心,因为现在他的能力还很有限,但他必须想出办法。 “谢谢。” 定定看着苏扬的背影,林可有些感动,也有些安心。 其实他和苏扬认识不过一年,大部分时间还是作为眼线监视他的行踪,没想到到头来,最后帮自己的竟然会是他。 “东西准备好了么?” 苏扬对刚才开门的小个子男人说。 “好了,必要的东西都带了,钱、护照、还有一些食物和药品。” 麻利的从角落的箱子上拎起一只黑色双肩包,男人甩手将东西丢给林可。 打开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林可抬头望向苏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钱不是很多,都是现金,怕太显眼。等你到了那边,我会找人打钱给你,不过路上,你得吃点苦。” 抬头看着林可,帮人偷渡这种事苏扬也是第一次做,努力保持冷静,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同样没有退路。 “等到那边稳定了,我会联系你。” “少爷,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一个带眼镜的手下走过来,在苏扬耳边说道。他刚接到了电话,船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 向手下打了个眼色,苏扬和林可一起走出仓库上了车。 上船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黑色的车行驶在夜色里,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林可坐在苏扬旁边,淡淡的说。 以前他和苏扬在医院认识的时候,也常这样并排坐着聊天,现在想来,简直恍如隔世。 “是我该谢你才对。” 苏扬声音不大,语气十分真诚。 尽管林可骗过他,监视他,两人也为此激烈的争吵过,但在医院痛苦的恢复期里,林可确实给过苏扬很多鼓励,也幸亏有他,苏扬才能一路坚持到现在——林可是他成为‘苏扬’后的第一个朋友,不管怎样,这份恩情苏扬都不会忘记。 微微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林可低下头,调整情绪,问道: “那件事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起,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包括我自己,开始也不信。但这是真的,你以后怎么办?” ‘那件事’是指 ‘苏扬’其实是另一个人的事。 当苏扬第一次在医院里告诉他,自己不是苏扬,而是另一个人的时候,林可完全没当回事。他以为苏扬脑子坏了,这样的臆想在头部受伤的病人身上并不少见,所以他只是表面上打着哈哈,根本不相信。 可是,在以后对苏扬的监视中,他确实发现苏扬有许多反常之处。他会跑去一个陌生人家门口一呆呆一整天,或者去一所根本和他没有交集的大学散步,他在梦里说着让人听不明白的梦话,在填资料时填出另一个人的信息。 开始林可以为,这只是苏扬从植物人状态清醒后的失忆现象,但后来调查发现,那个‘另一个人’竟然真的存在。 ‘冀潇然’,一个和苏家没有半点瓜葛的富二代大学生,在他出车祸意外身亡的同一天,苏扬溺水昏迷。五年后,成为植物人的苏扬,神奇的苏醒,没有留下后丝毫后遗症。反观苏扬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林可才开始相信,在苏扬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 苏扬,何许人也,Z市最有名的黑道世家——苏家的三公子,苏老爷子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之一。 耀眼的身份,巨大的权力,却难免树大招风,遭人妒恨。 21岁的苏扬遭遇意外,变成植物人,苏老爷子悲痛欲绝,收拾了当时所有有嫌疑的人。 现在26岁的苏扬醒了,那些尘封5年的血腥仇恨,难免不会记在他身上。 只有林可一个人知道,现在的苏扬不是原来的黑道之子,他只是个平凡的大学生,没有任何经验的面对家族环境,这样的生活,充满危险。 “走一步算一步。” 轻轻的叹口气,现在的苏扬已不再惊慌。在经历了车祸、植物人、以及痛苦的康复过程后,已经没有什么打击让他承受不起。 “那个人,打算放弃了么?” 知道现在苏扬是冀潇然后,林可调查了他以前的所有资料。大学时代的冀潇然有个叫柏欧明的同性恋人,在他当时几近混乱的私生活中,这个人无疑是关系保持最长久的一个。而康复后苏扬对他的执着,也再次应证了这个人在苏扬心里的分量。 转头看向林可,柏欧明是苏扬心里的一块痛。 以前的他没什么亲人,一大堆情人,伤害了柏欧明的感情,他毫无负罪。 可当他成为苏扬,经历了所谓人生无常、旦夕祸福之后,回想起自己的一生,留在心里的人,只有柏欧明一个。 他爱他,而且很爱他。 也许是相爱太过年轻,以至于那时,他还不能了解这份感情在生命里的重要,等到幡然醒悟,时间,已经过去五年,物是人非,柏欧明有了新的情人,而现在的苏扬,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他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曾经嚣张跋扈的冀潇然,如今冷静谨慎的苏扬,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生死,苏扬也不能相信,一个人的变化,会如此巨大。 “少爷,到了。” 平稳的停下车,司机下车为苏扬开门。 僻静的岸边停着一条不大的小船,船上的人麻利的接过林可的背包,安顿好之后,转向苏扬,恭敬的问好。 “都联系好了?” 苏扬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少爷放心,一个小时后,我们会到达约定地点,大船在那儿等。” 轻轻点点头,苏扬不知道自己心里作何感想,这是他第一次背着苏家帮一个人跑路,有些不安、有些不舍,可他很快的隐去了眼睛里的情绪。: “快走吧。” “苏扬!” 已经上船的林可叫住他。 “谢谢。” 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除此之外,林可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表达他的感激。 作为苏家大少爷苏崇的眼线,林可要在他眼皮底下逃跑。苏扬公开和自己的大哥对着干,无疑是冒了风险。 ‘保重’,苏扬很想对林可这么说,但看了看周围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夜色里,小船很快消失在视线外,河面吹来阵阵夜风,冰冷刺骨。 五天后,苏扬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林可死了。’ 林可,唯一知道苏扬秘密的人,带着他守口如瓶的秘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第二章:苏家 周日一早,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八点的位置,没有了工作日的繁忙,周末的清晨带着点慵懒的味道。 然而,戒备森严的苏家大院,却早已停满了车。 “金新月那边又找了两家新的卖家,价钱更低,品质也不差,如果顺利,下个月就可以走货。” ‘金新月’位于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三国的交界地带,由于地域形状近似一弯新月而得名,海洛因年产量占全世界的93%。 苏扬看了看说话的人,又将目光转向会议桌正中——那里坐着一位身材魁梧但背部佝偻的男子,他正是苏扬的父亲,苏氏家族的老爷子,苏岳森。 “我这儿的情况就这些。” 说完话的人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有些得意的瞟了瞟周围的人。 他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眉眼距离很近,显得有些凶神恶煞。双手在桌上交叉,衬衫下顶着体积明显啤酒肚,这是苏家的大少爷,名叫苏崇,苏家上下的毒品交易就是主要由他负责。 “很好。” 苏老爷子淡淡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苏崇身边戴金丝眼镜的男子。 “你呢,苏闻?” 苏闻,在苏家排行老二,为人随和,总是一抹笑容挂在嘴边,文质彬彬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和军火走私联系在一起。 “一切顺利,缅甸的货陈老板很满意,货款也收到了。只是上周,城东的场子出了点乱子,我已经处理过,现在没事了,爸爸。” 苏闻极尽简短的汇报完近期的情况,和之前苏崇邀功的态度完全不同。可会议室里坐着每一位都知道,苏闻的功劳绝不比苏崇小。 城东的场子出事,并不是一件小事,那是苏家毒品交易的主要据点。 之前几个参与接头的伙计手脚不干净,想私下赚些外块,却不巧被警察盯上,抓个正着。因为这几个人与上线见过面,所以一旦追查上去,苏家很可能因此白白损失一条线,和金新月正在谈的合作也会受到影响,但苏闻不仅把事情压下来,还保住了整个场子,明眼人都知道,论合作成功,苏闻功不可没。 “我听说,老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你拒绝了。” 苏岳森几年前就把生意分给儿子去做,可但凡遇到什么大事,他总会消息灵通。说到底,苏家上下的事,还是老爷子说了算。 “是的,因为他选的渠道不是我们常走的,加上最近风声紧,我们会承担很大风险,所以我说要考虑。” 苏岳森微微想了想,然后让管家拨通了老金的电话,几句交涉,苏岳森放下电话,对苏闻说, “走南线。” “好的。” 苏闻答道。 如果走南线,这批军火八成不会有问题。之前和老金沟通了几次未果,苏岳森一个电话就解决了症结,不得不说,在这个圈子,威望仍然是一把利器。 “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苏老爷子坐起身体,四下黑压压的一片,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 “那好,我要说点事。” 微微调整姿势,苏岳森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苏扬。 “苏扬回来已经快半年了,该转的场子转了,该参加的会也参加了,我准备让他开始做点事,你们有没有什么异议?” 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有异议。跟在苏老爷子身边的人都知道,苏家四个儿子里,最受宠的是苏扬,如果不是之前出了意外,难保今天苏家的产业不会传到他一个人手上。现在既然他已经康复,老爷子重用他是板上钉钉的事。 倒是苏扬听到老爷子的决定有些意外,他惊讶的看着苏岳森,后者只是用宽大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不用担心。 进入苏家以来,苏老爷子对苏扬无疑是最大的安慰。在出事之前,他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家庭的任何温暖,父亲对于他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今他成了苏扬,苏岳森带给他的父爱,正是他缺失已久的。他从心底里敬重这位慈祥的父亲,也正因为此,他才决定做好‘苏扬’。无论苏岳森对别人做的事有多可怕,但对他,却只有慈祥和疼爱。 “既然没有异议,苏崇,你把‘南乐’让出来。苏闻,你也让一个。” 苏岳森的话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可任谁都看得出——苏崇不乐意。 ‘南乐’Z城最早的私人会所,最初由苏岳森一手打造。可以说,它见证了苏岳森的崛起,更是苏家大大小小场子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后来经过几次翻修,现在是Z城最豪华、最有名的高档会所之一,由于苏家几项主业都在‘南乐’交易,油水更是十分丰厚。外人轻易不敢乱动,内部人不敢随便觊觎,所以管着‘南乐’,无疑是保险又清闲的肥差。 “那我把‘雅音’和‘稀茗’给苏扬,正好,这样手里的事就整顿了。” 苏闻倒是大方,‘雅音’和‘稀茗’都算好场。‘雅音’相当于‘南乐’的分店,握着这两家,苏家的几条命脉产业都有机会经手;‘稀茗’更是近几年翡翠看涨后,专门开辟的玉石专场,风险小,回报高。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苏岳森扶着苏扬的手站起身。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遭遇过一次枪击,子弹卡在脊柱里,伤及神经,因此变的下肢行动不便。 直到苏岳森拄着拐杖,走出房间,会议室里的人才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去。 这是苏家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苏岳森不经常参加,但每次参加,都一定会有重大决定。 苏崇、苏闻、苏扬、苏辰,苏家的四个儿子正围坐在圆桌旁,陪苏岳森吃饭——这是苏家的传统,每次开完例会,全家总要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无论私下里争斗的再激烈,面子上的和平仍要维持。 ‘啪’一声,一只Ipad被粗鲁的丢在椅子上。带着点稚气的少年大大咧咧的喝了口汤,转头盯着屏幕上蠕虫头部的高清特写。这是苏家的四少爷,苏辰。 苏辰是家里唯一不用参加会议的儿子,一是因为他年纪尚小,还在读大学;另一个原因,是他的想法总是十分怪异。 “快把那破玩意收起来,脑子里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崇不悦的嚷道,反感的把眼神移到一边,此时Ipad的屏幕上,正播放着几千条毛虫蠕动的影像。 苏扬也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特别在吃饭时间,刚才还不错的食欲立刻消退了大半。 只有苏闻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拿起Ipad递给管家,伸手摸了摸苏辰的脑袋,“你现在又对虫子产生兴趣了?” “是无脊椎动物。” 不耐烦甩开头上的手,苏辰大声的纠正。 一顿饭吃的毫无新意,苏崇饭后立刻借故离开,苏岳森回房休息,客厅里只剩下苏闻、苏扬和苏辰三个。 “最近很忙么?听说你昨天才从越南回来。” 自从苏扬来到苏家,几个兄弟里,只有苏闻可以交流。 “有点,最近风声紧,好多事我不得不亲自落实。” 苏闻喝了口咖啡,看了看身旁的苏扬。 “要接手‘南乐’,开始可能有点困难,环境比较复杂,又不是你自己的人。” “我不知道爸会做这样的决定,苏崇这回肯定恨死我了。” 苏崇对自己的敌意,从进家门的第一天,苏扬就有感觉。苏家的四个兄弟同父异母,本来就谈不上亲近,加上现在自己占了他的场子,不知道又被他在心里骂了多少回。 苏崇是典型的权力控,身为苏家长子,对几个弟弟都有戒心。 轻轻的笑了笑,苏闻拍了拍苏扬的后背。 “算了,你总要帮父亲做事的,只是早晚的事。不过‘雅音’和‘稀茗’你不用担心,人员不是很复杂,哪天我有空,带你去交接一下。” 苏闻看了看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我下午还得见个人,先走了,电话联系。” “谢谢。” 苏扬和苏闻一起站起身,他对于苏家产业的了解,大部分来源于苏闻的讲述。现在苏闻不仅让出场子,还提出帮他交接,苏扬的谢谢说的十分真心。 “少来,我可巴不得什么都不用做呢。” 看着在沙发上抱着《易经》研读的苏辰,苏闻的语气里满是羡慕。“行了,我走了。” 告别苏闻后,苏扬也看了眼把自己视为空气的苏辰——这家伙真是清闲的过分,然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身后,苏辰放下手里的书,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第三章:过往 Z城A大的学校后门,一辆银色奥迪R8已经停了多时,往来进出的学生会认忍不住看上几眼,猜测车里坐着的墨镜男子,是什么来头。 苏扬正定定看着校门的几个大字,此时,他的思绪飘的很远。 这里曾经是他的大学,或许应该说,是冀潇然的大学,这里是他对柏欧明眷恋的开始,同样,也是他上半生结束的地方。 冀潇然,Z大艺术系的另类名人,在艺术系的学生,恐怕没有几个不知道他的名字。出生在有钱人家,又生的一副好皮囊,这个别人口中的富二代,在大学里过着近乎混乱的生活。 大家常常听说他的绯闻。比如为了请他吃饭,有人用十几辆车围住了学校门口;比如他为一个舞男大打出手,以至于伤者家属,声称要将他告上法庭。 大家都知道冀潇然家里有钱有势,但只有很少有人知道,他从出生就没见过母亲,更没有人知道,因为他的母亲死于难产,他的父亲并不爱他。 他很少与父亲来往,因为父亲娶了别的女人,而且移民国外后,有了新的孩子。他从小和爷爷长大,直到爷爷去世后,17岁的冀潇然开始独立生活。 17岁,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冀潇然面对着社会的形色诱惑,开始了全新的人生阶段。 他成了酒吧的常客,沉浸在各类成人的游戏中寻找快乐。他喜欢过女人柔软的身体,也喜欢男人刚劲的力量,他每天在不同身体里寻求刺激,这种本能的欲望,让他一度忘乎所以。或许对‘枕边人’的接触已经太多,他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什么人,直到在一次偶然中,他遇到了柏欧明。 柏欧明,A大经院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主席,优秀学生代表,即使冀潇然这样从不参加校内活动的人,也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 那是一次看似无聊的校际比赛,柏欧明代表经济学院走上了跆拳道场。周围,无数的女生齐声喊着助阵的口号,而冀潇然全部的精神,却早已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腾起的身影,像电影慢镜头里呈现出的漂亮旋踢,在冀潇然面前真切的上演。 他注视着柏欧明领口间的漂亮胸肌,扫过他手臂上的流畅线条,似乎柏欧明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呈现出灵动与协调的力量之美。 瞬间,冀潇然觉得整个身体热起来,视线不受控制的追随着柏欧明,直到他坐在场边喝水。 柏欧明的脖子很长,从侧面,可以清楚看到,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上下运动。他的手指也很漂亮,偶尔,用手背擦一下脸上的汗,冀潇然觉得,这样的柏欧明,性感的要命。 冀潇然贪婪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他承认自己被柏欧明完全迷住了。 在辗转难眠了一个星期后,冀潇然决定无论困难多大,都要追到柏欧明。 为了见柏欧明,冀潇然破天荒的出现在公选课教室,却发现别人口中的优秀学生,一连三节课不曾出现;冀潇阳也试图守在柏欧明的宿舍门口,却得知这家伙也经常夜不归宿;直到他完全不顾侧目的出现在学生会例会上,柏欧明才习惯性的姗姗来迟。他看着怒气冲冲的冀潇然,只表现出一秒的惊讶,然后换上好看的笑容,伸出手,风轻云淡的说一句,‘嗨,我就是你要找的柏欧明。’ 怒气,在一刹那,烟消云散,冀潇然第一次发现,柏欧明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 没有人料到,两个不沾边的人能走在一起,但现实却往往让人大跌眼镜。 他们被撞见在各种场合毫无顾忌的牵手、接吻;他们大方承认彼此的关系,爱的轰轰烈烈。整个校园都为此震惊——两个如同站在正负两极的校园名人,竟然如此高调的恋爱了。冀潇然从此安定下来,似乎之前的种种荒谬绯闻,都是不实的杜撰。 他安静的睡在柏欧明身边陪他上课,昏沉的睁开眼睛陪他吃饭,他为他买早点,等他训练,在学校演讲时,拿着单反为他拍照,如同恋爱中的任何普通人一样,简单快乐。 柏欧明更是理想的情人,他帮冀潇然搞定所有课业,为买一张他想要的CD,走遍全市的音像店,他陪他喝酒,陪他泡吧,纵容他的一切要求和众人皆知的坏脾气,任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爱冀潇然,而且爱的毫无底线。 就连最初不看好两人的人,也不能不承认冀潇然的改变。然而,就在众人开始要相信奇迹的时候,突发的事故,终究还是阻止了奇迹的发生。 “冀潇然和另一名陌生男子,赤身死于超速引发的车祸中。” 如同一枚重磅炸,这条消息立刻引爆了整个校园。不仅因为冀潇然的死,更因为其中隐含的出轨事件。一时间,柏欧明——作为冀潇然公开的恋人,成为校园里议论的焦点。 冀潇然,用他极不光彩的死,将A大史上最大的一顶绿帽子,丢给了自己的恋人——而应届‘优秀毕业生’柏欧明,一时间,成了最大的笑柄。 电话毫无预兆的响起来,拉回了苏扬飘远的记忆。 “喂?” “我是苏闻,五点半你到‘南乐’去,今天各场的下家会在‘南乐’碰头,你想尽快接下‘南乐’,是个机会。” 苏扬看了一眼车里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考虑到下班高峰的车况,他现在就得动身。 “好,我马上过去,你什么时候到?” “我现在还在缅甸,是小钉的消息,他会介绍你们认识,我只是通知你。” 小钉,苏闻身边的亲信之一,之前好几次转场子,都是小钉安排的,苏扬对他印象不错。 “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千万别迟到。” 临挂线,苏闻叮嘱道。 发动车子,这是苏扬现在的生活。没有青葱时代的简单快乐,没有甜蜜情人之间的花前月下,只有算计不断的小心谨慎。 临走,苏扬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门口,他已经伤害过了柏欧明一次,那么这次,他绝不愿意再带给他任何危险。 ‘抱歉,欧明,上辈子欠你的,恐怕没机会再补偿。’ 踩下油门,转动方向,苏扬驾驶着车子快速消失在穿梭的车流里。 将车停在‘南乐’的地下车库,离五点半还有10分钟的时间,苏扬拨通了小钉的电话,不一会就见小钉从出口跑了出来。 “今天为什么各家突然要碰头。” 苏家的产业很大,走私、毒品、地产、投资,每条线都有很多下家。但一般情况下,大家很少这么集中的聚在一起,所以但凡此类聚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实今天的目的是要‘除草’的,也给大家上上课。” ‘除草’是苏家对手底下不听话家伙惩罚的代名词。做这一行,义气利益是一方面,必要的流血惩戒更是必不可少,苏家能在道上屹立多年,手段自然少不了。苏扬之前只听苏崇他们提过,可亲眼见识,这还是头一次。 听小钉这么一说,苏扬心里不由得一惊。他想起苏闻电话里的话,‘拿下’南乐‘这是个机会’,暗暗皱起眉头。 “三少爷咱们走吧,这样的日子晚了可不好。” 小钉看了看表,在一旁提醒道。 苏扬不是第一次来‘南乐’,有些灰暗的灯光下,墙上复杂的东南亚风格纹路显出独特的质感。但这一次,苏扬无心观赏,他跟在小钉身后七拐八拐的走向楼下——这是‘南乐’会员也不能随便来的地方,苏家接头的秘密地下室。 经过一道道厚重的门,苏扬伴着一路‘三少爷好’的点头鞠躬来到了地下三层的中心方厅。据说这里是钢筋混凝土一次性浇筑而成,门里镶着厚厚的钢板,连地震和枪炮都打不开。想在这里悄无声息地的处决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通报一声,三少爷到了。” 穿着像服务生的男子立刻从侧门进去,不一会就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门。 这里的服务员和‘南乐’楼上的服务员衣着没什么分别,可左侧裤兜里却都微微鼓起——他们随时携带枪只,大多数人的食指第二个关节处有茧,退伍军人和特警出身居多。 放眼望去,屋子里已经聚满了人。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苏扬面无表情的走进去,会场里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苏家三少爷’‘苏扬’‘这就是苏扬’……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自己引起的轰动,于是冷着脸穿梭过侧目的眼光,他在会场中央看到了苏崇。 “来了。” 嘴里叼着雪茄,苏崇歪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五个贴身打手。 “嗯。” 淡淡的回应,在苏家的这段日子里,苏扬学会一件事——保持沉默。静观一切,哪怕有再多的想法,都不能放在脸上。 苏崇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间差不多到了。然后他站起身,周围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招呼大家来,主要是想宣布几件事。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是为了促进我们以后更好的合作,二来,是把近期一些麻烦事理清,省的人心惶惶,让大家都不消停。” 说到这,苏崇走到苏扬身边,做样子给大家看的故意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道:“第一件事,这是我三弟,苏扬,以后‘南乐’这场子就归他了,在这儿想和苏家打交道,找他。 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苏扬发现人群里并没什么异动,想必早就得到了消息。苏崇在外面再嚣张,苏家真正管事的,还是苏老爷子,他拍板的事,苏崇也不敢怠慢。 “第二件事,我想大家可能也听说了,最近几个场子接连出事,据说是我们自己人里出了‘杂草’。这件事,今天也算给大家个交代,我已经调查清楚,想要脱离我们,把我们卖了的,就是‘夏华’的张恒。” 向身后的人打了个眼色,立刻,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被带了出来,按在一张木板椅子上。 “张叔。” 苏崇弯下腰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张恒立刻打了个寒战。 “算起来,我们都是老交情了,您说您这是何苦?” 围着椅子踱开脚步,苏崇看似对张恒说话,眼神却扫过一张张围观的面孔。 “想脱离我们自己单干?还是真想彻底漂白?” 戴起桌上准备好的手套,拿起自动手枪,苏崇缓缓将消声器拧上。 “是我们苏家对不起你么?还是哪点做的欠缺?您直说呀,何必背着我们害了兄弟,让我想顾及情面,兄弟们都不肯。” 站在椅子正对面,此时的张恒脸上已经惨白一片。 “认识这是谁么?” 从兜里摸出两张照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从学校门口走出来;而另一张,是一位中年女子。 “别动我的老婆和孩子!!” 一言不发的张恒脸上突然出现了崩溃边缘的惊恐,他痛苦的摇着头,绝望的跪倒在地上。 “当然可以。不过,你知道怎么做。” 把手里的抢递给张恒,现在的他只有唯一的选择。 “苏家你们这帮人渣。” 猛的举起枪,张恒下一秒就朝苏崇扣动了扳机。 一声轻响,苏恒表情狰狞的倒在地上,血从他胸前的黑洞里汩汩的流出来,他痛苦的扭曲着身体,难耐的呻吟着。 血腥味立刻弥漫在房间里,苏扬很想扭过头不看,但要接下‘南乐’的他,只能怔怔的盯着,没有选择。 “我怎么会给你有子弹的枪,真蠢。” 苏崇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残喘的生命,然后对身旁的人说,“取他的指纹,做掉他的老婆和孩子。” 垂死的人痛苦的望着面前的苏崇,强烈的恨意饱含着最刻骨的怨念。 “是你的选择害了他们。” 不以为然的抬起头,苏崇向手下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人把现场的一切情理干净。 没人看见打中张恒的子弹是从哪飞出来的,正如,一屋子的人可以证明苏崇威胁了他却没有动手一样。这是苏家的作风,直白、冷酷,却不留一丝痕迹。 “好了,解决完麻烦事,大家也应该看到凡事赏罚分明。最近我们有些伙伴就做的很好,‘博途’在西北打开了新销路,因此,苏家决定今年所有走博途的货少抽五个点,以示奖励。” 一度寂静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五个点,不是小数字,以一年的货量计算,完全是笔巨款。 看到议论的人群,苏崇满意的勾起嘴角,“我想大家也该认识认识这位朋友,其实‘博途’早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只是最近几年特别显眼。” 说着,苏崇看向人群中的一处,人们的眼神立刻随着他望过去。 “ ‘博途娱乐’的董事长,柏欧明。” 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站在那儿,英俊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苏扬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石化了,他极度震惊的望向那个角落,完全忘记了管理脸上的表情。 柏欧明!柏欧明!那张熟悉的面孔和记忆重叠起来。 曾经的阳光少年,如今的黑道新贵,苏扬甚至愿意用放弃来保护的生命里唯一片色彩,瞬间被击的粉碎。 第四章:黑色的重逢 用力锁上门,苏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洗手间的。拼命用凉水冲自己的脸,苏扬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了。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眉眼,现在柏欧明却让苏扬感到陌生无比。如同笼罩在一张暗色的网里,柏欧明浑身散发出压抑的气息,那些曾经让他迷恋的阳光与色彩不见了,那个有着耀眼笑容的人,消失了。巨大的空洞击穿了苏扬的内心,他颓然的靠在墙上,似乎不找到一处支撑,整个人都要站立不住。 脑中,关于柏欧明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接连闪过。 代表优秀学生讲话的柏欧明,跆拳道夺得优胜的柏欧明,用奖学金请他吃饭的柏欧明,给他最好看笑容的柏欧明,在他生病时给他做饭的柏欧明,总在清晨带着笑吻醒他的柏欧明…… 那样的人,怎么会让双手沾满罪恶。混乱了,苏扬的世界被完全颠覆,生活在和他开了一次生死玩笑之后,又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欧明’苏扬在心里大声的呐喊。他只以为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却从没想过,他的爱人也会消失在远处。他尽力适应陌生的环境,却发现世界早已将他彻底格式化,他带着陌生的躯体,无处寄存。 ‘啪啪啪’门外有人敲门。 “滚!” 苏扬愤怒的吼叫。 他并没有选择要再活过来,他会为他的死负责,却不能忍受被错位安排的重生。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定力走进这个私密的房间,为了保全‘苏扬’的身份选择把自己掩藏。他在众人面前没有失态,在柏欧明面前没有抓狂,那么现在还有什么人再有权力要求他做什么,他已经尽力做的够多。 痛苦的闭上双眼,苏扬回想着这一年来自己经历的一切。 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具植物人的身体里时,严重的肌肉萎缩甚至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动不了一下手,他咬牙做了半年的康复训练,挺了过来。 进入苏家,苏老爷子的父爱是他决心当好‘苏扬’的唯一动力,他努力接受着违背道德原则的家族事业,尽力做好自己的一切职责。 他不是没有试图联系家人,找回过去,可是五年的时间,早已让世界面目全非。 原来的房子被卖掉了,柏欧明的手机成了空号,同期的同学不知去向,等他终于出院成为‘苏扬’,却看见报纸上写的巨大的娱乐头条“当下手和公司高层的禁忌之恋‘,照片上正是柏欧明那熟悉的侧脸。 他决定不再去找柏欧明,因为内疚之前对他的伤害,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恋人,更因为作为苏扬,不联系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他不知道柏欧明什么时候走上这条道路,他只知道,一旦走了,这辈子都无法脱身。就像自己,再也回不到明媚的过去。 发泄过后,努力深呼吸,苏扬试图平复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苏家的三少爷苏扬,那么无论多么痛苦,总要抬头去面对。 对着镜子擦干脸上的水痕,苏扬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有什么事。” 刚才来敲门的人显然受到了惊吓,一声不吭的在门口等。 “大少爷让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 或许经历了生死,现在的苏扬,不愿对别人过分刻薄。他只是一时找不到情绪的出口,需要一点时间来自我减压。朝着苏崇身边走去,苏扬的心跳的很快,他在苏崇旁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无论多少次,都可以一眼认出的身影。 “柏欧明,三少爷好。” 柏欧明主动伸出手,笑容在他脸上依旧好看,只是仅仅带着公式化的味道。苏扬心中一阵绞痛,微微避开柏欧明的目光,苏扬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不用叫我三少爷,叫我苏扬。” 握住柏欧明手的时候,苏扬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他掌心里有熟悉的温度,只是这双手,现在从事的是冰冷的事业。 轻笑一声,苏崇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轻视。 “看来,我这个引荐人都不用了,你们好好聊聊。” 说着,苏崇大步离开,然后故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以后柏总的货都从你这儿走。” 说完,大大方方的笑出声,语气非常愉快。 苏扬看着苏崇的背影,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他绝不会是轻易让出生意的人,更不会好心到帮他接手’南乐‘。只是这些疑点苏扬统统来不及多想,因为他在面前,是他无法面对的柏欧明。 “能见到三少爷康复的这么好,非常高兴,听说在医学史上,都是从未发生过的奇迹,您真的很幸运。” 柏欧明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是彻骨的寒冷,熟悉他如苏扬,立刻就发现了这明显的敌意。 微微皱了皱眉,苏扬一时还无法对眼前的情况作出反应。他那么想告诉柏欧明自己其实是冀潇然,却又担心柏欧明根本不会原谅他,而苏扬的身份,不允许他鲁莽行事,他想到苏岳森的嘱托,又发现柏欧明眼底的冰冷,他只能选择沉默。 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柏欧明,苏扬的脑子一片混乱。他近乎迷恋的看着那熟悉的眉眼,英挺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嘴唇,这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容颜,也是无数次使他从梦中惊醒的面孔。 “为什么做这个?” 突兀的冒出一句,苏扬也没意识到,自己竟会说出口。或许是在心里反问了太多遍,备受煎熬的苏扬无从知晓。 对面的柏欧明也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扬,虽然他已经太熟悉他的名字。他有千万的理由仇恨他,但对方却用一种近乎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是悲伤?还是眷恋?柏欧明捉摸不透,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似曾相识,但理智告诉他,对待眼前的人,不应该有恨以外的其他任何情绪。 “这实在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问题,难道你在怀疑我?” 喝了一口手里的酒,柏欧明把苏扬的问题搪塞过去。他没想到苏扬会这样问,这个最没有权力问这种问题的黑道之子,怎么会神情悲哀的问出这个问题,用甚至近乎心痛的语气? 意识到说错话的苏扬,闪躲的把眼神移到一边。他没办法保持平静,尽管已经进了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面对着柏欧明,他实在难以淡定。 其实是想他回答自己的吧,苏扬在心里悲伤的想。可自己又在期望些什么呢?是想让他用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还是让自己有个理由接受他的选择?苏扬不知道。 “三少爷,老爷说今晚会朋友,让您立刻回去。” 小钉从人群里走过来,看到苏扬旁边的柏欧明,显出有点惊讶。 “好,我知道了,现在就走吧。” 对柏欧明微微点了下头,苏扬没有正式道别就大步走向门口,事实上,他巴不得找个借口迅速离开,因为哪怕再多呆一秒,他都怀疑自己会不顾一切的抓住柏欧明,向他坦白一切。 完全失礼的丢下柏欧明,苏扬觉得自己像在落荒而逃。一路上,苏扬靠在后座,感到浑身乏力无比。他太累了,几句话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定力,他疲惫的闭上双眼,皱起眉头,脑中停留的,仍是和柏欧明重逢的镜头。 “三少爷,您怎么会和柏欧明在一起。” 专心开车的小钉并没有注意到苏扬的异常,昏暗的光线里,他看不清后座上苏扬的表情。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从小钉出现,苏扬就注意到了小钉见到柏欧明的眼神,只是那时脑子太乱,等上了车,也就忘了问。 “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见您,可一定是分外眼红。” 小钉才想起苏扬失忆的事,一直以来,苏扬的表现都太过正常,以至于人们很容易忘记,他曾经昏迷了5年。 “为什么?” 听小钉这么说,苏扬立刻联想到苏崇介绍柏欧明给他认识时的反常表现,经小钉这么提醒,人也警觉起来。 “这也算是当年您第一次在道上扬名的事,柏欧明的父亲柏佑,曾经一度想漂白自己的公司,脱离苏家,是您亲自去除的草。” “什么?!难道我杀了柏欧明的父亲?” 苏扬一惊,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来。 “没有,您没杀他,’除草‘这事不一定见血,而且那时他还什么都没来的及做。但您处理过之后,柏佑立刻就老实了,他一年后死于心脏病,从那以后,柏家就一直老实到现在。” 苏扬跌坐回座位,难怪柏欧明会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自己,难怪他会走上今天的道路,他当然有理由恨他,就连苏扬自己,都开始憎恨,自己怎么会成为’苏扬‘。 “三少爷,您怎么了?没事吧?” 注意到苏扬激烈的反应,小钉疑惑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的苏扬。 “没事,你继续开车。” 整个人倚在车座上,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碎了苏扬想对柏欧明坦白的最后一丝愿望。 如同命运的捉弄,当他成为苏扬起,他和柏欧明之间的路就再不可能产生交集。苏扬毁了柏欧明的人生,伤了他的父亲,只要他用他的身体活着一天,就要替代苏扬,永远站在柏欧明的对面,承担他的罪行,接受他的罪恶,即便告诉柏欧明自己是冀潇然,也无济于事。 这个身体,这个出身,从重生之日起,就注定是他逃脱不了的束缚,而这份苏扬与柏欧明的恩怨,也一如改写不了的历史,永久不变。 第五章:接场 以后的三天,苏扬呆在家里没有见任何人,就连苏岳森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推说身体不适。第一次,他如此抗拒苏杨这个身份,第一次,他如此想逃离这个家庭所带给他的一切。 雪夜里,是柏欧明烧的通红的笑脸。他看见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纠缠着下车,满脸惊诧。冰冷的空气,他呼出很大的雾气对自己喊话,那样决绝,那样心痛。 而自己,只是稍带歉疚的转过身,想着第二天会像往常一样,说服他,安抚他。 ’你会后悔的。‘ 柏欧明声音从耳边擦过,疾驰的跑车里,另一个男人无所谓的大笑。 破碎的身体,被尖利的玻璃无情刺穿,弥留之际,想对他说声对不起,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猛的坐起身,苏扬已经全身是汗,严实的窗帘里透不进一点光线。他惊恐的看着四周,在黑暗中,不住的喘息。 “三少爷?三少爷?我听见你的喊声,怎么了?没事吧?” 管家急促的敲门声,将苏扬拉回现实,他才恍然惊觉,刚才是一场梦。 “没事。” 敷衍的回了话,苏扬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挥之不去的梦魇,一遍遍将他带回那个诀别的夜晚。 走下床,苏扬来到浴室。打开灯,镜子里陌生的男人正看着自己。 苍白的面容,狭长的眸子,薄薄的嘴唇。抬起手抚上这张脸,明明不是自己,却能感到的真切的触觉。 ’到底哪个才是梦境?‘苏扬喃喃自问。颓然的打开淋浴器,苏扬闭上双眼,想要借此清醒。冰冷的液体冲刷着身体,心里却仍旧麻木一片。 “欧明……” 含混的低吟出心底最深处的名字,苏扬第一次借着水声坦白自己的脆弱。脑中,却再一次浮现出第一次见苏岳森的场景,那双激动而慈祥的眸子,穿透柏欧明的影像,一直看着他,看着他…… 没有选择的选择,而他,根本没有机会。 苏扬觉得自己快受不住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情愿只是简单的死去。 “我是苏扬,从今以后只是苏扬……” 仰起脸,一遍遍,苏扬如催眠般,不住的对自己说。 小钉陪苏扬去接手’南乐‘的时候,只觉得今天的苏扬格外阴沉。没有试图询问苏扬的心事,这是他在这个黑道家族做了几年事的心得——永远不要揣测主人的心意。 苏扬还是强迫自己从见到柏欧明的巨大冲击中走了出来。那是又一日的晚饭时间,苏岳森担心的询问他是不是觉得压力太大,他看着苏岳森眼角的皱纹,摇了摇头,从此便一头扎在繁杂的工作里。 努力工作的人总是有回报的,在不厌其烦的反复研究了手上几个场子的上下接货方之后,苏扬已经对苏家产业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于是这天,他带着小钉,决定啃下’南乐‘这块最硬的骨头。 车开到’南乐‘门口,却没见一个来接待的人。小钉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停车场,知道今天’南乐‘一定是特别清了场。 通知今天苏扬来接场子的人是他,消息是否传达到,他当然有绝对的把握,所以眼前这种情况,一定是苏崇的手下铁了心要给苏扬难看,可张狂到连表面功夫也不做,实在连小钉都没有想到。他瞟了眼后座没有一点表情的苏扬,心理不自觉的有些暗暗替他担心。 “三少爷,到了。” 小钉把车停好,对后座上一直闭目的苏扬恭敬的说。 睁开眼,苏扬看了看周围空旷的车场。’雅音‘和’稀茗‘的接手,他是经历过的,眼下冷清的情形,他心理自然已经明白几分。 “看来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今天要辛苦你了。” 苏扬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又检查了一遍,对正在拔钥匙的小钉说。 一个月前,苏扬还非常抗拒随身带枪,一个月后,他已经能熟练的在靶场上打出不错的成绩。苏扬的身体里是对射击有印记的,当他第一次站在靶场,扣动扳机时,他清楚的感受到手臂对这种强劲后坐力的熟悉感。这是苏扬身体留给他的纪念,哪怕思维已属于另一个人,血液里的某些因子仍会在特定的场合下复活、激发,他几乎立刻就找到了射击的要领,对此苏岳森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苏扬‘和柏欧明之间的过节,彻底斩断了苏扬还想远离黑暗的最后一丝盼望,也似乎从此开始,苏扬可以彻底放下眷恋担起’三少爷‘的责任。他已经预见了以后可能会面对的艰难局面,所以当小钉提议多带几个人手时,他拒绝了,因为如果自己连’南乐‘都拿不下,以后的路就会变的更难。 小钉看了看正做准备的苏扬没有说话,现在的苏扬无疑是和从前不一样的,他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决绝与冷漠——那种斩断一切退路的绝望,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苏闻少爷。 “走吧。” 苏扬打开门,小钉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走进了通往’南乐‘的入口。 ’吱‘一声,推开南乐的大门,里面几个彪形大汉正在吧台前赌牌喝酒,有人手里耍玩着刀,桌上随意的放着枪支和散落在周围的子弹。 “哟,这不是三少爷么!” 一个头上绑着黑色头巾的大块头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苏扬认得他,他正是上次苏崇在这里除草的贴身打手之一,黑疤。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兄弟们快来看,三少爷来了。” 说着,黑疤喝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仰头时,露出从左耳一直延伸到锁骨的狰狞伤疤,这道疤上纹着一条黑色的长龙,他的外号也由此而来。 “哟,真是三少爷。” “三少爷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乐呵了。” “大哥没通知,小弟我们都不知道啊。” “您自己来的,真是稀客。” 几个人将苏扬和小钉团团围住,黑疤手里不干净,还故意动手去拍打小钉的脸,挑衅生事。 “三少爷今天是来接场子的,你们识相点,以后老实跟着三少爷做事,别不给自己留活路。” 小钉是跟着苏闻见过场面的,这些举止野蛮的大块头不过是苏崇手下数不上号的小罗罗。老爷子发话的事,没人敢当面违抗,但手底下几个没教养的打手惹是生非,又完全是情理之中。 说到底,苏家混的是黑道,手里的人鱼龙混杂,想要做主就必须管得住小弟,倘若连几个罗罗都搞不定,接手’南乐‘自然说不过去,就算老爷子知道了,也最多只能皱个眉,这种驯服刺头的事,是苏家人必须学会的第一课。 “哟,小子,挺硬气哈?没想到你小子挺有种么”黒疤捏着小钉的下巴反复的摇动,满脸横肉的脸近距离的威胁。他露出渍满烟垢的黄牙,向苏扬靠近,抬起下巴,喷出满口酒气。 “三少爷,兄弟们都是做事的,你带着这么个娘娘腔来给兄弟们找不痛快,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苏扬没有躲闪,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淡淡的说:“从今以后,我是这儿的主事,想继续干下去,就认清谁是你们的主子,放开他。” 黒疤没有撒手,反而转过脸放声大笑。 “兄弟们,你们听见没?三少爷说以后我们归他管了,你们谁听说了?谁听说了?” 四周响起一阵哄笑,七嘴八舌的否认声四处响起。 “听见没,三少爷,兄弟们没听见,您这是没事拿兄弟们找乐呢?我们跟您干事,您给兄弟们什么好处啊?” “好处和以前一样,只要你们老实的干事,我苏扬绝不会少你们半分,但如果不想跟着我干,现在就趁早收拾东西滚蛋。” 苏扬转身看着小钉,在没有他的许可之前,小钉没有反抗半分。亲信就是要按主子的意思行事,所以尽管来回被几个彪形大汉轮番踢来踢去,小钉仍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放开他。” 苏扬清楚自己不应该加这句话,对身边人越在意,就意味着被对方抓住的把柄更大,心软是道上的大忌,可当他看着小钉被几个打手狠劲的踢打,还是无法做事不管。 “让我们滚蛋?!我好害怕呀,三少爷。” 黒疤做出夸张的害怕表情,然后拿起桌上的刀,开始把玩。 “给我们一样的好处?您给的起么?我黒疤这条疤可是为苏家接货时落下的,您怎么也得给点像样的补偿不是?” 说着,黒疤故意转过头露出他的疤给苏扬看,然后一个眼神示意其他两个人把小钉按住,人就走了过去。 “用您的狗还道疤不算过分吧,要是您答应,兄弟几个以后绝对给您卖命,没有二话。” 咧开嘴露出黄牙,黒疤手里的刀尖抵在小钉的下巴,鲜红的血顿时顺着刀尖流上小钉的脖子,小钉只是咬紧牙皱着眉,眼神里没有半分的退让。 “放开他!” 见到小钉流血,苏扬立刻紧张起来,即便在心里做了无数准备,可第一次见识真实的场景,苏扬还是没沉住气。 一手伸到腰带后面,苏扬猛的抽出枪,直指黒疤的脑袋。 “哎呀!我真的好害怕啊。” 黒疤大笑着走近苏扬,这是他开始就期待看到的。 他知道苏扬不敢杀他,无论是苏崇对他之前的吩咐,还是鉴于他跟了苏家这么多年的份上,苏扬都不可能杀他。他就是要激得这位从来不动粗的三少爷拔枪相对,只要他不敢开枪,他的威信就败了,从此没有手下会畏惧他,哪怕他是苏老爷子派来的空壳少爷也一样。 苏扬看着黒疤一步步逼上自己的枪口,心里变得更加紧张。他知道自己受到了挑拨,可现在已来不及收手。他把自己逼到了两难的境地,但如果真要开枪杀死一个人,他做不到。 “啪!啪!啪!射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黒疤已经握住苏扬手里的抢,将枪口在他的脑门、胸口和肚子的位置移动。他从抓住苏扬抢的一瞬间就知道今天的胜算——那只握抢的手在颤抖,尽管不明显,但黒疤还是一下就判断出,这个苏家受宠的三少爷是个孬种。 “哈哈哈哈哈!” 黒疤得意的大笑,原以为苏老爷子最宠的儿子是个难对付的主,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中用的孬货。 此时的苏扬是难堪的,但他的内心更是纠结的,他做不到像苏崇那样无所为的杀人,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可事到眼前,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求救一般,苏扬看向身旁的小钉,小钉也正皱着眉头看向自己——他不能跳出来救他,因为无论小钉还是黒疤,只要苏扬今天败在下人手下,结果都是一样的耻辱。 “三少爷您倒是开枪啊,怎么不敢开枪了,怎么没劲了?” 黒疤对苏扬的恐吓有些忘乎所以,他粗大的手指一遍遍触碰到苏扬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伴随着一个个’砰‘’砰‘的拟声词想要给他更多的羞辱。 就在这时,苏扬想要倒退的脚步突然碰到一块坚硬的物体,他本能的转头去看。下一秒,黒疤的身体因为这偶遇的阻力,猛的顶上来,而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的一用力,只听’砰‘一声巨响,苏扬手里的抢响了,黒疤面对苏扬露出狰狞的表情,整个软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黒疤魁梧的身体倒在地上,没有一丝余地——黑色的伤口出现在心脏的位置,准确无误。 所有人都看向了苏扬,刚才黒疤巨大的身体将苏扬完全挡住,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边握抢的苏扬,和倒在地上的黒疤,房间里瞬间,一片寂静。 小钉最先反应过来,一拳打开还抓着自己的男子,小钉对几个还在愣神的打手狠狠发话:“现在知道了吧,别不给自己留活路,还不快滚去把东西清理了,杵在这里等三少爷继续教训么!” 经小钉这么一说,几个人立刻七手八脚的去拖黒疤的尸体,他们原以为苏家三少爷不是个狠绝的主,可突然的变故,让他们开始对以后的主子重新评估。 “看什么看!动作还不利索点!” 小钉一把按住一个想要抬脸看苏扬的罗罗的脑袋,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让他们就此认定苏扬不好惹,也算平了混乱,倘若被这些人看到已经被吓傻的苏扬,那么今天的事,也就没了威慑力。 “三少爷,您去洗洗吧,别让这蠢货的血脏了您的手。” 小钉推了推已经傻掉的苏扬,后者正用一种极度惊恐的眼神看着地上粘稠的血。 听到小钉的话,苏扬才恍然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看着几个人正往外搬尸体,猛的转身跑向最近的洗手间。 难以抑制的,苏扬趴在洗手池前剧烈的干呕,他的胃不住的痉挛,直到嘴里满是苦涩的胆汁。苏扬喘着粗气,发疯似的用冷水洗脸、洗手,他的衣服满是水渍,身体不住的颤抖。 ’我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没有任何人能轻易接受第一次的杀人感受,哪怕苏扬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但和亲手掠夺别人的生命,却仍有着天壤之别。 “三少爷!三少爷!” 门外是小钉关切的声音。 ’小钉,我杀人,我杀人了……黒疤死了,我杀了他,是我杀的……‘慌乱的打开门,苏扬对着小钉语无伦次,他整个人剧烈的抖动着,惊慌不已。 ’这是您迟早都要面对的事啊。‘话在嘴边,小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和以前他所认识的三少爷不太一样,但小钉却能理解,这第一次杀人的感受。 “少爷,我送您回家吧。” 安抚着拍着苏扬的背,小钉扶着苏扬走出门。 待房门关上,柏欧明从一排厕所隔间走出来,他本来约好一个朋友在这里见面,却被临时通知对方有事,已经把东西留在’老地方‘。 进门经过侧厅的时候,传出的声音大概能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新旧主事的承接交替——老掉牙的戏码。 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苏崇口中的’朋友‘,没人敢赶他走,只是劝他今天请尽早离去,所以柏欧明打算拿了藏在厕所间的东西就走。没想到一声枪声之后,一个人惊慌失措的人冲进来,通过对话,柏欧明才知道刚才动手的人是苏扬。 苏扬,柏欧明脑中里不能抹杀的名字,这是苏扬第二次让他感到奇怪,与这个人的实际接触和之前的印象反差明显,不能不让他生疑。 有必要找时间会会他,柏欧明在心里想。 第六章:不能奢望的原谅 到达苏家,苏扬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激动,小钉把他送到门口,正碰要出门的苏岳森。 看苏扬不对劲,苏岳森支走了小钉和司机,改变了出行计划,带着苏扬走进房间。 “怎么回事?” 看着苏扬惨白的脸色,苏岳森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出了事情。 “我杀了黒疤。” 苏扬紧握着双手,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剥夺别人生命是一种痛苦的体验,而一路上关于杀了黒疤所带来的后果,更让他感到煎熬。 “然后呢?” 苏岳森的眼神是平静,一个手下的生死并不足以让他产生任何波动,他关心的苏扬的感受。 “他是苏崇的人,跟了苏家10年。” 不管苏崇是否故意,杀了他身边的人,都是对所谓兄弟关系公开的挑衅,而苏扬刚接手’南乐‘就干掉了资格最老的手下之一,这必定会让其他弟兄感到不满。 苏岳森用宽厚的手掌抚上苏扬的头发,“那又怎么样呢?我的儿子。” 他仿佛能看穿世俗的睿智眼神,温和的注视着苏扬,只一刹那,苏扬觉得整个心安定下来。他看着苏岳森没有说话,因为这一句话已经解答了他的全部困惑。 看到苏扬镇定下来,苏岳森满意的笑了笑。 “程叔,去给这个叫黒疤的人家里打一些钱,安置他的亲属。” 程叔听了立刻转身离开,他在这个家做了20年管家,是苏岳森最信任的亲信之一,办事从来都是高效妥当。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你大哥知道这个道理,你不用担心。” 苏岳森顿了顿,在苏扬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很高兴能见到你这样,你以前第一见血也是这样惊慌,虽然那次意外可能导致你忘了一些事情,但你身体里的血液不会改变。你内疚是因为你还有良知,我的孩子,良知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虽然我们做的事一定程度上会被人误解,甚至有时候不能对什么都心存良知,但那不代表我们不能拥有它。恰恰相反,为了守护心里那点仅存的珍贵,我们做的其他可怕的事情才能够被原谅,因为我们总要放弃一些才能得到一些,关键你要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而只有明白了这点,你在以后做其他选择和牺牲的时候,才不会迷失自己。” 苏扬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苏岳森,这个Z城里最耸人听闻的黑帮老大,正用温和的声音和自己讨论着良知,讨论着守护。他突然明白一些道理,无论什么领域,那些走在顶端的人总有他们相较于其他人高明的地方,而苏岳森,正用他的哲学,帮自己洗刷罪恶,尽管自私,尽管极端,却并不荒谬。 “我知道了,爸爸。” 苏扬点点头,苏岳森的话像一股暖流,慢慢浸透了他冰冷的神经,唤醒他绝处挣扎的灵魂。 “好孩子,你总是很容易明白道理。” 又摸了两下苏扬的头,苏岳森站起身:“来,我们去做点正事吧。” “去哪?” 苏扬也站起身,现在的他已经基本上恢复正常。 “去给你找个帮手。” 一边扶着苏扬走向门口,苏岳森一边继续道:“总用你哥哥的人是不行的,还是要有个自己的亲信才行。” 于是,父子俩一左一右,坐上了等在门口的加长林肯。 车子行驶在通往城郊别墅的路上,车里放着老爷子喜欢的怀旧金曲,而苏扬也在那些岁月的旋律中平复着自己。 车子一停,有个年轻人已经等在门口,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大年岁,苏扬之前从没见过他是谁。 “苏老爷。” 年轻男子将早准备好的轮椅推到车门口,苏老爷子看着他笑了笑,随后被推进别墅,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看来今天的宴席是早有安排。 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已经入席等待,见到苏岳森出现,笑着迎上来。 “我们多久没见了,七年有没有,真是很久了。” “是很久了,见到你真好。” …… 从两人熟络的攀谈中,苏扬知道这个人叫安秦,以前和苏老爷子一起打天下的故友,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去美国休养,没想到再见,已经时隔7年。 “这是我侄子安宁,这次你说想找个可心的人,想了半天只有自家人最靠的住,这孩子人聪明,也懂事,毕业后在老王那做了3年事,我觉得挺合适。” 安秦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正是刚才在门口迎接苏岳森的人。 “这是我三儿子苏扬,其实这次找人是帮他物色帮手,之前因为出了点意外,好多事情都没经验,有个人在他旁边,我比较放心。” 苏岳森说着看了一旁的苏扬,这件事他已经计划了很久。 “安宁之前在什么地方读书?” 苏岳森一边吃菜,一边聊家常般和安宁攀谈,看样子对故友推荐的人选还算满意。 “A大,我的专业是宏观经济学。” 听到A大经院,苏扬整个人僵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校友,而且按照年龄推算,安宁应该比自己小一届,那么他一定知道柏欧明,也该听过冀潇然。 目光盯在安宁身上,苏扬如同嚼蜡的吞下嘴里的饭,自从上次和柏欧明见过,有关他的事情就接连不断的跳出来。仿佛半年的空白期一直蛰伏在身边,只等找机会就一起破土出现。 “苏少爷?” 安宁有点疑惑的叫了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苏扬,以为他有什么事情。 “没事,以后叫我苏扬就好。” 继续伸筷子夹饭,苏扬假装一切如常,刚才脑子里不断的想着怎么向安宁打听过去的事,果然对于那件事,他心理仍然难以释怀。 “哦,好吧,苏扬。” 可能之前和苏岳森认识的原因,安宁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拘谨,他按照苏扬的要求叫了他的名字,然后友善的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以前A大的事,苏扬竟觉得这笑容有些像柏欧明。继续闷头专心吃饭,苏扬觉得现在的自己越来越不可理喻。 一周后,安宁出现在’南乐‘。苏扬因为上一次的’流血‘事件,顺利接手了南乐的所有的人员和生意。 “我会尽快了解这儿的情况,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工作,请直接吩咐。” 安宁的个性十分随和,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很好脾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以前的校友,苏扬见安宁总是有些躲闪,他太想了解5年前自己出事后的事,又碍于已经知道和柏欧明的恩怨鸿沟,不想让自己对过想念太多。 终于,在安宁来南乐上班的第二天,苏扬决定问个清楚。 “上次听你说,你以前是读A大的?” 眼睛盯着面前的报表,苏扬看似随意的提起安宁的大学生活。 “是啊,A大经济系。” 安宁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尽可能快速的了解南乐是他目前最主要做的工作。 “哦,听说A经济系挺不错的,我们的下家里也有个厉害的家伙是你们学校毕业的。” 眼睛故意不去看安宁,苏扬不着痕迹的抛下诱饵。 “谁啊?” 安宁果然接着苏扬的话,追问道。 “柏欧明。” 苏扬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让它听上去像个很随意提到的名字,但在内心,他却紧张而全神贯注的等着安宁的反应。 “柏欧明?我们的下家?” 安宁显然有些意外,对于这点,苏扬一点也不惊奇,但凡那时A大的人,都应该想不到,那个阳光的学生会长柏欧明,会走上这条黑暗的道路。 “没听过么?” 苏扬让自己声音尽可能保持平静,事实上他的心已经快跳出来,安宁必定是知道柏欧明的,他的惊讶已经给出了答案。 “哦……我知道他,只是有点意外。” 安宁似乎也试图接受这个惊人的事实,他稍作停顿,继续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据我所知,他现在应该是博途娱乐的董事长,没想到居然会和我们有联系,他居然接触这行,真是意外。” 不自觉地摇摇头,安宁的表情若有所思。 “最近是我们这边的红人。” 苏扬不露声色的补充,“以前没怎么合作过,所以想了解点有关这个人的信息。” “很聪明,能力很强。” 安宁总结性的概括。 准确,精辟,可并不是苏扬想要的答案。 “看得出来,还有什么别的事么?关于他的,在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其他特别的事?” 苏扬觉得自己已经问的很直白,既然已经决定探明5年前的事情,他就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有。” 安宁肯定的说:“他是校园里的名人,很多事大家都知道。” 苏扬在心里着急的等着,他知道安宁一定如他所想,了解的很多。 “什么,说来听听?” “他是gay,或者是双性恋,但估计这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安宁撇了撇嘴。 苏扬在心里已经快抓狂了,安宁在这个地方停下,让苏扬整个人心急如焚。 “哦?你怎么知道?他怎么了?” 努力的启发,苏扬要听的就是柏欧明和冀潇然的事情。 “他和我们学校艺术系的一个男生是公开的一对,当时很轰动。” 苏扬当然记得他们当时在学校引起的震动,那些公开和柏欧明漫步在校园的日子,是他这辈子最温暖的记忆。 “不过他挺惨的,那个男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本大家以为两个人会长久,可没想到那男生居然和别的男人一起死在野战的车里。” 记忆闪回到他与柏欧明决裂的雪夜,雾气里柏欧明通红的脸,让苏扬每次回想都那么心痛。 “然后呢?” 苏扬机械的问,他记得自己不顾柏欧明的心痛,跳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然后他们一起出了事故,用他的不忠结束了所有爱恋。 “然后柏欧明当然是很惨啦,全校都在议论他,公开搞Gay已经很惊人,还被带了最大的绿帽子,想不被人记得都不行。” 说完,安宁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想到他居然做我们这行。” 后面的话对苏扬已经不重要了,那么优秀的柏欧明,因为自己的错误,承受着整个学校的嘲笑,是他将他陷入不义,让他饱受侮辱,如果能重来一次,苏扬唯一想挽回的就是这件事。 “他没转学么?” 陷入沉思的苏扬木讷的问,那么骄傲的柏欧明,要怎样面对自己给他带来的灾难呢。 “没有,虽然后来他几乎不怎么来上课。不过最讽刺的事,就在这事爆出来当天,正赶上学院评选结果公布,他居然还是排名第一的优秀毕业生,真是一时间冰火两重天。” 苏扬能想象到柏欧明的样子,他本应该站在领奖台上,灿烂的微笑,他是那么耀眼的人,荣誉才适合他,那是他爱慕的柏欧明,而不是像后来见到,那个满身散发着黑暗和阴沉的人。 苏扬感到心口一阵难受,他一直想知道后来发生在柏欧明身上的事,可当他知道了,又觉得自己那么愚蠢。这是完全能预见的结果,基于柏欧明一贯的生活,基于自己带给他的近乎毁灭的伤害。而自己千方百计的想要从别人嘴里听到,又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呢。想知道柏欧明有没有为自己的死伤心?有没有对自己眷恋?说道底人心的自私,竟比黑暗来的更要恐怖。 “安宁,你出去吧,有要打个电话,需要自己待会。” 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苏扬的心里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想起苏岳森对自己说过的话,’为了那些心底想要的,宁愿牺牲其他也可以被理解。‘自己一直以为不去联系柏欧明是源于对他的保护,可转头看来,所谓想保护的,却早就被自己一手毁过。他对柏欧明的伤害比起苏扬毫不逊色,而无论是冀潇然还是苏扬,都不应该再奢望任何原谅。 第七章:缅甸之行1 ’稀茗‘最近的翡翠生意出了些问题,市场上翡翠成品的价格一路飙升,开矿的缅甸老也不免在原料上做起手脚。 ’稀茗‘只做玻璃种、冰种和糯米种等高端货,有自己在缅甸的加工技师,却很少直接参与赌石,大部门都直接购买明料。这是苏老爷子当初的意思——为一点小石头赌的脸红脖子粗,没意思。所以,苏家进货一直都有专人负责明。可最近,原来的矿主把产业卖给了别人,新矿主送来的货档次相差一个等级,价格却丝毫没有变化,缅甸的手下拿他没办法,于是接手’稀茗‘的苏扬需要亲自去一趟。 安宁已经跟在苏扬身边有三个月,他确实学的很快,人也机灵,所以这次去缅甸,苏扬把场子的工作交给他,也算放心。 三个月,可以改变的东西很多。苏扬已经逐渐能应对各种场合,因此盘算着带上几个好手,这次的事情自己解决,两天后就动身。正在办公室和安宁安排事情,南乐的领班敲门进来汇报:“三少爷,柏先生找你。” “柏欧明?” 苏扬条件反射般的问出这个名字,尽管对身边的一切已经开始适应,但提到柏欧明还是让他无法平静。 “是。” 领班回答,安宁也抬起头看着突然说道一半停下的苏扬。 “安宁你先出去吧,我等会再找你,让柏先生进来。” 等领班和安宁走出办公室,苏扬坐在椅子上反复摸着手边的扶手,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从高中时开始。 距离上一次见柏欧明已经过去三个月的时间,苏扬有意回避着与他接触,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忘了他,可当柏欧明再次的出现,苏扬仍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来不及多想,有节奏的敲门声已经从门口传来: “柏先生到了,三少爷。” 不一会,一身黑衣的柏欧明出现在苏扬面前,可苏扬还没有准备好。 领班离开,整个办公室只剩苏扬和柏欧明两人,和上次在嘈杂的环境中见面不同,苏扬觉得这样的单独相处让他无处遁形。 柏欧明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苏扬摩挲把椅子扶手的动作,然后露出程式化的笑容:“三少爷好,难道不请我坐下?” “请坐。” 苏扬的回答有些局促,眼睛本能的避开柏欧明往向右看:“不用叫我三少爷,叫我苏扬就好。” 柏欧明的眼睛却没有给苏扬逃避的机会,他捕捉到他的目光直直的望进去,仿佛要刺破这低劣的谎言,洞穿灵魂。 按下通话键,苏扬对外面的秘书说:“送两杯浓缩咖啡进来。” 他必须要找点事做来躲避那双眼睛,可话说出口,苏扬才意识到浓缩咖啡是曾经柏欧明的最爱。 猛的抬起头,柏欧明的眼神正等待着他,他没有办法逃避,只能陷入彼此的注视,苏扬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不自觉地,他干咽了下喉咙,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 秘书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走进房间,柏欧明自然的移开目光对她礼貌的微笑,似乎并没有发现苏扬的异常。 是的,点了他喜欢的咖啡又怎样,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喜欢浓缩咖啡,更何况又有谁能相信,一个人会重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体? 抿了口苦涩的液体,苏扬微微皱起眉,他一直不明白柏欧明为什么喜欢不加糖的浓缩咖啡,但即便不明白,却在茶水间常备着他喜欢的咖啡豆种类。把他的习惯变成自己的习惯,这或许是苏扬用来还念柏欧明的最后一种方式。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像跳不出的轮回,见面、期待、失望、绝望,苏扬每一次见到柏欧明,都要经历一遍这样的心理过程,似乎永远不长记性。 “听说你后天要去缅甸,玉石生意我一直很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加入,也许以后会有合作的机会。” 柏欧明放下手里的咖啡,坐直身体,显然有备而来。 “可苏家在这方面一直不曾与人合作。” 苏扬的眼神又避开柏欧明的注视,他的情感已经大乱,好在还有些理智。 “我对缅甸很熟,或许能帮上点忙,就算这次合作不成,以后接触的机会还很多。苏扬少爷刚刚接手南乐,如果我们通过这次机会能多少认识一下,我想对我们的其他合作也会大有帮助。” 苏扬不知道柏欧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起来他似乎并非执着于翡翠生意,而只是单纯想加入缅甸之行,这样目的不明的要求按理说苏扬不应该答应,可他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好吧,那么柏总请便。” 他没有办法拒绝柏欧明,无论对方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无论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变化,他都不能拒绝。他甚至在他提出要求的一刹想到能和他呆上几天,虽然一再逃避,但心底还是无法否认对他的想念。 “那太好了,我会和你的秘书确认时间,我们后天见。” 笑着站起身,柏欧明走向办公桌前,向苏扬伸出了手。 “再见。” 轻轻握了一下柏欧明的手,苏扬扯开嘴角公式性的一笑,然后目送着他出门。 或许苏扬的行事作风已经越来越像苏家的三少爷,但只要面对着柏欧明,他就永远避不开那一片不能触碰的柔软。 两天后,苏扬带着六个手下连同柏欧明一起出现在缅甸境内,灼人的空气伴随着闷热的潮湿,一行八个人正开着两辆吉普奔向约定的矿址。 苏扬和柏欧明分坐在两辆车内,毕竟第一次带人出来,苏扬不想被个人感情影响到他的情绪。阿柴和猛高是’南乐‘长期跑缅甸线的手下,此时两个人正一个开着车,一个用缅甸语和接头人进行联系。 “老大,阿达那老小子说您今天是咱第一天到这儿,他已经安排了场子给您接风,生意的事明天再说,不然破坏了他们越南人好客的习俗。” “确实有这回事么?” 苏扬对和越南人打交道没有一点概念,行车线路时间都是猛高他们安排的。在具体做事方面,他们才是专家。 “接风洗尘算是正常的,关键是您第一次来,这么做也合乎情理。估计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猛高是个做事比较靠谱的人,听他这么说,苏扬心里也比较有底。 “通知前面的车,我们去他们安排的地方。” 阿达选择的接风地点颇具缅甸特色,金色的屋顶,尖尖的的檐叫,从里到外都透着缅甸风格的华丽。 苏扬一行人被带进其中最大的一个包间,丰富的食物,美艳的侍女,都已经准备。阿达带着满手的黄金饰品大大咧咧的站起身,和苏扬、猛高等热情的打招。 苏扬不会说缅甸语,他看见柏欧明大概在自我介绍,然后阿达露出爽朗的笑容。他不知道柏欧明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门本事,正如他发觉自己了解柏欧明的东西越来越少。 轻歌曼舞,美食佳肴,行走在刀尖上的人往往特别懂得及时行乐,纵使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要纵情于眼前的夜晚,苏扬抿了口酒,看着周围已经喝高的伙计。 阿柴和猛高已经倒在美人怀里,一边通红着脸傻笑,一边继续和女子调情。阿达看了看进行的已经差不多的酒局,吩咐一声,女子们立刻会意的搀起身旁醉不成形的男子,走向各自的房间。 酒席间还保持清醒的只剩下苏扬、柏欧明和阿达三人,阿达礼貌的与苏扬告别,在柏欧明的翻译下,苏扬也得体的还礼。 阿达走后,苏扬看了眼身边的柏欧明,他清晰的眼神,说明他仍十分清醒。 “怎么不去玩?” 苏扬问,这是到缅甸以后他们第一次对话。 淡淡笑一下,柏欧明的笑容里有些无奈。其实他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不然不会对着苏扬,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累了,没心情。” 看着柏欧明的笑,苏扬突然感到有些难受,如果柏欧明能像其他人一样甘愿堕落,苏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受一点。他怕的是柏欧明身在这样的圈子,却还要有所坚持,那样的被迫与无奈,才会使身心更受煎熬。 “我先回房间了。” 没有再说更多话,柏欧明拉开门,自顾自的离开。 苏扬望着柏欧明的背影,想到他眼神里的无奈,有些心疼。这是他想念了三个月的身影,而他们只说了一句话,又再度分开。脚步不自觉的跟上去,苏扬觉得,哪怕只是多看一会柏欧明的背影,也好。 柏欧明并没有回房间,他绕到酒店后院,那里有一片植物茂密的小花园,抬起头能看见天上的月亮。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当地的土烟,拙劣的烟丝,辛辣的气息。柏欧明点了一支,抽起来,对着月空,感受烟草在肺部扩散。 他很少抽烟,而且只抽这一种,仅在缅甸这个湿热的国度,独自消磨自己的寂寞。 苏扬站在茂盛的灌木后,距离他五米的位置,是坐在花坛边缘的柏欧明的背影。他第一次见到柏欧明抽烟,第一次感到柏欧明如此落寞。他看见他对着夜空吐出雾气,那团仿佛永远散不开的烟雾将他包围住,隔离在苏扬的世界之外。 没有继续呆下去,苏扬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够了,已经够了,这样的柏欧明,他只忍心看一次,就够了。 第八章:缅甸之行2 第二天,苏扬和阿达正式谈起生意的问题。和昨天的盛情款待不同,今天围在阿达身边的,不在是腰肢纤细的美女,而是十几个体格健壮的保镖,每个人肩上都挂着自动机枪,这样拥有武装力量的地头豪强在当地并不少见。 苏扬在阿达对面的地方落座,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为了表明诚意而各自卸下的手枪。 “苏老板,我阿达供的货向来是最好的,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假装不知情的露出满脸疑惑,阿达摊手靠在椅背上,神情却是坐等好戏的狡猾。 苏扬给身后的阿柴一个眼色,后者一伸手,从桌子下方拿出几块翡翠原石,被切割的断面仅露出少许成色不佳的玉面。苏扬不说话,伸手一推,将石头推给阿达。 不情愿的摆弄了两下面前的石头,阿达撇撇嘴,耸了耸肩膀:“这可不是我的货。” 睁着眼睛说瞎话,阿达的意思十分明了,现在是在他的地盘,苏扬就算想和他火拼,也是毫无胜算的。 苏扬笑一下,他并不期待阿达能痛快的承认,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必跑这一趟。 “或许。” 苏扬说,“看来我应该直接去找挖石头的混蛋,然后好好教训他。” “挖石头的没有问题,但送石头的,我阿达可不敢保证。” 说完这句话,阿达故意抬起眼,看了看苏扬身边的弟兄。 “你他妈是说我们私吞了货!”阿柴是个火爆脾气,在当地圈子有点名气,为人却十分仗义。平时最讨厌别人背后黑手,阿达一句话,无疑戳中了他的怒火。 “NO,NO,我可没这么说。” 连忙摆了摆手,阿达一脸无辜,“但你没做,却不见得没人这么做。你说是吧,苏老板。” 依照之前的调查,苏家这边的伙计不可能做手脚,但本来非法的交易就不可能有证据,苏扬即便和他较起真来,也不见得能有胜算,更何况现在是在对方的地盘,阿达自然嚣张狂妄。 “过去的事就算了,既然谈合作,我们当然要往长远看。” 苏扬微微一顿,两手交叉在桌前,“我要现在两倍的货,品质最好的,当然我们的价格也是最好的,所以一旦放出风声,自然有大批的卖家争着与我合作,但作为老伙伴,我打算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苏扬直直的看向对面的阿达,这是他之前已经设计好的,对方一定不会承认以前的劣行,唯一的办法,是让他看到更大财路。与刚接手’南乐‘时不同,现在的苏扬,已经对所谓生意上的事,见识过一些。 阿达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悦,这个第一次出现在他地盘上的生面孔,居然想威胁他。虽然看似用更大的诱饵给自己台阶下,但如果现在不挫挫这个毛头小子的锐气,以后难保他不会爬到自己头上来。 阿达抬一下下巴,周围的一圈武装大汉,立刻将枪口对准了苏扬和他的手下。可没想到更快的,一直在苏扬身边不动声色的柏欧明,已经先一步拿起桌上的枪,直指阿达。 勾一下嘴角,阿达嘲讽的看向柏欧明,不屑的口气问道:“一对十?你有几双手,有几条命?” 柏欧明也无所谓的笑一下,挂着微笑,用标准的缅甸语回答:“你也只有一条命。” 阿达盯着拿枪指着自己的柏欧明,没有说话,似乎在揣测面前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少胆量。 他握枪的手没有一丝抖动,似乎是用枪的老手,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已见惯这样的场面。 僵持片刻,阿达笑起来,一边示意手下收起枪,一边笑着拍了拍柏欧明的肩膀。 “你有个好伙计。” 阿达对苏扬说。刚才吓的失去声音的翻译反应了5秒,才结结巴巴的翻译出来。 苏扬不知道刚才阿达和柏欧明说了什么,但他的心还是在那一刻揪得很紧。几个月的历练,他已经不再惊慌于枪支、人命的场景,但有柏欧明在场,还是让他有了额外的顾虑。 苏扬的表情没有因为刚才的意外表现出一丝破绽,尽管心智上还不足够老练,他却已经能够扮演起一个沉得住气的主事。 “游戏玩完了?” 苏扬冷冷的说,平稳的气息仿佛刚才从未被打断。“记得我要的是最好的货。” 苏扬说完话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谈判室。 路上,阿柴一手搭上柏欧明的肩膀,一脸佩服的说道:“行啊,小兄弟,没看出来你小子有两把刷子。” 阿柴今天四十出头,之前一直跑缅甸线,刚才差点又因为性急惹出乱子,但凡事记得快忘得也光,现在已经一脸笑容的和柏欧明搭话。 “没错,今天干的漂亮,不过还是咱三少爷牛吧,随便找带来一个新手都这么厉害。” 猛高也随声附和着,这家伙嘴甜,夸人的时候总能稍上对苏家的飘赞。 “没错,三少爷威风,看最后咱们走出来的时候,阿达那老孙子的鼻子都气歪了!真他妈痛快!哈哈哈!” 谈判结束后,猛高自作主张的就把功臣和自己拽到一辆车上,所以现在的柏欧明,正和苏扬一起,坐在车后座上。 “什么时候开始摸枪?” 接着阿柴刚才的问话,苏扬问道。他从不知道柏欧明会用枪,至少在他出事之前,不知道。 “四五年前吧。” 柏欧明并没有刻意隐瞒,以前有练跆拳道的底子,动作的敏捷度上,他比一般人要好。 ’四五年前……‘苏扬在心里重复,那是在他出事之后,而那段他昏迷的日子,柏欧明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生活,看着窗外晃过的树影,苏扬闷闷的想。 接下来的几天,阿达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苏扬也不急,不动声色的和他耗着。 在阿柴的安排下,几个人来到缅甸的海滩,虽然到这里旅行的人并不多,但纯天然的风光,温暖的海水,却丝毫不比旅游胜地逊色。 几个人住在靠近海岸线的木制小屋,柏欧明的房间在苏扬隔壁。 起初,苏扬觉得和柏欧明正常相处会很困难,他忘不了第一次重逢时自己受到的震撼。可慢慢的,习惯了柏欧明客气的打招呼,程式化的笑容,似乎接受现状,也没有那么难。他能够平静的和柏欧明谈生意,谈合作,甚至两个人的沟通还算愉快。柏欧明有清晰的思路,简洁的表达,苏扬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将柏欧明放下了。 人总要往前看,而对于改变不了的过去,也终有释然的一天,苏扬这样想。 终于,阿达的手下送来消息,阿达同意退还之前的货款,并愿意以后用最上乘的货维持与苏家的合作。 事情顺利解决,离开缅甸前的最后一天,阿柴的主意,要给大家带来点惊喜。苏扬、柏欧明还有猛高被带到一座吊脚楼结构的建筑面前,立刻有穿着艳丽的当地女子走出来迎接,阿柴冲满脸贼笑的猛高打了个眼色,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别看偏僻,我敢保证这儿的妞儿绝对是最正的。” 阿柴一脸银笑,说着就对苏扬挑了挑眉毛。 “三少爷也尝尝鲜?看您这几天一直绷着脸,第一次都这样,以后熟了就习惯了,做咱们这行的就得懂得给自己找乐,你看大少爷和二少爷,开始也这样,现在不都成了人精了么。猛高也笑起来,一边拉开车门去拽另一边的柏欧明。 “走吧,走吧,都是兄弟了,还装什么,来来来,你会喜欢的。” 不由分说,四个人已经走进包间,阿柴轻车熟路的在隔壁订好了房间,说玩够了想补充精力的,自行回房间休息。今天为了刺激,哥儿几个要玩群的。 苏扬知道现在走人一定会搞的大家不欢而散,于是准备等他们玩起来,自己再找机会出去,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坐在阿柴旁边的柏欧明,不知道他现在作何感想。 没一会,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走进来,透明筒裙下的大腿,是男人眼里最赤裸的勾引。简单的歌舞,无外乎是些性暗示明显的动作,阿柴和猛高看的眼睛发直,下一秒已经按耐不住的先后扑向身边的女子。 “欧明你可别孬种的跑啊,哥哥今天要见识见识你谈判以外的能力。” 一面啃着女子雪白的肌肤,迫不及待的阿柴还是找空督促柏欧明快点行动。几天的相处两个人关系不错,阿柴显然已经把柏欧明当做自己人看待。 笑着打着哈哈,柏欧明不置可否。面前舞动的女子挡住了苏扬的视线,他看不见柏欧明的表情。没一会,身旁传来男子压抑的喘息,苏扬终于还是忍不住,避开面前扭动的细腰,寻找柏欧明的方向。柏欧明显得有点无聊,对眼前晃动的女子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但对方似乎不愿放弃,持续的向他献着殷勤。 或许是不想对方太难堪,在回避的过程中,柏欧明对女子露出一丝饱含歉意的笑容。一如很多年前的校际舞会,柏欧明也是同样避开爱慕他的学妹,然后一副解脱的模样走到冀潇然面前,牵起他的手指。 苏扬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在经历了这些天的相处,原以为能坦然面对柏欧明的时候,这样一个细小的小动作,仍然轻易勾起了他对柏欧明的眷恋。他看的出女子对柏欧明的喜爱,她坚持不懈的向柏欧明扭动着腰肢,献上娇艳欲滴的红唇,直到最后,柏欧明几乎是投降般将手搭上她的肩膀。 女子笑的分外妩媚,她单膝跪上沙发,整个人跨坐在柏欧明腰际,她微笑着抚摸柏欧明光滑的脸庞,然后起伏着身体,努力拥吻住身下的身体。 苏扬感到有些呼吸不畅,他皱着眉头把目光移开,却控制不住余光观察柏欧明的反应。 他希望他站起身,走出去,像刚来缅甸的第一天,一个人在月光下抽烟。可今天的柏欧明没有那样做,他最终还是解开了女子的外衣,将手伸进了女子的腰间,苏扬猛吸了口气,他觉得心跳无比沉重,没有顾忌周围人的看法,从门口大步走了出去。 一路上,脑中全是柏欧明把手探进女子腰间的画面。苏扬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当他真的看见柏欧明拥着另一个身体,仍然止不住的心痛。他骗了自己,他以为他能骗得了自己。 想着出去找地方发泄,却发现跑了一圈,最后竟绕回隔壁的房间。竹制的阁楼架构,并不怎么隔音,他能清楚听见隔壁传来的呻吟和男子的喘息,一想到这些声音里还夹杂着柏欧明的声线,苏扬便觉得不能忍受。 躺在床上,苏扬辗转反侧,他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却又头脑清晰的听着隔壁的声音。蜷缩着身体,努力用手捂住耳朵,苏扬试图阻止声音传入他的大脑,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又自虐般的不愿走远。他强迫自己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偷听,觉得自已有严重的自虐倾向,而这种自虐,已经达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第一次体会到,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是如此痛苦,第一次了解,知道心爱的人和别人亲热,竟会折磨到如此境地。 以前,他从来都是让别人承受这种痛苦,而现在,他遭到了报应。那些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加倍偿还在苏扬身上。而他没有资格躲闪,更没有资格抱怨,柏欧明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连说出自己心痛的理由都没有,只能像个病人一样在床上忍受。 ’活该我被疼死‘,苏扬狠狠的想,他想个侩子手一样任由尖刀插破心脏,却从中感到赎罪的快感。苏扬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的很重。 第二天,阿柴、猛高神清气爽的走出来,一旁的柏欧明,陪他们聊着昨天夜里的花样事。苏扬一早就等在楼下餐厅,或者可以说,他昨晚一整夜都没睡。 看到苏扬一脸阴沉,阿柴和猛高立刻收敛起笑容。 “我要和你谈谈。” 苏扬走到柏欧明身边,对他说。 “谈什么?” 不像其他人对苏家发自骨子里的畏惧,柏欧明对待苏扬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卑不亢。 “跟我过来。” 不理阿柴的惊讶,苏扬一个人率先走向大厅的一角,柏欧明跟了上来,他能听见他平稳的脚步。 抽出一只烟,苏扬昨天想了整个夜晚。他放不下柏欧明,任何所谓淡定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或许他现在已经没资格爱柏欧明,但他还是想用一切方法阻止他堕落,这是他的决定。 “别做这行,离开这些人,你想做什么其他生意,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深深吸一口烟,苏扬能想见柏欧名听到这些话的惊讶,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认了,他要阻止柏欧明,因此只有这样,才是救他。 柏欧明感到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苏家三少爷一大早黑着脸就是为了和自己谈这个。挂上笑容,柏欧明微微顿了顿,然后平静的问:“为什么?” 苏扬已经想到他会这么问,所以他回答的很快。“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听到柏欧明气息中的笑意,接着听见他的回答,“那我是什么人?我做的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苏扬明白柏欧明意思。他们一起到这个地方来,一起经营道上的事,无论他,还是柏欧明,都没有资格说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不仅要做,而且要做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所以以后麻烦您提携,苏家三少爷。” 柏欧明说完,转身离开。 这个苏扬,一直在说谎话,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对上自己的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地向右侧看,这是一个人说谎的表现。 没有人知道柏欧明在毕业后去美国攻读了一年心理,这是他为在这个圈子存活下去所作的准备。 苏扬,这个改变了自己人生路途的人物,他身上是有很多疑点。但现在,当柏欧明在他眼中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伤痛之后,他感到无比的畅快。他不愿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因为这比起苏扬带给他的、带给柏家的伤害,都太不值得一提,而这,仅仅是他要偿还的开始。 他要让苏扬付出代价,让整个苏家付出代价。 第九章:诀别之夜1 从越南回来后,苏扬在道上开始慢慢树立起威信,就连以前不怎么看好他的一些行业元老,也开始变着法儿的和苏扬套近乎。干掉了黒疤,整顿了缅甸玉石线,听起来很威风,可只有亲历者自己,知道其中的真相。传闻总是比事实更具有色彩,所有的事都是听上去很猛,也只是听上去很猛。健身房里,苏扬在跑步机上已经跑了一个小时,汗水在他的T恤上阴湿了一大片,可他只是麻木的跑着。由于坚持锻炼,他的身体素质变的很好,他的身体很健康,但只有苏扬自己知道,他得了病,自从缅甸回来以后,在心里,得了病。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次,苏扬把车开到柏欧明的办公楼前,耗去整个下午,只为了看他一眼——等他下班走出来。苏扬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病人。’博途娱乐‘是娱乐圈里名声还算响的公司,手下签着不少一线明星,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外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家公司的董事居然涉黑,而这其中的渊源,更是从柏欧明的父亲柏佑就已经开始。博途的办公楼体外有一块巨大的LED屏,上面总播放着旗下当红艺人的流行歌曲。比如现在,屏幕上放映的,正是博途娱乐全力打造的漠臣的最新单曲。带着点狂野的摇滚曲风,画面中的漠臣帅气不羁,几大金曲奖纷纷入围,随处都能轻易找到有关他的新闻。几个少女经过巨大的LED屏,不时开心的指指点点。漠臣是博途手中的摇钱树之一,也是柏欧明的现任情人。染着黄色头发戴墨镜的漠臣从公司侧门低调的走出来,拉高的衣领将他本来就很小的脸遮住大半,但还是被等在门口的粉丝认了出来。被几个女孩子兴奋的围住,漠臣接过递来的本子微笑签名,直到签完最后一本,女孩子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送走了歌迷,漠臣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什么记者,迅速走上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跑车——这是柏欧明的车,苏扬早在之前的观察中确认过。车子驶向城郊的一处高档住宅区——柏欧明现在的住址。苏扬默默的跟上,直到看见漠臣停下,走下车。他掏出钥匙,在一座独栋别墅前开了门,里面的灯亮着,不一会,窗帘上依稀映出两个人相拥的身影。直到那片阴影消失,苏扬才发动车子,离开。今天,是柏欧明的生日。五年前的今天,一反常态的,他们并没有出去庆祝。满脸通红的柏欧明半坐在床上,一边拿着体温计正在看的,是冀潇然。“三十八度七,还在发烧。” 用嘴唇试了试眼前人的额头,冀潇然有点泄气的说。柏欧明环住冀潇然的腰,吻了吻他近在咫尺的唇,刚做完阑尾手术,尽管是生日,也只能吃些流食。但柏欧明丝毫不感到失落,因为只要他的爱人开心,他就感到足够。“你去吧,我真的没事。” 柏欧明看着心情沮丧的冀潇然,宠溺的开导。说起来,柏欧明的急性阑尾炎是拜冀潇然所赐。昨天刚吃完饭,柏欧明突然接到冀潇然的电话,等走下楼,车已经停在门口。原本肠胃就有些不适的柏欧明拗不过冀潇然的软磨硬泡,一脚油门,两人直奔城里最high的一家迪厅,结果没出两个小时,柏欧明就因急性阑尾炎住了院。冀潇然当然十分内疚,可为了庆祝柏欧明的生日,他早就约好了各路朋友,没想到突发状况,两个人在医院耗了一宿,现在取消只会坏了大家的兴致,所以柏欧明才坚持让冀潇然代自己这个寿星前去。说到底,柏欧明是想让冀潇然开心,早知道他对今天的庆祝活动期盼不已,不忍心他再陪自己在医院呆一晚,昨天晚上的陪床,他已经很倦了。“可我也舍不得你。” 手指顺着柏欧明的锁骨划向胸肌,冀潇然是想出去玩,但也没有说谎。埋头去啃柏欧明光洁的前胸,他的呼吸弄的柏欧明笑出声来,很痒。“喂,喂,我们是在医院,你考虑一下我可是病人!” 来不及阻止冀潇然解开他的扣子,对方已经十分投入的开始舔咬,柏欧明当然喜欢和冀潇然做爱,但即便如此,也要考虑一下现在的情况——医生可是每天早晚都会来查房的。瞥了瞥嘴抬起头,冀潇然满脸不悦,阑尾切除手术是最小的手术,这点医学常识他还是有的。“你说我们在医院做一次怎么样?” 冀潇然突然认真的说。“你说现在?” 柏欧明不知道冀潇然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在这方面,他确实一直勇于尝试。 “体温过高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快感。” 冀潇然眯起眼睛。“我的伤口还在疼呢。” 柏欧明故意说的严重。“疼痛有时候会带来情趣的作用。” 一歪头,冀潇然趴在柏欧明颈边,他能闻到柏欧明衣服上轻微的消漂白水味道。“你说真的?” 柏欧明看着正在撒娇的家伙——用侧脸去摩擦他的脖子,是冀潇然暗示的小动作。冀潇然直直的看着柏欧明,没有说话。翻身,柏欧明完全的吻住了冀潇然,他的吻技一直很好,没有留半点逃脱的机会,两人陷入激烈的深吻。“你真不要命了!伤口不疼么!” 待两人分开,冀潇然小心的避开柏欧明的伤口,他是惹事的源头,却也是总先投降的对手,别看平时一副任性乖张的态度,可柏欧明一旦动起真格,他从来都是输家。“疼。” 柏欧明如实回答。“那还不老实呆着!” 一边态度恶劣的瞪起眼睛,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小心,一颗颗扣回刚才自己解开的纽扣,自从和柏欧明在一起后,这样自己抽自己嘴巴的事,冀潇然不知道做了多少回。柏欧明只是淡淡笑着,冀潇然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外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本性却十分单纯,典型的小孩子性格。“不做了”故意挑挑眉,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是他们俩每天必演的戏码。白了一眼柏欧明,冀潇然不想和病人一般见识。其实他心中多少是有些内疚,但这种关于道歉、内疚、反省、心疼的事,一直不是他擅长表露的范畴。坐起身拿过桌子上的塑胶袋,冀潇然支起床上的小桌板,从里面掏出一小块蛋糕。“刚才去便利店买的。” “哦。” 点点头,柏欧明看着上面明显的Latir标签,心理有幸福感觉。看着柏欧明盯着那商标不放,冀潇然终于烦躁的说:“行了!行了!行了!我去给你买的,专门给你买的,跑了三个街区给你买的!开心了吧!” “非常开心。” 柏欧明灿烂的笑着,丝毫没有受到恶劣语气的影响。“这么高兴?” 冀潇然看着柏欧明幸福的笑,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下来。以前柏欧明曾说他是个自己膨胀又自己放气的气球,他现在也这么觉得。“现在还不能吃吧,医生都说过了。” 冀潇然记得医生的医嘱,其实他对柏欧明的事,一直很上心。“那你喂我吧。” 说着柏欧明张开了嘴。“以前奶油诱惑没玩够啊。” 柏欧明和冀潇然在那方面一直很协调,这样公开讨论情趣方面的事也是斯通见惯。“我可没那么想,我只是想吃一口穿越了三个街区专门为我买的爱心蛋糕。” 学校里所有人都认为柏欧明沉稳,但他在冀潇然面前,其实很幼稚。说完这句话,他又自顾自持续维持着张嘴的动作。没有再执拗,冀潇然咬了一口抹茶味的奶油,一下一下,吻上柏欧明的嘴唇。他很少温柔,却在柏欧明面前温柔,他只要偶尔一温柔,柏欧明就会全面沦陷。带着绿茶味道的蛋糕之吻,伴着细腻与丝滑,直到柏欧明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冀潇然才送出一句迟到的祝福:“生日快乐。” “有你在我很快乐。” 柏欧明幸福的说。“行了,快走吧,要迟到了,记得多索要几份礼物。” 拍了一下冀潇然的屁股,柏欧明催促道,他的生日已经足够圆满了,现在,他只希望冀潇然也能玩的开心。“真的不用我陪你?” 冀潇然问。他和柏欧明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没有什么是需要刻意去假装的。“真的不用,走吧,我要礼物。” 柏欧满脸认真的说。“那好吧,明天来找你。” 说完冀潇然背起包。“我估计你明天起不来,所以不用勉强。” 冀潇然喜欢喝酒,柏欧明也不拦着。他明知道喝太多对身体不好,但每次看冀潇然喝完酒满脸开心的样子,就完全不忍心拦阻。“我爱你。” 冀潇然突然没头没脑的温情了一把。忍不住笑起来,柏欧明看着走到门口的冀潇然回答:“我也爱你。” 第十章:诀别之夜2 冀潇然来到酒吧,朋友们已经来了大半,得知柏欧明住院,纷纷表示慰问。几个人聚在一起玩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各自回家,毕竟寿星缺席,有些兴趣索然。 送走了所有的朋友之后,冀潇然准备在酒吧里再多呆一会。昨天整晚陪床,他感觉有些乏力,想着喝几杯放松一下,就回家睡觉。可谁知在之后的短短十几分钟里,事情出现了难以逆转的变化。 他遇见了一个非常老道的男人。 冀潇然喜欢喝酒,并不代表他酒量很好,几杯酒下肚,就整个人high起来。不同体质对酒精的反应是不同的,而冀潇然恰恰属于容易兴奋的那种。 “一个人?” 一个成熟男人靠到他旁边,小指抚上冀潇然的手指。 “这么烂的开场白?” 冀潇然已经稍微有点迷糊,扭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却发现意外是张充满魅力的脸。 成熟男人的魅力,比单纯的英俊更有味道,冀潇然转身靠在吧台,行动已经先于思想的扯出一个笑容。 “你很好看。” 冀潇然几乎要笑抽了,这样白烂的夸赞实在太狗屎,他笑的弯下腰去。 男人没有笑,他看着冀潇然的表现,沉稳的喝酒,直到冀潇然自己笑完,重新举起桌上的酒杯。 “你是白痴么?” 不在乎的骂道,冀潇然觉得浪费了这张脸,但男人并没有走,相反,勾上了他的腰。 “我有情人。” 冀潇然扔挂着笑说。 不动声色,男人问道:“在一起多久?” “三年了,恩,快三年了。” 伸出手指,冀潇然算着。 低低笑一声,男人不在意的端起酒杯:“审美是会疲劳的,无论再美的东西过了保鲜期,也会失效。” “可我很爱他。” 冀潇然自顾自的笑,他的头脑真的不太清醒,昨天的缺觉让他感到晕晕沉沉。 “那是感情,我说的是新鲜,男人是需要乐趣和新鲜的,特别是对新鲜的身体,充满欲望。” 说着,男人手上用力,摸上了冀潇然的屁股。 冀潇然皱了皱眉,他准备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回家睡觉。 “你继续新鲜,我要走了。” 他不是没经历过酒吧诱惑的戏码,那是他在大学之前就玩剩下的。 “想不想试试这个。” 男人手一摊,露出掌心里的一小团植物,冀潇然认识它,那是大麻。 大麻,不会像其他毒品那样身体上瘾,却有迷幻的作用,让人兴奋出现幻觉。冀潇然以前试过两次,感觉飘飘欲仙,时隔这么久,再次面对这种违禁品,他确实动了心。 “没什么,只是偶尔为了开心。” 说着,男人用它们卷出一支细烟,自己先抽了两口,然后递给冀潇然。 冀潇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几口过后,整个人high起来。他又灌了一些酒,开始和男人大笑,然后他们一起走进房间,成熟男人的力量和技术让他体验了前所未有快感,他觉得整个晚上欲仙欲死…… 一觉醒来,冀潇然还记得昨夜的疯狂,揉了揉因宿醉而发疼的脑袋,已经是下午三点。男人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睡的好么?” 冀潇然当然不会因为和陌生人的一夜情而大呼小叫,毕竟是以前经历过的生活,没什么大不了。 “给我杯水。” 活动了下脖子,冀潇然对男人说。 笑一下,男人递给他一杯水,在床对面的沙发坐下。 “明天有空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男人对冀潇然很中意,并不准备一次终止他们的关系。 “哪儿?” “异域。” “异域”,Z市最高端的娱乐会所之一,它的会员从来不对外招募,但去过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冀潇然早就听过它,但却一直没机会尝试,男人的话再次抓住了他的兴趣。 “几点?” “明天晚上10点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冀潇然第二天晚上准时赴约,他当然是爱柏欧明的,毫无疑问,但有时候,人的注意力是会转移。男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再美的东西久了也会有审美疲劳,柏欧明很好,可他也需要新的刺激,这与感情无关。 男人再一次给了他惊喜,他们又一次上床,彼此取悦,然后互留了电话。以后的几天,冀潇然一直和男人混在一起,这种充满新鲜感的刺激体验,让他欲罢不能。 终于,一个星期后,为了和男人再次去尝试另一个顶级会所 ,他向柏欧明撒了谎,告诉他自己有点小感冒,今天不去看他,准备整晚在家睡觉。 不是世界上太多巧合,而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凌晨四点,男人载冀潇然回家,兴头正浓的两人在车刚停稳后就开始难耐的激吻。纠缠着下车,冀潇然去扯男人的腰带,男人将手伸进他的衣襟,直到一路跌跌撞撞快进家门,冀潇然才注意到门口站起身的柏欧明。 柏欧明脸上写满惊讶,眼底是厚重的忧伤,他的脸色在冰冷的雪夜显出不正常的红。 冀潇然的脑袋突然清醒了一些,他推开仍在自己脖子上啃咬的男人,走向柏欧明,却看见台阶上放着的感冒药。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聪明如柏欧明一下就明白了一切,他垂下眼神看着地上的积雪,突然很想自嘲。 “我用尽了各种方法找你,怕你出事了。我想尽了各种可能,竟忘记了最简单的一种。” 冬季的凌晨十分寒冷,柏欧明每说一句话,都呼出浓重的白雾,他努力控制着声音,却仍止不住嘴唇在发抖。 冀潇然有些内疚。 “欧明,你刚拆线怎么能在外面站这么久。” 上前一把拉住柏欧明,灼人的温度说明他正在严重的发烧。 “干嘛呢!这谁啊”男人冲上来。 “你走开。” 冀潇然推开男人,他第一次在乱找情人的问题上感到难堪。 “哦,你的情人吧,没关系,大家一起去乐。” 男人不在乎的笑起来,看着满脸通红的柏欧明。 “先上楼去。” 说着,冀潇然去拽柏欧明的衣服,他还病着呢。 “放开我。” 柏欧明闭上眼睛,他的身体由于发烧而止不住颤抖,但他的心是坚定的。他因为担心买了药送来,可竟然等到的是这个结局。 被甩开的冀潇然有些恼火,确实这是他的问题,但柏欧明也不应该这么较真。他一向非常情绪化,以前自己是什么人柏欧明是知道的,急性子如他,觉得为和谁上床纠缠特别没有意思。 “欧明你以前不这样吧,我承认我不坚贞,可我不觉得这有这么大问题,你要真这么在意。开始何必和我在一起。” 三年了,冀潇然是老实很多,那是因为他对柏欧明的注意力持续了很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要为冀潇然守一辈子身,即便交往,双方也是有资格选择快乐的权利,这是从开始交往就应该清楚的事。 “过去的你怎么样,那是过去的事,我不在乎,但至少现在,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在乎,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错了,我接受不了。” 柏欧明刚出院没几天,医生建议他回家好好休养,可当他知道冀潇然生病之后,他还是更担心对方——这个粗心的家伙总是忘记吃药,所以他买了药来找他。从晚上九点,冀潇然一直联系不上,柏欧明胡思乱想了很多可能,怕他晕晕沉沉的一个人买药遇见车祸;怕他因为高烧独自去了医院忘了手机;怕他没有手机联系人不方便……他焦急的等他,一定要等到冀潇然出现为止。 柏欧明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他以为冀潇然变了,他甚至哪怕一刻都不曾怀疑,他毫无保留的在冀潇然身上付出了全部,却发现一旦受伤,竟然是致命的打击。 “你什么意思?” 冀潇然烦躁的问,他心理是在意的,但是嘴上却不认输。 “潇然,我是有自尊的,我等了你8个小时确认你的安全,是因为我爱你。但我不能再像个傻子一样看你和别人纠缠,这样的事我忍不了,我今天这么等你一次,也只能是最后一次。” 柏欧明太了解冀潇然这个人了,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他现在甚至后悔将他看的这么透彻。 “走吧,去异域吧,这真他妈冷的没意思。” 一旁的男人受不了凌晨的低温,看烦了无聊情侣的吵架,他不想再等下去。 冀潇然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柏欧明突然把问题上升到自尊,他有点受不了,他也是有坚持的。 “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等等我。” 有些想逃避,冀潇然并不善于处理情人之间的问题,以前柏欧明总是对他过渡纵容,所以面对如此严肃的柏欧明,冀潇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相信事情总会能解决,但首先必须冷静下来,他并不打算和柏欧明谈到分手,他想柏欧明也不过是想给他点警告。 这么想着,冀潇然决定先分开冷静一下,转身上了男人的车。 “冀潇然,你会后悔的。” 看着冀潇然上了男人的车,柏欧明感到钻心的疼痛,他在寒夜里等了他8个小时,打遍所有电话,还是愿意相信他的爱人,可冀潇然,他爱了三年的冀潇,居然如此轻易的在自己面前选择背叛。 轰鸣的马达带起呼啸的冷风,柏欧明看着冀潇然坐在车里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一地心碎。 红色尾灯的消失,似乎带走了柏欧明的最有一点力气,他已经在低温中高烧了太久,于是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空旷的地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无人问津。 后来的事,冀潇然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看到手机里的几百通未接电话,未读信息短息,心里从未有过的后悔。 飞驰的汽车,奔向一条他不熟的路,他不知道自己去向哪里,只有内心压制不住的烦躁。 突然一个急刹,他感到天旋地转,接着带着对柏欧明来不及说出口的解释,叫冀潇然的自己,永消失在那个冰冷雪夜。 第十一章:意外 毫无新奇的周二早上,早高峰刚过,路上开始通畅许多。镜子前的苏扬把外套穿好,正准备出门,今天他要出去“接货”。 接货这种事情,对于他这样地位,只需要坐在车里远远看着,不需要亲自动手。之所以去,是因为卖方是个新货源,下家是博途,所以柏欧明也会去。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他,他拿上钥匙正要出门,却意外的在房门口碰上苏辰——学校举办运动会,苏辰觉得无聊跑回家,所以这几天他都在。 苏辰的房间在一楼,但此时他靠在苏扬门边的墙上,手里正举着他的宝贝司南——这个作为指南针前身的老物件据说还是一件文物,在苏辰17岁生日的时候要求苏岳森送给他的,当时花了大价钱,传闻来自于北方的某个古墓。 苏辰突然出现在他门口的,苏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他。他们之间很少接触,而且每次谈的话题都有些诡异,就像今天这样,苏扬不知道苏辰此刻在想些什么。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苏辰已经幽幽的说话,像自言自语一般,他看着静止的司仪,毫无预兆。 “今日大凶,不宜出门。” 苏扬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看向苏辰,他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前言不搭后语的突然冒出一句,每次都这样。 没有理苏扬,苏辰自顾自的转过身,下楼。手里是的司南一直端的平稳,活脱脱一个大仙样。 苏扬心里一阵不舒服,但还是深吸了口气,走下楼,他不想让司机等的太久。 苏扬真的出事了,正是在出门两个小时候以后。 苏扬和司机到达接货地点时,柏欧明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他们距接货车辆大概一百米,依稀看得到那边的情况。跟着苏扬来的手下是安宁,为了妥当,他开另一辆车停在距离接货点更近的位置。 远处,一辆白色吉普迎面开来——这是今天负责送货的目标车辆。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验钱验货的伙计手脚都很麻利,不出几分钟,拿到货的人重新打开车门,看似一切很顺利,但就在这时,突然出事了。 几个便衣突对面的民房里冲出来,手上的配枪和银色的手铐闪亮了苏扬的眼睛。 “不许动!” “不许动!!!” “站住!” 混乱的警告声四起,在这个偏远的城乡交界处,异常响亮。苏扬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况,想起离交货点最近的安宁,这是安定在第一次在他手下接货,前一天他还向苏扬袒露过自己的紧张,只是没想到当时的玩笑,现在竟成了现实。 正在苏扬犹豫的时候,柏欧明的脸已经出现在玻璃窗前,“快走啊!傻啦!” 感到司机一脚油门,苏扬的车跟上柏欧明汽车扬起的尘沙,急速驶向附近的村庄。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开进一家修车厂。四下滚动的巨大清洗机,去除了车体表面的尘埃。随后,苏扬看见柏欧明走下车,两个工人模样的人,立刻开始更换汽车的轮胎。 苏扬也下了车,走到柏欧明身边,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因为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安宁跟上。 “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扬问,但基本上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其实就算被拦下,他和柏欧明也没有任何危险,货不在他们身上,接头的伙计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只是观察着事情的进展,而责任早被推给底层的马仔。谁都不愿意在警局混个脸熟,作为食物链的顶端,他们自然会选择远离麻烦。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柏欧明没看着苏扬,他正拆掉手机里的SIM卡,把它一折两断。 “安宁没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宁是自己曾经的校友,还是他知道冀潇然与柏欧明故事,尽管他跟自己的时间并不长,苏扬却真心不希望他受牵连。 “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把你供出去。” 柏欧明的话说的不带半点感情,看得出,这绝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经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你可能不知道,安宁还是你的校友。” 理智上,苏扬明白柏欧明说的没有错,但感情上,他接受不了。他已经能在表面上扮演起一个合格的老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理上有些关卡,仍旧过不去。特别是在柏欧明面前,他想保持些良知的愿望特别强烈。 “校友,那又怎样。” 柏欧明眼底没有任何涟漪,那双以前洋溢着光彩变化的眼睛,现在只剩下黑色的沉暗。 苏扬扭过头,不知道是怕面对现在柏欧明,还是现在的自己,他心底泛起深深的悲哀,为柏欧明,更为了无法复制的过去。 无话可说,安宁的前途未卜像剪短了他与过去的唯一连线,他跟踪了柏欧明这么久,查了他那么多,却发现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他像在一个陌生的躯体上寻找着过去的光影,永远没有答案。 修车的人已经利落的换好轮胎,去掉假车牌。柏欧明看了一眼苏扬的车,打开自己的车门。 “让你的司机把车开回去,下次出来,不要用这么明显的车。” 苏扬今天用的,是自己的那辆R8,他忘记嘱咐司机换一辆车,本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却没想到真的碰到了警察。 拉开车门,苏扬坐上柏欧明这辆从没见过的别克,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一路无话,苏扬发现自己只能像幽灵一样,躲在黑暗里想念有关柏欧明的一起,而在太阳之下,他们如此遥远。他和柏欧明在生意上接触的越多,心理就越发疏远,这样的关系,让他非常疲惫。 周围是荒凉的树木,还没到发芽,整个树林只剩下秃秃的树杈,苏扬看着窗外的景象,不由得闭上眼,这样萧瑟的景色正如他此刻干枯的心境。 突然,没有任何预料的,一声枪响划破原本的寂静。苏扬一惊,感到车子不受控制的歪向一边。柏欧明也是满脸惊诧,迅速扫过后视镜,双手握紧方向盘努力控制方向。 这样直接放枪,绝对不是警察的做法,追在身后的人,是想要他们的命!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苏扬一脸惊恐,这样的情况他始料未及。 “不知道!但看来不是善茬!” 被打爆的车胎撑不了多久,在柏欧明的极力控制下,车子总算没一头载下两侧的树林。 车一停,车后又响起一声枪响,这一次打在后玻璃上,柏欧明和苏扬都本能的低下头。刚才在修车厂休整,为了清除嫌疑,苏扬和柏欧明把枪留给了司机,这下突然遇袭,两个人身上都没带任何武器。 “Shit”柏欧明低骂了一句,快速的和苏扬交换了个眼神,猛的打开车门,一弯腰,人就滚下两米多高的道路边侧。苏扬也学着他的样子,果断照做。 不远处,能看见一个不大的守林人小屋,柏欧明和苏扬朝那里拼命跑去——这段公路极少有人,而后面的追击者因此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苏扬一边拼命跑,一边回头看了眼身后。路边,一辆黑车停下来,上面正跳下两名男子,手里都握着枪。 ’果然是来取命的。‘苏扬拼命向前跑着,脚下的枯枝刮得小腿生疼,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又是几声枪响,子弹打向柏欧明的方向,由于树干阻挡,没有打中。 ’难道他们是冲着柏欧明来的?‘剧烈的运动让苏扬来不及思考,他拼用尽全力的奔驰在树林间,跟上柏欧明的步伐。 和小屋的距离渐渐近了,隐约看得见一些人站在门口说话。似乎是有所顾忌,后面脚步没有再逼近,苏扬大口喘着气,觉得这下还算有救。 倏地一下,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跃起,速度之快让柏苏扬不及反应,下一秒,柏欧明已经被黑影扑倒在地。 激烈的犬吠,苏扬看清是一只成年虎头藏獒,此刻正在柏欧明身上撕咬,尖锐的獠牙卡在柏欧明的左臂,凶狠的眼神,在脖颈的位置寻着新的攻击机会。 没有多想,苏扬冲了过去,抬脚猛踢向獒的腹部。藏獒闪身躲过,接着一发力,反咬住苏扬的大腿。 俗话说,一獒斗七狼。不同于其他的小型犬,藏獒强劲的咬合力让苏扬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他努力挣扎着试图摆脱,却越发感到伤口处的撕裂。一个重心不稳,苏扬倒在地上,占了上的恶犬,又立刻扑上胸前。努力用手挡住尖锐的尖牙,苏扬的手瞬间全部是伤。 一旁被解救的柏欧明迅速坐起身,眼前看到的,正是獠牙逼向苏扬的画面。 没有犹豫,柏欧明从身上摸出唯一带着的一支签字笔,猛刺藏獒的颈部,藏獒皮糙毛厚,甩头摆脱,却仍咬住苏扬的腿不放。 看着苏扬血肉模糊的伤口,柏欧明下了杀心,不顾一切的在獒颈部连刺十几下,直至感到双手满是温热的血液,藏獒的身体才软向一边,不再动弹。 地上,脸色苍白的苏扬满头是汗,腿上被反复撕扯的伤口,让他疼到眼前阵阵发黑。 “还撑得住么?” 柏欧明有些狼狈的坐起身,他自己的伤不算重,伤在左臂。但苏扬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大量的血从大腿渗出,柏欧明担心,是伤到了动脉。 拽下领带,柏欧来到在苏扬身边,紧紧扎住他的左腿根部。苏扬的手也受了伤,两只手,都在流血。 不自觉的皱起眉,柏欧明知道今天的袭击是冲着自己,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扬竟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纵使他有千百条理由恨他,但看着眼前伤势不轻的苏扬,柏欧明的心还是第一次开始变得柔软。 “死不了。” 苏扬看着柏欧明强扯出一个微笑,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如此不顾身。 柏欧明眼里透出的担心,那么熟悉,那么柔和,苏扬看在眼里,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这才是柏欧明该有的样子,他印象里大学时的样子,可让柏欧明走上今天这条歧途的,也是这个叫’苏扬‘的黑道之子。柏欧明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是因为他救了他,而等他伤好之后,他们的心,仍旧陌路。 苏扬突然觉得鼻子里有点酸,他转头皱起眉,反问,“你没事吧。” 听苏扬这么说,柏欧明微微一怔,他不愿考虑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努力继续着手里的急救——他要尽快送苏扬去医院。 “能起来么?” 苏扬的腿已经不能走路,柏欧明想把他抱起来,但自己胳膊上的伤,让他无法长时间受力。没办法,苏扬因为失血用不上什么力气,柏欧明只好用右手扶起苏扬的上半身,然后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保持住平衡,柏欧明拉过苏扬另一条胳膊,转身、跪下,将苏扬背在背上。 苏扬能感觉到柏欧明在跑。 当他的头枕上柏欧明肩膀的时候,他就不再敢睁眼。紧闭着眼睛,用嘴巴呼吸,他怕自己一睁眼,眼泪就会掉下来。 过去的半年多时间,哪怕再艰苦的康复训练,苏然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但不知为什么,当他靠在柏欧明背上,他如此委屈。把头深深埋在柏欧明的脊背,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近的人,现在近在咫尺。柏欧明在他的脸颊下面,鼻尖下面,他能感到他在奔跑,他的心跳,甚至他的呼吸。 咬破嘴角,苏扬咽下所有声音,用嘴唇去碰那隔着衬衣的身体。只一下,唇上传来柏欧明暖暖的体温,那么真实,那么熟悉,眼泪,立刻难以抑制的涌出来。 柏欧明感到苏扬的身体在颤抖,他立刻问:“苏扬?苏扬?怎么了?还能撑得住么?” 苏扬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牙根被自己咬的生疼。 记忆中,柏欧明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在背着他去校医院看急诊的时候,焦急的唤他:“潇然?潇然?怎么了?还能撑得住么? 现实与记忆第一次重合,无论现在的柏欧明变化再大,仍旧是那个他爱的柏欧明。苏扬紧闭着双眼,任湿意划破眼角。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到柏欧明把他塞进一辆车里,失血带来了阵阵眩晕,让他没有太多力气睁眼。 ’原来柏欧明还是那样‘,似乎只有在思维混沌时才能卸下所有的重担,苏扬欣慰的笑一下,在意识漂离前,脑中仍是那片挥之不去的记忆。 第十二章:预言 ’要是再晚来五分钟就没救了。‘ 医生的话还停留在柏欧明耳边。’股动脉破裂‘,要不是附近刚好有家医院,苏扬此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没命了。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苏扬,柏欧明第一次感到心情如此复杂。 他可以不领苏扬的情,谁让他运气不好伤到动脉,谁让他头脑犯傻乱管闲事。他之所以救他,是因为一旦被别人知道,苏家少爷是和自己在一起时出的意外,苏老爷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是为了自保。但除此之外,柏欧明心理清楚,他不能看着苏扬为救自己而死,是因为他不能欠他的情。 他要报仇,报父亲的仇,报柏家的愁。他违背了父愿走上这条道路,为的是让苏家付出代价。他放弃前途,放弃理想,他赌上了一辈子,就是要彻彻底底的从苏家讨回这笔账,所以在此之前,他不能欠苏家一点情,他不想到时给自己任何手软的机会。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苏扬,昏迷中苏扬还没有苏醒。柏欧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狠下心做出决定。 ’这次的人情,我会还给你,但你欠柏家的命,以后还是要用命来还。‘ 没有再停留,柏欧明走出病房,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苏扬,毫无防备。 等到苏扬睁开眼睛,他正躺在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柏欧明第一时间通知了苏家,苏家的人立刻安排了转院。 “怎么样?” 苏闻的脸出现在苏扬面前,他关切的看着苏扬的反应。 “我在哪儿?” 苏扬上车没多久就昏迷过去,只记得最后是和柏欧明在一起,但现在却满屋子是人。 “柏欧明把你送到医院后立刻通知了苏崇,等你情况一稳定,我们就联系人办了转院,那儿不够安全。” 苏闻一边向苏扬简单解释,一边转身让手下去找医生。苏崇从床的另一边走过来,看了眼病床上的苏扬,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扬不知道柏欧明和他们说了多少,于是忽略掉对方只冲着柏欧明这一点,苏扬把事情的经过和苏崇说了一遍。 “会不会是’途盲‘动的手?” 苏崇问苏闻,’途盲‘是原来苏家的供货方,因为之前的大稽查行动损失了工厂,所以苏家才会更换卖家。他虽然对此有些微词,但无奈能提供的货量实在大不如前,也只能忍下这口闷气。他有一只眼睛早年失明,所以在道上被叫做途盲。 “不可能,途盲我和他打过交道,最近是有些情绪,不过这样的事,他还不敢。” 摇了摇头,苏闻否定了苏崇的推断。 “这次的新卖家绝对没问题。” 苏崇肯定的说,苏家的毒品生意一直由他负责,他对自己挑选的供货方有绝对的把握。 “要么有人妒恨,要么是我们自己身边出了杂草。” 苏闻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结论:“你觉得呢,苏扬?”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可能。” 苏扬回忆着身边的人和事,似乎没有什么能找出的破绽。 这是苏家内部微妙的平衡,当面对生意时,几个兄弟互相争抢,可一旦外部针对苏家,苏家人必定一致对外,这是家族企业最显着的共性,也是苏家在道上立足的根本。 随着三下极轻的敲门声,一个身影推门进来,苏扬一愣,“安宁?!” 安宁也是一惊,他原本以为苏扬还在昏迷。走到床边,安宁看着脸色苍白的苏扬微微皱起眉头:“你终于醒了苏扬,你都昏迷了一整夜了。” “哦,没事了,就是身上有点没劲,过几天就会好了。” 苏扬原本想问安宁是怎么从警察圈里跑出来的,可刚才苏闻的话提醒了他——这也是安宁第一次接货,却出事了。警察的出现,后续的追杀,苏扬很不想把’杂草‘这个词和安宁扯上关系,但现在的他不得不防。更何况,如果只是误会,更不能在苏崇和苏闻面前提起安宁的事,那样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苏闻不露声色的看了眼安宁,又和刚才无异的继续和苏扬说话。安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拿过刚才拎进来的袋子,开始给苏扬削水果。 这时候门又吱呀一声轻响,背着双肩包的苏辰出现在门口。看着一屋子站着的保镖,皱了皱眉,“你们都出去。” 将书包在一旁的椅子上放好,苏辰抬头看了一眼没动静的身影,提高了点音量:“不是说了让你们出去吗?” 几个保镖一愣,不知道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他们是苏崇和苏闻的人,但又不能不听四少爷苏辰的话,几个人对视了片刻,都是一脸茫然。 “你们出去吧,在门口守着。” 苏闻转过头重复一遍,他手下的几个人立刻开始行动。 “你们也别傻站着了。” 苏崇对自己身后几还迟钝着的手下不耐烦的说。 面对苏辰,苏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戒备、怀疑、疑惑?总之不是让人愉快的心情。他清楚记得苏辰在他门口’今日大凶,不宜出门‘的预言,想当初只以为他又在胡闹,可现在,他却不能像对待一个单纯孩子那样对待苏辰——苏辰并不简单。 “爸让你来的?” 苏崇问。 此刻的苏辰,正躺在屋子里另一张为陪床人准备的床上,耳朵里塞着耳塞。 没有动静。 “是爸让你来的?!” 苏崇提高了嗓音,眼神里透着不满,他向来对苏辰的任性没什么耐性。 瞟了一眼苏崇,苏辰并不是没听见,他只是故意不去搭理苏崇的问话。 “这种谁有事都要表现一下关心的表面功夫,不一直是苏家的传统么?” 苏崇淡淡的说,不在乎的表情和说话的尖锐程度形成鲜明对比。 屋子里包括安宁在内的四个人全部看向苏辰,而后者只是转过身去。 苏闻刚要开口,苏辰就像背上长了眼睛一样先他一步:“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我睡一觉就走,老爸那边你们交代一声,我来过了,我下午还有一场球赛。” 苏闻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拍了拍苏扬的手,似乎在安慰他不要在意苏辰刚才的话。难得讨论的苏家兄弟立刻沉寂下来,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我有点累了,我也想睡一会 ,你们回去吧,谢谢来看我。” 苏扬找了个借口,想缓解眼前的气氛。他发现苏辰是一个很难讨人喜欢的存在,看似无害,却又难以亲近,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他保持距离。 “那我们先走了,门口会留人看守,有什么事叫他们。至于你身边……” 苏闻看了看安宁,“留安宁一个人够么?” “我不需要特别留人照顾,你们都回去吧,有护士就够了,我想一个人好好睡会。” 苏扬对安宁笑了笑,安宁看起来也很累,苏扬并不想让他继续陪床。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联系。” 苏闻叫上苏崇,外加站起来的安宁,一起走向门口,旁边床上闭目养神的苏辰却一点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走啦!让你三哥好好休息。” 苏崇向苏辰说话。又一次,苏辰不理。 “没关系。” 苏扬摇了摇头。苏家最难搞的人是苏辰,就连苏岳森有时也对他没办法。苏扬确实感到很累,刚才长时间的谈话对于现在的他还是有些吃力,所以他不想继续纠缠。 瞪了一眼床上的苏辰,苏崇、苏闻还有安宁三个人离开了病房,苏扬本打算就这样继续睡觉,却不料苏辰突然坐了起来。 “要回去了?” 苏扬听见苏辰收拾东西的声音。 “恩。” 苏辰用鼻音回答。 “那天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睁开眼睛,苏扬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问道。 “知道什么?” 苏辰难得回答苏扬的问题。 “我会出事。” “我算的。” 苏辰的话里听不出半点虚假。 苏扬知道苏辰爱好些玄学方面的东西,比如占卜、风水、星象,但这样的回答用在这儿显然不让人信服。依照以往的经历,苏扬不打算再问,因为苏辰一定不会解释,所以他决定换个方法。 “那好,既然这么神,你能帮我再算一卦么?” 苏扬没期待苏辰会答应,与苏辰的接触永远不能去期望任何回复,但让他意外的,他听见苏辰在一旁低声念叨,似乎真的开始占卜。 “你现在所担心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一长串听不懂的类似咒语的声响后,苏辰给了苏扬一个结论。 “什么事不是我想的那样?” 如果苏辰知道什么,那么这话一定是某种暗示,苏扬想要套出苏辰没说的前话。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担心的是什么事。” 苏辰的口气里充满不屑,拿起书包喝了口水,“我走了。” 看着病房的门开了又闭合,不得不承认,之前那句’预言‘的应验影响了苏扬此时的判断。试问自己现在心里最担心的是什么事,苏扬想到两件: 一是安宁到底是不是杂草;二是经过这件事,柏欧明会不会不再恨他。 如果是前者,结局固然是好,但后者,苏扬不愿去想。而到底哪一件事才是苏扬现在心里最担心的,苏扬不知道。他开始期望苏辰的占卜之说是假的,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就说明苏辰和这次的遭袭不无关系,总之,无论怎样,结局都不会好。 深深叹口气,苏扬只希望自己快点康复,他要面对情况似乎更加复杂,而他能做的,只有全力应付。 第十三章: 住院 苏扬在医院的日子,都由安宁负责照顾,私立医院的条件很好,所以安宁不在的时候也有护工陪护。 ’南乐‘不能一直没人看管,所以苏扬让安宁花更多的时间呆在’南乐‘。他会独自坐着电动轮椅到医院后的小花园晒晒太阳,这样每日和消毒水打交道的生活,让他恍然回到了之前苏醒后的康复时期。 小花园里,两个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人正在玩中国象棋,似乎是病友,两个人有说有笑,十分要好。苏扬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想起林可——那是那段地狱般康复训练期,他唯一的朋友。 和现在的情况一样,除了第一次出现,苏家再没有其他人来看望,苏扬只和苏岳森通过电话保持联系,而腿脚不方便的苏岳森,一般很少出门。 不自觉靠近些,中国象棋的棋盘如此熟悉。他记得那时也和现在一样,在无数个烤人的午后,他和林可坐在凉亭里下棋,之后再一起满头大汗的走进治疗室,彼此鼓励。 现在,林可死了,苏扬终究没有帮到他,而关于他的死,苏扬一无所知。他不能对此张扬,整件事本来就是背着所有人做的,但这是一个苏扬心里放不下的悬念,对于林可的死,他总要查出个究竟。 林可是苏崇的眼线,这是苏扬出院后才知道的。 苏扬出事,是源于一次车祸意外。他的车跟在苏崇的车后,之后刹车失灵导致车子飞出高速护栏之外,苏崇为此受到苏岳森的厉声责备。于是在得知苏扬清醒后,苏崇就安插了眼线,他非常忌讳这个弟弟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后来便有了之后林可的住院。 林可的腿是被苏崇的手下打断的,在此之前,林可是一名大学篮球队队员,他的故事像极了所有黑道小说里的无辜少年一样,父亲欠债,儿子卖命,不折不扣的俗套悲剧。苏扬并不恨林可,尽管这是他进入苏家后第一次面对朋友的背叛,但他现在越发能理解林可的无奈,这是每个深陷泥潭身不由己人的抉择,但一切已经为时太晚。 “苏扬!”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苏扬转过轮椅,门口跑来的,是安宁拎着水果袋的身影。 “今天感觉怎么样?” 安宁麻利的把袋里已经洗好的水果拿到苏扬面前,他在苏扬住院期间一直照顾的十分用心。什么维生素的补充,补品的进补,每天不重样的给苏扬尽力补充营养。 “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 苏扬吃着手里的橘子,医生说过橘子对补血有好处。 “气色好多了。” 认真的看了看苏扬的脸色,安宁在苏扬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今天下午的阳光特别好,安宁也不忍不住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绿色植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林可,苏扬不愿意再轻易失去一个身边的人。他放下手里的橘子,略微思量,终于选择直率的开口,“安宁,那天你是怎么从警察的包围圈里跑出来的。” 他之前一直没有问,是因为他有防备,或者他觉得安宁应该主动告诉他,但现在他不想再坐以待毙。 “恩?” 安宁扭过脸,刚才他正注意着对面一对年轻的父女,小女孩很可爱,粉色的衣服,纯真的笑容,是小花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哦,”没有丝毫不安,安宁看着苏扬:“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只记得拼命踩油门。开始是有警车追我,可后来我开到闹市区,把他们甩掉了,就这样。” 说完,安宁皱皱眉,自己也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苏扬一直盯着安宁的眼睛,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安宁坦荡荡的迎上苏扬的审视,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片刻,苏扬移开目光,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如果安宁找些理由,其中的疑点反而更大,这样平铺直叙的巧合,有可能是真的,要么就是更高级的谎话。苏扬想了想安宁的背景——苏岳森老朋友的亲戚,似乎没有嫌疑,但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苏扬有些犹豫不定。 “苏扬。” 安宁直直看着苏扬,“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不饶任何弯子,这是安宁一向的说话风格。 苏扬看着眼前的安宁,没有说话,他并不想否认。 “你可以查我,我到更希望你查我,或者你也可以把我调离你身边,我不想被你怀疑还跟在你身边,这是对我爷爷,对我家族的不敬。” 安宁的口气里没有半点赌气,相反,每一句都十分真诚。苏扬看到安宁眼睛里的笃定,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心软。这让他想起林可和他摊牌的场景,一样明媚的阳光,一样的对峙,林可眼里也曾闪现出这样的笃定。 “不,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扬不会直白的说’我相信你‘,但他的心理已经有八分的肯定,尽管不是百分之百,但情感上,苏扬已经认同安宁的清白。 “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给你看的。” 安宁看着苏扬,十分肯定的说。 “对了,柏欧明上午来过南乐。” 安宁开始向苏扬报告起南乐的情况,这是每天一次他们必做的事。 “干嘛?” 柏欧明,自从那天两人遇袭,这是苏扬醒来以后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他想来看看你。” 苏家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纵使两个人是同时遭遇意外,柏欧明也不知道后来苏扬转院的医院,所以他只能去南乐打听。’ “你告诉他了?” 苏扬记得那日在柏欧明背上自己的失控,那是特殊情境之下的特殊反应,他想柏欧明应该没有注意到他那天的异常,在生死之际,人们往往顾及不到其他细节。 “没有,我得先问你。” 安宁做事算不上大胆,但一直十分规矩,什么事都来问过苏扬的意思,从来没有妄自决定。 “你可以告诉他我在这儿,毕竟他也救了我一命。” ‘股动脉破裂’,大出血的情况下人支持不了多久。当时柏欧明跑的很拼命,如果不是抢救及时,自己早就不在这世上。虽然他是因为救柏欧明才受的伤,但没有柏欧明,自己也会死去,到头来,不知道是谁救了谁,或许只能算两不相欠。 “我知道了。” 四下突然无故起了风,安宁收拾下东西站起身,“起风了,我送你回去吧。” 双手已经握住轮椅后的推手。 “走吧。” 苏扬要在医院住半个多月,原本以为这段时间不会见到柏欧明,可很快的,他们又要见面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苏扬总觉的,他和柏欧明的羁绊还在继续。 两天后,柏欧明带着高级补品和水果出现在苏扬的病房。很公式的礼物,苏扬从没奢望。不自觉地看了看柏欧明的左臂,不知道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你的伤没事了?” 柏欧明今天穿了一件银灰色西装,从外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还要再打两次狂犬疫苗,没伤到骨头,没什么大碍。你呢?感觉好点了么?” 和之前两人的见面相比,这次探病显然多了关心的成分,虽然柏欧明在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但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在一起,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生分。 “没什么事了,只是医生还不让出院。” 苏扬笑一笑,不想平添柏欧明的担心。 护士进来送当天的药片,苏扬吃下,护士看了看窗外的天气,说道,“今天天气很好,有时间多出去晒晒太阳,对康复有帮助。 苏扬正准备推辞,毕竟柏欧明还没走,一旁沙发上的柏欧明已经站起身,将轮椅推到床边,”正好,我推你出去走走。“ 有点犹豫,但苏扬最终没有拒绝,太过扭捏反而显得不自然,于是点点头,说好。 苏扬要从床上移向轮椅,柏欧明已经搂住他的腰将他抱起,似乎觉得是理所应当,柏欧明做这件事时非常自然。 时隔五年,公主抱,苏扬的心又一次变得柔软。坐在轮椅上不再说话,苏扬任由柏欧明推他走出病房。 找了片景色不错的地方把轮椅固定好,柏欧明在苏扬旁边坐下。 “在想什么?” 看苏扬一直不说话,柏欧明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呆在医院也挺好,不用理外面发生的事,每天闻着消毒水味,只关心自己的身体。” 说着苏扬扯了扯自己的病服,他有个怪异的癖好——他喜欢衣服上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这是他和柏欧明分别前最后的美好记忆——柏欧明切除阑尾住院,冀潇然陪他在医院过生日。当他重生在一个植物人的身体里,什么都不能做时,只有这点熟悉的味道与他相伴。 “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喜欢医院?” 没有人该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代表着疾病和死亡。 “谈不上喜欢,只是习惯了,医院对于我,代表着生命和康复。” 完全不同的解读,让柏欧明微微一怔,或许是因为在医院见到的都是不想面对的场景,他对医院的定义才会充满误解。、 “我在医院里躺了5年,虽然这期间我什么都不知道。” 莫名的,在柏欧明面前,苏扬很想提起那段不同寻常的日子,又或许,这世界上,他唯一想倾诉的对象,只有柏欧明一个。 柏欧明没想到苏扬会提起他的过去,道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苏家三少爷出事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他后来奇迹的复苏,都没有人了解太多。 “车祸,后来我不记得了,再睁开眼,5年时光,一切时过境迁,而我用了半年时间,才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自己拿勺子吃饭,关于苏扬以前的记忆全都没了,好像白活了半辈子,很可笑吧。” 苏扬和冀潇然的生命在这一点上开始重合,从此踏上命运残酷的玩笑。他转头看向柏欧明,第一次用冀潇然的意识,透过苏扬的眼睛,怀念眼前的男人。 柏欧明和苏扬对视着没有说话,一些复杂的东西在苏扬的眼神里传达,柏欧明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想到的词,是想念。 “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么?” 不知不觉,柏欧明不再仅仅是表面敷衍,他听着苏扬的故事,第一次愿意和他真正交流。 “关于苏扬,不记得了。” 苏扬伸出自己的双手,上面还裹着厚厚的绷带,有知觉却不是自己的肢体,为这件事他纠结了很久,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我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柏欧明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手掌,一定程度上,他能理解苏扬。刚开始从事现在的事业,让他一度对自己感到陌生,他从一个个的噩梦中醒来,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这种感觉很苦,简直如同重生。 一阵嘈杂的摇滚音乐突然在身旁响起,打断两个人的沉思。苏扬和柏欧明不由得同时转头看去,一个不小心开了手机公放的男孩,不好意思的伸伸舌头,插好耳机。 《∫Mells Like Teen Spirit》,Nirvana乐队的代表单曲。冀潇然当年的最爱,柏欧明跑遍整个Z城的音像店找的,正是有这首单曲的CD,苏扬和柏欧明均是一愣,都有些吃惊的样子。 不怎么收音的耳机,仍旧放出激烈的旋律,Kurt Cobain的嘶吼,不时传到耳边。柏欧明看到身边一脸失神的苏扬,有些奇怪,没想到他也喜欢这首歌。 “你喜欢这首歌?” 柏欧明问。 苏扬猛地转过头,他还没从那熟悉的旋律中回过神来。微微一顿,苏扬决定坦诚的回答,哪怕只是现在,他也想用真实的自己面对柏欧明,他说:“最喜欢的。” 点点头,柏欧明不知道自己作何感受,撇开苏扬的身份,他并不讨厌与他相处,但奇怪的是,苏扬总能让他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所以,柏欧明还是决定尽早离开。 看了看表站起身:“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我送你回去。” 苏扬没有反对,让柏欧明把他送进病房,等到柏欧明临走时,他却突然叫住他,“下次能送我一张《Nevermind》专辑么?” 《Nevermind》,柏欧明送给冀潇然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苏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离谱的要求,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怎样的答复。 第一次,柏欧明的表情有些迟疑,他看着苏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压下所有情绪。 “对不起,我对音乐不了解,你还是找别人送来吧。” ‘不愿为别人买这张CD,是不是你还对冀潇然残存着一丝留恋?’看着柏欧明离开的背影,苏扬辛酸的想,但这一次在他的心中,没有落寞。 第十四章:途盲 出院这天,说好了安宁来接苏扬,所以一早,苏扬就收拾好东西在病房等,可意外的,敲门进来的不是安宁,而是一个跟着保镖带着墨镜的中年男子。 “你是谁?”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材不高,却很魁梧。黝黑的皮肤,硬朗的五官,苏扬确定以前从见过这个人。 “在下途盲。” 男人笑着伸出手,丝毫不准备为自己的唐突拜访而道歉。 ‘途盲’,苏扬在脑中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线索,记忆定格在苏崇和苏闻来探病的那天,他们谈到袭击时苏崇做的假设,看来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那个一只眼失明的前任供货方。 “途盲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苏扬并没有轻举妄动,能查到他在这家医院,想必之前没少做功课,苏扬现在已经习惯了按兵不动的作风,等待着对方自己说明来意。 示意手下的人在外面等,自称途盲的男子咧嘴一笑,“三少爷果然爽气,既然知道我,我也懒得再废话自我介绍。我途盲是个痛快人,也喜欢和痛快人做生意,最近一直在道上听说苏家三少爷的消息,所以特地前来拜访。” 如果没记错,苏崇之前怀疑途盲,是因为苏家换新供货方他有些情绪。那么现在他在交货失败后主动找上自己,无外乎想继续争取和苏家合作。大概预计出对方的目的后,苏扬心里也有了底,靠在身后的靠垫上,语气平淡的说:“既然都是痛快人,那途盲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我今天出院,恐怕没太多时间。” 途盲看了看墙上的表,苏扬今天出院的事,他是知道的,不然不会特别赶在这个点,这么早来只有一个原因——避免和苏家的其他人碰面,换句话说,他希望和苏扬单独见面。 “其实我为什么来找三少爷,三少爷心理也多少有数,我是个生意人,当然希望能和苏家长期合作。其实我们以前的合作是很愉快的,虽然后来出了点事,苏崇少爷换了别人。但我想苏家并不是只有苏崇少爷一个人,所以如果三少爷肯给我机会,我途盲愿意全力为三少爷效劳。” 途盲这话说的有含义。苏家三个儿子掌管家业,苏崇是毒品生意的大头,苏扬拿了‘南乐’之后,算是分了一部分苏崇的生意,途盲这么说,无疑是表明自己愿意投靠苏扬。但凡世家,没有几个内部不明争暗斗的,途盲和苏崇合作过很久,对这行也甚为了解,一旦苏扬同意,不仅是从此有了自己的供货方,‘南乐’的货更不用依附于苏崇的安排,加上这次新供货方第一次就出现问题,苏扬必须对此进行处理,他的出现正是时候。 苏扬把脑中的关系梳理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沙发上的途盲,“很好的提议,我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不过途盲先生,我也有一个问题,‘博途’第一次走货就出事,你对这件事怎么看”苏扬用眼神把问题抛给途盲,利益关系中的受益方,往往有背后出手的动机,这次柏欧明受到的袭击,安排者就可能是眼前的人。 途盲无所谓的一笑,他的眼神告诉苏扬他知道内情:“三少爷受伤是个意外,我想三少爷自己更清楚这点。” “是你做的?” 苏扬问的直接,事情和途盲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一定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我可没胆伤害三少爷,不过现在柏欧明人红是非多,遭人妒恨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三少爷和他也是第一次合作,怎么能确定他有没有别的仇家,反正做我们这行的都一样,没什么干净不干净可言。” 如果这话是在说别人,苏扬会觉得途盲说的有道理,但这话明摆着针对柏欧明,苏扬就不能这样断定——他承认主观上认定柏欧明是好的。更何况苏崇似乎和途盲也小有过节,这样利益敏感的建议,苏扬不可能直接答应。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看看,如果没别的事,今天就这样,我想接我的人很快就到了。” 苏站起身,并不打算和途盲再聊下去,姑且不谈两个人最后合作与否,这样背着苏崇见面的场景被人撞见总不是太好,之前的接货刚刚出事,很多人等着拿这件事找茬,苏扬不想在短期内再给别人留口舌。 “那好,我也不耽误三少爷休息,先回去了。” 和苏扬握手告完别,途盲准备离开,没想到刚开门,正碰上迎面进来的柏欧明。途盲和柏欧明两个人都是一愣,显然彼此意外。 没有打招呼,途盲径直走出门去,苏扬刚想问柏欧明怎么会来,紧跟在后面的安宁已经先出了声:“欸?这不是途盲么?苏扬你认识他?” “没有,今天第一次见,你怎么认识他?” 吞下嘴边的问话,苏扬先回答了安宁,印象中安宁没可能见到途盲,他不知道安宁怎么也认识他。 “我刚来的时候,有一天他来‘南乐’找大少爷,我说南乐归你管,他便没再说什么走了,因为他那天带着一帮人凶神恶煞的,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安宁看着途盲离开的方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哦,对了,今天大少爷让欧明和你回家前先去一趟‘南乐’,他在那等你们。欧明来的早,我开车出来正碰见他,就决定一起来接你出院。” 没等苏扬问,安宁已经解释了为什么柏欧明会出现在这里,但安宁对柏欧明的称呼却让苏扬倍感意外。 “你什么时候和柏总这么熟了?” 苏扬问,印象中这两个人之前并无交集。 “不是你之前告诉我他是我的校友么?” 回答问题的是柏欧明,这倒让苏扬有些意外。 “我是说过。” 回想起两个人在洗车场时自己对柏欧明说的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所以欧明让我这么叫他。” 苏扬嘱咐过安宁不要和柏欧明提他问起他的事,所以如果不是柏欧明提起,安宁八成也没这个胆子。 “很难得校友重逢啊。” 有些感慨,苏扬没再多说。 柏欧明、安宁给苏扬办了出院手续,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到了‘南乐’,苏崇要赶在苏扬回家之前见他,无外乎是旁敲侧击的让苏扬见到老爷子不要乱说话,至于他承诺会尽力调查,也安排柏欧明去调查,都是面子上的场面话。所以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苏崇急着赶航班飞越南,安宁被苏崇借去充壮丁,而柏欧明则答应送苏扬回家。 “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在车上柏欧明难得主动开口。 “挺好,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你的伤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两人在医院聊音乐,苏扬觉得现在和柏欧明没有之前那么距离遥远。 “一样,也好的差不多了。” 柏欧明打着方向盘,动作看不出什么异样,看样子,他的伤已经接近痊愈。 “谢谢你今天送我,其实我找别人也是可以的。” ‘南乐’是苏扬的地盘,找车和找人都不是问题,所以对于柏欧明坚持送他,苏扬多少有一点感动,虽然两人负伤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能借此机会减少柏欧明对自己的敌意,苏扬觉得这个伤受的值得。 “没什么,反正顺路。” 柏欧明的表情没什么不自然,苏扬一直觉得,柏欧明在心理上比自己稳健。他从来不会像自己一样惊慌波动,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所以每次和柏欧明在一起,苏扬总感到心里特别踏实,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给予他的。 “今天途盲怎么会去找你?” 在十字路头等红灯的间隙,柏欧明问苏扬。 经柏欧明提醒,苏扬也想起来柏欧明和途盲瞬间的对视,“没什么,只是寻求合作吧,你们认识?” 柏欧明打起左转向灯,一边向左打方向盘,回答:“认识,他和苏崇以前有合作,我认识苏崇的时候认识他的。只是没想都他会找你,我不知道你们也认识。” 摇摇头,苏扬看着柏欧明开车的动作,用肢体语言做了回答。他一直觉得柏欧明开车的样子很帅,之前在一起逃命飙车,根本没时间注意。 “前面是继续左转么?” 直视着前方路况,柏欧明并没有注意到苏扬在看自己,‘南乐’和苏家不是很远,车子很快就接近目的地。 “哦,对,第一个路口左转,然后直接从后门进小区。” 苏扬回过神看了看路,一路车程比他印象中的更快。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 苏扬看着越发靠近的苏家大院,对柏欧明说,他其实很想和他再多呆一会,哪怕只是几句没意义的闲聊,但像刚才那样自然的相处,已经让苏扬十分满足。 “应该的,好好休养。” 将车停在门口,柏欧明和苏扬道别。佣人立刻从外面开门,告诉苏扬老爷已经在等他吃饭。 “再见。” “再见。” 柏欧明的车驶出苏家大门,二楼书房里的苏岳森正从窗口看着他离开。 “途盲的工厂最近产量又提高了?” 苏岳森问站在一旁的程叔。 “好像用了新设备,听说恢复的很快。” 程叔回答。 “推我去饭厅吧,该吃饭了。” 放下手里的照片,苏岳森佝偻着脊背走向轮椅。 “是,老爷。” 程叔和苏岳森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桌上的照片,正是途盲和苏扬在医院见面的画面。 第十五章:命运的齿轮1 一场联合了整个东南亚国家的跨国缉毒风暴行动席卷了整个毒品市场,无数的制毒窝点被捣毁,大批毒贩落网,一时间,各国的毒品交易大受打击,清查活动中断了东南亚大部分地区主要的毒品线路,强劲的打击力度,是近十年来史无前例的。苏家例会,以苏崇为首的毒品贩子个个脸色铁青,这次行动对于他们是毁灭性的打击,很多曾经参会的人已经被判死刑,活着的,也大多四散躲藏,严厉的刑法惩戒着每个摧残生命的恶者,走上这条暴利之路,注定没有任何希望。苏岳森的身影出现在长桌前,他看着沉默的手下,没有说话,眼神注视着他的大儿子苏崇。刚才的报告已经表明,东南亚和‘金新月’的工厂大受打击,苏家想在这方面重振雄风,恐怕不是短时间容易办到的。“下周我带几个人去缅甸,那有两家厂因为交火通讯中断联系不上,我去看看情况。另外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危险永远与机遇并存,虽然整个毒品网络大受打击,但对于那些幸存下来的残支,眼下无异于获得暴利的良机。“你想带谁去?” 苏岳森对在这样危险情况下还要去缅甸的苏崇并没有加以阻止,虽然平日里高高在上,但苏家的地位当年就是靠苏岳森用命一点点打下,也正由于这点,苏家手下虽多,却没有一个不服的。苏崇微微一犹豫,看了眼长桌另一头角落的途盲。途盲本来今天没资格来参会,苏家和他的生意往来早在几个月之前就结束了,但今天苏老爷子从入座开始就气场不善,于是也没有哪个想当出头鸟的敢提。“我愿意陪苏崇少爷去。” 途盲在众人的注视中发了话。国外的货源受到影响,重新启用途盲成为供货商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这次缅甸之行他能参与,苏家就相当于默认了以后和他继续合作的事。其他几个有想法的下家也蠢蠢欲动,这样冒险的事,说好听是搏出机会,说不好听就是拿命赌博。虽说风暴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但仍时不时传来当地武装分子和政府军交火的事。俗话说的好,子弹不长眼,在道上做生意的也都是过的是头提在手里的日子,但明知道危险还敢拼命上的毕竟是少数,于是几句窃窃私语之后,人群里终究没有了动静。苏扬注视着刚发话的途盲,前些日子还拉拢自己的人转身又投靠了苏崇,苏扬当然不介意是否和他合作,他只是不太喜欢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加上之前提起遭遇意外的事,苏扬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途盲动的手。“我也愿意陪苏崇少爷去。” 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苏扬的思绪,苏扬听见人群里的柏欧明突然发了话。这也是柏欧明第一次参加苏家的例会,之前他并没有这个资格。但在接手‘南乐’后,柏欧明得到了苏崇的赏识,大量的货开始改走博途,他也才有了今天露脸的机会。意外的不止苏扬一个,苏崇也抬眼看向对面的柏欧明,柏欧明以前并不如此积极,有着白道上体面生意的他,根本不需要如此拼命。“我也去,这次的事非同小可,我去,也可以让苏崇多个帮手。” 没有犹豫,苏扬立刻说道。比起柏欧明的意外参与,苏家三少爷的表态更令人震惊。围坐长桌的一圈人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苏扬,就连坐在他身边的苏岳森也皱起了眉头。苏扬知道自己这么做完全出于冲动,但这种本能的冲动,却不是没有理由。如果之前动手的是途盲,借着这次缅甸动乱,他想干掉柏欧明实在太容易了,而且就算途盲没问题,以苏崇向来自保的性格,说不定会派柏欧明做些什么危险的事。他现在是苏家的三少爷,只要有这个身份在,他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柏欧明。尽管这么做容易引起苏崇的猜忌,或外界对他的质疑,但此时的他没有选择,他的理智在柏欧明冒险加入的一刹那已经不那么重要,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柏欧明去冒险。“您的伤还没完全好吧?” 程叔看见苏老爷子的脸色,立刻适时的提醒,如果苏扬稍微懂事一点,就应该借着这个话题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前天复查过,已经没事了。” 此时的苏扬并不想做个听话的孝子,他是很在乎苏岳森没错,但如果因此柏欧明出了意外,他宁愿去死。看到苏扬眼里的坚决,苏岳森没有再阻拦,“那下周你们动身吧,程叔,派几个得力的伙计跟着。” 说完苏岳森转过头,继续讨论后续的问题。苏扬的思维再也没有跟上后续的话题,他的脑子在柏欧明提出要去缅甸的一刻,已经被彻底打乱了。他不清楚柏欧明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也不一定,但苏扬不在乎,他甚至分不清这种强烈的保护欲是出于愧疚,还是对柏欧明持续的爱,他只是无比确定,他不允许柏欧明出事。柏欧明在听到苏扬决定的刹那,也有一丝惊讶,然后他看见苏扬投向自己的目光——执着、坚定,不像周围其他人带有试探的衡量,苏扬的眼神里传达出一种决心,那目光锐利无比,仿佛能直穿心底。转过头,柏欧明看向正在说话的苏崇,第一次,避开了苏扬的目光。一周后,苏崇、苏扬、柏欧明还有途盲踏上了飞往缅甸的航班,缅甸接机的除了猛高还有七八个苏崇的手下。一行人开车立刻前往远离城市的边界,隐藏在密林里的制毒工场才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进雨林没多久,苏扬就注意到柏欧明不时的咳嗽——机场见面,柏欧明的状态就不太好,Z城最近爆发重度流感,新闻报道等在医院输液的人已经排起长队。锡纸崩裂的声音,苏扬从车后座看见副驾驶位上的柏欧明吞下几个粒药,‘为什么坚持要来呢?’苏扬不解,但他只是看着柏欧明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路上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随处可见被烧毁或踩踏凌乱的植物,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里曾经交火——远离人烟的制毒窝点,大多也养着态度强硬的自备武装,亡命徒与军队的正面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傍晚,几个人终于到达一家可供休息的吊脚楼,飞行疲劳外加长途跋涉,几个人都比较疲劳。“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四点出发。” 这里距离苏家的工厂还有一段距离,现在由于通讯中断,情况不明,苏崇决定在凌晨谨慎行事。在拿房卡的时候,苏扬把自己的房间选柏欧明旁边,柏欧明看起来很累,可能已经有些发烧——这次流感的主要症状就是高烧不断,苏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柏欧明,他要尽可能离他近些。特殊时期,住宿条件基本没得选,老旧的床铺翻身时会‘吱呀吱呀’响,门外人的说话声,也听得清楚。苏扬听见柏欧明在门口问服务员有没有退烧药——这次住宿的地方算是苏家的一个联络点,服务员都会说点中文。大概解释最近局势比较乱,还没来得及补充,退烧药没有,只有一些当地土产安眠草药,如果不舒服睡不着可以试一试。柏欧明接受了服务员的建议,于是不一会就听见送药的脚步声,柏欧明道了谢,关了门。很长一段时间,隔壁没有任何动静,偶尔传来一声床铺的‘吱呀’声,说明柏欧明睡的并不安稳。苏扬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可他自己仍旧没有半点困意。干脆走下床,拉开窗,苏扬觉得缅甸是一个特别地方。几个月前他和柏欧明刚来过这里——那是他第一次用苏扬的身份与柏欧明真正相处,他体会了揪心、承认了放不下,而在之后又一起经历过袭击事件后,他和他再次回到这里,同样湿热的空气,同样宁静的月光,像兜兜转转过一大圈,回到原点。隔壁房间里传出频繁的咳嗽声,苏扬看着柏欧明的窗口,有些担心。开门,下楼,苏扬要过柏欧明的房间钥匙。虽然这事是不合理的,但对着苏家少爷,服务员也只能沉默着照办。苏扬拿着钥匙来到柏欧明的房间前,周围房间的灯都已经关了,隐约能听到轻微的打鼾声。站定门前,苏扬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柏欧明醒来,自己要用什么借口来解释这荒唐的举动呢?苏扬不知道。房间里传出极其轻微的呓语,如果不是四下过于安静,如果不是苏扬太过专心,他一定不会发现这一点声音,但他听见了,于是鬼使神差,苏扬把门卡插进锁口,推开门进去。屋里一片黑暗,苏扬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慢慢能看见房里的情况。这是一个和苏扬房间布置完全一样的房间,他很轻易的找到了柏欧明的位置。柏欧明又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苏扬分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柏欧明睡觉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只有高烧烧糊涂的情况下才会这样。于是熟悉他如苏扬,在听到这声呓语后,决定立刻来到他身旁——此时,他需要他的帮助。害怕吵醒柏欧明,苏扬每一步都走的很轻,直到慢慢移到床边,苏扬蹲下身,看着眼前柏欧明的轮廓。他把手放在他的额头,很烫,被唤起记忆的心立刻柔软下来——他面对不了柏欧明,特别是高烧时的他,他高热的体温让苏扬的所有坚强,无能为力,取而代之,是近似毁灭般的内疚。即便奇怪,苏扬也要这样做,他想好了解释的理由。到卫生间打一盆水,拿上毛巾,苏扬把浸湿拧干的毛巾敷在柏欧明的头上。借着卫生间的灯光,苏扬看见床头上放着半杯水和一点草药的残渣,柏欧明一定是吃了药,就裹着毯子睡觉。几次更换毛巾,苏扬发现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柏欧明会发现。草药的药力似乎很强,尽管柏欧明不舒服皱眉、翻身,却始终睡的很沉。胆子又大了一点,苏扬打开角落的地灯,昏暗的灯光并不能解决照明的问题,但却因此可以看清柏欧明的表情。柏欧明皱着眉,在更换凉毛巾时眉头会微微舒展,苏扬用手抚上柏欧明的侧脸——他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的看过他了?柏欧明烧的真的很重,脸色也因此通红,苏扬的手放在他脸上,睡梦中的人不自觉地靠向了这点凉爽的温度。苏扬受到了启示,犹豫一下,脱去衣服,撩开柏欧明的毯子,抱住柏欧明,用自己正常的体温,缓解柏欧明的高热。柏欧明立刻本能的靠向苏扬,物理降温的让他整个人开始睡的比较安稳。柏欧明的脸近在咫尺,苏扬的目光又一遍扫过他的额头、眉毛、鼻子,眼角,然后吻了他的唇。蜻蜓点水,却长久不愿离开,苏扬感受着那真切的温度,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苏扬。然后,他闭着眼,把头抵上柏欧明的胸口,这样奇怪却熟悉的事,他宁愿永远不要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柏欧明正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苏扬。“你怎么在这儿,几点了?” 神经瞬间绷劲,苏扬的出现让柏欧明十分意外。苏扬没有回答,平静的倒了杯水递到柏欧明面前,“十点半,不过你不用担心,出发前得到消息,工厂附近似乎仍在交火,以防万一,我们推迟两天再去。” 苏扬重新坐下,看着床上的柏欧明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我想,如果我不来关掉你的闹钟,整栋房子的里人都会被它吵醒。” 说着苏扬指了一下墙壁,“我在你隔壁。” “不好意思,我昨天吃了点帮助睡眠的药,没想到药力这么大。” 柏欧明坐起身,他昨天特意定了三点半的闹铃,可居然一点都没听见。“其他人在干嘛?” 有点尴尬的转移话题,这样睡到听不见闹铃的事,柏欧明还是第一次发生。“他们出去了,猛高带着苏崇去见个人,你和我留在这儿等消息。” 苏扬转过头,“先把水喝了吧,你好像有点发烧。” “没事儿,只是有点感冒。” 柏欧明有些疑惑的喝着水,现在他的烧已经退了,整晚的高温的确让他有些缺水。坐直身体,叠成长方形的毛巾掉在手旁,柏欧明意外的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着开口,“你帮我弄的?” 苏扬的表情也微微一怔,然后迅速恢复常态,“因为以后带着个病人会很麻烦,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着站起身。“谢谢。” 柏欧明喝完水,看着苏扬的走向门口的背影,还是说了这句话。“不谢。” 苏扬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然后拉开房门。洗完澡,柏欧明感觉身体情况比昨天好一些,苏扬的出现让他意外,但更多的,是困扰。围着浴巾擦干头发,柏欧明听见手机响起,接通,一个熟悉的声音。“今天下午能过来么?” “等我联系你。” “那件事呢?” 柏欧明微微顿了一下,“不变。” 挂断电话,柏欧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上一次的辛辣烟草,又一次升起旖旎的烟雾。 第十六章:命运的齿轮2 关上房门,苏扬长出一口气,可能早上安排的事太多,不小心落下一块毛巾,平复了一下情绪,苏扬觉得自己现在演技见长。 告诉苏崇工厂方向交火,刻意关掉闹铃,留柏欧明和自己等消息,一切的借口无外乎是想让柏欧明多休息一天。苏扬对毒品生意并不上心,与其他违法生意相比,贩毒毕竟是丧尽天良的事,苏扬在心里上一直不能完全接受,所以此次苏家重整线路,苏扬并不积极。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柏欧明,特别是途盲在的情况下,他不能让途盲有机可乘。 躺在床上,苏扬感到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他昨晚一夜没睡,带着随时被发现的担心,挨着柏欧明的体温,直到刚才,都没有一点睡意,可现在,突然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苏扬很快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色已染上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苏扬起来洗了把脸,走出门去——不知道柏欧明的情况怎么样了,同时,也要确认苏崇他们回来没。 柏欧明的房门没锁,人却不在房间,苏崇他们没回来,在前台留言给他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有些无聊的走出旅馆,苏扬在附近树林转了转,再回来,正在碰见刚要进门的柏欧明。 “你去哪儿了?” 柏欧明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乱跑,他的病还没好,而且附近很乱。 “去买包烟,这家店没有,只能去远一点的地方。” 说着柏欧明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上次来缅甸时抽的那种土烟。 “你现在不应该抽烟,咳嗽的那么厉害。” 说完,苏扬觉得这话有些暧昧,想了想补充道,“隔音不好,晚上能听到。” “现在好点了么?” 作为早上还碰过面的人,他理应这么问,否则避而不谈,才更让人觉得心理有鬼。 “好多了。” 柏欧明想起早上的事,也有点不太自在。 “为什么抽这种烟?” 迅速移话题,苏扬不想谈昨晚的事。以柏欧明的身份,他抽得起大把的好烟,但偏偏只买这一种,似乎有什么原因。 “要试试么?” 拿出一支递给苏扬,柏欧明自己也拿了一支。 火苗凑到苏扬面前,柏欧明帮苏扬点上,自己也吸了一口。 ‘咳……咳咳……’很冲的口感,苏扬有点接受不了,他不是不吸烟,但这么浓的味道,实在有些特别。 无声的笑起来,柏欧明静静的呼吸,感受烟雾在肺里的扩散。 “咳……你……你喜欢这个?” 苏扬第一口吸得有点猛,他还不太能立刻习惯它的味道。 “习惯了。” 柏欧明说,抬起手吸第二口。 “你平时并不抽烟。” 苏扬想起平时见到的柏欧明,从没看见过他抽烟。 “只抽这一种,国内买不到。” “现在还有人因为买不到什么东西而发愁么?” 苏扬猜想,柏欧明在缅甸抽这种烟,一定有渊源,看了看指间的粗糙烟草,大学时的柏欧明从不吸烟。 撇了一眼苏扬,柏欧明觉得自己很久没遇到这样‘刨根问底’的人,在这个圈子,所有人早已习惯彼此的秘密,猜测对方,隐藏自己,像一场永不翻起底牌的赌博。苏扬却不实眼色,非问出个究竟。 短暂的沉默,苏扬努力习惯着烟草的味道,谨慎的吸一口,又皱起眉头体会。 “不喜欢就别抽了。” 看着意外执着的苏扬,柏欧明觉得他是在难为自己,这种烟草的口味极重,即便是当地人也有好多觉得太呛。 “不,很特别。” 苏扬并不打算停止这种尝试,如果是柏欧明抽的烟,他就更想明白其中的滋味。 柏欧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些复杂的情绪,他看见不远处一刻倒掉的树干,走过去坐下,苏扬跟在他身边,也坐下来。 对于昨天晚上被人照顾的事,柏欧明多少有感觉的,有人帮自己换了好多次毛巾,有人帮自己降温,早上苏扬的出现以及他的回答,照顾自己的人无疑是苏扬,在这个自身难保的地方,生死尚且难料,发烧还能有人照顾,实在难得。 第二次,苏扬帮了自己,苏扬的情他可以不领,但心里的些许感动,却不能不承认。 “昨天谢谢你。” 柏欧明淡淡的说,目光落在远处,略微思量,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没料到柏欧明的话,苏扬一时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柏欧明记得多少,或者他已经被发现了,“没什么,都说只是有个病人以后会很麻烦,而且,反正那时睡不着。” 表面上故作镇定,心理却因为这句话掀起惊涛骇浪。 柏欧明轻轻的笑一下,很淡很淡,如果不是用余光一直注意着柏欧明的变化,苏扬一定不会发现这个几乎没表现出来的表情。 “抽这种烟,是因为我在缅甸第一次杀人,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越南男人。” 捻了捻手上的烟,如果苏扬这么想知道原因,那么现在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子弹打穿他的头骨的时候,血溅了我一身,身边的人给了我这种烟,说可以定神。” 转头望向苏扬,柏欧明没有再逃避苏扬的问题,算作对昨天照顾的感谢,他可以坦诚。 不自觉地皱起眉,苏扬并不想听到这样的残酷的原因,第一次杀人的经历非常痛苦,苏扬自己深有体会。 “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记忆。” 短暂的沉默后苏扬说。 “没什么,很久之前的事了,如果我还在意,怎么可能继续抽这种烟呢。” 说着,柏欧明笑了笑,“我对那时所做的事,并不后悔。” 张了张嘴,苏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答,此刻的他不知道,该为柏欧明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五、六年前吧。” 舔了舔嘴嘴唇,柏欧明淡淡的说,平静的表情,如同在说别人的事。 五年,又是五年,五年像一个永远打不开的死结,将柏欧明和自己彻底割裂在那段沉睡的日子。和自己重生的命运一样,柏欧明的阳光也在那时画上休止符号,他的生命因为苏扬这个人的存在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而讽刺的是,自己竟从那时成为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苏扬。 深深吸口烟,浓烈的烟草味刺激着近乎麻痹的神经,他突然就明白了柏欧明喜欢这种烟的原因——那种痛并真实的感觉,可以提醒行尸走肉的身体,自己还活着。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会选择怎样的生活?” 现实如此残酷,苏扬唯一能缅怀的,只有死去的希望。 夹着烟的手定住一下,柏欧明问反问,“那你呢?” “我很忏悔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所以如果可以,我愿意在意外中死去。” 如果注定成为苏扬,那么唯一想选的,就是永远不要醒来,至少他不用背负不属于自己的罪恶,特别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成为他所痛恨的罪人。 有些意外,柏欧明没想到苏扬会对从前感到‘忏悔’,如此情景,本该说点宽慰对方的话,可再三思量,最终他还是咽下了所有同情,带着一点无奈,“可以前的事,你都已经忘记了。” 真是讽刺,现在的苏扬和以前判若两人,他失忆了,和从前的过往,一刀两断。但失忆就能抛开过去的一起么?这样的命运太过荒谬,以至于柏欧明觉得,自己像把恨寄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而现在的苏扬,一无所知。这似乎对失忆的人有些不公平,可对于为此赌上命运的自己来说,他没有选择。无论是被遗忘的前半生,还是茫然承受后半生,不管苏扬是否记得,但终究,他仍是苏扬。 “其实能忘记过去,是一种幸运。” 柏欧明补充道,这句话适用于苏扬,同样适用于他自己。 “可我忘了,不等于别人也忘了,人有两件事不能忘,一是爱,二是罪,忘记的人,才更不能被原谅。 苏扬看着柏欧明,他们第一次坐下来好好聊天,他知道柏欧明恨苏扬,他不想辩解,只是如果可以,他希望传达这份内疚,他深深看着柏欧明,抑制不住内心的心疼与煎熬,”你是恨我的吧,欧明。“ 没有什么技巧比直白到露骨的直问更让人难以回答,今天的苏扬一再触碰到人际的底线,柏欧明面对这样的他,一时也只有哑口无言。 看到柏欧明的沉默,苏扬自嘲的笑笑,移开目光,远处的天际正染上暗色,苏扬露出一抹极苦的笑容,”可我是爱你的呀。“ 如果说上一句已经调动起柏欧明的全部警惕,也无法比拟下一句带来的绝对震惊,柏欧明禁不住皱起眉头,他甚至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扬的头脑是混乱的,每次面对柏欧明,他都试图去保持冷静,但每一次,他都会陷入感情的漩涡。本来是只随意的聊聊,不想徒增对方的困惑,但作为冀潇然的他,控制不了,他可以在除柏欧明以外的任何人面前头脑冷静,可唯独眼前这个人,不行。 “当然这是只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用双手反复搓着脸,作为冀潇然,他的忍耐已经用到极限,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能藏住心里话的人,他以为成为苏扬以后自己变了,可到头来,在柏欧明面前,他还是露出本性。 “我先走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收拾烂摊子的苏扬站起身,他不能再呆着这里,在柏欧明面前,他的一切伪装正瓦解剥落,而藏在内部那个情绪化的冀潇然,马上就要无处遁形。 深吸口气,苏扬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旅馆,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一直以来的忍受,让他游离在崩溃边缘,好在柏欧明没有留他,好在周围没有其他人打扰,否则他很难想象自己尽力演了这么久的戏,将要如何收场。 第十七章:命运的齿轮3 柏欧明回到房间的时候,脑子还有一点乱,刚才苏扬莫名其妙的话,还停留在他的脑海。 ‘当当当。’ 不礼貌的敲门声让柏欧明来不及多想,起身开锁,下一秒,敲门人已经擅自走进房间。 “房间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去嘛。” 自顾自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途盲看着锁好门的柏欧明,眼里满是挑衅。 “如果是这种废话,我可没工夫理你。” 不理会途盲的嚣张,柏欧明坐在床上,随手翻起一张看了一半的报纸。 ‘啪’一声点燃香烟,途盲眯着眼睛打量了柏欧明一会,恶劣的吐出烟雾。 “命都不知道在谁手上,你小子还挺狂啊。” 笑一下,柏欧明的视线从报纸上方移向途盲,“这次又是什么。枪子?动物?还是废物一样的手下?” 途盲也笑了起来,随着呼吸,浓重的白眼从鼻孔里喷出,“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 “就凭这些?枉费你在道上混了这么久。” 放下报纸,柏欧明眼里是极冷的神色。 “要不是上次你走运和苏扬碰在一起,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么?小子,我忠告你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没人知道么?” 说着,途盲冷笑一声:“想和我抢生意,你还嫩了点。” “所以,说说你的条件。” 柏欧明看着途盲,他似乎比预想中知道的更多。 “哼,怎么,怕了?” 途盲满意的站起身,拍了拍柏欧明的肩膀:“放心,我还不想这么快让你死,那对我没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你大方点,赚了钱一起分,我何乐而不为?” “但你应该知道,如果这事传到苏家人耳朵里,我们都得死。” 柏欧明压低声音,却字字冰冷。 “这个,我当然懂,所以我先来找你,不然你以为你能活着来到缅甸么?” 途盲勾起嘴角,“你应该相信我,这一整天,我都和苏崇在一起,如果我想拆穿你,简直太容易了。” 不怒反笑,柏欧明对上途盲的目光,“你隐瞒是因为你没办法,一旦让苏老爷子知道是你伤了苏扬,你也没好果子吃,不然你怎么能忍到现在?是我先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来缅甸?这点可别弄错了。” 途盲微微挑了挑眉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有你的,不过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想得罪苏家死无葬身之地,就只能合作。” “这个我知道。” “那就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废话,我走了,以后合作愉快。” 临走,柏欧明叫住正准备开门的途盲,“你在苏家做了多久?” 途盲转过身,眨了眨眼睛思考,“二十多年了,所以有一句话我要奉劝你,道上什么事都能做,除了得罪苏家。” 说完途盲恶劣的笑笑,“当然估计你没那么蠢。” 说完途盲拧开门锁,消失在门后。 ‘蠢的是你,二十年太久了,久到让你没有胆量。’心理暗暗回答,刚才的对话让柏欧明确认了一件事‘途盲还没把’那件事‘告诉苏家,而如果是这样,他就失去了最后的保护。 拿出手机,柏欧明发出一条短信,然后删除所有信息记录,取出SIM卡折成两半。 第二天一早,苏扬有些忐忑的走进饭厅,柏欧明和苏崇他们已经在桌子前坐好,等着他一起吃早餐。 “苏扬,猛高,阿柴,雷子今天下午陪我和途盲去见个人。” 一边吃饭,苏崇一边和有些走神的苏扬说话。 “见谁?就我们六个?” 苏扬的脑子还停留在昨天发神经和柏欧明的话上,苏崇突然的安排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抬头看了一眼苏扬,苏崇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不要多问‘的意思,苏扬张了张嘴,用余光扫了眼柏欧明,后者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于是苏扬定了定神,答道“我知道了。” “欧明,你和小六还有其他人今天去趟工厂,先探探情况,明天我再过去。” “好的。” 柏欧明回答的十分干脆。 迅速吃完早餐,所有人都回屋准备行李,雨林里的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应急带的东西还是要准备周全。苏扬往登山包里塞完子弹,不知道工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好在途盲和自己一起行动,虽然不能时刻确保柏欧明的安全,至少能够注意到途盲的动向,也算间接确保柏欧明的情况。 收拾完东西,苏扬看了下手表,距离下午出发还有几个小时,不知道柏欧明准备的怎么样,他们一会就走,苏扬觉得应该提醒下柏欧明,比如小心动乱或者途盲的阴谋之类,但想来想去,又觉得很多余,说到底,还是对昨天坦白的事放不下心而已。 犹豫着出门,苏扬希望能在过道里和柏欧明偶遇就好了,像电影和小说上的情节一样,巧合可以解决任何一个想见面又找不到借口的尴尬时刻。可现实不是电影,苏扬在门口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看看柏欧明,毕竟先说破的是自己,柏欧明应该比自己更困惑才对。于是深吸口气,苏扬敲了敲柏欧明房门。 门立刻就开了,柏欧明似乎正在换鞋,刚好站在门口。 “苏扬?” 没料到苏扬回来,柏欧明的表情有些意外。 “嗨,你们要出发了,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苏扬有些尴尬的面对着柏欧明,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哦,谢谢,里面坐。” 柏欧明把苏扬让进屋,从桌子上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谢谢。” 接过水,苏扬觉得今天的柏欧明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似乎比以前要客气,苏扬在心里有些困惑的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话。 “嗯……听说工厂那边还是挺乱的,路上小心,最好带上家伙防身,注意安全。” 既然昨天已经挑明,用苏扬的身份再说这样的话似乎也不会显得特别奇怪,虽然后悔自己坦白的太早,但能直接表达出自己的关心,苏扬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糟糕。 “哦……我知道,都准备好了。” 苏扬明显看见柏欧明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当然这并不奇怪,被表白的人总是需要时间适应。 “还有件事我想提醒你,我觉得途盲不怀好意,虽然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提过,但之前我们遭遇袭击的事,我觉得很可能和他有关系。” 柏欧明微微怔了一下,虽然他迅速恢复了平静,但苏扬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他的变化。难道柏欧明也感到其中蹊跷?苏扬心理想,不过聪明如他,有所察觉也并不奇怪。 “为什么这么想?你查过了么?” 比起刚才有些尴尬的反应,谈到这个问题,柏欧明也严肃起来。 “还没,出院以后手上的事有点多,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你那调查出什么情况么?” 苏扬觉得柏欧明对途盲应该也有所防备,毕竟在调查清楚这件事前,途盲都是有嫌疑的。 “谢谢你特意来提醒我。” 柏欧明拉开另一把椅子,和对面的苏扬,平视而坐。 “没什么,只是瞎猜而已。” 柏欧明认真的道谢反倒让苏扬有些不自在,他移开目光,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柏欧明收拾好的背包上。 短暂的沉默,两个人似乎都想起昨天的对话,苏扬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对面的柏欧明却突然开了口。 “我是恨你,因为以前你已经忘掉的事,但我并不讨厌现在的你。” 听到这样的话,苏扬禁不住和柏欧明对视,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没有欺骗,苏扬看到的是柏欧明的真实。 张了张嘴,苏扬不知道怎么接下这句突如其来的回应,虽然这并不等同于完全谅解,但一句’不讨厌‘,对深知自己过错的苏扬就已经足够。带着难以表达的激动,苏扬深深看着柏欧明,这已经是他能期望的最好答复。 “谢谢。” 苏扬觉得自己此刻只能说这两个字。 笑一下,柏欧明没有回答,看一下墙上的表,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路上小心。” 站起身,苏扬和柏欧明道别,刚才的十分钟太过重要,以至于他完全忘了时间。 “你也一样。” 说完柏欧明拿起背包,和苏扬一起走出房间,直至柏欧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的尽头,苏扬才走进屋去,而他手里一直拿着的,正是那瓶柏欧明递来的矿泉水。 下午两点,苏扬,苏崇一起上了一辆越野车,负责开车的是猛高,副驾驶座上带路的人是途盲,阿柴带着一个兄弟开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我们今天要见的人到底是谁?” 一上车,苏扬就问苏崇,特别甩开其他人单独见面的,一定不是一般人物。 “一个新供货商,这两年新起来的,货的品质很好,更重要的是,这次风暴行动他的加工厂并没有受太大影响。” “可靠么?” 看着前面正热心带路的途盲,苏扬不免担心他介绍的货源是否安全。 “应该没问题,昨天我已经见过了,今天是去谈具体的生意。” 苏崇一向对自己很自信,只要他认定的事,就很少采纳别人的意见。 “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先确认自己的厂有没有受影响么?如果工厂那边没事,我们何必还要和别人合作?” 这趟出来前,苏老爷子反复叮嘱,风暴行动还没结束,凡事应低调,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摸清情况,至于后续工作,等风声过去再说。 “等形势都稳定了,哪儿还有我们的份,没有风险就没有机会,你以为生意像分蛋糕那么简单,坐那儿干等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冒些风险,我们还跑这一趟干嘛?” 苏崇的语气不容置疑,一副为了家族事业尽心尽力的样子,但苏扬知道,苏崇这么拼还有别的理由。那是因为苏闻最近刚谈成了一比大生意,很多原来围在苏崇身边的人,现在都投靠了他,而苏崇作为苏家对势力变化最在意的人,面对如此情形,必定要想办法扭转。 正想着,途盲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什么?什么时候?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 迅速结束对话,途盲放下电话就神色紧张的对猛高说,“赶快掉头,立刻回去,听说那边又打起来了,不知道是哪些势力,总之先回去再说。” 一边指挥猛高掉头,一边向苏崇简单传达着电话里的内容,途盲一脸紧张,看样子这条消息的可信度极高。 “那我们工厂那边呢?” 猛高已经调转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旅店,苏扬立刻想起柏欧明他们或许还不知道。 “赶快打个电话给小六,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苏崇也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感到担心,这次行动的提议者是他,因此如果为此损失了弟兄,当然也是他的责任。 途盲拿着电话好一会,始终没有讲话,然后他抬起头,“打不通。” “什么意思?” 一听联系不上,苏扬顿时有点慌,他不知道联系不上柏欧明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他们已经遇到了什么不能保持联系的状况。 “没信号。” “那赶快打别人的电话试试,所有人的都打一遍。” 说着,苏扬掏出自己的手机,拨给柏欧明。耳机里一遍遍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让苏扬变得更加心烦意乱。 “那边本来信号就不好,接通不了也是难免的,不然工厂那边也不会一直无法取得联系。” 途盲看出苏扬的着急,识相的解释道。 “停车。” 不理途盲的反应,苏扬一把拉住猛高的肩膀,“我要下车,开另一辆车去看工厂的情况。” “你疯了!现在去不是找死么!” 一把按住苏扬,苏扬怎么说也是苏家的人,苏崇不能允许他在和自己在一起时出事。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没有风险就没有机会,你刚告诉我的!” 甩开苏崇按在他肩上的手,此刻苏扬的脑子无比清醒,他必须找到柏欧明,确认他的安全,以前他已经后悔过一次,现在,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不能再后悔第二次。 “苏扬!” 苏崇再次抓住苏扬的衣服,眼下危险的情况不是儿戏,这样的责任他担不起。 “你以为这样的情况父亲会阻止我么?你太不了解他了,如果他想阻止,我来缅甸的决定他一开始就不会同意!” 死死盯住苏崇的双眼,苏扬知道同苏老爷子的隔阂是苏崇的软肋,其实他并不想激苏崇,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想要立刻让苏崇放手,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果然,苏崇满脸愤怒的看向苏扬,但最终还是松了手。 “有本事说狠话,你最好也有本事活着回来。停车!让他下去。” 跑上另一辆车,苏扬门都没关好就让阿柴全速奔向工厂,总觉得哪怕早一秒追上柏欧明也是好的,时间拖得越久,未知的危险就越大。 一路狂奔,颠簸的路途让苏扬几次脑袋撞到车顶,但这与他急迫的心情相比简直不算什么。’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苏扬在心里不停的祈祷。他以前从未信奉过什么神灵,但此刻他希望所有能听到他祈求的神灵都能存在,他已经失去过柏欧明一次,让他再失去一次,他承受不起。 脑中浮现出早上与柏欧明的对话,他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好转,怎么可能就遇到不好的事情。努力把脑中所有负面的想法清除出去,苏扬现在需要立刻见到柏欧明。 两个小时的车程,苏扬每一秒钟都如坐针毡,前面的雷子突然说道,“等等,等等,你们听,这是,枪声?” 车里的三个人立刻紧张起来,阿柴把车开进比较隐秘的灌木丛里,三个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车外的声音。 很模糊,很飘渺,似乎是有些类似于枪声的声音,苏扬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四下安静下来,阿柴咽了口唾沫,低声问后座上的苏扬,“三少爷,咱还走么?” “当然要走,机灵点就是了。” 苏扬嘴上说的冷静,心理却并不淡定。阿柴和雷子毕竟是相处过的弟兄,让别人用生命为自己的任性冒险,苏扬心理并不安稳。 本来想劝一劝苏扬,但看见苏扬满脸的坚定,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主事者既然甘愿冒这个风险,他们做手下的,又哪里有立场多言。于是默默和阿柴交换个眼神,阿柴再次发动了车子的引擎。 随着路途在雨林中的深入,窗外的视线也越来越差,苏扬一直紧张注意着沿路的情况,生怕错过一点柏欧明他们留下的线索。 “那边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隐约可见什么东西隐在树间,离这条偏僻的小路有一点距离,从苏扬的角度很难辨认。 “好像是柏欧明他们的车。” 阿柴也眯起眼睛看向那边,又往前开了几十米,确认道,“是柏欧明他们的车。” 苏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车开到旁边,苏扬已经发现了异样,车里面没有人,车体一侧有严重的划痕,不好的想法再次盘踞了苏扬的头脑,他动用全部定力保持镇定,告诉自己没看到柏欧明,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车胎爆了。” 阿柴在车子另一侧说道,苏扬走过去,果然发现车子的左后胎被粗大的钉板扎破。 “再往前走走吧,如果徒步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 雷子补充道,看到这样的情况,任谁都会有些担心。 “走。” 三个人上了车,阿柴控制着很慢速度,三个人分别向四周寻去。 “是他们么?!那儿!” 阿柴指向左前方,似乎有物体在树叶间移动。 ’嘀!嘀!‘阿柴按下喇叭,进入这片区域后,一直没再听到其他交火声,阿柴才敢冒险按动喇叭。 树林间的移动停止下来,然后阿柴朝那边喊道:“我是阿柴!” “阿柴么?我是小六。” 对方很快回了话,果然是柏欧明一行人。 经过确认,阿柴立刻朝那方向开去,苏扬则一直试图找出柏欧明的身影。 “吓死我了。” 看见苏扬他们,小六呼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 柏欧明的声音传出来,苏扬立刻发现他原来走在最前面,刚折返回来。 “苏扬!” 柏欧明比苏扬的反应更快,他看见苏扬露出十分惊奇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联系不上你们,怕出事儿,所以过来找你们。” 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柏欧明,他似乎并没有受伤,放下心来,苏扬才注意到其他人——除了车体受损外,所有人并没有遭遇到意外。 “怎么回事?没有带备胎么?” 雷子问。 眼前的情况是在有些诡异,放着好好车子不用,偏要徒步。 “别提了多倒霉了。” 小六一屁股坐在地上,“本来马上就到了,突然听见附近交火,似乎还挺激烈,于是我们就准备绕道,谁知道刚掉个头车就压上钉板,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放的,根本没看见,换轮胎吧,觉得距离太近车太明显,万一打到这来,我们不就挂了,反正也没太远,我们就准备先在树林里掩护一下,等太平点再说。” 拿出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去,“这地方太他妈的热了。” “我们本来也是听说有交火所以改变行程,可这不三少爷非要先去工厂,没办法。” 阿柴看了眼苏扬,有时候苏扬的决定,实在让他不能理解。 柏欧明的目光也落在苏扬身上,从刚才见到苏扬一刻起,他就反复看了苏扬好几遍,现在,听到阿柴的解释,更加没有离开。 “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调查工厂情况么,更何况也不能扔下你们不管。” 苏扬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柏欧明,想起刚才几小时的经历,确实有些后怕。他没有料到自己找柏欧明的执念会那么强烈,现在确认一切安好后,苏扬反倒有些佩服起自己刚才的勇气。 “那挤一挤先上车再说吧,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加上三少爷坚持,不如去工厂看一眼,不然都对不起这么玩命的一趟。” 雷子一边招呼大家上车,一边拉开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柏欧明坐在苏扬旁边,能看到他还好好的活着,苏扬觉得这一趟冒险也值得。可与苏扬的平静不同,柏欧明看着窗外的眼神有些发呆,苏扬看着他出神的样子,不知道经历过这场虚惊,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车子就到达了工厂。敞开的大门,残破的墙壁,不用想生产线是否遭到破坏,从眼前的情况看,这座建筑还没被彻底夷为平地,已经算是奇迹。 在附近又转了一圈,周围的一切痕迹无外乎说明一个事实——这里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任何想继续利用的想法都是不现实的。于是,没有逗留,苏扬让阿柴立刻原路返回。 直到夜色染尽天幕,苏扬他们才到达住所,一路紧张外加路途颠簸,每个人都十分劳累。一言不发的走下车,目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前台小妹看见苏扬回来,立刻小跑着奔了出来。 “出事了!出事了!苏杨少爷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苏扬觉得今天他已经经历过最不好的事,不管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苏崇少爷他们遇到袭击,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什么!” 苏扬立刻紧张起来,明明收到了消息,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他们不是应该很早就回来了么?” “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途盲和猛高当场就没救了,好在苏崇少爷坐在后排,前面挡了一下,但也受了重伤,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刚下车的几个人也都傻在原地,谁都不敢相信这样的意外是真的。 “他们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 立刻跳上车,苏杨现在没有任何休息的想法,他要去确认苏崇的情况。 “阿柴,小六你们留下,雷子和我一起去,欧明你……” 本想让柏欧明留在住所休息,但经历了今天的事后,又很怕和柏欧明再度失去联系,苏扬一时有些犹豫。 “我和你一起去。” 没有犹豫,柏欧明已经上了车,苏扬感到一丝温暖的安慰。 夜幕里,刚刚停下的汽车再度发动起来,他们今晚要赶的路,还很长。 第十八章:命运的齿轮4 苏扬到达医院的时候,是凌晨4点多,这个偏僻小镇的医院条件很差,只有几张还算干净的病床。苏崇躺在靠近窗户的角落,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还在昏迷。 简单和医生询问了情况,苏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几处伤不在致命处,但其中一处打碎了他的膝关节,想要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就必须赶紧转院,当地没有条件继续治疗。 看着病床上的苏崇,苏扬心理很不是滋味,袭击发生在他离开后的两个小时后,如果不是他执意去找柏欧明,现在躺在病床上不会只有苏崇一个。 转身,离开,有句话说的对,出来混总要还的,如果没有这点觉悟,从开始就不应该涉足这个领域。苏崇不值得同情,他自己恐怕也知道这点,苏扬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天,又或者,根本只是早晚的问题。 今夜的天空很黑,看不见一点星光,苏扬抬头对着一片寂静,感觉自己正被巨大的无力感吞噬。 “来一支?” 身后递来一支烟,苏扬回头,正看见柏欧明的双眸。 “谢谢。” 接过烟,苏扬觉得柏欧明的存在让他找回些知觉。 好在柏欧明在这,好在躺在床上的不是柏欧明,他因为这个念头救了自己一命,而现在他们还能面对面的抽烟,苏扬觉得自己应该庆幸。 火苗点燃烟草的前端,夜空里,那一点红色,飘出一缕白色旖旎的轻烟。 “谢谢你在。” 苏扬吸一口烟,强烈的烟草味,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忍受不了。 “没什么,只能帮一点小忙。” 刚才和医生的沟通,全靠柏欧明的翻译,苏扬不懂缅甸语。 “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人每天都在生活,但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才能真切意识到生命的价值,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境下,滤去所谓浮华事故,心底里放不下的牵绊,才格外鲜明。 “谢谢你还活着。” 苏扬突然有一种想法,一些话如果不说出口,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他可能会死去,柏欧明也可能会死去,本质上他们和苏崇一样,身在这个圈子,随时都有看不到明天的可能。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苏扬的反应总是超出柏欧明的预料,他一再试图揣测这位苏家少爷的想法,但每一次,结果都是意料之外。 “我今天对你说了谎,说是去确认工厂情况,其实,是为找你。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我怕你出事,所以赶去通知你,结果反倒自己被救了一命。” 吸一口烟,苏扬没有去看柏欧明,他的眼睛牢牢盯住停在旁边的车,害怕一旦对视,自己就会失去坦白的勇气。 身旁的柏欧明没有吱声,苏扬只听到,他深深吸烟的声音。 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是冀潇然的事一起告诉柏欧明,柏欧明当然会不信,但苏扬清楚,一旦错过今天,他可能永远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其实,还有一件事……” 苏扬吞吞吐吐的开口,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适,但此刻他十分确定,如果有一天他将遭遇意外,他会非常后悔没有告诉柏欧明这件事——作为冀潇然,他对他的感情从未改变这件事。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小护士跑出来,急切的通知苏扬这条消息。这家小医院病人并不多,像苏崇这样伤势严重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当唯一的重症病人情况出现好转,医护人员也会欢欣鼓舞。 “走吧,去看看。” 掐掉烟,柏欧明率先向走廊走去,苏扬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只能跟在他身后,走向病房。 说是醒了,也只是勉强睁开眼睛的程度,苏崇的身体十分虚弱,还在吸氧的他,基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雷子一直陪在床前照顾,看见苏扬似乎想询问苏崇问题,摇了摇头。 “大少爷现在还不能说话,我觉得,至少要等到明天。”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转院了么?” 现在除了保住苏崇的命,当务之急还要转到条件更好的医院,以苏崇现在意识,一定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很难想象当他彻底清醒后,听到这个噩耗的反应。 “转院的事我已经联系了,但要等大少爷的情况稳定以后才行,估计还得一个多星期。” 雷子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在应对这样的紧急情况时,比苏扬要来的高效。 “我也已经联系过父亲了,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有等了。” 苏扬在来医院的路上联系了苏岳森,尽管电话的另一端一度沉默,但苏老爷子的情绪听起来还算稳定。 “如果转院的已经安排好了,我明天下午就先回去,苏崇之前安排好的两批货后天要走博途,现在他出了事,我怕消息传出去有人会找事。” 柏欧明在病床另一边开口,看着床上的苏崇,似乎有意避开和苏扬的对视。 “好吧。” 没有挽留,在这个圈子,生意远比生意人更为重要,苏扬没有任何借口要求他留下,刚才突然涌起的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动,再次被理智替代。 “现在大少爷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你们去休息吧,这一天也够辛苦的。” 雷子对柏欧明和苏扬说。 “不用,你和苏扬去睡,我明天就走,今天晚上熬一夜,回去就能补,你们还得呆好几天,多留些体力吧。” 柏欧明没有动,看样子从一开始,心里就这么安排了。 “你们都去睡吧,我陪床,他毕竟是我哥。” 于情于理,他是三人中和苏崇关系最近的人,即便他并不是真的苏扬,这样的情况他都有义务留下。 雷子和柏欧明交换了下眼色,没有再多言。苏崇受伤对苏家而言是件大事,外人没有资格插手,更何况苏家一向对外人防范有加,这种情况下苏扬的决定,再正常不过。 “好吧,那三少爷您也注意身体,我明天一早就来替您的班。” “行,你们去睡吧。” 苏扬开始对陪床这件事没有太多想法,但看到雷子和苏扬的神色后,明白原来他们另有解读。 即便一句没有意义的话,也会被诠释为寓意深刻的’故意‘,这种事情苏扬没办法辩解,谁让他身在苏家。 看着柏欧明离去的背影,苏扬最终还是没机会把重生的事说出口,可现在,他突然有点庆幸。即便他向柏欧明坦白一切,但作为柏欧明,又会作何理解呢?一句简单的话都被误解,更可况一个匪夷所思的重生故事,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苏扬觉得自己很蠢,他以为心里想说的话只要说了别人就会明白,殊不知别人即便听到,也未必是原来的意义。 又一次,苏扬觉得自己和柏欧明离的那么远,如同变乱了语言的巴别塔,哪怕彼此就在身边,却早已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第十九章:命运的齿轮5 苏崇被送去新加坡一家医院接受特别治疗,医生表示如果恢复顺利,应该不会留下明显后遗症。苏崇在听到自己可能残疾的消息时几近崩溃,一直以来以铁面着称的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毫无掩饰的暴露了脆弱。 苏崇治疗期间,很多原来的工作由苏扬接手,有人因此甚至大胆推测,是苏扬为了上位,不顾兄弟情面,下了狠手。面对这样的传闻,苏扬没有回应,工作繁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苏扬觉得很累,缅甸之于他如同冰火两重天,他在那里重新燃起了对柏欧明的希望,又再一次亲手将它浇灭,苏扬觉得自己这一趟回来沧桑很多,他的心,累了。 没去找柏欧明,而柏欧明也没有联系他,两个人能碰面的会议,柏欧明借故缺席,苏扬觉得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柏欧明不会领他的情,而他自己也不应该再有任何奢望。 可偏偏,眼下有件事不得不见柏欧明。风暴行动中,苏崇几个得力的手下被警察盯上,需要跑路,可风头正紧,以前的偷渡渠道保险系数太低,而博途旗下的歌手漠臣正准备亚洲巡回演唱会,大批的工作人员四处移动,如果能借此机会混入几个生面孔,反倒比较保险。由于这几个人在苏家生意网络中比较重要,苏扬必须亲自确认。 没有事先通知柏欧明,苏扬找了博途里柏欧明的手下,想到柏欧明之前的态度,苏扬并不想惊动他,先简单去看一下就好。 到达场馆的时候,漠臣正在搭建中的舞台上彩排,黑色针织帽,一套简单的灰色卫衣,随意的装扮掩饰不住明星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依旧帅气十足。 ’果然是个显眼的人物。‘苏扬在心里想。 一曲结束,漠臣跳下舞台,跑向通往后台的入口,那片阴影里站着一个人。似乎很开心,漠臣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亲昵的用手去揽那人的手臂,又上前和他耳语,待那人刚要抬起头,漠臣却环上他脖颈,嘴唇主动靠过去,两人开始了冗长而缠绵的亲吻。 苏扬转过身去,那人无疑是柏欧明,他不知道今天柏欧明会来,看来他是特意来看漠臣彩排的。他们是恋人,苏扬很久以前就知道,但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苏扬少爷,柏总今天也来了,要不要去见个面。” 小钟是柏欧明的手下,苏扬联系他时,只说想先来看看,这点小事不想劳烦柏总,让他安排一下,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刻意回避柏欧明。现在看见上司在,自然要通报,不想为难小钟,苏扬知道今天不得不见。 “是么,那去通知你们柏总,我在这儿等他。” 不知是不是嫉妒因子作祟,苏扬第一次摆起了苏家少爷的架子,人在脆弱时总会不自觉的依靠外在强大来自我保护,更何况面对着和漠臣在一起的柏欧明,苏扬不知道如何面对。 柏欧明来身后时,苏扬正在抽烟,他一直背对着舞台吐出白色的烟雾,这情景落在别人,竟是意想不到的傲慢。 “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柏欧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扬转过身,看见他一个人出现,漠臣并没有跟来。苏扬突然觉得自己的脾气发的没有理由,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柏欧明的私生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舔了下嘴唇,苏扬调整下情绪,像往常一样的语气开口:“只是先来看看情况,估计你最近很忙,所以这点小事不想麻烦你,等确定了,自然会和你商量。” 点点头,柏欧明并没有深究,“不过今天正好我在,我带你去看看吧,小钟,你先回去。” 柏欧明支开小钟,一个人带着苏扬走向舞台,“舞台搭建一般会找当地的技工,但伴舞和灯光特效技师我们会安排自己人,你大概要安排多少人,我会看情况给处理。” “五六个吧。” 苏扬跟在柏欧明身后,舞台上和四下看不见漠臣的身影,漠臣对于他似乎是一个异动的因子,只要他不出现,苏扬就能保持心理平衡。 “那应该没问题,这件事我会安排的。” 柏欧明带着苏扬参观了一下后台,庞大的灯光设备以及往来穿梭的工作人员,想要加五个生面孔并不是难事。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你还要亲自跑一趟。” 对于苏家,每天为它卖命的人有太多,苏家少爷能对五六个人的事上心,实属难得。 “都是苏崇的手下,现在他在接受治疗,我自然要对他的人负责。更何况一旦这几个人有事,苏崇也脱不了干系,还是谨慎点为好。” “你没听到现有人议论么?苏崇的事有人怀疑是你做的,即使你在对他的手下再好,他们也不会领你的情。” 苏扬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事做了不是一次两次,柏欧明自己深有体会,他不知道苏扬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立场,他的好多行为说好听是善良,说不好听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我知道。可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么?” 苏扬觉得自己并不善良,他并不是不懂得防人,只是让他做害人的事,他现在还做不出。 “可你不想要别人的命,不代表别人不想要你的命,你脑子真的被撞傻了么,不然你以为这谣言是谁散布的。” 柏欧明正带苏扬穿过一条搭建的铁架,这是为了舞台效果特别设计的一条钢铁结构梯形阶梯。苏扬不明白柏欧明的语气为什么会带上些恼火的成分,从他们现在的关系,柏欧明根本不应该替他担心。可看着眼前人明明加快的脚步,苏扬明显感到柏欧明在生气,这种莫名的情绪,让苏扬内心升起一点难以置信的暖意。 突然,毫无预料的,坠落的声音打断了苏扬的猜测。 “小心!” 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苏扬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推倒在一侧的铁架上。 一声脆响,几声惊呼,苏扬看清一只照明摔碎在刚才的位置,随后周围传来接连不断的惊呼。 “柏总您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上面的人怎么搞的!” “伯总您的手臂还好么?赶快叫医生来。” …… 博途是正规企业,认识苏扬的人并不多,但作为博途的董事,没有人会不知道柏欧明,于是突发的意外,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苏扬从地上站起来,走向已经被围住的柏欧明,柏欧明正一手捂着肩头,被刮破的西服外套下,印出深红的血迹。 ’怎么回事?刚才那一下是柏欧明推自己的?‘苏扬的脑子不可置信的想着,虽然柏欧明伤的不重,但这个帮他的行为,却足以让苏扬震惊。 “没什么大碍,大家去忙吧,上边要注意施工安全,要是再砸到别人怎么办。” 柏欧明微微皱着眉,似乎不想被人围观,立刻清散了身边的人。 “可是柏总您的伤……” 一个看似负责人样子的人犹豫着没有走开,他看了眼柏欧明肩上的伤口,满脸担忧的询问。 “我说了没事,让开。” 没有再延续刚才的好脾气,柏欧明推开眼前的下属,烦躁的走开。 这是苏扬第一次见柏欧明发火,一时竟不知所措,赶紧跟上柏欧明的步伐走出梯架,苏扬就见柏欧明转向自己。 “现场就是这个情况,你都看过了,那件事我会替你办妥,还有问题以后联系,今天就这样可以么?” 压住火气,柏欧明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苏扬说。 “当然,刚刚谢谢你,不过你的伤……” 苏扬也有些担心柏欧明的伤,尽管伤口不是很大,但看起来很深,照明灯上螺丝的划伤,如果不赶紧处理,很有可能形成破伤风。 没等苏扬说完,身旁突然跑来一个身影。 “欧明!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 焦急的语气,赶来的人正是换完衣服的漠臣。看见柏欧明肩膀上的伤,漠臣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这么严重!你还在流血!赶紧去医院,要马上处理才行。” 没有在意苏扬的存在,漠臣伸手去拉柏欧明的手。 他是很在意柏欧明吧,苏扬看着眼前的人想,漠臣眼里的担心,是真切的骗不了人的。 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柏欧明示意漠臣不要再说话,漠臣看到这个手势微微一怔,转头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扬,有些不解的看了眼柏欧明,漠臣还是闭了嘴。 “那今天就这样吧,我不送了。” 柏欧明看着苏扬,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好,那你好好养伤。” 目光落在柏欧明肩头,又移到一旁的漠臣,苏扬不想在漠臣面前表示太多关心,他不想让自己显得难堪。 转身走向会场的大门,苏扬没有一丝犹豫。漠臣确实是个出众的人,哪怕只是刚才的匆匆一面,也毫无疑问的说明了这一点。柏欧明的伤不是他该关心的,所以他也不想去思考他为什么救自己,他不想让自己想的太多,特别是在漠臣在场的情况,他无法容忍自己自作多情。 渐渐走远,苏扬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漠臣和柏欧明的对话。 “那个人是很厉害的人物么,我听说你是为救他才受伤的,这一点都不像你,怎么搞的。”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柏欧明后面的回答苏扬听不清,但他迫使自己低头看路,努力不转过头去。 …… “算了,我不想和你吵,你的伤看起来不轻,还是赶快去医院吧。” …… “放开!” …… 断断续续的对话中,苏扬只听见柏欧明提高音量的一句。条件反射的侧过脸,苏扬用余光瞥见柏欧明正大步走向另一个出口,而身后,是漠臣赌气般的沉默。 ’以前的柏欧明也如此容易发火么?‘今天的柏欧明有一些反常,对恋人发火的情况,是大学时代很少见到的。可因为对象是漠臣,苏扬竟感到一丝隐藏在心底的窃喜,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卑鄙的,但至少说明他们的感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 ’我到底在想什么。‘苏扬对于自己的邪恶感到一丝愧疚。他发现在和柏欧明接触的过程中,他越来越不了解现在柏欧明,也开始越来越不了解,现在的自己。 第二十章:命运的齿轮6 男人敲门的时候,苏扬正在翻看手里的六本护照,这是为准备跑路的六个手下准备的。 没有等待苏扬的允许,拜访者已经推门进入,苏扬看了看眼前不礼貌的来者,没有说话。 嚣张的人总有些得以嚣张的资本,对待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 “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带着深蓝色棒球帽的男子苏扬是见过的——在刚才那六本护照之中。 如果没记错,他的名字叫吕川,在圈子里的消息很灵通,是苏崇的主要消息来源之一。 “苏崇少爷出了事,要不是三少爷您为我们着想,我们可能就要没命了。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三少爷看的起我们,我也愿意为三少爷效劳,所以今天来,是想告诉三少爷一些有意思的事,以表明我的诚意。” 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吕川表现出极度的自信,想必一定握有关键性的消息,不然就算是常年在道上跟着苏家混的人,也很少有如此嚣张的行为。 “有件事你要明白,我并没有管你要消息,你来是诚意也好,歹意也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主被动关系不要搞错。” 苏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样’投靠‘的事,或许这些前来投靠的人有些资本,可如果开始就放任他们骑到头上,作为苏家的主事,是万万不可的。 抖动的腿停下来,吕川有点尴尬的坐直些身体,苏扬看起来并不像软钉子,适时收敛,才是明智之举。 看吕川还算识相,苏扬将身体靠在椅背,喝了茶口水,才慢慢开口道:“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有趣的事?如果现在你还想说,我可以听一听。” 吕川已经坐直了身体,犹豫着想开口,又似乎有所顾虑,“其实今天我来找三少爷,是想做个交换。” 抬眼看着吕川,苏扬猜测他是在苏崇身边呆不下去才铤而走险找上自己。苏崇身边的能人不少,但最后能善终的没有几个,圈子本身险恶是一方面,但苏崇对身边人的严苛,苏扬也有所耳闻。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或许吕川走投无路,但看他如此有犹豫,所掌握的消息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一旦真的涉及到严重利益关系,苏扬不想轻易趟这浑水。 咬了咬牙,吕川似乎做了决定,“您先看看这个,我们再谈。” 说着,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再次坐回原位。 薄薄的几页纸,放在一个透明文件夹里,苏扬用指尖捻起随意翻着,并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在意。可随着文件内容的深入,捏在塑料封皮上的力道慢慢加重,苏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情绪写在脸上。 文件上详细记录了途盲近期走货的买卖双方,接触人物和交易时间,苏崇和途盲早在去缅甸之前就私下交易并不让人意外,但问题的关键是,途盲的货源并非他自己的工厂,而是来自缅甸一个新崛起的卖家,这与苏崇报告给苏老爷子的交易情况完全不符,文件的中间页缩印有一张途盲和苏扬见面的照片,下面一个小括号里注明’已放消息给老爷子‘。 ’苏崇是想把私吞货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微微皱起眉头,自己并没和苏崇产生过任何冲突,单单是为分担责任就将莫须有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苏扬突然想起柏欧明的那句话’你不想要别人的命,不代表别人不想要你的命,‘原来柏欧明是知道内情的,不然他不会提醒自己。 来不及多想,后面的内容更让人震惊,原来途盲和柏欧明早有接触,而在途盲和新卖家的首次交易失败后,两人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不久,苏扬和柏欧明遭遇了袭击,之后,两人再无碰面,直到一个半月后的缅甸之行,途盲死于非命。 苏扬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从途盲和柏欧明开始接触的时间看,正是途盲开始联系上缅甸新卖家的时候,两人爆发矛盾,也和这个神秘的新卖家的交易失败有关。苏扬突然想起柏欧明说过他对缅甸很熟,继而想起他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也在缅甸,难道柏欧明和那个缅甸卖家有极密切的关系?敢背着苏家搞这样的手段,一旦暴露必死无疑,所以途盲因为知道什么而威胁柏欧明,而柏欧明以牙还牙的在缅甸报复……苏扬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一旦推理成立,缅甸的事无疑是柏欧明做的,途盲的死,苏崇的重伤,自己的侥幸逃脱,再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苏扬不敢相信——柏欧明居然想要他的命。 “这个,你从哪儿知道的,途盲和柏欧明都不是我的人,它能对我有什么用。” 把文件往桌上一扔,苏扬故意表现出没多大兴趣。越是在意就越是被对方掌握把柄,想探出对方的目的,就必须演场戏。 “三少爷!您是和我开玩笑吧,您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价值,而我不过是想以后过平静的日子。” 吕川清楚这份资料的重要,他不傻,但这是他和苏扬第一次接触,苏扬的做事风格他并不熟悉。 像一场拼演技的赌局,先表现出紧张的人就会失去主动。虽然这份资料已经向苏扬呈现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但那是他和柏欧明的事,他不允许柏欧明在澄清这件事前就死去,而眼前这份资料,无论落在谁手里,柏欧明都脱不了干系,于是为了保住柏欧明的命,眼前这个局,他必须赢。 吕川在圈子里混也有些日子里,任何伪造的借口都极容易被识破,况且苏扬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他当然要得到这份资料,更要套出其中已经牵连的关系。于是几经思考,苏扬决定冒一次险——他要诈一下吕川。 “那你说它对我有什么用,苏崇都不知道的事,告诉我,是想离间我们兄弟感情么?苏老爷子首先不同意。秘密是把双刃剑,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这句话苏扬说的很慢,每字每句,都时刻注意着吕川的表情变化。对于吕川和苏崇的关系,苏扬并不了解,他唯一能赌的,就是苏崇还不知情,否则,一旦苏崇已经知道,就算苏扬再想保柏欧明,也来不及。 吕川的表情怔了怔,神色有些动摇,双手在身体两侧暗暗握紧拳头。 拜他这个动作所示,苏扬知道自己的宝押对了,继续道:“我们兄弟间是有些小矛盾,不过不是你们外人能插手的程度,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用这点小事打击我大哥,不是我苏扬的风格,你找错人了。” 说着苏扬佯装按下秘书的通话键“小刘,送客。” “别!三少爷!” 吕川一时间神情大乱,连忙阻止苏扬。 “那好吧,再给你10分钟。” 重新坐好,打开了吕川的心理防线,苏扬下一步要摸清消息的来源。 “其实我也是被逼实在没有办法,本来大少爷是让我调查途盲的,因为最近途盲货的成色和以前不太一样,没想到却意外调查出别的事。大少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一旦他知道我掌握了他的秘密,他是万万不会放过我。我也想过投靠二少爷,毕竟二少爷和大少爷的不和众所周知,可二少爷的谨慎您也是知道的,他根本不信任自己亲信以外的人,即便投靠了他,我也没有出路。后来听人说您和大少爷也不和,念在您心好,居然还能帮我们想跑路的办法,我这才决定到您这来试试运气。这消息的重要,您是知道的,不见得要发难大少爷,可您掌握了,多张王牌也没坏处,而我,不过是想以后找个清净地方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吕川一手摘下帽子,面色有些颓然,这件事在意料之外,本想利用好了敲诈点钱财,没想到现在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很显然,吕川对资料的关注点和苏扬不同,他更看重资料和苏崇的关系,殊不知苏扬的心思全在柏欧明身上。 “给你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不过既然你来找我,就要拿出些诚意。” 微微一顿,苏扬用凌厉的眼神盯住吕川,“这消息是从哪来的,还有别的什么人知道。” 之前所有的布局,都只为这一句答复,苏扬感到这一刻心揪的生疼,纵使你要我的命,我还是想让你活着,如果之前的罪过可以挽回,是不是这一次我再救你,就是救赎。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资料是我从不同渠道收集的,所以前前后后关联起来的资料,只有我这一份。” 吕川满脸笃定 ,对上苏扬的眼神。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扬不为所动,事关柏欧明的生死,苏扬决不能轻易相信。 “那您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紧紧的皱着眉,吕川现在完全处于被动,他已经过早亮出了底牌,而苏扬到底想要什么,他还完全不知道。 “我要关于缅甸新卖家方面所有消息来源的人员名单。” 没有一丝表情,苏扬冷冷的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人有时候真的会不得已而残忍,为了想保住重要的东西,必须牺牲其他。 “三少爷,您……” 没有容吕川把话说完,苏扬在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他不想让任何人的言语动摇自己的决心,于是挂起一个笑容,苏扬故作轻松的说道,“既然已经打算隐退江湖,贡献点资源总不为过吧,还是说,你连这点资源都舍不得,故意到我面前来演戏。” 内心涌动的罪恶没有妨碍到苏扬的演技,他甚至惊叹于自己的镇定与坦然,保持着笑容,苏扬不容拒绝的望着吕川,而后者只能坐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辩驳。 “好吧。” 没有选择,吕川知道自己早就失去了交易的条件,他是愚蠢的,但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对抗中,他根本没有胜算,唯一的筹码只能看上天的运气,或许还有一点,就是这位接触不多的苏家三少爷,还剩多少人情味。 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消息人的名字,吕川将笔一推看着苏扬。 “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我都会联系你。” 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办好的护照,苏扬将它递给吕川。 “这……” 有些意外,吕川似乎又看到一丝曙光。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现在互不相欠,再躲一阵子吧,最多等到下半个月,就让你们离开。记住出门后换个不记名的新号码,我的手机你知道,会和你单线联系,但至于离开以前的安全,你只能自己负责。” 收拾起其他几本护照,苏扬淡定的提醒吕川,“你们6个人一起,记得今天,你从没见我。” 努力的点头,吕川原以为未来已经毫无希望,可没想到峰回路转,他还是选对了路。 “我知道了,您的恩情我会记住的。” 充满感激的看了苏扬一眼,口头的谢永远没有任何意义,转身离开,临走突然想起什么,掏出电话将SIM卡在苏扬面前折成两段,吕川笑了笑,离开了苏扬的办公室。 两个小时后,苏扬的手机收到一条空白短信,苏扬看完,没有回复。 拿起桌上的电话,苏扬用内线给哲城打了个电话,哲城是苏扬接管’南乐‘以来,负责平时’南乐‘安全的亲信。 “三少爷,有什么吩咐。” 电话另一边,响起哲城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苏扬在电话接通的前三秒没有说话,然后定了下神,开口。 “你一个人来趟我办公室,有几个人,需要你处理一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压了电话,苏扬面前放着的是吕川用水笔写下的几个名字,苏扬来来回回看的有些出神,最终在名单下方,加上一个’吕川‘。 “少爷您找我。” 哲城发觉今天的苏扬意外的阴沉,然后看见苏扬沉默着向他推来一张纸。 “这……” 暗杀这种事,苏扬以前从没要他没做过,但看着苏扬今天的脸色,哲城觉得’处理‘的含义,八成是这个意思。 “要做的干净。” 转过身,苏扬背对着哲城,外面的天色已经灰暗,路灯却还没有亮起,天地之间一片暗沉,分不清轮廓的混沌。 “我知道了”,没有多问,哲城拿了纸条转身离开,今天的苏扬有一些质的变化,但这种变化,迟早要到来。作为手下,他不必多问,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这是道上一条恒久不变的定律。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苏扬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他疲惫的闭上眼,似乎这个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两周后,苏扬安排的偷渡顺利进行,只是原定的六个人里,少了吕川的出现。 第二十一章:破茧 苏扬这辈子从没一次性抽过这么多烟,整个房间里充斥着灰蒙蒙的雾气,苏扬坐在椅子里眯着双眼,他的太阳穴由于连续几天的失眠而阵阵生疼。 终于明白,缅甸出事前夜,柏欧明为什么愿意和自己聊起过去,不是因为关系好转,而是对于一个将死的人,即便告诉他些真相也无关紧要,从一开始柏欧明就策划好了一切,而自己竟然以为去缅甸,是为了保护柏欧明的安全;终于明白,柏欧明看到他出现时为什么感到惊奇,自己本该和苏崇在同一辆车上被打死,至少应该像苏崇一样昏迷不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柏欧明会在排练场救他,自己是因为找他而捡回一条命,之前还傻乎乎的表白,柏欧明终究是柏欧明,第一次没杀掉的人,第二次必定还个人情,想必一旦下次有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留情的下杀手,而自己居然以为那是关心……蠢到极致的自作多情,连苏扬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这个脑子,真是笨的可以。 ’你不想要别人的命,不代表别人不想要你的命。‘不是提醒,而是警告,柏欧明一开始就说的清楚,只是自己彻头彻尾的会错了意。苏扬想起自己出院时柏欧和途盲见面的场景,那么明显的反常,当时竟毫无察觉,除了愚蠢还是什么,苏扬得出这样的结论,找不到任何辩驳的借口。 伸手去拿烟,捏过的纸盒是柏欧明在缅甸抽过的那种。低劣的烟草,浓烈的气味,苏扬将自己寄生在柏欧明烟草的味道里,沉迷颓废。 人终究还是自私的吧,苏扬攥紧空烟盒想。之前一遍遍忏悔,如果能停止对柏欧明的伤害,在意外中死去也无所谓,可当真正面对对方的狠手,自己居然那么悲哀。心口不一啊,苏扬,苏扬在心中自嘲着,原来单方面的付出永远需要回报,他并不高尚,而且也无法做到不求回报的高尚。 深深吸口气,苏扬忍下所有的情绪,他要见见柏欧明,至少就涂盲的事,问个究竟。柏欧明是要杀他没错,可他再一次救了他也是事实,如果原本平静的感情注定要演变为一场两败俱伤的折磨,他脱不开身,那么只有奉陪。 思维混沌的想着,苏扬抓起桌上的钥匙走出办公室,他要和柏欧明问个清楚,即便是恨,也要坦坦荡荡的恨清楚。他受够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受,即使临死前闭眼的一刻,也要看清是你握着染上鲜血的匕首,这是他最终选择的方式。 一路狂奔,苏扬以近乎自杀的速度行驶在通往柏欧明住所的公路,四起的喇叭和亮起的红灯不能阻止他见柏欧明的念头,在一直以来对柏欧明的感情中,苏扬早就已经疯了。 一个急刹车,苏扬将车停在柏欧明别墅的门口,这里他已经来了很多次,早在几个月前,他还像个病人一样默默的等着见他一面,苏扬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从成为苏扬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凑巧的,没一会,柏欧明穿着一件休闲T恤走出来家门,身后,是同样一身运动装备的漠臣,两个人看起来气色很好,应该是要出去打球。 苏扬昏昏沉沉的注视着眼前的情景,他的眼睛因接连几日的熬夜而格外干涩。 似乎心情不错,阳光里,漠臣和柏欧明说着什么,后者露出暖暖的微笑。那是苏扬无比熟悉的弧度,当两个人还是恋人的时候,这样的笑,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笑。 一直以为,柏欧明笑的总是很好看,特别是在无数个早晨,自己被这挂着笑容的嘴唇吻醒,他总是能轻易感到,这明媚笑容里传达的喜悦。而在重逢之后,柏欧明似乎再没这样笑过,原来他并不是不再微笑,而是,在排除他苏扬的世界之外。 第一次,苏扬觉得这个笑容如此刺眼,因为那个能让他笑的如此干净的人,竟然是另一个人。 苏扬把目光移到漠臣的身上,他无疑是好看的,一个很适合当明星的人。但苏扬忍不住恨他,发自心底的妒恨。是的,他恨不了柏欧明,可不代表他恨不了他身边的人。当苏扬为了保住柏欧明而双手染尽黑血的时候,你漠臣在做什么?风光的接受崇拜,还是礼貌的接受签名,你的干净并不是因为你的高尚,而是因为一种叫做愚蠢的运气。 正打算把高尔夫球杆往放进后备箱,柏欧明注意到停在他车后的银色R8,这辆车他很熟,于是向驾驶座看去,立刻发现了里面的苏扬。 苏扬也看见了柏欧明的视线,没有等他走过来,苏扬率先下了车。 “苏扬?你怎么会在这。” 下巴有青色的胡茬,头发有些蓬乱,浓重的烟味从周身散发,苏扬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么邋遢。 “来看你。” 苏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挑衅,或许因为太过疲劳,从看见柏欧明和漠臣一起清爽的出现在面前时,他就难以压抑自己腾起的怒火。 柏欧明的脸上露出一丝警惕,今天的苏扬太不平常,以至于第一次让他感到冰冷的阴郁。 笑一下,苏扬故意瞟一眼正疑惑看向这边的漠臣,扬起下巴,“情人?” 他能感到柏欧明瞬间绷劲了神经。 “你有什么事?” 没有了一贯淡定的笑容,柏欧明站在苏扬面前,高大的身躯,却似乎有意挡住苏扬望向漠臣的视线。 ’看来他很爱他。‘苏扬在心里痛苦的想。今天他来不是来当好人的,漠臣的存在已经让他十分恼火,现在柏欧明的袒护,更让他不能忍受。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路过这里,看你们出来,随便问问。” 每次见漠臣,苏扬心理总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刺激,以前他总刻意回避这种情绪,可现在,他非常在意。特别是漠臣一脸无知的表情,看在苏扬眼里那么讽刺,他有一种像毁掉这白痴表情的冲动——看来柏欧明把你保护的很好啊,但从此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就是你的不对。 “苏扬,你怎么了。” 明显感到今天苏扬口气不善,柏欧明微微皱起眉,这不是他熟知的苏扬,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你有位当明星的情人,过来见识见识。” 苏扬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体内的冀潇然又复活了。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之后,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个原本任性和乖张的自己,他以为自己变了,变得包容和沉稳,可当他看到柏欧明护着漠臣的时候,所谓忍耐的底线早就崩断了。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我预约的球场时间要迟到了。” 几句对话已经知道问不出所以,柏欧明不想和今天’不太正常‘的苏扬纠缠,更何况今天漠臣的身边,柏欧明不想让苏扬注意到漠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脱身。 “等等,我还没说你能走。” 苏扬用命令的语气叫住柏欧明。 权力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刚开始接管权力的人,往往会背负起它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高高在上、人际疏离,但久而久之,权力者会习惯这种对别人的控制力,享受支配,接受服从,苏扬已经做了太久的苏家少爷,当沟通满足不了他的需求是,他选择了权力。 “有什么事可以在我办公室说,随时恭候,不过今天是周末,恕我不能奉陪。” 今天的苏扬无疑是特别的,面对这样苏扬,柏欧明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他毕竟不是别人,对苏家人唯唯诺诺的低三下四,他柏欧明做不到。 几乎本能的,苏扬上前一把抓住了柏欧明衣袖,他明明没什么事,却不能容忍柏欧明在自己面前和别人离开,特别对方是漠臣,苏扬无法接受。 “欧明……” 一旁不明情况的漠臣看见苏扬动手,担心的叫到。 “没事,你在车里等我。” 没有看向漠臣,柏欧明死死盯住苏扬,毫不掩饰的皱起眉,他不知道这位大少爷今天在发什么疯。 犹豫了一下,漠臣还是顺从的上车,柏欧明在很多事上是不容他插手的,所以即便担心,也只能照着他的意思去做。 嘲讽的笑一下,苏扬感到升级的怒气在心中咆哮,强烈的情绪如同一条暴怒的巨龙,在他的体内横冲直闯,他感到心脏被撞的生疼,如同要被撕咬出一个大洞,喷涌而出。 “看来,你很保护他。” 苏扬的手指已经快被自己握断了,他能清晰感到指甲嵌入肉里的感觉。 柏欧明在听到上一句话时,明显一怔,脸上随即写满愠色,“苏家三少爷,你可以这样命令你的手下,但很抱歉,我不是你的狗。” 不再没理会苏扬,柏欧明强行迈开步子,苏扬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不好的记忆,他绝对不能再配合他的无理取闹。 “可我有话对你说!” 苏扬攥紧了拉住柏欧明的手,第一次,他如此执着,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 “放开!” 柏欧警告道,看苏扬半天没动,柏欧明用力掰开苏扬的手指,大步离开。 苏扬感到自己手上的力度,柏欧明甩开他时的绝决,再一次把他逼上忍耐的极点。 “站住!” 痛苦、嫉妒、愤怒,但这一刻,一并爆发,之前他已经忍受的太久,而现在,当所有通情达理和内疚伤感都用尽之后,他感到体内一股异样的力量占据了原来的位置,喷涌而出。 “我说了我有话对你说!如果今天你敢走,我就杀了他!” 食指指向车里的漠臣,苏扬感到自己已经完全失控,柏欧明已经将他逼疯了,或者说,他对柏欧明的执念已经将他逼疯。 耳旁回荡的是自己的声音,但语句间冷漠的威胁却是如此陌生,这是他第一次用苏扬的权力威胁别人,但他更惊奇于,自己竟那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仿佛不经大脑的本能反应,苏扬第一次用手中的力量强迫别人,而对象居然是他几度割舍不下的恋人,柏欧明。 站在原地,苏扬看见柏欧明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他终于还是转向我了,苏扬冷酷的想。正午阳光下的苏扬,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冰冷。 他是苏扬,黑道之子苏扬,没有什么是在权力之下办不到的,潜移默化浸黑的灵魂,无知无意染红的双手,巨大的黑色羽翼,这一刻,在心中叫嚣着生长。 没等苏扬反应,柏欧明一把已经拽住他的肩膀,巨大的力量让苏扬险些失去平衡,踉跄着被拖走,直到失去重心被粗鲁的推进车内。 “你干什么!” 苏扬大叫,他的手肘搁到了档位,被扭的生疼。 “你不是有话说么。” 不理苏扬的怒火,柏欧明已经绕到驾驶座,上车,发动,急转掉头,苏扬只感到车体迸发出的巨大动力,下一秒视野已经远离了柏欧明的住宅。 车子以惊人速度奔驰在一条陌生的公路,苏扬调整好自己的坐姿,不知道柏欧明在想什么。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柏欧明没有任何前兆的突然把自己塞进了车里,随后开着自己的车飞驰,他甚至没和漠臣打声招呼,就这样以180迈的速度冲出住所。 脸色铁青的开着车,柏欧明在川流的公路上不断变换着车道。超车,急转,加速,苏扬知道柏欧明是真的生气了,但他不想解释或者妥协,至少离开漠臣这一点,让的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好转。 眼睛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象,从上车开始两人就没有再说一句话,苏扬知道今天是自己不对,但如果再来一次,他同样会选择这样冲动的行为。面对窗户,苏扬不去看一旁的柏欧明,他的心已经疼够了,至于后面柏欧明想干什么,他都愿意奉陪。 随着左右车辆的减少,苏扬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郊边缘,没有犹豫的拐上一条僻静的盘山路,惊现的弯道和险峻的路况都没有让柏欧明降低车速。 又一次惊现至极的摆尾,苏扬开始越来越坐不住,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唤回了苏扬一度麻痹的神经,以柏欧明现在的开车方式,苏扬甚至可以认为他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停车。” 苏扬对柏欧明说,一路车程让苏扬的情绪平复很多,他才开始渐渐意识到柏欧明的异常。 柏欧明不说话,继续保持速度全力行驶。 “我说停车!” 又一次惊出冷汗的危险会车后,苏扬发现他必须阻止这样的柏欧明。 “怎么?怕了?” 柏欧明笑一下,眼睛仍死死盯着前方,“别试图做抢方向盘的举动,这么窄的路面,一个闪失大家都得死。” 苏扬看着一脸淡定的柏欧明,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柏欧明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无论以前,还是现在,眼底带着散不开的极度冰冷,散发出一种毁灭的气息。 “你要带我去哪儿。” 现在最好不要去激他,苏扬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不知道是不是和柏欧明的情绪发作有关,现在的苏扬反而冷静下来,他不知道柏欧明想干什么,这是他首先要弄清楚的一点。 ’呵……‘柏欧明的语气里满是讽刺,“不记得了么?苏家三少爷,这不是您应该熟悉的么?” 行驶的路线还在继续,陌生的山体,险峻的悬崖,苏扬在记忆中找不出有关这条路的任何记忆。 “你好像忘了我失忆过。” 确定自己没来过这里,苏扬不知道柏欧明是不是以前在此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八成是以前的苏扬所赐。 “哦,对,你不记得了,我也曾经一度以为你不记得了,我甚至觉得你变了,苏扬。” 自嘲的笑了两声,柏欧明转过头狠狠盯着苏扬“可是有句话叫本性难移,这一点你真让我彻底领教了。” “看路!” 苏扬觉得柏欧明比自己更疯狂,开车途中不看前方,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一脚刹车,苏扬更感到自己随着车体旋转了360°,柏欧明甩开门走下车,苏扬惊魂未定的跟出来,发现后半个车轮已经悬空。 “真的不记得了么,苏扬?” 背对着苏扬,柏欧明站在悬崖的边缘,山顶的风有些寒冷,却比不上柏欧明的语气更刺骨。 转过身,苏扬在柏欧明眼里看到的是杀意,这样直接的恨,让苏扬忍不住紧张的寒战。 “不老实照做,就杀了你身边的情人,很适合你的做法,苏扬。” 柏欧明笑一下,沿着边缘走了两步,细小的石子从悬崖处坠落,只是看着,就让人揪心。 “又想故技重施?让漠臣变成第二个冀潇然?很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本打算再等久一点的,不过看样子不用了,今天就在这里,我要让你给冀潇然陪葬。” 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苏扬的额头,柏欧明眼里充满痛苦,那种被剥离掉伪装而真实的痛苦,让他的脸因极度的仇恨的变的扭曲。 第二十二章:错位的真相1 “什么?是苏扬杀了冀潇然!” 和被柏欧明用枪口指着相比,之前的事故竟然是人为的陷害更让人感到震惊。不可置信的盯着柏欧明,意料之外的真相破茧而出。 “为什么?冀萧然和苏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和黑道没有半点联系,就连那时候的柏欧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如果说那时候他已经踏入这行,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柏欧明对苏扬的惊讶不为所动。或许苏扬已经忘了从前的所作所为,但这丝毫不能减少他的罪恶。柏欧明永远记得那个改变他一生的日子,现在罪魁祸首站在面前,他没有任何理由手软,等待多年的复仇,让他握在手里的枪没有半点颤抖。 记忆回到他和冀潇然分手的第二天,柏欧明因为高烧在雪地里昏迷了整个夜晚,醒来人已经躺在医院。 “你醒了,感觉好点么,要不要叫医生?” 父亲柏佑坐在床边,看见柏欧明醒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开心,脸上反而写满了浓浓的愁容。 “爸,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躺了多久,谁把我送到医院的。” 父亲的工作一向很忙,但父子关系一直很好,自从柏欧明的母亲早年因为车祸过世后,柏欧明一直是由父亲带大。 “有人打了120,你没躺多久,早上才被送来,多睡会吧,来的时候还说胡话呢,要不要喝点水。” 起身倒了杯水,柏佑扶柏欧明喝了一些,然后帮他掖好被窝,摸了摸他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我让陈妈煲了些汤,一会送过来,你多喝点,这几天给你得补补。” 看了眼为了自己忙里忙外的父亲,柏欧明心里有些难受,“抱歉这么大了还让你操心,今天不忙么。” 记忆里,父亲总是忙于工作,但企业里的事,父亲却从来不让他插手。现在看见一身正装出现在病房的父亲,想必是得知自己住院的消息后,直接从公司敢来的。 用手摸了摸柏欧明的头发,柏欧明是他唯一的孩子,努力挑了挑嘴角,柏佑试图表现的轻松些,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柏欧明和父亲无话不说,他和冀潇然的事父亲是知道的,尽管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强加干涉。于是犹豫片刻,柏欧明决定说出实情。 “爸,我和潇然分手了……” 前一天晚上的诀别情景还历历在目,想到冀潇然最后转身时的绝决,让柏欧明又一阵心疼。他是爱冀潇然的,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只是这爱的程度比他料想的还要深,否则为什么当那个人已经做出背叛,自己还会这样不舍。 没有回答,柏佑将目光移到别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柏佑站起身,“我还是去叫医生再来看看你吧,比较放心。” “爸,这有呼叫器,你不用去找医生。” 柏欧明看出柏佑的反常,但让他意外的,父亲对自己分手这件事居然没有任何态度。 “哦,我忘了,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你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晚点再过来看你。” 似乎刻意找借口离开,柏佑的一反常态让柏欧明摸不着头脑。 “爸,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试探着询问,柏欧明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沉稳的父亲乱了手脚,一定不是件小事。 “没事,你想多了,就是担心你所以我才抽空过来看看,现在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 努力维持着没事的样子,柏佑走向门口,但似乎又不放心,再次转过身来。 “欧明,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自己的情绪要懂得控制,别再让爸爸担心。” 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柏佑的眼神却极其认真,柏欧明望着父亲,心中的担忧又重了一分。 “到底怎么了,爸?” 难道这是父亲因为分手而提醒自己该控制情绪?可怎么想,这样的语气都太郑重。 ’啪‘的一声,病房的大门被无理的踢开,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进来,嚣张的气焰让人一看就知道来非善客。 “柏总,找了您一天,原来是躲这儿了,呦,原来柏少爷生病了,真抱歉。” 领头的是一个下巴蓄着小胡子的人,恶劣的翘着腿坐进沙发,其他手下已经将门口围了个严实。 “我儿子在生病,有事请出去说。” 对于突来的访客,柏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奇,冷着脸看向小黑胡子,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屈服。 “对对对,柏总对柏少爷一向保护过度,我怎么就给忘了!” 一拍大腿,小胡子故作惊奇,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指了指脑子,“多亏我们三少爷记的清楚,不然您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躺在这儿,这份大恩您可得记牢,下次见面,好好谢谢我们三少爷。” 说完,小胡子带头笑起来,起身拍了拍柏佑的肩膀,眼神却是出奇的犀利,“只要以后好好做事,之前的事情就当一笔购销,这是我们三少爷让我给您传的话。” “你们是谁!别碰我父亲。” 柏欧明已经从床上站起身,来者不善他当然看得出,只是没想到,父亲似乎并非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似乎还有某些联系。但此刻,所有问题都来不及思考,看到小胡子握在父亲肩膀上的手加力时,柏欧明再也不能默不作声的躺在床上。 “呦,这不是柏少爷么。” 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注意到柏欧明的存在,小胡子走向柏欧明。 “您可要注意身体,要是您真有个什么好歹,柏总还不找我们拼命去。” 抬手捻了捻柏欧明手背上的输液管,小胡子不屑地一笑,“您说是不是,柏总,所以我们可不敢动您的宝贝儿子半根汗毛。” “不过,”小胡子转过脸,对着柏欧明的眼神满是揶揄,“看来柏少爷的喜好也很特别嘛,尽管那小子长的还可以,但毕竟是个带把儿的。” 哈哈哈,小胡子和几个手下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露骨的羞辱。 “有什么你们冲我来!别扯上我儿子!” 一旁的柏佑大喝道,他的脸色因愤怒而涨的通红。 “潇然?你们把潇然怎么了?” 即便再听不懂之前的内容,那句明显讽刺里所指的人一定是冀潇然。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冀潇然,这些危险分子到底想做什么,事关冀潇然的安全,柏欧明立刻变得狂躁起来。 两个手下立刻按住了激动的柏家父子,小胡子走到柏欧明面前,依旧挂着嘲笑,“不错嘛,柏公子,看来你对他很上心啊。不过很可惜,你的小情人似乎对你不太感冒,我们只是找了个人朝他招招手,他就立刻屁颠颠的倒贴上来,所以我们只是替您做了件好事,倒是您,恐怕应该感谢我。” “够了!” 柏佑的怒吼,“我妥协,明天我会自己去找苏少爷,不过现在,你们立刻滚出我儿子的病房,立刻、马上!” 柏欧明从没见过慈祥的父亲如此暴怒,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父亲居然和这样的人有染。趁压在肩上的力道稍稍松弛,柏欧明冲上去提起小胡子的衣领,“原来那个男人是你们派来的,你们到底把潇然怎么了!” 一把甩开柏欧明双手,柏欧明的身手是练过的,由此可知,眼前的男人是多么老练,“你会知道的,柏公子,你可以自己去问你父亲。” 说完,小胡子不理会重新被按住的柏欧明,走到柏佑身旁,“刚才的话是你自己说的,只要你遵守诺言,我们一向守约,你看我们说过不动你的宝贝儿子,所以他现在还是好好的,下面,你知道怎么做。” ’吱呀‘一声轻响,一位护士推门进来,看见满屋子黑衣人,睁大双眼,“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医院,你们……” “我们只是来看看朋友,现在看完了,马上就走。” 说完,小胡子对护士微微一笑,迈开步子离开,身后的手下立刻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 “爸,潇然到底出什么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些人怎么会有联系,你快告诉我!”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柏欧明根本来不及反应,脑中回想着刚才黑衣人的话,他现在必须问个清楚,潇然现在危险! “爸!爸!爸!你怎么了!爸你没事吧!” 刚转过身,却看见柏佑向前载倒在地上。 “医生!快来看看我爸,他怎么了!” 立刻奔上去扶起地上的父亲,柏欧明的手背因为突然跑动被针头刮起一块肉,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地上的柏佑已经完全没有反应。 “快点救救我爸,我求你,快点救救他!” 一把抓住身边的护士,柏欧明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冀潇然身处危险,父亲又昏迷不醒,而他对着眼前的一切,只能无助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第二十三章:错位的真相2 突发性心脏病,柏佑在紧急抢救后被转入特护病房,好在身在医院抢救及时,倘若再耽误个几分钟,就算神仙也救不回来。 柏欧明坐病床旁边,病床上的柏佑刚刚度过危险期。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柏欧明不知道父亲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记忆中没有母亲的童年并不算完整,但父亲却会满足他的全部要求,他从来没想到父亲会和那些’坏人‘有关,但更让他意外的是,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父亲的情况刚刚稳定,心里又担心起冀潇然,拿起电话拨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再三考虑,等待父亲苏醒再告诉自己,至少也要明天,马上打电话给陈妈,柏欧明决定自己去找。 到达学校的时间,正赶上晚课下课,柏欧明快步走向苏扬的宿舍,希望能碰到今天见过他的同学。 “看!柏欧明!” “那就是柏欧明,冀潇然的男朋友。” “这时候还来学校。” “快看,快看,就是那个,蓝色衣服的那个。” …… 人群中,经过身边的人全部对自己指指点点,柏欧明看着往来露出惊奇、意外和鄙夷神色的学生,对压迫性的围观和议论不知所措。 “你怎么来了!” 感到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柏欧明回头才发现原来的舍友陈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柏欧明张口便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见到潇然了么?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不可置信的看着柏欧明,陈轩脸上写满震惊,刚想开口,却注意到四周围观的人群,顿了一下,陈轩拽着柏欧明低声说“跟我来”,绕开人群,走向僻静的教学楼后。 “我不知道什么?难道和潇然有关?” 看周围没什么人,柏欧明忍不住追问,陈轩一定知道什么,这让他心里感到更加不安。 “欧明,”陈轩犹豫着开口,“你真的还不知道么?你要有心理准备,你……” “快点说,潇然怎么了!快告诉我!” 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柏欧明的感觉非常不好,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在害怕。 陈轩感到十分为难,但看着一脸焦急的柏欧明,他又不愿再绕圈子,深深的皱起眉头,陈轩控制着语速,“潇然昨晚在城郊出了车祸……和另一个男人赤身死在车里。” 原本不想加后半句,可看着到现在还为傻乎乎为冀潇然着急的柏欧明,陈轩作为朋友,替他不值。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我不相信,我现在要去找他。” 努力保持着镇定,柏欧明在听到’死‘字的时候已经开始不住的发抖。不会的,那些人只是威胁,他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柏欧明不住的对自己说。 “今天下午负责调查的警察已经来过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真的。” 陈轩和柏欧明做舍友的时候关系不错,柏欧明对冀潇然的感情他也清楚,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现在全校都在议论这件事,如果柏欧明再跑出去,被往来的同学指指点点,到时候更受伤的人还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没见到冀潇然本人,我死都不会信,我要去找他。” 感情上,柏欧明不会妥协,但理智上,已经开始瓦解,快速迈着步子大步离开,柏欧明不知道一旦停下,自己会不会发疯。 “欧明,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很爱潇然,也知道现在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我拜托你冷静些,冀潇然已经死了,是他对不起你,你现在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猛的转身一拳打上陈轩的下巴,陈轩毫无防备,整个人滚在地上。 “是我对不起他!” 大声咆哮,柏欧明变得歇斯底里,“你知道什么!是我害死他的!” 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间爆发,柏欧明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看着趴在地上捂住鼻血的陈轩,柏欧明一步步退开,然后疯狂的跑起来。周围的飞速倒退的景物让人看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胸口被撕裂般生疼。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潇然不可能死去,他甚至什么都还不知道。 一路从学校狂奔出来,柏欧明不知道跑了多久,最终绕回医院,在他心中里还仅存着一个希望,他希望父亲告诉他这个消息是假的,整件事只有父亲一个人最清楚,那么再此之前他谁都不会相信,他要等父亲醒来,然后告诉他真相。 柏佑醒来的时候,正看见床前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柏欧明,努力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柏欧明才有所察觉,“爸,你醒了。” 现在的柏佑十分虚弱,但看着这样的儿子,让他更加心碎,自己的一生都是为了儿子奋斗,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伤他最深。 “欧明……” 虚弱的声音,柏佑觉得胸口仍有不适,但他不能再等,他知道柏欧明一定在等着他的解释,他对儿子亏欠太多,以至于比病痛更要命的,是堵在心口厚重的内疚。 “爸爸对不起你,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也不会……” 说不下去,柏佑想到之前不顾苏家的威胁执意漂白企业,他只是不想让儿子步自己的后尘,却没想到苏家会如此心狠手辣。 “爸,你现在不能说太多话,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修养。” 面对这样的父亲,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却迟迟问不出口,在柏佑昏迷的时间里,柏欧明想了很多,关于父亲,关于潇然,他想知道那个答案,又怕听到那个答案,在以前柏欧明的生命里,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煎熬。 “老爷,您终于醒了,饿不饿,先喝点汤吧。” 出去打水的陈妈看见柏佑醒来,忙去拿放在桌上的保温壶。她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先是老爷打电话说少爷病了,后来又是少爷打电话让给老爷陪床,柏家一向待她不薄,所以看到医院里昏迷不醒的老爷和如同被霜打过的少爷,她这个多年的下人,也于心不忍。 “少爷,您也喝点吧,您……” 示意陈妈不要再说不下去,柏欧明这两天一直没吃东西,之前的高烧已经十分消耗体力,又接连熬了两天,人已经瘦下去一圈,但他没有任何胃口,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前途未卜。 “陈妈,麻烦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少爷说。” 没有听从柏欧明的劝告,柏佑缓了缓气息,继续开口说道。 “欧明,你过来,爸爸有话对你说。” “爸,您现在别说了,以后再告诉我。” “不,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柏佑对于自己的一生并不满意,唯一挂念的只有儿子。从小柏欧明就是一个不用人操心的孩子,无数的荣誉与奖项,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大的安慰。 伏在父亲嘴边,柏欧明唯恐听露了父亲说的每一个字,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以下要听到的内容,恐怕是他这一辈子最难接受的事实。 “当年我的生意刚刚做大,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对方想要收购我的公司,我不答应,他们知道明的不行,就开始暗中动手脚。没多久,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威胁我如果不照做,就别怪他们不客气。那时候你还很小,我和你妈都十分担心,就报了警。可警方对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威胁根本不受理,我在警察局里求了他们很久,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结果第二天,你妈就出了事。” 说道这儿,坚强如柏佑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妻子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尽管时隔多年,这份歉疚仍然隐隐作痛。 “我害怕了,抱着你去警察局请求保护,可对方一定是找了关系,你妈的意外被认定为司机无责任,凶手堂而皇之的被释放,我就在那时绝望了。” 微微一顿,柏佑回想起当时的自己,要不是顾及襁褓中的柏欧明,他已经去找对方拼命。可孩子是妻子留给自己唯一的托付,不管再难,他都要抚养他长大。 “我想到了另一条路,去求助当时黑道上有名的苏岳森,只要他能帮我报仇,这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没想到,法律和正义做不到的事,苏岳森却做到了,那个凶手在我面前被抢打死,我也在那时将自己的企业交给了苏家。”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父亲从不提再娶,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从不让自己插手公司的事。 “对当年的选择,我并不后悔,只是我不能让你重走我的路。眼看你马上毕业,博途总有一天要传到你手上,我开始想漂白博途,可刚刚开始,就被苏家发现。” 皱起眉,柏欧明是柏佑唯一的软肋,这么多年来,他最宝贵的东西,从来只有这一个。 “我以为以前帮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他们会有一丝手软,保护你的安全是我对苏家唯一的条件,但我忘了,苏家终究还是苏家,他们可以保住你的命,却同样能让你生不如死,冀潇然的事爸爸对不起你,但爸爸请求你看在这么年养育你的份上,不要去找苏家报仇,再失去你,爸爸承受不起。” 柏欧明的泪从下巴滴下来,没有选择,没有拒绝,他已经失去了冀潇然,他心痛欲绝,但他不能不顾念抚养他长大的父亲,这是一场已经画上句号的闹剧,而他除了后知后觉的承受外,已经没有机会停止齿轮的转动。 呆坐回板凳,柏欧明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知觉,他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如同一座崩塌的废城,只剩下大片的灰色。 “欧明!欧明!” 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柏佑心如刀绞,这些隐藏了二十几年的尘封往事,终于再次暴露了原本的狰狞。 “我没事,爸,你好好躺着,我会好好活着,为你好好活着,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需要点时间。” 起身安抚好努力想坐起身的柏佑,柏欧明木然的走出病房,“陈妈,麻烦你照顾下我爸。” 说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向门口。 路过了谁,经过了谁,听见了谁,柏欧明一概不知,他回到自己和冀潇然租住的房屋,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带走了冀潇然的大部分遗物。 地上,散落着几本书籍和一些CD,柏欧明看见Nirvana的《Nevermind》——这是他送给冀潇然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弯腰捡起,柏欧明把CD使劲按在胸口,直到渗出鲜血,才感到CD盒四角带来的刺痛。麻木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铺天盖地的压抑让他难以呼吸。 ’潇然‘柏欧明在心里最后一次喊出这个熟悉名字,那个鲜活的身影却再也不能有所回应。愧疚的爱将心脏划成碎片,柏欧明痛苦的蜷缩着身体,再一次泪流满面。 几天后,冀潇然的葬礼,从国外归来的父母办的很简单,甚至没有邀请一个同学。树林阴影里,柏欧明远远看着,几日的突变,已经夺走了他眼中原本的神采。 转身,离开,柏欧明以为自己不会再疼痛,却仍不忍心看冀潇然的身体被推进火里。带着歉疚,带着自责,柏欧明离开的脚步格外沉重,他还有重病的父亲要照顾,还有整个柏家企业等着他支撑。他要报复,为父亲和爱人报仇,尽管父亲已经千般嘱咐不要与苏家为敌,但即使粉身碎骨,这份恨他都要让苏家加倍的偿还,这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仇恨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由于上一次突发心脏病的严重影响,柏佑以后的身体状况一直堪忧,勉强维持着撑过一年,终于在又一次的抢救中没能睁开眼睛。 柏欧明在柏佑的葬礼后一个人只身前往美国攻读心理,据说期间参加过射击、格斗等多种短期训练。一年后,柏欧明正式接管博途,博途在黑白两道迅速崛起,成为Z市排名前几的娱乐公司之一。 另一方面,缅甸境内,一个神秘的新锐力量正在秘密壮大。 第二十四章:摊牌 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柏欧明将子弹上膛,一步步走向苏扬,记忆再一次提醒他身上肩负的仇恨。血债血还,现在的柏欧明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无力少年,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去摧毁,摧毁眼前人铸造起的改变他一生的仇恨。’苏扬为什么要对冀潇然下手?‘脑中疑问停留在第一次和小钉见到柏欧明的场景’柏欧明的父亲柏佑一度想漂白自己的公司,是苏扬的主意去除的草‘如梦初醒,苏扬幡然醒悟,他知道柏欧明的父亲对他十分疼爱,如果是柏欧明出事,柏佑一定会找苏家来拼命。警告只为了让柏佑以后老实,所以他们从柏佑儿子的情人入手,解决一个无辜的路人,冀潇然的死活对苏家没有一丁点影响。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酒吧碰到的男人也是安排好的,他完全无知的走进苏扬的圈套,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苏扬的身体里重生,以前从不相信的因果报应,似乎以最极端的形式呈献——因为苏扬杀了冀潇然,所以冀潇然在苏扬的身体里得以重生,因为冀潇然对柏欧明的背叛,现在只能在罪人的身体里承受柏欧明的仇恨。抬眼,对上柏欧明寒极的双眼,苏扬的声音已经颤抖。“所以你并不恨冀潇然,还要拿苏扬的命来给他陪葬?你不介意他的背叛,还愿为这个人双手沾满鲜血?” 无数次碰面,冀潇然的灵魂面对着柏欧明忏悔,曾经迷了心窍的出轨,是冀潇然这一生最大的悔恨。皱起眉,冀潇然是柏欧明心里不能触碰的一道伤。因为柏家与黑道的战争,他无辜的丧命于此,只为他是他柏欧明的情人,就被残忍的剥夺生命。直至到死,冀潇然都被苏家用最残忍的方式利用——和男人裸身死于意外的诋毁,是柏欧明无法原谅的侮辱。“你没有资格提他!” 咬紧牙关,枪口抵在苏扬的额头,眼神对视,两个人只有一臂之宽的距离。毫无预料的,苏扬勾起嘴角,纵使生命已危在旦夕,也比不上柏欧明的谅解。幸福的笑着,眼泪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苏扬看着眼前的柏欧明,第一次可以抛开内疚直视。“欧明,我是潇然啊,等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能对你说出这件事。” 止不住的眼泪掉下来,想到之前的种种,终于知道真相的自己,满是辛酸。“苏扬,你这疯子。” 与苏扬的激动不同,柏欧明没有半点动摇,复仇的执念已经贯穿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只需指尖的一个小小发力,他就可以完成多年的夙愿。没有惊慌,冀潇然绝不会在面对着柏欧明感到惊慌。伸手握住柏欧明举枪的手,明显感到对方为之一动——他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动作而促使柏欧明提前开枪,但他不怕,只要对方还是那个他熟悉柏欧明,体内的冀潇然就不害怕。“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我也知道这是最烂的时机,但这是事实,我没有死,我在苏扬的体内重生了,死去的人是苏扬。” 警惕的看着苏扬,柏欧明的精神没有一丝放松,他见到的苏扬是和之前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相信这天方夜谭的说辞。挑起嘴角冷笑一下,柏欧明嘲讽,“没想到三少爷你,这么怕死。” “第一次牵手是图书馆,你考试查资料,我在睡觉,我们在长桌下面拉手;第一次接吻是空手道馆,我抱怨你总让我去找你,在更衣室里偷吻了你;第一次做爱是在我家,你为我庆祝生日,我许愿我最想得到的礼物,是你;《Nevermind》,你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听了太多次太大声,导致耳朵发炎,为此你帮我帮我上了一个学期的听力课;第一次情人节,我们在你家跳舞,我说探戈的舞步真俗套,你说那是你父母跳的第一支舞;第一次……” “够了!” 苏扬要调查冀潇然的事,简直易如反掌,不然他不会从冀潇然身上下手。可刚才苏扬说的事,是只有他和冀潇然才有的记忆,他们不曾对别人说起,因为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急促的呼吸,柏欧明的脑子很乱,那些被封存在心底的记忆被人翻出来,就像再一次撕开已经愈合的伤口。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些他和冀潇然的记忆却从苏扬的嘴里被说出,柏欧明如同受到极大的侮辱。“我现在就杀了你!” 柏欧明咆哮道。但如果,如果,如果眼前的’苏扬‘说的是真的呢?举枪的手突然开始剧烈发抖,他怎么可能对着冀潇然开枪。“欧明,最后的雪夜,你对我说,我会后悔的,你说的对,现在的我,真的非常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可死都不会活在苏扬的身体里,这是我对你背叛所该受的罪。” 看着面前痛苦的柏欧明,苏扬已经满脸是泪,他明白柏欧明此时的纠结,如同自己刚刚知道苏扬以前的所作所为。或许,最大的赢家是苏扬,他用自己的肉体铸造了柏欧明和冀潇然最残酷的牢笼,只要苏扬寄生在这张脸、这个身体,柏欧明就永远不能坦然面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潇然,潇然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的遗体被火化。” 再一次,柏欧明仿佛变回五年前那个无措的自己,他用了五年时间让自己相信冀潇然死了,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甚至可以微笑着面对苏家的凶手。可现在,那张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的面孔告诉自己他是冀潇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这样的逆转让他不能承受。混乱了,所有的理智被一一击溃,柏欧明想起和第一次见面时苏扬眼里那抹忧伤,想起苏扬紧张时抚摸把手的小动作,想起他看自己时逃避的目光,想起他听到《∫Mells Like Teen Spirit》时笃定地说’最喜欢‘,想起他不顾自己的拼命救他,想起他在生病时的照顾,他看见冀潇然的影子没错,所以他对他有了一点改观,甚至生出些不忍,但那个人又怎么能是潇然呢?看着他躺在病床只想着报复,在越南设局要杀他,如果那人真是潇然,自己居然差点就要了他的命。脑中回想着和苏扬接触的一幕幕,复杂的情感将柏欧明淹没,如果冀潇然真的没死,如果他还活着,柏欧明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的眼前已经变得模糊。“欧明。” 看着眼神越来越涣散的柏欧明,苏扬知道突然让他接受这个事实非常困难,这是一个最糟糕的时机,如果并非亲身经历,他自己也不能相信。“别靠近我。” 柏欧明不敢去看苏扬的眼睛,他怕在这张陌生的面孔上,看见他熟悉的目光,他需要时间想一想,现在的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没再说话,苏扬站在原地,看着柏欧明一个人离开的背影。 第二十五章:时间 回来以后,柏欧明一直没和苏扬联系,苏扬也不着急。接受真相需要一个过程,自己尚且如此,柏欧明更是。 之前的事故居然是苏家动的手脚,虽然原来的苏扬已经不在,但心里埋下这个梗,和苏家人的相处也难免芥蒂,有些事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再想装糊涂,都是枉然。 打电话给小钉,之前苏扬对柏家做的事,小钉是知道的,佯装着想起来点什么似得试图回忆,苏扬从小钉那里打探出柏欧明没有说出口的详情。原来酒吧碰到的老练男人是苏扬安排好的,伤了柏欧明必然激起柏佑和苏家的决裂,转向让柏佑看着儿子悲痛欲绝,怪不得苏扬会因为这件事在道上树立威信,对不相关无辜人士的残忍和冷血,以前的苏扬做的有够极端,握紧双手,苏扬第一次感到这双手沾满了怎样的罪恶。 怨恨?苏扬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即便车祸的事是遭人算计,但在那之前经不住诱惑的出轨,是不容抹去的事实。重生后的一切很痛苦,但想着柏欧明并没有为自己的不忠而怨恨自己,苏扬突然有点庆幸,毕竟自己还活着,如果能以此抵消对柏欧明的背叛,也算扯平。 身陷同一片泥潭,没有所谓拖累与不拖累,同样染上黑色的色彩,是不是这下可以,重头相爱? 叹一口气,苏扬突然很想念柏欧明,即使真相如此扭曲逆转,仍止不住思念。冀潇然也好,苏扬也好,只要是这个灵魂、这颗心,都中了叫作柏欧明的蛊。 沉默着走出办公室,门口的秘书正专心看着电脑屏幕,网络视频转播着昨天的音乐颁奖礼,镜头特写,正对着笑着走上颁奖台的漠臣。 心里漏了一拍,苏扬注视着屏幕,才想起漠臣的存在。是的,柏欧明身边现在有了漠臣,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冀潇然,五年的时间,早已将彼此推上新的生活轨道。 屏幕上,漠臣笑的很灿烂,帅气的面孔,时尚的造型,漠臣接过奖杯立刻引起现场粉丝的阵阵尖叫。 不知是不是故意,导播此时将镜头切到场下观众席中的柏欧明,漠臣和高层深夜密会的消息曾经火过一阵,这样的镜头安排,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博取更多的收视率。 柏欧明安静看着台上颁奖礼,修身西装的剪裁,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适时的鼓掌,文雅的举止,他在一排娱乐公司老总和赞助商代表席里十分打眼。 漠臣致获奖感言时,特别感谢了自己的公司,目光喜悦的投向柏欧明的方向,柏欧明回以温和的笑容。屏幕上,柏欧明和漠臣的脸分处画面两侧,两个都十分耀眼的人物,看起来那么般配。 “啊,苏总,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听见你出来。” 发现苏扬正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秘书慌忙的关了视频站起来,上班时偷懒还被老板发现,实在是极大的失误。 突然中断的画面,让苏扬回过神来,看着满脸惊慌的秘书,什么都没说,慢慢走出门去。 人真是有趣的动物,坐在车上,苏扬这样想。 以前,苏扬见到漠臣会产生巨大的怨恨,因为那时不能告诉柏欧明真相,所以他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在漠臣身上。气他运气太好,怨他在没有自己竞争的时候出现,所以他有机会站在柏欧明身边,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可现在,当一切大白于天下,苏扬突然意识到,横在他和柏欧明之间的不是漠臣,而是时间,那是一把比情人更锋利的利剑,在他成为植物人昏迷的5年里,柏欧明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转个弯,车子驶入博途娱乐前面的停车场,这是苏扬以前常来的地方,他在这里默默等过柏欧明很多次,今天的心情却大不一样。 如果柏欧明已经不再爱他,如果用冀潇然的身份还输给了漠臣,现在的苏扬不敢想,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输不起。自己还停留在原来的感情,柏欧明却从5年前就开始走远,比起真相,更可怕的是时间。 站在楼下,苏扬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就看见柏欧明从电梯里走出来。 见到苏扬的柏欧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神色,走到苏扬面前。 “怎么在这儿?来找我么?” 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知道真相后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柏欧明看着眼前的苏扬,想着他是冀潇然的事实,心情仍有些复杂。 “在这边有事,顺便来看你在不在。” 看着柏欧明柔和的目光,这是他成为苏扬后,柏欧明第一次这样看他。有些贪婪的望回去,苏扬在这一刻知道,无论自己是否愿意,在谁爱谁先死的感情上,他都是输家。 “之前一直在出差,所以没来的及联系你。” 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柏欧明只知道他不想苏扬误会,即便对着这张脸仍感到尴尬,但对于苏扬是冀潇然的事,他在心里已相信了大半。 他认得冀潇然的眼神,更不用说那些数不清的小动作,加上只属于彼此之间的记忆,尽管外在已完全不同,但内在的感觉,不会变。 “既然来了,上来坐坐吧。” 时隔这么长时间,身份如此大的转变,面对着苏扬的脸,总感到有东西横在中间。柏欧明不想表现的太生疏,又似乎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以后两个人如何相处,需要时间摸索。 “我看你刚出来,是不是要出去办事?如果你有事,我可以改天来找你。” 不自觉地客气,想要亲近,却反倒推拒的更远,如同站在玻璃的两端,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却无法触碰的到对方的温度。 “哦……不是很急的事,先上去吧。” 微微迟疑了一下,柏欧明看一下手表,还是示意苏扬上楼。 没有再说什么,苏扬迈开步子,两人一起走进博途办公楼大厅。 “欧明!” 刚要进电梯,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墨镜星味十足的漠臣跳下保姆车,一身超炫的行头似乎是刚赶完通告。 “哦,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事了,我是漠臣。” 看见柏欧明身旁的苏扬,漠臣摘下墨镜伸出手。礼貌的举止,阳光的笑容,即使是不喜欢他的人,也不能拒绝。 “哪里,不打扰,您好,我是苏扬。” 礼貌的回应,漠臣似乎是苏扬绕不开的坎,每次见柏欧明总会碰到他,又或许这已经间接证明,漠臣和柏欧明的关系有多亲密? “晚上六点半和陈总吃饭你可千万别迟到。” 转向柏欧明,漠臣提醒道。 迅速看了一眼苏扬,柏欧明回答的有些尴尬,“我知道。” 六点半的饭局,现在五点四十,已经没有时间。 “我们已经聊完了,我也该走了,你们有事先忙。” 礼貌的告别,苏扬转过身。又一次,他在漠臣的面前选择离开,不是他不想争取,只是他现在没有资格,柏欧明的正牌恋人是漠臣,他不想柏欧明尴尬,更不想自己难堪,于是在知道柏欧明的选择前,他只有离开。 “苏扬!” 柏欧明拉住他,身旁的漠臣有一丝惊讶。 “明天10点我去找你。” “好。” 苏扬答应,他和柏欧明需要谈谈,只可惜到目前为止,没有时间,这是他和柏欧明的事,不需要有其他人在场,苏扬已经等了快一年,再多一个晚上,他不介意多等。 “快走吧,欧明,不然来不及了。” 看见苏扬走远,漠臣去牵柏欧明的手指,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苏扬,上一次,柏欧明正是为了救这个人,而在彩排现场受伤。 目送苏扬离开,柏欧明迟迟没有收回目光,和冀潇然的相处不应该如此,那个让自己5年都不曾忘掉的人,不应该如此。 第二天一早,苏扬刚到公司,柏欧明已经等在门口。 “我们谈谈。” 直截了当的表明来意,柏欧明邀苏扬上车,车子驶向A大的方向,苏扬觉得柏欧明似乎是想带他回趟学校。 “还记得这儿么?” 车停在路边,A大的西门相较其他大门有些偏远,但对于那时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两人来说,西门却是他们每天进出最多的地方。 “当然,光头门卫最讨厌。” A大对于进出校内的人员管理很严,出入必须携带学生卡,否则就要由带证件的同学认领。 “我为此跑过很多路。” 笑一下,柏欧明回想起自己给冀潇然送学生证的场景,西门的光头警卫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情,冀潇然被他拦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柏欧明来解围。 敲窗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回忆,一个老大爷正站在柏欧明一侧的窗外。 “不好意思年轻人,能不能麻烦你把车稍微倒倒,我的车推不进去。” 苏扬认识这位老者,是A大门口最有名的沈记烤串,价格便宜,味道又好,所以每天都会有大批学生排队购买。以前就听说他在这儿摆摊多年,没想到5年过去,这个摊位依然存在。 “行,我马上移,不好意思占了您的地儿。” 发动车子,柏欧明开始倒车。大学时候的冀潇然和柏欧明也常来这里吃东西,冀潇然最喜欢这里的烤鸡腿,柏欧明就每天上完晚课买给他当夜宵。那时的两人都很单纯,在这里大吃一顿烤串,也会觉得很满足。 “谢谢,小伙子。” 看着老大爷把摊支好,苏扬的思绪也飘回到过去。现在不是饭点,大部分学生还没有下课,只有一两个逃课的学生坐在摊位前。老大爷开心的招呼着自己的顾客,早已布满皱纹的眼睛露出快乐的神采。 “你怎么回事啊,我衣服都脏了。” 一对小情侣骑着单车从校园里出来,女孩子拍着裙子,看样子是被轮子带起的污渍弄脏了裙摆——校园里的男生流行把山地车后挡泥板去掉,因为觉得这样看起来很酷。 苏扬想起自己也为同样的原因抱怨过柏欧明弄脏了他的牛仔裤,为此柏欧明帮他写了一周的英语作业。 毫无察觉的笑一下,苏扬注视着眼前的小情侣,看他们别别扭扭的坐下,一个陪笑脸,一个生气,仿佛变回到5年前的自己,一切场景都那么熟悉。 就在这个摊位上,他和柏欧明无数次讨论过自己未来,他们说要变的很有钱,不靠父母支持,闯出一片天地。买洋房,买豪车,指挥别人,强大阔气。如今,他们真的成了梦想中的自己,只是用另一种途径实现的梦想,并不快乐。 5年前,骑着百元单车的他们那么幸福,如今,他们坐在百万的豪车里,怀念过去。 番外:片段 片段一: 两个人站在操场的时候,阳光很大,盛夏里白色的日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热气呼呼的从地面窜上小腿,让憋在运动鞋里的脚丫焖的发热。 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冀潇然顶着烈日正在赌气,不自觉地蹙起眉头,高温烈日下的胸口阵阵起伏——他在生自己的气,他只能生自己的气。 “现在可以说了么?” 四下环顾了一圈空旷的操场,四百米标准跑道上没有半个人影,柏欧明感到自己肚子正咕噜咕噜乱叫,谁会在7月盛夏的大中午跑来操场呢。 微微握起拳头,冀潇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不知道是不是气温过高的原因,他生涩的吞下口没什么口水含量的唾沫,喉咙没有感到半分湿润。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挑起的嘴角,柏欧明笑的有些无奈,眼下的情况有些怪异,但既然决定跟着来,就不能莫名奇妙的跑去吃饭。’咕噜‘一声再一次听到自己肠胃的抗议,柏欧明饿到智能可怜巴巴的垂下眉角。 拳头握的更紧些,冀潇然看着一脸笑容的柏欧明感到更加恼火,与额头布满汗水的自己不同,柏欧明站在阳光里似乎还很清爽,挑起的嘴角勾起45°优美的弧度,灿烂的程度甚至可以直逼正午的光线。 “不是有话要说么?现在还不行么?” 再也坚持不住的肠胃似乎要发动全面革命,面部肌肉支撑不住表情垮下来,柏欧明耷拉着眼角,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礼貌的弧度,询问。 “我喜欢你!” 似乎动用了全身能量,冀潇然在烈日烘烤下的第十八分钟终于憋出4个音节,字字清晰,气如山河,等待被审判般定在原地,冀潇然满脸摆出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神情。 萎靡的眉毛上挑起5度,将近二十分钟的等待果然有些意外的结果。接收、消化,分字理解,暴热的脑袋带着点蒙,总算反应出这是一次表白。 微微点头,柏欧明把嘴角上的弧度放大些,对着冀潇然礼貌的回答:“我知道了,谢谢,还有别的事么?如果没有,我先去吃饭了。” 被表白的事从小学到大学从没间断过,即使同性好感,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揉揉已经饿抽的胃,只有饥饿的时候才知道饭的珍贵,早上起晚匆匆赶到学校,错过了早点的胃里连一点食物残渣都不剩。 “你就这样走了!” 看见柏欧明转身离开,原本杵在地上当柱子的冀潇然瞬间暴怒起来,这可是他冀潇然从小到大第一次拨开面子表白,这小子居然听了转身就走,理由还是无法原谅的要去吃饭? “抱歉,我真的很饿。” 柏欧明原本也不想如此失礼,但吃饭比天大,当作为一个人连基本的填饱肚子都满足不了的时候,谈礼仪的高尚都是扯蛋。 “喂,我让你站住!我叫你呢。” 三步并两步的冲了上去,眼前的人似乎真没有停下的意思。为等到他,苏扬已经在他宿舍的教室守了一个星期,直到学生会例会他才将近中午姗姗来迟。下了这么大辛苦,只为说一句话,而对方居然还不买他这个校园风云人物的账,骄傲如冀潇然,当然承受不来。 “你小子也太狂妄了,以为你是谁啊!” 一个重拳挥过去,冀潇然对准柏欧明的下巴,适合杀不可辱,就算是自己朝思暮想了一周多的人,也不能逾越他忍耐的限度。 ’啪‘一声,加满全力的拳头轻易落在掌心里,随意的表情,轻松的力度,完全如同大人对付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你确定你是用这种方式和我表白?” 嘴角依然挂着灿烂的笑容,眼里却没有半分挑衅,柏欧明接下冀潇然的拳头,转过脸和他对视。 皱起眉,冀潇然居然忘了这家伙是跆拳道社主力,他是一周前的校级跆拳道比赛上看见他的,正是他当时一个充满力与美的后旋踢,彻底让冀潇然沦陷。 带着力道的收回拳头,冀潇然不满柏欧明对自己的无视,但刚才那一下阻挡,又让他折服于他的气概。带着狠劲的瞪回柏欧明,冀潇然发现居然连这个人的烂脾气,都对自己有着吸引。 笑一下,柏欧明对冀潇然的’粗鲁‘不甚在意,看着那束恨不得把自己剜肉剥骨的强烈眼神,这个人似乎还有点意思。 “你知道我是谁么?” 挑衅的看着柏欧明,这个家伙总一副随和的样子,但在他看来,这明显就是漫不经心,好学生大概都有这种自命清高的讨厌性情,两只耳朵长在天上,别人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冀潇然”没有一丝犹豫,柏欧明脱口而出,看着面前人立刻皱起眉头,不自觉地又笑了笑——现在还有人习惯把情绪直接摆在脸上么? “你知道我?” “刚才你说的。” 冀潇然想的没错,柏欧明确实’两耳不闻窗外事‘,看似是校园活动的积极分子,其实是个性散漫的自由学生,仗着一个好头脑,很多事都是临阵磨枪。 沉默,冀潇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作,毕竟来主动找人的是自己,被拒绝后气急败坏的离开,不是他的作风。 “那你也听清了我为什么来找你?” 故意挺直腰板,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的举动落在柏欧明眼里完全一副孩子气。 “听到了。” 禁不住嘴角挑高几分,柏欧明觉得眼前的人很有意思,与以往遇到的各类同学不同,冀潇然身上有单纯到直白的别扭与任性,他一向不喜欢和太复杂的人打交道,尽管周围人总觉得他高深莫测,但其实心底里,柏欧明十分简单。 “然后呢?你居然要去吃饭!” 不可思议的表情,冀潇然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写在脸上。 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柏欧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我现在真的很饿,所以想先去吃饭。” 忍不住逗逗他,柏欧明很少对别人使坏点子,但平时的温和是因为他懒,并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心力。 “吃饭?!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说话,你怎么也要有个表态对不对。” 明明心里生气,又碍于对方不能发作,冀潇然喘着粗气,像极了一只进入倒计时的炸弹。 笑容扩大到露出牙齿,柏欧明低头努力调整着表情,假装淡定的抬起头,“我知道啊,所以我说先去吃饭。” “可你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说完话,冀潇然的表情一愣。 挑高眉,柏欧明等待着冀潇然的’顿悟‘。这个家伙有点急,但还不至于笨,如果以后能多接触,说不定会有更有趣的发现。 眼神柔和下来,柏欧明露出灿烂的笑容。 “冀潇然,我现在真的很饿,先去吃饭,待会再说,你看行么?” 有些困惑,柏欧明真是个怪人,冀潇然在心里想。这,难道算是表白成功了?可他也没有说’行‘啊。眨眨眼睛,困惑的眼神仍没退去,但面对别人的挑战,他冀潇然从来没怕过。 “去西门吃饭吧,比较近,我陪你去。” 最后四个字,冀潇然说的格外加重,柏欧明没有拒绝,只是嘴角的弧度很久没有落下。 “我从早上就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谁让你不说清楚。” “还有比’先去吃饭‘更清楚的表达么?” “……”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校际跆拳道比赛。” “那你还敢用拳打我。” “……” “为什么选在操场,那么热,中午连个鬼影都没有。” “方便把你埋了。” “……” “你还真是嘴上不肯服输。” “谁说你赢了。” “好吧,好吧,准备吃点什么……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牛肉煲。” “在哪?” “南门。” “可我们现在往西走。” “所以在西门食堂随便吃点就行了。 “现在食堂哪儿还有好菜啊。” “要不吃沈记烤串?” “那一家是很好吃。” “那就决定吃烤串吧。” “定了。” …… 片段二: 前一天夜里下过雨的天空很蓝,湿润的空气在明朗天地间清新舒适,路边的草地还挂着残留的细碎水珠,阳光一照,亮亮的一片。 老自习室里早已坐满了人,九点刚过的时间,却已经开始备考的阶段。 一排排书架旁的长桌间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偶尔间杂着纸张翻过的声响,让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的将脚步收敛。 打了一个大大的无声哈欠,冀潇然从两本叠放的大部头书籍上立起脑袋,下巴抵在’年度水利年鉴‘的四个烫金大字上,无聚焦的瞳孔放射出惺忪的眼神。 转头,身旁的柏欧明正在看书,他总是很认真,虽然时间仅限于在图书馆的几个小时。眨巴着眼睛呆呆看了他几秒钟,没睡醒的茫然表情还挂在脸上,这是他陪柏欧明来复习的第四个早上,这个数字已经突破了他总共来图书馆次数的一半。 找了个笔记本垫在头下,硬皮精装书的封面总是硬到让人发指的地步,在手肘上蹭了蹭自己发麻的下巴,冀潇然决定再睡一觉。 感到手指落在头发上揉了揉,冀潇然转头对上柏欧明温暖的笑,’很无聊?‘柏欧明用口型对他说,张合的嘴唇间能看见他漂亮的牙齿。 缓慢的眨了眨眼,冀潇然将整个侧脸贴在书上,他困倦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只觉得柏欧明的样子真好看,他喜欢他看认真的看书,喜欢看他读书时戴着眼镜,他喜欢他的笑容,他的什么他都喜欢。 不期然的笑起来,这是他和柏欧明开始正式交往的第一个星期,他最讨厌的地方是图书馆,可和柏欧明在一起的时间他并不无聊。 宠溺的笑一笑,冀潇然一脸睡意和周围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柏欧明的手从他的头顶滑下来,顺着T恤下裸露的手臂一直延到垂在两侧的手掌,相对,握住,十指相扣,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次牵手。 惊讶的神色,划破朦胧的睡意,让冀潇然的眼睛突然一亮。 柏欧明看在眼里笑一笑,握紧的手掌并没有松开。 这里是在图书馆,一个刻板好学生聚集的地方,周围每个座位都坐满了奋笔疾书的学生,只要他们稍一抬眼就能发现两个男生相扣的手掌。 冀潇然的脑袋再次立起来,两个人交往他总是刻意保持低调,柏欧明是校园的风云人物,老师同学眼里的优秀代表,所以他总是刻意保持两人在大家面前的举止,他喜欢柏欧明作为好学生在学校里的优秀,他只喜欢柏欧明这一个好学生的优秀。 “睡吧,这样就不无聊了。” 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对冀潇然继续做口型,握紧的手心却微微用力。’我在这儿呢‘如同传达出这样的信息,柏欧明笑着,用一只右手继续看书,左边牵着的手保持不动。 冀潇然能够感受到柏欧明手掌的温度,不过冷也不过热,不太干燥也不太湿润,不太柔软也不太粗糙,修长的手指,宽大的掌心,这样的牵手让他发自心底里喜欢。 露出小狗般听话的眼神,冀潇然迷恋的看着柏欧明的侧脸,自觉的按照他的话做,贴上笔记本封皮的脸感到一丝凉意,才发现自己居然脸红了。 喜欢的吧,发自心底里喜欢,握在一起的手微微用力,能感到那边如同回应般的紧握。不出声的笑起来,冀潇然转过脸去,在坐满学生的自习室里,悄悄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窗外明媚的阳光看多了让人眼睛发晕,冀潇然缓缓闭上眼睛,第一次感到涨满了整个心脏的甜蜜。’或许这就是恋爱吧‘睡着前冀潇然迷迷糊糊的冒出这个念头,在经历过形形色色的各色伴侣之后,十九岁的冀潇然第一次这样想。 片段三: “学长这么早就走了?” “今天没有特训辅导么?” “刚才那计后旋踢真是太厉害了。” “我们这次铁定又是第一了。” …… “今天有事先走了,不好意思啊,下周见。” …… 收拾起毛巾水壶向更衣室走去,刚才在场边的冀潇然已经等得不耐烦,看他拖着背包气鼓鼓的离开,下课他直接来找自己吃饭,果然是让他等太久了。 推门,抬头,正对上满脸阴霾的冀潇然的脸。 “你怎么到这儿了,我以外你先走了,正准备去找你。” 什么都没说的直接揪起柏欧明的领子,还没换下的跆拳道服立刻又进入对战状态。 “怎么了潇然?” 觉得眼前的冀潇然不太对劲,柏欧明用右手抚在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等你,要不然你退队吧。” 一头扎进柏欧明的胸口,冀潇然发觉自己对柏欧明这几日越发依恋,以前总是别人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现在对于如何和柏欧明相处,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定经验都没有。 笑出声,冀潇然总有这样特别小孩般任性的时候,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柏欧明知道冀潇然有些洁癖的习惯,“好了,是我不对,那就退队吧,反正我也懒得参加这些无聊的社团活动。先放开一下,我这一身汗,换完衣服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想吃什么随你,我买单,行吧。” “不,不能退。” 冀潇然不放手,他并不讨厌柏欧明的汗水,每次看着道场上腾起的身影,他都知道无论看多少遍,自己仍会被这个人吸引。 猛的抬起头,冀潇然直视上柏欧明的眼睛,柏欧明的眼睛亮亮的,每次都有耀眼却不刺眼的神采。 “我想吻你。” 没等柏欧明反应,冀潇然已经覆上他的唇,在这方面冀潇然远比柏欧明要有经验,他一遍遍的去描摹体会,确认这就是自己爱在心里的人。 搂住冀潇然的腰,柏欧明感受到冀潇然的急切,总是宠溺他的,甚至连他无厘头的任性也一起,挡在身后的门来不及锁,如果有人这时突然推门进来,就将目睹激吻中的一切。 不管了,柏欧明来不起顾及太多,只要冀潇然开心就够了,哪怕赔上周围人的惊异,也没什么大不了。 拖住后脑,柏欧明将冀潇然向自己压的更紧,位置变化的夺回主动,这个心急的冀潇然居然比自己更早了一步。 微微分开,冀潇然有些茫然的看着近在迟尺的柏欧明,对方的主动是他从未预料的,更甚者他纯熟的吻技,让自己意料之外的惊喜。 “下次这种事应该我主动吧。” 看着气喘的冀潇然满脸疑惑,柏欧明勾起嘴角笑的好看。这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次接吻,尽管不是彼此初吻,却足以让两个有经验的人如此激动。 微微调整呼吸,柏欧明感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他控制不了自己心中那股强烈的快乐,冀潇然是他交往的第一个同性恋人,却带给他以往所有恋人无法比拟的悸动。 没有犹豫,两个人开始了第二轮冗长的激吻,不在乎是否恰当的场所,抛开了其他所有的杂念,两个人专心致志的彼此拥吻,体会着恋爱中本能的快乐。 片段四: 柏佑去世后的第二年,柏欧明从美国归来,正式担任博途娱乐董事长一职。 ’当当当‘,陈轩推开了柏欧明的办公室门,他是柏欧明大学时代唯一保持着联系的同学。 “作曲那边已经谈好了,制作班底也定的差不多,明天和顾总一起吃个饭?” 毕业以后,陈轩进入博途工作,知道柏佑董事长两年前死于心脏病突发,加上之前和柏欧明关系不错,任职期间一直尽心尽职。 手里签字的笔顿一下,柏欧明抬起头,“约后天吧。” “你……” 刚要开口,门外敲门声打断了陈轩的话,漠臣推门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张样碟,看见陈轩在场漠臣走的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来到柏欧明桌前,“欧明,这个你要不要听一下,是我这次专辑的主打歌。” “不用了,刘总监听过么,他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这样定吧。” 盯在文件上的目光没有移开,柏欧明快速浏览着条款内容,在签字处签上名字。 “还有事么?” 伸手拿起另一个份文件,柏欧明在翻页的间隙抬头看向漠臣。 “哦,没有了,那您忙吧。” 有些尴尬的拿回CD,漠臣沉默着离开,临走关门前,眼神落在工作的柏欧明身上,眼底闪现过一丝落寞。 关门,离开,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陈轩叹了口气。 “你何必这样呢,他喜欢你的。” 肯定句,陈轩看向门口,又回到面前柏欧明,后者正合上文件,将文件夹推到一边。 “我知道。” 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柏欧明的声音简单而直白。 “那你还么对他。” 沉默,柏欧明没有回答。 “潇然他已经死了。” 冀潇然的意外,已经过去三年,这句话陈轩和柏欧明说了无数次,每一次柏欧明都选择逃避。 “我知道。” 良久,柏欧明的谈谈的说,以前他总是拒绝别人提起这件事,以为不提,就能忘记。可听得太多,柏欧明开始麻木,他开始接受这件事,明白冀潇然再也回不来。 “可你还要生活,欧明,知道了不代表没事了,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三年,已经够久了,你还不能忘掉么。” “为什么要忘掉。” 抬起眼,柏欧明对上陈轩的目光,“冀潇然死了我知道的,至于怎么选择生活是我的事,你让我相信冀潇然死了,我承认了,还要怎么样。” 固执的眼神,陈轩有些无奈,叹口气摇了摇头,陈轩知道每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行了,你自己的事看着办吧,漠臣是这一批新人里最突出的,其他几个公司也盯着呢,人家都已经为了你从美国跑到国内,没有感情也该有感动吧。” 柏欧明对漠臣的冷漠,让陈轩这个外人都有些看不下眼,自从那次意外以后柏,欧明就像变了个人,陈轩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柏欧明不是同一个人。 “把他捧红,不计成本。” 陈轩临出门,柏欧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头看过去,柏欧明背着脸看向窗外,此时的夕阳正是火红。 ’还是会心软的吧。‘叹了口气,陈轩一直不明白柏欧明为要这样难为自己,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命定的结果,再做挣扎都是枉然,何必抗衡着抵不过的时间,到头来受伤的仍是自己。 明天是冀潇然的忌日,柏欧明总是在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也怪漠臣选错时机。推掉一切工作跑去那片偏远的墓地,是柏欧明从留学起就每年回国一次的唯一理由。 冀潇然么,印象中那个人的影像早已模糊不清,陈轩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将门关好。 第二十六章:复得 在沈记烤串吃了东西,记忆中的味道,却不复当年的美味,不是东西变了,不是人变了,是时间变了,牵连着一切的评价标准,都变了。 沉默的吃着,苏扬瞥了眼身边的柏欧明,后者也默默的吃着,想必也在落寞于同样的问题。 “来,年轻人,喝点什么。” 刚腾出手的老板笑呵呵的走到苏扬身边,这家店还维持着以前的风格,饮料是老式玻璃瓶的碳酸饮料。可乐、橙汁,味道不怎么好,却十分有特色。 “两个橙汁。” 没有多想,苏扬脱口而出,转过头,才发现柏欧明愣愣的看着自己。 “你还记得。” 闷闷的声音,柏欧明有些感动。 记得两人第一次到这家店吃东西的时候,冀潇然举着手要可乐,柏欧明却拿着两瓶橙汁,说’可乐哪儿没有,更何况这种味道也不好,喝橙汁吧,怀念一下小时候的味道。‘从此,尽管故意摆出满脸不乐意,冀潇然还是会乖乖陪他点橙汁,一定要摆出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让柏欧明每次都忍俊不禁。 恍然,苏扬也记起曾经的故事,挑起的嘴角有点苦涩。5年对于别人或许是段长旅,可之于躺在医院植物人的他其实从未改变,他还停留在5年前的记忆,时间改写了别人,唯独遗漏了他,他站在5年空白的另一边,怎么可能忘记。 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柏欧明付了钱,两人草草吃完便起身离开。 窗外,熟悉的环境,进进出出的却早已是不熟悉的人群,苏扬在心中感慨,那种滋味,叫无奈。 ’嗡、嗡‘手机震动打断了柏欧明准备开车的动作。 “喂,哦……不回去,我在外边办事……不用。” 简短的结束通话,苏扬不用想也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故意不去看柏欧明的眼神,至少让我们相处的时间里,不去提他,可以吧。 “要去Show吧看看么。” Show吧,两人以前常去的酒吧,酒水便宜,环境不错,最重要的是,离A大很近。 “好。” 知道柏欧明一定是想从电话的气氛里转移话题,苏扬配合的点点头,他不想柏欧明为难,和漠臣在一起不是他的错,冀潇然已经死了5年,又有什么位置是可以为无望的人保留5年的呢。 两人前往熟悉的地址,两旁拆建的建筑却不再与记忆相符,车轮碾过修路的尘土,原来A大附近最红的酒吧早已不复存在。 握在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如同被刺疼的心也紧了紧。冀潇然出事后柏欧明再也没有来过这片区域,那些充满回忆的地方,让他久久不敢触碰。 明明知道不再,却仍要执着寻找,希望它还隐藏在某个角落,希望自己记错了准确地址,柏欧明把车在原地转了又转,不愿离去。 “走吧,已经不在了。” 转过头,说话的人是苏扬,他能理解柏欧明的心情,但兜兜转转再多次,仍要面对现实,重生后,他已经遇到过太多类似的情况,没有什么东西有义务要纪念一个人的存在,世间的一切都如同匆匆流水,没有眷恋,奔涌向前。 “陪我跳支舞吧。” 车子驶出A校,苏扬认真的对柏欧明说。像是一种仪式,他和柏欧明的第一支舞是两个人过情人节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互许心愿,幸福的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现在,他决定放手,他想用同样的方式,祭奠自己的遗失的爱情。 太久了,他对柏欧明已经执着了太久,明明知道中间有无数鸿沟,以前却从没想过放手。可现在,他动摇了。故地重游都无法见证的回忆,苏扬突然觉得很累,他和柏欧明是有过最好的回忆,但坍塌的仍旧要坍塌,重建的仍旧要重建,时间推着每个人向前移动,没有谁能赖着不走。 “那去我家吧。” 柏欧明调转车头,身旁的苏扬一直望向窗外,两个人一路无话,直至车子驶入车库。 熟悉的音乐,很多事上两人的默契没有改变。苏扬记得柏欧明教他跳这支舞曲时自己一百万个不乐意,当时的宿舍很小,两个人几乎迈不开脚步,但柏欧明耐心的一步一步,告诉他这是父母当年定情的曲目。 牵起手,两人的身体第一次如此靠近,柏欧明身上熟悉的气息让苏扬沉醉,他忍不住闭起眼睛深深呼吸,想把这感觉印进骨髓,最后一次。 手指,落在柏欧明宽厚的背,他曾在这背上流泪。那时的他不认识他,他悄悄的伤心,深深的心碎,现在他知道是他,可今天之后,他们再无交集,各自生活。 心是疼的吧,闷闷的压抑,阵阵的绞痛,闭紧眼睛做深呼吸,正是因为疼的太久,所以不想再疼,要离开,是因为疼够了,为一个人的疼痛用尽之后,哪怕为此切割掉整个心脏,也不想再疼了。 一步一步,苏扬没有跳错,他已经不是那个一字开头的少年,现在的他,要用全部的集中力,跳完最后一支曲子。穿梭的岁月,流逝的年华,如果命运已注定如此,他希望以后的柏欧明能够快乐。死去的人,早已死去,残存的灵魂不用在意,生活在一个物质的世界,很抱歉那曾经的身体,早已逝去。 最后一个音节,什么样的曲目总有终结,两人维持着姿势呆站在原地,如同经过一段穿越之旅,最终落回现实。 睁开眼,万千不舍都已经做了决定,苏扬轻轻推开柏欧明,此刻就是结束。 ’啪‘一声,柏欧明握住苏扬的手腕力度很大,仿佛一眼看穿心底,柏欧明注视着苏扬。 “你是潇然。” 肯定句,柏欧明微微蹙着眉毛,神情有万千情绪,却没有半分疑惑。 “欧明……” 明明知道回不去,为什么还要如此不舍,一段美丽的过往,很庆幸与你相遇,但兜兜转转过这么多,我都愿意看清,你为什么还要执着。 “记得第一次接吻时我说过什么么?” 不愿放手,已经遗失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放手,或许柏欧明比冀潇然更死脑筋,就算曾经的见证已不复存在,握在手里的散沙,也不肯松手。从前的伤痕已刻的太深,现在再困难,也不会比那时更痛苦,就算成为恶人又能怎样,反正我们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自己。 ’下次这种事应该我主动吧‘脑中闪现出这句话,柏欧明的气息已经袭来。 一下下,一点点,柏欧明捧起苏扬的脸,带着心疼,吻的细密;一遍遍,一寸寸,曾经的绝望,意料之外,居然失而复得。 闭上眼,苏扬感受着柏欧明的气息,那么认真,那么轻柔,好像怕伤到自己般谨慎小心。 到底受过多少伤呢,在没有的我日子,心疼着,苏扬皱起眉头。一切决定在这个人面前总会无条件的屈服,无力抗拒,不能拒绝,终于伸手揽上柏欧明的脖子。 直到感到彼此手臂真切的力度,两人开始了长时间的拥吻。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个世纪,揉碎结在心脏表皮的硬茄,才能又一次真切的相爱。疼痛、愧疚、辛酸、委屈,一切的伪装都只为等一个人。现在那个人来了,终于可以抛开一些,沁出新鲜的血来。 沉沦吧,不管明天是否毁灭,不顾道德是否沦陷,只是此刻不能放手。心疼的难以呼吸,只能在彼此的气息中寻找庇护,你是我唯一的救赎,无处寄放游魂终于安定下来。 卧室里,柏欧明顺着苏扬的胸口一路吻下,停留在左腿内侧的伤口不愿离去。这是苏扬第一次为救他受的伤,他们后来的相逢正源于那里。 一遍遍,柏欧明心疼的去亲吻那些褐色的伤口,这是他给予他的,在苏扬严重失血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只计划着怎么去杀他,柏欧明感到心口的疼痛。闭上眼睛,只能用嘴唇反复亲吻,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好像只要这样,曾经狰狞的伤口才能平复,那些他心里愧疚的伤口才能愈合。 苏扬靠腹肌的力量撑起上身,他将手插进柏欧明的短发。指尖用力,苏扬迫使柏欧明抬起头看他。他不想他内疚,不要他心疼,然后不管不顾的去吻他的嘴唇。他能感到他的忧伤,他与他深深接吻,不给他想起其他的机会,在与他相处的时间里,他想给予他的,只有快乐。 翻身上去,苏扬主动去吻柏欧明的胸口,这是他曾经的敏感带,他只要他快乐,无论心理还是身体。 像一种玄秘的仪式,苏扬和柏欧明在彼此的身体相互取悦,如同疗伤,如同诉说,用最直白的完成救赎。 苏扬的身体随着柏欧明撑在他腰侧的手,升起又落下,用新的身体第一次体会着柏欧明的温度。异常生涩,却充满诱惑,苏扬感受着被刺入的疼痛,心理却莫大的满足。为了重逢,他死去又重生,为了此刻,他已经等待了5年。 5年,冗长的岁月仿佛一个世纪,长到他们历过死亡,体验过蜕变,飘荡的灵魂终于寻找到永恒的寄放处,他们安息,他们感叹。 从头到尾,苏扬一直不愿闭起双眼,确认般望着满身汗水的柏欧明,那么真切,那么飘渺,害怕转眼之间,又会是场消失的梦境。 亲吻苏扬的额头,柏欧明一直给他最深沉的回望。用手抚摸他悸动的皮肤,用吻抚平他皱起的眉角,柏欧明不厌其烦的亲吻苏扬,用行动驱走他眼底的不安,用每一下真切的律动告诉他:我在,我在…… 汗水、摩擦、战栗、悸动,柏欧明和苏扬在彼此身上一次次确认,如同永远也得不到满足…… 清晨,窗帘缝里透进的阳光,沉睡中的苏扬慢慢清醒。 猛的,睁开眼睛,不安的寻找,直到看见仍躺在眼前的柏欧明,苏扬的心才安心的柔软。 喘着粗气,调整呼吸,苏扬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睡颜不敢乱动。两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柏欧明的手环住苏扬的腰,他们的腿彼此纠缠,这样的幸福太过虚幻,以至于苏扬怕一动,就会划破梦境变成现实。 很久很久,苏扬的眼睛眨都不眨,怕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他的眼睛睁的酸疼。 慢慢的,柏欧明睁开眼睛,苏扬突然感到紧张,害怕柏欧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 四目相对,苏扬眼里有慌张的神色,柏欧明看着他笑一下,心疼的用手将他的头揽入怀里。 担心我会后悔么,擅自做决定想要离开的,一直都是你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失去你的日子,明明可以缩短的。 此刻,柏欧明的心,也是柔软的。想到之前的种种,柏欧明知道冀潇然的神经质,低头,安抚的吻就落在苏扬的眼睛上。 “你在我身边呢。” 眼睛上触感,让苏扬微微一怔,带着柏欧明气息的低语,终于让苏扬明白一切都是现实。 闭上眼,苏扬任由柏欧明亲吻自己的眼睛,头发,他抱着柏欧明的手臂微微收紧,想感受更多这个怀抱的温暖。 “你真的不在意我现在是苏扬么?” 头埋在柏欧明胸口,苏扬闷闷的问。耳边传来柏欧明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同证明他的存在。 “冀潇然也好,苏扬也好,我只知道,我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一个人。” 将柏欧明搂的更紧些,苏扬整个人缩在柏欧明的怀里不肯抬头。感动的情绪铺天盖地,苏扬觉得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回了整个世界。 第二十七章:黑色逆鳞 直到耗到下午,苏扬才从床上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饿的厉害,苏扬不知道自己会呆到什么时候,失而复得的幸福让他仍旧缺乏真实感。 从地上捡了件没撕烂的衬衫,昨天的两人都过于激动。径直走向柏欧明的冰箱,从里面选择性的挑了一袋面包和牛奶。 重新走回卧室,柏欧明靠在床头看着他,暖暖的笑,一切仿佛回到过去。 爬上床,苏扬靠向柏欧明,再一次与他接吻。这是从昨天开始的第多少次亲吻呢?多的已经数不清,但仍然觉得不够,不够。 抬头看着眼前柏欧明,记忆中的样貌没有变化,伸手抚上他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英气的眉,一切都和自己所爱的一样。19岁的冀潇然会被这张脸吸引,26岁的苏扬依旧为他沦陷,闭着眼虔诚的吻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不变的悸动,你可否知道。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伸手抚上苏扬的脸,柏欧明问的有些受伤,如果能够早一点只熬到真相,后面怎么会有在缅甸的惊险一幕。他差一点杀死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冀潇然,差一点在自己的手中再次葬送。 “开始我找过。” 苏扬想起自己打不通柏欧明手机时的失望,更记得在报纸上看到他和漠臣在一起消息时的震惊。 “你的手机号换了,而且那时,你已经和漠臣在一起。 漠臣,两个人始终绕不开的话题。无论是重逢的激动也好,旧情复燃的欲望也罢,在疯狂过不分日夜的时间,终究要回到各自的轨道。 “我会和他分手。” 惊讶的看着柏欧明,柏欧明也认真的回望,镇定的话语,平静的语调,一点都不像在说玩笑。 “可你们是有感情的。” 苏扬记得漠臣看柏欧明的眼神,那样的神情那么熟悉,如同每次在柏欧明办公楼前,悄悄注视他的自己。漠臣是爱他的,毫无疑问,他只是没想柏欧明回答的如此干脆,似乎这根本不是问题。他当然希望柏欧明选择自己,但柏欧明和漠臣相处的画面却不自觉地从脑中闪过。他们的交往是认真的,苏扬看的出,柏欧明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能和漠臣交往,绝不只是因为欲望,所以现在他对待漠臣的态度,让苏扬倍感意外。 短暂的沉默,柏欧明坐直身体。 “是的,我们是有感情的,漠臣他很好。” 轻轻叹口气,与漠臣的交往已有一年,柏欧明记得当时自己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他决定忘记冀潇然,开始新的生活。漠臣无疑是让他感动的,他为他做的牺牲,他都记在心里,于是他决定交往,尽最大努力爱他。漠臣是个好情人,这一点柏欧明自己也不能否认。 调整姿势,柏欧明抓住苏扬的手掌,十指相扣,挑起嘴角,柏欧明目光温柔的看着苏扬。 “但感情不是爱情。” 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柏欧明手里的温度让苏扬不愿意放开这只手,但为此,因为他的自私,却注定让另一个人受伤。 将皱眉的苏扬揽进怀里,柏欧明有些内疚。 “漠臣是爱我的,我知道,我也喜欢他,他有他的好,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但喜欢不是爱,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我会忍不住对他发火,做不到对他包容,这就是区别。” 想到排练场那次当着众人柏欧明对漠臣发火,同样的事,柏欧明却从未对自己做过,苏扬心里有些纠结,紧了紧握住柏欧明的手。 想起自己和漠臣的交往,柏欧明曾经也很努力的对漠臣好,给他创造惊喜,制造浪漫,不惜重金的帮助他的事业,送他喜欢的礼物。但更多时候,他会不耐烦的挂漠臣的电话,不理他发来的短信,忍不住和他吵架,或许他早就清楚这不仅仅是缺乏耐性,因为这与他曾经给冀潇然的爱,不一样。 如果冀潇然没有重生,也许自己会和漠臣一辈子,柏欧明想。在他们交往的过程中,他已经尽了全力去爱漠臣,但冀潇然回来了,那份生命中刻骨铭心的爱,让其它感情黯然失色,他不是付出的太少,而是没办法再多,他的爱已经一次性全给了冀潇然,这对漠臣不公平,但柏欧明没有办法。 “更何况和现在的我在一起,他也未必幸福。” 现在的柏欧明,不仅是博途的董事,更是黑道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分手,漠臣还可以不趟这趟浑水,继续相处,可能毁了他的事业,还只能带给他危险。 听着柏欧明的话,苏扬能理解柏欧明的想法,自己被迫陷入这泥潭,绝不希望拉更多人来送死,这是他当初推开柏欧明的理由,现在放在漠臣身上,同样适用。 “他会骂你是个混蛋。” 苏扬知道,为此柏欧明会背负起背叛的罪名,这是那个学生时代的优秀学生身上不可想象的事,但放在现在,苏扬只有感动。 “早就是了,”笑一下,柏欧明转过脸,窗帘外透进的阳光,让他的侧脸看线条十分柔和,“我并不在乎”柏欧明看向苏扬,“其实我很自私,顾及不了那么多,刚才的一切都是借口,我只是想让自己快乐,没有你我无法快乐,所以我只能对不起别人。” 微微一段,柏欧明继续道“反正已经不乏有人恨我,就算最后对不起所有人,只要有你和我一起,就够了。” “好在现在我也是只泥鳅。” 苏扬有些嘲讽的说。手掌上沾满肮脏的黑色,泥潭中不见光的生存,但只要有你在身边,下地狱也要在一起。 “就算你是个万人恨的混蛋,我也可以和你平摊劣行一半一半。” 笑着望向柏欧明,或许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道德高尚的完美恋人,但他对他的爱,比以前更甚。歧路上的他们无法回头,但如果因此只能属于彼此,就算布满荆棘的捆绑,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除了他,早已无人可爱,那么就在暗色的角落,彼此拥抱。 勾住柏欧明的脖子,苏扬主动把柏欧明的头压向自己,这个男人,他爱他,那么自私一次,又何妨。 乌黑的手双,触不到阳光,放弃原本生活的一切,只剩下彼此。一起罪恶,弃绝高尚,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守护,就算在别人眼里已狰狞不堪,依旧是我心中挚爱的珍宝。 第二十八章:黑色逆鳞2 晚上,饥肠辘辘的两人终于换好便装出去买东西,为了避免被人撞见,两人不准备开车去太远的地方,于是决定去便利店买些东西,回家自己下厨。 挑选了一家几乎没怎么进去过的便利店,柏欧明和苏扬先后进去,柏欧明在货架上挑食品,冀潇然在冰柜前看酒水,假装不认识。 结账,收银机旁边摆着一些促销小食,柏欧明不经意的瞟一眼,注意到其中有花花绿绿的棉花糖——冀潇然喜欢甜食,最让人不能理解的喜欢软绵绵的棉花糖,为此柏欧明不知道嘲笑过他多少回。明暗自笑笑,多少年没买过了,拿起两包放在桌上,“再加上这个。” “买给女朋友还是媳妇儿的?” 收银的是个没穿工装的大叔,大概是帮熟人顶班,高大的身躯,憨厚的面容,笑呵呵的望着柏欧明,一看就是爽朗的性格。 “嗯?” 一时没反应过来,掏钱的动作空了半拍。 “看你低头自个儿偷笑,不是买给女朋友就是媳妇儿,没猜错吧?” 自来熟的继续问着,大叔把东西一样样放进袋里。 “哦”不由得笑出声,柏欧明瞟一眼正疑惑看向这边的苏扬,略微调高点音量“媳妇儿。” 以前上学时,每次情人节买棉花糖也会遇到类似情况,无论是学校阿姨,还是超市大嫂,总会满笑盈盈的加一句’买给女朋友的吧。‘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可现在转眼变成媳妇儿,柏欧明自己都觉得好笑。 “瞧你乐的,看来你媳妇儿是个美人,不过你也挺端正的,就像电视里演电影的,你媳妇儿是怀孕了么?一次买这么多。” 大叔口无遮拦,瞟一眼身旁的电视剧,里面的情节正演到女主角产检,随口就冒出这么一句。 就差一口血喷出来,从货架里转出来的苏扬听见’你媳妇儿怀孕了‘这句话差点呛死自己。 假装低头拿钱的忍住笑,柏欧明压着声音不住点头,“刚怀上。” 迅速交完钱,两人像逃命般冲出便利店,放声大笑,似乎又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苏扬弯着腰,笑到脸疼。 夜色中,柏欧明的眼睛亮亮的,像大学时代的无数个晚自习后,等在教室外和冀潇然见面。 “喂,你媳妇儿呢?” 苏扬故意问。 “怀孕呢,刚怀上。” 脸上挂着笑,柏欧明笑的格外好看,笑盈盈的望向苏扬,然后,伸出手。 会意的将手放进那手掌,苏扬慢慢握紧,两人幼稚的晃起胳膊,在无人的小道上,一路牵手。 “我媳妇儿在这儿呢。” 看着天空,微凉的空气格外清新,柏欧明迈着步子,拇指轻轻抚过苏扬的手指,这是他以前习惯的小动作。 笑一下,苏扬抬起手臂,用门牙咬上那不安分的手指。他们以前常为这件事打闹,要么故意咬的重些,让柏欧明炸毛般的回咬过来,要么借此,吃口豆腐,那时两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就连走路都不能消停。 回到家中,吃完饭,柏欧明在刷碗,苏扬无意间看到客厅的组合音响,这是冀潇然大学时最喜欢的牌子,走到音响前坐下,抬手就按下播放键。 “让我看看你现在听什么歌。” 大学时代的冀潇然很喜欢音乐,柏欧明的CD全部来自他的推荐,成为苏扬后已经渐渐忘记的兴趣,在与柏欧明的重逢后,又重新在体内苏醒。 “等等……” 来不及阻止,Kurt Cobain嘶哑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Nirvana的《∫Mells Like Teen Spirit》,冀潇然第一次生日,柏欧明跑遍Z市送给他的礼物。 微微一愣,苏扬转头看柏欧明,后者知道为之已晚,只好垂下眉角,扯出个有点尴尬笑容。 猛的打开抽屉里翻找,果然翻出一张《Nivermind》专辑,水蓝色的封面,盒内写着一行熟悉的文字’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冀潇然的字体。 心底又一次柔软,苏扬走到柏欧明身边,“没想到你还留着,我以为那时,你会恨我。” 这张CD他一直珍藏在家,现在出现在这儿,说明柏欧明在意外之后,去找过他。 “恨过,”柏欧明淡淡的说,雪夜里的心痛,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楚。“但恨是恨,也不会因此少爱你。” 爱之深,恨之切,心固然疼痛,但并不等于,爱的减少。 “现在呢?” 苏扬接着问,想起当时在雪地里昏迷了整晚的柏欧明,苏扬心里不是滋味。 笑一下,柏欧明从转身环住苏扬,在他耳边轻咬,“现在,只要你还在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早已习惯柏欧明不会说肉麻话,但每次他的’坦白‘,却总让自己更加心动。转过头,额头相碰,苏扬闭上眼睛,任酸酸的歉疚流动。 “这一次,别再离开我。” 闷闷的,柏欧明的声音。 “除非我死……” “还想让我再难过一次?” “那我答应一定比你晚死。” “不会,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以为你是谁?现在我可是苏家的三少爷,以后我会保护你。” 笑一下,柏欧明心中感叹,这是那个每天迷糊醒来忘带书本的冀潇然么?这样的话,还真不适合他。 “怎么,不信?” 挑起眉,苏扬不甘柏欧明小看自己,或许曾经是,那个总是被照顾的人,但现在,他已经足够成熟,可以承担起他想象不到的重担。 “我信。” “那笑什么。” “没什么,我也会保护你。” 露出疑惑,对抗苏家?以现在柏欧明受控于苏家的情况,简直痴人说梦。 “缅甸的新势力……” 仿佛看透苏扬的疑惑,柏欧明淡淡的看着苏扬。 “什么?是你!” 不可思议,超乎想象,这样随口说出坦白,居然是足以致命的秘密。 迎接注视,柏欧明没有否认。 “可……” 嘴唇被柏欧明吻住,柏欧明不让他说下去。 ’可真的和苏家对抗,一切都太过危险,你可能随时为此丧命。‘ 分离,凝视,苏扬看到柏欧明眼里的坚持,这是他选择的路,没有后悔,没有动摇,为了这一刻,他早已堵上全部。 吞下所有的劝阻,苏扬定定注视眼前的爱人,无比的冒险的旅程,他却不能劝他停止,只能 深吸口气,“我会协助你一起。” 短暂的沉默,柏欧明表情变得严肃。早就开始布置棋局,比所有人都更加决绝,柏欧明从开始就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自己早已了无牵挂,既然要滑向深处,何不直接站在谷底,只是冀潇然的出现,是他算计之外的牵绊。 “潇然,我是个制毒的毒贩。” 良久,柏欧明低沉的开口,第一次,沉静的黑眸露出些许悲伤——缅甸的新势力,靠制毒起家,不单单贩卖,还大量生产,比起为钱倒卖运送,作为源头更加罪恶,柏欧明亲手参与过那些白色粉末的生产,甚至在缅甸提炼技术的研究,好多都是他的成果。一旦苏家知道,就算苏扬也无法保他,只会白搭上自己。 不得不承认,对于毒品,苏扬一直有所抵触,他尽量避免经手苏崇的生意,只有逼不得已,才草草应付,所做的程度也只是看看进出账目,从不真正上心。毒贩和黑道的定义,他认为有着本质区别,贩毒,这种泯灭人性的事,若不是重生后的无奈,他坚决不碰。 见苏扬不说话,柏欧的明眼神暗淡下来。很抱歉让你失望,我比你想的,还要堕落。以为黑色就是一样,其实深浅各不相同,也可以选择瞒着你,却不能忍受隔着欺骗用这双手抱你。后悔?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一开始就不会想着报复。 “那又怎样,我也是毒贩。” 没有退缩,苏扬的目光直穿柏欧明眼底,认真的注视,坚定的神色,“我还杀过人,走过私,倒卖过军火。” 双手按在柏欧明的脸颊,苏扬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我现在可是黑道之子。” “苏岳森最疼爱的儿子。” 一字一顿,苏扬知道柏欧明想告诉自己什么——他已经陷的太深,劝自己不为他受到牵连。 早在道场上第一眼见到你,命运就将我们紧紧捆绑,哪怕彼此靠近只会鲜血淋淋,也不能独自抽身。 “欧明,”抱紧柏欧明,苏扬心里不是没有挣扎,一边是道德,一边是感情,他必须割舍一个,从此不再完整。“我已经选错了一次,这一次,我怎么都不会再错。上天让我重活一次不是白费的,没有你我没办法快乐,我也同样自私,所以我们都要活着,无论用什么方法,好好活着。” 抓紧苏扬,柏欧明知道这个决定不易,但还能说什么呢?两个人的性情彼此最懂,苏扬不阻止自己报仇,自己也只能尊重他的决定。这不是一场单方就能决定退出的游戏,从一开始,有些事就注定只能去面对。 “我答应你。” 茶几上,摊开的CD内页,冀潇然的笔记写着一行字——’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① 一旁,冀潇然和苏扬紧紧相拥,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注解①:’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Nirvana 乐队主唱Kurt Cobain遗书中的一句话。1994年4月5日,因不堪忍受胃痛,药物及成功带来的压力,Kurt Cobain在西雅图家中开枪自杀,时年27岁。 缅怀Kurt Cobain,向永远的Nirvana致敬! 第二十九章:沉沦 苏家例会,到场的人毕恭毕敬,苏岳森没有参加,苏扬坐在苏闻身边,一身黑色西装,精神抖擞。 苏崇还在新加坡疗养,苏家主事的人变成苏闻和苏扬。大小帮会一一报告自己的生意运作,苏扬注意听着细节,一丝不苟。 “现在一堆事等着决定,可照苏崇少爷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特别是缅甸那边最近势力变化很大,如果我们想保持利益不变,恐怕……” 四下看了看,说话的人是以前苏崇的亲信,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观点。 “以后苏崇手下的生意全都向我汇报,国内和国外的生意,全由我负责。” 苏崇的康复需要至少三个月时间,在这段时间,苏扬要掌握苏崇手里的所有信息。不仅如此,取代了苏崇之后,苏扬手中的权力,已经可以和苏闻抗衡。 唏嘘诧异,屋子里的人彼此互看,之前谁都没有得到消息,苏岳森会把权力如此划分。 “以后苏扬会主要负责毒品生意,至于玉石和会所经营,保持不变。” 苏闻补充道。 三足鼎立,变成了双雄割据,一时间苏家的权力分配发生了巨大变化,让所有下家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是不是决定的有点早,苏崇少爷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工作。” 犹犹豫豫,以前一个常跟苏崇打交道的下家艰难的开口。 虽然谁做主事生意都要照做,但之前付诸的努力却要全盘清算。谁亲近、谁疏远、谁放心,谁提防,黑道里的帮派讲求一个忠字,向着苏崇就意味着对抗苏扬,苏崇的突然失势让一票属下顿时乱了手脚。 “原来的各条线路,我已经看过,过两天会做一些轻微调整,当然大部分保持不变,所以在做的各位不用担心,我只是代理苏崇的生意。苏崇的情况现在很稳定,但要想完全恢复,至少也要几个月。这么长时间,生意不能没人管,因此父亲才会出此下策,希望各位配合。” 十指交叉,苏扬把把手放在桌上,眼前先稳住局面,至于以后的情况,只能到时候再说。 “苏扬之前负责南乐的业务,一切都运行的不错,也算有些经验了。所以各位不用担心,不会有太多变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看了看几个似乎还有异议的人,苏闻平静的语气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权威,加上今天苏岳森不再,苏闻作为苏家最有权发言的人,没有人敢再说话。 感激的看了眼苏闻,苏闻回给苏扬一个’不用在意‘的眼神,会议继续。 “之前走的两批货都很顺利,这个月没什么特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柏欧明坐在侧面,简短的结束自己的部分。 “很好,下一个。” 没有多余眼神交流,苏扬看着手里的文件,表情自然。 会后,苏扬注视着每个人离开,苏闻拍上他的肩头,“这下有你忙的了。” “我尽力,刚才谢谢你。” 想着刚才窃窃低语的情形,如果不是苏闻及时阻止,今天一定会针对这个问题纠缠不清。 “说什么呢,这么见外。” 笑着收起桌上的电脑,“下周五和我一起飞阿富汗,提前准备一下。” “知道了。” 点点头,苏扬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今天不吃饭了,和爸说一声,我还有点事先走,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行,路上小心。” 下午,城郊的一间别墅,柏欧明刚进门就被推在墙边激吻,苏扬急切的撕扯着他的领带,牙齿已经啃上他的喉结。 钥匙随意的丢在桌上,柏欧明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搂上苏扬的腰向卧室移动,一边粗鲁的扯下西装。 急促的喘息,苏扬将手指滑入衬衫下的皮肤,掌心传来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每一次,都唤起他真切的悸动。 ’呃……‘压抑的呻吟抵挡不了胸口刺激,柏欧明伏在苏扬胸口,引发起战栗的火苗。 “我想你。” 心底声音,几日分别,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急切的想见,溃堤的思念,苏扬勾住柏欧明的脖颈拉向自己,甚至一秒都不愿从这张脸上移开视线。 “我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 吻上苏扬的嘴唇,激烈地摩擦,大力地吮吸,充满急切与渴望,不再像第一次彼此试探,现在是两个成年人之间,宣布占有。 久远的内疚退下去,真切的欲望浮上来,成长的岁月难以填补,疯狂沉沦,欲求不满。 衣裤尽褪,苏扬裸身趴在床垫边缘,像溺水的人攀附住浮绳,握紧手指,努力仰起脖颈。 柏欧明顺着他脊背的凹陷一路向上,留下一串延绵的殷红,含住耳垂,吻至耳垂。苏扬用手肘撑住身体,转头与惑人的唇舌再次纠缠。 “我要你……” 轻微的眩晕,深吻的缺氧仍无法填满心底的渴望,伸手攀上柏欧明结实的背肌,苏扬将整个身体贴在柏欧明胸前。着魔的磨蹭,流连在耳边的嘴唇吐出最直白的需求,一口咬上柏欧明近在咫尺的耳廓,爱恋中的欲望让苏扬疯狂。 ’嘶‘耳上传来刺痛,力度一点不小,柏欧明感到耳朵瞬间变得很热,在疼痛中体会着异样的兴奋。 翻身去啃苏扬的胸膛,柏欧明也一刻不能再等,手掌顺着侧腰一路向下,拉起苏扬的大腿。 “快……” 双腿配合的缠上柏欧明的腰际,苏扬眯起眼睛,迫不及待,他太想念眼前的人,这种想念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马上就好。” 伸手探向床头,柏欧明去拿枕下的润滑液,这是两人约定的密会地点,毕竟新身体还不完全适应,柏欧明已经有所准备,但凡涉及到冀潇然,他总是格外用心。 “不!” 伸手握住柏欧明的手腕,苏扬喘着粗气摇头,眼神相碰,坚定坦荡,直接的接触的确会疼,但他连这疼痛也一并爱着。他要好好的感受,记住柏欧明的一切,他要完完整整的记住他,不仅是心里,而且在身体。 疼惜的吻上苏扬的侧脸,柏欧明知道他的爱人一直任性,任性的直白,任性着胡来,但对于他的一切无理要求,自己仍没有办法拒绝。 调整姿势,两人在这方面一只保持默契,柏欧明控制着速度,一边观察苏扬的反应。 一寸一寸,被充满的疼痛,让苏扬禁不住皱起眉头,咬紧嘴唇,努力忍受,磨人的过程,心里却异常满足。 “疼就咬我吧。” 吻上苏扬的嘴唇,柏欧明一遍一遍安抚着刚才牙齿咬红地方,手掌揉搓着苏扬的后腰,希望能够帮助减轻他的痛苦。 “咬你……我不舍得。” 分开的间隙,苏扬皱起眉头微笑,双手揉上柏欧明的黑发,苏扬努力放松着自己。 怎么可能不爱你,感动着、疼痛着,柏欧明的吻铺天盖地,只想靠的更近,只想抱在一起。 窗外,柏欧明的车歪在车库口,他是飙车赶来的。例会上的一见耗费了两人多少忍耐,只为苏扬的一条短信,柏欧明就能抛下重要谈判,冲到这里来。 ’我想见你。‘ 不需要其他理由,仅仅四字,已经足够,苏扬和柏欧明仿佛回到那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放弃所有理智,沉迷在彼此的身体。 晴朗的天空,夕阳正好,只是窗帘背后的人,无心知晓。 第三十章:暗流1 苏扬走进南乐办公室的时候,正碰见早上刚从外地回来的安宁。自从上次缅甸之行后,安宁和苏扬出差的时间总是错开,只有电话联系,一直没见到面,想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苏扬!”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安宁的脸上露出笑容,“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后来发生好多事,你怎么样?” “大致情况你不是都知道么,苏崇还是老样子,我这边没什么变化。” 把钥匙扔在桌上,苏扬今天心情不错。和柏欧明过完愉快的周末,两人像重新回到热恋期的感觉。“你还没什么变化?三少爷,现在在苏家你能找出一个变化更大的人么?” 苏扬接管苏崇权力的事,安宁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本因为缅甸的意外,苏扬已经是人们的话题,现在苏家发生这么大的权力变化,再一次让苏扬站在风口浪尖。“哦,你说那件事。” 才想起来的点点头,想到自己以后要负责的事,确实是个重大问题。取代苏崇本不是他的野心,但借此机会控制全局,却能保护牵扯其中的柏欧明。两日的沉沦,让苏扬他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来不及思考更多的事物,苏扬忘我的活在柏欧明的世界,全情的程度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你居然这么不在意?”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面对如此巨大的权力扩张,都难免膨胀。但苏扬似乎完全不在状态,浑身散发出快乐的因子,没表情的脸上却隐含笑意,安宁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着询问:“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什么”猛地抬起头,苏扬没想到安宁会这么问,’这么明显么?‘苏扬心里想,不由得回忆起早上柏欧名看自己时温柔的眼神,即使这样的问题也无法影响他的好心情。“我哪有那个时间。” 假装平静的打开文件,苏扬靠在椅背,“也没机会出去泡妞啊。” 苏扬的生活规律安宁是知道的,尽管守着南乐这个高端会所,苏扬对自己的行为却十分自律,何况打交道的都是提头玩命的人,突然恋爱的可能性确实极低。“那你一定是有什么好事,说说,说说。” 重新绽开笑容,安宁追问道,他跟在苏扬身边已经时间不短,两个人早就彼此熟悉,说话也比较随便。“因为现在手里掌握了大权嘛。” 难得和安宁开句玩笑,以前的苏扬比较压抑,现在终于和柏欧名走上正轨,抛掉曾经的纠结,人也变得开朗起来。“你是故意吊我胃口吧。” 明明刚才还是提醒之下才想起,现在又拿这件事搪塞,安宁知道苏扬是诚心自己打太极,故意夸张的皱起眉来——难得苏扬心情好,他当然要配合。“吊你胃口我有什么好处,都告诉你了没事,你每天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事。” 将眼前签好的文件合上,之前安宁也很忙碌,自从自己去缅甸开始,南乐上下的事物都是安宁负责,他的辛苦苏扬看得到。“不对不对,你肯定有事,让我猜猜。” 安宁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苏扬的冷漠,也记得后面相处时苏扬的沉默,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愿表达,更不愿解释,让人总也捉摸不透。“行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最近辛苦你了,今天我请客,想吃想、玩什么随便,算我犒劳你。” “太阳真是从西边升起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扬,安宁露出一脸惊讶,“不过不吃白不吃,我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让我想想,那我选什么你都作陪么?” 挑起眼睛眉毛,安宁在苏扬面前一直比较活跃,因为苏扬已经够沉默了,要是他再话少,办公室就成冰窖了。“当然,付钱的是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挥霍吧。” 忍不住勾起嘴角,苏扬居然和安宁调侃起来,这是以前从未发生的事,就连苏扬自己,也觉得意外。“那我要桑拿、按摩、法式大餐、美女表演全套。” 安宁也被苏扬的好心情感染,暗色的办公室,感觉第一次射入阳光。“走吧。” 说走就走,苏扬拿起钥匙。“你来真的?” “难道你来假的?” “不是不是,只是激动得难以置信,我们的老板居然开始通人性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是冷血?” “那倒不是,但也肯定不热血。” “再不快点就过期作废了啊。” “马上马上。” 套上外套,安宁跟上苏扬的步伐,眼前那个原本一直阴郁的男人,第一次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安宁突然想到一句话’物以稀为贵‘。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苏扬笑得太少,还是自己没有发现,那个微微扬起的嘴角,居然让自己一时看得入迷。“喂,还磨蹭什么呢?” 看安宁半天没跟上来,苏扬抱怨到。“哦,来了,来了。” 加快脚步,安宁追上苏扬的步伐。“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更好看?” 脱口而出,安宁犯傻的问道。“什么?” 电梯开门的声音让苏扬没听清楚安宁的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走吧,电梯来了。” 忙收回自己的话,安宁赶到自己耳根红了,莫名其妙冒出的想法,让自己都难以预料。瞄一眼身旁的苏扬,电梯门上正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安宁第一次在和苏扬独处的空间里,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一起和安宁吃完晚饭,苏扬开车从饭店出来,到附近的街区兜了一圈,最后将车停在中心区一家高级酒店的车库,下车步行。转过两个弯,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花园,这里是很久以前的军区老干部后院,但随着拆迁以及周围四起的高层建筑,这处小巧的绿地被暂时遗忘在这里,鲜有人来。苏扬往前走着,一个人影已经等在那里,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苏扬故意清了清嗓子,“怎么会有人这么闲啊,我可是很忙的。” 霓彩下,柏欧明的笑容朦胧的不像真的,眼神柔和的注视着来者,被’质问‘的人带着点委屈,“所以我可是提前预约过的。” “这么长时间就准备了这么个黑漆漆的地方,眼光真差。” 忍笑的脸努力崩住,午饭时间刚过,他就收到柏欧明的短信’我想见你一面。明明早上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又想要见面,苏扬明白柏欧明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情。‘“是啊,连个路灯都没有。” 环顾四周,被夹在几栋高楼间的绿地早已不需要什么照明,花花绿绿的霓虹绚丽变换,照在地上的影子也变的斑斓。“可是……” 拖长调子,柏欧明看着’吐槽‘的苏扬暖暖微笑“月黑风高才适合干’坏事‘啊。” 挑起眉毛,’柏欧明变坏了‘,苏扬带着点惊奇想,虽然以前的柏欧明也并不保守,但厚着脸皮说的这样直白,印象中真的很少有。不可置信的皱起眉,苏扬忍不住笑出声“不是说只见一面么,看来来者不善。” “是说只见一面啊。” 左右顾盼的走向苏扬,柏欧明拉起苏扬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下“但我可没说这一面是多久。” “想把你囚禁在家里呢。” 耷拉着眉毛,柏欧明拥苏扬入怀,分开不过才12小时,又觉得难熬而想念。“你真的越来越重口了。” 伸手揽住柏欧明的背,苏扬闭上眼睛靠在柏欧明的颈窝,他太贪恋这个怀抱了,柏欧明的气息让他恋恋不舍。笑一下,柏欧明细密的吻上苏扬的鬓角,他的恋人一直别扭而毒舌,他喜欢他刻薄的抱怨。“其实,我以为路虎的空间够大的。” 闷闷的,声音从压着的唇边传出。意外的人换成柏欧明,果然是冀潇然会说的话,怎么可以认为他’从良‘了,在这方面他永远比自己更主动。微微拉开距离,两个人一直拥有默契,变换的霓虹映上两张动情的面容,空气腾起暧昧的因子,彼此的嘴唇越来越近……“站住!” “你以为你跑的掉么!” “还他妈敢跑!” 转弯处,突然响起的追逐声打破了暧昧的气氛,苏扬和柏欧明同时看向最近的巷口,只见一个身影倒下去,接着几个黑影压上来。叫喊伴随着击打的声音,晃动的物体大概是棒子一类器具,抵抗的声音越来越小,局势变成群殴的状态,苏扬看了看眼前的柏欧明,一时犹豫要不要管。两人见面都是秘密进行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都是特意停了车步行至此,眼前的局面姑且不论以少敌多,但凡被混帮派的人发现,两人的关系都要冒被曝光的危险。之间柏欧明对苏扬摇了摇头,以他的经验,两人还是不动为妙。“他妈的臭小子,别以为你哥跟着苏家混你就牛逼了,说白了丁琦他也不过是苏闻身边的一条狗,只要老子愿意照样教训他,更别说你了!” 说着,骂人的人上前又是一脚,缩在角落里的身体仅能发出一声闷吭。’丁琦?‘苏扬听见这个名字耳熟,下一句话里带出’苏闻,苏扬立刻反应过来,话中所指的人是‘小钉’。安宁进苏家之前,苏扬的大小事务都小钉帮忙代办的,包括印象深刻的第一次杀人。小钉为苏扬做过很多事,虽然现在很少联系,但他曾经的帮助,苏扬没有忘记。“这事得管,那人好像是小钉的弟弟。” 皱起眉头,苏扬冷静的决定。苏闻身边的亲信小钉,柏欧明是认识的,虽然不怎么熟悉,但既然苏扬已经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尖利的钢管被高高举起,狰狞的男人恶笑道“和你的手说再见吧!” ‘啪’一声,一股强力突然施加钢管上,阻止了挥下的动作,正准备发力的人回头一看,对上一双极冷的眸子。“你刚才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冷着脸说话,柏欧明握紧冰冷的金属。一场无声的角力,握住钢管两端的两方谁都不愿认输,争一口气。 第三十一章:暗流2 “我说,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没事找事。” 一旁的男人看自己兄弟占不到便宜,站出来挑衅。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家伙看起来似乎多金,但就算手里有两个钱,碰上道上混的,又能怎样?他们和普通的街头混混不一样,以为掏几个钱就能充大爷,自不量力。 甩掉对方不肯松开的手,柏欧明夺过钢管扔在地上 “看来你老大没好好教好你,千万不要在背后说人家的不好。‘ 没有犹豫,柏欧明一脚踹上刚才发话的男子,速度之快,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痛苦的闷吭,男人捂住自己的胃部躬下身去,随即倒在地上。 和街头仅靠义气的混混不同,其他几人见到眼前的状况,立刻变得谨慎 “你他妈的是谁!”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苏扬,柏欧明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刚才的情况过于紧急,再耽误几秒地上的人就可能被废去手指。既然说要救,柏欧明在第一时间采取了行动,所以苏扬看见身边突然冲出去的身影,也满脸惊奇。 柏欧明注视着他,这是一场需要两个人演完的戏,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苏扬掩下所有的情绪,从暗处慢慢走出来。 “苏闻身边的狗?” 苏扬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那也不是你们想动就动的,打狗还要看主人,是谁活的不耐烦了?” “你是谁?” 暗处里,苏扬的面貌模糊不清,但为首的人已经开始畏惧。苏家的几个少爷他是见过的,尽管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见他们监督接货,但这几张必须要记住的脸,还是有些印象。 “三少爷!” 手里的棍棒顿时松手,男人大喘着粗气,不敢抬头,他太惊慌了,怎么都不会料到在这种地方碰到苏扬。苏扬!苏家最得宠的三少爷,现在最多人想攀附上的大树,居然站在眼前。 捡起地上的钢管,苏扬轻轻点了点男人的肩头,被点到的人立刻发起抖来。 “谁派你来的。” 苏扬的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冷酷和逼迫,但这样的声线在别人听来,却如同来自于阴森的地狱。 “没……没……没谁派我来,只是……只是……之前这小子欠了些钱,想吓唬吓唬他,不过没关系,钱不用了,不用还了,我们这就回去。” “和丁琦有什么关系。” 苏扬转到男人身后,他并不是真的要审问关于小钉的事,他只是奇怪,一向内敛的小钉,怎么会卷入这种事情。 感觉出苏扬问题的方向变化,地上的男人即便恐慌也还是转了转头脑:“丁琦本来是找我们出去卖货的。” “卖货?” 苏家从来不会让外人寻找卖货的渠道,除非有些胆肥的人想私吞。 皱起眉,苏扬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内容。 ’啪‘一声,说话的男人被柏欧明抽了个耳光。 “说,实,话。” 冰冷的声音里没有半点人情,这是苏扬第一次听柏欧明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冷酷至极,直穿心底,仿佛用有洞穿一切的力量,让人只能无条件的畏惧,服从。 与此同时,蜷缩在地上的人猛的叫喊起来:“胡说!你陷害我哥!我哥根本没有对不起苏家!” 看了眼柏欧明,苏扬突然感到自己的道行太浅,在疑惑的一刹,柏欧明已经洞穿了男人的谎言,而自己却浑然不觉,顺着对方的诱导思考。 “我错了,我错了,之前为了分成的事我和丁琦有些私怨,所以想借找个机会报复他,绕了我吧,绕了我吧,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也只是出来混口饭吃!” 一巴掌的警告,让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溃散,拼命的闭着眼睛喊出实情,只求保住性命。 对视一眼,苏扬扔掉手里的钢管,“滚!” 不顾一切的站起身,几个已经吓到腿软的人开始拼命奔跑。 “站住!” 柏欧明喝道,“他欠你们多少钱。” “不用了,不用了,没多少钱,我们……” 不耐烦的打断,又是那种不能违背的声音,“我问你,他欠你多少钱。” “七万、七万!不是不是!是两万!是五千!” 几乎条件反射的喊出真实数字,意识清醒之后又拼命减少金额,吓破胆会让人失去判断,慌乱之间口不择言。 拿出钱包,写下一张支票扔在地上,“这是三少爷代丁琦还给你们的,聪明的就拿走,没有下次。” 混黑道,无外乎一手拿钱一手拿命,为了保命跪地求饶的戏码每天上演,只有债利两清才能最终结束。保的了一时保不了一世,都是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亡命徒,对这一点柏欧明比苏扬看的清楚。 “谢谢三少爷、谢谢三少爷,不会有下次了,我一定滚的远远的,再没有下次了。” 连滚带爬的捡起地上的支票,为首的男人带着一票手下落荒而逃。 苏扬看了看地上勉强支起身体的人,现在要处理的就只剩下他。 “为什么管他们借钱,丁琦连你的生活费都负担不起么?” 跟着苏家卖命的人赚的并不少,这也是苏家拉拢手下的最根本方式。 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地上的人靠在墙上扬起脸来。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上充满倔强。 “你是就是苏扬少爷么?我也想跟着苏家干,可我哥坚决不同意,断了我的伙食费。这些人就找上门来主动借钱给我的,我没多想,就借了,可没想到他们反悔,明明还有几天才到期,就找我逼债。” 伸手擦一下嘴角的伤口,少年忍不住皱起眉,“不过苏少爷你好厉害啊,让我跟着您做事吧,像我哥那样。” 尽管满脸伤痕,苏扬还是看得见少年脸上兴奋的光彩。太过年轻,涉世未深,甚至体谅不了哥哥的苦心,就被一时的权力所吸引,根本不了解一个简单的决定,足以残酷到决定整个命运。 站起身,苏扬没后回答,柏欧明跟在他身后,苏扬的心意他早已了解。 “苏少爷!我很能干的,也会很努力的!您收下我吧。” 少年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 “你以为我会白帮你还钱么?” 转过身,苏扬直着视少年,少年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代价是什么你知道么?” 少年的眉皱的更紧点,他不明白苏家少爷为什么和他说这个。 “是你哥的命。” 不带一点感情,苏扬没有放过少年眼里的吃惊,这是他们身处的世界,有去无回,有来无往,一旦决定,不能反悔的一生。 “想明白了么?现在如果你再求我一次,我就答应。” 深深看一眼少年,要说的话苏扬已经说尽,这是他还小钉的人情,只希望他的弟弟,不要浪费他的这份苦心。 没有说话,少年定定望着眼前的人。 “走吧。” 柏欧明看了眼苏扬,碰上这件事,他知道苏扬的内心不可能平静。 黑暗里,响起两人重叠的脚步,身后的少年,终究,保持了沉默。 “还好吧?” 伸手按在苏扬肩膀,柏欧明和苏扬终于回到车上。 抚上柏欧明的手背,苏扬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什么东西变了。那份心底的爱依然存在,却是仅限于他们两人之间,至于对他人,他们早已不是原来的面孔。 “很失望?” 看着沉默的苏扬,苏扬此时的心情柏欧明多少能猜出几分。刚才自己毫不掩饰的扮演了自己,没错,现在的柏欧明就是这个样子。 “不。” 苏扬摇头,改变不只是柏欧明,还有他自己。对待为首男人的威胁,以及无知少年的警告,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耐心给别人讲道理的普通人,他也早就习惯了黑色强硬的方式。 “不管怎么变,还是那个人不是么。” 淡淡一句,柏欧明却说十分坚定。与苏扬空白了5年的生活不同,在历练中一步步蜕变的柏欧,记得每一步踩下的疼痛。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可能回到过去,这是他选择的路,所以也无所谓后悔。与冀潇然的重逢是前缘的继续,他不想逃避现在的自己,只是对于没有多少经历的冀潇然来说,未必能够立刻理解。 转过头,苏扬对上柏欧明的视线,柏欧明总有一种让他安心的定力,这种感觉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 “你说的没错。” 靠在柏欧明的肩头,比起原来一个人被迫着承受,现在有一可以依靠安慰的人,实属幸运。苏扬是他,冀潇然也是他,只要身边的这个人不变,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身手还是很帅嘛。” 勾起嘴角,苏扬转移了话题,柏欧明的肩膀上有阳光,只要靠近,就能立刻驱走他心中的阴霾。 “不然怎么能吸引你。” 伸手搂住苏扬的肩膀,柏欧明也扬起嘴角——与你相遇到,是最美丽的回忆。 “手疼么” “有一点。” “下次好歹备点武器嘛。” “还不是你突然说要管我才出手的。” “意思是我的错?” “当然。” “那你想怎样,送你去医院?” “现在是晚上,医院又太远,不过,你可以赔点别的。” “陪睡免谈!” “思想复杂!” “那是什么?” “刚才被打断的事,继续吧。” “这有什么分别?” “陪睡是被迫的,刚才,可是你情我愿的。” “噗,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学坏了。” “那也是你教的吧。” “我教了你什么?” “你教我,路虎的空间,应该够大……” “……” “……” 窗外,黑色的天幕里没有星光,但在霓彩华灯的映衬下,夜色,依然灿烂。 第三十二章:暗流 3 苏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两点的事,苏宅很大,隔音又好,为了生意出去应酬是常事,所以没有人会为此多问一句。但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以往这个时间人都该睡了,可客厅还有电视的声音,闪动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没有开大灯。 带着点疑惑走进去,苏辰正横躺在沙发,靠垫被扔的满地都是,手里不停按着遥控器。 “还没睡。” 苏辰目前在放假,要么几夜彻夜不归说去研究星相,要么一连几天宅在家里足不出门,苏辰过着极端自我的生活,身边的人早已习惯他这不规律的生活规律。 瞟了眼门口的苏扬,苏辰丝毫不在意的把腿搭在一个靠垫上,蹭了蹭肩膀,调整下姿势,算很给面子的发出一个鼻音“嗯。”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先上去了。” 想和和苏辰长篇大论的交流是痴人说梦的,不想自讨没趣自言自语,就要迅速说明重点自动离开,苏扬已经对如何和苏辰相处摸出些规律。难得他用鼻音回答,已经很少有。 “等”坐起身,苏辰用灯控打开了灯,客厅里立刻亮起来,更看出经过苏辰蹂躏的沙发及茶几一片狼藉。 “嗯,有事?” 摸出些规律却仍看不透苏辰这个人,苏扬看着沙发上呆呆坐着的苏辰,估计是想让自己坐到他面再谈? 带着心中的疑惑,苏扬把一个乱扔的靠垫拿开,坐下,“什么事?” 苏辰大概很困,迷迷糊糊的眼神不怎么聚光,愣愣的出了一会神,才慢吞吞的开口,“赞助了活动,要家长致辞,周五。” 大概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苏辰转过脑袋,面无表情的直视苏扬。 ’赞助活动,家长致辞‘迅速的脑子里过一遍关键字,这句话的难点就在于除了关键词别的什么都没有。 苏扬知道苏辰经常赞助校园里的活动,说白了,就是为满足他各种奇奇怪怪的爱好,出钱找几个兴趣相投的同伴。苏家不缺钱,校园活动的经费又通常很少,所以苏辰向来想干什么干什么,苏岳森对此从不过问。 可赞助了不知道多少回,怎么会跑出个’家长致辞‘苏辰花钱的决策从来都是自己做的,这次却如此例外。更别说家长致辞这种事在苏家怎么实行,让黑社会老大苏岳森去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简直不能想象。苏家几个兄弟都比苏辰大5岁以上,这么说来,算作半个家长,也不为过,于是这是让自己充当家长去致辞么?分析完整个句子的中心思想后,苏扬确认般的看向苏辰。 “你是想让我陪你去,做家长致辞?” “嗯。” 又一个鼻音,苏辰面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和苏辰沟通的问题也就在这里,他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想破脑袋意味深长,但想从他眼里找出点端倪,却只看见眼底的澄澈,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藏。 “可周五我有事,要和苏闻一起去阿富汗。” 这件事是和苏闻早讲好的,眼看只剩下两天,突然变卦,不太妥当。 “别去了。” 没有片刻犹豫,苏辰仍维持着呆滞的表情,开口说话。 到底是家长致辞别去了,还是阿富汗别去了,没有主语句子,真是苏辰的风格。 “七点来接我,八点半要在学校东门集合。” 大大打个哈欠,苏辰揉揉眼睛,看起来是时候睡觉了。 “什么活动?” 皱起眉,到底是什么重要活动居然就这样直白的’命令‘自己把阿富汗行程取消,只为在几个大学生面前傻乎乎的做’家长致辞‘。 “郊游。” 没有丝毫愧疚,苏辰说的理所应当,好像这根本不是个让人发指的回答。 “爸让你陪我去的。” 没等苏扬发作,苏辰面无表情的抛出浇灭一切怒火的理由——既然苏岳森都已经发话,就算是苏扬也只能作罢。 “知道了。” 压下满脑子抓狂吐槽的想法,苏扬对苏辰向来很无语。 从沙发上站起身,卷起的裤子还没放下,苏辰耷拉着肩膀,一副快困死的样子,趿拉着拖鞋,缓缓悠悠的向门口走去。 想起什么似得转过身,苏辰再次开口,“你在恋爱,和男人。” 肯定句,语气随意的像说’你吃了么‘一样平淡,内容却是极尽劲爆。 猛的抬起头,自从苏辰上次的’占卜‘之后,苏扬一直对他怀有戒心,捉摸不清的人,却常常将自己看的通透,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让苏扬不舒服。 “又是用你的命盘占卜出来的?” 不动声色的假装调侃,苏扬表面一副好笑的样子,内心却是万千波澜。 “看出来的。” 平静的回答,反倒让苏扬更加紧张,难道自己和柏欧明的事,已经被人发现? “为什么是男人?” 嘴角依旧挂着笑,脸上一副纵容小孩子胡闹的宠溺表情,但神经绷紧的瞬间,让苏扬感到整个心都在纠紧。 “本性难移。” 相对于苏扬的情绪变化,苏辰依旧一张面瘫脸。不是威胁、不是挑衅,只是陈述事实,苏辰难得一次把话说全,又补充道“你失忆后忘记了,你以前有一个同性恋人。” “什么。” 终于可以毫不掩饰的把表情写在脸上,自重生以来,苏扬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 “是谁,在哪?” 苏家三少爷的故事远比自己了解的复杂,但比这更令人在意的是,居然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人提起。 “羽翔,但死了。” 又打了一个哈欠,苏辰开始有点站不住,懒懒的靠在门框,丝毫没有谈论一个重大秘密的自知。 “死了,怎么死的?” 突然得知苏扬有一个恋人,同时又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一直以为备受宠爱的三少爷权力广大,没想到,居然也有这样的经历。 “不知道,总之他死了。” 看到苏扬的激动,苏辰集中起一些精神,苏家人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突然得知的后的冲击确实不小。 “难道是有人故意下手?” 这件事太过蹊跷,苏扬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如果有人对三少爷的恋人都敢下手,那背后的故事,一定不简单。 “他是你的手下。” 似乎不准备再多说,苏辰站直身体,“身边的人死掉还需要理由么。” 身处黑道,每天干的都是命悬一线的事,正面的打击已经不算,帮派火拼,勾心斗角,活着的人都是侥幸,死去哪里还需要理由。 又一次,苏扬觉得苏辰绝不简单,但对着那双眼眸望下去,依旧是什么都找不到的干净。 “另外,爸不喜欢苏家人找男人,娱乐可以,认真不行,你们的事,他之前很反对。” 难道,苏扬以前的恋人是被…… 没容苏扬多想,苏辰的话已经将他的思绪打断,“不是爸做的,他很爱你。” 说完,苏辰迈开步子上楼,“我去睡觉。” “为什么告诉我?” 以前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苏辰决定结束的对话,追问永远没有结果,只是,没有没理由的威胁,也没有没理由警告,苏家人一家闭口不谈的话题,苏辰居然这样轻易说出口,苏扬不知道苏辰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你说呢?” 像看笨蛋以一样鄙夷的白了苏扬一眼,苏辰不耐烦的走上楼。拖鞋啪啪的敲在木质地板,直至消失在关门声之后。 因为自己正在恋爱,因为苏辰是这个家里唯一没涉足利益权钱的人物,这是明显的提醒,苏扬只是看不透苏辰的动机。 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后和柏欧明的事必须更加谨慎,之前两人秘密见面只是不想徒增麻烦,现在看来,这点绝对必要。 和苏闻一起去阿富汗的行程明天要打电话推掉,希望苏闻对这件事不要太过在意,毕竟没有了苏崇,自己和苏闻就变成直接利益相关,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苏闻误会自己傲慢,好在是苏老爷子发话。 默默上楼,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腰部传来隐隐的酸疼,好在,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关好门,苏扬决定马上睡觉,今天一天的事,已经让他心理身体十分疲劳。 橙色的光线消失在房门闭合的背后,苏家大宅终于陷入一片黑暗,所有人在此刻,都已经悄然入睡。 ’咔啪‘一声轻响,是门锁闭合的声音,似乎是有意隐藏,声响并不很大,即便在安静的一楼大厅,也不十分明显。 黑暗中,大部分人已经进入梦乡,可有的人,依旧,睁着双眼…… 第三十三章:状况又起 第二天一早,苏扬来到苏闻办公室——苏闻和苏崇早就搬出苏家老宅单住,除了例会回家私下基本碰不到面。原本计划打个电话取消阿富汗行程,转念还是当面说比较有诚意。苏闻手里的产业有一部分是放在台面上的正规公司,于是写字楼也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商圈地段。 “来了,坐。” 苏闻和苏扬通过电话,知道他今天来找自己,只是不知道此次苏扬拜访,找他到底为了什么事。 “之前不是约好这周五一起去阿富汗么,可是苏辰说那天学校有点事,要家长出席,爸的身体情况你知道的,所以让我陪他过去,阿富汗那边……恐怕不能一起走了。” 签好手上的文件,苏闻抬起头,“这样啊,学校那边是很重要的事么?本想这次去阿富汗介绍几个重要的合作方给你认识的,毕竟苏崇不在了,好多事现在由你接手,提前认识一下,到时方便一点。” 说道理由,苏扬可不想暴出’郊游‘这个实情,不然就算好脾气如苏闻,也会不满苏辰的任性。 “我也觉得阿富汗的事比较重要,可既然是爸的意思,我也不好多问。”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苏辰的提醒还是让苏扬记他点人情,不想因此让他和苏闻的关系受影响,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搬出苏老爷子的权威。 “哦”点点头,苏岳森发话的事,几个儿子都有不多问的自知,“好吧,那只能下次了,最近你那边怎么样,接受新内容还应付的过来么。” 苏闻向来很识趣,立刻转变了谈话方向。 “现在还好,刚刚起步,事情不是很多,边做边学吧。” 苏扬说的是实话,刚接管苏崇的位置没几天,不少人还抱着观望的态度,真正的工作还在后面,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都需要个过程,慢慢来吧,我相信你,楠査那边没闹事吧。” 楠査是苏崇手下最久的下家之一,苏扬开始也担心他不老实,可柏欧明说那边他会处理,以后还真没出现过什么乱子,于是到目前为止,苏扬这个新任老大,坐的还算安稳。 “还好。” 不想具体透露,苏扬并不知道苏闻在苏崇的生意里参与度多高,暴露些有的没的只会徒增麻烦,尽管苏闻一向给苏扬的音响还不错,但苏家兄弟的明证暗斗,苏扬心里有数。 “嗯”不再多问,苏闻拿起杯示意苏扬喝茶,这是他让秘书特意泡的。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苏崇好酒,苏闻好茶。苏扬感到口中一股淡雅悠远的茶香,禁不住点点头“好茶。” “喜欢就带回去点,我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茶。” 笑着放下杯,苏闻两手交叉放在桌前,“你觉得柏欧明这个人怎么样?” 心里咯噔一下,苏扬继续喝着手里的茶,表情很平静,“要看哪方面,他以前是苏崇的人,后来才和我有些接触,不算特别了解。” “也是,我和他也没什么接触,但听说有几分胆色,脑子也够用,想着你们一起去过两次缅甸,问问你。” “怎么,想挖过来用?” 放下杯,苏扬问苏闻。 “想挖过来倒谈不上,但你知道我这边人手紧,找几个新人合作也是必然趋势。博途这公司不错,他是我看上的几个人选之一,不过现在他在你手下,同不同意还得你点头。” 苏扬心里一沉,柏欧明最近在圈子里是很活跃,加上博途的发展和从事行业的自由度,被苏闻盯上一点都不奇怪。最重要的是他与苏崇合作没多久,更算不上从属苏崇的势力,否则就算再有能力的强人,只要是苏崇的手下,苏闻也绝不会重用。 “你这可是在给他扩展财路啊,只要不影响到我这边的生意,我没意见。” 过分在意只能带来更多的危险,柏欧明不是小孩子,在这个圈子他比自己更有经验。这是一种信任,对柏欧明能力的信任,苏扬突然发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厮守一起才是表达感情的少年,他开始懂得远离与守望的意义。 “那太好了,既然你没意见,剩下的事我会找他谈。” ’当当当‘,“张总把文件送来了,您要不要见一下?” 推开门,小钉向苏闻询问道。 “三少爷,您来了。” 今天早上小钉没看见苏扬来,突然在苏闻的办公室见到,有些意外。 “你忙吧,我也该走了。” 站起身,要说的事已经说完,苏扬也不打算打扰苏闻工作。 “那好吧,小钉你送送苏扬,我就不送你了。” 没有挽留,比起刚受重创的毒品生意不同,苏闻这边的工作一直很忙。 “再见。” “再见。” 从苏闻办公室出来,小钉陪苏扬等电梯。 “三少爷,我弟弟的事,谢谢您。” 电梯里,小钉对苏扬说。 “哦,没什么好谢的,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回想那天解围被打少年的事,苏扬并不是为了被感激才帮他。 “没事了,伤的不重,而且下个月,他答应去法国留学了。” 小钉的感谢不仅仅为了当时的解围,更是少年在祈求苏扬答应让他进入苏家时,苏扬的拒绝。 “挺好,以后让他好好学习。” 不像小钉想那么多,那件事对苏扬只是举手之劳。 “恩,他知道了,谢谢你让他明白很多。” “不用谢我,他该谢他有个好哥哥。你也帮过我很多,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苏扬掏出钥匙,一个人走出电梯,小钉却愣在原地。 “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转身拍了拍小钉的肩膀,之前苏扬不知道,小钉是个这么重心事的人。 “三少爷……” “好了,不用再送了,回去吧。” 打断小钉的话,苏扬挥了挥手,走向自己的车。 “在想什么?” 苏扬上午回来就一直坐在窗前发呆,桌上的烟灰缸堆成了小山,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宁走过去清理了烟头,看着这样的苏扬有些担心,小心地询问。 “帮我查一个人。” 吐出一口烟雾,苏扬一直在想柏欧明的事。苏闻面前的不在意不代表心里真的不担心,想起之前苏扬莫名其妙死掉的恋人,苏扬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谁?” “羽翔。” 印象里苏辰是这么说的,“我出事以前的恋人。” “你的恋人?” 不自觉的心里一跳,安宁从不知道苏扬有恋人,特别看着苏扬现在为此忧虑,安宁心里冒出些莫名的情绪。 “我也不记得,据说已经死了,是以前的手下。” 掐掉烟头,苏扬转过身,“这件事对谁都不要提起,能查多少就查多少,但要保密。” 怔怔看着苏扬,安宁微微皱起眉头,苏扬失忆的事是身边的人都知道的,可既然是恋人,居然从未听人提起,安宁意识到这件事的蹊跷。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去查。” “安全第一,如果实在查不到,不要冒险。” 补充道,苏扬知道这件事有危险,在一个复杂的圈子能把一件事隐瞒的滴水不露,足以想见对方的实力。 “放心,我知道了。” 露出笑容,安宁想用微笑让苏扬宽心,只要苏扬想知道的,他一定会尽力去搞清楚。 “少抽点烟吧,今天已经严重超量。” 莫名的,安宁忍不住提醒,自从上一次心脏开始乱跳,安宁知道自己对苏扬,已经情不自禁的关心。 “知道了。” 看了看手里刚拿起的烟,苏扬点点头把它重新放回烟盒。 “那我这就去。” 笑笑,安宁走出办公室,苏扬偶尔的听话,会让安宁无力招架。 “不妙呢……” 深吸口气,安宁按下电梯键,“这样真的会变得糟糕。” 用力揉揉头发,安宁叹了口气,对苏扬意料之外的情感,已经超出他的可控条件之外。 反复摩挲着手机,苏扬还是决定给柏欧明打个电话,嘟嘟的等待声之后,柏欧明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 “喂?” 没有确定对方身边是否有别人,两个人打电话的开始语气都十分正式。 “说话方便么?” 苏扬握紧手指,他不知道如果和柏欧明多说情话后,他还会不会坚持这个决定。 “你讲。” 柏欧明的口气是低沉而严肃的,想必正在开会或有什么事情。 “别和漠臣分手,另外,苏闻近期可能会和你联系。” 下午读报纸,漠臣的巡回演出已在昨晚最后一场结束,推算航班,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回国。想到之前苏扬恋人的遭遇,苏扬不想给柏欧明增加半分风险,加上为了提防苏闻,和柏欧明撇清一切个人关系是目前最好的保护。 短暂的沉默,苏扬觉得这几秒比几分钟更漫长,继而,柏欧明没有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语调较之前没有半分变化。 “知道了。其他事,见面再谈。” “好的,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扬猜测不出来柏欧明的情绪变化,他的语言伪装的太好,他的声音伪装的太好,甚至熟悉如自己也不能发现丝毫破绽。 “羽翔。” 轻轻念起苏扬以前情人的名字,不知道以前的苏扬是不是也为此十分困扰。 报纸上,漠臣最后一场演唱会上湿身撕衣服照占据了大半幅版面,光滑的皮肤,紧致的肌肉,让同性也不得不承认的好身材,引得现场无数粉丝最狂热的尖叫。 猛的揉起报纸,苏扬用力把它扔在角落,是自己告诉柏欧明不要分手,事后又忍不住在心底嫉妒。苏扬知道自己应该花更多精力在生意上,却仍忍不住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刚刚重逢的快乐,转眼变成性命攸关的秘密,原来两人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四章:分手 凌晨一点,苏扬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南乐正迎来午夜后最迷醉的狂欢,可苏扬却没这个心情。 楼上,专用的豪华套间随时可以休息,但头脑异常清醒,苏扬预感到今夜的失眠。 闪动的电视已经变成电视购物的画面,背景音乐哗啦哗啦的乱响,苏扬却没听到般呆坐着出神。娱乐消息刚重播完偶像漠臣今夜回国的消息,大批歌迷围堵了机场,漠臣在四个保镖的保护下才最终离开机场。 漠臣现在在干什么,一定和柏欧明在一起。不由得又绕道到这里,苏扬烦躁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幼稚的可以,却没办法控制无聊的思考。 ’嗡‘手机震动的声音,苏扬不耐烦的瞟一眼,本不想搭理,却看见柏欧明的名字。 ’在哪?‘ 短短两个字瞬间扫去苏扬心里的阴霾,柏欧明还想着他,尽管自己也相信柏欧明的心意,但一条真切的短信却比所有臆想更具价值。 ’南乐‘ 快速的回了短信,苏扬竟莫名的感到自心跳加速。 “十分钟后在后面,我去接你。” ’他没和漠臣在一起,‘怔了一下,苏扬又确认般的看了一遍短信。有些意外的站起身,关了电视,在屋里来回踱着脚步,然后驻足看着烟蒂溢满的书桌——刚才的颓废此时显得如此愚蠢而幼稚。 没有意识的勾起嘴角,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涌进胸口。是自己想太多了,本来就应该完全相信的。深吸口气静下心,苏扬看着墙上的表,等待时间的静走。 八分种,苏扬换好衣服。 七分钟,苏扬喝一口水。 六分钟,苏扬环顾一周,拿起钥匙。 五分钟,苏扬站在南乐后门,等待柏欧明的出现。 车灯由远及近,看清车型,苏扬露出笑容。 “还以为早到的是我呢。” 笑容从降下的玻璃窗后露出来,柏欧明伸手提苏扬打开车门。 “这么晚去哪儿?” 一上车,苏扬问柏欧明,明天是工作日,两个人都没多少时间休息。 不等苏扬反应,柏欧明的吻已经印在他的额头,拉开距离笑一下,自然的没有任何别扭,“陪我去吃夜宵吧,好饿。” 踩下油门,转动方向,车子迅速驶入暗色的车流。 “你怎么会来?” 一个吻足以融化苏扬心里的不安,整个心静下来,看着开车的柏欧明。 “我来找你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苏扬,柏欧明把车驶离出要干道,“有个私家菜馆好像还不错,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自顾自的介绍着今天的目的地,柏欧明放慢车速细细寻找。 “今天我打电话给你时你在开会?” 话题不自觉的回到下午的事,因为苏扬认为那是件大事。 “正好有几个客户,在谈判。到了,就是这儿!” 伴随好看的笑容,柏欧明扬了下眉毛,那表情好像在炫耀自己的记忆还不错,心情很好的把车开进僻静的校园,这一处闹中取静的老式院落,确实不太容易被过路的人发现。 “走吧!”与苏扬不同,今天的柏欧明好像特别开心,神采奕奕拿下钥匙,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 “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两人选了一间最里面的包间坐下,雕花窗外,能看见中式亭庭院里幽静的月色。笑着让服务员退下,柏欧明亲自动手沏了茶,给苏扬倒上。 “今天有什么好事?” 不知道柏欧明为什么如此开心,苏扬不忍心破坏眼前的气氛,把心里的事先放一放,和柏欧明在一起的时间总让他格外珍惜。 “没什么特别的。” 摇摇头,柏欧明望着苏扬“就是见到你心情很好,今天是累死我了,所以有你陪我吃饭,特别放松。 笑一下,苏扬想起以前上学时的柏欧明,总回家抱怨着学生工作很烦,然后找借口让自己慰劳。 伸手握住柏欧明放在桌上的手,苏扬的心变的柔软,”那还不早点睡觉,这么晚还要吃夜宵,当自己夜猫子么?“ 回握住苏扬,柏欧明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疲惫,”当夜猫子好啊,这不还有一只么。“ 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情话,服务员很快摆好两人点的食物,在一句’请慢用‘的告别之后,再次关上房门。 “开动了,饿的肠子都青了。” 拿起筷子,柏欧明率先开动起来,“尝尝这个,做的很不错。” 苏扬陪柏欧明吃着,晚饭时他没什么胃口,现在再吃一顿倒也不撑。这家的饭菜味道不错,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柏欧明,苏扬也吃的很香。 迅速的解决完一桌子菜,苏扬给柏欧明盛汤。 “晚上没吃饭么?感觉像饿死鬼一样。” 随意的打趣道,苏扬刚才简直怀疑柏欧明要把盘子也吞下去。 “没吃。” 接过苏扬递来的碗,柏欧明很满足的往椅背上靠去,“中午也没吃,所以肠子都快饿绿了。” “今天漠臣不是回来么?” 于公于私,漠臣回来柏欧明都应该有所表示,一起吃个饭算是基本。 “嗯,他晚上回来的。” 低头喝着汤,柏欧明对这个问题没有太大反应。 想着下午自己给柏欧明打电话的内容,苏扬觉得现在接着下午的话题正好。 “下午我和你提起的事,你记得吧。” 继续保持和漠臣的关系,不要分手,有漠臣这个正牌恋人在身边,是对柏欧明和自己关系的最大保护。 不紧不慢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柏欧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唇,看着苏扬淡淡的开口,“记得,不过,我已经和漠臣分手了。” “什么,已经分了,是在接电话之前?” 本以为自己打电话已经很及时,没想到柏欧明动作更快。 “不是,是在今天晚上见面后说的,之前怕影响他巡演。” 目光对上苏扬,柏欧明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为什么?我都已经和你说了,自然是有理由的。” 柏欧明和漠臣分手,自己在心理上固然舒服,可如果不是慎重考虑过苏扬前恋人的情况,他也不会没事找事的让柏欧明维持这种关系。 “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或许我这么做非常愚蠢。但无论怎样,在你我的事上我不想让步,其他所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我们可以假装不是恋人,可以不见面,但继续和漠臣保持亲热,我做不到。” 顿一顿,柏欧明想起漠臣见面时的热情。他不讨厌漠臣,之前也曾享受和他上床,但冀潇然回来了,心底里那处唯一想保存着道德的领域有他占据。他并不高尚,也不是对冀潇然忠贞,只是想对得起曾经的自己,以前的柏欧明已经体无完肤,和冀潇然在一起的部分,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份坚持。 “所以,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撇撇嘴,柏欧明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件事他不得不做,这件事他已经做了。 没有说话,苏扬梳理着自己的情绪,开心么?生气么?都不是,没有资格责备,只能叹了口气重新看向柏欧明,“过程不容易吧。” 想着漠臣对柏欧明的苦心,就算是外人,也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还好,只是我的房子恐怕要重新装修,不过还算幸运,至少我没被掐死。” 这个时候,柏欧明还能开出玩笑,想到漠臣一定雷霆大发,但柏欧明也是铁了心。 “他没揍你这个混蛋么。” 挑了挑眉毛,柏欧明调整了下坐姿:“如果不是他知道我练过跆拳道,估计我肯定是没命的,你没看他当时那身行头,从头到脚全是铆钉,随便一下都得重伤。” 终于忍不住笑一下,苏扬知道在感情的事上柏欧明对不起漠臣,但柏欧明为什么走这一步,苏扬心里清楚。随即瞟一眼风卷残云后的碗碟,苏扬也不让自己多想,如果柏欧明已经是坏人,那自己也一定是混蛋。 “所以你就饿到了现在?” “对啊,而且现在还无家可归。” “行了,别贫了,你至少也是狡兔三窟。” “行,那说点正事,你说苏闻会找我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提醒我这件事?” 回归正题,下午匆匆一个电话,什么事情都没问清,现在见面,就要抓紧时间。 “苏闻想让你去他手下做事,我答应了。” 言简意赅,苏闻在苏家什么地位,柏欧明比自己清楚。 “我知道了,到时我会看着处理。” 点点头,毒品这边有潇然,如果自己参与军火,未尝不是个机会,只是听说苏闻这个人不是简单,对待他,要小心点。 “还有,苏扬以前有个同性恋人,不过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大家也都闭口不谈,所以我已经让安宁去查了。” 微微皱眉,这倒是让柏欧明意料之外的事。他和苏家打交道已有一段时间,对苏扬的事更是调查过多次,可关于恋人这件事,却是第一次听到。 “所以你也怕我出事。” 立刻明白了苏扬的初衷,柏欧明知道坚持守望的,一直不是自己一个。 “所以我们更加小心。” 既然漠臣的掩护不能利用,只能寻求新的方法,苏扬不想去责备柏欧明的冒失,相反的,在心底涌起的是感动。 “我知道了。” 点点头,保护对方也要保护自己,在对苏家展开最后一击之前,两个人谁都不能出事。 “可是,你就那么信任安宁么?” 记得第一次和苏扬去接货,原本以为安宁铁定会被捕,可后来他不仅没事,还继续留在苏扬身边做事。原来的立场,柏欧明不会关心苏家内部的人员背景,可现在安宁站在他最重要的人身边,柏欧明忍不住提醒。 “我不是没怀疑过他,但我觉得他是卧底的可能性不大。” “百分之百确定么?” “……” 苏扬陷入沉默。 “我会去查查他” “还是我自己来吧,毕竟人在我身边,我查起来比较方便。” “这倒也是,不过说道查人,我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以后想找什么资料,会很有帮助。” “可靠么?” “非常可靠,是我留学时认识的,很有趣的家伙。” “很有趣?” “恩,换句话说,是个天才。” “这么夸张。” 笑一下,柏欧明故作神秘。 “到时见了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天才”? 第二天下班后,柏欧明载苏扬驶向一处市中心的教堂,他们要一起去会会那个’天才‘。 “为什么住在教堂旁边,难道他是虔诚的教徒?” 天才的住所在距离教堂最近的一处公寓,不是高级酒店,不是高档住宅,而是一座楼龄超过苏扬岁数两倍的建筑。 “不,他只是喜欢教堂的钟声。” 目不斜视,柏欧明注视着方向盘,一点没为目的地点感到疑惑。 俗话说天才都是怪人,还没见面,苏扬已经嗅出几分气味。 “因为有助睡眠。” 柏欧明笑着看了苏扬一眼,补充道:“这地方是我找的,当时费了好大劲。他刚回国没多久,还是很适应” 到达目的地,苏扬下车走向楼梯。 “等一下,过来搭把手。” 打开后背箱,柏欧明早有准备,弯着腰搬东西,体积似乎还不小。 “这什么,这么多?” 看着把后背箱塞的满满的四个纸箱,知道初次见面要’有所表示‘,可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何况用纸箱包装,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两个归你了。” 故意不去看苏扬皱起的眉头,柏欧明搬起两箱走向电梯,“快点,我先按电梯等你。” 莫名奇妙的被当做搬运工,苏扬抬起剩下两个分量不轻的箱子,更想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 开锁、推门、进屋,房子的主人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苏扬发现堆满膨化食品的沙发角落有人,刚才的一切情况才瞬间了然——大的夸张的耳机盖住了他大部分的脑袋,一个瘦小的少年正闭着眼睛频频点头,一副陶醉的样子。 没打招呼,大概知道说了也是徒劳,柏欧明直接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欧明?” 眼睛睁的大大的,少年瞪着柏欧明看了三秒,轻微惊讶,一脸纯良。 “今天带了朋友来给你认识,这是苏扬。” 指指身后的苏扬,柏欧明从大堆膨化食品中腾出一片地,让苏扬坐下,然后站起身,“你们聊,我去做好吃的东西给你们。” “你做饭?” 脑中正诧异的思考着这个怪异的情况,少年的声音已经打断苏扬的思路。 “苏扬?我知道你。Z市黑社会老大苏越森的儿子,苏崇苏闻苏扬苏晨苏四个人中你排行老三,6年前出过事故昏迷了5年最近开始活跃,涉足玉石、毒品和娱乐场所,苏崇现在治疗养伤苏闻主管军火贸易苏晨还在就读大学。” 用比正常人快两倍的语速说完一整串话,少年有轻微的吐字不清,睁大眼睛看向苏扬,少年一脸单纯的表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内容有多严肃。 “你查过我?” 微微皱眉,刚刚见面就被’挖老底‘总不是让人太愉快的事。 摇摇头,少年说的无辜,“没有查过,我只是看过你的资料。” ’查和看不一样么么?‘皱着眉头没有松开,但对着这张无辜脸似乎也不好发作。 “嘿,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柏欧明的声音传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打开刚开般上来的性子,掏出一包东西丢给少年。 “小熊软糖?” 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少年兴奋的接住,打开包装,立刻在里面挑选起颜色。 “黑色的!居然还有黑色的,我好多年没吃到过这个味道了!” 印象中,黑色的软糖是一种难吃的甘草味,但看着面前一脸满足的少年,苏扬感慨自己吃到满汉全席也不会享受到这个程度,难道这就是天才?刚才满满四箱都是小熊软糖?开什么玩笑。 没由来的,少年吃到第七粒糖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 “对不起,忘了和你打招呼。Hello, I’m Joe。” 嘴里不停的咀嚼着小熊软糖,少年依旧维持着超快的讲话速度,一条腿也开始抖起来。 有点尴尬的面对这‘礼貌’的自我介绍?苏扬伸出手,他还不了解少年的思维规律,于是只好配合的又正式介绍一遍自己,“你好,我是苏扬。” “你好苏扬。” 握住的手不肯放开,少年的对话却没了下文,一直盯着苏扬的眼睛,少年的眼底是一片快乐和清澈。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苏扬和少年对看,只能继续找话题。 “Joe,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 “乔。” 眨着双眼,少年满脸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 “乔?那你是在外国出生?” “不,我高中才去美国,是华人。” 没有半分迟疑,少年答的快速而肯定,语音一落,气氛再度变回冷场,而少年却似乎丝毫不在这种意尴尬的气氛。 “那你没有姓么?” 赶紧接话,苏扬是那种受不了冷场的人。 “乔。” 握紧的手仍不松开,似乎对方早已忘了要松手这件事, “乔是姓,那没有名么?” 挤牙膏般对话,要不是自己的手抽不出来,苏扬绝对不想再问下去。 “有。” 再次一字作答,少年触及到苏扬忍耐的极限。 “全名,你的中文全名是什么?” 没有再多客气,苏扬只想在还算礼貌程度范围内把手收回。 似乎被问到很为难的事情,少年的腿抖的更快些,最终,眨眨眼睛皱起眉回答,“乔丹。” “什么?” 过快的语速加上含糊不清的咀嚼,这个意外搞笑的名字让苏扬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丹。” 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少年迅速放开苏扬的手,转身在贴身卫衣里掏出一本护照,食指就指上去——两个清晰的大字映入眼帘‘乔’‘丹’,没错。 真是世界大了无奇不有,苏扬忍不住一笑,揉揉被握酸的手指。怪不得柏欧明一直没有告诉自己少年的名字,果然非同凡响。 空歇间,苏扬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少年抖动的腿——他的腿抖动的频率太高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忽略不看。 “哦,对不起。” 难得少年反应正常,他用手按住左腿,有点腼腆的说,“我有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就是俗称的多动症,我没办法闲着身体不做事情,不过这使我在打电脑的时候速度比别人更快,其实我并不讨厌这个毛病而且我现在好很多了,已经基本上能控制自己。” 看着在自己‘按压控制下’停下来的腿,少年得意的对苏扬笑一下,那样子完全是孩子在期待表扬。然后他拿开手掌,继续开心的抿嘴偷笑,之后开始不自觉摇摆起身体,如同刚才听着音乐一样。 “看!我说了我能控制自己!” 持续不断的摇摆着身体,少年自豪的向苏扬眨了下眼。 忍住笑点点头,苏扬开始理解为什么柏欧明会说乔很有趣,想到他刚才也在沙发里如此‘陶醉’苏扬忍不住好奇。 “刚才听的是什么曲子,应该很棒。” “当然!” 一说音乐少年明显兴奋起来,摇摆身体的幅度变得更大,少年拿起一旁的CD封面给苏扬看。 “班得瑞的轻音乐,超cool的。” 挑起眉毛指着CD封面上的名字,动作和刚才指着护照上的名字一模一样。终于,身体停下摆动,一度安静了一分钟的腿又开始抖动起来。 “说说你和柏欧明怎么认识的。” 如果不是柏欧明介绍,苏扬八成不会主动和乔这种人成为朋友,乔和一般人太不一样,他和柏欧明的认识让苏扬充满兴趣。 “欧明是我第187个舍友我很感谢他没把我踢出来,因为我之前的186个舍友都因为我侵入了他们的电脑把我告到管理处,其实我只是习惯性的一看,他们的电脑里什么都没有不是AV就是游戏非常无聊。” 一说到‘历史数据’,乔的语速就变的异常快速,此时的苏扬完全能想象,乔十指飞跃在键盘上的强大情景。 “对了,我是舍友,你是谁?” 突然一脸枉然的问道,刚才光顾着说自己,乔还没问过苏扬和柏欧明的关系。 “我?” 犹豫着怎么回答,柏欧明的声音已经从厨房传出——刚才柏欧明从冰箱拿些食材走进那屋,之后就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声,因此判定那儿是厨房。 “我的爱人。” 从门口探头出来,柏欧明给了苏扬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的说出两人的关系,柏欧明笑的很傻,可苏扬觉得很感动。 “原来你是冀潇然啊,苏扬。” 眨着一双眼睛表情纯良,乔倒没有为此表现出过多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 惊讶的反倒是苏扬,自己身份的事,除了柏欧明不可能有人知道。 “嗯?” 满脸疑惑,乔被苏扬的惊讶搞的十分糊涂,“欧明告诉我他这辈子的爱人是冀潇然,你是他的爱人,不就是冀潇然了么?可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呢,苏扬?” 微微皱起眉,苏扬不知道乔是太聪明还是太简单,这样的理由,如此的逻辑,苏扬一时有些困惑。 “那个,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迅速转移话题,苏扬的脑子有点乱,有些事情不能深究,此时,他突然怀疑起柏欧明的‘天才’之说是真是假。 “欧明和我说,你电脑技术非常厉害,那,你可以进入瑞士银行系统查些资料么?” 这是苏扬来见乔的主要目的,关于苏家明线暗线的资金记实,他还没有权利完全知晓。 “可以啊。” 乔回答的一脸轻松。 “大概需要多久?” “随时都可以。” “我说的可是瑞士银行。” 觉得乔大概是没听懂自己说什么,苏扬又重复一遍。 “我每个月都会上去看看,发现漏洞,就修补上。” “什么,每个月?修补?怎么可能。” 这种说法太过夸张,以至于苏扬不能相信。 “当年我的导师是防护系统的编程人员在之一——我是在他电脑里看到的,系统做的很粗糙,所以我空的时候我会帮他们修复,不然这样太危险了。” “你是说,你侵入了你导师的系统,而且还能自由的进入银行系统?” 拿出笔记本,乔飞速敲打起来,不一会,瑞士银行的系统内页就呈现在苏扬面前。 “我没有侵入,我走的是正常路径,没有攻击。” 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苏扬没想到,眼前这个无辜纯良的家伙,居然真是数一数二的危险黑客。 “那你岂不是可以随便挪用银行的资金?” 看着这一处普通的小两居,如果乔的能力真的如此了得,又何必在这委屈自己。 “那是犯法的,而我只用现金。” ‘可是你侵入系统已经是犯法了。’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苏扬对眼前的乔瞬间刮目相看。 “聊完了?吃饭把,今天可是我大展厨艺。” 从厨房端出四个菜,柏欧明招呼苏扬和乔坐下。三个素菜一个可乐鸡翅,苏扬知道柏欧明的水平,只是这成为‘大展厨艺’,也太大言不惭了吧。 “这菜真是,太棒了!” 又是一脸陶醉的表情,吃了一口可乐鸡翅的乔满脸幸福的竖起拇指,“欧明的厨艺真是太厉害了!” 说完,低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咬一口,平常的味道绝毫无出彩,更别说厨艺惊人,真不知道乔是什么胃口。皱着眉毛苏扬看一眼柏欧明,后者只是故意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动起筷子。 天才?或许。可看着面前吃的不顾形象的乔,刚才那种震惊到刮目相看的感觉,立刻弱化为零。 “你确定我们真的可以让乔处理道上的事。” 回家的路上,苏扬问柏欧明,乔固然电脑技术一流,可怎么都不像能在‘道上’做事的人。 “放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智商可有150。” 做了个‘不用的担心’的眼神给苏扬,柏欧明一脸平静。 撇撇嘴,乔这个人苏扬不讨厌,只是…… “那他的情商呢?” “0?” 故意挑起眉,柏欧明开玩笑道。 “喂,我说正经的呢。” 毕竟和乔认识时间不长,苏扬对乔总是有些不太放心。不是不放心他的可信度,是怕他在黑道的圈子不能自保。 “好吧,好吧。” 故作认真,柏欧明换让严肃的表情,“估计,怎么也得是个个位数把。” …… 扶额,物以类聚,苏扬第一次发现,原来柏欧明和乔一样,都不那么靠谱。 第三十六章:羽翔 苏扬搬出了苏家老宅——这是苏家的传统,一旦开始完全自主的经营家业,就要自立门户。苏扬的新家和柏欧明距离不近,两人依旧注意关系保密,只是自己单住自由度更大,比起原来见面,也方便许多。 苏扬拿着一叠资料慢慢皱起眉头,这是乔调查羽翔找到的一些信息。 “喝一杯吧。” 把一杯酒放在桌上,柏欧明坐在苏扬身边。 “你怎么想?” 早上收到乔发来的文件时,柏欧明也一度为羽翔的事情感到惊讶,所以现在面对满脸吃惊的苏扬,柏欧明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你以前知道羽铭宇么?” 苏扬的思路还停留在羽翔的家庭背景上——羽翔,羽铭宇的儿子,以前在道上,羽铭宇的消息灵通是出了名的,虽然在消息收罗方面,万家一直一家独大,但在道上想知道点什么事,找与铭宇和万家一样有效。 “不知道,我想自从羽铭宇疯了以后就没人敢再提他,原因,你知道。” 万家,苏家的世交,从苏越森开始,很多黑白两道的消息都来自万家。两家一直交情深厚,相互扶持,直到苏崇和万家大小姐结婚,正式结成亲家,换句话说,苏崇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这桩家族婚姻。 “羽翔……” 苏扬看着手里的资料,上面有一张苏扬和羽翔的合照。这是苏扬第一次看到羽翔的照片。 照片的年代有些久远,两人还穿着高中校服。一边的苏扬开心的揽着羽翔的肩膀,而被揽着的男孩,表情腼腆,身材消瘦,眼神却充满喜悦。苏扬猜想,他们的故事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 羽翔和苏扬是高中同学,后来一起去澳洲留学。羽翔的主攻信息安全,苏扬的专业是经济学。在大三回国的暑假里,羽翔在一次漂流事故中不醒溺水身亡,羽铭宇接受不了现实精神失常。而苏扬从此肄业,开始涉足家族事业,因为几次‘除草’在道上出名,后遭遇车祸,成为植物人,昏迷不醒。 拿起酒杯,苏扬喝了一口,脸色不太好。 柏欧明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揽过苏扬的肩。 “我以为这样的事,你已经习惯些了。” 苏家,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家族。羽翔出事的时间非常凑巧,苏崇刚和万小姐结婚,苏闻正接手军火是生意,苏闻和苏崇都没有苏扬在老爷子面前受宠,因此一旦鉴于羽翔和苏扬的关系,羽家崛起,那恐怕是把持着苏家江山的苏闻和苏崇都不愿看到的。之前苏辰的话响在耳边——爸不喜欢苏家的人和男人在一起。羽翔的命运早在和苏扬在一起开始就危在旦夕,苏扬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恋人身上的意外,全是因为他的对手是苏家。没人敢碰苏家的人,除了苏家人自己,想到是每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导演了一切,苏扬心中仍旧不太舒服。 “我知道苏家一直如此,只是亲眼面对,是另一种感觉。” 将手里的酒一口喝尽,苏扬看向柏欧明,“不过比起羽翔的意外,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我在想之后苏扬的车祸,会不会也是苏家人所为。” “我也想到了这点。” 视线同样落在资料最后一页,苏扬和羽翔出事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一年,苏扬的迅速掌权势必让两个兄弟受到威胁,但更有可能,是苏扬知道了羽翔意外的真凶,于是对方不得不对他下手。 在苏越森眼皮底下动自己的兄弟,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苏崇因此受了牵连,这是苏扬苏醒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苏越森对苏崇大发雷霆,因为车祸时他和苏杨在一起,为此,苏崇在苏家的权力只停留在原来的范畴。但苏崇做事向来鲁莽冲动,这也是苏越森不把重权交给他的原因之一,于是到底是不是苏崇除掉了苏扬,还是苏闻背后黑手,苏家的每个人,都避不开嫌疑。 “我已经让乔重新查一下苏扬当年的车祸以及羽翔意外的细节,希望有所发现。” “所以当年苏扬插手黑道,很有可能是因为羽翔受害的原因。” “这个理由说的通。” 纵观苏扬身上发生事情和事件时间,苏扬极有可能也是个悲剧性的人物,羽翔的死影响了他以后的人生道路,而仅仅在羽翔死后一年,他自己也丧命在这场被动的权力之争。 “苏闻和苏崇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动作。” 想到这两个人最有可能置苏杨于死地,柏欧明禁不住担心起苏扬现在的安全。 “苏崇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院,苏闻一直很低调,从没表现出对我有敌意。” “所以我更担心苏闻,这个人,城府极深。” 微微皱起眉,柏欧明心理有隐隐的不安,尽管和苏闻相处不多,但比起苏崇,苏闻无疑才是更厉害的角色。 “你要小心他。” “我知道。” 淡淡的答道,苏扬回忆起之前和苏闻的相处,苏闻一直在很友好的帮他,如果这一切都是伪装,很难想象背后是一个多大的陷阱。 “你也要小心才是。” 想起之前苏闻说要联系柏欧明的事,苏扬担忧的看向柏欧明。“之前他说要找你合作的事,怎么样了?” “还没有深入沟通,不过初步看来合作模式很简单,他想要博途做掩护,作为军火交易的另一条通路。” “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联系,还有乔那边要是有消息,也记得通知我。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苏扬站起身,他现在很少在柏欧明家过夜,自从苏辰的‘提醒’之后,苏扬在和柏欧明的见面上,收敛很多。 “路上小心。” 送别苏扬,柏欧明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看到苏扬的尾灯消失,才重新走进房间。 苏闻之前确实来找过他,但不止掩饰交货那么简单,柏欧明隐隐觉得,苏闻想要的是整个博途,而在他那张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比苏崇有着更大的野心,更懂得不轻易显山露水,柏欧明意识到苏闻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所以提醒苏扬小心,只是目前看来,这种危险,多半会先朝向自己。 慢慢进屋,刚才苏扬的杯子还放在桌上,柏欧明拿起来,握在手里,终究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苏扬——苏扬已经够忙了,他自己的事足以让他全力谨慎对付,而柏欧明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再让他分心。 沙发上,羽翔和苏扬的照片还落在那里,柏欧明看一眼——少年的笑容,单纯异常,只是两个人都已经,葬送在权力的纷争。 同样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柏欧明握紧酒杯,至少这一次,他要保护好苏扬。 自从接手苏崇的生意,苏扬手里的工作都非常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交接期的瓶颈,一切运行良好,甚至不同程度上还有所扩展,就连之前大受打击的缅甸毒品线也渐渐恢复。越来越多的人靠向这位新靠山,赞叹他的决定,恭维他的能力,可只有苏扬感到一股异样——太过顺利的过程,让他心里发慌。 安宁拿着一份合作意向有些犹豫的敲开了苏扬的办公室门,这是一份来自冯氏企业的合作书——冯氏,苏家脚下的万年老二,苏越森时期苏家的老对头。如果没有苏家,冯家一定是道上的第一次家族,但一直屈居第二,是因为黑道势力始终稍差一些,倘若算起经济实力,洗白的冯家甚至已经超越了苏家。 “苏扬,冯家大少爷想约时间和你谈谈,这是合作意向书。” 冯家和苏家的关系,只要在道上混的人是无人不知的,安宁看着冯氏的字样立刻觉得有些难开口,因为这对于苏扬而言,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 “冯家,怎么会想起找我们合作。” 皱起眉,印象中冯家和苏家各自为政,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表面太平,平日里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现在冯家突然想要谈合作,无论是谁都要提起几分警惕。 “送文件的人说,希望你后天下午能安排时间见面。冯大少爷会在裕龙山庄等您。” 看见苏扬沉默思考,安宁提醒道,“苏扬,要不先问问老爷子的意见?” “我知道,会谨慎对待的,我先看看意向书再说,你不用担心。” 伸手拿起桌上的意向书,和冯家合作与否的确是件大事,不仅仅关系到单纯的商业利益,更关于苏家和冯家之间的恩怨与态度,就算安宁不提醒,苏扬也不准备自己妄下决定。“ “哦,好,你还有分寸就行,那我先走了。” 刚要离开,安宁犹豫一下又转身回来。 “苏扬,你有时间么,我想和你谈谈。” 从文件上抬起视线,安宁很少和自己如此‘正式’的说话,“有什么事?” 示意安宁坐下,苏扬抬起头看向安宁。 “你真的打算从此接手苏崇的生意么,就算苏崇康复回来,也不放手?” 关于苏扬手里的生意,除了苏扬自己,就是身为亲信的安宁最清楚。之前苏扬接管毒品生意,原因是苏崇住院需要长时间疗养,可现在时间一长,安宁越发意识到,苏扬现在所做的一切,已不再是单纯的‘代管’,而是完全出于决策者的掌控,就连之前苏越森让苏扬搬出去单过这件事,也从侧面应证了这点。 没有说话,苏扬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他并不醉心于苏家的事业,但自从知道了柏欧明的仇,知道了羽翔的事,苏扬越来越发现权力的作用,他想要保护柏欧明,甚至帮他报仇,那么他就必须得到尽可能多的权力。 “你想和我说什么。” 淡淡的,苏扬用不带一点情绪的声音问道。他知道安宁是想劝他,从任何一个具有道德良知的角度讲,毒品生意都是丧尽天良,但安宁不知道的,是柏欧明对苏扬的意义,以及他们互为逆鳞的约定。 “我觉得你变了。” 坦白的直视,安宁从开始第一次见苏扬就知道他是黑道之子,但他眼里的苏扬,不过是承担起家族的义务,并没有主动去从事那些罪恶的事业。苏扬不喜欢毒品生意,这从他开始的态度就能看出,安宁陪着苏扬一路成长,他始终觉得苏扬与苏崇和苏闻,不一样。 “我以前什么样?我倒没觉得我变了。” 故意说的轻松,苏扬不想把气氛搞的严肃,良心是一种禁不住拷问的东西,在重识柏欧明后,他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动摇。 “维持原来的状态不好么,没有毒品生意你一样可以做的很好。” 不期待苏扬彻底变成守法公民,至少不想看他在一条沾边就毁灭的路上越走越远,安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犯傻,只是不想看着苏扬强迫自己。 “你为什么跟着我?如果不想走这条路,开始就应该有所自觉。” 苏扬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正走漩涡的中心,但如果这是柏欧明要走的路,他一定会陪他一起,更何况越来越多的事情表明,身在苏家,他根本没有逃避的机会。 沉默,安宁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跟在苏扬身边的未来,一如现在的发展,不应该抱怨。 “可是苏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金盆洗手,有些东西可以重来,有些东西,却不能回头。” 沉默良久,安宁语重心长,这句话对黑道之子说是充满危险的,随时会引起怀疑,甚至带来灾难,但安宁看的出苏扬的违心,他还是想要给他最后的忠告。 定定看着安宁,苏扬突然想起之前柏欧明的提醒,对于安宁,自己是真的一百个放心么?如果是真的亲信,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么? 沉默了几秒钟,苏扬最终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文件说道,“去帮我通知冯少爷吧,后天下午我有空,裕龙山庄见。” 微微一怔,安宁没想到苏扬最终回避了他的问题,心下犹豫,还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关门离去。 第三十七章:蠢蠢欲动1 裕龙山庄见,豪华包间,苏扬和冯启相向而坐。 “今天真是难得苏扬少爷赏脸。” 放下手里尚好的龙井,冯启对着苏扬笑了笑。 冯启,冯家大少爷,现在冯家的主事。和苏岳森三个儿子三足鼎立的情况不同,冯老爷子只有冯启和冯亮两个儿子,二儿子从出生就体弱多病,于是冯启是冯家唯一的继承人毫无悬念。 “哪里,冯少爷的面子,苏扬当然要给。” 低头抿一口茶,苏扬笑的程式。苏岳森最近心脏不太舒服,所以关于冯家要合作的事,苏扬还没和苏岳森提起。一方面,他不想让苏岳森为此劳心,另一方面,则是想先探探冯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苏扬少爷过奖了,不过今天既然你肯来,那我也有话直说。我们的合作意向不知道你看过没,有没有什么意见?” 冯家提出的合作意向,苏扬三天前就看过,昨天又细细研究一遍。条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对苏家绝对有利无害,苏扬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但美丽的蘑菇往往有毒,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苏扬在再一次提醒自己。 “当然看过,对象是冯家,我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我恐怕没有冯大少爷的福气,关于合作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客气的打着太极,苏扬等待着冯启的反应。冯家从冯启接手后,整个家族企业已经基本漂白,做的生意也都上的了台面。这次合作从合作模式上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一个已经漂白的家族,为什么重新找上黑道势力,更何况还是以前有点‘旧怨’的家,这点让苏扬不得不格外注意。 微微一笑,冯启靠在椅背。“苏扬少爷这么谨慎,我自然能理解,毕竟以前苏家和冯家,有些不愉快,不过……” 冯启轻轻一顿,“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了,现在冯家是我说了算,而苏家想必也到了权力交替的时候。对于苏家,我多少些了解,其实这是一场互利的合作,我想找回一些我父亲当年舍弃的东西,而如果三少爷同意合作,我也会帮助三少爷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毕竟,以你们三兄弟现在的情况,无论哪方得到冯家的支持,都会是压倒性的力量,而我之所以会先找上三少爷你,也正因为我最看好你。” 苏扬在苏家得宠,只要对苏家有些了解,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如果冯启想要重新在黑道占到些实利,那对于已经形成的势力范围,必定此消彼长。可消的是谁,长的又是谁?却未必如冯启所言。 内部竞争只会迫使苏家瓦解,而苏家的坍塌,对于一切黑道觊觎权力的人而言,都是一次强夺战利品的盛会。没有哪个苏家少爷能独自完成一次不受重创的政变,苏扬知道最终要帮柏欧明整垮苏家,但贸然让冯家介入,只会让事情超出计划,搞不好,还会连累自己。再者,不得不承认,面对苏岳森,这个让他第一次体会到父爱的黑道大佬,让他有些下不了手。 “冯少爷高看了。不过既然你对苏家的情况有所了解,就该知道苏家说话最算数的还是老爷子。如果真有人敢违抗老爷子,即便是他儿子,也没有那个实力,所以,我苏扬没有什么大志向,开开心心做我的苏家三少爷,足以。” 笑着放下杯子,苏扬的意思已经说的清楚,话里话外提醒冯启,就算去找苏崇和苏闻结果也一样。只是,如果冯启真的去找那两人,苏扬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做同样的决定。最宠爱的儿子尚且和外人勾结,其他两个又各自为政,苏岳森的地位岌岌可危,苏扬第一次面对‘搞垮’苏家这个念头,竟然犹豫。 不露痕迹的隐藏起心里的挣扎,苏扬站起身,“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我一会还有点事,先走了,谢谢请和喝茶,冯少爷。” “苏扬少爷!” 拖长尾音,座位上的冯启没有起身,“很感动啊,对苏老爷子的忠诚,特别像我们这样在大家庭长大的人,父子情深,真让我意外。不过……” 冯启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接手了苏崇少爷的生意又怎么说呢?安于做三少爷的你,似乎也不那么安分,所以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合作完全没有机会。” 笑一下,苏扬转向冯启:“或许你说的没错,所以如果您有足够有耐心,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不过有件事你可能发现了,我对‘忠诚’这件事,确实很在意。” 说完,苏扬转过头,大步走出包间。如果可以,希望阻止冯启去找苏崇、苏闻,就算不能阻止,至少能够拖延一段时间。不自觉的皱眉,苏岳森慈祥的笑浮再次现在脑海,苏家只有一件事让苏扬值得留恋,而这件唯一的事,就是苏岳森对苏扬的父爱。 ‘欧明,你知道后会不会责怪我?’心中,问出这个让自己纠结的问题,苏扬想对付的是苏家,却想保护苏岳森这个人,苏扬觉得这样的念头很傻。 包间里,冯启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个电话,“苏崇的医院查到了么?看来,我要提前去拜访他一下。” …… 博途总裁办公室,柏欧明刚开完一个和美国方面的电话会议。关掉电脑,松了松领带,忙碌了一天终于能透口气。 ‘当当当’ 今天的工作都已经结束,这个时间会来的都是汇报明天日程安排的秘书,柏欧明快速浏览着明天谈判要用的文件,头也没抬随口应道“进来。” 没有预期中的高跟鞋声音,等了半天没人开口,柏欧明才把视线从文件上移开。 “漠臣。” 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漠臣,柏欧明有些意外,自从上次两人大闹着分手,以后一直没单独见面。对于漠臣,柏欧明承认自己有些愧疚,所以他特别安排公司全力打造漠臣的下一张新专辑,试图用事业上的支持来弥补对他情感上的亏欠。 “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在东欧拍MV么?我看过这次专辑的策划了,反响应该会很好。” 眼前的漠臣比之前消瘦很多,柏欧明不想把这些全归因于自己,歌手准备新专辑会特别进行身体管理,减肥有益于上镜效果。柏欧明试图为自己开脱,把思想全部转移到工作上,因为他不想在对苏扬感情上有半分动摇。 “我很想你。” 漠臣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柏欧明身上,眼神里有最深的悲哀。他和柏欧明分手不是一两天了,他也试图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工作,可能试的方法都试了,他依旧忘不了这个人。 短暂的沉默,柏欧明在考虑有什么口吻对漠臣说话——他不想对他太冷酷,也不想让他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他已经选择了苏扬,因此只能尽可能把对漠臣的伤害降到最小。 “漠臣,我们已经分手了。” 眼神对上漠臣的直视,柏欧明眼里没有躲闪,“我知道是我一直对不起你,但欠你的太多,所以也不想轻易的说句对不起。你的事业我会一直负责到底,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一切我能提供的支持。” 双手相扣的放在桌上,逃避是没有用的,这是他柏欧明做的决定,那么就要应甘心接受决定的结果。 “可我只想要你!” 第一次见到柏欧明,是在美国上大学时。漠臣作为一年级声乐系的学生,却已经成为校园里最热门乐队的主唱。无数少男少女为了他的表演而狂热,而他也很享受这种当‘明星’被最追捧的感觉。 一次偶然,漠臣和几个学长去附近酒吧喝酒,还没进门,就碰见酒吧后巷里的一场斗殴。四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亚洲人,被围的人嘴角已经挂彩,可下一秒,却飞身踢向身边一人。 “快走吧。” 示意不要参与,进入酒吧学长才告诉漠臣,那个打架的人居然是同一个学校的。 柏欧明,二年级的研究生,攻读经济、心理学双学位,私下却十分阴沉,成绩优秀,却从来不参加任何校园活动,也基本不和同学交往。 “柏欧明又打架了,听所他经常去附近的靶场,还有枪。” “还有人说他参与地下搏击呢。” 正说着,柏欧明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大概听到他们这一桌在谈论自己,看了一眼,随即走向吧台。 漠臣就在那一刹与柏欧明对视——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如死的眸,却让漠臣深深的被吸引,漠臣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却没想到因为这一眼,让自己万劫不复。 “我要认识他。” 漠臣望着那个身影呆呆的说。 “他可不好追。” 笑笑,两个学长不置可否,柏欧明的外貌很出众,依照外貌对他感兴趣的人确实不少,可最后都无功而返,因为对于一个根本不想认识其他人的人而言,任何接触都是白费的。 谁都没把漠臣的话放在心上,但漠臣却真的做到了,他不仅认识了柏欧明,还肄业陪柏欧明一起回国,所有的人都以为漠臣疯了,直到他真的成为了著名歌手,还成为了柏欧明的恋人。 “可我只想要你!” 又重复一遍,漠臣的泪流下来。柏欧明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他改变了他的人生,他是他命中的劫难。 “对不起,漠臣。” 愧疚是一种刑罚,可柏欧明不能有任何回应。 “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站起身,柏欧明按下通话键,漠臣情绪已经有些失控,再谈下去,只会没法收拾,柏欧明准备安排司机送漠臣离开。 “欧明!” 猛的冲过去,漠臣紧紧从身后抱住柏欧明,这个身体他太过熟悉,这个味道他太过熟悉,以至于,他绝对不能放手。 “你不记得了么?我们一起走过时间。5年了,5年了,从开始认识,到后来在一起,我陪着你一点点从过去的阴影走出来,你不会抛弃我,我了解你,可是现在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分手不可呢?” 深吸口气,柏欧明还是分来了漠臣紧扣的双手,“我爱上别人了,而且和我分开,对你的事业也比较好。” “他是谁!不可能,你不是那种人,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他是谁?不然,我死都不信。” 定定看着漠臣,柏欧明不想对漠臣说谎,但暴露苏扬的危险,柏欧明更是坚决不能冒,“从认识我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个好人吧,那么现在这件事,也不用感到惊讶。” “难道你也会背叛冀潇然么?如果你真的爱上别人,那你口口声声说忘不掉的冀潇然,也是你会背叛的么?” 冀潇然,漠臣是知道的,因为这个人,柏欧明一直不愿和自己交往。柏欧明爱冀潇然,漠臣一直都知道,柏欧明只爱冀潇然,直到两人交往之后,漠臣才应证了这件事。 吞咽一下口水,柏欧明无言以对。漠臣是了解他的,从某种程度上,只是没想到当年用来拒绝他的借口,会让自己这样无言以对。 “是,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 “欧明!” 漠臣忍无可忍,冀潇然,这个对柏欧明来说一直不能提的名字,居然也变的微不足道,柏欧明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那是比之前任何事都更重大的事情,才足以让他如此彻底的改变。 “是苏扬对不对!逼你的那个人,是苏扬!” 脑中猛然闪现出的,是苏扬在彩排现场看柏欧明复杂的眼神。那么心痛,那么复杂,其中隐藏的必定是非同一般的情感;还记得上次去打球前,苏扬没来由的威胁,以及柏欧明见到苏扬的反常,如果有什么人可以胁迫一直强硬的柏欧明,只有那个黑道之子,苏扬,只有他。 心中一惊,柏欧明尽量表现的平静,太迅速的否认反而会暴露真想,只是没想到,漠臣对苏扬的存在已经如此敏感。 “苏扬?” 柏欧明的表情有点意外,“你怎么会想到他。变心是不需要理由的。漠臣,我腻了,5年时间,我腻了。你说的没错,我不会背叛冀潇然,我只爱冀潇然,除他以外,我谁都不爱。可冀潇然已经不再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让我明白,只要不是冀潇然,谁都可以,那我又为什么在你身上执着呢?我遇到一个新人,能满足我猎奇的欲望,所以我放弃你,选择他,有什么不对?而你和那个人,又有什么不同?” 平静的说完最恶毒的话,柏欧明知道这就是结束。为了冀潇然,他已经对漠臣残忍到这种地步,他内疚,痛苦,可除此以外别无办他法,他必须保护苏扬,哪怕伤害到漠臣,也在所不惜。 “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 像受到什么惊吓,漠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柏欧明原来是不爱自己,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放不下冀潇然。但漠臣心里的柏欧明是专情到令人心疼的,所以他愿意等他,等他爱上自己,因为值得,因为一旦这个男人爱了,就是一辈子。 可现在,一切都坍塌了,柏欧明不是他认为的样子,自己对于他不过和其他人没两样,漠臣觉得自己愚蠢无比,多年来的坚持瞬间化为乌有。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至于其他,只是你自己的幻想罢了。” 打破了漠臣心里的最后一点期望,柏欧明努力保持冷静。拿起钥匙,抬脚出门,“等会司机回来接你回家。” 说完留漠臣一个人在办公室,大步离开。 ‘对不起……’心中无数次说着对不起,柏欧明将钥匙在手里握的生疼。如果冀潇然没有重生,自己绝对不会对漠臣如此残忍,他会陪他过完一生,只是现实没有如果,冀潇然还活着,那么这辈子,他只能对其他所有人残忍。 看着柏欧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走廊暗处踱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刚才漠臣和柏欧明的争吵,他听的清楚。 ‘苏扬’心里喃喃刚才漠臣说出的名字,‘都说恋人之间的直觉是最准确的,难道苏扬和柏欧明,真的在一起?’ 想着心中的以为,黑衣人微微皱眉。柏欧明办公室里,漠臣还失神的坐在地上。 走廊里,黑影从安全通道下楼,一路上没有人发现他。很快的上车,发动,汽车的尾灯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第三十八章:蠢蠢欲动2 一早,苏扬来到公司,距离上次和冯启见面已经过去一周,苏扬没和老爷子提起这事,因为回绝掉的决定,已经没有报告的必要。 一进南乐,气氛有些不对,几个手下在门口站着,正嘀嘀咕咕。 “怎么了?围在这儿做什么?” 苏扬走到门口,几个人立刻停止讨论。 “没什么,苏总,只是……苏崇少爷来了。” 秘书小张说的有些犹豫。 苏崇?印象里,距离苏崇出院日期还有些日子,他这么急着出院,多半是为了夺权的事,再者,只有一个可能——冯启去找过苏崇。心中一沉,苏扬对周围的人人道,“知道了,你们工作去吧。” 随即拉开门,走进办公室,背对他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苏崇。 “来了。” 听见开门声,苏崇转过身,此时他坐在苏崇的位子,却如同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一样自在,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还在休养,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苏扬的语气不卑不亢,苏崇为什么来找他他心里清楚。表情上没有半分波澜,苏扬沉住气,等着苏崇的下文。 “怎么,不希望我快点出院?” 苏崇从来不是太有谋略的人,话一出口,已经敌意外露。 “怎么会。” 苏扬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能出院,我当然开心,爸也不用再为你担心。” 苏岳森嘴上不说,不过苏崇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担心还是难免的。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自从苏崇接受治疗开始,原来他手上的生意就由苏扬接手,要是苏扬做的不好,苏崇倒还能挑出点毛病。可现在苏扬手上的生意运行良好,他也只能明知故问,探探苏扬的态度。 “不好不差。” 苏扬没搭苏崇探口风的茬,即使苏崇现在回来了,苏扬也不准备把握在手里的权力还回去。 “有长进啊。” 不仅是能力,还是胆量,苏崇担心了许久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眼前的苏扬不再是那个对权力无欲无求的弟弟,正如同他6年前预见到那样。 勾一下嘴角,苏崇的眼里却没有笑意,站起身,苏崇拍拍没有一丝皱褶的裤子。 “看你经营的很好,我就放心了,今天出来只是顺便到你这儿来看看,现在回去了。” “不喝杯茶么?” 苏崇只字没提要回生意的事,八成是找到了更强力的支持——冯氏,苏扬想起上次和冯启的见面,对这个推断又肯定了几分。 “哦,不了,你大嫂还在车里等我。” 开门离开,苏崇走的决然。 “既然回来了,有空去看看爸。” 提到苏岳森,一方面是给苏崇提醒,另一方面,是警告。 “我知道。” 没有看苏扬一眼,苏崇走路的时候还有些陂足,医生并不建议他此时出院,但他不能再等,否则多年积攒的事业,就将覆水东流。 黑色宾利里,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子坐在里面。 “怎样?你的小弟弟肯听话么?” 收起化妆镜,娇艳的红唇却吐出讽刺的言语。 “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苏崇看都不看女人一眼,这是他的妻子,万家的大小姐。 “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早知道今天,当初就应该下手彻底点。” 女人并不畏惧丈夫的威严,对于互相图利的政治婚姻,两人根本就没有爱情。 “我说了,当年的事不是我做的!” 皱起眉,苏崇非常不满妻子的冷嘲热讽。刚才苏扬的态度已经让他不爽,私下这个女人却还不肯闭嘴。 “可你本想一起做掉他的不是么?只是下手晚了,不过也是,谁能想到他居然又醒过来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没用。” “闭嘴!” 苏崇猛地卡住女人的脖子,“替万家除掉羽家,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至于苏扬,他毕竟是我弟弟,只要老爷子在一天,你就最好给我老实点。” “放开!” 一把甩开苏崇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女人打开粉饼开始往被捏住的部分补上粉底。“除掉羽家?别开玩笑了,羽铭宇可是自己疯的,你只不过是做掉了羽翔而已。别忘了,现在的你可还是依靠我们万家,别对我使用你对待手下人的手段,我万玲才不吃你那一套。” 娴熟的的补好妆容,万玲调整了下坐姿,“不过苏崇我提醒你,你要真想拿下苏家,就别再犯上次的错误。趁早动手,别让苏扬又自己出点什么意外,让你来顶屎盆子。” 说完,干脆的把粉扑放回小包,对司机说了一句“开车。” “闭嘴!” 看向窗外,苏崇已经满腔怒火。6年前没杀掉苏扬是他最大的错误,而更要命的,是苏扬的意外最后竟连累到他,致使苏老爷子在很长一段时间责怪他没有照顾好苏扬,不再重用他。 ‘王玲、苏扬等着瞧吧,这次一定有你们好看。’紧紧握住那条陂了的腿,苏崇将指甲握的生疼。 “怎么样,这次的货走的很顺利,吴老板也很满意,你也收益不少吧。” 笑着喝了口桌上的咖啡,苏闻脸上依旧是招牌式温和的笑容,这是他和柏欧明第一次合作,进展却意外的顺利。 “多亏苏闻少爷的提携。” 柏欧明礼貌的回答。两人在完成交易后,一起到柏欧明的办公室喝咖啡。 “怎么样,想不想下次再做大一点,我觉得你在生意方面很有一套,如果可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的更深入。” “苏闻少爷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而且现在这种收益状况我已经很满意,如果数量再多,我怕博途周转不过来。” 和苏崇不同,苏闻一直以精明着称,和他打交道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柏欧明其实并不想和苏闻合作,可苏闻开口,他没有办法拒绝。更何况之前苏闻是先询问苏扬的意思再来找自己,柏欧明很怕苏闻已经觉察到自己和苏扬的关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先走一单货再说。 “柏总谦虚了,据我所知,博途的周转情况非常良好,除去现在做的媒体和地产,资金绝对充足,还是说,我这边的资料有误?” 苏家,黑道世界的霸主,没有什么逃得出苏家的信息网,而只要被它盯上的企业,不仅最终都要迫于合作,更是连内部经营情况,都要全面被调查、而且大多数企业,最终都由于各种原因并入苏家产业。 “因为现在正谈在的两个项目还没最终签约,所以财务方面还不知道整体预算,如果把这部分算进去,博途想要扩大和苏少爷这边的合作就比较吃力。” 苏闻的目光死死落进柏欧明的眼底,这是他辨别谎言的方式,最终,苏闻收回目光,笑了笑,“看来我说晚了,只能过段时间再说这事,不过到时候,柏总应该会有所准备吧。” “当然,现在知道了您的合作意向,到时自然会提前准备资金出来。主要开始没想这次合作这么顺利,这么快就要进行下一步合作了。” 表情上没有丝毫破绽,柏欧明心里却狠狠一沉,面子上说为合作,其实是想找机会把博途纳入囊中,打从苏闻找上自己开始,柏欧明就有预感他的目的是整个博途。 “那我不打扰了,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和苏闻握手告别,柏欧明在办公室里踱了很久。没有其他的谈判项目,柏欧明知道,苏闻也知道,只是柏欧明不知道,苏闻对还能等多久。 站定,按下通话键,欧明把博途里唯一的大学同学陈轩叫到办公室。 “从今天起,博途任何职位都不要再招新人,盯好所有的合作项目,所有的项目决定前我都要亲自过目。” “欧明,怎么了,所有的项目决定你都要亲自过目,那可是巨大的工作量。” 从认识柏欧明从开始,陈轩还从来没见过柏欧明为了公司的事这样忧心。 “没关系,只是你也要辛苦一下。” 已经可以嗅到异动的火药味,想起苏扬之前在电话里提到冯氏合作的事,苏家的内部革命在即。而面对苏家的裂变,他绝对要保住博途,因为这是他能想到的救苏扬的唯一路径。 “好的,我知道了。你看起来很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陈轩注意到近日的柏欧明常工作到很晚,但公司最近并没有新增的业务,没有人知道柏欧明到底在忙些什么。 “不用,谢谢,我没事了,你可以先走了。” 想问又放弃,陈轩已经习惯柏欧明的生活充满秘密,于是只能转身离开。 “陈轩。” 突然想起什么,柏欧明叫住陈轩。 “还有什么事?” “把漠臣全球巡演的计划提前,从这个月底开始,增加海外场次,你陪同一起。” “为什么?如果提前,我们之前的预定费用全都拿不回了,而且现在这么紧急的安排,成分也会增加。再说……” 柏欧明打断了陈轩的话,“那些都不重要,按我说的做,另外……” 柏欧明顿了顿,“照顾好漠臣。” 这是两人分手后柏欧明第一次提到漠臣,前几天漠臣突然抱病,据说也和柏欧明有关。陈轩一路看着柏欧明和漠臣走到现在,就连他也搞不懂,为什么现在的柏欧明对漠臣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陈轩不想插手柏欧明的私生活,但漠臣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如果你真的关心他,又何必那样对他。” 望着窗外,柏欧明没有回答,解释的话已经太迟,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漠臣尽量远离事件的中心,保证他的安全。 “陈轩,我累了……另外,谢谢你。” 一眼对视,陈轩知道说什么都已多余,摇摇头,拿起电话去做安排。 ‘嗡……嗡……’手机震动起来,柏欧明接起电话,苏扬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老爷子突发心脏病,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那边小心点,我这几天可能都在医院。”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挂掉电话,看来苏家的变动比预计的还早,柏欧明握紧手里的电话,久久看着上面的名字。 第三十九章:蠢蠢欲动3 苏扬赶到医院的时候,苏岳森刚从急救室转到ICU特护病房,刚才送老爷到医院的管家佣人一并被清退,窗外只有苏辰一个人静静站着。 “爸现在怎么样!” 苏扬下车后是跑着来的,不得不承认,对于从小失去父爱的他来说,苏岳森对他的意义很特别,得知苏岳森突发心脏病的消息,让苏扬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看了一眼焦急的苏扬,苏辰又将目光落回病床——苏岳森带着氧气,身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线路,一旁的屏幕上规律地画出心跳曲线,嘀嘀的响声在空旷的走廊显得那样脆弱。 “活着。” 淡淡一句,苏辰清凉的声线里没有一点起伏,如同另一边呼吸机的声音,一下一下,机械的没有半点生气。 “你一个人送爸来的,其他人呢?” 左右顾盼,除了苏辰没有见到其他人的影子,虽然知道苏辰一向不喜欢太多人在周围,但这样特殊的情况,一个人面对父亲的生死,苏扬也不免有些担心。 没有回答,苏辰静静看着病床上的苏岳森。 苏闻晚上刚刚出差,苏崇也不见踪影,一个多小时的急救,尽管苏岳森身边围满了人,却没有几个真正在乎他的生死。再伟大的人,面对死亡时同样孤独无力,对于经历了整个过程的苏辰来说,这样的冲击实在不小。 无预料的,一只手按在苏辰肩头,温暖有力,如同可以信赖般坚定。 苏辰回头,苏扬正站在他旁边,眼神同样落在苏岳森身上,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爸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说给苏辰听,又如同说给自己,想和做永远是分开的两件事。当苏扬在脑中无数次计划着如何板倒苏家时,面对这扬的情景,竟只希望苏岳森好起来,甚至就连对这个并无血亲关系的弟弟,也产生了同情。 第一次没拍掉别人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苏辰深深看了苏杨一眼,审视、矛盾、复杂、犹豫,最终化作一抹宁静,四散开来。 “到底怎么回事,爸怎么会突发心脏病?” 印象中,苏岳森一向注重保养,也见得惯风浪,能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刺激,恐怕不是小事。 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苏辰没有回答,脸微微侧过去,使苏扬无法看到这丝变化。 见苏辰不说话,苏扬也不追问,苏辰今天已经受了不小的打击,更何况就算平时,他也不是个会乖乖回答问题的人。 “要是累了就去睡一会,今天晚上有我陪床。” 不打算再给苏辰负担,苏扬安慰性的说,他知道苏辰不可能回家,这个一向行事怪异的老幺,对父亲却有着深刻的感情。苏扬看的出,苏辰在苏家最在意的人,只有苏岳森。 “不去提前准备么。” 突然开口,苏辰的话语没有半点铺垫。 苏扬没接话,却听得出其中的意思——一旦苏岳森撑不过此劫,苏家的权力交替必然随之而来,提前拉拢支持者,尽可能占得先机,才是一个‘明智’争权者的作法,想必此时此刻,苏崇和苏闻就正忙于此事。 “你今天累了,最近还有考试,去休息吧。” 第一次,苏扬用长辈带点命令般口吻对苏辰说话。 他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当苏辰开始涉足苏家权力的话题,苏扬才发现自己那么排斥——苏辰以前从来不过问苏家生意上的任何事,他活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仿佛和这个黑道世家没有半点关系,而突然间,当他也试图涉足到这个坍塌的黑色陷阱里,苏扬只想阻止。 有些惊讶的怔怔注视了苏扬三秒,苏辰转过身,最终没有辩驳,离开。 “明天八点我会来替你。” “好的。” 病房里,除了医疗器械的声响,一片静寂。 第四十章:黑色波动 苏老爷子一病,整个与苏家相关的产业链条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大家与往日无异,可心里,却没有一个不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苏岳森在特护病房昏迷了两天,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这两天缅甸那边不太安宁,肯定是知道爸病了,有人开始坐不住,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去看看。爸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站起身,苏崇抖了抖裤子,看了眼病床对面的苏闻。 “我也听说了,现在觊觎苏家的势力不是一个两个,你路上小心。” 苏闻边擦着眼镜边说,看起来有些疲劳,昨晚上陪了一夜床,眼睑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也回去休息吧,昨天一夜没睡,今天我来陪床。” 苏扬看苏闻一脸无精打采,识趣的给了他个离开的理由。苏崇是不是去缅甸不知道,急着出去谋划之心却早以昭然若揭,虽然苏闻一直按兵不动,可眼看着苏崇开始行动,谁知道他坐不坐得住,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戴上眼镜,苏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笑笑,“没关系,我不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辰走进来,自从苏岳森住院以来,苏辰这两天格外沉默。 正要出门的苏崇和苏辰打了个照面,没有言语的彼此错开,苏辰无声的哂笑一下,低头拿起床边的暖瓶往脸盆里倒水。 “今天我陪床,你们都回家休息吧。” 一反常态的正经语气,简简单单一句话竟有种威严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苏辰平时很少说话,大多时候还一副神游状态,偶尔认真,居然让苏闻和苏扬不能反驳。 苏辰开始用热水洗过的毛巾给苏岳森擦脸,平日糊里糊涂的大少爷,做起这样的事竟意外的熟练。苏扬看在眼里,有些心疼。苏辰大概是这个家唯一单纯的存在,简单的父子亲情,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显得格外珍贵。想起之前在急救室外苏辰担心的样子,莫名的,苏扬对这个弟弟产生了点保护的冲动。 “怎么还没走?我说了有我在这,没必要所有人都在这耗着。” 转头看见还坐着的苏闻和苏扬,既没有揶揄调侃,也没有赌气任性,苏辰用冷静的过分的口吻说着。似乎只是一夜间,这个总带着点傻气的少年开始变得成熟。 “哦,也对,确实没必要,那明天我来替你。” 对苏辰变化感到惊讶的不只苏扬一个人,苏闻也才反应过来。 “那我们先走了,你照顾爸,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和苏辰告别后,苏扬和苏闻一起下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想着刚才苏辰的变化。 苏扬倒不认为苏辰的成熟会带来威胁,至少他主观上不希望如此,但他不能确定苏闻也这样认为。虽然苏辰到目前为止未涉足苏家的任何事业,但这个节骨眼上,难保一向谨慎的苏闻不对苏辰下手。犹豫再三,苏扬还是开了口。 “苏辰好像这次打击不小,那天爸发病,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那天不是你和他一起在医院么?” “是程叔给我打的电话,那时候正在附近,就先赶到了。急救的时候好像只有苏辰在爸身边,我见他时他脸上一点血色的都没有。” “可能是被吓着了,他一直都过的太轻松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闻的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可如果让你也这么轻松你肯么?” 苏闻的眼神立刻落在了苏扬脸上。 不在意的笑笑,苏扬继续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样无所谓的神经的。” 收回眼光,略微思量,苏闻最终也笑了笑:“是啊,谁让我们天生是劳碌命呢。” 陪笑,苏扬心知其实没必要这么早激起苏闻的警惕,但既然迟早是要面对的问题,还不如做回好人保一下苏辰,毕竟在这样的家里,活得那么干净的人,还是很难得的。 “你开车了么,没开的话我送你。” 走进停车场,苏闻问道。 “我也开车来的,不用,谢了。” “那我先走了。” 说罢,苏闻上车,先走一步。 苏扬看着苏闻离开,也发动了引擎。 病房窗口,苏辰默默望着楼下先后开走的一黑一银两辆车,玻璃中隐约映出他左耳上的黑色耳机,‘爸,那个人似乎又做了多余的事呢’,将头抵在玻璃上,苏辰独自喃喃自语。 苏扬将车直接开到了与柏欧明的秘密住所,这几天一直没时间见面,他很想他。 打开车库,意外的,柏欧明的车已经停在里面,‘难道欧明今天没有上班?’带着欣喜将车停好,苏扬开门就问:“欧明,你今天没上班么?” 没有回应,苏扬疑惑着向里走去,“欧明?” 再次询问,依旧没有回答。瞬间提高警惕,苏扬顺手拿起桌上的装饰品战刀一步步向客厅移动,心中涌动起不好的感觉。 ‘啪’一声,装饰刀掉在地上,苏扬只觉颈部被撞击的剧痛,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潇然!潇然!潇然!” 模模糊糊,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是谁?苏扬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清楚。 “能听见我说话么?!” 颈部传来剧痛,好像是被什么砸中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苏扬看见柏欧明的脸在自己面前,四周家里的天花板,看来自己仍在被袭击的地方。 “欧明?你怎么在这?” 记得自己进门前看见了柏欧明的车,之后却不知被谁袭击了,可现在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儿? “能起来么?你感觉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你看到了什么?” 柏鸥明今天确实没去上班,刚才不过是出门给乔送点东西,总共不超过一小时,进门就看见苏扬倒在地上。 坐起身体,苏扬揉着脖子,“我没事,别担心。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刚才车在人却不在?” “我今天一直都在家,刚才去给乔送点东西,他那儿不好停车,我打车去的。” “那是谁?” 猛地转过身,苏扬警惕的扫过门后,他清楚地记得进门的时候门锁无异,不然他不可能没有防备。 “我都查过了,没有人,除了你倒在这儿。你什么都没看到是么?” “没看到。我已经意识到有危险,还随手拿了刀准备防御,可没想到我还什么都没发现,就被莫名其妙的击倒了。” “看来是专业的。不过今天的事很蹊跷,如果是冲你而来,为什么没下狠手只把你打晕?如果是冲着我来,我一天都在,没道理等到你出现才出手。除非,他只是想趁我不在潜入家里,目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可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才不得不将你打晕。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暴露了。” 关系,已经暴露了,这是苏扬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冲着自己还好,但如果是冲着柏欧明,他感到害怕。 “丢了什么东西么?” 时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只有尽快弄清闯入者的动机,才有调查的方向。 “不知道。看你倒在这,我确认没别人后就直接来看你,其他地方还没细看。” “你有重要的东西放在这儿么?” “没有,我怎么可能把那些东西放在家里。” 柏欧明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入室窃取。 “那我们找找吧,如果真的丢了什么东西,也能猜猜是什么人干的。” “你可以么?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刚才见苏扬倒在地上,柏欧明脑子一片空白,其他事都不重要,他只是不能承受冀潇然再死一次,所以除了确认苏扬没事以外,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 “没问题吧,放心吧。” 站起身,苏扬虽然仍旧颈部剧痛,却开始四下翻找。柏欧明的分析没有错,如果是冲着自己,不会只把自己打晕就走了,那目标只能是柏欧明。柏欧明有危险,他一刻也不想耽搁。 看到苏扬急迫的样子,他在想什么柏欧明心里清楚,这次的目标是自己。但柏欧明反倒没觉得害怕,这种出生入死的日子他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冀潇然还在。 幸福么?柏欧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确实心里满满的。 “潇然。” 柏欧明叫他,而后者正在皱着眉头仔细查看着书桌在抽屉。 情急之下,情深之时,他还是不自觉地叫回他以前的名字,而此时此刻,他心里溢满幸福。 “嗯?” 焦虑、担忧、急躁,苏扬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赶紧找到什么线索,或者当时就被那人杀死。他不怕死,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活着已是侥幸,但他不能允许柏欧明有危险。手肘受力,苏扬突然被拽进一个怀抱,可眼下这个节骨眼,哪里是儿女情长之时,柏欧明怎么还有这个闲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知不知道现在处境危险,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苏扬吼。 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苏扬不知道自己发什么无名火,他只是觉得现在柏欧明有危险的预感让他焦躁难耐,如果今天倒下的不是自己呢?他甚至连假想场景都不能面对。 “我知道。” 嘴角挂着笑柏欧明眼神温柔的看着咆哮的苏扬,什么都不再说,只是用从未有过的柔软目光仔细描摹过苏扬脸上的每一处,深情的仿佛每一寸目光触及处都会升起和煦的温度来。 苏扬的怒气就在这样的目光里立刻没了,灭了,连同他的心一起融化了。柏欧明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懂,天长地久早已离他们远去,只一秒,彼此还能活着、相爱,已经是最大的感恩。 用手抚上柏欧明微微垂下的眉眼,指尖真切的触觉,让苏扬百感交集,他竟比原以为的还要爱眼前的人,如果此刻能一起面对生死,又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值得庆幸的? 终于,任命般轻叹口气,苏扬伸手绕到柏欧明脑后,将他压向自己…… 第四十一章:异动 两人将家里仔细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而且来者很小心,排除他根本没时间找东西的可能,所有的东西都极尽可能的保持原状,所以如果不是苏扬意外遇袭,这次行动一旦成功很便是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暗访。 苏扬还是不免有些沮丧,他有些颓然的倒在沙发里。 “既然这件事没有头绪,要不要看看我从乔那拿到的东西。” 苏扬遇袭这事发生地太过突然,以至于原本要找苏扬讨论的事反而排在了后面。 “怎么?乔破对苏扬笔记本的研究有进展?” 上次见过乔之后,苏扬把原本属于真正苏扬的一个老旧笔记本交给了乔,让他帮忙查一下以前删掉的文件记录,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现。这个笔记本从苏扬出事前就一直放在苏扬的房间,在他昏迷期间,该处理的东西肯定已经被有心之人处理,但碍于是苏扬的“遗物”,却被保留了下来,所以说不定还有被恢复的可能。 “真正算得上资料的东西没有,不过,却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柏欧明的表情意味深长,苏扬不禁皱眉,迅速拿过那几张资料开始细看。 “这是,苏扬的日记?” 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苏扬对着手里一份几百字的文档瞪大了眼睛。 “这篇日记是在苏扬出事之后才被删掉,这就代表……。” “代表里面确实写了什么,而且有人不希望别人看到这些内容。” 柏欧明点点头,苏扬立刻低下头仔细阅读起来。 日记的时间写于苏扬出事前一周的凌晨2点,语句不大连贯,错字也很多,整篇日记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应该是在极度抑郁和寻求发泄的精神状况下写的。文章大半都是苏扬的情绪发泄及对羽翔的想念,略看根本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只有最后一句稍有寓意“戴绿帽子还被利用的可怜白痴,恶心伪善的骗子,不要脸的,我要替羽翔让你们十倍的偿还!” “戴绿帽子还被利用的可怜白痴,恶心伪善的骗子,不要脸的……” 苏扬又把最后一句话反复读了一遍,显然,苏扬出事一定和这些要报复的这些人有关,而这些人八成就是陷害羽翔的凶手,但这三个人到底是谁,苏扬一时间没有头绪,他抬眼看了眼柏欧明,后者示意他继续往后看。 后面几页是真苏扬最后一个生日的Party合影,苏扬与苏越森,苏扬和程叔,苏扬和小钉……来来回来看了几遍,照片没有任何异常,很普通的合影照片。 “这些有什么特别么?” 上面的人都是现在也常见到的人,从表情到动作,苏扬都找不到任何提示。 这时候柏欧明已经坐过来,拿过这几张照片,依次排在茶几上。 “这组照片是苏扬写日志前使用频率最高的几张图片,开始乔也好奇他为什么对这几张寻常照片翻来覆去的研究,直到他发现这个……” 柏欧明的手把刚才几张照片重新排列,指着两张图片的拼接处:“看这儿”。 几张照片显然是不同机位拍的,想必生日宴时,很多人拿着相机从不同角度拍寿星,所以几张同样内容的照片角度却不同。经过柏欧明的移动,左四十五度角和右四十五度角的照片对合,原本在主人公背景中出不小心入境的部分变得完整:左边的照片右上角不小心拍到了正伸出手的大嫂万玲,她的小臂被另一个人的背挡住了;右边的照片刚好拍到了另一个人的背影,而他的臀部右侧很不明显的出现了那支被挡掉的手指。如果不是两张照片拼在一起看,很难发现两者的关联,顶多会误以为借位,但拼在一起,却构成一个不争的事实——她在抚摸这个男人的臀部——简而言之,万玲在和这个男人调情,而这个男人,正是带着眼镜举止文雅的苏闻。 “原来苏闻和万玲是这种关系,而苏崇很可能因为万玲的枕边风才对羽翔下手?” 这个事超出了苏扬的预料,尽管一直都知道苏闻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可和居然和自己的大嫂有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苏扬是万万不会往这方面想。 “所以现在的苏闻不仅有自己的军火实力,万家的势力也握在手中,苏崇不过是个靶子罢了。” “而且之前冯家找我的时候我拒绝了,如果苏闻再联手冯家……” 后面的话苏扬没有再往下说,想必柏欧明也已经注意到了。 “他的目的是要取代苏老爷子。” 一字一句,柏欧明望着苏扬,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好久。 城郊别墅,一间不起眼的灰色三层小楼,全天窗帘紧闭。 万玲穿着性感睡衣正对着梳妆镜仔细的描画眼线。 苏闻腰上裹着浴巾走过来,在她脖颈上亲昵一吻。 伸手钩住苏闻的脖子,万玲咬了口他还有伴有清冽剃须膏味道的下巴,“洗完了?等下去哪?” 苏闻走到衣柜,一边挑选衬衫和西服,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回公司。” “陪我一起去吃饭吧,我都半个月没见着你了。” 扭过头,万玲嗲嗲的撒娇道。 “今晚上你不是要陪苏崇参加晚宴么,改天我陪你。” “又是他,他现在根本就没已经没有用了嘛!” 故意把眼线笔拍在桌上,万玲开始耍小姐脾气。 “是快没用了,马上,马上我们就再也不用迁就他了,当然,还需要一点,就差这最后一点,只有你能办到,也只能你我才放心。” 走过去双手扶住万玲的肩膀,苏闻低头吻住她的前额,“最后一次,你都不肯帮我么?” “怎么会,我已经和苏崇说过了。” 苏闻一服软,万玲就无力招架,瓮声瓮气的柔声道:“你知道他,根本禁不起人激,说不定现在,连对苏扬动手的人都找好了。” “我就知道,我能信任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宽大的手掌抚上白皙的大腿,苏闻低头开始缠绵的与万玲接吻…… 五年了,自打万玲和苏崇结婚开始,两人就开始了禁忌的地下情,与苏崇的粗线条不同,苏闻很懂得女人的心思,万玲开始也不过为了寻求鱼水之欢,没想到后来却越陷越深,以至于现在无论苏闻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享受着苏闻温柔的爱抚,万玲情不自禁的送上自己,“我当然会帮你,你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怎么拒绝你……” 起身,钩住苏闻的脖子,两个人又再一次倒向那张海蓝色的大床里。 另一方面,综合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苏岳森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爸!” 一直在床前的的苏辰正要按响呼叫器,苏岳森还在氧气面罩里的嘴突然动了动:“别……按……” “爸?” 尽管听到的声音并不清晰,可从小就总会心有灵犀的父子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将选在半空的手收回来握紧,苏辰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小声问:“爸,你感觉好点了么?要喝水么?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苏岳森什么都没说,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他只是费力的抬起手,按在苏辰的头上,紧接着,只听苏辰鼻子一吸,豆大的眼泪就啪啪掉在白色的床单上。 良久,直到苏辰渐渐平复下情绪,苏岳森才慢慢的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有,只要你好起来。” 苏岳森的第二句话是:“你的哥哥们呢?” 沉默着,苏辰不想说谎。 轻叹口气,白色的哈气在氧气罩上蒙起一层水雾。苏岳森定了定神,“你知道他们都不重要,不过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再可惜的。” “爸!” 虽然从来曾参与苏家的家业,可苏辰还是敏锐的意识到这句话的严重。 “三哥不是的,三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放过他吧。” 注视苏辰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与凝重,良久,苏岳森慢慢开口,“他根本就不是你三哥。” 第四十二章:小钉之死 “他根本就不是你三哥。” 苏岳森的眼里满是凝重,却没有半分犹豫,静静的看着苏辰,锐利的直至眼底。 苏辰猛地直起身子,眼神略显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苏岳森意味深长的淡淡道:“我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么?” 从苏扬出事以来,苏老爷子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着,开始担心有人继续加害苏扬,更重要的是要查出是谁做的手脚。直到后来苏扬苏醒康复,一些列反常举动加之多年对儿子的了解,苏岳森确定现在的苏扬并非自己的儿子。 没再多说话,父亲的作风苏辰向来清楚。 “你也知道。” 肯定句,苏岳森看着沉默的苏辰。 作为他这辈子唯一真爱过的女人留下的独子,苏岳森自小对苏辰疼爱有加,加上苏辰自小聪明好学,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对玄学五行八卦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悟性,甚至曾经有位有名的风水大师说这孩子天生慧眼,非要收为关门弟子不可。但更重要的是,与其儿子相比,苏岳森总能在苏辰身上能体会到所谓父子连心的神奇,这是其他几个儿子无法比拟的,也是他特别珍爱苏辰的原因。 点点头,苏辰没有否认,他确实早就知道苏扬的身体里是别人。 “知道还想帮一个外人?” 黑老大最宠的儿子,向来都是众矢之的,无论家族争宠,还是势力纷争。苏扬的意外,让苏岳森更清楚的意识到对苏辰的保护需要谨慎,以至于当他知道苏醒后的苏扬并非自己的儿子,也默许了整件事的发展——与其故意隐藏自己对苏辰的偏爱,不如树一个假目标做掩护,一切的用心良苦都只为给苏辰的安全。只是没想到,今天苏辰竟会为这个外人求情,实在超出他的意料。 “我知道他不是三哥,可他和三哥一样,对我很好,其实,不管他是谁,哪怕只看他的身体活着,也好。” 苏辰的声音慢慢降下去。 苏崇,苏闻年纪都比苏辰大好多,加上醉心权力,别说兄弟玩耍,就是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学校里,碍于苏家的背景,同学对苏辰也大都表面恭维背地躲闪,想交到贴心的朋友,简直比登天还难。从小到大,父亲和苏扬算是苏辰生命里仅有的两个亲人,即便长大后性格孤僻,不善表达,这份珍贵的亲情依旧对他十分重要。 之前监听苏闻,本是怕他在父亲住院期间搞小动作——与性格火爆的苏崇不同,苏闻的深藏不露才是真正的危险,苏岳森一直提醒他要好好提防,没想到竟听到苏扬为了保他向苏闻发起的对话,想起之前苏扬的种种,苏辰实在不想伤害苏扬。 “好吧。” 看见苏辰那个样子,苏岳森终于还是做了妥协。对于苏扬,身为父亲又何尝不是感情复杂。想当年要不是苏扬一意孤行非要加入黑道,苏岳森打死也不会同意再让自己的子女涉及家族事务。苏崇,苏闻,一个个醉心权势已经让自己伤透了心,而苏扬居然为了一个同性恋人和家里反目,无疑是在这个伤口上洒了把盐。 “给程叔大哥电话,让他今晚来见我。” 沉默片刻,苏岳森对苏辰说。点了点头,苏辰拿起了背包里的手机…… 鉴于白天苏扬被袭的事,如果对方跟踪他,就能找到乔,那么乔会非常危险。看完之前的材料,苏扬和柏欧明都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当前最大的敌人是苏闻。 “得赶紧安排乔离开。” 简单收拾完东西,柏欧明四下看了看。这栋城郊的别墅已不易久留,谁能保证在潜入失败后,对方会不会干脆动手。 “我们最近也不要见面了。” 苏扬把没用的文件仍进碎纸机,虽然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暴露,但潜入者身份尚不明确,也不该进一步增加暴露的风险。 点点头,柏欧明没有反驳。 “不过,今天晚上我陪你可能得顺路送我一程,我刚才检查过我的车胎,都被扎破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扬想着这不合常理的举动。如果想无声无息的进门窃取,又为什么做这种暴露行动的徒劳举动。 柏欧明抬了抬眉毛,做出一副‘我也不理解的’的表情。 “走吧。” 苏扬拿起一个不大的手提袋,这里虽然是留下两人重逢记忆的甜蜜住所,但必要时候,除了柏欧明他可以毫无眷恋的什么都不要。 “你去哪,我准备去趟公司,我的另一辆车在那儿。” “那我先送你过去,然后去医院。” 说罢,两人一起上了车,消失在夜色里。 柏欧明下车之后,苏扬看他走进公司。事后,他很庆幸自己多等了这么一小会,因为柏欧明进去没多久,他就看见了一个尾随者。 “别动!” 柏欧明刚进办公室,金属的冰凉突然无声无息的抵住了他的后脑,他的办公室是公司唯一几处没有监控的地方,柏欧明为自己的大意后悔不已。 “你想要什么?” 声音没有太多惊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碰到威胁,而既然对方没有直接动手,就说明还有商讨的余地。 “很抱歉,今天我要的就是你的命。” 用枪抵着柏欧明又往屋里走了几步,这个角度正是窗口的死角,即便外面有人也不可能发现。 手枪发出子弹上膛的声音,柏欧明的神经骤然绷紧,告诉运转的大脑突然想得这个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是谁? “小钉?” 千钧一发间,柏欧明快速锁定了有关声音的记忆,他并不确定,但此时此刻,他只能一博。 抵在后脑的金属,微微一颤。柏欧明知道自己猜对了,可额角已经沁出一层密密的冷汗。他能感到小钉强烈的杀心——他确实是要取他性命——这种直白的杀意和那些只做威胁的装腔作势有本质区别。 “我救过你弟弟的命,你就这样来报答我?” 既然是小钉,八成是苏闻的决定,之前一直拖延苏闻想要插手控制博途的行径,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 身后的小钉没有说话,柏欧明了解苏闻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他手下的人也必定不会手软,要不是之前碰巧对小钉的弟弟出手相助,恐怕现在他已经扣动了扳机。 “我知道依你的作风,今天既然来,就不会空手回去,但至少看在我帮过你弟弟的份上,能不能让我弄明白两件事。” 柏欧明的语速很慢,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正努力思考着对策。 “什么?” 小钉的声音冷冷的,虽然弟弟的事让他不能忽视,但对苏崇的忠心占了上风。 “今天中午潜入我家的人是不是你?” 不管今天是生是死,柏欧明至少要弄清威胁苏扬的是不是还另有其人。 “不是。” 小钉回答的很干脆,他从下午一直在柏欧明公司附近寻找机会,柏欧明说的所谓‘潜入’他并不知情。 想点头表示‘了解’,小钉却立刻喝住了柏欧明,“我说过别动!” 小钉调查过柏欧明的资料,大学时代的跆拳道高手,他不并想给自己的此次行动增加任何失手的可能性。 “好,我不动,我想问的第二件事是……” 眼神瞟向身后,集中注意感觉着枪口的位置,柏欧明准备抓住最后的机会反手擒拿。 “别动!!” 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小钉条件反射的看向声源,右手已被迅速转身的柏欧明扼住手腕。 小钉还欲还手,苏扬的枪已经抵上他的太阳穴,“我们现在是二对一,你没有胜算。” 笑一下,小钉长呼口气,反抗的力度松懈下来,“三少爷,没想到你也在这儿,是我大意了,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起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形影不离。” “你怎么知道?难道上午是你潜入了我家?” 苏扬警惕起来,小钉说的这么肯定,一定是有十足的证据。 笑一下,小钉瞟了眼柏欧明,又转过头对上苏扬的眼睛,“原来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这问题他刚问过,不过很抱歉,不是我,看来纸包不住火,知道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苏扬和柏欧明对视一眼,如果之前的人不是小钉,那又是哪个势力的人。 “之前柏欧明和漠尘吵架我听见了,那时候我就一直在监视他,只是没想到你们进展这么快。” 小钉难得实话实说。 “我并不打算杀你,只要你配合,我保证你可以安全的离开。” 苏扬突然发话,想起之前小钉和自己一起接场的那段经历,苏扬并不打算把事情做绝。 诧异的看向苏扬,小钉没想到苏扬会这么说,甚至一旁的柏欧明也有些惊讶。 ‘呵’一声,小钉突然笑起来,可他的表情却并半点开心。 “我是二少爷的人。” 冷冷的,小钉的目光落在远处。 “我知道。” 苏扬的语气没有半点动摇。 “我不会帮你对付二爷。” “我并没有让你对付他。” “那为什么?” 小钉转过脸,想从苏扬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为你开始替我挡的刀子,和你弟弟欠我的人情。” 小钉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是我杀了林可。” 对视片刻,小钉毫无铺垫的说。 “什么!” 苏扬不敢相信。林可,他康复时期唯一的朋友,却在苏扬答应送他离开的时候被人暗杀。 “今天我失败,我认了。可是三少爷,你好像还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既然我们在这里碰见,就注定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小钉的眼神已经不似那才那般决绝,他眼底涌现出一种看淡一切的凄凉。 对于苏闻对待手下,柏欧明有些耳闻,据说他身边没有办事失败的手下,因为但凡能跟着他的人都不曾有过失手,而至于那些没办成事的人,也都会自行消失。 “你知道你回去是什么下场,想想你弟弟,即便这样,你也不愿和我们合作?” 柏欧明说话带着诱导,但对于小钉这样待在苏闻身边好多年的人,他没太大把握劝服。 “我当然知道回去时什么下场,这些年二爷做的事我都在旁边看着。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和你们合作?虽然你们救了我弟弟,我也很感激,但说到底,我还是恨你,对,没错,我恨透了你,三爷,老爷子最宠爱的儿子,要不是你,二爷根本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眼神转向苏扬,小钉眼里写满怨恨。 “二少爷是苏家第一个拿到硕士学位的儿子,那时候跟着他,我觉得自己特有前途,二少爷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想跟在他旁边好好做事,助他打下一片事业。” 自顾自,小钉不再看满脸惊诧的苏扬,喃喃道:“他做到了,第一次收场子,二少爷才20岁,那时候所有人的都觉得他会成为第二个老爷。可老爷却后悔了,看着兆爷被取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他害怕了,反悔不想放权,所以二少爷的能力成了他的心病,他从此格外忌讳已经承担了家业的大少爷二少爷。 兆爷,和苏岳森同时代的一派黑道势力,死于亲生儿子的设计陷害,这件事在在黑道上曾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老爷毕竟还是老了,做完第二次手术,老爷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再次决定放权,可由于对两位少爷已经疑心在先,再也没办法真正信任。就在这时候,你出现了,一直口口声声说对家族事务不感兴趣的你,在老爷力图寻求一个新培植对象时,从美国回来了。” 小钉的眼神在苏扬脸上来回游走,尖锐的仿佛要刺破苏扬脸上的面具。 “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老爷真的偏心,那么努力的二少爷,竟不能和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相比,老爷把大部分场子划给了你,而你所付出的,不过是伸手接受。或许我不应该恨你,你对我不错,甚至还帮过我弟弟,但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所以我提二少爷,恨你。” 趁苏扬还沉浸在对所听内容的震惊之时,小钉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枪指向了自己。 “小钉你干什么!” 想要阻止,小钉却用枪逼住了苏扬上前的脚步,一切发生的快,一旁的柏欧明只能举枪看情况而动。 “你是对我有恩,对我弟弟有恩,但做这行,不能谁都对得起,所以你和二少爷,我只能对得起一个。” 说完,小钉把手枪再次转向自己。 “其实你不必如此。” 看出小钉的意图,柏欧明希望能够劝阻,但小钉身上的决绝,似乎终将会给事情画上一个悲情的句号。 小钉又笑了,他看了看柏欧明,又看看眼前的苏扬,叹了口气,“行了,三少爷,你还想继续对谁都好么,在这个圈子,你做不到的。” 说完,小钉扣下扳机,没有一丝犹豫,直到最后一刻,他脸上仍然挂着刚才的笑容,只是,在他死不瞑目的眼神里,早已写尽满满的忧郁。 第四十三章:意外来客 警方做完笔录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好在全程监控,指纹清晰,苏扬和柏欧明并没有因此受牵连。不过苏闻的亲信在柏欧明和苏扬面前自杀,无论如何传到外人耳里都会落下口舌,所以在警察感到博途之前,苏扬就联系了安宁,于是当苏扬和柏欧明一起站在公安局门口时,安宁的车已经等在那儿。 “你没事吧。” 一见苏扬,安宁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定和他电话里说的却无两样,才放下心来。 “没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夜未睡让苏扬感到些疲劳,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消息封锁的问题,他可不想让苏家兄弟自相残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间四下没什么人,安宁小声的凑到苏扬耳边:“条子里面已经找了人,这事不会对外宣扬,主要媒体也提前打了招呼,有什么消息都先压下来,因为你通知的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点点头,苏扬表示满意,转头看向柏欧明,从安宁一出现,柏欧明就一直没说话,他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含义。 略带疑问的看向柏欧明,对方回了他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那苏少爷,我先回公司了,有些事我要回去处理。” 对外,柏欧明和苏扬仍旧注意着自己的言行,大晚上一起目睹小钉的自杀本就十分蹊跷,他们不愿引起更多的注意。 “好。” 没有更多交流,苏扬先上了车。自上次柏欧明提醒他注意安宁后,虽说苏扬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安宁异常的线索,可怀疑就像一粒种子,一旦种下就没法彻底清除。 安宁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苏扬。此刻苏扬正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昨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犹豫一下,安宁轻声问:“送你回家休息吧。” “不用,直接送我去医院吧,我得去看看爸还有苏辰。” 苏扬闭着眼睛回答。 苏闻已经有所行动,想到他的最终目的是苏老爷子的位子,苏扬不免担心起来。 “老爷子和苏辰都没事,你一夜没合眼吧,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安宁一边开车,一边回答,他实在有些心疼现在的苏扬,之前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么拼的工作他怕的吃不消。 苏扬在心里漏了一拍,‘安宁去看过苏岳森和苏辰?’可是老爷子现在住院的关键时期,除了几个儿子,严禁任何手下或道上的人探望,就怕有个闪失万一。可安宁显然非常清楚老爷子的状态,自己又没有任何安排让他注意医院的动静,他是出于主动帮自己留意消息?还是另有所图?苏扬瞬间觉得这句话听着不怎么舒服。 不动声色的积蓄闭目养神,苏扬语气里带着困倦,问的随意,“你怎么知道的? “ 安宁抬眼从后视镜里瞥了苏扬一样,答道,”今天上午苏辰少爷来过电话,说他这几天都没课,会照顾老爷,老爷情况没什么变化,你们要忙就不用天天过去了。“ “嗯……” 用鼻音一代而过,苏扬调整了个姿势,“那先回家吧。” “好嘞,那你先睡一会吧,一会我叫你。” 看到苏扬难得顺从的答应,安宁有种庆幸的喜悦,自上次两人就毒品生意的争执之后,两人之间一直有些隔阂。 关小空调放慢车速,安宁静静的开着车,忍不住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睡的苏扬,不自觉地,竟挂起淡淡的笑意。‘要是就这样该多好’,收回目光,安宁在心底酸酸地想。 柏欧明回到公司时,公司里的员工正在议论纷纷——媒体消息封锁容易,可案发地点的眼见而听得小道却不胫而走。博途毕竟明面上是做正经生意的公司,入室杀人这么轰动的事,不是随便哪个上班族能轻易承受的。强打起精神,柏欧明走进大门。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聚焦在柏欧明身上,没有人再说话,只是盯着案件的当事人,一层大厅瞬间静寂无声。 微微调整下情绪,柏欧明主动开口:“大家可能都听说了,昨天晚上公司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有人持枪入室寻仇,最后畏罪自杀。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想必要澄清一些事,免得人心惶惶,被谣言误导。” 轻微一顿,柏欧明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他眼神诚恳真挚却有坚定冷静,让所有人不得不信服的感觉。 “首先,虽然非常抱歉让大家失望,但这件事确实是针对我个人的行为,原因我这里不便多说,但由于我个人原因让大家陷入危险,非常道歉,但我在此也郑重承诺,公司从今天会加大保安力度,以保证大家的人身安全; 其次,如果大家仍旧对安全问题产生质疑,或对我个人产生质疑,觉得无法在博途继续工作,可以随时到人事部接触劳动合同,我会按照大家在博途的工作年限给于双倍工资赔偿,在此,我代表公司及我个人,对之前你在博途的工作和努力表示感谢; 第三,这次事件一旦宣扬,对公司会有毁灭性打击。我再一次为我的个人错误向每一位博途人郑重道歉,但如果你选择留在博途,希望留下的人能和我共度难关,对这件事的讨论也到此为止。以上,就是我对整个事件的全部解释,谢谢大家。” 说完柏欧明向在场的员工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大步走进办公室。 没有人说话,职工们都面面相觑,选择权已经转交到自己手里,补偿丰厚,厉害明了,是走是留全在自己的决定,只是想想博途一向的优厚待遇,想想总裁刚才的坦白与真诚,原本看好戏的心情慢慢转变为身为博途员工同舟共济的一腔热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再议论刚才的话题,大家纷纷离开,默默回到各自的岗位。偶尔有一两个站在原地还想打听八卦消息的人,也被纷纷投来的白眼搞得悻悻离开,刚才乱作一团的博途大厅开始恢复有序的工作状态。 “很精彩的危机公关演讲啊!怪不得博途能发展的这么快,柏总你总是给我带来意外和惊喜。” 轻轻鼓掌,办公室老板椅上的人慢慢的转过来,嘴角的笑意显得格外危险。 “这么早过来找我,真是我的荣幸,二少爷。” 眼神定定的落在戴眼镜的男子身上,柏欧明看着眼前苏闻,警惕的挂起微笑。 第四十四章:卧底 “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看不出任何异常,苏闻神色如常。“这话怎么说?” 柏欧明在茶水室里倒了两杯茶,苏闻的出现确实意外,但他此时猜不出苏闻来访意图。“听说小钉昨天差点伤了你,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仿佛在探讨天气好坏一样随意,亲信小钉自杀,对苏闻没有任何影响。“谁都知道小钉是我的人,确实,他跟了我这么些年,我都没想到他能擅自赶出这种事。可不瞒你说,我早就怀疑小钉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一些意图不轨人的指使,但做出这样的事的确不可原谅。” 站起身,苏闻走到柏欧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你没事就好,不过也许是我瞎操心了,一直听说你身手是专业级别的,也不会那么容易给人暗算了。” 最后一句说话,苏闻说的别有用意,柏欧明想起昨天小钉对苏闻死心塌地的忠心,突然觉得很不值。“多谢二少爷的关心,如您所见,我没事。不过二少爷今天来还有别的事么,不然只为专门来看,我可真是要承受不起了。” 柏欧明说的客气,脸上也一派诚恳。“和聪明人做事就是痛快,省去那些没用的麻烦,我也不瞒你说,最近我想从博途走一批货,有点急,不知道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什么时候?之前和您说过,最近博途资金链有点紧,我正在处理这事,要是赶得及,谁想放过和二少爷做生意的机会。” 苏闻想要博途,柏欧明一直都知道,只是突然这么急,先派小钉下杀手,现在直接来登门,柏欧明还看不出苏闻在打什么牌。“其实我不沾手粉很久了,可最近听说缅甸那边有个新晋供货商,品质好价格也公道,所以我想直接和他碰个面,以前我们的那些线手续太多了,这样也好方便苏扬管理,这么说来听说你和苏扬最近走得很近呢。” 柏欧明如同被紧扼喉咙般瞬间不能呼吸,果然,苏闻比他预想的知道的还多,他知道自己和苏扬的关系倒不意外,毕竟小钉是苏闻的心腹,只是连缅甸的工厂都已经被察觉,苏闻确实不简单。笑一下,柏欧明心里着急面子上却一点看不出,喝了口茶,随意的说,“我倒是想和二少爷关系更近些。” 说罢,柏欧明佯装给财务打了个电话,然后对等待的苏闻说,“我再想想办法,把不急得项目推一推,这样二少爷走那批货,应该没什么问题。” 满意的勾起嘴角,寒暄式的称赞了一下柏欧明的办事效率,苏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向门口。临开门,苏闻突然站定转过身来,“对了欧明,有一件事我想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关于博途的走货情况,有个卧底掌握的很清楚呢,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合作,我希望你能尽早铲除掉这个后患。” 听到有卧底,柏欧明自己也很意外,他对博途的管理历来小心,别说圈外人根本不知道博途的内幕,就连内部人,真正了解的也屈指可数,而现在苏闻突然言之确凿的说有个卧底,甚至让柏欧明有些不敢相信。“是谁?” 柏欧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笑一下,像是料到柏欧明的反应,苏闻开口,“安宁。” 安宁!柏欧明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苏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问题,可现在从苏闻确信的表情,柏欧明知道这是事实。“那我先走了。” 没有停留,苏闻推门走出柏欧明的办公室,自信的背影犹如早已料定胜利的结果。而柏欧明也第一次感到,即便做好了各种前期准备,和苏闻的交手也绝对不会简单。苏扬宅邸。中午十二点刚过,苏扬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剧烈的动作让苏扬有一些低血压,眼前阵阵发黑。有些惊恐的看向四周,此时的自己正躺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刚才的噩梦还历历在目,苏扬努力回想着怎么到达的这里,一边大口喘气。“苏扬你醒了。” 端着午饭推门进来的安宁也被眼睛瞪大的苏扬吓了一跳,他知道苏扬总做噩梦,于是很快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安宁?” 苏扬可完全不明白。“我怎么回家的,我记得明明刚刚在车上。” 干咽下口水,苏扬看着卧室情形——窗帘拉好,被子盖在身上,怎么都没有关于自己进入房间的记忆。不不好意思的笑笑,安宁说的有些犹豫,“你太累了,我看你睡的特别香,都不忍心叫醒你,就……” “哦,你送我回家的。” 慢慢平复着呼吸,每次噩梦惊醒后,苏扬总是惊慌不已,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安宁说话的语气。嗡……嗡……手机在床头柜上突然振动起来,安宁和苏扬的眼神同时瞟过去,柏欧明的名字显示在上面。“安宁你先出去一下。” 伸手够向床头柜上的手机,苏扬没看到,安宁手上还没放下的午餐,以及他略显失落的表情。“喂,欧明。” 苏扬拿起电话。苏扬听见电话里柏欧明说的内容,心却如同沉入深海般压抑难受……“你确定么?” 良久,苏扬问。“如果没有亲自确认过,我不会打电话给你,必须尽快动手。” “……”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知道了。” 最后,苏扬冷冷的说。卧室里,还残留着一点西湖醋鱼的香味——这是苏扬最爱吃的菜,安宁刚才端进来,又端出去的。苏扬愣在床上目光呆呆地落在一点,他突然想起了小钉临终前的话‘三少爷,你还想继续对谁都好么,在这个圈子,你做不到的。’“安宁”苏扬吵门外喊,很快,安宁就出现在了房门前“什么事三少爷。” “明天晚上,陪我去一趟南边的工厂吧。” 苏扬镇定的说,他甚至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半点颤抖和犹豫。“没问题,要带家伙么?” 安宁爽快的答应。“不用,我只是想去看看。” “先吃点东西吧,早上也没吃早点,饿了吧。我给你端进来?还是你出来吃?” 安宁问,丝毫没有察觉出刚才的一通电话会对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我出去吃。” 从床上下来,苏扬走向餐厅,餐厅的桌子上,刚买的西湖醋鱼还冒着缕缕热气。“坐下来一起吃点吧,之前谢谢你了。” 坐下身,端起米饭,苏扬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哪儿的话,应该的。” 笑嘻嘻的拿起碗筷,安宁以为苏扬在说之前找人压消息的事。“多吃点。” 忍不住给苏扬夹菜,安宁和苏扬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次数不多,特别是只有两个人在家吃饭,更是少之又少。“哦,谢谢,你也多吃点。” 苏扬把碗里的鱼肉放进嘴里,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觉得嘴里的醋鱼如同嚼腊…… 第四十五章:雪夜之殇 第二天晚上,安宁开车载着苏扬来到南郊工厂,这里只有在平时走货的时候才会有在。 路程过半,突然下起雪来,鹅毛般的雪花,很快将路面变成了白色。 “雪还挺大。” 安宁看着窗外,故意找个了话题,今天的苏扬有些不太一样,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你今天白天回家了?” 苏扬看着窗外的树木飞快的被抛在身后,嶙峋的黑影像一张延绵的大网,阴森恐怖。 “回了,看了看我父母和我爷爷。” 因为最近事多,安宁已经连着好几个星期没有休息,所以今天苏扬特意给他补假让他回家看看。 “你爷爷身体还好么?” 安宁的爷爷苏扬见过一次,还是和苏岳森一起,也正是那次,苏岳森把安宁放在了苏扬的身边,可即便是多年的老友,苏岳森也不知道,安宁的爷爷正是作为污点证人被遣送到美国进行秘密保护,而安宁也顺利成长的成为了警方的卧底。 “还行,就是天气冷了,关节疼的厉害。苏老爷最近有起色么?” 摇摇头,苏扬没有回答。安宁看了眼苏扬,以为他是在为苏老爷担心,也没有多问。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几经转弯终于停在工厂门口。苏扬沉默着下车,径直走进去,安宁锁好车,快步跟上来。 一进门,安宁拍掉头发上的雪花,抬头就看见苏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怎么了?” 动作瞬间有些的迟疑,安宁看着穿着黑色大衣的苏扬,突然有些没底气。 “你是卧底。” 死死盯着安宁,苏扬此刻冷静的可怕。 微微一怔,安宁脸上却没有害怕,“你知道了……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卧底,我的任务是要调查清楚苏家的整个脉络,但迟迟没有动手时因为我想救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不会放一个坏人,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还有,我喜欢你。” 安宁的告白和坦白一样没有半点犹豫,他静静看着苏扬,第一次显出一名警务人员身上超常的镇定。 “现在我已经调查清楚,你虽然有参与,却不是主犯,只要你供出苏岳森、苏崇、苏闻还有柏欧明,你不会有事,我保证你可以作为污点证人,戴罪立功。” “为什么是柏欧明?苏家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安宁对自己的心苏扬多少还是有感觉的,警方想挖出苏家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为什么苏家的事要扯上柏欧明? “你恐怕还不知道这几年他和苏家牵扯多深,于公,这么密切的犯罪关系我不得不查,于私,你真的就这么在乎他么?” 安宁的话里多了一丝不淡定,苏扬和柏欧明的关系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现在性命攸关,苏扬还是对柏欧明如此执着。 “潜入我们住所的人是你?” 苏扬从未在安宁面前表现得与柏欧明特别亲密,但安宁显然知道了两人的事。 长久的对视,安宁最终移开了目光,“是。” 一切的事情都说的痛了,安宁想去搜集柏欧明相关的证据,意外碰到苏扬,但又下不了狠手,于是打晕了他离开。 “安宁,我敬佩你的职业忠诚和勇气,我也谢谢你试图救我,你要我供出别人,可以,甚至哪怕你今天要我的命,我都会考虑给你,但你想动柏欧明,不行。只有这个人,不行。” 苏扬说的异常坚定,他不是不懂安宁的用心良苦,只是柏欧明对于他早已不是一个选项,而是比保护自己还抢粮的信念。 “苏扬,你别犯傻,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在缅甸背着你做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 安宁急了,他是真的不想看苏扬走上一条不归路,不然他不会从开始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多次提醒他。 安宁比苏扬预期的知道的更多,一旦他从这里走出去,柏欧明肯定没路可活。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做了什么,而且我还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眼里的温度渐渐散去,苏扬咬紧了关,知道下一刻就是永别。 “你……” 随着一声经过消声处理的短促枪声,苏扬看见安宁的身体软软地倒下,他的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收回。 转过身,苏扬还是无法直面这样的场景,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胃都在痉挛,如同搅断肠胃般撕扯疼痛。 远处传来脚步声,听得出,同样有些沉重。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苏扬面前,苏扬闭上眼,将身体完全的靠近这个胸膛——耳边,心跳的声音如此鲜活,而他们刚做的,正是让另一个鲜活的心脏停止跳动。 没有说话,柏欧明伸手抚上苏扬的背,他的枪法向来精准,直接洞穿心脏,应给不会给安宁带来太漫长的痛苦。 依偎着,两人一起走出巨大的工厂,在被大雪覆盖的纯白地面上,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 如果不是苏扬动手,依照苏闻的作风,死的绝不会是安宁一个,他的朋友,家人都会以极其残忍的方式为蹂躏至死,这是背叛者的结果,苏闻向来不会手软。更何况,安宁的重点也有柏欧名,苏扬不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在柏欧名身上,所以他必须自己动手。 “我已经找人通知了他的家人,他们很快就会被转移保护。” 点点头,苏扬并不后悔,其实安宁说的不对,他早已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即使哪天遭遇不测也是应该的。 “我只要你活着,这就够了。” 纵使全世界为敌,只要柏欧明在身边,一切都值得。只有这个人,能明白他所面对的世界,在必要时为他举枪,在需要时为他敞开胸怀,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伴侣,哪怕前途是万丈深渊,是不会太过孤独。 紧了紧搂着苏扬手,两人继续并肩走进雪里,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第四十六章:杀戒 苏闻开始从博途走货开始,一些人员的安插也开始半公开的展开,柏欧明看在眼里,没有干涉——他已经和乔商量好,利用苏闻与博途交涉期间,窃取相关的犯罪证据。 可就在大家都还藏着掖着自己伺机而动的恶意之时,两件轰动了整个黑道的大事将一切虚掩剥离而去,如同暴露在正午时分争夺水源的乱群野兽,直白的杀意让整个黑道又一次迎来了血雨腥风的流战时代。 第一件事,苏崇死了。 没有悬念,这是苏家门户清理的内部手段。 第二件事,苏岳森死了。 据传是亲生儿子苏闻所为。有人说这是苏闻为博上位下了大逆不道的最后杀手,也有人说,苏崇、苏闻本来都是这次清理门户的对象,苏闻为求自保,不得不走这步棋。 不管怎样,苏家的瓦解迅速波及了整个黑道,冯家万家都开始有所动作,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谁的天下。 苏闻和冯家少爷坐在茶楼里,两边各有手下,一派谈判的架势。 “二少爷现在有万家的支持,已经实力雄厚,又何必来找我合作。” 品一口上等龙井,冯家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冯少爷见笑了,现在什么情况你还能不清楚么,攀上您这棵大树,我求之不得。” 苏闻笑得暧昧。 对苏老爷子动手的时候,苏辰因为出门买东西侥幸逃过一劫,现下落不明,但苏辰从未涉足苏家生意,苏闻也不太担心,只是派人继续追查。现在苏闻唯一的在意的是苏扬,苏岳森出事当天,苏扬和柏欧明一起飞往缅甸,柏欧明果然是之前怀疑过的新势力头目,据说在当地还有相当数量的武装人员,苏闻一时也动不了他。虽说和苏扬的正面冲突在所难免,可苏闻也不急,万家已是囊中之物,眼下只要联手冯家,苏闻的地位子就不怕坐不稳。 “过奖了,只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家落马,最高兴的要数冯家,苏闻提的条件虽然优厚,但若有机会,冯家当然倾向于彻底铲除苏,所以此时的合作格外谨慎。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不如大家都坦诚点。” 点起一只香烟,苏闻的眼神在烟雾后显得格外犀利。他很少抽烟,总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示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位好说的好好先生。 “苏家现在是出了点事,可要是以为苏家这就败了,实在幼稚。苏崇手里的所有毒品线现在都在我手里,我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以后苏家的生意,照样是苏家做,别人要想插一脚,别怪我,只能怪他自不量力;苏家的军火生意也在我手里,唯一的区别在于,目前的资源,比原来老爷子在的时候还多30%40%。我父亲很多年前就不管事了,至于苏扬,他睡了4年,你想对他有什么期待,你以为苏家能走到今天是因为谁?” 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冯家大少爷,苏闻眼里写满了冷酷。这个为了篡位不惜弑父的毒辣男人,让冯家大少爷禁不住有所忌惮。 对视了几秒,冯少爷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同意和你合作。” 缅甸,苏扬坐在藤椅上一言不发,对面是平躺在床上发呆的苏辰。 苏岳森被害那天,苏辰去医院楼下的小卖铺买零食,正好错开了苏闻手下去医院动手的时间。整个过程很快,看护早已被买通,两个带着消声手枪的杀手直奔苏岳森的病房,‘咻、咻’两声,就结束了苏岳森的生命。 其实这也算不得苏闻狠心,正如传闻所言,苏岳森苏醒以来一直隐瞒着自己清醒的消息,安排程叔秘密做掉苏崇和苏闻,防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苏闻动手更快,苏岳森自己反倒成了被手刃的对象。 等苏辰回到病房,只看见躺在血泊里的苏岳森,杀手早已离开现场,如同之前被指示过的:主要目标是苏岳森,连带苏辰一起动手,如果情况有变,只要确保击中苏岳森,不必在苏辰身上浪费时间。 苏辰毕竟在苏岳森身边成长了多年,他立刻找到一个公用电话联系苏扬,没有逗留也没有回家,不然他会在回家的路上遭遇到另一伙人马。也幸亏有了苏辰的电话,苏扬当即改变线路,通知柏欧明带着苏辰直飞缅甸,否则,在这一次苏闻发起的家族政变中,死者绝不仅仅只有两个。 “如果你再不吭气,我就直接帮你做了决定,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捆也要把你捆上飞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苏辰对苏扬的问题没有半点反映。自打苏辰来了缅甸,一直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苏扬明白他心里不好受,对于苏岳森的死,他自己也不能做到冷静对待。可眼看着苏闻在国内买兵助阵,拖得越久就对越是不利,所以苏扬想送苏辰和乔先去东欧柏欧明的一个朋友那,等确保他们安全了,再和苏闻做个了断。 “我去。” 几天以来第一次开口,苏辰坐起身,眼睛望向窗外。 苏辰终于说话了,惊讶的反倒是苏扬,看着几天里瘦了一圈的苏辰,苏扬心里说不出的心疼。想着当时苏辰打电话时惊慌,这次事件无疑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但那时他竟还想到自己,至少说明他是他唯一的信任。 “吃点饭吧。” 伸手拍了拍苏辰的背,这几天苏辰除了发呆几乎水米未进,整个人憔悴不堪。 “我知道你不是我三哥,不过还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几天来,苏辰也想明白了,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家里最明白的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的至亲生死相斗。 “你说什么?” 苏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叫冀潇然吧。” 苏辰淡淡的说,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但也不想因为别人的不知情,粉饰出一段所谓亲情。 苏扬觉得四肢一时间僵硬到不懂动弹,这是第一次有人发现他不是苏扬这个事实,甚至当初连柏欧明都没有察觉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的?” 和苏辰的相处,苏扬发现他确实对自己没有危害,原本只是以为兄弟交好的亲情,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知道他不是同一个人。 “占卜啊。” 苏辰淡淡的说,认真的眼神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更何况那么多地方不像,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么多次,苏扬第一次开始真正相信苏辰占卜的能力,虽然以前总是半信半疑,但没想到他真的如同家里开玩笑说的那样‘开天眼’。 “那你,还相信我?” 苏扬一直觉得只有自己知道真相,没想到意料之外的事远比他知道的多。 笑一下,苏辰的笑里满是自嘲与凄凉,“这样的家,亲人和外人,又有什么分别。” 说完苏辰站起身,“去吃饭吧。” 第四十七章:最后的战役1 饭后,苏辰回房间休息,苏扬和柏欧明一起顺着小路散步。两人已经很久没能有空闲的好好聊聊。 “原来苏辰知道我是不是苏扬,而是冀潇然。” 看着茂密的树林,苏扬对一旁的柏欧明说。 “怎么会?” 柏欧明一脸不可思议,在最初相处的日子里,这可是连柏欧明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问题。 “占!卜!” 特别加重这两个字,苏扬点点头,足以说明这理由的特别之处。 “真的假的?” 即便苏扬满脸确信,柏欧明仍旧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在他眼里,玄学是门虚无缥缈,无法可证的学问。 “我也不信,可你知道么,苏辰真的特别强,他不只一次占卜出了正确的预言,还记得我和你被狗咬伤那次么,他在我出门前就警告过我那天出门大凶。” 不得不说,苏辰这人挺玄的,回想以前苏辰和自己说的预言,还真是次次都应验了。 “你很喜欢他啊。” 肯定句,柏欧明一阵见血的总结。 猛地回过头,苏扬对上柏欧明的眼睛,柏欧明并没有吃醋,他知道苏扬是出于兄长的那种喜欢。 略微思量,苏扬点点头,笑了,“是吧,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冀潇然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加上父母关系恶劣,很少体会到家庭亲情。虽然最初与苏辰的相处总是伴随着些提防与不适应,可现在想想,竟也觉得挺有意思。特别是刚才苏辰坦然不公的告知他知道他是谁,更让他觉得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你就不怕我吃醋?” 最近很少见的,苏扬露出开心地神态,柏欧明也难得感到片刻的放松。 “瞎吃什么醋,你可是他嫂子”说完,苏扬觉得有点怪,怔住。 “嫂子?!” 柏欧明笑得不行,“你怎么不说是姐夫”。 苏扬也被自己蹦出“嫂子”这个词逗得不行,可他不肯示弱,上前就抓住柏欧明的衬衫,手不老实的往里摸,“没说错,就是嫂子,我说嫂子怎么了,我可是他哥。” “怎么,当哥了不起啊?” 嘴上回击着,手却没阻止苏扬划上腰际的爪子,柏欧明嘴上挂着笑,看着眼前的苏扬。 “当然了不起。当哥才能找到好嫂子,嫂子,你身材不错啊。” 顺着腰线向下摸去,苏扬的看着柏欧明一脸深情的样子理智又沦陷下去。 “不觉得怪么?” 来回抚摸着柏欧明的身体,这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触感,尽管现在柏欧明比大学时期强壮些,硬朗些,可苏扬一摸就知道他还是那个人。可柏欧明面对的自己却完全是个陌生人,陌生的身份,陌生的五官,甚至是陌生的身体。 停止笑闹,柏欧明看进苏扬眼里,坦诚的说“开始怪,可我知道是你,只要是你,其他的又有什么更重要。” “可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又不会占卜。” 回想两人的充分,连苏扬也不敢相信,当他向柏欧明坦诚一切,对方居然无条件的全部接受了。 “我们交往了3年,如果3年后我还需要用你的外在来辨别你,那我那3年的时间就真的白费了。” 苏扬从来都知道柏欧明会说情话,只是每一次还是不能抵挡。 “说实话,你怕么?” 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决定明天送走乔和苏辰,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和素闻的直接对话。 “怕,不过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 “我才要保护你。” 夜色给密林染上一抹微寒,可两个贴紧的心,却异常温暖…… 由于当时带着苏辰连夜飞往缅甸,苏扬在国内几乎没什么时间安排,尽管只是短短几天,当苏扬再次回到A市,一切已经是新格局。 没有了实权,苏闻也不担心苏扬还能搞出什么手段,大局已定,苏闻胜券在握。于是苏扬刚下飞机就被请去和二哥喝茶,地点是当年苏闻让给苏扬的场子——南乐。 “三弟这么急着去缅甸干嘛,最近家里发生很多事,我都找不到兄弟帮我。” 同一个位置,上次是在这收场子,今天是在这还场子,不知道是不是苏闻故意为之,也难为他凡事这么上心。 “我也正要和二哥为此道歉,其实这次回来,我想找二哥商量三件事,这三件事完成了,我也就没别的要求了。” 苏扬的座位旁,围了里外三层人,有眼熟的,也有生面孔,有等着看好戏的,也有以前在苏扬身边做事的,个个带着家伙,可苏扬居然没有一丝害怕,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要是放在一年前,估计连现在一般镇定都没有,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 “说来听听。” 苏闻不着急,苏扬一条命在他手上,他到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一件事,爸的后事,我想出点力,爸风光一辈子,后事也不能草率。” 点点头,苏闻没有异议,已经做出了出大逆不道之事,后事巴不得丢给别人。 “第二件事,我一直在打听,苏辰到现在还没消息,如果找到了,我想给他一笔钱,送他去留学,从此苏家的事务和他再无瓜葛。” 苏扬表面上说的像要把苏辰驱出苏家,目的是为了让苏闻放弃对苏辰的追查。没有利益关系就没有危险,对于苏辰素养早就决心要保护到底。 “我也担心他,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他要是想读书,我当然会支持,只要他也愿意就好。” 到目前为止,苏扬竟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对于苏辰,苏闻也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只要他听话,苏闻可以看在手足的份上不把事情做绝。 “最后一件事,现在爸不在了,苏家需要重新整顿,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二哥管理苏家事务多年,对我也一直帮助有佳,所以我想向二哥讨个清闲,把手里的生意整顿整顿,统一由二哥打理。” 说完最后一件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苏扬居然主动交权?是为了保命?还是另有安排的以退为进,包括苏闻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且我把相关重要的资料已经带来了。” 伸手准备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周围一票人已经齐刷刷的用枪对准了苏扬。 双手张开举起,苏扬无所谓的笑笑,“我可是过了安检直接从机场过来的,也好,你们来开。” 把箱子踢给最近的一个随从,那人得到苏闻的眼神许可后慢慢开启了箱子。 没有任何特别,里面放着一些文件和资料。苏扬走上前里面拿出一个黑色U盘和几份文件递给苏闻,“这些东西你在接手‘雅音’和‘稀茗’以及越南那几条线时会用到,另外……” 苏扬又拿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接手博途所需要的资料也在这儿。” 第四十八章:最后的战役2 所有人都知道苏扬和柏欧明走的很近,甚至大家已经认定柏欧明投靠了苏扬,而博途和缅甸的势力正是苏扬反击的基础。现在,苏扬不仅交出了自己手里的所有资源,连柏欧明的博途也拱手送人,实在让人诧异。 眉毛微微挑起,苏闻用指尖点了点眼前的黑色文件夹,随后示意身后的人员进行查看——苏闻转型做正经生意也有好些年,身边的法务专员也少不了。 “没问题,一切收购都符合程序。” 瞟了一眼博途的股权转让书,苏闻确实看见柏欧明的亲笔签名。 “我和他接触了这么久他都不愿意放手,你怎么说服他的?” 抬起眼皮看着苏扬,苏闻将文件摊在桌上问。 “你说呢?” 靠上椅背,苏扬嘴角带笑,有些玩味的看着苏闻。 苏闻知道苏扬和伯欧明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的承认。 “剩下的事,是我们兄弟间的私事,我不希望其他人在场。” 周围的人没有动。 “我可是被搜过身的。” “你们先下去。” 苏闻终于发了话。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苏扬才有开口:“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我只想保条命,当然还有伯欧名的。” 苏闻摆弄着桌上的一把半自动,“你是我弟弟,我当然自然会顾念亲情,只是,缅甸那边的势力还在伯欧明手里,我可以信你,但我不信他。” 坐直身体,苏扬肯定地说:“缅甸那边最近火拼不断,你是知道的,所以没法这么快搞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伯欧明把缅甸的势力也给你,在此期间你可以拿我做人质。我只想要条生路。” 低头笑笑,苏闻摸着手里金属的光滑表面:“你变了,苏扬。” 苏扬也笑了,“如果让你在医院里躺4年,你也会变。” 微微一怔,苏闻抬起双眼,“好,一个星期,我就等你一个星期。” 一个月后,苏闻被压在一间阴暗地下室里,他的衬衫沾满污渍和血迹,赤裸的皮肤上有着数不清的伤口。坐在椅子上的人用手绢掩着口鼻,霉臭和血腥味让他不禁皱起眉头,正是冯家大少爷冯启。 “冯启你这混蛋,你以为你以后的下场会比我好么?” 看着眼前已被打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苏闻,冯启不在意的笑出声,丝毫不被苏闻的恶语相向,“你也知道,那是以后啊。” “呸!” 苏闻吐了口血水,牙齿刚被打手打断了,咸咸渗出的鲜血让他说话口齿不清。 “你以为苏扬会真的会不计回报给你那些证据么,你也不过是被他利用。” 三个星期前,苏闻和冯家合作的项目突然被查涉黑,苏闻的手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冯家有备而来,不仅将自己和苏家的关系摘得清楚,还连续抢了苏家几条主要的军火白粉线,更为警方提供了大量铁证,黑白两道一时间双双夹击苏家,势力尚未稳固的苏闻也无法应付,本打算先出国避避风头,却不料人还没到机场,就被冯家的人截在半路。 “Sorry我忘了你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了。” 冯启表情夸张,“苏扬还在接受调查呢,不过算他聪明,在警方手里我也不能把他怎样。” 站起身,冯启拍了拍裤子,“你说你们苏家这都出了些什么人,弑父的,杀子的,屠杀手足情人的,专门给对手送证据让人整垮自己兄弟的,啧啧啧,全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居然这样还在黑道当了大佬这么多年,真是笑话。” ‘噗’一声,苏闻笑开了,他笑的很大声,甚至被自己嘴里的鲜血呛住。 当周围人都在怀疑苏闻是不是被折磨疯了的时候,他突然不笑了,“你以为,冯家做了好大会比苏家今天好多少,冯启你记住我今天的话,你的下场不过如此,绝对不会比我苏闻好多少。” 7年后,冯启身中数刀被抛尸污水管道,是他从小一直体弱多名的弟弟冯亮所为。苏闻已经看不到了,不过在冯启临死前最后一刻,他想到的,正是苏闻今天说的话,当然那一切都已经是后话了。 “闭嘴!” 立刻有冯启的手下挥拳制止了苏闻的诅咒,他体格健壮,一拳就把苏闻的下巴打脱臼了。 “啧啧啧,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蹲在苏闻面前,冯启用手绢擦了擦苏闻被打的错位的下巴,“不过还是没你狠,听说你在这把柏欧明的脸都划烂了,他还是你弟弟的情人,你看,我对你还是很仁慈。” 顿一顿,冯启看着这张曾经让他只能忍气吞声的脸,扯开一个充满抱负快感的笑容继续道:“怎么说,整倒你的证据也是苏扬给的,我也该替他回敬你一下。” 说完,冯启把沾满血污的手帕丢在苏闻脸上站起身,“行了,给他个痛快吧。” 苏扬从看守所出来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之前经过几轮调查取证,又考虑到有待罪立功情节,苏扬最终被判有期徒刑5年缓期两年执行。来接他的人是陈轩——他和柏欧明的大学同学。 “怎么是你?” 虽然略有耳闻,可三个月里苏扬对外界的事态发展仍然所知甚少。他只知道苏闻死了,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一定是冯家所为;苏家彻底被铲除了,依靠他之前提供的证据,警方对黑道贩毒军火打击都有了重大突破;他还知道,按照与柏欧明之前的计划,柏欧明已经顺利将相关证据送给了冯家和警方,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1周期限前顺利被警方带走,免得苏闻和冯家对他不利,只是他眼下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来接的他的竟不是柏欧明。 看看苏扬,陈轩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扫过旁边的警卫,苏扬立刻意识到,这里地点敏感,实在应该再此多说什么。也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柏欧明不便亲自来接他——毕竟虽然在他们准备的证据中,柏欧明已经顺利将牵扯自己的部分过来滤掉,可彻查苏家,难保不会带出与伯家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立刻住嘴,苏扬上了陈轩的车。 直到车子驶出很远一段距离,两人上了一条僻静的山路,苏扬才焦急的问,“伯欧明呢?” 陈轩依旧没有说话,沉默的开着车。 苏扬眼睛睁大,提高音量:“我问你柏欧明人呢!” 抿紧嘴吧,陈轩的心闷闷的疼痛,略微犹豫,才终于开口,“潇然,你要有心理准备,欧明被苏闻抓住了,现在,下落不明。” “不可能!” 苏扬已经顾不上陈轩是否知道他是冀潇然,他也顾不上是不是需要有心理准备,他只是本能的立刻否认——警方,冯家都已按计划开始了行动,如果柏欧明出事了,又怎么可能完成得了这些事。 将车停在紧急停车带,陈轩实在不愿向苏扬提起这件事,他慌忙的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希望借此让自己能够保持起码的镇定。 “证据是我以你的名义寄送给冯家的,警方也是我通知的,至于欧明……” 陈轩又猛吸了口咽,“我是看着他被苏闻的人带走的。” “不可能!你在哪见到他的,你要是看着他被抓走,你怎么还在这?你怎么还活着?是谁指使你来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用柏欧明的事来骗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扬已经失去了冷静,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全身都因为急躁变得通红。 “潇然!!!!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怎么会用这件事骗你呢!” 陈轩也急了,他和柏欧明认识10年,眼看着柏欧明一步步走到今天,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柏欧明的不易,如果可以,他又怎么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呆住了,苏扬觉得自己无法思考,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呼吸。怎么可能呢,两人在缅甸进行最后的部署,事情进展顺利,他以为事情顺利就意味着柏欧明一切都在掌控中,可到头来怎么是这种结果! “苏闻和你谈判后的第三天就派人在缅甸动手了,他和你约定的是一周,但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你和欧明,要不是欧明提前将所有的资料准备好,你也不可能活着等到被带进看守所。” 出事前一天,柏欧明打电话给陈轩,以前柏欧明从来不让陈轩插手博途的违法生意,更别说来缅甸这种地方,但这一次他电话里说“陈轩很抱歉麻烦你,但现在,我只能相信你。” 于是陈轩飞到了缅甸,按照柏欧明说的伪装成当地居民。当他被人带进深山老林的时候,心里也在反复打鼓——虽然他知道柏欧明在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但他从没想到柏欧明居然会做到这个程度。 两人一见面,柏欧明就对陈轩彻底交了底儿。他告诉他苏扬其实是冀潇然,而现在两人都十分危险。如果他这边有个什么意外,就要陈轩帮忙把U盘里的证据寄给冯家大少爷冯启,并迅速联系警方匿名揭发苏闻的涉黑,他告诉陈轩如果这件事办不成冀潇然就会死,而如果冀潇然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于是陈轩不得不答应,而在他答应后,柏欧明就立刻交给他两个U盘并迅速安排他离开。 苏闻的袭击比柏欧明想的还要快,陈轩前脚刚从后门离开,后脚苏闻的人马已经携带重火力冲进了这里。 “我躲在丛林里看见柏欧明被他们带走了,但他被带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陈轩离开前,柏欧明反复交代,无论如何,要把资料处理妥当,所以当看到柏欧明被带走,陈轩只能咬紧牙关保持沉默,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目睹着柏欧明把冀潇然看的比他自己还重要。 “你怎么不去救他!还有脸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抓住陈轩的衣领,苏扬吼! “我怎么知道他被带走就等于送命!如果知道我怎么可能不救他!” 陈轩眼里已经溢满了眼泪。 说实话,陈轩从来没料到柏欧明要自己做的两件事,竟会引起了整个警方和社会的一片动荡,到处都有关于黑帮团伙被破获的重案报道,甚至一时间陡然上升的刑事案件也整个城市人心惶惶。 是啊,普通人的世界,哪有人相信被带走就等于被杀戮,他和柏欧明早就生活在边缘地带,又哪里怪得了别人。颓然的松开双手,苏扬失力的跌回座位,柏欧明被苏闻带走了,他知道苏闻的手段…… “你说他现在还在失踪中是么?” 久久,苏扬的声音干巴巴问。 “是……” 一旁的陈轩已经开始吧嗒吧嗒的掉泪,“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送我去机场。” 没有一点表情,甚至没掉一滴眼泪,苏扬的眼球一动不动,木然的开口。 “什么?” 陈轩不知道苏扬是不是受刺激过大了,一点反应也没有,更听不懂他说的话。 “我说送我去机场。” 一动不动,苏扬重复,“只要没见到尸体,挖地三尺我也要吧柏欧明找出来。” 苏扬的脸还是没有一点血色,可眼神却坚定深沉的宛如深海。 伸手擦了把眼泪,陈轩轻轻呼口气,踩下油门…… 第四十九章:终章 一年过去了,苏扬坐在新加坡的一家酒店房间里查收当天的邮件。 一封无标题邮件,附件是非洲南部的某个小城市的照片,发件人是乔。 苏扬笑一下,看着照片上充满非洲特色的建筑,知道乔开始了非洲大陆部分的旅程。 当年板倒苏闻的证据,很多来自乔的搜集。原本送乔去北欧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没想到乔觉得四处游走的生活非常符合他喜欢新鲜的性格,从此,除了电脑之外,多了一项爱好。而经过几次长途独自旅行后,他从半年前开始实施个人环球旅行计划,每个月都会发封邮件给苏扬,附加一张当月最喜欢的照片,虽然每次都忘记写标题。 第二封邮件是苏辰的回信,他现在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生活很平静,一切安好,让苏扬一切放心。 最后一封邮件是一所希望小学的校长感谢信,自苏家的事彻底清算结束后,苏扬用他和柏欧明的合法财产捐建了几所希望小学,以前自己做的事情太过伤天害理,苏扬只想力所能及的稍作补偿。 关了邮箱,电脑的壁纸是一张柏欧明的照片,这是苏扬在他们重新在一起后偷拍的——照片里的柏欧明对着镜头暖暖微笑——记得当时他发现苏了扬正用手机拍他,他也不躲,就直接冲着苏扬笑。照片有点模糊,因为当时的苏扬手就抖了,柏欧明笑的那样温暖,和大学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看了一会,苏扬合上电脑,柏欧明还没有消息,可他从来都没失去信心,他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柏欧明,正如柏欧明在4年后也等到了他一样。 又过了三个月,苏扬的寻访踏上了美洲大陆,而既然到了美国,他准备看看苏辰,而且他想拜托苏辰一件事——他想拜托苏辰帮他占卜。 “之前我已经这么做过了,可是没有结果。” 得知苏扬的来意,苏辰遗憾的说,占卜本来就是一门玄秘的学问,天资如他也有占不出的时候。 “我想再试试。” 苏扬并不泄气,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找到柏欧明,而最近,他的这种直觉强烈。 “好吧。” 苏辰拿出一个八卦阵图,是现代制造的产品,他之前那些古董被警方清查苏家时没收了,可苏辰说这不影响他占卜事物的准头。 自顾自的忙碌一阵,苏辰看着苏扬,“也许你的直觉是对的。” “他还活着?在哪?” 一年多来,苏扬已经很少这样激动,寻找柏欧明的时间里让他看淡了很多事。 “缘在源处。” 苏辰写下四个字,递给苏扬。 “源处?是有水源的地方么?” 虽然不是确实可证的科学消息,可苏扬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有可能,也可能是你们的缘分初始地,但具体是哪,只有你自己能判断。” “他还活着!” 苏扬抓住苏辰,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找到柏欧明的结果很近 “这个我不能保证。” 占卜师一门玄学,即使占卜人本身也不一定能够知晓具体的事物。 “谢谢。我的走了。” 站起身苏扬一刻也不能多等,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充满希望的继续。 没有挽留,苏辰看着苏扬离开,柏欧明和苏扬为他做的事他都记在心里,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苏扬能够幸福。 学校,图书馆,博途,甚至南乐,苏扬跑了个遍,最后他想起缅甸两人第一次长谈的地方,哪里貌似有一条小溪。 没有耽搁,苏扬连夜飞到了缅甸,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苏扬最终还是找到了当时下榻的旅馆。 “老板,最近有没有一位客人……” 细致描述过柏欧明的长相,老板和服务员都不记得有这样的客人入住,满腔热血的苏扬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也许这个预言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离开酒店,苏扬顺着小路在旅店旁散步,‘是不是哪里理解错了,还是本来方向就有问题’苏扬一遍走,一遍继续思考。 “苏扬?” 熟悉的声音,让苏扬的心陡然一颤,他猛地回过头却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对面。 深邃的眼窝,有些欧化的鹰钩鼻,只有嘴唇的形状似曾相识。 “欧明!” 不会错,这个声音,这种感觉不会错,苏扬感觉自己的眼睛溢满了泪水。 得知柏欧明被苏闻抓走的消息时他没有哭,整理柏欧明的东西时他也没有哭,可现在,无数的水汽涌进他的眼眶,他似乎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体内聚集了这么多想要涌出的水。 “抱歉,我的脸受伤了。” 柏欧明不想告诉苏扬,苏闻把他的脸刮花了,四波打手轮流三天三夜用尽极刑让他开口,可他什么都没说。直到最后,所有人打烦了打腻了,打到能下手的骨头都断了,才罢手。 他的存活也是侥幸,要不是苏闻的手下听闻警方彻查提前跑路,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多撑一天。庆幸的是,缅甸的亲信找到了他,他开始漫长的昏迷、治疗,整容和康复,他不是不想找苏扬,只是他直到最近才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始生活。 “不,我眼里的柏欧明一点都没变。” 苏扬的泪已经止不住的簌簌落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决堤的水坝,奔涌的泪水已经将他彻底淹没。他一步步走向柏欧明,他怕走的太快,梦就醒了。 柏欧明的眼圈也红起来,他仔细看着苏扬向自己靠近。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把抱住眼前的柏欧明,苏扬已经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比你幸运,至少,你还认得我。” 伸手抱住苏扬,柏欧明牵起嘴角。终于,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最重要的,是你还在我身边。 柏欧明说“我们交往了3年,如果3年后我还需要用你的外在来辨别你,那我那3年的时间就真的白费了。” 苏扬说:“我眼里的柏欧明一点都没变。” 不一样的脸,同样执着的人,不管世界将你的样貌如何改变,或死亡或改变,但你依旧是你,而我,爱你不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