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要我说,我海言喜欢过啥,我想了想,我说我喜欢爹喜欢娘。 又要我说,我海言爱着啥,我想了想,我说我爱着莲乡的河湾和海越。 我不是从来就喜欢海越。在小时候,特别的烦他。 真的。 那个时候不断地希望自己的娘从来没有生过那个小鬼。 兄弟,he,不知众雷点,请各位一觉苗头不对,自动点叉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海言;海越 ┃ 配角: ┃ 其它: 1 要我说,我海言喜欢过啥,我想了想,我说我喜欢爹喜欢娘。 又要我说,我海言爱着啥,我想了想,我说我爱着莲乡的河湾和海越。 我不是从来就喜欢海越。在小时候,特别的烦他。 真的。 那个时候不断地希望自己的娘从来没有生过那个小鬼。 大家都说三、四岁大的小屁孩记不住事儿,但海越出生的事儿我真的都记得,虽然有些模糊,但确确实实是记住的。 那年雨季刚过,空气潮润,本来应该酷热的天气突然反常了,突然之间变得清爽凉快。我趁着大好天气去摸鱼。都说莲乡的孩子都是先会游泳再会走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怎么会游泳,应该是,我们在母亲孕育的时候就学会了在水中生存,从母体出来,我们也是在莲乡这样的一个水乡里长大的缘故? 和我一块儿摸鱼的,是一群小孩儿,其中有一个算的上是和我特‘铁’的,是我家邻居的小孩儿,名字叫豆芽,至于他为什么叫豆芽,其原因应当是他长了一颗硕大无比的脑袋,却是一副小小的身子板儿。他走路的时候,大脑袋随着小身子板一晃一晃的。 我在四岁的时候,就个头不矮,成了孩子们中最高的,体格最好的,那个时候我就俨然成了孩子王,独立的领着一群未上学的自由小鬼们兴风作浪。 当然,上了小学的孩子们通常是不会和我们一起玩儿的,他们有一个独立的小王国,他们懂得字,手里也有玩具枪,我们一群没有上学的小孩儿都是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的。后来我自己研发制作了一种木头枪,于是周围的小孩儿把我捧得高高的,更加什么都听我的。其实那种感觉挺好,尤其是指挥大家游戏的时候。 我们平时最爱玩的游戏无非就是摸鱼和打枪。摸鱼通常是分成两组,看哪队人马摸鱼摸得更多。打枪也是,不过比摸鱼难,打枪涉及到我们怎么躲,怎么布置陷阱或者怎么派遣卧底去对方的队伍,然后趁对方一个不注意把他们都统统一闷全死。这些个游戏,其实就算那支队伍输了,也不会去罚钱什么的,但是小鬼们吗,这二两脸皮其实比谁的都厚!谁愿意输? 豆芽基本上都跟在我的队伍里,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打枪的时候他就帮我捡小石子,摸鱼的时候他就拿着竹篓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整日和豆芽泡在一起,就差我每天晚上去他家和他一起睡。一次我们和另外一拨孩子打游击,本来是铁铁的要输了,可是豆芽同志英勇献身,冲上去把对方其中的一个根据地给炸了!他自己也英勇献身,被敌人揍了个底朝天,连裤子都快磨出了洞,露出了屁股。我一挥我那木头手枪,吼了一声冲,大家都呼哧呼哧的一窝蜂跑了上去给无比英勇的豆芽同志报仇雪恨。 豆芽挺惨,被敌方揍得鼻青脸肿,等我们散伙了之后,我扶着他回家,他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傻笑。 我一身的江湖义气十足,搂着豆芽道,“豆豆,我们当拜把子兄弟吧!” 豆芽继续惨不忍睹的笑,头点的像老母鸡啄米,然后一个立正,双手抱拳,“大哥!受小弟一拜!” 我当时也抱拳回礼。我俩人真当跪在了河湾的边上,往地上磕了三个头。我怕疼,没狠磕,可豆芽心瓷实的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大响头,等他起来看着我笑嘻嘻的时候,大大的奔儿头都是红红的一片。配上一张花花绿绿分不清上面粘的是泥还是草汁的脸,跟小花猫似地,挺逗。 我一直把豆芽当成我弟弟,他也确实很老实,我说啥他也都听,一个命令下去,他跑的能比猴子还快,让我有面子的很。 谁料到,我娘真的给我生了个弟弟。我娘生出来的那个,简直!唉,没法提了,不如豆芽的十分之一好! 那天,我还在水中摸鱼,猛的感觉到豆芽在我身后拉了我的腿一下。我猛的一瞪,从水里浮了出来,我抬头瞪着豆芽,生气道,“你干什么!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我们还输着呢!” 豆芽指了指岸边,说,“我娘在那边喊你,说你娘生了,让你赶紧回家去!” 我懊恼的一拳砸在水面上,激起了层层水花,最后不得不从水里漂起来。 我其实有一段时间挺不明白的,为什么我娘的肚子突然变得那么大,为啥我娘会那么笑眯眯的模样去摸着自己的肚子,为啥我娘会轻言轻语对着自己的大肚子唱歌。 又一次我实在是没忍住,问了。我娘温柔的摸摸我的脑袋,说道,“言言马上就要有小弟弟了。” 我冲着那肚子做鬼脸,“我才不要!” 我转眼又一想,问道,“娘,我有弟弟了,是豆芽!能不能要个妹妹?” 我娘又笑了笑,“可是爹娘都喜欢宝宝是个男孩儿呢!这样吧,要是小妹妹,就送给言言怎么样?” 我傻呵呵的乐乐点点头,一心幻想自己能有个妹妹,最好像六毛的妹妹水莲那么好看,能像娘的头发那么长。那样我就能给她摘最柔软的树枝编花环,上面缀满了鲜花,我要让我的妹妹漂漂亮亮的。我满心想着我有个漂亮的妹妹,到时候我抱着她在莲乡转悠,让六毛他们也流口水。 “言言要当哥哥了。小宝宝肯定很喜欢言言。” 娘一边许诺,又一边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有点儿担心,又问,“那娘还喜欢我吗?” 我娘说怎么会不喜欢你?娘最爱你了。 但是有了刚出生的小孩儿,我才发现我娘是在骗我。 我上岸擦了擦身上的水,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豆芽,“你娘有没有说生的是妹妹?” 豆芽摇头说,“我娘说你娘生了个小子,是个弟弟。” “弟弟?” 我大失所望,挂着一张黑脸,一个人慢慢的往家踱着步子。 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家里面熙熙攘攘很多人,我从院子往里面看了看,大伯二姨他们全都来了,围着我娘。豆芽的娘也在。我心里还想着摸鱼输了的事儿,还在懊恼为什么不是个妹妹的时候,就听见我二姨说道,“这小宝宝长的真的是太漂亮了。没见过刚生下来就这么漂亮的孩子。白白净净的。” 我娘笑的很幸福,她说,“对啊,这宝宝要比言言生下来的时候还漂亮。” 我听了之后,气的在院子里拼命的跺脚,然后跑出了家门,心里诅咒那刚出来的小破孩,凭什么你让我摸鱼输了?凭什么娘更喜欢你?!就那么一张皱巴巴的脸,哪里能看的出来好看?比我好看?我呸! 我跑道水湾边上,我们这一伙人显然是摸鱼输了,看见我回来,一个个埋怨道,“海哥!你跑哪去了?我们都输了!” 赢的那边儿也不省着嘴,个个歪着脸嘲笑我们摸得鱼比他们少了多少多少。豆芽看我气的满脸通红,跳出来帮我反驳攻击,嘴里少不了我多了个弟弟。 我一听豆芽提到我弟弟,一手攥着他,气不打一出来,“哎呦!别说了别说了!” 我生了一肚子闷气,晚饭干脆不回家,站在门口冲着二姨吼了一声我去找豆芽,就蹭着到了豆芽家吃饭,本来看到炸小黄鱼我嘴快咧的飞开,谁知道豆芽娘一个劲儿的说我们海家老二那个模样长得叫个俊,刚生出来也不闹,乖乖的。 我嚼着炸小黄鱼,心里嘟囔什么乖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晚上二姨回家之前唤我回去,说是娘和弟弟已经睡了,让我慢生慢气的走道。我二姨还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说,“的亏不又是像你这样的小混世魔王!” 我挺委屈的,为啥我就成了混世魔王了? 我进了里屋,娘和那小子真的睡了。 娘搂着他,睡得很香。我觉得自己鼻子很酸,气的干瞪眼,那小孩儿凭什么和我娘睡觉?凭什么被我娘搂着?我也想和娘睡,我也想要娘搂着我,我喜欢闻娘身上香香的皂角的味道。但是娘说了,我长大了,要自己一个人睡。 现在呢?我的娘啊,我的娘!她现在搂着一个小孩儿睡!搂着一个小孩儿!本来是我的地盘,现在却被别人占据了!! 我透过外面打来的月光偷偷看着那小孩儿的脸。他脸肉乎乎的,在月光下面白白的。我磨了磨自己的牙,想上去咬他的脸一口,刚扑过去,谁知道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我眨了眨,又撇了撇嘴。我以为他要哭,谁想到他突然冲我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模样,应该是月牙儿,娘以前给我指过,月亮缺一边的时候,弯弯的,金灿灿的,挺漂亮的。那形状我一直记得。 我看着那个我的弟弟,觉得脑子嗡嗡的叫唤,不知道躺在这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娘被我俩的动静惊醒,她摸摸我的头发,说道,“言言,这是弟弟。叫越越。来,过来亲亲弟弟啊。” 我被我娘蛊惑,收了自己的利齿,抿着嘴唇亲到了那张软绵绵的脸上,觉得嘴里甜甜的。我娘笑了,让我也上床,搂着我们两个一起睡。 娘问我,“弟弟俊吧?” 我哼哼了两声。贴着里面冰冷的墙睡了。 2 我并没有因为他刚出生亲了他一口就从此对他的印象改变,我还是特讨厌这个小屁孩。天天就知道缠着娘要吃奶,一天吃那么多回,怎么就能那么嘴馋?我瞪着他,他靠在娘柔软的怀里面,半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娘在床上快要躺了八天,天天都是二姨过来给我们做饭,给我那弟弟洗尿布。后来我娘非要起来自己来,二姨责怪了她半天,说我娘不做足了月子以后是要落病根的,我娘不以为然,怀里抱着海越,满心欢喜的道,“越越这么乖,不哭也不闹,我不会累的。二姐,你自己家里也成一团遭了,去忙吧!” 我二姨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又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说道,“多帮帮你娘!你们老海家的人啊!” 我点了点头。把二姨送到了门口,揉了揉自己被她点了好多次的鼻子,看着她一颠一颠的扭着身子走远了。 二姨走了之后,娘一直没停过,不是给海越洗尿布,就是喂海越吃饭。到了中午晚上还要给我和她自己做饭。吃饭的时候,娘也是抱着海越。我心里有些不满,多了这么个小东西,怎么就把娘累成了这样? 我问娘,“娘,你累不累?怎么停不下来啊!” 娘倒是笑了,说道,“越越可比你小时候老实的多,他都不哭。言言你知道你小时候,要是娘不摇着你给你唱小曲听,你就哭。哭的声音可大了,半个莲乡都听得见,到了三岁还都是不讲故事就不睡呢……娘能会讲什么故事啊,就那么一个狼的故事来回来去的说,说的你都背下来了,可你还是要娘讲给你听,真是个小祖宗……” 娘说了半天,无非就是在夸海越不哭不闹,比我省事好带的多! 饭过后,娘给他换尿布,我决定在一旁学习,准备让娘别那么累。尿布解了下来,一摸身边,拍了拍自己的头,“哎呀!尿布都给洗了!” 接着又蹲下看着我,道,“看着弟弟啊!娘去借尿布去。” 说完拿了小棉褥子盖住了海越,把海越包在里面。海越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娘亲了亲他的脸,说了一声好宝宝,就走了出去。我想拽着娘让她亲我一口,可惜她都走出院子了。 我盯着那小孩儿,怒道,“你怎么老是笑?不会哭吗?真会拍娘的马屁!” 他听不懂我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小棉褥子里面来来回回的扭着自己的小身子。我盯着他的脸,他没刚生下来那么皱皱巴巴的,好像是长开了些。真的是变得好看多了。 我凑过去,小声问道,“其实你是妹妹吧?你要是妹妹,我就对你好!” 说完我就去掀开了他的小棉褥子,往他两腿之间看去。 唉,他有小鸡鸡。 我嫌弃的看了两眼,嘟囔,“你要是没长这东西就好了。” 他还是冲着我傻呵呵的乐,两眼睛像月牙儿。 我撇嘴,伸出两只手指头,照着他的小鸡鸡弹了一下。 海越不乐了,眼睛瞪大了看着我。我刚想问你看什么,他竟然哭了! 我还没见过他哭!我的天,他怎么就哭了?小孩儿哭一点儿也不好玩儿,小脸上都是流的亮晶晶的眼泪,况且海越的嗓门也不小,哇哇的叫唤着,两条小腿使劲乱蹬,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看他那模样,脸都快哭紫了。 我娘从外面跑了回来,扔下尿布过去抱起了海越,一边拍着他一边把自己的奶子塞进他的嘴里面。海越又吐了出来,继续张大嘴哇哇的乱叫。娘又不停的哄着他,说越越不哭,再哭大灰狼听见,就要过来把越越叼走了。她一边哄一边纳闷,怎么这孩子突然开始哭了?明明以前都不哭的。 我看了看海越的小鸡鸡,好像有点儿红。我做贼心虚,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了屋子,到了院子,低头看着我的两根手指头,心里想,果然我有练神功的潜质,这二指禅好牛! 海越那小孩儿应该是记仇,娘在的时候他就笑嘻嘻的,挥着小手。一看到我,就开始犯起了犹豫,小身子开始来回扭动。我打算做鬼脸吓唬他,结果被娘逮到了,被轻轻拍了一下屁股以作警示。 后来豆芽娘带着豆芽来串门,我娘和豆芽娘去逗着海越玩儿,豆芽过来拉着我的手,问道,“海哥,那小孩儿好玩吗?” 我撇嘴,“好玩什么?成天不是吃就是拉,还不是个妹妹,烦死了。” 豆芽又问,“那咱们去摸鱼?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了。” 我看了看我娘,她抱着海越正笑着和豆芽娘说着什么,我哼了一声,点头说,“走,咱摸鱼去!” 要过年的时候,我爹要回来了。爹不在莲乡,他在外面的城市挣钱。 听娘说我爹要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大门口天天盼着我爹回来,在冷风中我觉得自己等了好久,都快睡着了,突然看到了爹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站在家门口,拎着好多东西,看见我就把东西都扔在了地上,过来抱起我来转了好几圈,然后亲亲我的脸蛋,说道,“小言怎么都长这么大了?爹都要抱不动了!” 我被我爹的胡子扎的痒痒的笑。他放下我来,然后急切的看着娘,问道,“越越呢?” 娘满手的面粉,笑道“里屋呢。” 我跟在我爹的身后,想让他再抱抱我兜几圈,但是他却自己去抱那个小孩儿,然后回头看看我,眨了眨眼睛说道,“越越好轻啊,不如小言,以后爹只抱越越吧!” 说完就双手搂在那破小孩儿的胳肢窝,然后一举一举的颠着他玩儿,我听见那破小孩儿的笑声,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给气炸了!死小孩儿!小混蛋! 我爹没看出我的异常,把破小孩儿又放回到了床上,然后亲了亲他,又转身对我说道,“小言看着弟弟,爹去给你们拿好吃的!” 说完出了里屋。 我慢慢的挪步到了床边儿,看着那破小孩儿。他竟然还不知好歹的冲我笑了笑,伸出了两跟白藕一样的小胳膊,那样子是想让我抱他。 我绷着脸,自己不去理他,他在床上不停地滚动,还哼哼两声,我还是不吃他这一套,我心想我也不是娘,我干什么要对你好?于是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他扭动自己的身子。他最后睁着大眼睛看看我,看见我无动于衷。我被看烦了,最后伸了伸两根指头,威胁般的冲他晃了晃,气愤道,“老子弹你小鸡鸡!” 说完毫不留情的往他穿着小棉裤的下面弹了上去。 海越又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张开小嘴大嚎不止。 爹正好进门,手里拿着一袋糖果,他问我弟弟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我觉得我爹是在怨我,怨我把弟弟弄哭了。 我说弟弟是个坏弟弟,然后就一扭头的跑出了屋子。 吃饭的时候,我被我爹逮了回来,我刚从水塘里面泄愤出来,疯游了好几圈,浑身冻得哆嗦。我爹在岸上,看了我一眼,从家了拿了棉被,一手拎着我,一手把棉被裹在我身上,他笑着问我,“言言冷不冷?大冬天的过来游冬泳?” 我哆嗦着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不冷!” 我爹又笑,“好嘛,我的言言成小男子汉了。” 我裹着棉被,有些不好意思,“爹,外面好玩吗?” 爹抱着我,看着河湾说,“好玩。但是爹想死这儿了,爹想死这的河湾,也想死你们娘三了。” 接着又听我爹说,“爹要是不在家,言言就是家里的男人,娘和弟弟都是要靠你来照顾,不要跟弟弟发脾气,懂不懂?你是大孩子。” 我有点儿难过的点头,我想说爹也是大人,为啥爹不能在家照顾我们? 爹是看出我的难过了,又爽朗的笑着,给我讲他在城里的故事。他的故事和娘的不一样,里面没有狼,没有黑黑的夜,橙黄的月亮。爹给我讲城里的高楼汽车,最后还变魔法般的给我变出了一辆小汽车的玩具。黄色的,爹说这是叫老爷车。 爹回来了又走了,年还没过完,和豆芽的爹上了火车。我记得年初四的时候,我和豆芽去县城里面的火车站送我俩的爹,豆芽哭的连棉袄都湿了,我呢,我记得眼睛里面有眼泪,却没好意思让它们掉出来。我记得爹说过男子汉不能哭。 3 海越长大一些的时候,就能完全脱离了娘,懂得自己躲在一边儿玩。那小子有点儿缠人,自从用他的小脑袋瓜记住我海言是他亲哥哥之后,便一直跟在我身后,像个小跟屁虫。我出了和豆芽他们一起玩,每日还要甩掉那么一个小拖油瓶。那时候记得我娘在河湾边上,拿着木棒槌打衣服打腌菜,我站在一边,看着娘高高的举起棒槌,又毫不犹豫的落在要打的衣服或者食物上面,觉得有意思的很。娘擦了一把额头上滴落的汗,问我,“言言,弟弟呢?” 我心里还是不平衡,似乎自从从海越生下来之后,娘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海越的身上。我瓮声瓮气的说道,“不知道。” 娘拍了拍我的屁股,赶我走,“去找弟弟玩玩去,你怎么天天不带弟弟玩?” 我抱怨,“他太小了,怎么不去找和他那么大的孩子一起玩?” 娘又抿唇笑,说,“越越以前跟娘说过,说就喜欢哥哥。说想和哥哥一起玩。” 我撅着嘴,打算找到那小祖宗,让他别缠着我。我还没走到家门口,豆芽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一下揽着我,“哥!您可饶了我吧!” 我纳闷,“豆豆,咋了?” “还不是你们家的小祖宗。我说我们下午摸鱼,他就一直拽着我的衣服问我你去哪里了,怎么找不到你。” 我一阵烦躁,踢地上的小石子,“他不就一个小屁孩吗?随便骗骗他啊!” 豆芽愁眉苦脸,“哥,你还不知道你们家海越吗?屁大点儿小孩,跟人精一样。” 他两手一摊,“因为他,咱们摸鱼可是又输了。” 我拉着豆芽去河湾边上,想重新比一局,还没开口说话,就看到六毛躺在软泥地上晒太阳,看见我和豆芽来了,支起身子,翘着一条腿,“哟,海言!你家小弟弟可刚刚过来找过你啊!” 说完在周围一群小孩儿的哄笑之中站了起来,学这海越的模样,声音捏的细细的,“你们知道我哥去哪里了吗?我找不到他。哈哈哈哈哈!” 我暗自握着拳头,好你个海越,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豆芽冲上去和六毛扭打,我一个人黑着脸离开了河湾,去找海越。海越一个人在河湾后面的大槐树边上,一个人傻呵呵的站在树底下,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呢,他个子没多高,身子骨也细分,看着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人。 “海越!” 我没好气的叫道。他转过头,好像是有些惊喜的叫,“哥!” 我虎着脸,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开始扒他的裤子。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如同一只呆头呆脑的鹅一样,任我扒他的裤子,等我的手掌落在他滑溜的屁股蛋子上,他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挣扎着扭头问道,“哥,干嘛?” 我一边招呼他屁股,一边骂道,“谁让你满莲乡的找我的?你哥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让你找我!你要是再找我我就还打你!记住了没有!” 说完我的手又招呼了两下。海越老老实实,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一般,眼巴巴的看着我,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我满意的笑了笑,说道,“疼不疼?”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慢慢的摇了摇头。我嘿嘿一声坏笑,把他身子转过来,面对着我,我凑过去,问,“你知道你小时候不听话的时候,哥哥怎么教训你吗?” 他木然的摇摇头。我舔了舔嘴唇,伸出两根手指头,嘴里道,“看我二指禅!” 说完之后毫不客气的朝着他的小鸡鸡弹了过去。海越闷声哼了一声,捂着下面蹲在了地上,小脸刷白,眼睛里面出了水花。我低头看他,问道,“这下疼不疼了?” 他吸着气,一边哭着一边道,“疼……疼……” 我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以后别老缠着我。” 说完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怕那小鬼打击报复,于是回头把海越搀了起来,帮他穿好裤子,柔声问,“还疼不?要不让哥帮你揉揉?” 他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我笑呵呵的问道,“不疼了对吧?” 他慢慢的点了点头。我大出一口气,松开手,威胁道,“你要是告诉娘,老子就天天弹你小鸡鸡!” 海越又慢慢的点了点头。我回去到了河湾边上,帮着豆芽揍了一顿六毛,然后又重新比了一次摸鱼,当然,老子大获全胜!六毛哭丧着脸,脸上还一块青,低头认耸,“好吧,你们又赢了,我认输,不过换一个惩罚吧!每次都要穿着衣服跳进泥巴地里面学蛤蟆,我娘老揍我!” 豆芽拽了拽我的袖子,问道,“哥,这回咋惩罚?还让他装蛤蟆吗?” 我转了转眼珠子,又笑,“六毛,你妹呢?” 六毛抬头看我,问道,“你要干啥?让我妹装蛤蟆?哎呦,要命了,那我娘非要杀了我!” 我摆摆手,“不是,把你妹叫来,让她叫我一声哥,你就不用装蛤蟆了。” 六毛马上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回家叫自己妹妹。 豆芽看着我笑呵呵的,“哥,真高!” 六毛妹妹是莲乡最漂亮的妹妹,说话声音软软的,走路都是像在跳舞。头发很长很漂亮,阳光一照,上面都是闪着光。六毛带着自己的妹妹过了来。水莲红着脸看了看我,低声叫了一声,“海哥。” 我夸张的支起耳朵,逗她,“你说啥?” 水莲还是蚊子般的声音叫我,“海哥。” 我笑了,说好,好,我的好妹妹。周围围观的小孩儿一声哄笑,在哄笑之中我来了劲儿,低头亲了水莲的小脸蛋一口,香香的,软软的。水莲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跑走了。周围看热闹的小鬼们也追着水莲跑,边跑边在她身后说她是我海家的小媳妇。六毛问,“海哥,这就得了?” 我点了点头。六毛马上往自己家跑,“要命了!那小丫头片子要告诉俺娘就要命喽!!” 我摇摇晃晃,甜蜜的摸着自己的嘴唇,一回身,看见海越在身后。我心情舒畅的很,看见海越那小跟屁虫也挺开心,于是问,“咋了?” 海越看着我,问,“哥,你怎么亲她?” 我理所应当,“我喜欢她,所以亲她啊。” 海越又问我,“是喜欢的人,所以都可以亲吗?”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海越走了过来,冲我招了招手,说,“哥,你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眯眯的模样,眼睛像极了天上挂着的月牙儿。看到月牙儿,我于是低头,问,“你又咋了?” 话音刚落,他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推开他,大声问道,“你干啥呢?” 他有点儿不明白了,“不是喜欢都能亲吗?” 我凶道,“我喜欢水莲,水莲也喜欢我,所以她才让我亲的。我说过我喜欢你了吗?谁让你亲老子的!” 海越有些茫然的看着我,问,“哥,你不喜欢我吗?” 我想了半天,抿着嘴巴摇头不说话,不然这小鬼会找娘告状。于是乎我举起了两根指头,威胁的晃了晃,一溜烟,跑了。 4 我八岁的时候,上了小学。在莲乡的乡小学上的,那时候我们只有五个年级,一个年级两个班。我和豆芽也是在同班。 一上了小学,我们俨然就有了一个新的王国,我们只和小学生玩儿,不再和那些不上学的小屁孩儿们一起混。我们的游戏也不再是摸鱼,打枪了,而是和对面水窝乡的小孩儿们打游击。我做的木枪水平越来越高,后来我们莲乡的每个孩子手里面,都拿着我出手的木头枪。后来莲乡赶集上卖的一种塑料黑色的手枪,都没有我做的木头枪好使。我把买的塑料黑色手枪拆开,研究了里面的构造,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人家的塑料枪能打出子弹,然后改进了我的木头枪,把木头枪也变成了能打出塑料子弹的枪。 豆芽在使用我做出来的打弹木头枪之后,差么点对我五体投地,当成天皇老子来膜拜。 海越在那个时候,已经快五岁。这小破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好像聪明的很,还不到一岁,他就能唧唧喳喳的说话,一天到晚烦的要死,四岁的时候就翻我的书包,学我们一年级的教科书。娘都想着要不要在九月份的时候送他去读小学。 这事儿我一想就头大,倒时候我上二年级,而比我小三岁的弟弟上一年级,那让我堂堂莲乡山大王把脸往哪里放? 我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见到那个死小孩儿,娘爱他比爱我多,我什么都要让这他。这小破孩儿明明不喜欢吃甜的,在外婆那边送来糖糊的时候非要争着抢着要大块的。我娘对我说,言言,你是哥哥,要让这弟弟。 于是我只能把大块的糖给他,谁知道这小孩儿吃了一半就不吃了,我冲着他吼了一声,他手一哆嗦,就把糖弄翻到了地上! 第二天我看见我最爱的糖糊上面爬满了黑黑的小蚂蚁,觉得恶心的很,猛的上前一脚踢翻了糖,最后觉得心都在滴血。以后我记得自己不怎么爱吃糖糊,老想着上面爬着的黑乎乎的蚂蚁。 海越凭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把所有人都给骗了!东家疼西家爱!人人见了他都要捏捏他的小脸儿,都要递上去点儿零嘴,都要冲我说,小言,你有这么个好弟弟,真是福分啊! 我呸!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一个遗祸万年的臭小孩是个福分? 我恨他!我烦他!我更恨的是他老爱跟着我!老爱干预我和豆芽他们打仗,不仅仅是这样,我藏起来的试卷他会拿给娘看,我每次在什么地方玩他都会打汇报给娘,要是欺负了谁家的小女孩儿,他都统统告诉娘。我娘会拽着我的耳朵,拎着我去给人家道歉。 每次这个时候,海越就躲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被娘拽走,然后第二天又跟在我的身后。我这个时候用二指禅威胁已经不管用了,他还不如小时候可爱,会板着自己的小脸,跟我说,“我会告诉娘!” 这是我最烦听到的一句话,我要告诉娘! 我小学上了半年,会写了几个字,觉得自己就牛哄哄的了不得。后来豆芽给我偷了两条粉笔,一条白色的,还有一条是红色的。红色的粉笔写出来的字好看得很,我俩就在莲乡的地上吭哧吭哧的涂着。 又有一次在地上画的时候,被娘看到了,娘要揍我,说是学习的东西被我拿去造。海越站在娘身后面,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手里的粉笔。 曝光之后,我就没那么大的胆子在地上画画了,于是跑到河湾的后面,对着掉了皮的树干开始涂色。我拿着粉笔唰唰画,刚画到一般,就听见海越问,“哥,你在干啥呢?”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娘也在身后,赶紧扔了粉笔,猛的回头,结果只有海越一个人站在那里。 “你怎么吓人?” 我愤愤的弯腰捡粉笔,粉笔断成了两截。我拿了一根粉笔,在树干上写:海越是个小王八! 海越看着我歪扭的字,问,“哥,你这写的是什么?教教我吧!” 我哼了一声,递给他另外一段粉笔,让他对着我刚写出来的字照猫画虎。他写了好几遍,最后能不看着我写的字就自己写出几个漂亮的‘海越是个小王八’的汉字,写完之后还挺认真的回头问我,“写的对吗?” 我憋着笑,点头,“对对!” 他又问,“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这个,你上学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最后树干上留着好几个海越是个小王八。 海越在五岁的时候真的上学了。全莲乡的人都知道,知道海家出了个小天才,五岁的娃娃比我这当哥哥的学习都要厉害。到了小学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天天跟在我的后面。我跟豆芽抱怨了无数次,豆芽也看着他头疼,我们放学去打游击,豆芽瞥了我身后一眼,推了推我,道,“海哥!你家小祖宗又跟着呢!” 我猛的回头,盯着海越,我沉声道,“滚开!不要跟着我!” 海越没说话,就站在原地看着我。我被看的冷飕飕的,于是又虎着脸,着急道,“你跟着我是想干什么!” 他最后终于张口,“我……想和你一起玩。” 我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你也想打游击?” 海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说好,那就让你和我们打。 豆芽在我边上急了,问道,“海哥,你让他和咱们一起玩?” 我说,“不然呢?一直让他跟着打小报告?” 然后我又悄悄说,“豆芽你别担心!” 我把海越带到一个深沟,我指着深沟说道,“你就在这里呆着,这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聚集点!绝对不能让敌方的人过来!一定不能离开这里!” 海越呆呆的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他点完头,我拉着豆芽就跑。豆芽还傻乎乎的问我,“海哥,我们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地方啊?” 我气得跺脚,骂道,“豆芽你怎么这么笨?” 后来豆芽明白过来我是把海越给甩开了,乐的眉开眼笑的,伸着大拇指说,“海哥,厉害!” 我那次和豆芽他们玩完了之后,到深沟去找海越,他果然在那里蹲着,看见我猛的站了起来,冲我甜甜的笑了笑,“他们没有人过来!我们赢了吗?” 我被他的笑容弄得不自在,搪塞这点头,“赢了,你做的很不错!” 海越又笑了笑,问道,“那,明儿我还能和你们一起玩?” 我烦躁的挠头,“你来吧。” 之后看他一副又话说的模样,又马上开口,“你只能在深沟!不是我们一个年级的都要蹲深坑,你总不能让我也拉你去打枪?不然别的低年级的要不服气了!” 海越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头。 他之后又和我们去‘玩’了四五次,最终终于不再跟在我的身后,不再找我们玩了。每次我大汗淋漓的回到家,会看见海越在桌前读书。娘又来拧着我的耳朵,骂道,“弟弟怎么老知道学习!你怎么就知道玩!” 我瞪了一眼海越,不说话。回了小屋。 过了一会儿海越进来了,我俩从他三岁的时候就一起住在了小屋。记得那个时候我也生了好几天的气,觉得自己的地盘收到了侵犯。 海越进来之后,看了看我,问道,“哥你耳朵疼吗?” 我翻白眼瞪他,“要你好心!” 他没说话,乖乖巧巧的脱了上衣钻进了被窝。黑眼睛盯着我看了看,最后说,“我睡了。” 我点了点头,把书包里面的三国的小人书翻了出来看。海越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你的书是什么地方来的?” 小人书是我好几天没吃早饭,攒钱去早市买的。我当然不会告诉娘,不然又要挨揍,我自然也不会对海越说,因为他绝对会告诉娘。我不耐烦的挥手,“你怎么什么都问!” 等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海越跳级了,跟我到了一个班上。我自己气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心里越想越烦,怎么和海越一个班?本来就烦那小子,怎么现在又和他一个班了! 在开学的前两天,他还兴奋的跟我说,“哥,我要和你一个班了!” 我没好气的点着头,觉得他是不是在嘲笑我学习不如他好。越想越烦。 海越的个头很矮,但是确实是我们海家的人,长的勉强能入眼。最后换届改班委的时候,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我班的学习委员。我还在我班,继续当着第四年的班长。 放了学,班里开班委会,莲乡的小学也有体育运动会,我们为了这个筹划报名人数。豆芽是体委,虽说他个小儿,但是意外地,这家伙能跑能跳,而且跑得快跳得高。最后我们一群人商量把运动会人数给报了上去。我报的是游泳。这应该是我最爱的体育项目。 豆芽知道我讨厌海越,于是他也讨厌海越,豆芽也知道海越在任何体育项目上都不成,他只是学习好运动无能的小子而已,于是想在众女生面前煞他的锋。 豆芽拿着报名表,问道,“学委,我班还缺一个游泳的,不如你来吧,剩下的人都有项目了。” 海越没出声,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别过了眼睛。最后听见海越说了一声好。 晚上回家,我抄完他写完的作业之后,把本子扔了过去。海越没接,而是到我身边站着。我斜看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哥……教我游泳吧。我不会。” 他求人办事儿的样子根本不想求人办事儿,看着模样还挺硬。 我笑了,“怎么不会游泳?莲乡的就算是三岁的小女孩儿都会游泳。” “我从小没下过水。” “那是,你多招人疼,下水了是要生病的。” 我嘴里没好话。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你教我吧。” 我问,“会不会求人?” 他没说话。 我怒了,一拍桌子,“你有没有大小!” 他咬了半天嘴唇,我心里怨恨急了,这小孩怎么求人办事就是这么一个死倔死倔的模样?我冷笑,“不求就不教了。” 他最终小声的叫了一声,“哥,求你了。” 我一心满意,点头应允。 5 等到了周末,我带着海越去了莲乡的河湾。这时候是盛夏,莲花开了满水湾,风里面有一股子甜丝丝的味道。我带他往浅水那边走,那边没有多少花。孩子们专门砍断了那边的花儿,为的就是能游泳。 我带他站在岸边,象征性的扭了扭脖子,压了压腿。然后我一把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后又这下了裤子。浑身只剩一个白色的内裤。海越在我对面,有些沉默的看着我。 我推了推他,“你发什么愣!脱衣服啊!不然你要穿着衣服游泳吗?快点!” 海越白皙的脸有些发红。像是小姑娘害臊一般。我笑了笑,没留任何情面,羞他道,“小姑娘!” 海越急了,“我不是小姑娘!” “那你脸红什么?” 海越最终慢慢的解开自己的纽扣。 别人家的小哥俩,比如小栓和他弟,俩人从小都是一起洗澡一起睡,甚至是穿一条裤子,好的不得了。我和海越似乎是从小犯冲,到现在我俩也没真正的一起洗过澡。我盯着海越,看他把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他虽然不高,但是身材比例很好,上身匀称腿修长,骨架子紧凑的很。在我身边一站,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他真的是我弟弟啊,他是我娘生出来的啊,他真的看着瘦弱的很。他这么瘦弱,到底能不能在河水里游泳呢? 我一头钻进了水里,自由自在的浅了一圈水,然后猛地从水里冲了出来,甩了一把脸上的水,冲岸边呆呆的看着我的小人儿好气又好笑的招招手,“你下来啊!这水浅,你能踩到底的。” 海越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只脚踏进了河水里面。 海越学习很好,但是我不得不说,他运动方面真的是笨的很。我游泳的时候压根都没人教,游的比鱼都自在,他现在学游泳,有我在一旁托着他的腰,他都能吓得浑身僵硬。 我凑在他耳边,说道,“在水里你倒是别出气啊!想被呛死吗?身子要直!头埋下去换气!才不会往下沉!你倒是划水啊!等我拖着你走呢!” 他突然挣扎着从水里冒出了脑袋,死命的咳嗽,喷了我一脸的水。我眼睛被他喷出来的水给迷住了,在朦胧之中看见海越的脸涨得通红。还有些害怕的瑟瑟发抖。 我终于没有生气,因为我发现这小屁孩儿也有弱点,不像是平时板着张漂亮的小脸跟在娘边上的那个可恶的破小孩儿。我兴奋的一把抹了脸上的水,笑嘻嘻的看着他,“来啊!海越!继续!” 在他游的时候,我经常抽回拖在他腰上的手,他立刻就能惊觉到,然后猛的站起身子。又一次我故意使坏,戴他去了稍微深一点儿的地方,然后悄悄松手,他立马反应过来,脚蹬了两下没踩到地,接下来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会踩水了!不过奇迹也就是两秒,下一秒他沉了下去,双手乱抓,扑腾出蛮高的水花。我叹了口气,揽住了他的腰,往浅水带着游。他上了岸就拼命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狠狠地拽着我的胳膊,我抽了两下胳膊,海越可能是真的被吓到了,死也不肯松手。 我坏笑,“还学吗?” 海越一边咳嗽,一边点了点头,“哥,我学。” 我又问,“你不怕呛水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嗫嚅,“怕。一到水里面,我老觉得水往我嘴里灌。” 我笑了,说道你看我。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面,半颗脑袋露在了外面,嘴没在水里面,往外吐着泡泡。一个个水泡从我的嘴里面飘了出来,浮在水面上,紧接着炸开。我就一连吐了好几个水泡。水泡连成了一串。 最后我抬头,问道,“往外吐,知道吗?” 海越看着我,笑了,说道,“哥,你好像大眼鱼。” 我听了一阵火,拉他从岸上下了水,摁着他的脑袋,“给老子好好学!我就不信我海言的弟弟能不会水!” 后来海越终于不用我扶着,能在水里面扑腾起来。他呛了三口水,我数着呢。 傍晚我俩一路走回家,海越似乎是比之前的话要多,跟我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 我俩还没拐到家门口,我就看见豆芽在一旁站着,模样似乎是在等我。我过去,问道,“豆豆,咋了?” 他瞥了一眼海越,说道,“海哥,你都是跑哪去了?大家找你打游击呢!” 说实话,岁数稍微大了些,就不愿意再和豆芽他们玩游击的游戏了。我宁可在家里面看小人书,不,现在应该已经是小说了。都是我每次攒着钱去早市的胡子大叔店买的。其实他家能租书看,而且还便宜,但我宁可掏钱买回来,自己躲在被窝里面,暖暖哄哄得看。 我冲豆芽摆摆手,“最近都打不了游击了。” 豆芽问道,“为什么啊?” 然后又看了一眼海越,怒道,“你怎么老跟着海哥!” 海越竟然张口反驳,他说,“我们俩是一家人,你和我哥又没有什么关系。” 豆芽一愣,从来没有想过海越会张口反驳,我自己也愣了。 豆芽的大脑袋晃了晃,脸涨红了,扯着嗓门大声道,“一家人有什么用?我和海哥可是兄弟!他是我拜把子的哥!再说了,你自己问问他,他是不是讨厌你!” 然后说完之后捅捅我,“海哥!你说是不是!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烦这小子!” 我尴尬的笑了笑。避开海越突然射向我的目光。 我拍了拍豆芽说,“得了,别闹了,哪天大哥和你们打游击去!” 豆芽看我挺他,于是眉开眼笑的回了家。 海越一个晚上都没有说话。吃了晚饭,我娘把我拉到伙房,问道,“言言,越越怎么了?” 我无辜,“娘,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数了数自己攒的钱,发现竟然又够买一本小说的时候,乐的眉眼都快开了,决定明天就去胡子大叔家买小说。上次胡子大叔告诉我一本书,是个外国人写的,是推理小说。他说这个好看得很,就是贵,问我要不要租着看,我决定还是攒够钱去买。 我手里攥着钱,正肖想明天拿到书的时候自己如何一气呵成读完,海越突然在我身后叫道,“哥……” 我立刻收好了钱,警惕的回头,“你干嘛!?” 他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打游击了吗?”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又解释道,“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和你们一个年级的才能打,我现在都和你一个班了,能不能和你一起玩?我不要蹲在深坑里面。” 我皱了皱眉,“我现在不喜欢玩打游击了,你自己去问问他们要不要带着你玩吧。” 他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哥……” 我回头看他。 “你真的不玩吗?你跟我一起玩吧!” 我摇了摇头,心里头惦记着我的宝贝书,嘴上随口答道,“不要,没时间!” 他看了我半天,没有说话。我不耐烦,问道,“你没事了吧?” 他最后小声问,“那个……黄飞说的是真的吗?你……很讨厌我?” 黄飞就是豆芽的大名。我心里一阵烦躁,怎么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我真的要告诉他我从小是一直烦他?那他要告诉娘,我不又是要挨打吗? 我没理他,躺下盖上被子打算睡觉。 “是真的吗?” 他又执拗的问道。 我被吵得耳朵疼,猛的大声吼道,“你哪那么多问题!” 海越最终没了声音。我憋着一团怒火睡着了。在梦里面,我梦见自己买了那本外国人写的小说,自己读的很痛快。 第二天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海越揽住我,问道,“你不是要教我游泳?” 我一挥手,“明天再说!” 然后迅速的穿好衣服,拿着枕头下面的钱往外跑,最后还不放心的转头威胁,“不要跟着我!” 我一路跑到了胡子大叔家,捧着那本精美的书,慢慢的摩挲着彩色的封面。书很厚,做的很精美。大概是我所有买过的最好的书了,我在脑子里面快速的计算这要在家里什么地方才能给这本书找一个栖身之地。 我把书心疼的捧在怀里,慢慢的往家里面走。内容在路上我看了两页,已经快要夺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当我轻飘飘的回到家里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娘站在院子里面,海越站在另一边望着我。 6 娘阴沉着脸,问道,“海言,你手里面拿的是什么。” 我有些害怕,舔了舔嘴唇,又看见地上堆了一地的小人书!我马上叫道,“娘!”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我娘一把拽着我的胳膊,抢走我手里的精美的书籍。她问道,“这是什么!” 然后又翻到书后面看标价,惊讶道,“你哪里来的钱!啊?说啊,你那里来这么多钱买书看!” 我咬着牙,沉默着。我不能说这是我一个月没有吃早点,甚至是午饭来凑的钱。不能说,娘会伤心,她会再也不让我买书。 “你说!你是不是偷来的钱!啊?你这孩子!倒是开口说话啊!” 我娘带着哭腔,手中的扫把已经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屁股上,我更加要紧了牙。娘打够了,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道,“你偷钱!啊?我怎么教的你!我让你偷钱?啊!” 说着,她疯狂的撕碎了我所有的书籍,我从上小学到现在买的所有的书。我惊呼,心疼的冲了上去看着那些已经成为碎片的纸张。我娘指着我,说,“海言,你真让我失望。” 然后走出了院子。我满眼模糊,拼命的收集好地上的碎纸片,还能不能粘回去了?能不能?好像是刮来一阵风,把什么都吹开了。院子里就剩下我和海越。我知道肯定是他干的,他告诉的娘,他不是从小只会这样做?我有一点儿什么事儿,他都会告诉娘?他知道我一直在看小说,他还曾经问过我,是他是他是他!我绝望的拿着碎纸片,恶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屁股上火辣辣的疼,我站了两次,愣是没站起来。海越过来,想要扶我,我狠狠的推开他的手。他定定的看着我,突然叫了我一声,“哥……你流血了……” 我怒吼,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哥!” 然后自己扶着地爬了起来,我斜了他一眼,愤怒的吼道,“你想知道豆芽说的是不是真的?好,我告诉你,我恨死你了,我巴不得你没生下来才好!” 海越惊讶的看着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我推开他,进了屋。晚上我是爬着睡觉的。屁股上的伤很疼,我根本没法躺着睡。晚饭没有我的份儿,娘还在生气。海越给我拿了一个包子,被我扔在了地上。我把自己的脸蒙在被子里面,刻意不去看他已经有了泪水的眼睛。我闷在被窝里面,海越在我身边站着,他哭着说,“哥……哥不是我,不是我,是娘自己发现的,真的不是我……” 我没有理他,想忽视那声音。他还在我耳边不停地哭,说道,“哥,哥,不能偷,娘说了不能偷。” 我听到偷这个字,火气又腾的上来,我忍着疼,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龇牙咧嘴的一把拽住海越,“你什么时候看到老子偷了?啊!你那只眼睛看到了!” 他吓呆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任凭我拽着他,他的眼泪还不停不断的往下流。我知道我的手在发抖,我的浑身在发抖,我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怒火燃烧,被冠上了小偷的罪名,被娘打了一顿,被娘骂了失望,被撕了自己最心爱的书。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吼不出来。海越的泪水滴在我手上,他害怕般的说道,“哥你别气了,别生气了……” 我拖着他把他拉到我跟前,“我的钱,都是我自己攒下来的。你知道我有多少个早上没有吃饭才攒了那么多的钱?好啊,现在多好,因为你一个小告密的,老子什么都没了!就因为你!小叛徒!” 他呆呆的看着我,看了半天也没说话。我觉得自己在怒火中平静了下来,一把松开了他的衣领,一头栽倒床上。屁股其实疼得很,我也忍不住了,哼哼了两声,趴着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我一瘸一拐的去了豆芽家,他看见我这幅模样,惊讶道,“海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把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摩拳擦掌,“那是你弟弟么!小混蛋!海婶也真是,怎么竟向着那小子!” 我摆摆手,说道,“算了。我气也生过了,得了得了,我海言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我来是跟你说一声,那泳我游不了了。” 豆芽傻眼了,“啊?那怎么办啊?” 我冷笑,“不是还有一个人游吗?” 豆芽没吱声,点了点头,叹气,然后又突然问我,“哎,海哥,你昨儿买的书叫什么?” 我郁闷的说道,“你现在问有啥用?唉,算了,不看就不看了。那书太贵,我可没工夫再攒钱去买了。” 之后的几天,海越不再缠着我教他游泳。我也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看,但是能感觉得到,他在偷偷瞄着我的脸色办事儿。我娘今儿早上突然找到我,她说,“越越跟娘说了,书是你自己攒钱买的?” 我沉默不语。破小孩儿,谁又要你多事儿了? “唉……为什么不跟娘说?娘是怕你……娘是怕你不学好偷人家的钱……” 娘眼睛红,她从我小到大,从来没有一次像上次打我打得那么狠。 “娘,我不可能偷。你和爹从小就这么教我。我不会去偷。” 我看着娘,嗫嚅道。她紧紧地搂了搂我,然后松开,从身后拿了一个大盒子。我一看,都是我的小人书,撕了的已经被粘了回来,虽然有些破破烂烂的。我看着书,眼睛一热,“娘!” 娘叹了口气,“你那本新买的,实在是粘不回来了。现在家里没那么多闲钱,你等娘攒够了,再给你买一本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我窝在娘的怀里面,摇摇头。娘的怀里面好香,我不想离开。她笑了笑说道,“挺好,言言也懂得看书了。” 我突然问道,“娘,你爱我吗?” 我娘说,“爱。” 我又问,“那娘,你爱海越吗?” 我娘说,“也爱。” 我不知道,为什么娘的爱可以分成那么多份?给我也给海越?我想要她就爱我一个人,只有我。娘抱着我,摇着,最后说,“书好多都是弟弟帮着粘的,手都快粘到一起了。” 我没说话,眼睛往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 “去叫越越回家吃饭吧。” 我知道书都是海越帮我粘上的,又知道他帮我洗清了偷钱的嫌疑,便觉得自己有点儿亏欠他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顺着小道往外走,准备去荷塘找海越。走到野草堆儿边上,我就看到海越的影子,他正往身上套着衣服。我隔着老远叫了一声。海越听见我的声似乎惊了一下,紧接着快速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小跑着过来,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儿不能置信我过去主动找他。他小声问道,“哥?” 我看了他一眼,“娘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他哦了一声往外面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问道,“哥,你……你屁股还疼吗?” 我没给他好脸色,觉得这小子是故意揭我旧伤,“怎么?盼着我再多趴着睡几天?” 他摇摇头,说没有。说完继续往前走。我看着海越的背影,他很瘦,同样是男孩儿,他比我在他那个岁数的时候瘦了快一圈,平时我们疯跑着玩的时候,他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坐着,读着他的圣贤书。可能是他瘦的缘故,我甚至觉得他走路走的不稳当,于是有些不耐烦的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走,嘴里嘟囔,“你怎么走个路都那么磨叽?” 他被我一边拖着走,又一边问道,“你还生气吗?” 我面无表情,“不气了,再气就要气死了。” 7 运动会那天,我没好意思去。同班的有人怨我,咋就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又不去游了?我班也就这个我能稳拿第一名。现在好不容易的第一名没了,我就成了班里的公敌。豆芽替我阻挡了一切攻击我的人,但是我实在是没有脸面再去面对班上的同学,便一个人沿着莲乡的小路上走,自己闻着莲花的香味,看着喜鹊唧唧喳喳的在我身边的林道停足,一下一下锐利的啄着土地上的草籽。 我能听见远处的惊呼声,就从水湾那边传来的惊呼声,欢呼声,沸腾的声音无时不刻灌进我的耳朵里面,顺着我的耳蜗流进了我的身体里。我知道,要是我在那个水湾,欢呼声很有可能都是送给我的。唉,算了吧。 我慢慢的往回走,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了嘈杂的求救声。我心脏猛地钝跳了两下,那咚咚两声真真切切的在我的耳膜里面回荡。我咬了咬牙,往水湾那边跑去。 路上撞到了豆芽,他慌慌张张的往外面跑,我一把拦着他,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他快要语无伦次,“海……海越!” 他说什么我都没听完,心里越跳越快,海越,海越怎么了?我内心的深处疯狂的呐喊这那两个字,不知道那是一股什么感觉,觉得当从豆芽嘴里出来海越那两个字之前,我就知道海越出事儿了! 我记不清我怎么跑到了水湾边上,看着一圈人围着他,我剥开人群,就看到海越被六毛放在地上,身上还是赤裸的,浑身湿漉漉的。他难道是溺水了?我马上拨开人群,我记得以前自己看过急救书的,海越会没事,他会没事。 六毛看见我来,急的直跳脚,“要命了!哎呦,海哥,这可是要命了!” “呸!” 我把他推到了一边,“狗屎嘴!” 我看了看海越,俯下了身子,低头慢慢的含上了他的嘴唇,往他口里面渡着气,一下又一下,舌头不知道怎么突然碰到了他的,软软的,甜甜的,我像是没了命一样的往他嘴里面吹着气,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啥也不敢想。 他的舌头突然动了一下,我猛的觉得脑子像是被自己的木枪给崩了,什么感知都没有。第二秒,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我,有些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儿。 我看见他醒了,站了起身,心也回了肚子里。周围的人都长出了口气。我看着海越,气急败坏的道,“我还没教会你游泳!你逞什么强?” 水莲轻轻的拉了拉我,小声道,“海越游泳是第一名!他上岸之后才晕厥的,不是呛水。” 我看着那小子苍白的脸,他冲我笑了笑,满脸的水。 我班的人都围了上来,本来想着肯定要输的项目,却还是被我们海家的人夺回来。听着边上的赞扬声,我承认,我的自尊心作祟,心里满满的膨胀起来,海越那小子果然争气。 豆芽从远处跑了回来,脸色白的很,看见我拉着海越,眼泪刷的一下划了下来。我诧异,“豆芽,你怎么了?” 豆芽狠狠地用袖子蹭了把脸,一脸哭丧的模样冲我道,“海哥,我错了!” 我让海越坐在地上等我一会儿,自己去拉着豆芽走到了一边,我问豆芽,“你错什么?海越晕倒?得了吧,也不是你让他晕的。” 豆芽眼泪还是不停往下掉,我有点儿傻眼,这小子,平时不哭,怎么现在一哭这么吓人的荒?我伸手帮他擦着眼泪,小声问道,“豆豆,你这是怎么了?” 豆芽抽泣道,“我对不起海越。他晕倒都是我的错。” “怎么回事儿?” “我……我昨天带着六毛他们几个……” 豆芽吞吞吐吐,最后一咬牙,“我们揍了海越一顿。他被打得挺惨的,我还以为他今天不会去游泳,然后你能骂他一顿解解气,可,可他怎么又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海越,他正望着我和豆芽。突然之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拍了拍豆芽,“算了。没事。那小子什么也都没和我说过。你别想了。” “海哥,我错了,我错了。” 他眼泪还没止住。 “这次算了。不过,豆豆。” 我拉着豆芽说道,皱着眉头,“海越是我弟弟。” 豆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会了,不会的。” 我拍拍豆芽的头,转身走到海越身边,他还在地上坐着,披着一块老粗布。我这才瞥见他身上的青青紫紫。 我面无表情的把衣服扔给他,“回家!” 海越那小孩儿默默地穿好衣服跟在我身后,等到了家他突然小声问道,“你又生气了?” “你昨天被打了?为什么不说?” 海越尴尬的看了我一眼,问道,“你知道了?” “你懵老子玩啊!满身的淤青你还去游泳?你怎么不一头淹死在水塘里面?” 他坐在床边,擦干了身上的水,默默地穿衣服。 我在一旁双手叉腰,问道,“除了豆芽和六毛,还有谁?” 他没吱声,我用手推推他,“问你话呢!” 他回头冲我笑笑,“忘了。” “我靠!谁打你你都能忘了?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傻了之后还非得游泳?” 海越挺认真的说,“哥,咱俩都不去,咱班就没人了。” “然后呢?” “我要是不去,你又要生气了。” 我想骂老子脾气有那么差?结果出口问,“昨天我去水塘边上叫你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刚被豆芽他们打完?” 他点了点头。 “为啥不告诉我?” 他说,“豆芽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以为你知道。” 我一听,觉得心凉了半截,“是不是你觉得是我让豆芽去打你的?我就这么小人?你还不告诉我?哎呦,我们海家出大君子了!”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 他咬了咬嘴唇。 “算了!” 我一甩手,“你半天都放不出个屁来!” “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你怎么老问这一句?” 我斜睨了他一眼,看他一脸期待的模样,小脸绷得紧紧地,突然觉得逗逗海越挺好玩的,于是坏笑,“生气啊,我当然生气,你都把我当成大恶人了,我能不生气吗?” 海越愣了,我舔舔嘴唇说道,“说两句好听的。” 海越愁眉苦脸似地想了想,最后小声说,“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我黑脸,“这就是好听的?” 海越问,“那……那说点儿什么?” 我自个儿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后来长出一口气,道,“算了,别说了。学校奖励你什么了?游泳拿第一名?” 海越翻了翻书包,地给我一个挺厚的日记本。我翻看看了看,雪白的纸张,墨绿色的硬壳。我说,“这样吧,你把这本日记写满,我就不生气了。” 海越问,“就这样?” 我点头,“就这样。” 海越的作文差得很,天知道他有多烦写这东西,每次写周记的时候,我记得我自己也就二十分钟搞定,海越要磨蹭一晚上。我觉得自己这招够歹毒。结果海越点头答应了。我赶紧扭头往窗外面看。 “哥,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太阳。看!果然是从西边儿升起来的!” 海越扑哧一声笑了。 我听见笑声,转过头,问道,“你跟谁学的游泳?” 海越有些纳闷,“跟你啊。” 我笑了,说道,“果然,是我弟,给哥争光了!” 我拉着他的一只细瘦的胳膊,把人带进了怀里。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拥抱我的弟弟。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一刻我明白,这个人真的是跟我有着最最亲密的血缘,他要是没了,我自己就算平时再不待见他,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他是我的弟弟,他跟我有着一个爹一个娘。 海越在我怀里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 晚上我拉着海越,给他分享我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小人书,书虽说是一点一点粘好的,看着效果也还可以,海越这小子喜欢看古代名人往事,拿着一本鲁班的小人书津津乐道的看了半天,然后抬起头看着我,道,“我觉得你和鲁班挺像。” 我头晕,“干啥说我是工匠?” 这死小子,真不会说话,有那么多英雄好汉不往你哥我头上套? “还记得你做的木头手枪吗?” 海越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望着我。 我笑了,“你还知道我做的木头手枪?” “是啊……那个能打出子弹的,大家都玩过,我就听说了……” 我皱眉,大家都玩过,没错,我给谁都玩过了,唯独我这个弟弟,我从来没有给他玩过任何东西,甚至是每次还要躲着他,把他骗进深沟,他竟然也会傻兮兮的去等我,还问我我们是不是赢了。 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了,马上翻自己的抽屉,翻出那把木头枪,扔给海越,“玩吧!” 他惊奇的拿着手枪,满眼都是好奇的神色,拿着手枪像是自己见过最好的玩具,可惜他比划了半天打不出来子弹。 “真笨!” 我嘲笑他,然后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到了院子。我站在他身后面,一手从后搂着他的腰,另外一手握着他的手举着枪,我跟他说,“这么来。” 然后发了一记子弹出去。 海越惊呼,脸上的表情可爱的很。 我突然想把自己所有好玩的东西全部都掏出来给他,我还想看到他脸上满足的笑容。 他自己又打了几发,冲我笑道,“哥!这枪真的好玩,太好玩了!” 我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送给你了。” 他惊讶的抬头看我,“真的?” “恩,送你了。” 他快笑的合不拢嘴。我低头,问道,“还疼吗?豆芽他们打的?” 海越摇摇头,还一脸喜悦,沉浸在我送他的木头枪的世界之中。 8 海越开始在我身边出现。 最初豆芽有些茫然,还偷偷地把我拉到一边儿,问我,“海哥,你们兄弟俩?” 他没敢问完,怕我还责怪他上次找人打海越的事儿。 我摆摆手,说,“我突然发现那小子也挺逗的。以后一起玩吧。” 豆芽懵懂的点了点自己的大头。 海越也迷上了看小人书,不过他更喜欢小说,我第一次带着他去大胡子大叔的店铺去看书的时候,他差点没在那里待满一个上午。海越很兴奋,从书店走出来的时候跟我说,“哥,我好像看到了好多不一样的世界。” 我瞥了他一眼,说,“傻帽儿。” 他笑了笑,想起什么似地,又说,“要是学不会点儿东西,可还真是不成。” 我问,“怎么说?” 海越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写字?” 我有些茫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问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写字?你小子精的跟鬼似地,还用我教?” 海越提醒我,“就是那会儿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咱们在后湾。” 我脸僵了僵,这才想起来以前和海越写了一整树干的海越是个小王八。 我干笑两声,一巴掌拍他头,“你杜撰!臭小子!” 后来我和海越看的书越来越多,荷包就开始越来越紧了。我倒是不让他省下早点的钱,毕竟海越瘦的快要让我一手就攥下,海越看我不吃早饭,自己也抗议,最终没辙了,我俩决定要弄些钱。 从那时候开始,我和海越开始给人家打小工,攒钱买小说看。我们能做的唯一小工,就是去河湾给卖鱼人捞鱼。现在想想,以前真是傻,摸鱼的次数都要比我看课本的次数都要多,那么多条鱼,摸出来最后愣是活生生给放了,也不知道拿去买点儿钱。 海越的脑子很好使,我以前也说过了,可惜他用来算数还可以,要是真的让他出来做生意,那绝对是亏本的买卖。卖鱼的说两句软话,他恨不得把自己捞来的鱼白白送给人家。我一手叉腰,教训他,“海越,你能不能别那么老好人?咱俩为啥要来捞鱼?啊?”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声道,“赚钱。” 我气愤,“你都知道,那还把鱼白白送人?” 海越又低头嘟囔,“那鱼也不是我们的。” 我听了倒是没气了,逗他,“那鱼是哪里来的?” 海越抬头看我,“是母鱼生下来的。” 我大笑,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摸着他绷得紧紧的肚皮,“不如你也生一堆小海越,我们拿去卖?你长得那么好看,小海越肯定也漂亮!” 海越声音更小,“我不是女的。” 我两眼一黑,顿时觉得他可真的是没救了。我问,“你怎么闷的跟小老头一样!” 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小脑袋瓜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我俩把捞来的鱼给了卖鱼的,往家走着,他在我前面还是一直不说话,我心想可能那孩子被我说像小老头给说的愤懑。于是我快走两步,想上前安慰一番,结果还没走到海越跟前,他突然脱了自己的外套,往我脸上一扔,用一种牛哄哄了吧唧的口气说,“给老子拿着!” 我他娘的发誓,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见海越这么说话。以至于衣服砸在我脸上在滑到地上,我都没有感觉,还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海越的背影。 他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儿了,回头看了我两眼,问道,“怎么?成老头子不会走路了?” 我马上解冻,反应过来,大骂,“靠!造了反了!小子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在他跑出去之前一下把他扑倒在地,狠命的挠着他的痒痒肉。 海越快笑的半死,眼泪都被笑了出来,大口喘着气,还挑衅我,“谁像老头子?” 我咬牙切齿,“你!” 说完手里更下了狠料。 我发泄完之后,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问,“谁他妈的教你说‘老子’这个词儿的?” 他眨了眨眼睛,“你啊,你不是老说老子?” 我黑了脸,“你不许再说了!” “哦。” 海越笑了笑低着头。 我发誓,那绝对是坏笑!这小子学坏了!管他是跟谁学的,反正是学了。 暑假的时候,娘说,爹又找到假期,能回来了。 那个暑假,是我和海越要升到中学的那一年。海越上了小学之后,爹很少回来,都是在外面赚钱,记得我上二年级的时候,爹回来过一次,在家呆了没有几天又走了,晚上我在小屋,听见爹和娘说他们很忙,忙的快平时连睡觉的功夫都没了。 后来爹可能是因为更忙了,也就不怎么回来了。我也不知道爹要去做什么,能忙到一直回不来。娘一直跟我和海越说,爹在外面的城市,虽然看的比我们多,甚至见过飞机,但是爹真的累的很,很累,外面的世界,好看的很,但是爹在外面滚爬着生活。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怕热,赤身躺在床上,海越盖着条薄薄的毛巾被,露出脑袋,问我,“哥。” 我被热的睡不着觉,他这么一叫我,我一个腾身起来,坐在床上,问道,“怎么了?你也热的睡不着?老盖着毛巾什么?捂痱子呢?” 海越笑了笑,问道,“哥,你还记得爹长什么样子吗?” 我点头,一副神里神气的模样,“当然记得,老子记性要比你这破大点儿孩子好得多!” “那爹长什么样子来着?” 我给他夸张的形容,“爹很高,威风的很,嗯,老子以后八成也会长那么高,娘说我长得像爹。” 海越兴奋地问,“那我呢?我也像爹吗?” 我斜了他一眼,“就你那小身子骨,算了吧!” 海越没理会我,又问道,“那爹脸长的是什么样子?” “爹的脸啊,是……额……你哪那么多问题!爹回来不就知道了!给老子睡觉!” 海越被我骂的缩回到了毛巾被里面,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 我一头躺了回去,仔细的想想来看,啧啧,咦……爹的脸,长啥模样来着? 爹在我们放暑假的第六天回来的,自从放了假,我和海越就凑到河湾边上,一天埋一条水草,埋到了第六天,我俩还傻乎乎的在河湾边上挖着泥巴,娘就冲出来叫我俩,“爹回来了呀!” 我和海越愣了愣,马上撒丫子往家跑。 我在门口就看到爹了,果然,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我冲了上去,爹大笑的抱我起来,悠了悠,放我下来的时候揉了揉自己腰,假装凶我道,“你这孩子怎么长的个头这么大!” 我嘿嘿的笑着,道,“爹!” 爹摸了摸我的脑袋,又看了一眼干巴巴站在门口的海越,冲他摆了摆手,“越越?” 海越不怎么记得爹,他那时候太小了,现在有些怕生的站在门前,我气坏了,上去拉他,“这是爹!” 海越这才慢悠悠的凑了过来,爹伸手握了握他的小手,说道,“越越认生啊,也怪爹,这么久不回来,你俩个臭小子在街上,爹都认不出来。来,给你俩的!” 说完从他带回来的编织袋里面拿了两个蓝色的书包递了过来,爹咬着根烟,拍了拍书包,说,“海言,背上让爹看看!” 我兴奋地背上终于不是粗布做的书包,原地转了两圈。爹挺满意,夸好看。海越戳在原地不动,等爹把书包给他的时候,他才蚊子似的说了声谢谢。 爹想了想,掐了烟,又从自己的大编织袋里掏出好多烟出来,说,“海言,去,给各家的大爷们送过去!” 我哎了一声,也顾不上管海越,去执行我爹的任务,挨家挨户送烟去,乡里的大爷们看了都说这海家人享福啊,城里的东西,六毛钱一包,二两油一根的烟,就这么哗哗的给人送了,可真是厉害啊!这老海家的人享福啊! 我送完了烟,回家看见海越还是站在门口,规规矩矩的和爹说着什么,我从后面拍了拍海越的后脑勺,“怎么不进去?” 海越回头脸有点羞红了,小声跟我说,“哥,你和爹还真的长得好像。” 爹回来住了三天,最后一天走的时候,海越终于能大着胆子过去抱了抱爹,爹说他过年也许还能回来,还说会给我们俩寄书回来。 这回爹走的时候,我没难过,没掉泪,我知道离过年很近,兴许爹又能回来了。 他走的前一天,我看见他站在河湾的边上。爹很爱河湾,这我知道。我偷偷跑过去,仰着头看爹,蓦地发现他在哭。他的眼睛红通通的,里面却噙着泪。 我傻了,问,“爹,你怎么了?” 爹被我吓了一跳,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弯下了腰,有力的双臂举了举我,末了放下,喘了口气,叹道,“果然言言长大了。” 我还是担心,又问,“爹,你到底怎么了?咋就哭了?” 爹说,“海言,你看着河湾,多漂亮。” 我顺着爹的目光看过去,河湾的水是静的,却又动着一层层水纹,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那样的景色。我说,“爹,你那么爱河湾?” 爹点了点头。 我又问,“既然这么爱这里,那就别走了好不好?” 爹说,“不是爹不想走就是可以不走了。” 我没说话,不明白为什么主义都是人来定夺,可爹却不能随着自己的意思走。 爹又问我,“海言,喜欢吗?” 他指的是我前几天一直背在身上的书包。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喜欢。” 爹又说,“好好存着,算是个念想。” 我问,“什么念想?” 我爹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对爹的念想。” 我知道,他也不愿意走。是真的不愿意走。 我猛的点头,本来不酸的鼻子又开始泛酸。 爹突然搂着我,说,“爹真是舍不得。” 我没忍住,流泪了。 娘这两天高兴地很,连吃的都做得好吃,爹走的那天,我看见娘又哭了,我没过去,等娘哭。娘终于抹干了眼泪,看到我站到一边,就笑了笑,说,“你爹给咱娘们儿几个留下好东西了呢。” 说完就给我看爹拿回来的一箱子彩色的毛线,在我们这里很少见的。娘给我和海越量身子,说要趁着夏天给我们打毛衣,等到冬天的时候,我们就能穿上新衣服了。 果不其然,到冬天的时候,我和海越真的有了新衣服,娘给我织了一件深蓝色的,给海越织了一件白色的,我好像还看到娘织了一件挺大的枣红色的毛衣,应该是给爹穿的,那毛衣看着很暖和,很舒服。 那年过春节,爹没回家。娘说,爹打电话回来,说很忙,怕是回不来了。那件毛衣也就一直在箱子里面压着。 9 上中学的时候,我和海越去了水窝乡,就离莲乡五里地,豆芽,六毛和水莲也都和我们在水窝中学。 我总觉得有些个变化,自己又开始长个了,连声音也比以前要低,就连豆芽的肩膀也长宽了些,这么一看,他的脑袋倒不是显得那么大。 后来六毛偷偷过来跟我们说,水莲开始流血了。我和豆芽一听以为水莲得了要死人的病,都哭丧着脸劝六毛。六毛目瞪口呆的听了我俩半天劝,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哎呦你俩可真是要了我亲命了!” 他神秘兮兮的说,“她那不是患病!那是成女人了,能生孩子了!” 我和豆芽挺混蛋的,以后见着水莲就‘嘘’的乱起哄。水莲看着我们就躲,脸通红,她一躲,我和豆芽六毛就更无聊上去追着人家跑。海越就揽着我们,让我们别去欺负水莲,我和豆芽羞海越,说他是保护自己小媳妇儿。海越气的小脸白的很,不和我说话了。 海越也长个,毛巾被都比以前嫌短了。晚上他钻进自己被窝,也没怎么说话。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问道,“咋,不就说了个媳妇么,你还生气?” 海越挺认真,“水莲是姐姐。” 我又调侃,“是姐姐就不能是媳妇了?” 海越说,“是姐姐就是姐姐,不能是别人了。” 我说,“我倒是喜欢水莲。你说,我要是讨来水莲当媳妇儿,生出来的孩子要多漂亮?” 海越被我说笑了,眼睛笑弯了,伸手扳着我的脸挺认真的看了看,点头,“要是像水莲姐肯定漂亮。” 我哼了一声,问道,“像老子呢?” 海越叹气,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摇摇头,没说话。 “小混蛋!” 我大怒,伸手铲他头。 海越笑着一头扎进被窝里面躲着我。 中学二年级那时候,乡里发生大事了。 六毛失踪了。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周五,学校挺早就放学了,我和海越想着看小说,放学就赶回家,一扎头就进了屋子,也不出来,闷着开始看小说。自从娘跟爹说了我俩喜欢书之后,常从城里面寄书回来,我俩也不管对不对胃口,逮着什么就看什么。 天擦黑的时候,水莲过来敲门。她的模样挺着急,看着我,问道,“海哥,你看到我哥了吗?” 我皱眉,“六毛?没,他放了学也没和我们一起走。咋了?” 水莲急的快哭,“他还没回来,都把莲乡和水窝找遍了,找不到人!我娘急坏了!” 我进门拉出来海越,“走,找六毛去。” 我们那天找了很晚,快十点了六毛还没回来。六毛娘一直哭,哭的眼睛红彤彤的,全乡的人都打着手电找人。 闷黑的莲乡散着数十道白色手电筒的光,光打的不远,就能把面前一小片黑色给照亮了。我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天色黑的很,像是从来没有那么黑过,那模样就像刚被雨水冲刷完的乌鸦的羽毛那么黑,黑漆漆的压的低沉下来,赶得我一阵喘气。我有些不安的让海越站在我身后,握好手电。 我娘和豆芽娘陪着六毛娘,一边儿安慰一边儿嘱咐我们几个也不要走散。 我是傻了眼,全乡的人都出动了,以前还没见过真么大的阵势。豆芽也被吓得不清,摇着我胳膊,问,“这,这六毛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 我摇摇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乡长带着好几个大爷去了河边,我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难道六毛会被淹死?不可能,我们莲乡的孩子不会走就会水,怎么可能死在那水湾里面? 水湾的水黑乎乎的成了一片,手电照在上面不管什么用。两个人挣船下去了,拿着长篙撑着水底,一点点的寻摸。我紧紧地盯着水面,手里攥着海越。我挺害怕,真的,头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我刚打了个冷哆嗦,船上的人就吼好像水下面有什么东西。要下去捞。 六毛娘和水莲在水湾边上,水莲闻声就要往水里跳,豆芽拦着她,急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水莲抹了一把眼泪,“捞!” “你怎么去啊!” 豆芽更急,“这么多人捞呢!” 水莲带着哭腔,指着站在岸边的人,“这么黑,谁敢下去?那是我哥!我不下去谁下去?” 豆芽没声了。 我看了一眼站在岸边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们,体力再好,能有几个能捞人上来的?而且,要……真的是六毛呢?捞死人,谁愿意?人老了,也都怕沾了忌讳。 六毛的表哥站在岸边脱了上衣,急切的问着周围围观的,“谁帮我下去捞人?我一个人不成!” 没人动。 水莲又要往水里跳,豆芽一伸手拽住了她。 我看了一眼,说,“还是我去吧。” “海哥!” 豆芽叫了一声。 水莲扭头盯着我。 “我水性好,莲乡没几个人比我好。” 我拍了拍水莲的肩,脱了上衣,招呼了一下六毛的表哥。 刚想跳下去,胳膊被拉了住。我扭头看了看海越,安慰道,“没事。” 他不说话,手里攥着手电筒,拿着那玩意儿直直的射向我。我叹了口气,拨了下他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指了指河面,“要真是六毛……” 我摇摇头。 水不冷,就是黑,我和建哥潜下去好几次,最后果然摸到了东西,心脏砰砰的跳动的很快,似乎就在我耳膜的附近跳动一般。我和建哥摸着了衣服的粗布,拽着往上拎。 到了岸上,水莲猛的扑上来,嘶吼着哥,突然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我们捞上来的东西。 我定神一看,怒了,吼道,“谁家他妈的稻草人裹这么紧扔河里?” 那天在水湾往返撑船了好几次,什么也没有。六毛不在水底。我长出气。六毛没淹死在这里,他要是淹死在水湾里面,那我们那么多次的摸鱼,我们那么多次的斗水,我还怎么敢想起来? 晚上回了家之后,海越没说话,我问,“你是不是吓傻了?” 海越抬头,“你要去捞六毛哥是不是为了水莲?” “关水莲什么事儿?” 海越没说话,去帮我煮热水擦身子。 第二天警察来了,找了好几天,仍然是没有六毛的消息。 警察也走了。根本找不到六毛的影子。他们走之前,很严肃的跟六毛的娘说,“现在的小孩子啊,自我主见大得很,兴许是自己跑着玩呢。” 六毛娘又哭了。我也不知道她的眼泪流了多少次,她拉着警察的胳膊,“我家六毛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不是啊!” 警察说,“这么大的孩子,不可能是让人贩子拐了去,兴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但六毛好几天都没回来,而且也真的找不到了。 水莲学校请了病假,六毛的爹刘城叔也从外面赶回来。城叔说谁要是能找到六毛就给钱。钱挺多,只是谁也找不到六毛。 乡里还是起谣言,说来了会抓孩子的鬼,六毛被抓走了,给吃了。我听了之后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浑身哆嗦,六毛能去什么地方,为啥就不见了? 晚上的时候,海越开始做开噩梦,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钻到我被窝。我搂着他,问,“梦到什么了?” 海越带着哭腔,“哥,六毛真的和妖怪走了。真的是妖怪,我见过。” “做梦呢。没事儿,别哭。” 我安慰着海越,自己也觉得心里发毛。 过了两个月,六毛找到了,在水窝乡西边的一个小地窖里面,找到了。他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了,他已经不认识我了,用手挡着光,浑身不断地哆嗦着。浑身的皮肤一块青一块紫,没有一块是好的。他拼命的往后躲,嘴里呜呜的发出呜咽声,自己拼命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变了模样的六毛,试探的叫了一声,“六毛?” 六毛开始拼命的叫唤,嘶吼,癫晃着自己的身子,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六毛娘在哭,水莲也在哭,我娘也在哭,跟他们说孩子能回来就好。我不知道六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乡里面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六毛被水窝的一个女人捉了起来,关在一个黑房子里面,被迫着干那事儿。 海越听了不明白,问我,“哥,六毛到底被怎么了?” 我沉着脸,“被那个女人欺负了。” 后来那个女人上了电视,我们全乡人挤着看那一台小电视才知道,那女人是老师,城里面的老师,和学生谈了恋爱,被学校知道开除了,那学生也离开她了,那女人就开始神经失常,捉了男孩子锁在自家里面,性虐待。 电视里面录了一段那女人进了监狱以后的模样,她已经疯了,疯狂的砸着墙,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海越在我身边儿,看着那女人浑身的发抖,嘴里不停的小声嘟囔。我凑过去听,听见他在说妖怪,是妖怪。 蓦然间,我心里一阵发毛。 我低头说,“别看这些了,咱回家吧。” 说完带着海越往人群外面挤。路上刮了风,吹得我觉得挺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冷的好像有些不得知原因。 六毛走了,被送到大城市里面治病去了,走了可能也就不回来了。娘说,他们一家人,在莲乡里面呆不下去了。我问,为什么? 娘说,六毛娘受不了了,乡里人嚼舌头。娘又叹了口气,说道,“平时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说话不给人留条活路?唉……” 我不懂娘说的意思。后来一天下午的时候,我带着海越去水湾游泳,看见水莲坐在岸边哭,哭的眼睛通红。我心软的过去看,水莲叫了一声海哥,接着就趴在我怀里面哭。 水莲哭完了,问,“为啥是我哥?” 我摇摇头,没说话。 水莲又说,“他们说,我哥让女人给操傻了。” 我连忙捂着水莲的嘴,“别乱说,你哥没傻。” 她咬着嘴唇,问,“海哥你不知道吗?他们往我们家里扔烂菜,凿我们家的房顶,偷家里的东西,明明知道我哥怕人,非要逗我哥,明明知道我娘最重名声还要不停的跟娘说那女的怎么对我哥的……” 我搂着水莲,听她无意识的呢喃,心里难受的很。海越在一旁站着,最后水莲睡着了,我才让他先回家,我自己背着水莲送回去。 他们走的那天,我去送了。六毛被捂得严实,我连他的脸都看不见。水莲拉着我的手,说,“海哥,我舍不得你。” 我说,“哥也是。” 那天晚上,海越拿着毛巾被钻进我的被窝,他抖抖索索的靠着我,好像在哭。 我安慰他,说道,“六毛他们还是走了好。” 海越抱着我,脸埋在我胸前,我觉得胸前面湿漉漉的,全是他的眼泪。 我突然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在脑子里蹦出六毛蹲在墙角拼命的嘶吼的模样,在猛然之间意识到,我有一个朋友,那个老爱说要了命的朋友,输了就蹲着装蛤蟆的哥们儿,他到底受了怎样的苦?他的病会治好吗?他之后会怎么样?他会想起那个女人对他做的事情?他在那之后到底怎样活下来? 我也知道,六毛,或者还有水莲,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10 六毛一家走了之后,海越生了场病,发烧到了三十九度二,浑身滚烫,去乡里面的卫生所打了两天的点滴,才好的。夜里他做噩梦,被吓哭了。我惊得搂着他,安慰他那都是噩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海越趴在我怀里哭。我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只能搂着他帮他擦擦头上的汗。 他好了之后好像把六毛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我却快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遭给吓得半死,去绵山上的寺庙拜了好久,给他求了一个护身符。 之后,便是春节。 娘打扫干净了屋子,说干脆去去一年的晦气,让我和海越去买鞭炮。 我家是从来没放过正经的鞭炮的,我小时候喜欢放那种二郎神,就是两响的小炮仗。像海越那种胆子的,更别提放炮了,让他扔摔炮他都犹豫。 我和海越买的炮是六十响的,买了两挂,豆芽以前也没见过,过年放炮的时候,豆芽也蹭了过来。海越躲在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跺着脚往我们这边儿看。 我点着香,冲海越挥挥手,“看老子的!” 说完就去找捻子,撕拉拉的火苗染了起来,六十下响,特别短,哄哄的也就没了。 炮仗响完过了半天,海越愣愣的拿下手,问,“哥,这炮仗就放完了?” 我和豆芽笑他,“那还要放上一天?” 海越嘟囔,模样有些失望,“也没有多响多久。” 新年我许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是盼着爹早点儿回家,第二个是娘能平平安安,第三个是海越能平平安安。那年娘给了压岁钱,还是崭新的票子。 过了年,豆芽也走了。他爷爷去世了,家里他爸和他二伯因为地和房子归谁的事儿闹得分了家。豆芽他爹章叔一气之下准备带着豆芽和豆芽的娘去城里。 豆芽跟我说他也要走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懵,我不明白了,为啥都要走?六毛走了,水莲走了,现在豆芽也要走?莲乡每年都要走那么多的人,为什么都要走?难道外面的世界就那么美好?莲乡不好吗? 豆芽要走的那一天,红着眼睛拉着我,他说,“海哥!我可要走了!你要给我写信啊!你要记得以后去看我啊!” 我点头,说好! 豆芽抹了一下眼睛,递给我好几本书,我一看,是当年我想要的那本外国人写的推理小说,还有一套五本精装硬壳的《历险记系列丛书》。这些书加起来不便宜,要是我的话,指不定要多久不吃饭才能攒出这些钱。我惊讶的看着豆芽,他应该是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压岁钱吧?最后闭上眼睛去拥抱了他一下。 我没敢说再见的话,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六毛走了,豆芽也走了。他们就突然都走了。 豆芽末了说,“海哥,我不是六毛,我会回来的。我会回莲乡的,莲乡是我们的家。” 那几天我心情不好,海越看着我,问道,“豆芽对哥那么重要?” 我笑了,问道,“越越,你有没有特别好的哥们?” 他想了想,说道,“是哥。” 我又问,“那哥有一天走了,你伤不伤心?” 他黑亮的眼睛盯着我,说道,“哥,我跟你一起走。” 我点头说好。 晚上我和海越钻进被窝睡觉,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和豆芽六毛他们捉鱼玩,海越和水莲在边上看着我们,帮我们记着数,六毛又输了,又一头跳进池塘里面装蛤蟆,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冲我们做着鬼脸。我在一旁看着他哈哈大笑,最后竟然是笑醒来的。 等我醒来之后发现,除了海越还在我身边儿,他们是真的都走干净了。 半夜里,我把海越摇了起来,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我,疑惑,“哥?” 我紧张的问,“海越,你不会走吧?” 他没说话,我又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他,重新问了一遍。 海越才清醒过来,说,“不走。哥,我不走。” 暑假我没少蹿个,已经窜到了一米八,再开学就被老师调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和海越隔了好几排的人。坐在我边儿上的,是个叫陆崎的。 陆崎是二年级的时候从市里面转过来的。年龄也比我们大了两岁,我被调到他边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看着他嘿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陆崎倒是有点儿惊讶般的挑了挑眉。 和他到底怎么熟络上的,我自己也搞不懂,我俩刚认识了没两天,他便拿着一本黄色小说问我看不看。还告诫我男人就是要及时行乐,省的到了老了力不从心。 陆崎一手拿着小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自己嘟囔了一句,“就跟那个老混蛋似地。” 我问,“哪个老混蛋?” 陆崎耸肩懒得说话了,安静了几秒,突然起身凑了过来,问,“周五下午翘了吧?” 我指了指前面的海越,“我家祖宗在呢。” 陆崎拍我,“操,你都沦落到让个屁大点儿孩子管了?哥哥我带你去好地方。” 我懵海越说陆崎不舒服,我带他去医院,海越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黑眼仁转了转。我嘿嘿的笑了笑,拉着懒成一滩的陆崎就走。鬼都知道海越从小是个人精。骗他比骗老师都难。 陆崎所谓的好地方,是一家小录像厅。他弹了弹衣服,冲我小流氓似的笑了笑,骂道,“我操,他妈的终于回老巢了。” 那天,对他来说算是光明正大,对我来说算是偷偷摸摸的看了一回黄色录像。 片里面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两个人疯狂叠加在一起的身影在我脑子里面旋转了整整一夜。 晚上回家,都觉得脚底发软。 海越问,“陆崎没事了?” 我摇摇头。他他妈的能有什么事儿? 半夜我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弄得满内裤都是自己的经验。我瞥了一眼海越,轻手轻脚的起了身,自己偷偷地起床去洗内裤。海越睡得迷迷瞪瞪,他问道,“哥,怎么了?” 我哪能把这种事儿告诉他,于是摆了摆手,摸摸他的脸,让他继续睡。他的脸很滑,带着一丝睡觉时候的热气。我不知不觉的摩挲了他的脸几下,最后松开,另一手拽着自己的内裤,觉得自己下面又开始涨了起来。 我跑去厕所,拉开幽暗的灯,昏昏沉沉的握着自己xx的xx,在脑子里自动幻想出一个朦胧的胴体,手里不停的上下运动着,等我最后射了出来之后,猛的听见海越在我身后问道,“哥,你干什么呢!” 我被吓了一跳,提好裤子回身。海越满脸通红的看着我,地上还有我喷射出来的液体。我有些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结巴了半天,最后没辙嘿嘿的笑着,骂道,“屁孩子,你出来干什么?” 海越不傻,应该也是明白,哦了一声,然后往出走。在他走的时候,他突然问道,“你不会是很难受吧?” 我一愣,问道,“为什么?”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瞥了我一眼,说道,“你的表情看着有些……” 我憋了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骂道,“你赶紧给我滚!” 11 海越在上初四的时候,跟我不是一个班,他被调到了快班,而我就是在普通班,和陆崎在里面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海越应该能考上一中。他学习一直很好,而我,多半也就是个中专吧,学们手艺,出来之后混口饭吃,在我眼里看来挺好。陆崎翘着二郎腿,和我占据在班里最后一排。 陆崎无聊的在后面砸桌子,嘟囔着好想出去玩。 我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是算了,省的你家老混蛋到时候来教育我。” 陆崎蔫了,过了一会儿又抬起身子,“算了,再过了一个月他也就该走了。” 我俩口中的老混蛋,不是陆崎的爹,而是陆崎的舅舅。 把个月前,陆崎又带我去了一次录像店,片儿正放一半,下面硬的涨疼,我想解开裤子,突然整个录像店在瞬间灭了电。屏幕也蓦地黑了。 边上几声咒骂。陆崎突然神经兮兮的站了起来。 “哥们儿,你怎么了?” 我摸黑看了一眼他,觉得这小子怎么突然跟失常了一般。 他整了整衣服,冲我点点头,“走吧,别呆着了。” 第二天,小录像店被封了,老板进了局子,因为他公然传播银秽录像。在里面看录像的也被突击抓了几个。 我他妈的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惊得看着陆崎。那小子耸肩,说,“我舅舅回来了。” 我问,“你舅舅?” 他皱着眉头,“我没爹没妈,也就那老混蛋还能看着我点儿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就好好的从市里面转学到了个镇上?还不是他嫌我惹事儿多?” 其中缘由,我没问多,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之后他竟然老实了很多。 放学我帮海越拎着他的包,俩人往家走,看见陆崎跟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想必也是他舅舅了。 我看着蔫头耷脑的陆崎,总觉得和以前那个留在人间的一祸害不是同一个人。心里暗叹,好嘛,这陆舅舅倒是有本事,一棒子就把混世魔王打得现了行,就剩下一口喘气的模样了。 中考的时候,海越挺紧张,考试的前一天,竟然紧张要到失眠。我在床的一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毛巾被里面来回的翻滚,转身,弄出来的声音很大。 我低声道,“海越?” 他问,“哥,我把你吵醒了?” “你睡不着吗?” “恩。” 他慢慢的答道,“有点儿紧张。” “得了吧,就你还紧张?” “哥。” 他闷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我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过来吧。”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小猫一样的窜到了我的床上,掀开我的毛巾被,面对着我,乖巧的缩进我的怀里面,我的下巴恰巧抵在了他的头顶。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胸膛上。我有些怕痒,往后躲了躲。 海越问,“哥,你害怕考试吗?” 我笑,“废话,哥要是连中专都考不上可咋整?不过也没事儿,以后我们海越还要去考大学。” 他皱眉,“大学多难考。” “你要给个考个清华北大的,让我们海家也祖坟冒上一回青烟。” 海越开心的笑了,“要是真的能考上,那祖坟一定要冒绿烟了!” “小兔崽子!那是鬼火!” 我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腰,没料到的是他的上衣被毛巾被蹭的卷了上去,后腰都露在了外面,腰微微往里凹陷,手感好得很,我忍不住在上面来回摩挲。他被我弄的痒痒的很,在我怀里笑着蹭着我扭动,我一惊猛的按住他。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恐惧。 我下面硬了。 我怕他能透过毛巾被感受到我传来的炙热,猛的从床上翻滚了下去,慌张的说道,“哥先去解手,你睡。” 说完拼命的跑向厕所,最后我自己颤抖着握着自己的下面,射了出来。这次射的我觉得脚尖都在颤栗,甚至是站不稳身子,一手撑着墙。 我满脑子全是海越,我幻想着海越的模样,回味着他在我怀里扭动的触感,左手还搂过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腰部,我少用的,用左手为自己服务,用沾过他身子的手,伸向了自己的下面。 我觉得我疯了。 真的疯了。 我不明白我对海越这种突如其来的欲望到底是什么。当时的那种恐惧真的活生生的快要吓死了我,这比黑白无常拿着钢叉过来更让我不知所措。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没有一个理由,没有一个理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念头。刹那间我想去问问陆崎,后来却又打消了念头。 我回到了房间,海越似乎是已经睡了。静静地躺在床上。我透过月光去看他的小脸,突然惊觉,在十四年前,我也是这样,趴在床前看着他的小脸。那时候,他睁开自己婴儿的湿漉漉的眼睛,冲我弯成了一个月牙的模样。我现在又盯着他看,看了半天,他没有睁眼。最后,我亲了亲他的侧脸。倒下睡了。 考试那天海越挺沉稳,我写的也挺快,快写完了之后看见陆崎晃悠悠的进来了,被监考老师拒绝在了门外。陆崎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冲我比了比手。 我交了卷出去之后,看了一脸淡然的陆崎,问道,“哥们儿,考试呢,你哪去了?” 他狼心狗肺的笑了笑,“他走了,我好不容易解放了,干的忘时间了。算了,那老混蛋有招。” 我问,“你不怕他知道你为啥没来考试?” 陆崎白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反正他也不在乎。” 中考成绩下来了。我竟然超常发挥,分比我模拟的时候高了三十分,八成是最后一个月没跟着陆崎逃课,而是老老实实在学校的缘故。 虽然说考了这样的成绩可以上一个普通的高中,但是我还是报了中专,这样家里的经济承受还小一些。而且我能挑中专里面最好的学校专业来读。 海越考了我们市里第四。我们初中第一。 中学的外面墙壁上,贴了一大张红红的纸,上面醒目的写着,恭贺我校海越同学中考成绩排名全市第四,全校第一。 我当时看着那金光闪闪的红榜,乐的眉开眼笑,一伸手搂着海越的腰,把他人抱了起来,我举着他,笑道,“不愧是我弟!” 他被我举的高高的,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笑盈盈的低头看我,眼睛又是弯弯的月牙。我心里猛然一记,觉得全身通电了一般。 陆崎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身后阴阳怪气的道,“你们兄弟俩倒是够好。” 我回神之后放海越下来,扭头骂他,“他妈的你这根东西!高中他给你弄妥了?” 陆崎摇摇晃晃,拍了拍胸脯,“妥了,大大的妥!” 说完摇摇身子晃走了,走了一半,回头说,“那老混蛋让我去香港。你别想我啊。” 我呸了一声,“你他妈快滚吧,滚了老子就踏实了。” 陆崎笑了笑,挥挥手,乐呵呵的晃悠远了。 我骂道,“呵,又他妈走一个。” 海越知道我在说什么,一副小大人安慰人的模样,眼睛眯成月牙儿,“哥,我不走。” “你敢走!” 我故意一瞪眼,看他挺严肃的小脸,又乐了,揉揉他头发,问道,“想吃啥?让娘请客!” 12 娘带我们吃了一次烧鹅,是县里面挺有名的一家饭馆。我记得以前到县城的时候,看着那家烧鹅店直流口水。娘说自己已经把海越考的这么好的消息告诉爹了,爹特别开心,开心死了。 海越问道,“娘,今年过年,爹还回来吗?” 爹已经四年没有回来,我俩确实都盼着爹回家。 娘叹了口气,说道,“唉……不知道啊……爹很忙的,给家里赚钱呢!” 娘说话的时候,目光有些躲闪,我觉得不对劲儿。我端详着我的娘,她开始变老了,真的,她十八岁生的我,现在不过也就三十五岁的样子,怎么就老成了这副模样?头发斑驳,虽然笑容还是温暖温柔,但是眼角的皱纹很明显。我娘皮肤白,这样一来皱纹在她的脸上更加的清晰。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我娘看。海越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还在一边高高兴兴的啃着鸭脖子。 我怕是,爹也走了。好在,对于人走的事儿,老子差不多也习惯了。 晚上回了家,我让海越先睡觉,自己去娘的屋子,打了一盆热水。我说道,“娘,我来给您洗个脚吧。我和海越再上学,可就要住校了。” 我娘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她的脚很冷很凉,我摸着那双脚,慢慢的放进热水里面。我低着头蹲在我娘面前,说道,“娘,我长大了。” 我娘笑了,说道,“对,言言已经长大了。” 我又说,“娘,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我应该承受的住,我不是早就知道吗?他们最后都离开莲乡了,六毛,水莲,豆芽,陆崎。要是现在是我爹的话,我真的不吃惊不惊讶。 这一遭接着一遭来,只要娘和海越在,我就够了。 我娘的脚在我的手里面僵硬了一下,她试探的问道,“你要知道什么事儿?” 我盯着水盆里面的水,轻声问道,“娘,爹……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水盆里面泛起层层涟漪,是我娘掉的眼泪。 我抬头,对上她通红的眼睛,说道,“娘,我长大了,是家里的男人,我能撑得住。爹是不是不要咱们了?” 四年,他四年不回家。 不回家也罢,我却四年没听过他说话的声音,每次都是被娘搪塞过去。海越还是小孩子不懂,但是我都这么大了,我不傻。 我觉得很有可能,爹跟着城里面的女人跑了。城里面的女人漂亮,娇柔,适合宠爱。但是娘呢?她含辛茹苦的养孩子,撑起一个家,最后她得到了什么?既然爹四年前就不要我们了,这四年,娘到底是怎么把我和海越拉扯大的? 我唾弃自己的后知后觉。 娘抹了抹眼睛,把脚从水盆里面拿了出来,穿上拖鞋,走到桌子旁边,拉开抽屉,掏出一个存折。她颤颤巍巍的冲我说道,“言言,你确实,已经大了。你爹在你这年龄,都开始讨我当媳妇了。” 她轻轻笑了笑,眼里又是一串泪。她递给我存折,说,“你看这个。” 我拿着存折一看,里面有一千块钱。 我惊讶,问道,“这钱?” 我娘说,“赔偿金。” 我问,“我爹给咱们的钱?” 我娘说,“不,是你爹死了的赔偿金。” 她这句话突如其来,我一下没听明白,我愣愣的问道,“娘?” 她哭了,说道,“言言,你爹三年前就没了,矿井出事儿,都没出来。” 我觉得自己头在瞬间充斥着我不能理解的内容。我不知道他在矿井工作,在我的幻想之中,我那高大帅气的爹应该是坐在敞亮的办公室,他以前也形容过啊,他说过鲍鱼鱼翅的味道,还调侃那像蘑菇粉丝,我觉得他应该是过的很好,挣钱没那么难。怎么会是矿井? 我以为他和娘离婚了,他不要我们了,他抛弃我们自己去过好日子,和城里的女人享福去了,但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没了。他怎么就没了? 娘想把存折给我,我不敢接,为啥我爹一条命就成了一千块钱? 我娘哭着道,“他没有不要咱娘三,他只是先走了。” 我想哭,却不敢哭,娘已经老了,真的,心老了。我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她身上还是依旧的那一股皂角的味道,很好闻。 我一直觉得爹是走了,却没料到,他是真的‘走了’。 我使劲儿睁着眼睛,干涩过后,里面都是水。我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因为睁久了眼睛的过。 晚上回屋了之后,海越一副挺高兴的模样,坐在床边看书,见我进来,抬头问,“哥,娘怎么了?” 我掩饰的笑了笑,“娘高兴,你考上一中她高兴。” 第二天,海越还在睡,我摸黑爬了起来,去了娘的里屋,我说,“娘,让我看看爹吧,让我看看他。” 娘摇头,说,“没的埋,你爹没有墓,他的骨灰没有,娘不知道该埋什么。” 我张着嘴看着我娘,爹连个家也没有。爹没了,我们却连他的骨灰都没有。 后来我把爹以前送给我和海越书包找到了,我的已经快成了破烂,海越的看着还算是有个模样。我把两个书包收好,放在家里柜子的最上面。要是以后海越想找爹也突然发现爹其实没了的话,这书包还能算个念想。 我想我最后一面见爹的时候,爹也说,这书包是个念想。对他的念想。 13 我跟娘商量了一下,我不去上学了。 娘哭了,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娘不该告诉你。娘宁愿你去上学啊。” 我挠头,“娘,算了吧,海越才是咱家读书的主。我的脑子也全跑他身上了。我能认个字不是文盲就已经算是咱乡的知识文化人了。” “臭贫!” 娘悲伤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过了三天,海越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幸好有九年义务教育,所以我和海越上小学初中并没有花什么钱。而高中大学,都是确确实实要钱了。爹留下的钱,是要攒着给海越上大学使得。这高中的钱,着实也让我头疼。 我拿着他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发现海越他们果然是重点,连上的课的名字都稀奇古怪,美术音乐手工这肯定有,还有别的什么工艺课程等等等等。学校还要求尽量住校。我一看那金额,眼前又是一黑。我拿着他们学校列下来的书单子,长叹了口气,一阵头疼。 晚上我躺在床上,问道,“越越,你高中想住校吗?” 他想了想,问道,“住宿费很贵?” 我没有说话。他又慢慢道,“我想住在家里。” 我说,“家里面离学校很远。骑车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天天这么下来,受得了吗?” 海越想了想,说,“受得了。” 然后末了,道,“哥,我还是想和你睡。” 我笑了,说,“怎么?小时候还不和我睡,怎么到大了净愿意和哥睡?” 他没说话,乖巧的窜进了我的毛巾被,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冒着香气,使劲的钻进我的鼻翼。我深呼吸了两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所有的感官。我摸摸他的头,问道,“屁孩子,喜欢哥哥吗?” 他说,“喜欢。” 我笑了,搂着他的肩膀,“过来香一个。” 海越笑着拍了拍我的头,骂我老流氓。 那天搂着海越,我做了梦,梦见我和海越漂流到了一个海岛。我觉得挺奇怪,因为我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但是为什么能梦的见呢? 那个海岛上面只有我和海越,他一直站着笑着看着我,然后问道,“哥,你喜不喜欢我?” 我说当然喜欢。 他又突然问道,“哥你爱不爱我?” 我没有犹豫,说,爱。 第二天我醒来,自己已经变硬的荫净抵在了海越的小腹。我的手还搂着他,两个人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势相互依靠着。我屏住呼吸,看着海越露在外面的小腹,鬼迷心窍的把内裤往下拽了拽,露了出来自己的那东西,然后上下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欲望就磨在他的小腹上,猛然的快感的激流如同通电一般窜过我所有的感官。 海越迷迷糊糊的问,“哥?” 我在瞬间猛然从我的失乐园惊醒,从床上跳下来。慌乱的逃走了。 在那一天里面,我回顾,为什么,怎么会对着海越有了性欲。 我想起了那个梦,我觉得浑身冰冷。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我的弟弟。他是海越啊。 陆崎在暑假的时候就准备走了。走的前一天,叫我去了他的老窝——那小录像厅换了个地方,又卷土重来了。 新录像厅搬到了个挺大的地方,有三层楼那么高,装修的富丽堂皇,完全不想以前那幽暗昏沉的小录像厅,陆崎说录像厅转业了,变成洗浴中心,歌厅的结合了,名字也改了,改成天上广寒了。我听的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也明白小录像厅是升级了,升级成了声色场所了。 陆崎开了间房,在里面等我。我进去的时候他身边儿还坐着个小姑娘。 我看那女孩两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乎让陆崎把人请了出去。陆崎叼了根烟,指着我有些发红的脸,笑话我了半天,末了问道,“你怎么?不上学了?” 我点头,“懒得学了,让海越去吧。” 陆崎又问我,“找工作?” “恩。没想好做什么。等海越开学了,我再去找好了。正好也能天天接送他上学。” 陆崎挑眉毛,“不让他住校?” 我笑了,“没那钱。” “是没那钱还是舍不得?” 陆崎灭了烟,说,“你别把你弟宠天上去,多大的人,还你接送?我操,你丫算了吧!对了,工作用不用我帮帮你?” 我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陆崎笑的没节操,骂道,“哎呦我的亲娘,你丫还跟我这儿要面子?好好好,你要吧,你就要吧。” 我挑眉看他,“你怎么还不滚蛋!” 陆崎灌了口酒,把瓶子递给我,起身又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一手揽着我的肩膀,凑在我边上说道,“送你个东西,我再走。不然我走都走不踏实。” 我问,“什么东西?” 他笑了笑,伸手弹了一下我裤裆下面,问,“还没干过呢吧。我的雏儿?” 我啐了他一口,“你他妈要干什么?” 他起身,向外招呼了一声,刚才那小姑娘又进了来。陆崎指指我,说道,“来点儿本事,给伺候舒服了。” 我毛了,猛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拼命摆手,“陆崎!你这是干嘛?” 陆崎说,“多舒服的事儿,你干了就知道了。” “陆崎!陆崎!算了算了,我干不出来,你别逼我,这礼给的有点儿重了!” 我是真的他妈的慌了,拼命的摆着手。 陆崎让那小姑娘出了去,有些古怪的看着我。小姑娘可能是从来没见过不想嫖的,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出去把门带上了。 我苦笑,“我也不是你儿子,你怎么竟操心这种事儿?” 陆崎还看着我,说,“你是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和我成朋友的。” 我摊手,“所以摊上我了?” 陆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你弟弟?” 我被问的一愣,说,“废什么话,当然喜欢。” “不,我是说,你想干他的那种。” 我被他这一句话钉在原地,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陆崎耸肩,“以前咱俩在小录像馆的时候,有一次你射了,说了一声越越。” “呵,呵。有这事儿?” 我暗骂,他妈的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早就该发现自己的毛病,都不知道多长时间,自己解决自己生理问题的时候,幻想的不再是裸露的女人,而是逐渐变成了一个青涩的男性的身子。我不敢幻想那男性身子的脸,我怕看见我熟悉的脸。 陆崎终于吊儿郎当的笑了,凑过来给了我一拳,“他妈的,原来你也好这一口,来吧,哥哥我这回是真的有好东西给你看了。” 说完转身拿了一盘录像带。 两个男人,原来也能这么干。 陆崎那盘录像带的画面很清楚。我俩看的时候谁也没说话,盯着屏幕里面的两个翻滚的健壮的身体,握着自己下面来回动作着。 我俩发泄完,谁也没说话,陆崎问我,“你是真的喜欢上你弟了?” 我点了点头。 陆崎说,“他是男的。” 我回,“你不也喜欢这一口。” 陆崎又说,“他是你弟。” 我又回,“我知道。” 陆崎终于有点不可置信,问,“你,你难道就不慌吗?你喜欢海越?你想过没有以后?” “陆崎,我记得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儿,真的,特别喜欢。她叫水莲,长的很漂亮。后来她走了,她走的时候,我就想啊,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可那时候,我担心的是,要是海越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抬眼看了眼陆崎,“我知道这么说挺没良心,但是我真的就是在想海越。你知道我也没爹,后来我又想,要是娘走了我觉得我都可以接受,起码能在难过之后活下去,但是海越走了,我不知道怎么活了。” 陆崎没说话,拿纸擦手,最后说道,“走了,不要太想哥哥我,你丫自己也别憋坏了。操,实在不成干了也没什么。” 我赐给他屁股一巴掌,“滚吧,恕不远送。” 陆崎走了。 那天回去之后,我更不敢看海越。 14 我又躲了海越几天。不和他说话,不去看他,甚至是在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也装作没听见。我不愿意和他在一间屋子呆着,怕自己如同山洪般涌来的欲望。我做的也是只能躲着。我也没事儿干,就不停的收拾屋子。最后屋子也没得收拾了,就一直猛的扎进水湾里面游泳,把自己的肤色晒成了小麦色,似乎身高也见长。我游了两圈,觉得岸边有人。我从水里猛的起身,看见海越站在岸边看着我。我一手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水,从水湾走了出来,问道,“海越?你怎么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粗布,想帮我擦干身上的水迹。我敏感的躲开,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我自己来吧。” 他没说话,把粗布递给我。我默默地擦身上的水,又问道,“不在家里呆着?外面天气热。” 他忽然道,“我也想游泳。” 说完褪干净了自己的衣物,然后站在岸边静静的看着我,问道,“哥,咱们要不要比试一场?” 我看着他雪白的身子,顿时口干舌燥,目光想要移到别处,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控制能力,从他修长的脖颈到细致的锁骨,再往下滑是淡粉色的乳头,我觉得自己的目光在那漂亮的两点上肆意的来回舔抵,接着是平坦的小腹,我知道那触感是什么模样,他妈的。我猛的转过身,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耳朵里竟是陆崎的话,实在不行干了也没什么。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咒着姓陆的混蛋。我猛的跳进水里,紧接着就听见他入水的声音,他跟在我身后,一下一下的有着节奏的划着水,我满脑子乱的很,想以疯狂的运动来宣泄体内的那一把熊熊烈火。我最后游完了一圈上岸,等着海越。半分钟之后,他也游完了一圈,从水里浮了出来,如同童话故事里面的小巧的精灵一般,满身都是水。他笑嘻嘻的说道,“哥,还是你厉害。” 我点头,说,“废话!老子是你哥!” 他突然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哥,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 我猛的往后退了退身子,傻笑道,“呵呵,你有什么可崇拜我的?你脑瓜子多聪明。” “不!” 他摇头,“哥,你知道小时候,我看着那么多人都听你的,你一个人站在高高的石头上面,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演示你制作的木头枪怎么用,你好像知道挺多故事的。我能看见所有的小孩儿眼中兴奋,崇拜的目光。” 我干笑,“呵,呵,你,你夸张了。我那故事来回来去就一个,还是娘给我讲的。” “那时候我就想,这是我哥哥。我的哥哥。” 他狡黠的笑了笑,“哥,你放心,我不会走的,不会离开这里的。” 他的话音落下,自己笑着穿好衣服,回屋了。他不知道我是用多大的力气,拼命忍住让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把他摁在自己的怀里,狠狠地亲吻他的嘴唇。我觉得自己悲惨得很,他要是知道我现在想怎么对他,他还不会走?他应该会跑吧。海越挺狡猾,他知道一个‘走’对于我来说是什么。我恐惧那种身边儿的人都离开自己的感觉。吃饭的时候,气氛挺诡异。我不说话,海越也不说话,娘看见我俩都不说话,一时也没了话。饭后问我,“弟弟怎么了?” 我摇摇头,“小孩儿长大了,应该没话跟咱说了。” 娘又问,“那你不会跟弟弟说说话?” 我又摇头,心里也纳闷海越怎么就耍开了小脾气,“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没话说!” 我话音刚落,娘就捅我,然后笑得尴尬,说,“越越?不去学习?” 我没敢回头看海越的表情,进伙房刷碗去了。刷碗碗我又去水湾边上走了两圈,耗到挺晚的才回了家。我一进屋,看见海越坐在书桌边上,面前是本摊开的书,他没看,而是看向门这边。我嘿嘿的笑了笑,只能没话找话,“看书呢?” “哥。” 海越突然起了身,“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倒是终于敞开天窗了。我愣了,结巴,“你,你说什么呢?你什么也没做错。” “那为什么这几天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抬头看他,他的眼角因着急,有些往上挑,眼睛瞪得很圆,白皙脖颈有些发红,我又没有来的一阵口干舌燥。他又急的催促了一声,“哥!你说话!” “你别说话了,我烦。” 我被他催的心里更乱,吼了一句后,话出了嘴,也后了悔。他看了我一眼,眼睛红得像兔子,扭头跑出屋子。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开始发愣,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海越。我知道我自己完了,我是真的爱上海越了。爱上我弟弟了。前两天,我一直在严刑拷打着自己,我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接触了太少的人,是不是自己没有找过女孩,是不是因为没了爹,对自己的弟弟太过于宠溺,是不是因为和陆崎在一起混久了,自己脑袋也混坏了,是不是太过于在乎海越了……那天和陆崎聊了之后,我承认的坦然的不得了,但是真正面对海越的时候,我心发颤。他怎么可能抱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好久以前,拿水莲和他逗乐的时候,他说过,姐姐只能是姐姐,不能是别的人了。当时觉得这小孩儿一本正经的还挺好玩,现在想起这话,心里觉得难受。我出去到了院子,海越蹲在地上捧着一小捧小石头在那里鼓弄,听见我出来了,转过身,瞪着我,他问我,“哥,为啥你不理我?” 我借着月光看他的脸,心里却又静了下来。当时只是觉得自己想要他,想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我觉得任何人都不能看见他别的模样,撒娇的模样,认真的模样,甚至是熟睡时候的模样,谁也不能再像我一样用目光这么放肆的看他。我喜欢他。我傻乐了两声,扯谎,“还不是陆崎那小子?他今儿走了。哥心情不好,不管你的事儿。” 海越说,“哥,你看,还是我好,就我不走。” 我说是,我弟好。末了,我突然鬼使神差问,“海越。” 他回头看我。我问,“哥哥就只能是哥哥吗?” 海越愣了,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又问了一遍。海越张了张口,问,“那哥,你要是不是我哥了,是什么?” 我被问的更张不开口,拍他头,“逗你玩呢。” 晚上睡觉,我毫不吝啬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晚上。他睡觉的模样其实有趣的很,我以前睡得也死,从来没观察过,我看了一晚上,知道他翻身的时候会磨牙,睡的最熟的时候,会叽叽呀呀的嘟囔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可能还会有些小鼾声。这些细节在一个失眠快要崩溃的人看来无疑是一种折磨,我却觉得可爱得很。看了一晚上却都没有腻味。我亲了亲他的脸,悄声说,宝贝儿,哥哥爱你。说完之后,自己也被自己那么低柔给吓了一跳。骂自己,海言,你他妈酸死算了。第二天我在河湾边上和海越游了两圈,刚上岸,娘过来了。我拍了拍海越的小屁股,故意揩油,“去,你回屋子去弄点水来。哥和娘有话说。” 海越点了点头,蹦跶走了。我马上起身,问道,“娘,怎么了?” 娘愁眉苦脸,叹气道,“你说你非要让我去食品加工厂,可是钱太少了,这,这咱娘三可怎么活啊。” 娘现在在食品加工厂上班。我原先一直以为这些年家里有田,想着我干脆回家种田好了,省的那片地荒着。等问了娘才知道,那片地不是我们自家的,而是国家的,需要承包才成,我爹常年在外,娘又身子不太好,于是就根本没有承包什么田地。我有些诧异,问我娘这几年的吃的到底是怎么来的,娘跟我如实交代,说是每次趁我们哥俩上学之后,她会走着去县上给有钱人家做钟点工。有的人家还要有保姆什么的,虽说累,但是赚的多。我听了之后瞠目结舌,难怪娘这几年老成这样,单单不说工作多辛苦,就是从莲乡日日走到县城,那也是走了多少的路啊!娘现在的工作,是前几天刚找的,我不想让她再往县城跑,于是就说服她在莲乡边上工作。那个食品加工厂给的钱并不多,一个月给娘的钱,刚刚够解决我们三个人的吃饭问题。娘皱着眉头扶着额头,“娘是真的不想来找你说这些事儿,你也是孩子,可,可娘该跟谁说?现在又改成工作五天了,别的工厂是不加工资,可咱这儿还却扣了一天的工钱。越越上高中不住校,那他可怎么去学校啊,你又不让动你爹留下的那笔钱,可现在家里是连自行车的钱都掏不出来啊。” 我被娘问的成了哑巴,躺在地上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决定先去做点儿小生意。去批发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娘他们工厂别的不说,出的这种橘子汽水挺受欢迎的,直接从她们的食品加工厂就能以便宜的价格买到,然后再去县里什么公园游乐园兜售,我觉得怎么也能赚点儿。娘的表情苦的跟吃了黄连,“那你怎么去县城?走着?” “您都能天天走着去,我有什么不能的?” 我呼呼的做了两个仰卧起坐,“十七啦娘,正当年啊!” 我娘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又要掉泪,“是娘没本事,娘不中用,真是苦了你了。都是娘害的你们……” 我听了之后笑了笑,又大叫,“娘!您可不能给我和海越找后爹啊!” 我娘惊得一巴掌捂住我的嘴,“小声点儿!不能让海越听见。” 15 这一个暑假,我一直都在卖汽水。每次都是背着娘给我编的一个大竹筐,然后里面能放上将近三十瓶的玻璃瓶的冰镇汽水。我把汽水小心的放进里面,在最外面盖上一层薄棉被,不让汽水直接就受到日光凶猛的照射。 海越本来想跟着我。我没答应。现在还没有自行车,我要到县城里面就要徒步走将近一个小时。这么暴晒的天气,我舍不得让海越跟着我受罪,再说,他那细瘦的身子板能抗的动什么?汽水吗?算了吧,我怕他晕倒了,没卖出前反而赔钱。 我每天这么来回一趟,除了我去食品厂买汽水的钱,差不多可以挣五块钱左右,汽水基本上在中午是买的最好的,下午三点钟基本上也就卖光了。我要是快午饭点儿实在扛不住饿的时候,会去买碗米线吃,这么一算,还是挺值得的。 临近海越他们开学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卖汽水回家,冲着我娘和海越宣布,我们的自行车的钱赚出来了,不仅如此,钱还多了些,可以补贴家里用。海越一脸兴奋,嘴里喊着哥哥好厉害。我娘抿着唇笑了笑,慢慢的点了点头,眼神却是悲哀。 我挺高兴,想着是在给海越挣自行车的钱,身上倒是用不完的劲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海越又跑到我的床上,他的手很凉,不管是春夏秋冬手都有些冷。他的小手握着我的,摸着我手心里面的硬硬的茧子,问道,“哥,疼不疼?” 我逗他说道,“你给哥哥吹口气,就不疼。” 海越轻轻的笑了笑,然后真的低头往我的手心上吹起。那气凉丝丝的,弄得我手心很痒。我并没有把手缩回来,反而是更加贪婪的享受这种感觉,低着头看着海越,能看见他细滑的皮肤,浓长的睫毛,他的嘴唇微微往外撅着,往我手心上吹着气。 最后我受不住,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笨?这是茧子也不是被烫了,吹吹哪能好?” 他抬头眨巴了下眼睛,问我,“那哥,怎么才能好啊?” 我想了半天,说,“哥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拿刀子把这死肉给剜下去啊。” 海越一听刀子脸色有些发白,我马上摆手,“没事!这茧子在手上什么感觉也没有,哥没必要把这玩意儿给弄下去。” 我安慰完小孩儿就想搂着他睡觉。他在黑暗之中突然问我,“哥,为什么你突然要这样赚钱?爹给的钱不够了吗?” 我听他一问,浑身僵硬,脑中警铃大声作响。我说道,“不是,是我和娘让爹少汇钱,你知道,爹在那边用的比我们贵,花的要比我们多啊。” 海越点了点头,可能是困了,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有些朦胧,他小声嘟囔着,说道,“好像见见爹啊……哥,我想爹了……” 接着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甚至是有了小小的鼾声。 我使劲的抿着自己的嘴,不让眼眶的泪水划出来。 我也想爹,但是我更怕的是让海越知道爹已经不在了。怕海越知道爹可怜的都没有座坟,怕他受不住。 第二天,我带着海越去县城,我俩准备挑一辆自行车。海越去县城也就是送爹上火车,还有一次是为了庆祝他考上一中去吃烧鹅,要说逛,也是真的没怎么逛过。 我带着他在路上走,不时的偏头看他,问道,“越越你热不热?” 他的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透白的脸泛着粉色。 他摇摇头,有些沉默的跟在我身后。 我挑眉,这小孩子今儿又怎么了?他爱喜形于色,高兴的时候乐的眼睛成了月牙,生气的时候小脸是憋红的,不过他倒是没怎么生过气,大多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这次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啊! 我在前面走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又猛地一惊,心想,我操,不会是我昨晚上趁他睡着了之后偷偷亲他脸的事儿被他发现了?我越想心越往下沉,觉得要坏事。但是一想也不对啊,这孩子早上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啊。 我慢下了脚步,和他并排走,我试探的问道,“越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低垂着头,慢慢的摇了摇。 我大着胆子又问道,“是不是昨儿晚上没睡好觉?” 他瓮声瓮气,“没有,睡得很好。” 我烦躁了,问道,“那你这是摆什么臭脸色呢?” 他突然抬头,表情古怪,眼睛有点儿红。我以为是被我刚才那一句给骂的,心里面更慌乱,马上伸手去揉他的眼睛,“哥不就问一句吗,你怎么了?”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看得我内心又是一阵的跌宕起伏,他问道,“哥,你累不累?” 我被问愣了,反问道,“什么累不累?” 他说,“哥,我才走了两步路就觉得很累,天很热,晒得很不舒服,头也晕。你天天这么走,背着那么多瓶汽水,还要去卖,哥你累不累?” 说完抬头看我。 我一手拍了拍他的背,心里疯狂的吼叫,海越,海越。你个死小孩儿。你要哥怎么做? 我看着他,我想跪下来,说,海越,为了你,哥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去做。 “哥可是身强体壮。过来,你捏捏,哥手臂上可都是肌肉。” 说完我绷着力气,把手臂送到他面前,他吸了吸鼻子,好奇的捏了捏,然后惊呼,“好硬!” 我点头,“哥身体比你的好多了。你别瞎操心。你要是操心,就去操心你的学习去!以后考大学,给他们瞧瞧我们海家的小天才。” 海越点头,说,“哥,祖坟就算是燃鬼火我也要考。” 我拍他头,“你个没大没小的屁孩子瞎说什么!还有,别动不动就吊脸子,跟个娘们儿似地。” 海越瞪眼睛,粗声道,“老子知道了!” 我铲他头,吼道,“不是告诉你你不许说老子吗!” 我俩去自行车市场逛了半天,最后我买了一辆二八的自行车,那车很大,前面有横杠后面有车座。我骑这辆车绰绰有余,但是海越的身高骑不了,正好他也并不会骑自行车,要是买辆二六的女式自行车,我怕这小祖宗骑着去上学路上会被别的自行车刮碰。我当然知道我把他当宝,但是陌生人不会。他要是被人撞的胳膊腿断了,我找谁说理? 海越看着有些高大的自行车,问道,“哥,你真的会骑?” 我点点头,一腿跨上了自行车,说,“你坐上来,哥带你一段。” 他满眼睛的笑意,毫不犹豫的跑到了前面的横杠,想上来。我抿唇,也没说你还是坐到后面的车座,就直接把他抱了上来。 我骑得飞快,海越一开始被吓得够呛,老觉得自己要飞出去,惊恐的缩在我胸前,拽着我衣服的前襟。后来应该是习惯了,坐在横杠上开始不老实,两手张开迎着风,嘴里呼呼的喊着,“哥!哥!快看!我这像是飞啊!” 我在边骑边笑,嘴里骂道,“屁孩子,飞过吗你,你就飞。” 海越没理我,脸上一副兴奋地表情。 我一手揽着他的腰怕他掉下去,一边问道,“咱们还有钱,不如哥哥带你去游乐场玩?” 海越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的点点头,蓦地,突然又摇摇头。 我挑眉,“怎么了?不想去玩吗?” 他摇头,说,“哥,往回骑。” “你想去哪?” 我诧异。 他最后让我在服装市场停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边往里走,说,“给娘买件衣服吧。她好久都没穿过新衣服了。” 我马上点头,觉得真是个孝顺小子,娘没白疼他。 我俩在服装市场逛了两圈,最后海越看中了一件连衣裙,问了价之后我看了一眼兜里的钱,正好够,刚想付钱,海越突然抓着我的手,去跟店家讨价还价。他讨价的时候说话干净利落,甚至是有条有理的,最后还仰着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和买东西的老板耍可爱。我在一边看得心里直叫唤。最后那位女店老板实在是被海越折腾的不成,一挥手,“卖给你们啦!卖给你们啦!” 海越嘻嘻哈哈的道了谢,让我掏钱,然后又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我跟在他的后面哭笑不得,刚才坐在我车上的时候他还小模小样的似的说自己会飞了,转眼间又雷厉风行,软硬兼备正正经经的成了一个小生意人的模样。 我俩剩下来的钱,又恰巧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t恤衫。我俩煞是高兴,骑着二八的大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向家走。 16 我收到豆芽的来信了,信上说这个假期他要回莲乡。我还没高兴的缓过神来,他竟然就回来了。 那天,豆芽站在我家大门口喊,“哥!人呢?我可是回来了!” 我在屋里和海越贫嘴,听见这么一声吼我下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幻听,于是看了海越一眼,有些懵的问道,“谁来了?” 海越说,“黄飞。” “我操!” 我大骂了一声窜了出去。豆芽看着高了不少,也壮实了,却比以前养白了些,不像是小时候那么黄瘦黄瘦的。 我一手胡虏他头发,说道,“好吗,这城里的水就是养人,看把我们豆芽都给弄得水肿了。” 豆芽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抬头傻乐,“海哥,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我也没胖成水肿啊。” “咋这么快就来了?我这可是刚收到你的信啊!” 豆芽乐呵呵的,“哥,我那时半个月前给你写的信啊。” 我骂,“这信跑的时间可够长的。” “得得得!赶紧进来吧!” 娘招呼着,豆芽娘也跟着回来,见着我娘也是两眼的泪,带着哭腔道,“嫂子……” 娘知道豆芽娘是在哭我爹,也怕被海越听到,赶紧拉着人就进了里屋。 我和豆芽兴奋地很,我拉着他往我和海越住的小屋走。我问豆芽,“你们现在怎么样?” 豆芽点了点头,“挺好,哥,你爹……” 我急的一把捂上他的嘴,小声急促道,“别乱说话,海越还不知道。说点儿你的事儿。” 我俩进了屋,海越已经跑到书桌前面看他前两天从学校搬回来的教材,见着豆芽来了,站起了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又坐下了。 豆芽傻了眼,小声问我,“哥,你家这小祖宗怎么和小时候还一个样?” 我挠头,“谁知道。” 我看了看海越绷的紧紧地小脸,也不知道他出啥故障了。于是讪讪的问道,“越越你学习啊?” 他点了点头。 我就带着豆芽去了河湾边上。 “哥,你真没事儿?我听我娘说,你不去上学了。” 我点了点头,“不上了,直接找点活儿挣钱吧。” 豆芽竟长叹一口气,“真好,我也不想上。” 我轻轻扇他一巴掌,“你个臭小子又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你爹娘供着你,你还不知好歹了?老子巴不得有人给掏钱,什么事儿都不用自己操心。” 豆芽嘿嘿的乐了,说,“哥,你知道不,我爹现在去跑长途了,开的是大巴车,看着可威风了。” 我还没做过大巴车,挺有兴趣,问道,“怎么样?” “当然好玩,他还让我开过呢!在大巴车上就是感觉不一样啊,其他车看着就那么点儿,都给我们让路呢!” “啥时候也开过来,让你哥也坐坐。” 豆芽猛的点头,“我爹还带我去北京了,我跟你说啊哥,那首都就是不一样,那楼,可高了。人也特别多,我们去那广场,哎呀,真是要命了,那么大啊……” 豆芽的一句要了命了,让我突然想起了六毛,于是问道,“豆芽,你和水莲六毛还有联系吗?” 他像是琢磨了一下,说道,“刚从莲乡走的时候,只听说六毛进了关神经病的地方,后来别的也没听说过了,我问过我娘,我娘说这种事儿不要问,问了忌讳。唉……你说,哥,这好好的人,怎么都……” 我和豆芽扯开了那个话题,他跟我说他这几年都跑了那跑了那,还从自己的背包里面翻出了一打照片,递给我,说,“哥,你知道不,我可是跑一个地方就猛照相,一直等着你回来给你看呢。你看,哎,这就是我爹的那辆大巴车,呵,这是我和我娘在,你看,大吧?我跟你说人可多了,还有好多车……” 我看着照片里面的豆芽,觉得有点儿陌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豆芽和小时候的那个豆芽长的有点儿不太像了。 豆芽收拾好他的照片,小声凑过来跟我说,“哥,你知道不,我交了个女朋友。” 我笑了,“好啊,还有女豆芽。” 豆芽一拍自己膝盖,“哎!哥你说什么呢你!” 我舔了舔嘴唇,问道,“漂亮不?” “漂亮,漂亮!” 豆芽嘿嘿的笑了笑,直点头。我本来觉得他长大了之后,长的不是那么的像豆芽,谁知这么一点头,却又像了。他点完头,问,“哥,你不找女朋友?” 我一摊手,“你哥我上有老的下有小的,一时半会儿没有指望。等你和女豆芽生了小豆芽之后,还得请豆芽大人让小豆芽叫你哥我豆芽干爹。” 豆芽被我说懵了,反应了半天,“哎呀,怎么那么多豆芽!” 天快擦黑的时候,我说回家看看海越,也差不多该烧火弄饭了。豆芽说,“哥,我娘说带你们一家出去吃,别做饭了。”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叫他们。八成你娘和我娘也聊得忘了时间。” 我一个人回了屋,转了一圈,看见海越不在。书桌上书本摊开着,也没翻几页。我又往里屋走,想去问娘海越在哪,刚走过去,就看见海越在屋外面站着,背对着我,身子看着挺僵硬。 我刚想要问怎么了,就听见豆芽娘的声儿,“嫂子,可真是,咋就成了这样了呢?” 我娘说,“你也知道老毛病了,那时候生完海越就一直风湿,现在应该是上了年纪,这关节也就疼的厉害了,你看着手,都快张不开了。” 豆芽娘又说,“唉,这都是咋的……嫂子啊,你说当时让你做够了月子你就是不听,你说现在……以后也就全都靠言言了……” 我怕她俩说道爹,猛的扯了海越胳膊一下。 他吓了一跳,惊得回头看我。 “干嘛呢?怎么在这呆着?” 海越问我,“哥,风湿是什么?” 我说,“就是浑身关节疼。” 海越又问,“是不是生完我娘才得的这病?” 我知道他乱想,给了他一拳,“你有点儿脑子用在别处成不成?” 海越没说话,我进屋去叫娘和豆芽娘。 豆芽和他娘又走了,被豆芽爹接了回去,豆芽爹来接他们的时候,开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我打了一声招呼,“哟,海言,果然成了大小伙子了!跟你……” 豆芽爹话说了一半掐住了。我知道他想说我跟我爹年轻的时候真像。我推了推豆芽,让他先去别的地方自个儿待会儿。然后上了面包车,跟豆芽爹说,“章叔,我有点儿事儿想问问您。” 豆芽爹一手摸着额头上的汗,说,“你这孩子怎么长大了生分了?有啥事儿跟叔说!” 我问,“章叔,我爹……当时跟你一起打工的?是在矿地?” 豆芽爹愣了,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我们怎么可能在矿地?谁跟你说我们在矿地打工啊!你爹自个儿挺厉害,都有车开了。” 我更晕乎,娘不是说爹是在矿井死的?埋下面挖不出来,还有一千的抚恤金…… 豆芽爹说,“说实话,言子,你爹咋没的,具体我还真的不知道。你还记得四年前?就是你和小越上刚上中学那年,那年我和你爹给人家当司机,你爹工作做得好,又自己自学靠了成校,就被一个挺大官的人招去当文职了,俺没出息,还是开车的,和你爹工作也就分开了……谁知到啊……谁知道……” 豆芽爹眼睛通红,低头喃喃了两声。 我听了疑惑更大,那爹是怎么没的? 豆芽爹想了想,说,“言子,要不你去找你城叔问问,他应该知道你爹是咋没的,后来我记得他俩是在一块儿的。” 城叔,是六毛的爹。 我听了惊讶道,“章叔,你们还和城叔他们有联系?六毛现在怎么样了?水莲呢?” 豆芽爹摇头,“哪儿有什么联系,你爹没了之后就断了,断喽。” 娘跟着我送他们走,他们走了之后,娘说,“你说,你和豆芽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一样的孩子,怎么现在……” 我想再问娘爹的事儿,想了想,却没开口,人没了也就没了,问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我接着娘的话往下说,“娘,你可不知道,豆芽还羡慕我能直接挣钱养家呢。谁的生活怎么样,都是自己知道,自个儿心里明白,真正舒坦不舒坦不是让别人看的。娘,我觉得现在挺好。” 娘叹气,“你这孩子,从来都会哄人,所有人都能给你哄得舒心了。” 我揉头,“唉,就我那么个弟弟哄不明白,这两天又开始板着脸了。” 娘说,“越越从小就不是什么争来争去的孩子,不可能是看豆芽生活的好,眼红了吧?” 我倒是笑了,“海越还学不会眼红。” 我顿了顿,又问,“娘,我……” “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爹当时没的时候……您是咋知道的?这,这一千,是谁给送来的?” 我娘说,“是你城叔给送来的。你和海越正好上学。” “娘,城叔咋和你说的?” 娘疑惑的看我,“你咋想起来问这些?” 我摇摇头,“那娘,还联系的到城叔吗?” 娘说有个地址,是当时城叔留下的。说我们要是有事儿,就可以去找他。娘把那地址给了我一份,我看了看,是爹以前工作的那个城市。 我娘又追问,“言言,你知道这些要干啥子啊?”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和娘说我觉得爹死的蹊跷,于是又转移了话题,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对了,娘豆芽给我看他在北京的照片了,还真不错。” 豆芽那些光辉事迹我听听也就罢,唯一一件事儿我倒是上心了,就是他那些照片,我跟娘商量了一下,想去县城里面照一张全家福。娘听了也挺高兴,说道,“照吧照吧,娘也老了,你们哥俩儿也长大了,再不照,娘这张老脸就没法看了。” 我跑回屋,海越坐着看书,我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小子在背英语单词。我指着一个问,“小子,你会读吗?” 他一本正经的读了一小段。叽里呱啦的我也听不懂,倒是觉得挺好听的,于是拍拍他的小脑袋瓜,问道,“这几天你又绷什么脸呢?” 海越又低头看书,说,“我没。” 我想了想,问道,“不是因为娘风湿的事儿,你埋怨你自己呢吧?” 他摇摇头。我就更不明白了,“那你又烦什么事儿呢?” 海越问我,“哥,你不去上学,真的好吗?” 我被问得一愣,“你啥意思?” “你……看着豆芽,心里没不舒服吗?” 我气笑了,“你倒是跟娘一条心,老子跟你说,啥人啥命,这就该这我海言出去干活挣钱了,早晚也是为了口饭吃,有什么的?再说了,这豆芽是我弟,我看他不舒服干什么?” “他怎么就成你弟了?” 我终于是听出来哪儿不对味儿了,嘿嘿笑着搂着海越的肩膀,说,“你可不知道啊,我俩这渊源可长了,你没生下来的时候,我俩就光屁股跟水湾里面游,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啊。” 海越就哦了一声,没反应了。 我摁着他脑袋,说,“来,给哥笑一个。” 他扯了一个挺难看的笑容。特牵强。 我大笑,“小东西,你不会因为豆芽叫我哥生气呢吧?” 海越磨了磨牙说,“我记得小时候,你竟和豆芽一起玩,还骗我去蹲在沟里面。” 我当年的丑事被赤裸裸的职责出来,挂不住脸了,“哟,你还知道。” 海越瞥了我一眼,愤愤的点了点头。我抽他后腰一下,“豆芽现在可了不得,进了城,给自己折腾了个漂亮媳妇。” 海越惊了,“他结婚了?” 我大笑,“怎么可能,女朋友。” 海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哥,我记得以前你老说要讨水莲当老婆。” 我抿了下唇,说,“对哥来说,水莲是妹妹。妹妹就只能是妹妹。” 海越突然问,“那哥,弟弟就只能是弟弟吗?” 我瞬间愣了,心被拽的高气,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我问海越‘哥哥就只能是哥哥吗’的时候是一样的。我是心怀不轨才这么问的海越,那他妈的,海越是什么意思? 我又结结巴巴,“那哥哥还能是别人吗?” 海越又说,“如果弟弟能是别人,那哥哥也能是别人。” 我不笑了,也不结巴了,我了当的问,“你说的别人是什么人?” 海越没说话,也不看着我,自己玩着手。我心快跳的快停了,狂喊,祖宗你倒是说句话,你玩什么手指头! 他不开口,我只能脑子疯狂的转着想理解海越的话。他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难道他也有意思?对我?我操,怎么可能! 我催促,“说话!” 他想说什么? 海越最后呵呵笑了一声,“老子啊!” 我气得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屁股,“让你别说老子你还说!” 海越自顾自的笑了笑。我喘了两口气,心脏恢复了正常,却又空荡,我能期待海越说出什么? 我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我想抱着海越亲亲他,可惜我也就是想想。 17 说是照相,我还没去过照相馆。以前在县城的时候见过。不算大的门脸,边上是玻璃的展柜,里面贴着好多张照片,全家福居多。黑白的照片,彩色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是烫金的印,用花体写着金利来照相馆。 对着镜头,我们娘三儿都有点儿紧张。我和海越以前倒是照过相,不过是为了中考的考证照相。大家排队坐在一起,一个接着一个照的特别的快,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我还没看清相机的模样,就到下一个人了。娘坐在一个藤椅上,我和海越站在她的身后,我捅了捅海越,咧着嘴咬着牙,“记着笑!” 海越也跟我学咧着嘴咬着牙。最后那照片照出来挺诡异,娘笑的很自在,我和海越像是站在娘后面的两个小僵尸。算了,这么说不吉利。照完全家福,海越过来问我,“哥,能不能再来一张?” 我皱眉,“一张大的?” 海越摇摇头,“小的就成,就一张。” “你想照?” 他犹豫了一下,问,“能不能给你照一张?” 我傻了,“干啥给我单独照?跟照遗像似地。” “你瞎说什么呢!” 我娘拍了我一下,说,“去,和弟弟一起,俩人照一张。” 我冲海越调戏的眨了眨眼睛,张开胳膊,道,“来,来,过来哥搂着你照一张。” 海越挺听话,就走过来了。我搂着他的肩膀,觉得他身上的热气往我身上扑,滚烫滚烫的。我脸上是在笑,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蹦飞到了天上去,身子僵硬的要命,搂着海越的肩膀一动也不敢动。后来那张照片就洗了一张,我觉得照的太丑,满照片就看我在那里不自在,而海越却笑得很自然。我指着照片大骂,“这给老子照的是什么玩意儿?” 海越垫脚过来看,说,“我觉得挺好。” 于是那张照片就给了海越。海越开学之后,日子就开始紧起来了。我俩每天要五点半起床,收拾吃完了早饭之后六点就要出发。海越他们有早自习,七点的时候老师就带着大家做题。我每天早上骑车不敢快,海越在我身后坐着,我怕给他甩出去。每次到了他们学校,差不多就要到还有十分钟七点。他去上课,我就在县城转悠着找活儿干。好在海越他们学校中午有食堂,我不用再管他中午的饭。最开始,是去卖报纸。反正我有自行车,倒也是很方便。可是去抢货的时候,我就傻了眼。报纸先要给报亭送去,然后才是我们这些的小零小贩的,剩不了多少报纸,我们还得抢。他们有的人六点来钟就在发报纸的地方等着,我送完海越再过去,怎么也要七点多,根本就没有我的份了。后来我想要再去卖汽水,可我早上骑车带着海越,再拖着三,四十瓶玻璃瓶的橘子汽水,实在就没法骑车了。我跟娘说,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问道,“言言,越越他们学校的学生多吗?” “挺多的。他们是大学校。” 娘笑了,“谁家孩子放了学不饿?娘那食品厂有那种成包装的小零食,也轻巧,不如你拿去卖?” 我想了想,觉得可以,点了点头同意了,又跟娘说,“娘,这事儿你别跟海越说。” 我跟娘掰扯清楚,又去找海越,“哥找着工作了,不过每天放学要晚半个小时去接你,你先在班里写作业等哥吧。” 海越挺乖巧的点头。后来我就盘踞在海越他们学校的门口。等学生一放学,窜出来买零食的很多。有的小孩儿好面子虚荣心强,一买就是一大堆,拿去给班里的同学吃。我倒也庆幸。刚在海越学校门口买了两天的小零食,就遇见过一次城管,我倒算是跑的快的,第二天摸准了城管没有来,于是我们一堆买小吃的又盘踞在学校门口。 “唉,我看,还是你这小年轻招人喜欢啊,这,都跑到你那里去买了。” 边上买水蒸窝窝的李叔看了看我车后面装的一堆小零碎,叹了口气。我点好了钱,收进后裤袋里面,笑了笑,“李叔生意也不错。” 李叔是我这两天刚认识的,那天城管来的时候,是他带着我跑了两条街,跟做贼似得。后来李叔跟我说,本来他不是过来卖窝窝的,一直都是他婆娘在卖。前个月,李叔从厂里面退休,自己在家实在是闲的没事儿做,也不让自个儿婆娘出来了,干脆自己骑着小三轮出来卖窝窝。至于为啥选在学校,倒不是为了赚钱,李叔跟我说,看见小孩儿他高兴。我们一起等学生从校门涌出来的时候,就瞎聊。李叔知道我们是莲乡的,倒还挺兴奋,说,“我是水窝的,知道水窝吗?” 我点头,“初中就是水窝上的。” “好小子!” 李叔笑了笑,拿着夹子去拨他的窝窝。我也数我的小零碎,看看还能卖多少,我翻一半,就听见一个声音挺犹豫的问,“哥?” 我觉得脖颈瞬间僵了,抬头看了过去。那声音确定了,“哥!” 我干巴巴的笑了,“你……” 海越走过来,诧异的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又看了看我一车的小零嘴,认出来是娘厂子里的东西了,也就明白了,“你在这里卖这些?” 我看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学,好奇的看过来。我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 海越惊得一愣,“你说啥?” “我不是你哥,呵呵,你认错了。” 我笑笑,“小同学,上课累着了吧?要不我送你两包小零食。” 说完递了两包过去。海越摇了摇头,没有接,跟身边同学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进了学校的门。我苦笑,继续卖我的小零嘴。李叔也闹不明白,“那是你弟弟?” “恩。” “那咋说不认识人家?你看你弟脸都白了。” 我说,“李叔,这是重点学校啊,一中啊,我弟弟在里面上课,他哥哥就是一个在学校外面摆小摊的,别人知道了难道不笑话他?现在的小鬼们个个懂得看门道,本来就是乡里来的,难道还要让他们知道我弟有个在学校门口卖零嘴的哥?不让他同学知道是好事儿,省的他再被嘲笑欺负了。” 李叔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吆喝着卖窝窝喽,热乎乎的窝窝。我盯着我那一兜子小零嘴出神,出了半天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后,学生走的差不多了,我收了零嘴放到自己的背包里面,等海越出来。海越这回一个人出了来,看了我一眼,问,“我认错人了吗?” 问完就走。我狗腿的笑着推着车跟在他身后面,“这回没认错,没认错。”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我认错人了?” 我哑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说,“你够聪明,你自己想。” 他停了下来,问,“你怕觉得丢人?我没觉得什么好丢人的。我哥年龄和他们一样大,可他们用自己爹娘的钱乱买零嘴,我哥是在给家里挣钱。哥,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我讪讪的笑了笑,“哥错了,哥想的太多了。唉,你们都是一群人精,活人精!” 海越终于笑了,说,“你知道我今天怎么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海越说,“我们同学说,学校外面有个买零嘴的,长的像香港的明星,都说出来看看。” 他说完坐上了车的前杠。我来劲儿了,一腿迈上车,问,“是说你哥我呢吧?” 海越摇头,“不,是说那个卖窝窝的呢。” 我前胸顶着他大书包,挺挤得慌,“滚,坐后面去。” 他把背在背上的书包摘了下来,自己抱在胸前,人又往后坐了坐,整个后背贴在了我的胸膛。我阴阳怪气,“少爷,您还挺享受,我这人皮都给你当靠垫了。” 海越在前面呵呵笑着,说,“哥,能在骑快点儿吗?我想飞!” 老子已经累得快气喘如牛,刚想拒绝,骂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顿,又看见他眼巴巴的看着我,眼睛里面全是祈求,我又心软了,一边儿骂着自己快把这小祖宗宠上了天,一边加快了脚程。海越好像挺高兴,一直在前面呵呵的乐。 18 过了年之后,再开始上班的时候,没过了两天,娘就晕倒了。在食品加工厂干活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 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啥也不知道。被叫道中心医院的时候,我还是满脑子的浆糊,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吓得腿软,不知道娘到底出了啥事儿。一路心里狂念着阿弥陀佛,我怕娘走。我怕娘跟爹走了。 我哆哆嗦嗦进了病房,手脚都冰凉,一推门,看见娘在打点滴,她见我进来,咳咳的使劲咳嗽了两声,“言言?来了啊,娘没事没事……咳……娘打完这个点滴就走……真是,送来又瞎花钱了……” “您这是什么话……” 我焦急的看了眼娘,又去找大夫。找到大夫打听了一下,才放心下来,果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夫跟我说,“你娘没别的,就是给累晕的。” 我坐在娘边上,问道,“娘,咋回事儿啊,咋就累晕了?” 我问明白了才知道,娘是给活生生的憋晕的。 她们厂里的工作是生产流水线,她上班的时候带着厚厚的口罩,坐在机器面前加工那些没完没了的食品。恰巧赶上娘这两天嗓子发炎,体温本来就有些偏高,想咳嗽却又不敢,她们是搞食品的,哪能咳嗽?边上有工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活也不能停下来,她要是一停,那么整个流水线的活都要堆积,她就那么一直忍着咳嗽,等停了工,自己一个没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我听得有些傻了,不知道工厂里面连咳嗽都不让。 过了半个小时,娘她们工厂来人了,还是个小领导。先是看了看娘的身体,看见没大事儿了,就拍着我娘的肩膀,说,“小琼啊,你说你这身体不好,怎么也事先不跟领导打一声招呼呢?你说,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这,我们可怎么交代啊,你说是不是?” 娘讪讪的点了点头,说领导教育的是。 那领导拿了篮子水果递给我,说,“小伙子也不小了吧,去,给你娘削苹果吃吧。” 我接过果篮没说话。 那领导又看了眼我们娘俩儿,对娘说,“我问过医生了,说是,额,那个,你有些气管炎?唉,小琼,你说我们这可是做食品的啊,这气管炎这可……” 他说话卡到一半没继续往下说,犹豫的看着娘。 娘明白什么意思,有些着急,“那,那看看有没有不到生产线上的活?我来干……” “哎,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个乡下妇女,你就不在家管好家,老出来做什么?你说让我给你别的活,文秘你做的了吗你!哎哎,你说,这不,这不多让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为难!你说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这,今儿的医疗费咱们厂也就给你出了,身体不好,还是要多养养,多养养啊。那个小子!你怎么愣着啊,赶紧给你娘削苹果啊!” 那领导说完,指着我挥了挥手,看我没动弹,就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奔头,疾步走出屋子了。 娘叹了口气。 “算了,娘,在家里给我们哥俩做做饭也没什么。” 娘问,“为啥家里主心骨没了,就竟受欺负?你爹要是在的话,咱们能受这罪?” 我苦笑,“娘,你这不是嫌我没本事吗?” 娘说,“娘是嫌弃自个儿。” 娘觉得,这两年家里太不顺了。要去给祖坟扫墓烧纸。晚上的时候开始剪纸钱。我问娘,“给爹弄个墓吧。” 娘专心的剪着纸钱,没有理会我。 我又说了一遍。娘这才抬头,紧紧地盯着我看,看的我败下阵来,她自己又剪着纸钱,边剪边说,“什么时候越越知道了,你爹才是真正的没了,你爹现在还活着,还活着。” 扫墓那天,她自己去了,我没有跟着,我还要去送海越上学。 我跟海越说,“娘的身子不好,咱就不让她去上班了,哥一个人也能挣得来钱。” 海越点头,问,“哥,爹还给汇钱吗?” 我咬了咬牙,说,“给,给的挺多,够咱们一家花的。” 娘不在食品厂上班了,我也就买不到食品厂的小零嘴,一时之间又没了活干。那食品厂倒是真的把娘的医药费给报销了。早上送完海越之后,我就跑出医院把账给结清楚了。 我拿着单子从医院的后面走,前门的小商贩太多,把医院的大门都给堵了上。后面停了辆大货车,我往里看了两眼,都是一个一个的大白纸箱子,我刚扫了一眼,胳膊就被拽住了,“你看什么呢?” 我猛的回头看去,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人瞪着我,“赶紧搬箱子啊,谁让你看了!” “这,我不是在这工作的……” 那蓝帽子又吼,“他妈的那个搬运工那里去了?这都几点了?还他妈不来上班?啊?操他妈的!” “那个……” 我看了眼那急躁的蓝帽子,问“你们这缺人?你看我成不?” 蓝帽子愣了愣,自己点了根烟,一手过来抓着我的胳膊捏了捏,看了我两眼,问道,“多大了?” “十八了。” 他吐了个烟圈,“搬去吧。一个三毛。” 我脱了外套卷上了袖子,开始把箱子往楼里面搬。那蓝帽子又吼了一声,“你他妈给我轻点儿!都是医疗器具,摔了他妈的卖了你都不够赔的!” 我没理他,数我搬了几个箱子。 中午结算的时候,那蓝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给我点钱,边点边说,“搬了四十三个吧?” 我摇头,“就四十个。有三个是司机给搬的。” 那蓝帽子抬头看了看我,笑了,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道,“你这小混蛋真他妈逗,多给你钱你都不好,来拿着吧!” 我接过钱,数了数,装进了兜里。 蓝帽子开了瓶啤酒,把帽子摘了下来,一上一下摇着着扇风,他冲我拍拍他身边儿的空地,“坐啊!” 我坐在他边上,他一手撑着地,转向我,问,“你平时都干啥活?” 我说,“以前在学校门口卖小零嘴,最近货源没了,啥也干不了了。” 那蓝帽子笑了,说,“叫我张哥吧。来,要不要喝一口?” 说完把啤酒递了过来。我接过来灌了一口,说,“张哥,你们这里还要人不?” 张哥点头,说,“要!当然要人了!你想跟着我干?” 我点了点头。有活儿干总比我们一家人饿死强。 张哥让我在医院打扫卫生。厕所楼道都归我管,末了凑在我耳边,低声说,“跟你说,还有挣钱的活儿,可能挣了,就看你什么时候赶上了。” 我倒是笑了,问,“怎么?我扫个地还可能挣了?” 张哥挺神秘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回家,我宣布已经在医院找到工作了。 海越问“在医院干啥?” 我犹豫了一下,说,“有箱子就搬箱子,没箱子就给人家打扫去。” 海越又问我,“哥,你要是搬箱子,能挣多少钱啊?” 我想了想,扯了个谎,“一个箱子能挣一块钱!厉害吧!” 他想了半天,说,“哥,要不我也去搬箱子吧。” 我蹬了他一脚,“少放屁,多学习!就你还搬箱子?” 海越站了起来手放在自己头上,比划了几下,挺兴奋的说,“哥,你看我是不是长个了?” 我低头看了看觉得他还真的蹿个了。身材拔得很高挑,身子骨还是细分,紧凑。我看着海越发育的身子,身子一阵燥热,想咽下口吐沫,却发现自己嘴里什么也没有。 19 海越他们期中考试过后,有家长会。娘说她不去,去了也是啥也听不懂,就撺掇我去。我自己更是心里发慌,最后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打算把自己拾掇像个人样过去给小东西开家长会。 开会的前一天晚上,我去求教,“开家长会的时候,你们会不会也在边上?” 海越躺在床上看我新给他买的小说,看我虚心求教于是把书扔到了一边,说,“没事儿,我们放学了之后,才给你们开家长会。” 我又问,“那老师都开些啥?” 海越又捡起小说,“能开啥?哥你忘了你小学的时候,不净怕开家长会?” 我嘟囔,废话,以前在小学老师开家长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其一批斗海言,其二赞扬海越,其三打倒海言周边小团伙。我基本上都被娘追着打,海越就在一边儿戳着看热闹。 海越悠闲的晃着小腿,说,“没事儿,哥,你就往那里一坐,闭着眼睛睡觉就成。” 第二天我去了,真的就是去睡觉了。重点学校的老师讲话没啥重点,八成也是我学识疏浅,听不懂人家在说些什么,于是乎听了海越的箴言,开始闭上眼睛补觉。今儿晚上张哥说有一批货要到快半夜的时候才能到医院,要我过去帮把手,一个箱子涨到五毛钱。 我刚安心的闭了半分钟眼睛,就听老师说了一声海越。 立刻猛的睁开眼睛,发现半个班的家长都盯着我看。我不知所措的笑了笑,闹不清楚是咋回事儿了。心里骂了半天,觉得又像是我自己回到了学校,睡觉的时候被老师抓了个现形,然后当着全班人的面儿被老师批斗一样。 海越的班主任老师挺和蔼,笑了笑说,“看来海越的家长很辛苦啊,不过真的是教子有方,我们请海越家长跟我们谈一下经验好不好?” 说完就请我到讲台上去。我他妈立刻就傻了,才反应过来海越期中考年级第二,这老师是叫我上去介绍经验呢。好你个海越,就他妈的告诉老子睡觉就成,你怎么不告诉老子还要介绍什么狗屁经验? 我站在台上脑子一片空白,海越咋学习的?我怎么记得住!哪儿有什么经验之谈! 我支吾半天,最后说,“其实没啥经验,就是伺候好了吃穿,剩下的还要靠他自己努力。谢谢。” 说完,我留下一堆惊愕的面孔就下去了。那班主任带头鼓掌,鼓掌鼓的也是莫名其妙。 家长会散了,我就被一堆家长围住了,唧唧喳喳的问我,“哎,你们家海越是不是在哪开小灶了?带上我家孩子一起去吧!” “那个他都用的什么参考书啊!” “他都学习到几点?你说吃穿,都给吃啥补品?海参?还是人参?” 我被问得一头两个大,什么也答不上来,刚想开口说海越喜欢吃胡萝卜和洋芋,就被班主任叫了过去。我挺感激的看她帮我赶走了一堆家长,心里却又没底,看见老师就哆嗦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干巴巴的笑了笑,“老师,您有事儿?” 班主任点点头,说,“海越学习很不错,就是……” 我一听一个大转折,急了,“不合群?被欺负了?还是怎么了?” “没有没有。” 老师笑了笑,说,“我是教英语的。姓赵。” “哦。赵老师好。” 我规矩的问了一声好。 “那个,您是海越的?” “他哥。” 我想了想又说,“亲哥。” “那我也就直说了,是这样,现在我们的教学需要每节课都要做听读练习。” 她看了我一眼又解释道,“就是听磁带自己跟着读。” 我点了点头。 赵老师一副挺为难的模样,说,“做这个练习,要大家都有小的便携卡带机。听磁带用的,都半个学期了,开学学校就提过要求了,现在全班里没有的,就海越了。我倒是催了问了很多次,他却问我为什么学校不能给提供共放的大录音机而是要求学生去买小的卡带机,说这是浪费金钱浪费资源……” 我挺尴尬的笑了笑,“他从来没跟家里说过。” 她点头,“海越挺懂事儿,但咱也不能耽误了孩子,他天分高又肯努力……” 我点头说知道了。 海越在校门口等我,看我推着自行车出来,就笑眯眯的问道,“咋了哥,没睡醒?” 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梁,说,“还有介绍经验!你怎么不告诉我?” 海越吐了吐舌头,“忘了。” 我把海越送了回去烧了热水俩人擦了擦脸,冲了个澡。擦完之后海越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眼睛眯着使劲儿打着哈欠说困。我让他也别学了,直接躺下睡。 他睡得很快,应该是前一段考试累着了。他侧着身子,朝着右边躺着,两条胳膊伸着,手松松的半握着。我看着他随着自己的呼吸起伏的小身子,手不自觉的摸上了他的脸。 我心里骂,不就是个破卡带机?难道还怕哥给你买不起?难不成你还自己委屈自己不可? 约莫着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悄声的出了门,往医院赶。 我刚骑车到了,张哥已经在那里等我,说车还有十多分钟就过来了,今儿箱子多,可能有五十来箱。 我跟他商量,“张哥,今儿我全搬了成吗?” 张哥抽着烟问,“哟,大晚上的体力够好的啊,怎么,没地儿泻火?” 我摇头,“不是,想多赚点儿。” 张哥看了我两眼,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最后一挥手,“你要是腰力好你就搬!” 我搬箱子的时候,张哥问,“你挺缺钱?” 我点头,擦了一把快要落进眼里的汗,“谁不缺钱?只是我缺的厉害。对了,张哥,你知道什么卡带机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吗?” 张哥点头,“怎么,你要买?” “是啊,那东西要多少钱啊?” 张哥吐了烟,“怎么也要几百了吧,你买那玩意儿做什么?” 我喘气,喝了一口他递过来的矿泉水,“哎,给我弟。” 他不屑,“哟,看你惯得,我跟你说,现在这小孩儿就知道要这种花死钱的电子玩意儿,还不是为了追星听流行歌曲?” 我笑了笑,没说话。 张哥又说,“看吧,啥时候要是来了好工作,哥就叫上你!” 我点了点头。继续搬箱子。好家伙,那玩意儿到底是几百? 20 自从夜里搬过那一次箱子,之后有三、四天都没有箱子运来。我只能去楼道里面扫地清厕所。今天楼道到没那么挤,医院里面似乎是出了点事儿,来了几个警察。 刚扫了片刻,张哥就从楼西边的楼梯跑了过来,一把拉上我,问,“海子,你还缺钱不?” 我点头,“当然,我不是还要买卡带机。” 张哥凑过来,悄声的说,“今儿可算是让你逮着机会了,就一会儿的事儿,一百。干不干?” 我问,“什么活啊?今儿警察来医院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张哥说,“肯定让你进去不了,你就说你干不干吧?哎,你要不干,这边儿一群人可等着呢。一百,你想好了。” 我想了想海越他们班主任说的话,咬着牙,“成!但张哥,咱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张哥皱着眉,让我扔下扫帚跟着他走,边走边说,“以后你就别扫地了,反正这一次挣得也挺多,别让医院里面的人看见你。” 我更不明白,“这是……去干什么啊?” 张哥说,“给人装家属去。” 我听得有些不明不白的,只能跟着张哥走。下了个楼梯,直直去了医院正门前的小花园。张哥看见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鞠了一躬,“老板,人带来了。”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问张哥,“成吗?一会儿去做检查?” 张哥说,“没问题,我都弄过这么多次了,一会儿老板跟在我们后面,说这是您远房亲戚就成。” 那男人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 张哥又笑了笑,说,“老板,您看今儿这血头可都是被逮了,要是平时吧,血头多,我们也就是那价钱了,今儿……” 那男人又点了点头,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今天能让我家老妈子做上手术就成。” “哎,成成,那咱走吧!” 张哥带着那男人往医院里面走,回头瞪了我一眼让我跟上。我咽了口吐沫,问,“张哥,我到底是去做啥的?” 张哥放慢了脚步,小声说,“这老板的妈今儿做手术。一般都是家属捐血把血库的血给凑上,这不是这老板身体不适捐不了血吗,不然哪还找的上你?” 我愣了,问,“张哥,我这是去卖血?” 张哥点了点头,又道,“也算你小子有点儿运气,今儿上面来打压,把平时一堆凑着卖血的给压走了,不然哪轮得到你啊……” “张哥,我这卖点血,不会出事儿吧?” 张哥横了我一眼,“你在医院呢,能让你出什么事儿?哎,说好了啊,一百。” 我听了那一百,住了嘴。血反正挺多,抽些就抽些出去,应该也没什么。 完事儿了之后,张哥递给了我十张十块钱的票子,问,“怎么样,这钱好挣吧?你啊,也别搬什么箱子了,跟着哥去卖血吧,哎,这叫一劳永逸。要是头晕的荒啊,先去补补,过一段儿就好了。” 我身体底子确实好,也没觉得有什么的,接了钱,问,“张哥,这钱这么好挣,咋你都让我去干了?” 张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要不是你张哥我上了年龄,这种事儿也轮不到你,小伙子血气旺盛,跟我们年老的就不一样喽!得了,你走吧,过个三五天的再过来,哥还能给你找到活。” 我拿着那钱,去了趟卖学习用品的地儿,问人家有没有卡带机。售货的告诉我没有,要去大的百货楼里面买。我又去了百货楼,才发现这一百竟然还不够,最便宜的也都一百五了。 第二天我又去找张哥。张哥看我回来挺惊讶的问,“哎,你怎么又来了?” 我低声问,“张哥,今儿还有要血的吗?” 张哥叼着烟,笑了,说,“哎,还真是年轻气盛啊,要啊,怎么就不要。” 张哥说我去帮你找人,探探路,咱今儿可不能在医院弄了。他走了十分钟,回来笑容满面,“哎,就谢谢你哥我吧,我不但帮你把路给探好了,这买家都给你找上了!但是吧……” 他凑过来一手揽着我肩膀,说,“你说咱都是实在人,张哥也不跟你玩虚的了,你说,这都帮你介绍第二个卖家了,你张哥我也不是吃闲饭的,也有自己的活干,这老帮你找活儿……这是不是……” 我听明白了他是管我要些个介绍费。我问他要多少。张哥笑了笑说,“明白人,哥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给我百分之二十就成。” 我又问,“那我今儿能挣多少?” 张哥说,“八十!” 加上手里的,也就差不多能买上一个卡带机了。我点了点头,张哥东拐西拐,带着我出了医院,又走了二百米的路,在一个小巷子住了脚。里面有一个小诊所,张哥进去跟人家说了一声,就把我推了进去。这回抽血的时候,连昨儿的检查都没有,直接拿着针就往我胳膊上戳。张哥跟在边上看了会儿,紧接着掏给我了八十块钱,说,“你看,哥也是痛快人,这钱先给你了,张哥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 这次抽完了之后,脑子有点儿晕。我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好多了。到了百货大楼把东西给海越买上之后,我倒是终于大出了一口气。还剩二十来块钱,又够家里吃上好多天的了。 我往海越他们学校那边走,经过斜坡的时候,加了脚劲儿往上蹬,蹬了两下,就觉得头还是晕的很,眼前的东西看着有些虚,脑子里面好像有些嗡嗡的声音,没完没了在耳边响着。那些嗡嗡的东西像是小虫子一般,从耳朵那里飞了出来,又跑到我眼睛前面转悠,飞来飞去的快成了群。 我记得我最后伸手要去抓那些虫子,猛然之间似乎是从车上摔了下来,眼前最后是一片斜坡,我好像是捂住了给海越的那个卡带机。 再醒来,我躺在草堆儿上,天都差不多黑了下来。我扭了扭头,又动了动肩膀,到底是老天眷顾,看我穷没让我摔断了骨头,身上有些蹭破了皮的地儿,血也差不多止住了。 我躺了半天,等头不晕了一手撑着自己爬了起来。 我想海越了。躺在地上的时候,想着海越的脸,弯弯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累。赚钱赚累了,看着娘的风湿心疼累了,爹没了哭累了,瞒着海越这一切瞒着累了。 我觉得,是不是我爱上海越就要遭报应。 我想对他好,也要遭报应。 起了身之后发现,车没了。一条路上没有人,没有我的车,连个虫子都没有。 我有些茫然的跌坐在草地上,脑子不乱,而是一片空白,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整。周围挺安静的,在偏过去一点儿就是一片池塘,水波一层一层泛着光。我站了起来,腿不能弯,直着走有点儿疼。 卡带机还在我怀里揣着,我低头看了看,不知道现在是该笑还是该哭。也许我也应该去给爹扫扫墓,去去这晦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走到海越他们学校门口,已经快要七点,路上我想走快却拖着一条腿怎么也走不快,心里急得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没到海越他们校门,就看见一个身影在那边来回不停走动。我叫了一声,“越越?” 那身影停了下来,定住了往我这边看了看,可能是看清了我的模样,那身影叫了一声,“哥!” 然后就急切的跑了过来。 他拽着我,惊讶的问,“哥,你去哪了!怎么才来!” 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恰巧抓到了我的伤口,我嘶了一声。他猛的松开了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哥?” “没事,回家吧。” 他站住脚,停了下来,接着路边零星昏暗的光,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我的脸。他眼睛最近可能是越来越不好,平日看东西要微微眯着眼睛,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稍微踮着脚,仰着小脸,神色专注而认真的盯着我的脸看。霎时,我觉得自己的脸被滚滚沸腾的热血所充斥,我推了他一下,道,“别看了。” 他狐疑的瞥我,最终执拗的把我拉到了路灯下面,再一看,一声惊呼,“哥!你怎么了!” 我摇头,“来的时候骑车摔倒了。” 他显然不信,问道,“摔怎么会摔成这副模样?” 我说,“路边有一块山大的石头,你哥运气不好,和石头接吻了。车也摔坏了。哥跟你说啊,那个卖车的肯定是个骗子,那车太不禁摔了,你哥就摔了那么一下,车就全散了架了,连他妈的轱辘都掉下来了。老子本来说去看看能不能修好,嘿,你知道不,结果着修车都要比买辆车要贵了。哥就把车给人家卖废铁的了,哎,你看还卖了二十块钱。你想吃啥?哥给你买去。” 他没说话,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咱们走着回去吧。娘该着急了。” 21 我俩走的很慢。我的腿也根本走不快。我心里暗道的亏明儿是周六,海越他们学校没有课,我还有两天的时间考虑个自行车出来。 我把怀里揣着的卡带机递给海越,“给你的。” 海越接了过去愣了半天,戳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盒子。 我一拍他的脑袋,问,“怎么了?高兴的不会走路了?” 海越不可置信的问,“你……你哪来的钱给我买这个?” “什么你你的!叫哥!” 我皱着眉,“老子哪里有钱给你买这个?爹寄过来的,说是送你,让你好好学习。” 海越低着头,路上也黑,我不知道他想些个什么。他问我,“爹知道你不去上学的事儿吗?” 我一愣,只得说,“他知道了。” 海越往前走,说,“哥,我不小了。” 我点头,说,“对,你不小。” 海越又说,“哥,你老夸我我脑子好使。” 我有点头,说“对,你脑子是挺好使的。” 我他妈的心慌,觉得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 他走了一小会儿,终于说,“记得帮我给爹打个电话,谢谢爹。” 我心里琢磨,海越应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他才多大,能让他知道爹为了给家里赚钱赚没了命? 我看海越在前面走着,背着挺大的书包,腰背都被压的弯了。我让他把包给我,他死活不干,我没辙,跟在后面走了两步,问,“高兴吗?” 海越这才回头,手里捧着那盒子,宝贝儿似地摩挲了好几下,抬头看我,“高兴,爹真好。” 说完笑呵呵的,眼睛弯弯的。 我看着心里舒坦,拍拍他头,“高兴就好,好好学!” 我觉得很值,好像腿也没那么疼了。 我俩将近快十点才回到了家。 娘跟门口站着,焦急的等着,见我们哥俩儿回来,责备了两声,“怎么现在才回来?跑去做什么了!” 海越道,“娘,哥骑车摔了,有碘酒吗?” 娘惊讶的出来,“言言你没事儿?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摇头,说没事儿。身上挺疼,但我自己也不确切知道自个儿摔成了什么德行,院子里面黑,娘也应该看不清楚。 她又说,“家里没有碘酒,但是有白酒。” 海越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家里会有白酒,明明我们三个人谁也不喝酒。其实白酒是敬给爹喝的,我能看的见,每天早上娘端着一杯白酒向着西边倒上一杯。 海越去屋子里面拿酒,末了还兴奋的跟娘说,“娘,你看,爹给我邮了一个卡带机!” 娘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好,好。 我倒是在一旁大出一口气。 娘趁着他进屋找白酒,又问我,“言言啊,那卡带机是个啥玩意儿?” 我说,“海越他们上学要用的。那天开家长会老师跟我说的,说全班都有了,就海越没有。我怕他着急用,就给他买了一个。” 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问,“唉,那自行车呢?” “嗨,这不是着急给海越买那卡带机吗,我就先把自行车给二手买了,娘,人家出的钱可比我买的时候还高,你看,这多了二十,您拿着吧。” 娘问,“那周一海越再上课怎么办?” 我想了想,刚想说我去想办法,娘又说,“用了吧,把你爹那钱用了吧。” 我不想用,用了就是认了我爹一条命变成了一千块钱。 娘又说,“救近火才是急,别的就别想了。明天你带上钱,再去买辆自行车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海越从里屋出来,招呼他过来,又搂着他肩膀说,“明儿要不要再跟哥去买辆自行车?” 海越没说话,眼睛来回往我身上的伤看。娘还在一边儿站着,我被他看的不自在,于是推着人就进了屋。 进了屋有了光,我倒是也看清身上那些个伤,到没多严重,可惜挂彩确实挺多。看样子八成我是先从车上栽了下来,又从斜坡上滚了两圈。真他妈的背! 小屋的灯光明亮,海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我的脸,他比我看着是着急,声音都带了哭腔,说,“哥!你怎么会摔成这样?” 我嘿嘿的笑了笑,没吭声身上确实是疼的厉害,脑子里还是嗡嗡的吵闹声一片。我拿着白酒瓶子恶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两口,缓和了身子之后,脱下了外衣,这才发现胸前有的伤口流血结痂了,黑色的血块就依附在身上,淤血成片。海越显然是傻了眼,却又看我什么也不说,于是自己也不再问了,咬着嘴唇往自己的手里面倒着白酒。 “哥,我手有些凉。” “不碍事。” 我示意他先给我处理后背上面的伤。他冰冷的小手捧着白酒就擦了上去。我疼得一哼,觉得后背的肌肉紧绷着,他用手给我把酒揉了进去,刚还是冰冷的液体,突然变得滚烫。我有些不自在的深吸了两口气。 海越又倒了些酒,走到我前面,用棉布帮我把身上凝结的血块擦了下去,又用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胸膛。我的鼻子间满是一股酱香的酒味,不由得又吞了两口吐沫,喉结上下来回的动着。 冰凉的手指在不经意的时候蹭过了我胸前的两点敏感处,我哼了一声,立刻拽着他的手离开,说道,“哥自己弄吧,你去看书。” 他有些不解的看了我两眼。我好像听见他问我,哥你疼不疼。说完那冰凉的小手贴在了我脸上,我有些困惑的抬头看他,觉得海越的眼睛里面像是伤心,为我伤心。 我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一般,想也没想,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他的脸就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海越显然是傻了,没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头脑也是混乱无比,可能真的是失血过多了,心紧张的狂跳,连呼吸都乱了阵脚。 他的牙没有咬死,我轻而易举的就撬开他的牙齿,自己的舌头钻了进去。我用舌尖疯狂的舔抵着他的上颚,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轻颤,温暖湿滑的口腔毫无抵抗能力,我去勾他的舌头,可惜他的舌头在触碰我的那一瞬间,如同敏感的小蛇,猛的缩到了自己口腔的最深处,我想吻住他调皮的舌头,于是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手牢牢地搂着他细瘦的腰肢,海越就如同一只已经走投无路的小鹿,在我的怀里面浑身僵硬。 最后他无力的轻哼了两声,我才恍然如梦醒,立马松开了怀里的人。 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了。身体的本能反应要比我的脑子快得多,我吻完他之后的三秒,是在盯着他微微有些红肿带着濡湿的嘴唇,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紧接着,他先发制人,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轻声问道,“哥,你做什么?” 我愣了,我傻了,我他妈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曾经在梦里幻想过的事情,我竟然做了出来。我能说什么?我怕吓坏他。 我呆滞茫然的看着他,内心拼命的搜索着一个理由,能说服他也能说服我自己的理由。我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的脑子压根就没有再转。 我觉得是我想的太过于简单。我以为他前几天跟我说,如果弟弟可以是别人那么哥哥也能是别人的话,是真的。可惜,对于海越来说,哥哥只能是哥哥吧?怎么可能是爱人? 我张了张口,道,“海越……” 声音很哑,我又咳嗽了两声。 他往后退了一步,迟疑,“哥?” 我看他如同受惊的动物,不想再逼近,只能揉着自己的眉心道歉,头一阵晕“哥……今儿被摔得有点儿糊涂了,你别管我,那个,那个你去睡吧,哥自己来弄。” 海越应该是被我弄得惊了,自己点了点头就钻进了被子里面,连脑袋都没露出来。我心里骂,我操,今天真他妈的犯太岁。我自己弄完身上的药,看见海越那边没什么动静。 我轻声叫,“海越?海越?睡了吗?” 他那边没有出声。 我以为他睡着了,凑过去想看看。末了看见他耳朵上塞着耳机,听这我给他买的卡带机。我笑了笑。拽下来一个耳机,说,“好用不?” 海越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又从我手上拽回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我站在床边上,也不知道是去还是留,我觉得他应该是害怕我了。 22 到了第二天我醒了,赖在被子里面不动弹。直到听见海越下了床的声,才把被单从脸上拿下来,余光看着他看看有没有事儿。我以为他还害怕我,会躲一边儿去,谁知海越睁开眼睛先跑过来看我的伤,小脸都快皱在了一起,问道,“哥,你是不是和人去打架了?” 海越冲我笑了笑。笑得很甜,这笑容从小到现在几乎是没有变过,眼睛可以完成调皮的月牙的形状。我看着他的笑脸,觉得没个够。 他笑够了,突然问我,“哥,你在看什么?” 我舔了下嘴唇,随口掩饰,“哎哎哎,你长胡子了!” 海越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上嘴唇的上方,确实是没错,上面长了细细的,绒毛一样的细毛,我自己的胡茬子是冒着刺头的,而海越嘴唇上面却给我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的感觉,我暗道如果我要是吻上去,用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蹭着那一层细幼的绒毛,兴许心里都要美开了花。 海越挺腼腆,照着镜子稍稍一笑,问道,“哥,那我是不是也要刮了?” 我从床上下地,叠好被子,撇嘴摇摇头,“就你那点儿小毛,连哥出头刺都不如,你还想刮?长全乎了的吧!” 海越瞪我,我突然鬼使神差的问,“小孩儿,你发育了啊。” 他懵懂的点了点头,像无知的兔子。 我干咳嗽了两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声音干哑问道,“硬过么?” 他一惊,猛的后退了两步,有点儿慌乱的看着我,眼睛瞪的浑圆。 我呵呵的二流子似地笑了笑,抬手拍拍他头,“小屁孩,不禁逗。” 等我转身,我听他在后面蚊子般大点儿的声音说了一句,“硬过。” 我身子僵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下午,我一个人去县城里面买自行车,没叫上海越。我走路慢,去一趟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海越他们要分班考试,还是呆在家里看书更好一些。 我买了车,打算再去医院找一趟张哥。血以后我应该是不卖了,我怕再一个晕了又摔没了一辆车。 张哥听完我说,也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这血缺多了也还真不成。可,你都在医院里面弄了两次血了,张哥我也不敢让你再搬箱子了,倒时候被医生认出来你不是病人家属怎么办?” 他说着又补上一句,“给抓进去了怎么办?” 我立刻慌了神,“这,这张哥,你一开始没说不让我回来搬箱子啊!” 张哥皱着眉,挥了挥手,“我怎么没跟你说?我不一开始就跟你说以后就别搬箱子了,卖血就成了吗?你不是也说成吗!要是知道你还要还在医院里面搬箱子,谁让你卖血啊!” 我傻了眼,“那,那我能去干点儿什么啊……” 张哥说,“你都这么大的大小伙子了,干点儿什么不成啊?” 我没说话,觉得一盆冷水顺着头就泼了上来。张哥又抽了一根烟,看我要走却又揽住我,问,“以后就真的不再卖血了?” 我点头,“头很晕。看不明白道儿。骑车都不敢骑了。” 张哥又说,“那,让你有个头不晕的,你卖不卖?” 我问,“又是卖什么?” 张哥笑了,他说,“你知道肾吧?人的肾有俩,没了一个也算不上啥,这玩意儿还挺值钱,卖了能赚一千呢!” 我吃惊,“一千?!” 张哥点头,“是啊。” 我想说,我爹当年一条命,也是一千。 “张哥,肾没了一个能没事儿?” 他又点头,说,“你张哥我也卖过一个,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地。” 我又问,“头不晕?这是要开刀的吧?” 他摇头,“这个不晕,开刀也都打麻醉,啥事儿也没有,你就睡过去了,等醒了钱也有了,你看,这不停挺划算?” 他一通说完,看我没有吱声,说,“唉,没事儿,你再想想,这也不是啥小事儿,你要是卖肾,也要和我签合同的,你再想想吧。” 我问,“为啥还要签合同?” 张哥说,“你以为卖的人少吗?哥跟你说吧,好多人都卖,我们签这个合同啊,也是为了保证安全嘛。哎,你要是真想好了卖啊,张哥这儿可是随身带着合同,签两份,你一份我们一份,呵,你看看这合同,都写得好好地,开了之后给一千。” 我犹豫了一下,问,“要是签了,啥时候能做?” 张哥眉开眼笑,“明儿,明儿就能给你安排。” 我心想,签了吧,签了吧。一个肾一千,和爹的命一个钱。 我落笔的时候,张哥说,“可不能毁约啊,要是毁约了,你还得给我们掏五百呢。” 我苦笑,“张哥,我哪儿还有五百啊。” “哎你说你,合同拿好啊,到时候你可指望着这玩意儿管我们要钱呢。” 我点头,准备走了,张哥嘱咐我洗个澡,收拾干净些。我摆了摆手,把合同塞好了掖进了裤兜里。 往家骑车的时候,路过了水湾,我捏闸下了车,站在水湾的边上看那一波又一波的清水。里面的花全都败了,烂成了泥落在了水底,以前和豆芽六毛在里面摸鱼,后来又教海越游泳。我无意识的绕着河边走,踩着松软的泥土,想着这脚下的土是海越比完游泳晕过去的地方,我想着那时候脸色苍白的海越,现在突然觉得心惊,如果那个时候,海越的眼睛再也没睁开,我又会怎么样? 我回了家,没怎么吃东西,张哥跟我说少吃点儿,等开完刀再吃。我也不知道到底开完刀几天能好,晚上睡觉觉得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想不清楚事儿。半夜海越爬了过来,钻进了我的被窝里面。我一开始迷糊,等自己抱着人下面开始有了反应之后,立刻又清楚了,猛的睁开眼睛,推人,“你怎么过来了?” 海越不说话,手搂着我的腰,用劲儿越来越大,自己的脸贴着我的胸膛。我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问,“做恶梦了?轻点儿,哥要被你勒的喘不上来气儿了。” 他低着头,问,“哥,爹怎么样了?” 我长出了口气,问,“你这是想爹了?” “恩。” 他说完脸又在我身上蹭了蹭。 我苦笑,想把俩人之间腾开点儿距离,我怕他发现了。我憋着气儿,说,“越越,你先松松手,哥喘不上气儿。” 海越说,“你先告诉我爹怎么样了。” 我说,“爹很好啊,好得不得了,不是还给你寄来那个卡带机了吗?” 海越说好。然后就松开了我,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又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有想,明儿还要去割掉一个肾,我还是早休息的好。 心头还是惦记着这事儿,我醒来的时候,天也就擦亮,五点来钟。我刚想静悄的去洗漱,发现海越竟是坐在床头边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我被吓了一跳,看着海越的神情觉得浑身发毛,我朝他挥了挥手,问,“越越,你怎么了?” 海越声音平淡的很,说,“哥,你要去哪?”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哥去上厕所,你怎么醒这么早?干嘛坐着?” 我说完甩了甩睡觉压麻的手腕,想赶紧从这屋子里出去。 海越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地吼道,“海言,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我被他这么一嗓子给吼愣了,站在原地说不出来话。海越浑身被气得颤抖,手里拽着张纸。我看清了那张纸,知道是我昨儿签的合同。 “你要去卖肾?哥你疯了吗你要去卖肾!” 我还是傻笑,“嗨,就为了这事儿?没事儿,哥都不怕,你怕什么?” 海越哆嗦的凑过来,伸手狠狠的抓着我的胳膊,“哥,哥,算我求你了,真的算我求求你了,你别去卖肾,你别去卖,真的会出事儿的,真的会闹出人命的,算我求你了好吗,哥!” 我苦笑,问,“不就是个肾吗?你至于吗,哥有两个,你怕什么?” 海越还是拽着我的胳膊,“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哥,别去卖,你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我真的求你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怎么就是闹了?” 我甩他的手甩不开,扭头看了看泛白的天空,心里急得快要炸了,“哥没学历,没经验,只能天天去搬箱子。哥累了,不想搬箱子了。你不缺钱,你哥我缺!随便卖点儿什么,就来这么多钱,你不想享受我还想,你有本事了,都管开我了?” 海越脸色煞白,他说,“海言,你们是想懵我多久?爹死了多久了,你们觉得我真的不知道?” “你……你乱说什么?你干嘛咒爹!” 我气反手推他,“你干嘛说爹死了!” 我不想让他说出爹没了。只要海越不知道爹已经没了,那爹就是还在。我买了东西可以说成爹买了,爹寄来的,我还能开口再叫出爹这个字。爹就好像真的没有走。就像娘说的,要是海越还没知道爹没死,那爹就没死。爹还没有坟。 他被我推得没站稳,一下跌坐在了床上,身子还在不停的哆嗦着。我看着心疼,跟快被锥子给砸的一样的疼。 刚想伸手去碰他,他一把推开我,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眼白夹杂着红色的血丝。我心里一阵的发寒,看着他不敢说话。 海越的声音打着哆嗦,他吸着气,道,“哥,你真当我是傻子?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扯谎了那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娘每天早上往西边地上撒一泼酒?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为啥爹一个电话都没来过?你以为你们瞒我瞒的很好?哥,你看我多自私,我啥都知道,我知道现在一家人就靠你养活着,我还心安理得的去上学,你看我多混!你看看我多混!” 他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胸膛,骂着自己是个混蛋。 我头疼的要命,心也快碎成了豆腐渣,我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我做这些有什么。我觉得现在就是要靠我撑着这个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海越没了爹,我要给他他想要的,不然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你……别打了,哥不该骗你。我只是想赚个容易钱,没想过别的。爹没了,你让我和娘到底怎么告诉你?与其让你知道爹没了来的难过,还不如制造爹还在,你可以安心的上学,安心的跟其他的孩子过一样的日子,这种承受让哥一个人来不成吗?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儿让我们哥俩一起承受?一个人受罪总比两个人受要好。” “为什么?我啥也不敢问,平时我藏着掖着我不敢问,我不敢问娘不敢问你,我怕我问了你们更难受,我想干脆我就装傻我就真傻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装傻充愣当个啥也不知道的乖儿子好弟弟。但是我撑不住啊!我想我哥那么累,我受不住啊!” 他的话快打的我快直不起腰,脑子里面的东西都快被搅合成了一团,“你当我为什么从来不告诉你我们要买卡带机的事儿?啊!哥,我为什么不跟你说?哥!我舍不得,我一想我哥要搬那么多箱子我舍不得告诉你,你知道你给我那个卡带机还跟我说是爹寄过来的时候,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我快一夜不睡我心疼我哥,我心疼的不知道他到底去干了什么,去整这些钱给他弟弟买这东西!现在你又要去卖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要真的要去卖,也得是我不是你,是我缀着咱家,我是个累赘!我要是不上学,我也去挣钱呢?哥!为什么你就不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你就要干苦活来养我?为什么都是爹的儿子,爹没了你们什么也不告诉我,你一个人就要承担一切?就因为你比我大?就因为你是我哥!这不公平!为什么?” 他字字句句戳着我的五脏六腑,我鼻子有些酸,狠狠的吸了一下。 海越一手拽着我,不饶的问,“海言,你说啊,为什么?” 我干哑着嗓子,说,“哥……哥只是想让你过的幸福点儿,别的孩子有的,哥也想让你有……咱都没爹了……别的地方就不能再差着你的了……” 海越愣了,傻呆呆的望着我,我抬头看着他的脸刚想说点儿什么,就看见他的眼泪连成珠一样的往下掉。我看着心里急得要命,过去一把搂住了人,伸手拼命的擦他脸上的眼泪,着急的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好好的说话,你哭做什么?!你是想急死你哥吗?” 海越不说话,手背蒙在脸上死命的哭,我没见过他哭成这副模样,又是急的拽他,“你是想把娘给招起来吗!” 我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轻声的哄着,“乖你先不哭,你哭的哥都想哭了。” 海越半咬着嘴唇,像是强行让自己停下哭泣一般,抽抽搭搭的竟是连气也喘的不顺。我帮他拍着后背,慢慢的给他顺着气,叹道,“哥起码是个成年人了,该要抗的责任是要抗的。你好好地没事做瞎想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突然两只胳膊搭到了我的脖颈上,他吸了吸鼻子问,“我是你的责任?”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是因为是你弟,所以就成了你的责任?” 我有点儿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接着又问道“哥,哥……就只能永远是哥……?” 我给他擦眼泪的手停了下来,紧张的看着他的脸,不敢说话。 海越盯着我看,眉头皱的紧,他认真的看了半天,忽然笑了,眼睛又弯成了月牙,他说,“哥……” 我看着他有些发楞,他瞬间凑了过来亲了亲我的脸。他小声问,“为什么? 我的头嗡的一声响,真的就是再也忍不住了,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说完一手摁着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舌头疯狂的在他的口腔里面扫荡。舔着他脸上的泪。我真的忍不住了。看他哭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了。我知道他是海越,知道他是我亲弟弟。 海越抽着气,嘴唇是凉丝丝的,他道,”你别去,别去,是要动刀子的,我害怕。“ 我揉着他的肩膀的线条,搂着他的腰往自己身上带,想把他揉进我的身子里。我能感受得到他同样狂跳的心脏。那声音胜过音乐,告诉我海越还在我身边,他活着,他也同样因为我的爱恋而激动,而不知所措。 最后我松开他,替他理了理被我揉乱的头发,看着他闭着眼睛喘着气的模样,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痕。我长舒了口气,低声说,”海越,哥爱你。“ 我倒是真的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有多爱他,我只知道自己爱他,比任何人都爱。 23 海越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找张哥说明白。我叹气,”我自己去就成了,你非要跟着做什么?“ “我跟你去。” 他还是这句话,临出门前,问,“爹留下的钱,你带上了吗?” “恩。” 我没好气。没挣来钱,反而要给别人五百,还是爹留下来的钱。我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骑车过去的时候,海越坐在前杠上,手一直拽着我的衣服。过了一会儿,问道,“哥,那卡带机到底是拿什么钱买的?” 我干笑,“不是说哥把旧的自行车给卖了吗。” 他回头看我,说,“说实话。” 我叹气,说,“去搬箱子弄得钱。搬得太忘情了,自行车忘了锁,叫人给偷了。” 海越咬着嘴唇,半天没吱声,眼睛一直狠狠地盯着前面看。末了转过头,问我,“哥,你心疼我不?” 我说,“疼。当然疼。” 他说,“那你要去再想着去卖一个肾,我就把两个都卖了。” 我腾出一只手,气的捏他鼻子,“你他妈的威胁老子?” 海越笑了,笑完之后又说,“我是认真的。” 说完他就看着前面的路。我看着海越的脸,心里更是没着落,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所说的爱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爹没了的?” 海越说,“豆芽娘来咱家的时候,和娘聊天,我听到了。”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不难受?” “爹的事儿我记不太清楚了。” 我俩在医院门口等张哥人,海越一直拽着我的衣服。我问,“你难不成怕我跑了?” 海越不说话,绷着小脸皱着眉头。 我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心一意的等张哥。约莫着十分钟,张哥大老远的看见我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着我就拍头,“哎呦哎呦,你看我,你看看我这记性,我昨儿喝了一晚上酒,就忘了这安排手术的事儿了,唉,你看我这记性,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安排,咱下午割?” 我还没说话,海越在一旁,“他的肾不卖了。” 张哥愣了愣,看了看海越,又看了看我,嘿嘿的笑了笑,问道,“哟,海子,这是谁啊?” 我说,“我弟。张哥,这肾我就真的不卖了。” 张哥瞪眼睛,“哎!你这人,怎么说卖又不卖了?我这可是好不容易的给你安排手术了啊,你哪儿能说反悔就反悔啊?” 海越锐利的问,“你刚才不是还说忘了安排手术?怎么现在又说安排了?” 张哥尴尬的看了我一眼,又说,“呵,你这弟弟嘴挺快的啊,怎么,海子,就这么信不过张哥?不是跟你说好了,一千吗?你不要拿钱了?还有小弟弟,哥哥跟你说啊,你说你哥,人多好啊,为了给你买什么卡带机还卖了两次血,头晕的都摔成那样了……” 我一听,闭上了眼睛,脑袋就是嗡的一声。海越的手还拽着我的衣服,隔着布料恶狠狠的掐了我一下。我没敢吱声。 张哥继续说,“你这孩子,也不为你哥想想,要是有钱,谁还卖这个啊?你大哥我跟你说啊,这可算得上是一劳永逸,你说你哥卖了个肾,不就是睡一觉的功夫吗?这卖肾有啥的?肾他是有两个的啊。你看看我,我都把肾给卖了。” 海越冷笑了一声,问,“是吗?” 然后上前一步就撩张哥的衣服。张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忘了躲。 海越问,“您这肾倒是割得神不知鬼不觉,连个刀疤都没有呢。” 张哥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掖着衣服,冲我吼,“海越我告诉你,你可是签了合同的,你,你得给我钱!五百块!你有钱吗你?” 海越又笑了,问,“您是医院的人?没道理啥都没干医院就我们要钱啊。哦,对了,这样吧,我们拿着那合同去找你们院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般捐器官的话,没听说不捐了医院还要钱的,哦,不过也对,除非您是那非法的机构,那咱也不用去医院理论了,我记得县警局离得挺近的。这钱,我们也是没有,您要是告我们也成,现在去警局,我和我哥也没话说。” 海越说完笑的挺坦然的看着张哥。 张哥张了张嘴,最后狠狠地往外啐了口吐沫,指着我大骂,“你他妈的以后别来找老子要钱赚!” 说完摔了一下手,扭头就走。 我站在一边,总共没说两句话,倒全是让海越个屁大点儿孩子给搞定了。我拍拍他后背,说,“小子你行啊,以后去学个律师吧。” 海越转身过来扑进我怀里,死死地埋着自己脸,小声说,“哥,没事了,哥。你不用动刀子了,不用卖肾了。” 我搂着他温热的身子,低声问,“小东西,你是不是还害怕呢?” 他抬头,照着我肩膀就咬了一口。咬的挺用劲儿。咬完之后抬头,“你去卖血了?” 我连忙摆手,“以后不卖了不卖了。” 他笑了笑,突然又拉着我的脖子,在我的嘴唇边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我被着突如其来的吻闹得乱了阵脚,心里咚咚跳的且快不说,一张老脸却也是挂不住了。我低头盯着海越看,他被我看红了脸,最后拽着我的胳膊,“赶紧走吧,走吧!” 中午我俩在县城里面凑合的吃了些东西。我又找到了个工作,是在工地干活。海越他们学校后面在挖池塘建一个小公园,要有人去运泥。活儿明儿开始干,一天十二个小时,按天算钱。 回了家,已经下午二点。家里挺安静,娘在睡午觉。海越开始打哈欠,我昨夜也没睡好,想着今儿要动刀子的事儿。我问海越,“你昨儿在床上坐了多久?” 海越说,“从半夜就开始坐着了。我怕你突然走了去卖肾。我怕我一睁眼你就不在了,我就睁着坐了一晚上。” 我心疼的要命,拍他脑袋,“你就不会叫我醒来?把这事儿说清楚了?” 他低着头没说话。我没办法,“睡会儿吧。睡觉吧。” 我烧了两盆水,两人洗了把脸,又烫了烫脚。海越去拉窗帘,拉完回来站在我床前要上来。我一激灵,问道,“干什么?” “哥,我想和你睡。” 我浑身开始躁动,拼命的往下压着自己身上涌动的欲望,摇头,“不成。” “为什么?” “我……我那个……那个……” 海越光脚站在我床边儿,小声道,“哥,求你啦。” 声音软软濡濡,我的听觉像是猛的受了一记重创,在刹那间出了那一声哥,求你,别的什么也都听不见了。 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口干舌燥的从牙缝里挤了一个好字。 他上了来,跟个小火炉似地。我拼命的往一边靠,想离他远点儿。他伸手推了推我,说道,“哥?你咋不理我?” 我快被憋死了,起了身看着他,问,“海越,你他妈真不知道我今早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也起身,看着我,说,“我知道。” 我一摔被子,骂道,“你他妈知道个屁!老子说了老子爱你,你知道什么意思吗?祖宗,我求求你了,老子他妈的不是神仙!” 他还是说,“我知道。” 我觉得自己快被身上那把火给烧了,一手推他倒下,恶狠狠地亲这他的嘴唇,用舌头舔抵着他的牙齿,口腔,不断的亲吻着他的嘴唇。我拉着他的手,摸上我硬的发胀的YJ,我问,“你懂吗?” 海越说,“哥,我真的知道。” 我停了动作,撑在他上面,低声说,“我是想要你。你也懂?” 他说,“我可以。” 我愣了,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拦住他要碰我下面的手,说,“海越,你要是因为我早上那通话,想要报什么养育之恩,那就算了。我应该的,也犯不着你这么做。” 海越愣了,脸色煞白,颤着声,“哥,你这么想?” 我苦笑,“那还能怎么招?” 海越低着头“不不,你想错了。哥,我有毛病。” 我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他的脸涨得通红,声音细细的,说,“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我被惊得从床上蹦了起来,总觉得那话火辣辣的割着我的听觉。我脑子混成一片,“你,你这是瞎说什么呢?” 他的脸还是通红,“哥,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我真的对女人硬不起来。” 我吞了口吐沫,“你他妈试过啊?” 他不知声摇摇头。 “那你说硬不起来?” 海越又抬头,“真的。哥,你还记得六毛吗?” 我听了这个名字,心里沉了下来。六毛出事儿的时候,海越怕的要死,生病说胡话做噩梦。但是他病好了之后,对六毛记不起来,我以为他都忘了。 “哥,带走六毛的那个女人,我之前见过。” “你……你见过?” 海越愣愣的点头,“你应该是和豆芽六毛他们去追着水莲姐姐闹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后山那边。那个女人就出来了,她朝我露她的下面,躺在地上,浑身光着张开腿让我看她。我当时小,害怕的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我怕的要死。六毛被救回来之后,我天天做梦梦见那个女人张牙舞爪的过来要抓我走。梦见她把我关起来。” 我听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赶紧去搂浑身冰冷的海越。 他笑了笑,眼睛又弯成了月牙的模样,“哥,我怕女人,我害怕。我根本就不能和女人在一块。我一想很有可能被她抓走的是我不是六毛……” “得得,快别说了,别说了。” 我让他靠进我怀里,紧紧地搂着人。我发现我竟然出现还好是六毛而不是海越的想法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该骂自己。但是我要是一想如果发生在六毛身上的事儿发生在海越身下,我就惊恐的松不开手。 “哥,我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你来抱着我我就不怕了。我不是报答你什么养育什么的。哥。我……” 他搂上我脖子,脸埋在我脖颈里面,“我觉得我是怪物。” 我的血液快冲破了头,一翻身就把他压在我身下面,“你哪是什么怪物?” 我低头,不断的吻着他的嘴唇,追着他躲着我的舌头,勾着他的舌尖,不断地吸吮。海越的脸涨得通红,在我松开他之后便把自己的头往我的胸膛上靠,想要躲起来。我大笑,双手穿过他的胳肢窝,架起来他,迫使他抬起头。我凑到他耳边,往里吐着热气,问道,“宝贝儿,你害羞什么呢?” 他红着一张脸,“我没有!” 他的身子从冰冷变得温暖。我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嘴唇,脸,脖子,加大力道的搂着他的身子,海越的上身被我拨去了衣物,肌肤的光泽漂亮得很,散着淡淡的热气,我动情的,紧紧地贴着他赤裸的身子,上下来回摩挲着他的皮肤。 我舔着他的嘴唇,手伸到了下面,海越的下面也直直的硬了起来。我凑在他耳边,小声问,“咋,对着哥就可以?” 我握着他的东西,手不敢动弹,那玩意儿跟我自个儿的触感挺像,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我怕弄得他疼了。 海越舔了舔嘴唇,被我的静止不动弄得是难受了,蚊子似地哼哼,“哥,哥,动动……” 我用手帮他动着,眼睛却也不敢往下看。我低声问,“成吗?疼不疼?” 他把头埋在我身前,点着头。最后他射出来的时候,胸膛都是通红的一片,大口的喘着气,眼睛睁得很大,有些慌张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尴尬了,现在不好意思跟我一起待着,就出去往自己身上浇了两盆水,觉得自己火不那么大了回了屋子那布子擦了擦身子,回头看了看,那小东西缩在被子里面,两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我。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问道,“看什么?” 他呵呵的笑了笑,伸手向我,“抱抱我。” 我弯腰搂了搂他,问道“怎么现在倒是会学撒娇了?” 海越摇摇头,“没试过,想看看撒娇什么滋味。” 我没由来的心疼,用力搂着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今后哥护着你。” 他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在我怀里趴着,我都觉得他快要爬的睡着了,就歪头看他,问,“想什么呢?” 海越指了指我的胯间,问,“原来不射出来自己也能软下来?我还从来没试过。” 我逗他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刚才出去没给弄出来?” 海越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我凑过去听,听见他说,“你没那么快。” 我脸沉了不止一个色调,觉得满世界也就我海言能不动声色的使弄那些个黄色的心眼子,怎么这小东西说出来,倒是跟小猫似地撩人? “你还挺知道。” 我磨牙,“要不让你试试你哥我到底用多久?” “算了算了。” 海越连忙摇头,“过度纵欲不好,伤肾。” 我掐他后腰,“你个小王八羔子……” 还他妈知道肾亏吗…… 我逗他玩了玩,忽然觉得这小东西确实是嘴贫的够呛,我八成是长了十张嘴也不够跟他斗一斗的,于是了然无味的又倒下了身。 他在我身上沉默的爬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哥,爹的墓在哪里?” 24 我跟娘说,越越知道了。他知道爹没了。 娘发愣了半天,问我,“他哭了吗?” 我点头,“他哭了。但他说爹没了,我们娘三也要过下去。” 娘叹气,“我知道瞒不过他,越越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 说完伸手哆哆嗦嗦的打开了衣柜,摸索出一件枣红色的毛衣,摊开来,双手不停的在上面摩挲,似乎那毛衣是穿在爹身上。娘笑了,说,“那时候给他织的,本来还想着能给他穿上,想不到现在你们哥俩都能穿这毛衣了。” 娘做了好多纸钱,她说她是亏欠爹的,一直不愿意相信爹没了,一直想等着爹回来,一直让爹没在下面过上好日子。 我以前跟娘去给祖坟扫过墓,但那真的就是扫墓而已,现在却是要给爹建一个坟。娘带去了那件枣红色的毛衣,划了根火柴,烧了那毛衣。毛线烧着的味道刺鼻的很,我被熏出了泪,我扭头看海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也通红,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说,“这火熏人。” 海越一手拉住我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他黯淡的说,“哥,这火熏不出泪的。” 他狠狠地捏着我的手,使劲儿的很。 毛衣烧成了灰,娘跪坐在地上,把那一小捧灰给拾掇起来,放进了一个?镜墓腔液小D镄α诵Γ?担?昂Q裕?呛昧撕凶拥哪Q??院蟀涯镆卜沤?ァ!包br>我脸色更沉,叫了一声娘,海越的手在我的手里猛的哆嗦了一下,我蓦地松开了他的手。我忽然觉得我对不住娘。我感受到了身边海越的僵直抬眼看他,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净是困惑。 娘不让我们动手,自己埋了骨灰盒,又立了一个木制的牌子,上面就写着三个字,海学佚。 我看着那三个字,有些茫然,这就是爹了吗?就这三个字,就是爹了吗? 娘伸手不断的擦着那木牌子,仿佛上面有蹭不完的尘土。娘没哭,嘴边甚至还是微笑着的。 爹终究是有了坟。 海越回了家之后我,“哥,你还记得爹给过个书包?还在吗?” 我说在。把那书包给他找了出来,递了过去,有些嘲讽的道,“爹当时就跟我说,就拿着包当个念想。” 海越沉默了几秒,蓦然问,“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我点了点头。 他接过书包,抱在怀里,轻声的问我,“哥,为什么爹要这么说……就好像,”他顿了一下,“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要没了一样……” 他说完便不说话了,紧紧的抱着那个书包。 我没和他说话,最后任凭他抱着那个蓝色的书包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他应该还是记得爹的,他也是爱着爹的。 海越的呼吸声均匀的很,我看他睡熟,一个人又去了河湾的边上。 我跪在地上,呆愣的看着河湾的水,觉得为什么这水从来就没有变过样子?和爹在一起看的时候,这水就这副模样,爹没了,这水还是这幅模样。 “爹,咱们今儿给你弄了个坟。娘不知道该埋点儿啥,就把当年给你织的那毛衣给埋上了,娘说那毛衣我现在都能穿了。爹,那毛衣我看了,上面连个虫子洞都没有,还跟新的似地,娘是想让你回来穿啊,才能保存的那么好。我记得我的那件儿,快是被我给穿的烂糊了。” 我看着河湾上泛着的银光,继续说,“爹,我知道你爱河湾,你咋就不回来看看?人有啥不能为自己的事儿做主的?要是当时你不走……” 我吸了吸鼻子,说不下去了,满脑子是爹当年对着河湾落泪的模样,那影响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好像爹就站在我身边儿。 我记得还没有海越的时候,爹还没有去外面的时候,他会搂着我,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指着那一湾的河水跟我说,“小言,这里是家。” 我说,“爹,这是河,这怎么是家?” 爹说,“看着河湾,就是家了。来,小言跟爹说,家里都有谁?” 我奶声奶气,“有爹,有娘,有言言!” 爹问我,“小言爱娘不?” 我说爱。 他又问我爱爹不? 我说更爱。 “哥。” 我狠狠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抹了把脸,回头看海越,问,“你不是睡了,怎么出来了?” 海越说,“我睡不踏实。” 说完坐在我身边,身子靠了过来。我有些僵硬的往后躲了躲,躲过了他的身子。 海越僵笑着问,“哥,你怎么了?” “海越,你比哥聪明,你告诉哥,咱俩这样,真的是好吗?娘怎么办?娘以后该怎么办?” 海越又笑了笑,说,“这不影响我们以后孝敬娘。” 我说,“那怎么才算是孝敬?不要有个家吗?” 我觉得意识飘忽不定,自己也呢喃,“那怎么有个家?要有爹有娘才能有个家啊……” 海越忽然抱着我的头,我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我听见海越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我听见他说他知道我想爹,他知道。 我没说话,死命的搂着他的腰,发疯一般的把自己的头往他胸前钻。我觉得爹的影子在我的身边,我觉得爹在看着我们。我和海越的关系被曝光在爹的面前,他痛斥我俩对不住他,对不住娘。 海越的声音逐渐清楚了,我听见他问,“哥,你是想不要我了吗?” 我猛的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蓦然间清楚了许多,爹的影子不见了,眼前只有海越。我说,“不会的。不可能的。” 海越又说,“今天在给爹上坟的时候,你就松开我的手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苦笑,“其实哥还是害了你,哥要是有点儿……我怎么就……” 他低头,说,“是我主动的。” 我看着他,他舔了舔嘴唇,小声道,“是我先亲你的。” 我笑了,把他搂在怀里,问,“越越,你爱娘吗?” 他点了点头,说,“爱。” 我屏住呼吸,又问,“你爱我吗?” 海越说的很快,他说,“爱。” 我似乎是近于虔诚的吻着他的嘴唇,我问,“你就爱我一个人好不好?就爱我一个人好吗?不要别的人,谁也不要……” 海越说,“我只爱你。” 他说了,我就觉得,我并不是那么的罪孽深重了。我就觉得,我爱海越不是什么过错,我不是个罪人。 我跌坐在地上,海越跪着抱着我的头,安抚似地帮我顺着头发。我的脸被他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前,我看不到他的脸,挣扎了一下,拉着海越的胳膊,让他也坐下来。我伸手搂着他的腰,低头看着他。 海越真的很俊很漂亮。我老觉得自个儿是在做梦,在梦里面幸福的要死了,生怕一个醒来又知道海越不是我的。我受不住。 我低声问,“越越,你怎么可能就喜欢上哥了?哥啥也不算,要说你真的不敢对女人有心思,世界上的男的有的是,怎么就是哥?” 海越本是低顺着眉眼,任我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面,他听了之后挣扎的动了一下,抬头看我,我被看的心虚,呵呵的笑了笑,说,“哥不会说话,是不是又说错啥了?” 海越说,“哥,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就爱上你了,我只想让你看着我一个人,只想和你在一块,我心里高兴,从小都是。哥,没了你我也就活不成了。” 我拍他脑袋,“胡说八道,谁没了谁能活不成?” 我又想到了娘,沉默了。海越看出来了,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指着河湾说,“这水真美。” 我说,“爹以前老说这河湾是家,但是我现在也没想明白,为啥爹说着一河湾的水是家。”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这么说,但哥,确确实实,我们都是靠着这河湾的水长大的,要我说我还记得什么小时候的事儿,那可能也就是这河湾了,你在这里面教我游泳,咱俩一块儿在里面摸鱼,还有那个时候你要下水去捞六毛……我想了好多,和哥你在一起,似乎好多的事儿都是在这河湾边上才有的,可能也是爹觉得河湾是家的原因吧?想到这个地方,觉得很安心,这里面有自己爱的人,有自己可信赖的人,家的感觉不也是这样?” 我双手捧着海越的脸,他被我看的不好意思,想笑笑,眼睛弯的像个月牙儿。 我说,“海越,哥真的快要爱死你了。” 我说完去亲吻他的嘴唇,触感柔软的很,我边跟个疯狼似地欲火焚身般的吻着他的嘴唇,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可要都给老子记好了。” 25 这年的四月里,省换了领导班子,上面一换人,下面跟着换了不少,甚至是莲乡,最后弄的连乡长也没有了,莲乡也不叫莲乡了,我们这儿和水窝乡给弄的合并了,名字也改了,叫成西城区了。以前的莲乡老乡长和乡委书记退了休,而后听他们说,西城区来了一个新区长。 区长任命之后过了三天过来给我们这些户主开会。 爹的坟弄好了之后,我便成了家里的户主,娘把房子都移到了我的名下。去办理完手续之后,我拿着新的户口本,拍着海越的屁股,坏笑的过去搂他,“宝儿,你可现在成我户下的人了。” 海越瞥了一眼户口本,让我赶紧收好了别拿出来穷得瑟的最后再给弄丢了。我看他脸色不好,问,“是不是娘把房子给我了,你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了?” 海越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凑过去亲他的嘴唇,一手拨弄他的耳根子,“那你咋了?不愿意成哥户下的人?” 海越又摇头,“哥,要是你以后不要我了,我可真是没地方去了。连家都没了。房子要是娘的,我还能厚着脸皮住下去。” “滚蛋!” 我火气攻心把他往床上摔,“你个小王八羔子一天到晚竟瞎琢磨什么呢?” 海越笑呵呵的道,“哎,户口!哥你给弄压着了!” 我没理他,顺着他的脖颈往下亲着,顺手解开了裤腰带,我伸手往下摸索着,人滑了下去,吻了吻他挺得笔直的YJ,叹道,“不错啊年轻人,小东西精神的很。” 他涨红着脸,双手推着我的肩膀,又有点儿咬牙切齿的道,“你以前要多弹几下,现在也精神不起来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你记得?” 他那时候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我小时候恶作剧伸手弹他小鸡鸡的事儿? 海越委屈的点了点头,“那么疼的事儿,怎么就记不住?” 我点头,伸手顺着她的腰往上摸着,最后摸到他的肩膀,伸手摁着他的肩膀把人往下拖,我低头又吻了吻那东西,叹道,“是时候给它点儿甜头了,省的你俩都记恨我。” 他射到我嘴里之后还没缓过神,我凑过去吻他的嘴,问道,“怎么样?” 海越慢慢的捂上自己的嘴,说道,“好腥……” “给老子放什么屁!” 我伸手又轻轻弹了一下他下面,“还疼不疼?” 他摇头。 我点头很满意,“要是疼,咱再来一次。” 他又赶紧摇头。我点他的鼻尖,道,“你个小东西倒是记仇,我小时候欺负你那点儿事你倒是都记得。” 海越一个人抿着嘴唇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个什么。我倒是喜欢看他笑,觉得心里翻腾的也都是喜悦。 新任的西城区区长姓林,叫林凡,是下乡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说是毕业了之后大学要让他留校,他委婉拒绝,最后又重新要求分配工作,被派去了云南。在云南的西南水利局里待了八年,又被调去了西藏。从西藏回来,就成了我们的新区长。 撑场面的话,他说的不多。唯一的重点,就是说莲乡和水窝乡合并成西城之后,以后是重点的培养对象,至于什么资源多什么的,我在台下面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倒是个重点听明白了,就是各户租地的合约也快到期,市里面决定让我们重新承包,这次到不是指派承包,林凡道说我们也整个新鲜的民主自由,各家自己选地,要是片好地被好几户选中,那便还要竞拍,承包之后种植和养殖还会有专门的人来给予新的科学技术支持,从明天开始划地竞拍。 我想着用爹留下来的钱,让家里也承包片地算了,省的我还要跟打零工似地,隔几个月换个地方。挣的钱也不算多。 那林区长讲完下了台,跟着身边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点了点头,随后一行人进了一辆轿车。我看那戴墨镜的男人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是谁。 晚上我回了家,跟娘和海越商量想要承包一片地的事儿。 海越默默地听着,随后问,“哥,只能承包地吗?” 我伸手往西边指了指,“那山也可以分片承包。但是承包山也不太方便,最多只能种点儿果树,咱家就我一个人,整片山怕是打理不来。挣得也少,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弄片地来种点儿实际的粮食。” 海越摇摇头,“没什么市场竞争力。” 我斜眼瞥他,“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什么竞争力?” 娘有点儿着急,“要是承包上片地,那可全是你来弄?这,这怎么弄?这还不是要累坏了!” 我安慰娘了两句,海越又插话问道,“哥,那河湾能承包不?” 我听了没反应过来,“河湾?” 海越点头,“弄水产。你忘了咱俩小时候还下去摸鱼,个头倒是都不小。养殖水产的话,不比种地要轻松一些?况且肉类怎么也要比蔬菜买的更多一些吧?” 我大笑,拍了拍海越的脑袋,“宝儿,你够厉害。” 我兴奋之余叫了一声宝儿,海越听了身子一僵,板着脸去偷偷的抬眼看了看娘,娘没什么反应,她问我,“那言言啊,大家会不会都要河湾啊?咱那钱够不够啊?” 海越摇摇头,指了指我,道,“大家应该都是和哥一个想法,最老实本分的去抢地,八成山和河湾都是没人要的。” 要去折腾承包竞拍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半紧张的睡不着,生怕河湾被一个不留神让别的家给抢去了。海越在一旁知道我想什么,倒也不再安慰我这些,自顾自的讲着在学校的趣话。我听了一小会儿,叹道,“哥倒是忘了,你都高二了。” 海越点了点头,末了又问,“你还舍得我以后往北京上海跑吗?” 我愣了神,倒是真的没想过他以后要上大学我该怎么抉择,我声音没什么起伏,问道,“你自己怎么想的?你想怎么来,哥由着你。” 海越一翻身,趴在我身上眨眨眼睛看着我问道,“哥,你到真肯由着我来?” 我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心想要着兔崽子稍微有点儿良知也大概不会去跑的那么远。 他倒是精神的一翻身坐了起来,“那就去北京吧,我们现在做的题册到都是海淀的,我真想看看海淀到底是副什么模样,难道是随便抓个人出来都会出题册吗?” 我黑着脸,闭着眼睛不说话。 他伸手摇我,“哥你怎么了?” 我把他摁在我身上,让他头枕着我的胳膊,“小白眼狼,闭嘴,你给我睡觉。” “睁眼睁眼。” 他小声的跟蚊子似地凑在我耳边哼哼,“哥你睁眼看看我。” 我没理他,想劝自己快点儿入睡,死死地闭着眼睛。 海越抬手捏我鼻子,我喘不上气只能张着嘴喘气,刚喘了两口气,就觉得一个身影凑了过来,清淡的口舌的味道就附在了我的嘴唇上。我吻着他的舌头,亲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的拍他捏着我鼻子的手,“小混蛋,你想憋死我?” 海越无辜的看我,“咋了哥?” 我气的揉他的小脸,指头在他光滑的肌肤上抓来抓去,“你个臭小子别给老子装糊涂!” “哥你不想让我走你就说吗。” 他手也捏了回来,“你怎么一到有事儿的时候就跟个闷瓜,什么也不说。” 我哑着声,“我是不想让你走。但你以后要是怨我怎么办?到时候你就可以指责我海言成了你一生的绊脚石,最后八成会诅咒的我恨不得下阿鼻地狱。” 海越愣了愣,道,“你倒是把我想成小心眼。” 我摇头,“真到了以后,谁也说不准。” “哥,怎么你现在倒是成了个多愁善感的老头子了?” “老子这是患得患失。” 海越抿唇看我,突然凑过来搂着我的脖颈,“我倒是真的哪儿也不去了。你明儿把河湾给包下来,我守着这就哪也不去了。” 26 倒真的如海越说的,去挣河湾的家户并没有几家,价格稍微一抬高一些,便没有人要了。我顺利的拍下来河湾的承包权。合同过了三天才发下来给我。晚上我去接海越的时候,他窜了出来,急忙地问,“哥,拿到了吗?” 我甚是欣喜,“拿到了,宝贝儿河湾是咱家的了!” 上面倒也真来了专家,过来测量了水质,接着又扔给我几本关于淡水养殖的书籍。我翻开一看,更是眼晕,发现要做的远远不止我想的那么简单。包下河湾倒是真真切切给自己寻摸了个苦差事。 海越见我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最后没辙的安慰道,“哥,咱一件一件的来。” 爹留下的钱怕是要完全用完了,要沿着河湾弄个防护栏,专家说这河湾倒也不必清池,浅水养殖也是可以,必要的隔离带也是要弄得。我一个头快两个大,最后没辙也只能听从海越的,从外面买来材料开始围着河湾建护栏。 五月倒也还算不上热,干了活总归要出汗,身上就是乎的黏黏的一层。我在河湾边上干活倒也总爱赤裸着上身,倒是没想到招了不少蚊子,让小臭虫饱餐了两顿。别说快入夏的蚊子确实是毒的要命,咬的后劲还挺足,晚上回去左抓右挠,隔着层衣服总是不自在,暗骂这蚊子还真是不给留点儿情面,这一个个包都快肿了起来。我想反手抓后背,怎么也够不到。 海越在桌前背书,看我一副挣扎的跟溺水的模样似地,就凑过来问,“大侠你可是怎了?” 我一把抓着他的手,跟看救星似地,“这位公子,你来的甚是巧,快点,帮我抓抓,身上长跳骚了。” 海越边掀我上衣边愤懑道,“这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小跳骚?容我帮你收了它。” 顿了两秒,又惊讶道,“哥你这是掉进了蚊子堆了?怎么被咬了这么多?” 我一脸苦相,“别问了,赶紧帮我挠挠。” 他倒是一副为难的模样,“这可都是毒蚊子咬的,越挠越痒,我帮你打两下。” 说完往我后背轻轻的拍着。 这两下花拳绣腿,拍的我更难受,仰着脖子大叫,“祖宗你饶了我吧,上刑也不是这么来的,你亲哥快给痒死了,你还慢悠悠的拍!” “好好,我挠,我挠。” 他说完就帮我挠着痒痒。我大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哼哼的享受着。刚过了几秒,他却又停了动作。我扭头回去,“你怎么不动弹了?” 海越红着脸,“哥……都给挠红了……” 我反手捏了捏他尖下巴,“我后背红了就红了,你脸红做什么?” 他推了下我的脑袋,轻呵,“你转头过去。” 然后又窸窸窣窣的一阵,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想回头看他,他又摁了下我的头,凑在我耳边说,“哥,我帮你消消毒。” 说完就感到温热的舌头触在我的后背上。我被那柔软的触感惊得一阵,起身回头,“脏!” 海越半跪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又摇摇头,“不脏,帮你消消毒就没那么痒了,唾液能消毒。” 我看着他的小脸,觉得下面开始发胀,深吸了一口气,又坐下了,故作镇定,“那就帮老子好好弄弄。” 他温软的舌头沿着我后背的肌理来来回回的抚摸着,我粗喘着气,压低了声音,道,“前面也给咬了。” 海越被我一把扯到了前面,跟我面对着面,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胸膛,我压着自己喘气的频率,看着他低头在前面轻轻的舔了一下,理智倒是灰飞烟灭了,压着他的头往我下面摁。 他吻了吻我下面支起的帐篷,问道,“哥,怎么这里也给咬了?” 我搂着他吻着他的耳垂,“是给咬了,都肿成这副模样了,你倒是过来给我消消毒……” 他本来通红的小脸倒是在一瞬间变得漠然了,一把推开了我,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来上一句,“你自找的。” 说完就撒手不管自己跑回桌边了。 我被他这出戏弄得一惊,死皮赖脸的凑了过去,问,“你给弄肿了怎么还不善始善终?” 海越看着书,平平淡淡的道,“你再光着身子去河湾转两圈,想给你消肿的母蚊子多了去。” 这母蚊子倒是一语双关了,我在一旁笑问,“哦,原来我家的小公蚊子吃醋了。” 海越咬牙切齿,“公蚊子就算不吸血也犯不着吃醋,能吃的多得是!” 说完就认认真真的看书去了。我在一旁都快要笑的趴下,觉得这小孩儿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第二天我出门之前穿上了件背心,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海越,调侃道,“俺的小蚊子,这样成了不?” 说完扯了扯身上的背心。 海越也知道昨儿自己耍的那小心眼子不太合适,脸稍微有点儿红,说道,“你别扯了,扯得都能看见里面了。” 我笑着压过去,低声问,“怎么,老子里面不好看?” “好看的紧,你赶紧走吧。” 我点头出去,嘱咐他骑车小心。 我承包到了河湾之后,海越便要自己骑车上学,说什么也不再要我送,推着那辆大二八的自行车,又冲我踢了踢他比以前长了不少的腿,跟我显呗,说自己骑着车铁打的没问题。我在家里当惯了掌握主权的角色,一听小东西不用我送他上学,要自己骑车,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娘也在一旁帮腔,说是海越年龄也不小了,该是一个人锻炼锻炼了。我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道,我的娘,你是不知道这几里地路途的险峻。 晚上到了床边儿,我又和他商量,他摇摇头,说,“我一个人没事儿,起码不会像某人傻到卖血卖肾。” 我听了气的好笑,一把掀翻了他,骂道,“小兔崽子,你不以身相报也就算了,你还这挑老子的事儿?” 海越搂着我脖子,腿缠在我的腰上,整个人挂了上来,悠悠荡荡的玩,小声道,“我这不是报了吗。” 我搂着怀里的人,嘴里说不上话来,只得同意他自己每天骑着车上学。 我到了河湾边上,心里确实是没底,这几天该看的书倒是也看了,那些专家给的淡水养殖的书,无非就是一些理论再加理论,倒是一点儿实际效果也没有。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只能想着还是要自己实际操作一下,但是这鱼苗到底怎么养,却还是一头的雾水,伸手一摸全是黑。 甩甩膀子本想是继续把我那活折腾完,却见河湾边上站着个男人。看着挺高大,个头应该是不矮。一身西装的打扮。我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您找谁?” 那男人回过头,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我心里疑惑,怎么是那天和那个林区长一起过来的戴墨镜的男人? 那男人摘了墨镜,脸我确实熟悉的很,却还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挠挠头,看那男人又回头向河湾望了望,然后问道,“你承包的?” 我点了点头。 男人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模样像是要离开的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回头看我,“小兄弟,怎么称呼?” “哦,我姓海。” 他的脸色似乎是有低沉了些,自己反问了一句,“姓海吗?” 说完踏着大步离开。 我被这莫名的一通问,整的有些莫名其妙。 27 河湾着实大得很,我只把一小部分的水池清理了干净,把里面长的花连根砍了去,又潜到水底下,把网子固定住和其他的水区隔开,弄成了养殖用的水塘。在水底下干活挺麻烦,河湾的水虽说是透亮,但架不住河底还全是泥沙。以前在河湾里面倒是没觉得,现在潜在水底睁着眼睛固定网钉,那沙子竟往眼睛里面钻。 我被弄成了大红眼,可这些弄完了之后,我是真的彻底没了活儿干,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手里拿着两本参考书,一手揉着眼睛,站在河湾的浅水瞪着河水发愣。 夜色沉下了之后,海越出来喊我回家吃饭,他八成也是刚骑车回到家,头发看着有些湿漉漉的,笑盈盈的凑了过来,眼睛又弯成了月牙的模样,欢快的叫唤着,“哥!哥!再在水里泡着,脚就要被鱼给吃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从水里走上了岸,伸手点他鼻尖,骂道“小兔崽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动着歪点子要河湾,老子哪至于脚被鱼给吃了去?” 天色虽说是沉了下来,但倒不算太暗,海越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哥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我又揉了揉,“红的厉害?” 他点了点头。 我说,“那咱也别折腾鱼了,我去田里装兔子,兴许还有母兔子能看上我,乖乖跟我回家,到时候老子就带着成群的兔子卖去。” 海越被我冷的够呛,自己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我手里拿着的淡水养殖,问道,“哥,这养殖区清的快差不多了,你不弄些鱼苗回来?” 我苦笑的看着他,他自己也明白过味儿来了,低声问,“是不是又没钱了?” 我刚想点头,他猛的拉住了我的胳膊,“你可不能想歪主意去弄钱!” 我把沾水弄湿了的手往上衣上抹了抹,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道,“想什么呢?哥不犯傻了。” 说完低头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套上了鞋,一甩手把毛巾搭上了肩头,一手又搂着海越,摇摇晃晃的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安慰着,“没事儿,哥明儿去县城找找那两个专家,看看他们能有个啥说法,那个什么林区长,不是说什么……那个抓重点户培养么,我看啊,咱家就是个重点户……他们定是要帮帮忙的。” 海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着我的话,说,“哥,以后家里有啥事儿你要记得和我说。” 我用胳膊夹着人往怀里一带,使劲胡虏他头发,不满的问道,“怎么,嫌弃你哥我想不明白事儿?” 那小子笑的一脸谄媚,“这不是怕你劳神劳心么……” 他看我挑眉看他,又赶紧说道,“小的知道您厉害,这不是怕您累着……” 我道,“天塌下来老子都能再给推回去,累屁?老子才不累。” 海越使劲儿点头,点完头之后跟我说,“哥,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和小时候特别的像。” 我以为他要夸我,就想听更多点儿,问道,“哪里像?” 海越笑眯眯的道,“胡说八道的功力特别像。” 我吸气停下,瞪住海越,问道,“你……你是我弟?” 他无辜的点头。我一掌挥过去,“看老子不把你原型打出来!你个小鬼怎么嘴这么贫!” 我被海越折腾的高了兴,一晚上都在哼曲子,结果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小鬼在看书,我闲的无聊,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开始想鱼苗的事儿。越想头越疼,爹留下的钱都去交了承包的费用,现在我也就干守着个池塘,要是没钱弄到鱼苗错过了繁殖的季节,那怕是我们又是没得吃。到了明年河湾还要再交剩余的费用,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海越开着小台灯,在桌前捣鼓着。马上就要高三了,他最近也开始熬起夜来读书,我看着他瘦长的身影,心里更是一阵翻腾,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能让他补补身子。我在床上问了一句,“越越,你还要学?” 他在那边嗯了一声,又转过头,道,“哥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第二天我仗着要去县城的名义,又骑车带着海越一起上学。他应该是自己骑车骑久了,现在坐在前面有点儿不适应,腿也要稍微缩着点儿。我低头看着他的模样,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说,“果然是长个了,现在坐着倒是像个小虾米了。” 海越以为我是在嫌弃他驼着背不好看,又特意挺直了身子,我一惊,拍了拍他的腰,“别挺了,你那头发都快挡着哥看路了。” 他吐了吐舌头,又往回缩了缩,有点儿担心的问道,“哥,你现在去找那专家,人家还会帮你吗?”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吧,哥也是去碰碰运气。” 我送走了海越,看着人进了校园,心里却是懊恼,在这里,我连亲他一下都做不到。等人进了去,我就照着上次那两个专家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结果却是被拦在了大门,我递上地址给看门的老大爷,他却是看也没看就把纸条往回一扔,一脸嗤之以鼻的模样,呵斥道,“你有没有点儿规矩啊你?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搞科研的地方,你想进我就放你进去啊?” 我笑着递上跟烟,点上了火,“哎,大爷您别生气,我这也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么,您看,您就让我进去吧,我这也是急事儿啊。” 大爷抽了两口烟,又悠闲的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眯着眼睛说,“我是个看大门的,哪能说了算?哎,看你这年轻人倒是有点礼貌,你就跟着大门口等吧,能等到你要找的人算是你运气好,等不到老头我就没办法了。” 我脸上笑的有些僵硬,想再说两句,那老头已经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我只得蹲在门口守着等,等到了大中午,才看见一个专家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我马上从门口站起了身,赶紧拦住,笑着道,“李专家!” 李专家闻声看到我却是浑身一震,低着头推着车往前走。我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道,“李专家,我这儿还是有点儿问题想问您,我那水池……” 他猛的刹住了脚步,停下来看了我半天,才叹口气,“你,你就别整你那池子了!” 我一愣,“您什么意思?” 李专家蹙着眉头,憋了半天,“你那水根本养不活鱼,你就别整你那池子了!” 我听了心里乱成一团,“您……这是说什么呢?前一段日子不是还说我那水池的水含养物质多好养鱼吗?您……这怎么……” 李专家挥了挥手,更加的不耐烦,“哎呀我那是骗你的,你说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承包了那么个野池塘,什么都不知道,能养个什么?我要是一开始告诉你你那钱打了水漂,你不把我摁死在那水塘?” 我张了张口,想说话,李专家一迈腿跨上了自行车,“你那水池养不活东西,你,你就别折腾了!趁着年轻赶紧去下地干活整些实在的吧!” 说完就要骑车走。我脑袋还是蒙的,立马拉住了他的后车座,辩解道,“可是,可是那河湾是有鱼啊,我以前还摸过,鱼长的可大了……” “你那是看错了!你那池塘养不成鱼!活不了东西!” 他蹬了两下车没蹬动,又回头瞪我,“哎!你倒是松开啊!想干什么啊?” “我那池子……” “你松开啊!” 他硬生生的吼出来,脸都憋的通红,我被惊得一松手,他头也不回的骑着车跑了。我站在原地还是没回过味儿来,为什么才隔了几天就说我那池子啥也养不成了? 我想等第二个专家,等了一天却也没见到人,连李专家下午也没有来到这里上班。晚上下班,传达室的大爷锁了门,看我还在一旁蹲着,便也凑过来,问道,“小伙子,你这是来讨债呢?你跟人家李专家瞎吵吵什么劲儿?你看你把人家吓得连班都不敢上了。” 我揉了揉干疼的眼睛,把承包河湾的事儿说了,那传达室的大爷叹了口气,脾气似乎也是变得好起来了,不像是白天我初次见他那么个势力的模样。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问道,“你是不是惹着什么官儿了?” 我苦笑,“我要是认识个官儿,哪至于现在这么惨?” 大爷笑了笑,“平头老百姓过个日子都难那……” 说完又拍了拍屁股,“你大爷我可走了,你再这么等也是没用了,跟你说大爷我在这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前两年有个人过来讨债都要闹着割腕子了,最后不也就是那样回去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你还是个小拇指,听大爷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家干活吧。” 我没了办法,知道等下去也没什么用,只得点了点头,又问了现在的时间,快六点半了。海越应该已经下了自习,总不能再让他干等着我。于是又骑上了自行车,往他们学校骑。 海越已经出了来,站在校门口跟自己的同学打招呼,我倒是从老远就看见他笑盈盈的模样,自己倒也是笑了出来,心里叹道这小东西脾气倒是好,跟谁也不翻脸,但是又想着他冲谁都是一副小模样,心里又发酸的晃。我嘲笑了自己半天,离他们校门约莫着二十米的地方下了车,在原地等着他。他见我过了来,冲我招了招手,一路小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纸包,冲我笑着,眼睛弯弯的。 我看他这么一副高兴的模样,也笑问,“哟,这是捡到宝了?怎么这么一副开心的模样?” 海越没说话,递给我他手里拿着的小纸包,我有些狐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倒是个水蒸窝窝。我问,“这是那卖水蒸窝窝的李叔给的?” 海越点了点头,“他刚刚还在那边,看见我出来倒把我拦住了问我还记不记得他,还把卖剩下的窝窝给了我,让我拿给你吃。” “你吃了么?” 我倒是真的肚子饿的要命,问了海越一声就拿着窝窝啃了一口,软软濡濡甜丝丝的,“这李叔,倒还能记得我。” 说完把窝窝递道他嘴边儿,笑着,“来宝儿长个嘴,哥哥喂你吃窝窝啊。” 海越挺乖,无视我流氓似地笑,低头咬了一口窝窝,然后说道,“李叔还跟我讲,小弟啊,你不知道你那哥啊,真是掏心窝的对你好啊,俺可是没见过这样的哥,巴不得也跟你似地!” 海越学李叔说话七分神韵三分语气,倒是像的不得了,我被他逗得觉得好笑,又伸手胡虏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倒是好养活,白的了几个窝窝,说了几句好话,看把你高兴的。” 海越耸肩,扶着自行车踢开了脚蹬子,道,“人嘛,知足者常乐。” 说完推着车回头看我,眼睛贼亮,“哥,我骑车带你啊?” 28 我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得问,“你能成?” 海越推着车反问,“你不上来怎么就知道不成?” 我点了点头,坐到了后座上。 他一开始颤颤巍巍的,骑得快要拐到了他姑姥姥家去,骑过了那么一小段,也就骑得顺畅了,也敢边骑边跟我说话了。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倒是夸奖了两句,“行啊小东西,都带着动老子了。” 海越在前面点了点头,又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个懊恼,“哥,为啥你不坐在前杠?” 我掐了他腰一把,问道,“你哥这身高坐得了前面?” 他想了想,回道,“也是。” 末了又说,“本来还想让你试试呢。” 我莫名其妙,“试什么?” 他回头冲我笑,“飞啊!” 我上去敲他脑袋,“你个混小子自己要是敢骑飞车,你看老子以后还让你骑的!” 海越倒是委屈了,不说话了。 我看着路边倒也清净没人,天色倒也沉静下来了,伸手摸上了他的腰,搂紧了自己的怀里,又往前坐了坐,贴着他的后背,低声问,“咋了?哥说一句你就不爱听了?不是为了你好?” 边说手指便顺着他的腰线来回的滑动,线条确实是优美,我玩的是上了瘾。 海越的身子在我怀里猛的颤了两下,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我在他腰上来回乱动的手,小声道,“哥,你再不松开我,咱俩可就都要摔下去啃泥巴了!” 我逗着他快玩了一路,哪知最后真的是给撩拨的急了,他一下刹住了车,自己跳了下来。我坐在后座上,两腿撑着地,耍无赖的看他,问道,“宝儿,你怎么不骑了?” 他站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我半天,突然就软了下来,可怜兮兮的说,“哥,我骑不动了,换你带我吧!” 我笑的恶劣,移到了车座上,顺手拍了拍前杠,道,“小东西上车,哥哥我让你飞一飞。” 海越老实听话的上了车,坐在了前杠上。我刚骑了两步,他就回头冲着我笑,笑的诡异,这笑害的我头皮一阵发麻。我拍了拍他的腰,警告道,“坐好了,不然掉下去了!” 他倒是还这么一副坐姿。我没辙,腾出一条胳膊搂着他的腰。 “哥……” 他冲我仰着脸,我低头看了两眼,觉得这小孩儿是要使坏,于是故意没说话,目视前方。 我飞快的骑,猛然觉得胸前一阵温热,浑身狠狠地抖动了一下,猛的捏住了车闸,惊的低头看海越,他伸了伸舌头,又隔着我的上衣舔了舔我的胸膛。隔着层布料麻痒的感觉确实真真切切。 他抬头看看我,故作惊讶的问道,“哥你怎么不骑了?不会这么快就骑不动了吧?” 我看了他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祖宗,你宽宏大量饶了小的吧,咱要是再不回去,娘就该打着灯笼出来找了。” 海越这才正色,憋着笑点了点头。我心里暗骂,他妈的小混蛋,看老子回去不收拾你的。 我和海越刚进了家里的院门,就是闻见一股子的香味。娘笑盈盈的招呼我俩去吃饭,饭桌上竟然多了条鱼。 娘拢了拢自己用蓝花布包着的头发,说,“这几天也竟让你们吃我挖的那野菜了,娘怕是给你俩脸都吃绿了,今儿咱也吃顿好点儿的。” 我一把拉住了娘,低声问,“这鱼是咋来了?” 娘昨天就跟我说,能用去买菜饭的钱也就剩下那么几块钱了,怕是要不够一家子人来用的了。 娘神秘兮兮的凑在我耳边,“当然是摸来的。” 我听了心一沉,问道,“娘,你跑去河湾里面摸鱼了?” 海越也闻声抬头,黑溜的眼睛盯着娘看。娘摆摆手,“哎,这想着这池子不都是自家的了吗,想给你们哥俩吃点儿好的,越越这都快要上高三了……不能委屈了孩子啊……” 海越拉着娘往椅子上坐,柔声道,“娘,您都风湿了,就不要往水下跑了,摸鱼的事儿……不是还有我和哥呢吗?哥今儿还去找专家了,咱家这鱼倒是马上就能养的多了,到时候在岸边拿着网兜就能捞上鱼了……” 娘听得满心欢喜,拿着筷子使劲儿往我俩手里塞,“来,吃吧,吃啊!” 我看着娘变了形的关节,紧忙接过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海越在一旁安慰着娘,说哥哥好厉害,一个人收拾的了那么大个河湾。我越听心里越绷的慌,不知道怎么把那专家跟我说的话说出口。 饭后我俩张罗这收拾碗筷,让娘回屋去休息。海越挣着要刷碗,我也就随他去了,在一旁抽着烟看他在水池前面哼着小曲的刷。烟瘾我大概是从在医院搬箱子的时候染上的,那时候搬完累的慌,抽了两根烟倒也就觉得浑身没那么的疼,后来觉得想事儿的时候再来上两根,好像头也没那么疼。我倒能明白当年爹咋就爱抽。 海越刷了两下,停了手,埋怨道,“哥,你别抽了。” 我马上掐了烟,拍拍他,道,“哥出去忙点儿事儿,你收拾好了去学习吧。” 海越又叫住我,问,“哥,今天那专家怎么说的?” 我转身恶狠狠的亲了亲他的嘴唇,道,“你小屁孩子别管。” 说完就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家门。 我在路上踌躇了半天,最后走到了我二姨家,又在门口磨蹭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敲开了门。我二姨她家还刚开始吃晚饭,看到我来倒是惊讶的很,招呼我进去,“言言?你咋跑过来了?” 我伸头看到表哥姐和姨夫都在桌子周围坐着,没再好意思往里面走,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 二姨一家是在莲乡这边唯一的一家亲戚了。以前爹还活着的时候,和奶奶家的人也有来往,后来爷奶去世,大伯也搬了走,也就和那边的人断了。二姨家虽说是在这儿却也不是常来往,娘不愿求自个儿的姐姐,怕给人家家添麻烦,我想了好半天,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二姨明白我的拘谨,倒也是没再招呼我进去,看我站在门口不说话,她自己却也是先开了口,“你娘咋样了?” “……不太好,最近风湿挺严重的……” 二姨哼了一声,说,“我这个当姐姐的话,她是永远不听。让她别嫁那么个穷小子她不听,让坐满了月子还是不听……也就自己遭罪,你们个男人,能懂得啥?” 我还是低着头,没说话。二姨夫在里面问了一句,“海言啊?哎你怎么不进来啊?” 我摆摆手,回道,“姨夫,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就走。” 姨夫还在里面道,“哎,你那河湾咋样了?啧,你们海家的人就是牛,大手笔,一下整那么大个水池子……” “你个瓢子你瞎说什么话呢!” 二姨往里吼了一句,拉着我出了门,到了院子,问,“得了,言言,你跑这一趟是来干啥来了?” 我问,“二姨……这,能给借点儿钱吗?” 二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说说,现在家里都是刚交了承包金,又是种地,都是花钱的事儿啊,哎,你哥,还准备再盖新房子娶媳妇儿呢,你姐还准备再考个什么技校,这不都是要用钱的地儿?咱也知道你家不容易,二姨可也就这么多了……” 说完她自己从裤兜里面掏出了小红布包,里面零零碎碎的一把钱,她一把都抓了出来,想了想又往自己的布包里面留了几块钱,然后全都递给我,“拿着吧,再多的二姨也没了。” “我……我挣到钱就还……” “生分。” 二姨笑了笑,“说什么呢老是?这么些个钱,谁要你还?总归还是一家人。平时劝着你娘也多往咱这儿走走,我是老骂她,可我骂她还不是为了她好?” 我说,“成成。” 又说,“我娘知道二姨是为她好。” 从二姨那出来,我才松了口气,坐在路边借着光数那一堆的零钱,数了数,最后有七十来块钱,怕是二姨把这个月来买菜饭的钱全是给我了。我长出了口气,心里问道,为啥挣个钱就这么的难?真的是穷怕了。 我揣好了钱,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心想着钱也就能够我家吃上快把个来月的,钱没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说我扔了这河湾再出去挣钱? 进了院子,发现海越倒是把院子也给扫了干净,还往地上撒了水。我推门进了屋子,看见他正在屋子中间蹦蹦跳跳的。 “你这是干什么呢?跟个跳大绳的似地。” 海越不蹦了,自己活动了活动肩膀,道,“一个姿势坐久了,浑身疼的慌。” 我招手揽过他,“过来哥给你揉揉。” 他走了过来,把肩膀凑了过来,我捏着他瘦削的肩膀,笑道,“唉,真硌人,怕是我这一双手要被你给硌青了。” 他一听这话,死活不让我给他捏了。自己挣扎着要起来。我伸手一拍他屁股,骂,“得了!给老子待好了,怎么现在连句玩笑话都分不出来了?” 海越抬手捏我的嘴唇,“因为从来听不到哥跟我说实话。” 我挑眉,嘴唇还被他捏着,自然是说不出来话。 “你干啥就不告我那专家跟你说啥了?” 我一把挣开他的手,“你老想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海越不说话,自己伸手胡虏这我的头发玩,慢慢的帮我捋着弄乱的地方,最后用指肚帮我摁着头。我被他摁的舒服的了不得,闭着眼睛干享受。 “哥,我想过了,咱要是没钱整鱼苗,干脆就用河湾里面的鱼得了,把鱼全都捞到你划分出来的那一片养殖区。有的鱼长的那么壮实,咱先去早市买了也成啊。” 我闭着眼睛又想了想,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说完伸手摸索着他的脑袋,往我跟前恩,想亲亲他。他躲开伸手拍拍我,“来来,我给你看!” 他把我那几本养殖的书扔给了我,我翻开一看里面挺多地方给标注了不少东西。我抬头询问的看着他。他自己舔了舔嘴唇,说道,“我前几天研究的,哥,你那看书方式有问题,你把这书当小说这么一流水的看下来,哪能找到个什么重点?里面有好多还是挺有用的,现在这个季节赶的好,鱼都在产卵期,正好我们现在开工弄。” 我低眼翻着那几本书,书倒是比以前厚了点儿,一看就是知道是海越来来回回翻弄着研究的结果,我一把把人搂在怀里,凑过去吻他的眼睛说,“好嘛,你倒是不早跟你哥说,家里就守着个小专家,哥今儿还找什么别的专家啊。” 海越说,“你想,守着个河湾,就算我们再没得吃,顿顿吃鱼不是也好。” 我笑着点头赞同,“是啊,没钱也就没钱,咱不怕了,大不了吃光了鱼再吃水草,实在没得吃了就喝个水饱,反正是饿不死。” 29 海越整的还是挺专业,别的还没整,倒是先让我买了个卷尺,自己脱了衣服跳进我划的那一片养殖区左量右量了半天。我在岸上看他在水里扑腾,就喊,“越越,老子下去帮你啊,你一个人瞎折腾什么呢?” 海越在里面量的专心,听我吼他就一手拍了拍水,“哥你下来就添乱啦!” 说完踩着水扯卷尺,扯到一半停了动作,我看见了又问,“你咋了?” 海越哭丧着脸,“你一叫我,我把刚才的数据给忘了!” 然后又是扎到了水底重新开始认认真真的量。 我看我帮了倒忙,也不敢多说话了,自己仰头侧着身子躺在岸边上,眯着眼睛就开始来来回回的在海越的身子上乱窜。 还没看了几分钟,又看见海越在河湾里面扑腾水,我问,“你又咋了?” 海越怒道,“你别老这么盯着我看,看的我又把数据给忘了!” 我在岸边还眯着眼睛当老流氓,我回道,“你专心量你的,就看不见我在看你了。” 他在里面又折腾了十来分钟,最后像是折腾明白了,我走到河湾的边上,低头招呼他说,“小白鱼,你该上岸歇会儿了。” 海越在河湾里面笑呵呵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我伸着手,我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给从水里拎了起来,八成是在河里泡了两圈,从水里往岸上拉的时候人倒是比以前重了不少。我低头看着他白花花水淋淋的,觉得喜欢的不得了,低头在他的肩头吻着嘬出来了红印子,道,“变沉了。” 他刚要指责我科学知识的疏浅,我赶紧又道,“没事儿,一会儿咱俩都下水,抱着你你就轻了。” 海越自己低头蹭了蹭肩上被我弄出来的印子,自己也想弄回来,抱着我的脖颈嘴唇在上面来来回回磨蹭了半天,连点儿红的迹象都没有。 我伸手拖着他的屁股,一手搂着他的腰,道,“宝儿,你这就不会了吧?用吸的。哥再给你做个示范。” 说完就吸上了他白皙的脖子,还是带着一股子的水腥味儿。我其实不敢给他脖子上弄出印子,怕被别人看到,也不想好好教他,省的他给我整出一身的幺蛾子,于是就轻轻的亲了亲。 当师傅的不认真,这徒弟自然是掌握不得要领。海越琢磨了半天,又在我身上试了两下,没试出成效,反而是捉弄的我浑身倒是快着了火,他终于不折腾了,朝着我肩头不轻不重咬了一口,说,“还是这招方便点儿。”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肩头的小牙印,拍他,“他妈的快笨死你了!” 我俩在河湾里面捞了一下午鱼,我倒是忙的没时间在水里面抱抱他,捉着条鱼也不敢往竹篓里扔,双手抓着滑溜溜地鱼就往我弄出来的那片养殖池里面扔,每扔一条还要给海越报数,报着报着我自己也就晕乎了,只能跟他说,抓了一条又抓了一条又抓了一条又抓了一条…… 海越在水里甩脸上的水,一脸茫然问,“哥,你这到底是几条?” 我说,“你不是挺聪明的,怎么被哥亲了两下连算数都不会了?自己算去!” 他只得仔细想想我说了几次又抓了一条。 最后我累得气喘吁吁的上了岸,一屁股坐在了岸边儿上,猛的灌了两口水,问他,“你说,这怎么弄都是在一个水池子里面养,咱俩干嘛费这么半天的力气把鱼都捞到那什么养殖区?” 海越拿着毛巾帮我擦身上的水,道,“规范养殖要比这么放养成活率高的多,哥,你别想着这第一年咱就能赚上个钱,头两年开始弄,都还要摸索着养,等咱养的明白了,也就挣得上钱了。” 我捏了捏他的鼻子,在水下面待久了,鼻尖有点儿冻。我从他手里扯过毛巾,把人严严实实的包在毛巾里面,腾出只胳膊搂着他,道,“那哥歇会儿再下去捞去。你就别跟着我捞了,回家喝点儿热水去。” 海越摇摇头,“你别瞎捞,每立方米的水投多少鱼苗都是有数的,你整那么多了,也活不了。” 我惊讶的看了看他,低头亲了亲带着水腥味的小脸,笑道,“你倒是真的成专家了。” 海越被我亲的眯着眼睛,伸了伸身子,嘟囔着说,“明年我给你考个农业的专业,等那时候我才是成了专家……” 他又轻声说了些个啥,我也就听不太清楚了,他靠在我怀里,说着说着倒也是慢慢的睡了。 我搂着海越,看着那片河湾,忘了自己现在是穷的一干二净,总觉得生活真的是会变好了。我吹着风,觉得有点儿冷,又搂了搂海越,逐渐的倒是暖和起来了。我靠着树干晕晕沉沉,觉得自己也要睡过去。还没闭上眼,就听见娘在叫我。 娘站在护栏外面,我来的时候给弄上了插销,护栏的门就从外面打不开。她站在外面被林子挡了上,又伸着脖子张望了两下才看见海越躺在我怀里面睡,就不再叫我了,比划着让我过去。我把海越放在草甸上,蹑手蹑脚的就过去把门给娘敞开了。娘看了看海越,心疼的轻声道,“越越是累坏了啊。” 我点了点头,悄声问,“娘,咋了?” 娘这才想起正事儿似地,指了指家里的方向说,“咱家来领导了,说是要找你,你赶紧回去吧!” 我低头看海越睡得香,舍不得叫他起来,让娘帮我把他放在我背上,我把他背回去睡。我刚起身走了两步,海越就醒了,醒来了还迷迷瞪瞪的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双手搂紧了我的脖子,问道,“哥?” 我回头道,“你睡吧,有人来找哥。哥先背你回家。” 我刚走到院子的门口,就看见前面停着辆小轿车,娘走在我前面,去忙着给客人添水。我饶了一圈走了后面,先去后屋把海越给放到床上,又绕回到了前面,一进大门竟然是那林区长和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我看的一阵迷惑不知道这两位能找我有什么事儿。 林区长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就是小海同志对吧?” 我回头有些茫然的看了娘一眼,点了点头。 林区长又接着问,“是你承包了那河湾?” 我一听河湾,心里不禁一跳,又猛地想起了李专家那么一副逃似地模样,便点了点头,问道,“这,我想问问,我那河湾到底是怎么了?” 林区长赶紧摆着手,说道,“没事没事,那个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高大的男人打断了,他问我,“你是叫海言?” 我点了点头。 那男人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天,说道,“你可以继续承包那河湾……” “哎,陆书……” 林区长刚想开口但是却被那男人打断,男人接着道,“你们的河湾是我们这回重点辅助的对象,怪我一开始没对你解释明白。你可以承包河湾,但是清理河道和鱼苗,我都要找专人来弄,毕竟你没整过这一行当,里面的技术也不是那么明白。” “可是我今儿……” 我刚想说鱼苗已经给弄好了,林区长连忙拉着我的胳膊,说道,“唉,小海同志啊,你说陆书记都这么说了,你倒是点个头答应啊?找技术员的费用,都是政府来掏钱,你啥也不用管,平时也会有人来指导你怎么投食清池,你还有啥不愿意的?” 我点了点头,觉得怎么天上砸这么大一块馅饼?能活活把我给砸死。 那男人看我一脸困惑的模样,于是问道,“陆崎是你朋友吧。” 我猛的一拍脑袋,是真真正正想起面前这个男人是谁了,这他妈的不是陆崎那混小子的舅舅?他舅舅怎么跑到我们这边儿当上书记了? 我点头,问,“您是陆崎的舅舅?他现在还在香港?” 陆书记点了点头,“快回来了。他特意跟我说,来到西城要多帮帮他的朋友,本来这河湾就是我们这次要重点栽培的对象,谁想到还是陆崎那小子的朋友承包的。” 他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一切都跟做梦似地,脚踩在地上都是软绵绵的,等送走了人回了屋子,海越已经起来了,他看我神色有些个不对劲儿,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惊讶道,“哥,你是发烧了?” 我晕晕乎乎的也有些不明白,一头跌倒在床上,眼睛看东西倒也是模糊了,能勉强看见海越一张白皙的小脸,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嘿嘿的笑着,说道,“宝儿,这回真的是好日子来了。” 30 我是彻彻底底的病了。以前从来没病过,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滋味。最初的几天我自己像是没了意识,躺在床上就连出气都觉得费尽我身上所有的力气。我迷迷糊糊听着娘和海越在说话,觉得他俩像是从另一个地方飘过来的,我觉得我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要灵魂出了窍。 我不知道自己晕晕乎乎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最后睁开眼睛,娘在我床边,拿着碗水用筷子往我的嘴唇上沾着水。我张了张嘴,干哑的叫了声,“娘。” 娘揉了揉眼睛,欣喜的埋怨道,“你这孩子,总算给娘醒过来了。” 我躺的头晕,让娘帮着我坐起身来。胳膊腿还是软的很,我擦了一把自己头上的虚汗,说,“娘,我好多了。” 娘还在不停的往我嘴唇上沾水,蹙着眉,“这嘴唇干的都裂开了。” 我这么大个人,被娘这么伺候的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来水自己喝,娘不依,还是自己拿着筷子往我嘴上沾着水,说道,“别喝那么多,到时候一会儿娘给你弄些个盐糖水来。” 说完往下碗筷,摸了摸我的额头,“倒是不烧了,你个臭小子,真是吓死娘了。” 我笑了笑,“从来没病过,这一病,像是要把以前攒的都给发出来了。” 说完又往屋里看了看,问道,“越越呢?” 娘说,“河湾呢。这两天那陆书记给咱家找的技术指导员来了,越越就过去跟着人家学技术去了。那孩子……” 娘叹了口气,却又舒心,“那孩子是长大了,跟你一样,有担当了。想想,这时间是过的真快,你说,娘啊老是想着你和越越小时候的事儿,想着想着,也就老觉得你俩是孩子,还是那么小,老是仰着头看着娘。娘咋就都想不到,咋你俩跟见风就长似地,一下都长了这么大了。” 娘说完把调好的盐糖水递了过来,非要拿着勺喂我。我红着脸不干,娘就笑,说,“怎么,还要娘讲个故事哄哄你喂你喝吗?” 我只得张嘴。娘在一旁又说,“你啊,从小就跟个山大王似地,难伺候,也就有了越越,你才看着老实了不少。” 我撇嘴,道,“那是,海越那小子动不动就告我的状,我想不老实也都不成了。” 娘笑笑,又喂了我一些水,又起身,说道,“娘给你炖鱼汤,这些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吃了也都吐出来了。” 我点头说好。拍娘的马屁,说娘炖的鱼汤简直无人能敌。娘被我拍的顺了心,笑呵呵的走了。 我在床上呆不住了,想见见海越,心里想他想的要命。自己想挣着下地去河湾边上看看他,可是双腿刚沾到了地上,脑袋就更晕晕乎乎的,又一头栽回到了床上。我折腾的动静挺大的,娘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看着我问道,“你这孩子!这是折腾什么?” 我摆摆手,说,“娘,躺久了晕的慌,想下地走走。” 娘拢了拢头发,扶着我躺了回去,说道,“想下地走等越越回来,让他扶着你,你就别自己乱动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知道我病的这几天娘是更依靠海越,想着不知道海越这几天受了多少苦。我靠在床上,眼睛紧紧的盯着房门,等着海越回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海越的声音,似乎是在挽留那技术人员在家里吃些晚饭再走,他们在院子里说了半天,最后是关门的声音。我知道那技术人员是离开了,耳朵变得敏锐的很,屏住呼吸听着海越往后屋走的脚步声。 我自己憋得快喘不上来气,心里又跳腾的快,最后憋得不成了,就自己嘲笑自己,又不是没见过,都见了这么多年了,还有啥可这么想的。 我还是怕自己露陷,猛的闭上眼睛,僵直的在床上躺着。耳朵竖着,听着海越进了屋子,放轻了脚步悄悄地往床边走,似乎是站在我床边看了几眼,就慢慢的靠过来。我刚想睁眼说道坏小子你又想做什么,就觉得嘴上湿湿的,明白他是含着口水往我嘴里渡。 我喝了水,更是心满意足,睁眼看他,调侃道,“趁着哥动不了,就这么欺负哥?” 海越被我突然睁眼给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我,“你醒了。” 我坐起了身子,“早醒了。” 他埋怨,“早醒了怎么不让娘叫我回来?” 我看着他清瘦了不少的脸,想去拉他的手,他被我一碰又缩了回去。我使不出来劲儿,只能干瞪眼,“干什么?把手拿来。” 他踌躇半天,才拉起我的手。我捏着他糙了不少的小手,在手掌里面使了全身的力道狠狠地捏了捏,问,“疼不疼?” 他摇了摇头。 我又说,“不是问你我捏的疼不疼。手里起泡了疼不疼?” 他说,“不疼。” 说完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抱着我,小声的委屈道,“哥,你怎么才醒,我想你了。” 我含着他的耳朵,含糊不清,“哥也想你了。” 海越凑过来吻着我的嘴唇,伸出自己的温热的舌头顺着我的嘴唇舔了又舔。我一把拉开他,道,“是不是你个小兔崽子天天趁着老子睡觉给老子舔的,老子的嘴唇才干的要死的?” 我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道,“还有股子鱼腥味,小东西,你没少使坏啊。” 他听不出来我暗讽他偷腥呢,自己跑去拿水漱口,漱了半天,还嘀咕,“我今儿也没吃鱼,不就是在河湾待得久一些了吗。” 我和河湾争风吃醋,调侃道,“你个小鱼腥子!” 海越扑上来咬我,“你敢嫌弃我!” 说完又咬了两口,咬舒服了,我拍了拍他,说道,“娘说你这两天竟在河湾?学校呢?” “请假了,没事儿,老师都知道。” “那河湾怎么样了?真找人把鱼苗给弄了回来了?” 海越拿着毛巾给自己擦脸,收拾利索了又换了盆水,把毛巾浸了浸拿出来又想给我擦,我想躲,他就看着我,我没辙,只好舔着脸送上去让他擦。他边擦边道,“那陆书记是人真大方,哥,他没欠过你什么吧?” 我拍他,“胡扯什么蛋呢,人家一个书记,能欠我啥?他是陆崎的舅舅。” 海越忙活的起劲儿,“他找人把你弄得那池子稍微又扩建了些,鱼苗是让人给买回来了,可买回来的还真不是正经的小鱼苗。” 我听的脑子有点儿懵,问道,“什么不是正经的小鱼苗?” 海越说,“他让人给咱们买的是成年鱼,不怎么用咱们自己养就能拿出去卖钱,我估摸着他给咱们这一批鱼,过差不多一个月,就可以拿着出去卖钱了。要是真的小鱼苗咱自己养的话,怎么也要一两年。” 我也不知道怎么陆崎的一个让他舅舅关照一下,能来的这么奏效,问道,“你没问问?” 海越说,“问了,人家说这样养维持平衡,都是应该是混养的。”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海越忙活里忙活外,扫地洒水开窗通风,然后又把我跟包粽子似地用被子包着。我艰难的抬头看他,问道,“你这是想做什么?把老子捂烂啊?” “你病还没好呢。” 他瞪我。 我心里道,得了吧,老子哪儿用得着这么捂着?又低头看了看一副挺坚毅模样搂着我的海越,觉得挺好玩儿的,就在一旁开始上下打量这小东西。 娘的鱼汤熬好了,端了过来,海越接了碗,让娘赶紧去吃饭。娘不放心想在边上看着,海越就指着我说,“娘,哥说刚被您喂的都不好意思了,您要是再这么喂,哥就吃不下了。” 娘在一旁笑,“言言,咋个子长的大了,就不要娘喂了?小时候就那么缠着娘要娘喂。” 海越好奇,问,“娘,哥小时候啥模样?” 娘说,“不喂他他就生气,自己坐在一旁嘟着脸,娘要喂吧,还得求着才肯开口……” 我听了头大,赶忙叫,“娘……” 娘笑了,嘱咐了半天让海越给我弄汤喝。 海越就坐在我身边,就要喂我。我撑不住了,赶紧躲,“你跟娘是怎么招了?今儿喂老子喂上瘾了?老子这儿还没生活不能自理呢!” 海越低头说,“哥,你就让我喂喂你吧。” 我听他的声那么软,觉得自己再暴躁也过意不去了,摸着他的脑袋,“哥自己吃吧……你们喂……哥不得劲儿。” 他端着碗不动弹,最后我从他手里把碗抢了过来,把勺子拿在手里,端着碗吹了吹就直接凑过去喝,喝了一口之后推了推海越,“没事儿,老子不就是发个烧么,哪至于。” “至于。” 我本来碗都放在嘴边儿上了,听他这么说又放下了碗,递给了他,“那你喂哥吧。” 他这才点了点头,伸手管我要勺子。 我耸了耸肩,手里攥紧了勺儿不给他,嘴里笑嘻嘻地催他,“来喂啊?” 他只得把碗凑在我嘴边儿,“哥,这么喝会洒的。” 我起身凑在他耳边使坏,“那就再换种法子喂。” 海越脸有些红,自己低头喝了一口鱼汤,含在嘴里,然后抬头瞪着圆溜的眼睛看我。我笑了,凑过去一手搂着他的脖颈,舌头就舔上了他的嘴唇。那鱼汤自然是撒了很多,顺着海越白净的脖颈滑了下去,我松开他的嘴唇去舔滑下去的鱼汤,他浑身颤了颤,我一手拍他,“手里的碗端好了,要是敢洒老子身上,就都让你给舔了。” 海越放下碗,说道,“现在汤太烫了,洒了你疼。” 我眯着眼睛看他。 他低头眨了眨眼,又小声问,“那哥,你能先脱了衣服我再洒吗?衣服弄了鱼汤还要洗。” 我气的凑过去咬了他嘴唇一口,骂道,“小兔崽子。” 海越继续说,“哥你要是不脱就让我好好喂你吧。” 我把勺子递了过去。觉得自己是吃瘪了。 我靠在床上伸展开胳膊腿,懒洋洋的看着海越一勺一勺往我嘴边送,送了也不知道多少勺子,我用腿碰了碰他,“宝儿,这么喂太慢了。” 海越被我看得发了毛,终于把碗递了回来,我心满意足的喝好了鱼汤,海越收了碗,又想让我躺回床上去。我伸手想搂着他,让他跟我躺躺,他一扭身躲开了,站在我面前,说,“我,我要去喂鱼。” 我往外看一眼大黑天,问道,“这么黑的天你喂鱼精去啊?” “没有,天黑了之后用灯吸引过来鱼来投食,这是一种方法……” 我一听觉得新鲜,也想去看看那新池子,于是起身保证自己虽不如铁打的那么强壮,但起码不会是个累赘。海越在原地想了想,终于开恩批准我跟他一起去河湾。 海越喂鱼的模样挺逗,打着手电蹲在地上照着河面,边照嘴里还边嘟哝,我站着听他咕隆的说话听的也不太明白,于是也跟着顿了下来,侧过头看他。他还是盯着水面,没一会儿就兴奋的拽着我的胳膊,“哥,你看,鱼都来了!” 我有意无意的往水里面瞥,到着实被吓了一跳,水底的鱼像是被磁铁吸过来一般,多的都要往岸上蹦。 海越看着鱼开心的很,开始拿着饲料往水下投,投完了就看着鱼在吃食。我伸手摸他的脑袋,“这几条鱼这么好看?” 他点头,然后伸手指着那群鱼,“哥,你看!这条鱼是霸王,老特别能吃,吃完了自己还跟别人抢,然后你看霸王身后那条,有一条挺小的鱼,可聪明了,每次都跟在霸王的身后,霸王要是吃漏了食,它就接过去吃……啊,对还有后面那条……” 我蹲着觉得腿麻,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这群子鱼都长的一个模样,这么黑的天就你那小二五眼还能分的清谁跟谁?” 海越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能分的清。哥,你要是仔细看,每条还是有区别的……” 我皱着眉,一把拉过了海越,让他坐在我两腿之间,“别看那鱼了。” 他笑盈盈的,“哥,你咋了?那我多看看你?” 我叹气,“越越,那些东西是畜生。” 海越不笑了,看着我。我又说,“它们不是宠,迟早是要给卖了的给杀了的,你要这么上心,以后会难过的。” 海越没吭声,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31 病彻底好了之后,我就让海越把他跟着技术员学的那些个养殖技术教给我。海越自己拿了个小本,该怎么喂该怎么弄氧气泵该怎么用清池剂,一条一条写的明了的很。我就天天捧着那小本,琢磨着研究。过了快一个月,我就开始捣腾着卖鱼,打算开始捞油水。 说是去卖鱼,我也就是弄了两个挺大的泡沫防水盒,里面盛上水,一个箱子大概能放上十来条左右的鱼。最后盖好箱子,就用绳子捆在车上准备去早市买。我还没骑上车走,海越就从屋子里面出来,“哥,我跟你一起去?” 我摆手,“你刚放假还是先休息两天。” 他的模样看着是挺困,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这小东西昨儿刚放假,晚上兴奋的在被窝里面不停的跟我讲话,我睡了他似乎又跑去看小说,平时过于严于律己了,现在是撒开了花的玩儿,不知道是几点才睡。 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弄得泡沫箱子,叹了口气,“哥你是要把鱼给憋死。” 说完自己进了屋找了工具往箱子的盖儿上凿了两个洞,说道,“缺氧可就成死鱼了,到时候就没人要了。” 我看他动手麻利,又抬头看了看院子,迅速低头亲了一口,“等哥给你挣钱回来。” 头两天的生意还算好,鱼买的很快,两三天就挣了快有五十。我手里拿着钱,觉得自己快要乐傻了,一张一张的把票子捋好了叠在一起,心里真的是美滋滋的。以前也不是不赚钱,不知道为啥这次拿着钱却才是真的觉得踏实了。 可惜热乎劲儿也就过了两天,后几天生意也就不那么好。我在原地蹲了快三个小时,鱼还剩下一半多,游的越来越慢,最后缺氧成了一堆死鱼。活鱼都卖不出去,更别说成了死鱼,我只得把整筐的鱼又搬回到了车上骑着回了家。 经过了一次死了十多条鱼,我也就不敢再拿着那么多的鱼去卖,只得把两箱鱼减少到了一箱,确实每次都能卖完,就是挣得稍微慢了些,等到我攒够了钱买了氧气泵,就又敢再带着两箱鱼去卖。 海越跟着我来了两次,来了就一直盯着水里面的鱼在看,那鱼都卖出去放在塑料袋子里了,他便就盯着塑料袋看。我叹了口气,问道,“这回卖的是哪条鱼?” 他等买鱼的拎着塑料袋走远了,低着头小声道,“霸王。” 我抬手揉他的眼睛,道,“你以后还是别跟着哥来了,在家伺候河湾和娘吧。” 海越抬头问我,“哥,娘说你给她请大夫了?” 我点了点头,大夫是前一段陆书记给介绍的,他说上次去我家看见娘的手了,说这病虽说是治不好,但是能好一点是一点。 “大夫抓的都是中药,到时候你在家给娘熬着。” 海越之后就不跟我来了,我知道他看见自己平日喂的那些鱼被人买走拿去杀了吃,自己还是心里受不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给娘熬药。 我一开始在莲乡卖,但是后来闲话开始多了我就跑到了水窝去卖。水窝有山没水,卖鱼的少,而且从城里弄来的不新鲜价又高,我的鱼自然成了抢手的货,卖的反而更快。 我赚了几百块钱之后,先是给二姨还了钱,还了整一百。二姨拿着整票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又拿着钱使劲往我怀里塞,“你这娃子!这是做什么?跟你说了别生分了!拿回去,听话啊。” 我没听,这不是生不生分,二姨不容易,她当时给了我自家一个月的饭钱,我知道她之后定是被二姨夫给骂了。 二姨见我死活不要,只得拿着钱,又大声的跟自家男人吼道,“你个瓢子!让你话多,你看看我那外甥!都能给他姨姨钱了!” 我二姨夫穿着拖鞋跑到院子里,手里还拿着跟吃到了一半的大葱,他叼着葱,道,“哟,出息啦现在,给这么大的票子?可别忘了你二姨夫啊。” 我点了点头,说,“二姨,到时候想吃鱼了就去我家,娘熬得鱼汤好喝。” 二姨点了点头,又拿了个小纸包塞给我,“说是能治风湿,给你娘熬着喝。” 我回去了之后,把纸药包递给海越,让他来研究研究,自己跑到河湾捉了八条鱼,八是个吉祥的数,又找了一个新的泡沫塑料盒子,把鱼放了进去,捆在自行车上就骑车到了城里。我不敢直接去陆书记那里,就先给他拨电话。他早就把电话号码给了我,可我除了为娘问大夫的事儿便从来没再打过。 陆书记听见我的声音可能是微微惊讶,过了几秒说,“别麻烦了,不用给我带东西。” 我在电话这头说了半天,他还是先前的表态,我就不好意思再坚持下去,他在电话里面问了两句我现在养鱼和生意的情况,随后便挂了电话。我心里琢磨着,我对陆书记并不了解,说不出来他到底算不算是个好官好人,但是他救了我们一家,那他就是我们家的好官好人,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他。我想过,要是没了陆书记,我还不上二姨的钱,交不上承包河湾的钱,还要苦了娘和海越。 陆书记不用我送的鱼,我只得再搬回家。回家的路上又顺路去了书店,给海越买了几本小说。我知道他平时太忙,自己只顾着看课本,好不容易放假了,顺道给他多补充些精神食粮。 到了家之后海越正弯着腰对着炉子,我在后面看那一段腰身看的心里痒痒,就扑过去搂上他的腰,“哥给你带书回来了,去看看吧。” 海越点了点头,关了火又拿着布子垫在砂锅上,把药液一点点倒进大口海碗里面,“我先给娘送药去。” 我从他手里拿过碗,下巴扬了扬,“该老子当回孝顺儿子了,你去一边儿歇着看会儿小说去。” 我端着药进了娘的屋子,吹了吹端给了娘,问道,“娘,好些了吗?疼的厉害?这药倒是真够苦的,我闻着头都要晕了。” 娘接过碗,自己又低头吹了吹,慢慢的道,“良药苦口,娘不怕苦。” 说完一仰头一碗都喝了下去,我递上了水,娘抿了两口,又说,“就是每次喝完这胃总是不舒服,觉得烧疼的慌。” 我点了点头,“娘我下次再问问那大夫。” “好好谢谢人家陆书记。” 娘说,“他是恩人,咱娘几个一辈子也不能忘了。” 我点头,说我会记得,我心底也知道陆书记是恩人。 我这样卖鱼卖了几个月,攒够了一些钱之后,又开始扩水池,买新的鱼苗。海越他们升高三,假期八月就要开学去补习,他放这一假期,没少帮我干活,似乎是又长了些个子,身子还是瘦,看着却也不像以前那样单薄的可怜了。 他要上学的前一晚上,看着跟气不顺似地,我捅捅他,问道,“想什么呢?” 他说,“不想上学。” 我笑道,“原来好学生也不爱学习。” 他有些撒娇,“哥,要是你陪我上我就乐意去了。” 我伸手搂着他的腰,说道,“你就给老子放屁吧。” 我又低头看了看他,小声问道,“怎么,这是离不开老子了?” 他抬头认真的看着我,突然抬手摸我的脸,摸了两下对我说,“哥,你真俊。”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被我看的眼睛又弯了弯,像月牙。我伸手抱起他,一手掀开他的衣服,顺着脖颈往下亲。亲到胸前的两点,我伸舌头在上面舔着,觉得那一小粒在我的唇舌之间开始慢慢的变硬,就用舌头在上面一抵一抵。海越浑身猛的一哆嗦,嘴里恩了一声。我抬头看他,低声问道,“这就有感觉了?” 他没说话,伸手搂着我的脖颈往自己那边摁,我顺势吻上他的嘴唇,舌头在他嘴里面进进出出,手开始顺着他的胸腰线往下摸,摸到他身下那一处已经硬的不行的YJ的时候,我抬头问他,“用嘴还是用手?” 他喘着气,在我身下难耐的扭了下身子,伸手往下拽我的内裤,等我的东西猛的跳出来之后,我坏笑着用自己的东西上下摩擦他的,海越微微张着嘴,一双手伸到下面,握住了我俩的YJ开始来回上下的动着。我没停下来,一边上下动着腰摩挲着他的YJ一边让他用手帮我们两个人动作着,手臂撑在他的两侧,低头半眯着眼睛看海越的脸。 他的脸涨得通红,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见我正盯着他看,又马上闭上了眼睛,因为一直用嘴来喘气的过,嘴唇微微有些干。我趁着他用舌头舔自己干燥的嘴唇的空档,轻轻的咬着他的舌头,往我自己的嘴里面带,吸吮了一会之后,觉得他的手停了下来,两手不停的推我的胸膛,我松开人,问,“咋了?” 他有些懊恼的看着我,“哥……” 我笑着问,“手没劲儿了?” 他小声道,“两个……我有些握不住了……” 我听了他的话,小腹一阵紧抽,觉得自己差么点儿出来,恶狠狠地喘了口气,刚想直接用嘴帮他解决了,紧接着下面又是一阵的快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海越又开始用手动着,他冲我弯着眼睛笑了笑,表情看着像只小狐狸。 我低头抵着他的额头道,“耍老子呢?” “恩……” 小东西乐的挺欢。 “你他妈的……” 我猛的拉起他的手摁在一边,一手掐着他的腰把人拉了过来,低声道,“小兔崽子,你是真不把你哥当男人看。” 他还是笑,说,“没。” 我没说话,一手扶着YJ的根部抵在了他下面的入口,微微的往前顶了顶。他终于不笑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我贴近了他的身子,哑声问,“还玩吗?” 他猛地摇了摇头,“哥……我我我不闹了不闹了……” 我捋着他的头发,“宝儿,并上腿。” 他挺乖,听话的紧紧地并上了腿,夹住了我的下面,我抽腰动了一下,他一声惊呼。我笑问,“你叫唤什么,又没进去。” “痒痒……” 我知道他是浑身痒痒肉多,被我这么一摩擦弄得大腿内侧开始犯痒了,我终于开心了,慢慢说道,“那再夹紧点儿。” 说完拉着他的胳膊放在我的脖颈上面,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碰了碰他的下面,帮他动着。海越在我怀里浑身不停的颤,弓着身子跟个小虾米似地,浑身滚烫。我动了没一会儿他就推我,“哥!” 我知道他要来了,于是加快了速度,当我射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滚热的快感顺着我的全身流动,甚至到了脚趾头尖,浑身酥麻。 我一头倒在床上,搂着海越。他嘟嘟囔囔的还想说话,可自己说了没两句就睡了过去。我帮他擦了擦流下来的汗珠,理了理头发。我始终不敢做到最后那一步,我知道他会疼,我也知道他会害怕,想到这些我就舍不得。我觉得自己快要不受自己的大脑控制了,刚才真怕自己一个挺身就进了去。 32 我以前穷怕了,现在能挣着钱之后还是挺稀罕钱,自己攒够了两三千的时候,我就跑到银行开了个账户,把存了将近四分之三的钱进去,剩下的全都给娘用来当家里的生活费。到了后来,我基本上就每周跑一次银行去存钱,自己存完之后拿着存折摩挲着上面的数字,自己有些着魔的看。我觉得我们是再也饿不着了,不仅饿不着,还能过上好日子。有一次我拿着存折的模样被海越看了去,他跟我打岔,说我一眼泛出了蓝光,另一眼泛出了绿光。 等到生意逐渐又做大了些之后,我跑去买了个蓝屏的手机。那时候莲乡还没有人用手机,我第一次拿着手机跟人通话的时候被几个大爷看了去,过了两天就有人说海家的大儿子赚钱赚疯了,开始自己捂着耳朵自言自语了。我用手机熟练了之后,就把电话号码给了陆书记,陆书记挺惊讶,他没想到我能赚钱赚得这么快。过了两天,我接了一个电话,竟是陆崎给我打过来的。 他上来就说,“小子,混的不错啊,都自己用上手机了。” 我诧异问道,“香港也能打电话过来?” 陆崎在那边懒洋洋的说道,“我上个月回来了,现在在天津,明儿就动身去北京了。” “怎么,你现在又跑到北京去上学了?” 陆崎笑了,“上什么学啊,哥哥我现在折腾生意呢,对了,老混蛋说你弄了个水池子?怎么样?” 我说,“你舅舅帮了挺多忙的。帮我谢谢他。” 陆崎在那边啧了一声,又说,“你小子把哥哥我的号给存好了,等忙完就回去找你的。” 九月末的时候,我出去跟一家饭店谈送华鳊的生意,人家觉得我每次送货慢,送货的量有时候也不够,不想和我做这笔生意。我当时挺着急,好话快说了一箩筐,后来人家勉强跟我签了两个月的生意。我从饭店出来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反正是签了,管他先签多久的,后来又琢磨,等钱再多点儿的时候,要不要去整一辆摩托车,学学怎么开。 等回了家,觉得家里看着像是挺热闹的模样,院门口还停着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那车我看的眼熟,猛的想起来,使劲儿拍了拍脑袋,就往家里快步走去,我还没进去,就听见豆芽吼了一声,“海哥!” 说完就从院子里面跑了出来。 我使劲儿搂了搂他,松开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豆豆!你这个头是缩水了还是压根就没再长过了?” 豆芽比我矮了个头,顶这个大脑袋,别的地方没怎么长肉,肚子倒是鼓出来了。我觉得好笑,伸手弹了弹他的肚子,问道,“你这才二十出头,怎么成了这个体型?” 豆芽抬头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大脑袋,“老喝啤酒喝的。” 说完又顿了顿,问道,“哥,听说你把河湾给承包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走,哥带你看看去。” 我带着豆芽去了河湾,上个月我在河湾搭了个小木棚,又养了条狼狗。狼狗一见豆芽就开始凶残的叫,我扔了点儿肉给它,训斥了两声,它就住了嘴,凑过去闻了闻豆芽,叼着肉自己躲到一旁吃去了。 我看着那狗的一副吃相,骂道,“海越捡了条笨狗,本来想着能给老子看着点儿这池子,结果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人叫看肉吃了。” 豆芽跟我进了木棚,说,“挺聪明的了,起码还是个明白的狗。” “扯淡!” 我拍了拍他的大脑袋,指了指河湾,问道,“看着跟以前不太像了吧?现在已经有四分之三是养殖区了。本来想都弄成养殖区的,结果他妈的前一段有几个大爷跟老子这闹,说什么老子的资本钱都是河湾的,鱼是河湾里的,凭啥我海言就一个人霸占着这宝地。” 豆芽皱了皱眉,“哥,也就是你赚这钱了才这么说,要是你跟着河湾赔惨了,谁还这么跟你说?” 我点头,“哥也懂这道理,但能有什么辙?都是小时候看着咱长大的大爷们,最后一家都给了点儿钱,也就得了,现在的小孩儿也都不愿意下河湾潜水了,觉得没意思。” 豆芽揉揉头,又揉揉自己的啤酒肚,道,“哎,哥,我还想潜水呢!” 我踢他一脚,“你潜下去做什么?河底都是鱼,你下去做个胖肚子大头鱼?” 豆芽被我说的瘪了,垂头丧气,“哥,什么就胖肚子大头鱼啊……不带这么数落的啊!” 我呵呵笑了笑,就拉着他坐下开始讲这几年的事儿,讲完了之后,豆芽在一旁没说话,我捅他,问道,“你小子怎么了?” 豆芽笑的有些腼腆,“哥,我觉得你变了模样了。” 我问,“变啥了?老了?” 豆芽说,“脾气变好了。” 我想反驳,但是自个儿也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被海越同化了。但豆芽给我的解释不是我想象中的好脾气,而是能伸屈了。 他自己摇头晃脑,说道,“哥,我在外面上高中刚上了几个月就上不下去了,自己本来也不是学习的料么,后来就跟着我爹去跑长途,赶上过一次特大交通事故,我也就不敢跑大车了,后来就开始开小车,进车队。” 我说,“好嘛,这不是也混的挺好?” 他咧嘴笑了笑,“好什么好,和上面领导嘴硬吵了两句,自己气不过就不干了。俺娘知道了还要揍我,你说咱都多大的人了……” 我问,“那豆豆,你现在跟哪儿干活呢?” 豆芽长出气,“我爹又想让我回车队,说给领导送点儿礼说点儿好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回车队,正好娘说想回莲乡看看,我就先跟着回来了。” 我抿着唇想了想,问道,“豆芽,你要不要跟着哥干?哥要用车送货,光是靠个自行车,太受局限了,能到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哥想挣大钱,想多挣些,想多跑些地方,没车哥哪儿也去不了,你要不要跟着哥干?” 豆芽长大了嘴,猛的点这自己硕大的脑袋,等他再抬起头,我看见豆芽眯着眼睛高兴的笑,我觉得小时候豆芽的笑跟现在的豆芽重合在了一起,突然觉得怀念的很。 豆芽的面包,是他爹淘汰了的,就是样子看着破点儿旧点儿,灌满了油之后,还能跑得挺顺畅,在我眼里已经算是辆很不错的车里,毕竟我现在手边儿只有一辆自行车。豆芽以前住的老宅没有人住,他现在就又回了里面住。他娘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听见豆芽和他娘在里面吵,他娘骂他说好不容易他爹给他们娘俩弄到了城里,找了车队的工作,怎么豆芽就是不上进,还又非回到莲乡了。豆芽的声音比他娘的要小,断断续续的,我最后就听见了豆芽说他相信海哥。 我坐在院子里面发呆,不知道要不要去豆芽他们家劝架。海越在一旁给我搬了个马扎让我坐会儿。我顺势伸胳膊轻轻搂了他一下,问道,“哥是不是不该让豆芽留下来?” 海越摁着我坐在了小马扎上,自己站着低头看着我。我被这种俯视弄的全身不自在,一拉人让他坐在我的腿上,我问,“小东西你想什么呢?” 他往里屋看了一眼,看没什么动静,手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凑过来抱了抱我,脸颊蹭了蹭我的。我笑道,“这是干什么呢?” 他说,“哥,我看你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我高兴。” 他顿了顿,又道,“有人帮你也挺好。” “什么叫有人?豆芽是有人?” 我顺手就拍向了海越的脑袋。这两天拍惯了豆芽的脑袋,手下就没了轻重,等拍完了之后才意识道自己把冲着豆芽的手劲儿用在了海越头上。海越哪里有那么瓷实的大脑袋? 我揉了揉被我刚才一巴掌拍的响亮的脑门,小声道,“疼不?” 海越低头嘶了一声,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刚想说话,我知道他要抨击我,赶紧凑过去亲上他的嘴唇,把话给堵了回去。亲完了之后,我说,“按年龄,你也得管豆芽叫声哥。” 小东西还在摸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哥。” 他说完我俩谁也没说话,我搂着他的,往他的额头上轻轻吹了口气,抵了上去。静了好一会儿,海越说,“黄飞他们家没声了。” 我竖着耳朵听了听,果然是没了争吵声,八成豆芽是把婶子给开导通了。 海越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又问,“哥,豆芽哥要是以后住在这里了,那他要把自己的媳妇接来?” 海越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豆芽还有个女豆芽。我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豆芽在外面叫,“哥!我跟我娘说通了!” 我跑过去给他开门,借着灯光看了看豆芽兴奋的脸,我问道,“婶子没事儿?” 豆芽点点头,“她就是觉得我不在身边了适应不了,能有什么事儿?哪个大小伙子长这么大了还在家戳着?” 豆芽说完了之后,看见了海越,打了声招呼,说道,“哟,你这小子个头现在都比我高了。” 豆芽感叹了一声,“真不习惯。” 海越在我身旁,低声说,“我也不习惯。” 豆芽愣了愣,我咬牙回头瞪了眼海越,转身又跟豆芽问道,“你们家那女豆芽呢?过来不?” 豆芽疑惑了,“女豆芽?” 然后自己扶着自己的大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恍然大悟,哈哈的大笑了两声,说道,“哥啊!你还惦记她呢?我跟你说,咱家这女豆芽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现在已经没有固定女豆芽了。” 我愣了,一巴掌拍向了他的大脑袋,“看不出来还是个风流的主儿啊!” 豆芽伸胳膊想攀上我的肩膀,我比他高了不少,这姿势有些别扭,我就微微弓着点儿身子,豆芽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哥,这世道也就你天天守着你点儿生意了,咱别赚钱赚得都不懂得享乐啊哥!” 我推搡他,骂道,“就他妈的你懂!” 豆芽笑了笑,说道,“哥,你要想要一个,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好的,省的你打那么久光棍。” 我给了豆芽一脚,让他滚回家陪婶子去。 海越有些别扭的站在院子中央,等我送走了豆芽回来,他咬了咬嘴唇,问我,“他怎么还是叫你哥?” 我问,“就因为他从小叫老子是哥,你就跟他顶嘴玩?” 海越不吱声。我过去皱了皱眉,“别刷小孩子性子。” 他看见我面色有些冷,自己点了点头,没说话就进了屋子。我被晾在院子里面,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他坐在床上看书,额头上是红红的一片。我走了过去,一把扯开了他手里的书,海越伸手皱着眉头道,“给我。” 我把书扔在了一边儿,双膝顶在了床边,把他锁在我怀里,说,“老子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小屁孩子占有欲那么强?” 海越动弹不了,就顺势伸手搂上了我的腰,脸颊蹭了蹭我的小腹。我被他弄的一身,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说,“哥是给你宠坏了。” “不是。” 他把脸埋在我的衣服里面,蚊子似地说,“我不是跟他顶嘴玩,我也不是怨恨他管你叫哥。我是……” 我把他架了起来,搂着他的脸,轻声问,“你是咋了?” 海越舔了舔嘴唇,说道,“哥,我爱你。” 我手又加了点儿力道,“知道。” 他说,“我一看见黄飞,就老能想起来你以前讨厌我。” 我倒是笑了,“这都他妈的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是还怨老子对你不够好?” 他凑过来看了看我说,“你对我够好,太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屁股,道,“你个小王八犊子知道就好。” 说完就松开了手,打算弄点儿热水给我俩都烫个脚。 我刚想走,海越又拉上了我,我低头问,“又咋了?” 他仰头看着我,说,“哥,你要我吧。” 我愣了一下,反问,“你说啥?你有胆子再给老子说一遍?” 他舔了舔嘴唇没敢开口,我轻轻扇了他一下,说道,“别再给老子想这些。哥爱你,你自己在怀疑什么?” 我说完又揉了揉他红成一片的额头,说道,“得,老子去给你弄毛巾敷敷,一看就是小时候没怎么挨过打,拍这么一下就都红成这副模样,笨死你得了。” 33 快要到了冬季,我就开始发愁了。虽说莲乡的冬天没有多冷,气温到不了零度以下,水温也在五度之上,但是鱼都沉在湖底跟冬眠似地不动窝,海越说现在也要往里面投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最后等真入了冬,我和豆芽没了活干,除了隔天投食,便是对着河湾发呆发傻。就这么无所事事的过了几天之后,我和豆芽商量,觉得再这么过下去就不成了,我俩要去早点儿活来干,现在资本也算是有了,总不能坐吃空山。豆芽听了我的话之后晃着大脑子仔细的想了想,说,“哥,咱们去捣腾海参苗吧。” 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海参,豆芽给我讲了讲,我知道这玩意儿算的上是刚起步的一号东西,有钱人爱吃这玩意儿。豆芽以前跟他爹跑过山东线,也接过运输海参的活儿,多多少少的知道些养殖场和需求市场。豆芽说这玩意儿挣钱,从养殖场买上回来,再倒手买到市场上去,能翻着倍的赚不少钱。豆芽哼哼两声,说道,“哥,我也就是没钱,我要是当时有钱,肯定也跟着做着活儿!” 我低头想了想,说,“山东……离得太远了。” 豆芽也点了点头,说,“哥,是远,但是好点儿的货全在哪边,我认识的场子也都在山东。不过咱们这边临海好像也新办了场子,但规模肯定没法子跟那边比。” 我望着河湾发呆,直到豆芽推了推我,说道,“哥,河边儿冷,咱要不回去说?”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商量了,就这么定了。收拾东西吧,你给你认识的场子先联系一下,有了信咱们就走。” 豆芽瞪大了眼睛,说,“哥,咱去山东?” 我点了点头,“对。哪里好咱们就去哪里。” 豆芽的办事儿速度挺快,就连买家卖家都找了好几家。豆芽拿着一摞路线图跟我说,“哥,我看了,好多我知道的比较好的养殖场都不在一个市,咱可要在外面多跑一阵子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也比较没底,毕竟从前至今连我们省都没有出过,更别说跑到千公里之外的外省。我拍了拍豆芽的脑袋,说,“我没出去过,豆芽,俺可就什么都听你的了。” 豆芽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别别!这可是担当不起啊!” 我笑着骂他,“你个大脑袋你放什么屁!”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要出去的事儿跟海越和娘说了。娘停下了筷子,海越使劲儿往自己嘴里扒拉饭。娘问我,“言言啊,你这一去,是要多久啊?” 我想了想,说,“怎么也要一个多月吧。” 海越不扒拉饭了,抬头看我,腮帮子还是鼓鼓的。我冲他扬了扬下巴,说,“咽干净嘴里的东西再说话。” 他迅速嚼了两口,囫囵吞枣般的咽进了肚里,艰难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去这么久?为什么要去那么远?” 我说,“哥是去给家里赚钱去了。你要记得给娘熬药,记得给咱家那一池子鱼和那条笨狗喂饭。” 我突然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忘了海越就要高考,我想了想,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海越点了点头,说,“哥,我知道了。” 娘说,“言言,就你和豆豆去?你俩成不成?要跑那么远的路?” 我笑了,说,“娘,你别看豆芽这副模样,他这几年跟这章叔少说要跑过几万公里的路,没问题。” 下午我让人给家里通上了电话,这其实花了不少的钱。我本来想不通的,但后来又想,自己定然不可能只去一个月,我得想死娘,想死海越,若是再听不见他们俩个人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一路我会不会给憋疯了。 我教娘和海越怎么用电话机,把我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一张纸上,给了海越,他抬手把我撵去了外面,说要给我打个电话试试。我站在门口抽烟,看着他们娘俩在里面捣鼓折腾,心里看着觉得喜盈盈的。 过了一小会儿,电话才通到我手机上,娘在电话里面问,“言言,听得见娘说话吗?” 我说,“恩,听得见。” 娘又说,“那赶快挂了吧,这费钱!” 我摁了电话,进了屋子,说,“我出去之后有空就给家里面打电话。” 娘点了点头,脸上是一副新奇高兴的模样。我越过娘,看见海越拿着那张我给他写的电话号码的纸条出神,心里一阵紧抽,想过去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还没分开这么久过,他应该也知道,我这一去时间要很久。 我本来想在家陪着海越,却不知道都该说些什么,娘非要晚上做一顿丰盛的,给我和豆芽送行,我就进了城里去买菜买肉。其实买的都是现成的,我怕娘再累着。买了菜之后又去取了不少钱,打算留着给娘和海越当生活费。 晚上吃了饭,豆芽又大概跟我说了说行程,然后想要去加油。我想了想,说,“我陪你去吧。” 豆芽哎了一声,小声凑过来问道,“你不在家陪陪婶子和海越啊?” 我说,“不用,我跟你去加油吧。” 海越在收拾碗筷,听我说了之后也对豆芽说,“恩,让我哥跟你去吧,天黑,路也看不清楚。” 我抬手摸了摸海越的脑袋,跟豆芽说,“走吧。” 豆芽知道我没出过长途,在路上不停的嘱咐我,“哥,你今儿晚上可要踏实的睡好了,跑长途那可是体力活啊,咱要跑上一千多公里呢。” 我说,“那也应该是你多休息,老子又不开车,就往你边上一坐,有什么可能累着的?” 豆芽在一旁熟练的掌控方向盘,嘿嘿的乐。 我俩到了加油站,我下了车说想去抽根烟。 豆芽抬手指了指远处,说,“哥,你要想抽烟去那边抽,离加油站远点儿。” 我点了点头,自己往前面走。我点上烟,还没吸上一口,手机就开始震,我掏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了。 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赶紧接了,问道,“越越吗?怎么了?” 那边没有声音,信号不算很好。我又拿着手机走了两步,喂喂了两声,焦急的问道,“听得见不?家里出事了?” “听得见……家里没事儿……” 我听了放心下来,低头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夹着烟,吸了口,低声问道,“宝儿,咋了,怎么想起给哥打电话了?” 海越在那边轻声说,“想试试能不能听见你的声。” 我笑了说,“傻帽,听不见声还叫什么电话?” 海越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儿颤,他说,“哥……你还没走呢,我就想你了……哥我想你……” 我摁了电话,一脚踩灭了烟,跑回了加油站,看了一眼豆芽,问,“豆豆,油加好了吗?” 豆芽看我一副狼狈的模样点了点头,“哥,咋了?” 我跳上了车,“别废话了,送老子回家。” 豆芽又一惊,“家里出事儿了?” 马上发动了车子。 我摇头,“没有,急着回家大号。” 豆芽愣了愣,哭笑不得,“好吗,你可吓我一跳!大号哪里不能大?” 我懒得跟他废话,我要回家见海越,我要去陪着他。 到了家门口,我从车上下来,猛地一甩门,又嘱咐了句让豆芽早点睡,就往后门跑,海越靠在后门,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跺了跺脚,说道,“这么冷你戳在外面做什么?卖晾肉呢?” 海越看见我突然回来了,自己一惊,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加完油了,就飞着回来了。” 说完我低眼看了眼海越,猛然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回了屋子。刚关上门就搂着他不断的吻他。我边吻边问,“怎么,想老子了?” 说完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冻得冰凉,又笑道,“快冻成冰坨子了。” 他伸手抱紧了我,小声说,“哥,行李我都帮你收好了。” 我拍他脑袋问,“把你自己打包放进去了没?” 他笑了笑,弯着眼睛手挂在我脖颈上。我搂着他的腰,双臂一使劲儿把人抱了起来,猛的举高了一下。把人放下来之后,问道,“这回像是飞了吗?” 他点头,说道,“飞了。” 我骂道,“都快成年了,还跟个半大的屁孩子似的。” 海越笑了笑,咕哝道,“哥,你劲儿还真大。” 我说,“放屁!你好好在家陪着娘。哥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我不想多说道别的话,就赶紧转了话题,说,“哥要去海边,你想要些什么?哥给你带回来。” 海越想了想,说,“我也没见过海,不知道有些什么。” 我笑道,说,“咱们哥俩白白就姓了海,长这么大就连真正的海都没见过。” 我顿了顿说,“等你考完试,哥带你去海边上玩。就咱俩。” 34 第二天我五点半就醒了,我和豆芽定的走的时间很早,他说要是进高速的话还是早些走比较好。 我睁开了眼睛,海越已经醒了。在我身边老老实实的躺着,侧着头看着我。我揉了揉眼睛,伸手把他搂进怀里,说,“学鱼呢?这么睁着眼睛,不累?” 我说完之后起来收拾了两下,就听见娘在外面喊我让我去叫豆芽,俩人吃些东西再走。我看了眼海越,他躲在被子里面不动弹,我笑了笑,低头迅速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又伸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低声坏笑道,“不许擦,这两天也别洗嘴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哥走了。” 我和豆芽在屋里吃了饭,一直到上车走了,海越一直没出来,我心里想,他没出来也好。我让娘赶紧回屋,外面冷得很。 我和豆芽上了路,我看着我熟悉的景色逐渐变成了陌生的景色,心里笑道,我倒是终于明白当年爹的感受了。那时候我责备爹,问他为什么不想走,却还要走。现在我明白了,生活哪里是能顺着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我也不想走,但我也还是走了。 我和豆芽有些出师不利,上了高速之后没想到几辆大货车连着撞在了一起,出了车祸,开始交通管制了。我和豆芽虽然在高速上,但开的特别的慢。 我在车上有些坐不住了,点了根烟就开了窗户透气。豆芽也觉得无聊就给我讲故事说,他以前开长途的时候,碰见过更大的事故,在京津那边,几十辆车都撞在了一起,他说那天晚上他都是在高速上过的,还是饿着肚子在车里睡了一晚上。后来路实在是通不了,他们几个司机就凑在一起打牌,打牌打得无聊了就开始讲些个鬼话和荤段子。 我俩第一天上路,才走了一半的路。我和豆芽琢磨着,不走夜路,直接在国道边上的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我带着豆芽开了房,那小子开了一天车开的快要累死了,自己胡乱冲了把脸,头挨着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我在屋子里面睡不着,手机打开了,却没有信号。我干拿着手机觉得这玩意儿真是没用,最后睁着眼睛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觉。 后一天一路很顺利,我坐久了车有些晕晕乎乎的,又靠着迷瞪的睡了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豆芽推我,说我们已经快下京福高速了,没多久也就要到了。 下了高速我俩跑去加油,我看了看手机还是没信号,心里也就不想这档子事儿了,明天我和豆芽还有生意要谈。 我第一次看见大海的时候,自己没有心情欣赏,因为对接下来的生意的事儿弄的很紧张。唯一的印象就是,这片海是有多么的大啊,这要是多少个河湾那么大? 豆芽跟我说我挺多海参的东西,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也挺看好这生意,这海参是刚起步的东西,没人爱弄,而且也不好弄。但是一旦弄好了,应该能赚上不少。 我和豆芽算是这行道的愣头青,苗根本看不出来好坏,只知道怎么压价买抬价卖,能稍微挣上些小钱。跟一家基地多买卖了几次,人家看出来我俩啥也不懂,就开始给我们比较差的货,等我们开了百公里到了市场,苗全死光了,一分没挣到,赔了不少的钱。 那晚上我和豆芽挺郁闷,跟上家断了买卖,跑去开始喝闷酒。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却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开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豆芽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听我笑成那副模样,软绵绵的抬头,问我,“哥你……你他妈的笑什么呢?” 我还是笑,边笑边往嘴里面灌酒。我冲豆芽也大声地笑,我说,“豆豆!豆豆!豆豆!” 豆芽嘟囔了一声,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怂!怂他妈死你了!” 我又喝了两口酒,掏出了手机,头晕眼花的开始拨电话,等那边通了,我又开始笑。 那边挺疑惑的问了一声,“哥?” 我在这边头脑嗡嗡的只知道笑,笑够了我冲着电话吼道,“宝儿!哥爱你!哈哈哈!” 说完我也趴到了桌子上不动弹了。 第二天我起来,缓过神来知道自己躺在我俩租的小屋,想了想,明白了肯定是豆芽后来把我给扛了回来。一扭头,豆芽还在睡,呼噜声打得山大。我洗了把脸,看着镜子觉得鼻子有些酸。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认识这里,我不知道这里的人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不知道现在自己做的是什么鬼生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骗,更不知道自己跑到千公里之外离家那么远到底是出来想要做什么。我死命的喘了两口气,揉了把脸,最后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睡得死死的豆芽,打算去买早餐。 买回来早点,回屋一看,豆芽正皱着眉用枕头捂着耳朵,我的手机在一旁乱响。我赶紧过去拿手机捂着,出了屋子让豆芽再清静会儿。 我摁了接听,问道,“娘?越越?” “哥,是我。” 我笑了,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我问,“你怎么想起来给老子打电话了?不上学去了?” 海越在那边闷声道,“今儿都是周末了。” 我低声笑道,“哥都快忘了。你跟娘过的好吗?” 海越说,“好。哥,那边冷不冷?” 我说,“外面冷,屋里面就暖和了,暖气挺足的。” 海越又问,“我给你带的衣服够厚吗?” 我恩了一声,说,“你不在我的包里啊,我翻着包找了半天呢,你哪里去了?” 海越在那头笑了笑说,“哥,你再翻翻夹层,我在里面呢。” 我笑道,“放屁!” 接着又问,“娘不在你边儿上吧?” “不在。” 我又压低了声音说,“那就让老子香个。” 海越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这要怎么弄?” 我催促,“快点儿,香一个。” 我笑着举着电话,听那边的声音,最后海越小声的对着电话啵了一声,我一听,在这边快要乐翻了,说,“好宝儿,等哥回家让你香的。” 挂了电话,我自个儿又笑了笑。 回了屋子一把把豆芽给拽起来,骂道,“咱俩真他妈的怂,不就是被骗了一次吗?怕屁!老子长这么大还没他妈的怕过,去,给老子收拾个人样出来!” 豆芽迷瞪的进了厕所,我就在外面坐着开始吃早饭,吃完了之后心里动了动,那行李包出来开始翻夹层。从外面摸着里面似乎有一张纸片。等我掏出来之后,竟然是海越刚初中毕业那会儿我们去照相馆拍的照片。 我俩和娘的那张全家福被放在了家里显眼的地方,而单独拍的这张当时记得给了海越,因为我觉得给我照的太丑。我看着照片上笑的开心的海越,低头亲了亲,说道,“小东西,你还真的在这儿。” 当时在山东,能有些规模的专门养殖的场子只有三家。我和豆芽不急着做生意了,打算好好地学学这门子行道,就开始去应聘去场子里面干活。白天上班,晚上又整了一堆书来看。我和豆豆从小到大竟是耍混蛋不学习,现在却真的开始玩了命的学,玩命的研究。 到了半夜我点了根烟抽着解闷,边往外吐边跟豆芽说,“真他妈的,早晚要给学回来。以前不学咱俩就得现在累死的学。” 豆芽瞪着眼睛,这两天看着还是瘦了些,啤酒肚都小了不少,他甩了甩头,说,“现在学是为了挣钱,一想能挣钱,那我学死了也是学啊!” 我笑他放屁,又低头开始研究那长的跟虫子似地东西。 我俩在养殖场呆了一个半月之后,又想下海去做些生意,现在有了些知识,虽说不是门精了,但却比我俩当初那一副愣头小子被人骗的模样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倒卖了十来次货,挣了一笔的钱之后,我开始考虑了些别的,晚上左思右想睡不着觉,最后想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跟豆芽商量,想找工厂制作加工干海参的事儿。 豆芽一听愣了,说,“现在能弄干海参的地方太少了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市场啊。” 我知道豆芽提出了疑虑是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掂量的事儿。我问豆芽说,“最坏的打算就是咱俩把挣得这些都赔光了,从头再来。受得了吗?” 豆芽点了点头,又低垂着大脑袋,想了半天,问我,“哥,你为什么想起来加工干海参的事儿了?” 我说,“哥想了想,咱们做生意有两个局限,一个是活苗,另一个是地区限制。” 豆芽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说,“哥,明儿我就跟你跑工厂去!” 我俩跑了要有一个多礼拜,最后谈成了场子也谈成了一家海产品的店来寄卖我们的东西。店老板姓许,听我和豆芽说话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就跟我们聊了两句,没想到我们竟然是老乡。许老板挺高兴的,就跟我和豆芽说,干海参不怕没市场,让我和豆芽放开手去弄。我和豆芽盯着工厂来弄干海参,看着一条一条被装进了小纸盒最后装箱运上我俩的面包车拿去寄卖。 我们头几天不敢弄太多,后来许老板打电话给我,说内陆开始有几家店想订购干海参,觉得成本比买活苗要低的多,让我们多去进些,我和豆芽才长出一口气,大笑相互砸对方的肩膀,又跑去喝酒庆祝,在我残余的印象里,我俩喝高了之后,似乎是手拉手唱着歌回的小旅店。 35 我数了数,我离开家,已经快有三个半月。在我和豆芽把干海参的活儿谈成了之后,我俩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累,能睡上几个好觉,甚至有的时候还能有一天的休息。 我们中间也从小旅馆搬了出来,因为知道自己要在这边打长工,住旅馆花销就大了些,于是就租了间小平房,离我们在海边的厂子不算是远。夜深的时候,都能听见海水一波又一波冲上岸边的声音。 我俩没事儿的时候就爱瞎琢磨,后来谈着谈着觉得应该稍微用点儿钱换个包装,装干参的包装逐渐从纸盒的改为了卫生的真空袋,换了包装之后,订货的数量又往上升了不少,我俩就天天的跑养殖场工场市场,跑的快成了陀螺。 刚到这边过一月的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跟娘说我可能还是要再晚些回家,这边的生意好不容易才起了步,我不可能就这样给扔下了。 到了二月快过年的时候,产品的需求量猛然增长,我和豆芽在工场算了算利润,一咬牙决定过年也不回去了。 我后来往家打电话,专挑海越上学的日子,没想到忘了他们已经是放了寒假,我一个电话过去,恰巧是海越接的。 他在电话那头挺高兴,问,“哥,快过年了!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我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最后只得说,“你把电话给娘。” 我跟娘说了一通,说这边不容易,说我过年不回家了。 我娘突然在电话那边笑了。我问,“娘,怎么了?” 娘叹了口气,说,“你的声音跟你爹以前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来的时候可像了。” 我轻声道,“娘……” 我娘在那边安慰,“男人吗,总是生计要紧,娘能明白,你为家里挣钱苦着这样,娘还能说什么?在那边记得和豆豆好好吃上顿年夜饭,你们小哥俩累了一年了也不容易。” 我点头闭着眼睛说好。 娘问我,“还和越越说话吗?” 我赶紧说,“不了不了,不说了,我该去忙了。” 我怕听见他的声音自己心里不舒坦。我在外面的这几个月给海越打电话,从来不敢说想他,他也没有说过,总是挑些欢快的事儿给我讲。 我和豆芽一直在工场带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最后忙完工,跟工场的说初一就别干活,大家放一天的假期。 我和豆芽忙了一晚上,答应娘说的好好吃一顿年夜饭也没吃,我俩开车赶回租的房子,想沿路买点,却发现街路空荡荡的,大家都回家过年了。 后来豆芽一咧嘴,说,“哥,看俩咱俩只能再下挂面吃了。” 车后面还有些个干参,我和豆芽回去开了火,泡发了干海参,炖了一锅汤。这参我自己其实不爱吃,因为看着太像虫子,豆芽是舍不得吃,因为每一根在他看来都是钱。我俩过年三十,终于是吃了这么一回。 豆芽煮的面很香很鲜,又不知道他哪里整了一颗冻成一坨冰的大白菜,那大刀剁碎了扔进了锅里。 我俩吃了一大锅热乎的面,又喝了二两酒,觉得这年也过的开心。 大年初一的时候,我起的挺早,给家里打去电话给娘拜年。娘听这高兴的很,一个劲儿的在说好好好。我拿着电话,想了想,让娘把电话给海越。 娘说好,让我等着。我在这边拿着电话能听见娘在那边叫着越越,又听见海越的一步一步朝电话走来的声音,突然觉得嘴里面干燥的很。 直到那边问,“喂?哥!” 我这边突然松了劲儿,骂道,“小兔崽子,给哥拜年啊。” 海越在那边笑了笑,说,“哥,过年好。” 我恩了一声,说,“小子声音很甜啊,回去哥给你包红包吧!” 海越问,“你在那边过年过的怎么样?” 我点头说,“这边喜欢放花,到了晚上特漂亮,可是白天放鞭炮就吵得要死要活了。” 他又说,“咱家也放鞭了,昨儿晚上放的,本来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吵到你……” 我说,“你照顾好娘,自己也要好好的。快考试了,钱要是不够花就告诉哥,你自己多出去吃点儿好的……” 他在那边嫌弃我,说我嘴碎。我笑骂着他挂了电话。 之后我又给陆书记打电话拜了年,挂了之后又给陆崎打了过去。 陆崎听我在弄海参的生意,惊讶道,“你竟然在弄干海参!” 我笑问,“他娘的凭什么我就不能弄?” 陆崎笑了,说正好他在天津和北京开的饭店没有干参的进货源,让我给他弄些好的货进过去,价钱比之前海产店的老板给的价格还要高了三分之二。 我在电话这头说,“我给你货成,但是价格就按着原价给,我一分钱也不赚你的。” 陆崎在那边骂我,说,“你他妈的成了土豪了?什么叫一分钱也不赚我的?” 我说,“要不是你舅舅,我根本就到不了今天的这一步。我要再图你的钱,我成什么了?” 陆崎在那边想了想说,“那你入股吧。” 我在这边听着糊涂,“什么入股?” 陆崎又说,“我开的饭店。” 陆崎跟我讲了讲他这几年,他去了香港之后也没有上学,他家本来也算是个有钱的人家,他就开始投资内陆的房地产,结果三年前内地的房地产迅猛的下跌,好多人都贱卖了地皮,陆崎没有,一直咬着牙挺了两年,去年房产回弹,窜的又高又快,让这姓陆的小子恶狠狠地赚了一笔。 去年陆书记从新疆挂职回来,成了我们这边的书记,而陆崎也就从香港回来,去了北京。他主要的房产全在京津,回去之后没闲着用了一块空的地皮整了一个高档的酒楼。现在据说是成了一个规模不算小的餐饮公司,陆崎就想让我入股。 我对这些个事儿一窍不通,但一听是公司还入股,我说,“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入你们的股?” 陆崎说,“你都给这边提供海鲜了,我还要你的钱?” 我哭笑不得,“就是些个水产品。再值钱也……” 陆崎在那边骂,“少他娘的给我废话,你以为我就让你帮我整海参?你知道你在原产,买出来的货要比我们自己去市场联系买的货新鲜便宜多少吗?你还觉得你占我便宜了?你真他妈的毛病!” 我只好点头,答应给他进货。 陆崎在我要进货之前说要来看看。我心想他要从北京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果上午给我打的电话,下午就到了。我才知道他是坐飞机过来的。 他倒是还是前几年那副模样,但看着却是没以前那么吊儿郎当。陆崎挺忙,匆匆赶过来了,趁着市场还没有下班跟着我们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说让我先往那边进货,送货的时候别嫌贵,一路走航空。我自己都没坐过飞机,现在开始羡慕起来那些个水产品了。陆崎那小子最后留给我张卡,说里面是近一个月的进货费用。我拿着卡,才觉得真实感,有些惴惴不安,问,“你他妈的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陆崎阴险的笑了笑说道,“你那宝贝弟弟还在莲乡,你跑?你跑个屁!再说老子让你入那些个股份,不比这点儿钱多?” 我无奈的摇摇头,打算开始给陆少爷跑腿。 我和豆芽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他继续去和许老板折腾干海参的生意,我留在海鲜市场,打算隔三天给陆崎的酒楼进一次货。我以前要不是卖家里河湾那点儿鱼要不就是来了这边捣腾海参,真正给陆崎进水产品的时候我只得雇了个这方面懂行的,让他跟着我跑进货。 豆芽那边的干海参的生意跑的也不错,跑了又快一个月的时候,豆芽的面包车报了废,终于是开不动了,我本来是想着给豆芽弄辆再好开些的车,可豆芽认准了那面包,自己又整了辆新的,摇着大脑袋说,“还是这车好开,开花了也不心疼,弄辆好车连苗都不敢放里面了。” 后来我跟豆芽学了开车,开的挺顺的,但是一直没有考驾照,也就没怎么上路开过。 我现在闲暇时间多了,就开始想海越,想他想的受不了的时候,就开始琢磨我这门子生意。晚上想的睡不着觉,就开始跟豆芽聊天。 我问豆芽,“咱以后怎么办?” 豆芽有些不明白,问,“哥,啥怎么办?” 我问,“咱俩就一直在这边住下去弄海产了?” 豆芽摸了摸自己的大头,有些不明白我的话,问道,“哥你要是嫌在这房子住的不好,那……那咱去买房?” 我气的笑拍了一下他的大头,“买个屁的房!我说……咱就在这里做生意不回莲乡了?” 豆芽问,“回莲乡做什么?” 我刚想说你不想婶子?后来又一想,豆芽的娘也不在莲乡。 豆芽又说道,“哥,我觉得河湾那生意咱俩都没必要做了,那时候累死累活一个月,还没有现在几天赚的钱要多,我们在这里干下去不好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回去的话噎在嘴边,我拉着豆芽留下来跟我干,我还怎么说咱俩放下大钱回去弄小钱? 36 我睡不着,豆芽一天是累到了,呼噜声不小,吵得我更没了心情睡觉,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海边。 海边黑的很,连海水也是漆黑的一片,能透过月光看到模糊的一个轮廓,也只是轮廓而已。我在沙滩边上一屁股坐下,远处码头那边还能零星传来点儿光,能听见些许微弱的号角的声,似乎是有人还要在这个时候出海。 渔民的生活都挺不容易的,出一次海若是晴空万里还好,但不知道这海就什么时候变了天。我和豆芽刚来的时候在工场工作学习的时候,豆芽第一次跟着出了一次海,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好,昏睡了一天。后来跟我说,若不是从小就在海上漂,还真的坐不了,他一进海就赶上了一次风浪,觉得那一艘小船随时能被卷入到茫茫大海之中,他先是惊恐后是晕眩,觉得自己还和那艘船一荡一荡的消失在海水里面。 豆芽当时跟我说,的亏他自己老跑长途天天坐车,就算晕船,也没吐得昏天暗地。我头疼的笑了笑,说要轮到我出海,那八成也就要吐死在船上,死于海上了。 后来真的到了我排班去出海,豆芽愣是跟工头说,用他给我替了下来。我心里过意不去,豆芽愣是不让我出来,嘴里说道,“哥,别闹了,就看你当初跟我坐长途车那模样,去了海上那可是真的不成,到时候再闹了病,肯定就要被工头给炒了,咱现在就别冒这险了,我去吧。” 那几天我提心吊胆,好在一直是晴空万里。后来等豆芽回来之后,我想,我是真的不能辜负了豆芽。他那么信任我。 我看了看海,心里默念道,越越,哥是真的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我挺怕有这种闲暇的时候,以前忙的要死,挨着枕头就能一觉睡过去,让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干活苦累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在给海越给娘挣钱,我也就不觉得累。但是现在,给我的空闲太多了,用给海越挣钱的借口已经不能满足我,我想他,真的快想的心肝肺都要掏出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抒发这种痛苦。 第二天,我起了床,看见豆芽已经给我买了馒头和咸菜,自己没了踪影,我知道他是又去跑厂子了,心里默念苦了他了。我吃完了饭,打算再去海产市场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刚出来的新鲜货,准备给陆崎那边送货。 临走之前,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娘接的,我跟娘说了两句,问了两句家里的钱够不够,身子骨还吃得消不,就问道,“娘,越越呢?我跟他说说话。” 娘说,“越越不在。不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忙些什么,回家也晚,娘问他,他也不跟娘说。” 我自己想了一下问,“今儿不是周六?他也不在?学校补课吗?” 娘说,“娘不知道啊。海越这孩子,你走了之后话就更少,娘想他是要考试了压力大,跟他说了几次别累坏了,他也就是点点头。” 我跟娘说,“等越越回家让他给我来个电话。” 娘说好。 之后我去海产市场转了一圈,没太找到什么新鲜的货。刚想出市场,豆芽就给我来了电话,问,“海哥,你现在在海产市场吗?” 我说在。他说哥,你等着我找你去,许老板这边出了点儿状况。 我一听出了状况,心里有些急,催促豆芽快点儿过来。豆芽说他也在市场,马上就来。 等人来了,我看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递上了水,让他缓两口气再说。 豆芽喝了两口水,说道,“哥,前一段有上面的人来市场打假你知道不?” 我点了点头。 豆芽接着说,“许老板的店一直是什么事儿也没有,结果可能不知道许老板这是得罪谁了,先是前两天有人趁着晚上来市场堵许老板。许老板自己也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结果今天又有人过来查店,说是许老板的店里面有加工违规的产品,就把店给封上了,我去送货的时候,还没跟许老板点完数,就来了一群人,说要查封,压着许老板就出去了。咱的货也给扣了,说明天一样一样查,要是查出个不合格的,许老板也就玩完!哥,咋整!” 我听了头嗡嗡的疼,我知道不用担心我们的干海参,毕竟都是我和豆芽盯着来弄得,出不了什么差错,就怕许老板出事儿。先不说许老板的店要是关门了我和豆芽要损失多少,我俩现在和许老板关系不错,时常还聚在一起喝个酒。我和豆芽的干参能送到内陆的市场,不知道是许老板帮我们整了多少的关系才能联系的到合适的买家。后来我和豆芽想给许老板送点儿钱当做谢礼,愣是被他又给送了回来。这样的个生意人少有,怎么可能造假? 我皱着眉头,说,“豆豆,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先见见许老板?” 豆芽点了点头,开始掏手机打电话。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跟我说,“哥,人已经进了局子了,现在不让见,咱见不到,但是能让咱们通个电话。” 我点头,心里道,能稍微有个信也成了。 我和豆芽等着许老板从局子里面给来一个电话。我和豆芽快等到了下午,才来了电话。许老板的声音听得疲惫的不得了,他轻声问,“海言?” 我问,“许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老板有些嘲讽的笑了笑,“生意做大了,总会有人看你不顺眼。” 我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许老板说,“我现在的货里面不可能有违规的东西,但就是怕有人往我的店里面那么偷偷的运两箱东西,那样的话,就完了。海言,你帮我个忙,他们现在就让我打这么一个电话。黄飞知道我家在哪,你俩过去,找个叫常青的,跟他说,晚上找人去看着场子,要是没人来捣乱,我就不怕他们查。” 我挂了电话,转头问豆芽,“你知道许老板家在哪?” 豆芽点点头,“以前送他回过一次家。常青哥我也见过,咱赶紧去找他。” 我俩火速奔去了许老板的家,却没找到那个叫常青的。我俩回了车里,在原地等了快两个小时,等得我最后都晕晕沉沉了,豆芽猛的冲着自己的后视镜看了又看,最后跳出了车,吼了一声,“常青哥!” 常青似乎是被豆芽吓了一跳,问道,“黄飞?你怎么来了?” 我和豆芽把事儿跟常青说了一遍,常青冷着脸,说,“我倒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我和豆芽问怎么回事儿。常青说,“你们那干海参的销路挺好,前一段市场西头有一家新开的店想跟老许挣干海参的生意,那人应该是去拉拢过黄飞,好像当时黄飞没同意,说要跟着许老板干,西市的那家店又跑来跟老许闹,说不让他接你们俩的生意,老许也没同意。后来那人就说让老许等着。老许回来把这事儿也跟我说了,我俩都觉得西市场那家店是家新店,也有威胁不了,就没去管。” 豆芽拍了拍大脑袋,道,“还真他娘的有个长得跟黄鼠狼似地人来跟我说想要干参的生意。我当时急着进货,都没当回事儿啊!” 常青皱了皱眉,“算了,这不干你俩的事儿,我去找那家伙。” 我和豆芽想跟着常青去帮忙,被拦了下来,他说让我们在这边等着消息。过了约莫着两个小时,常青才跟我们联系,说让我们去趟市场。 我和豆芽开车到了市场,看见常青一个人有些挫败的蹲在许老板被关了的店门口,看见我俩来了,摇了摇头,说,“西厂那家伙在局子里面有人,放不放人就他一句话。他说就算是这些货里面的东西没问题,他也能给整出问题来。” 我问常青,说道,“那人是不是想要我和豆芽的干参生意?我俩要是去跟他做生意,那能放人吗?” 常青慢慢的点了点头,说,“但是……” 我摇头,说,“别但是了,先让许老板出来吧。我和豆芽跟什么样的人做生意都是做生意,撑死了觉得膈应点儿。” 我和豆芽去了西厂找到了个那个新店的老板,那人也姓黄,长的一脸黄鼠狼似地模样,把豆芽给恶心的够呛,在一旁小声骂道怎么姓黄的出了这么恶心的一号人。 我皱着眉头跟那人谈了谈,才知道为什么常青刚才说了一句但是,这黄鼠狼根本就是要压榨,把价钱砍道最低,我和豆芽算下来成本之后,还会赔不少钱。 黄鼠狼一边摸着自己油腻腻的头发,一边笑得恶心,“哎呦,我觉得你们那干苗进货也就这个价钱了,你们说赔,谁知道你们是赔还是赚呢?不都说你们这样的生意人最会来这套么,你俩看看成不成,跟我这边做生意,我就给局子里面打电话。要是不做的话,那扣在许老板那里那几箱子干海参苗,明天可就指不定能检查出来什么超标了。” 我和豆芽跟吞了苍蝇似地恶心,最后没了办法只能同意了。黄鼠狼挂了电话冲我和豆芽摆摆手,“明天先给我送十箱子货来。别耍滑头,别忘了我还能一句话再把你们都送进去了。” 豆芽出了那家店,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常青一直在外面等,看见我俩脸色都不太好,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我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局子那边已经放人了,咱先把许老板接回来再说吧。” 我和豆芽把许老板和常青送回了家。许老板知道那黄鼠狼给我和豆芽的进货价之后,惊讶的皱眉,而后叹了口气,说,“外乡人在这里门路再多也玩不过人家本地的人啊。” 我摆摆手,说,“算了,就这样。许老板,以后店里的生意你们打算怎么弄?” 许老板摇了摇头,说跟常青回去之后再商量商量。 我点了点头,觉得许老板看着累的不轻,就拉着豆芽道了别。豆芽一边开车一边骂那个姓黄的,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个败类,这是侮辱了他们姓黄的。 我脑子一阵清醒一阵模糊,也没多说话。 我俩回了屋子,豆芽愤恨的连脸也没洗就睡了。我还是失眠,觉得累,却还是睡不着。翻了翻手机,看到家里来了一个未接的电话。我想应该是海越打来的。一个下午晚上都这么混乱,也就错过了他的电话了。我想再打回去,却又觉得太晚,也就没打了。 就在我迷迷瞪瞪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没看,就接了。 “哥……” 我一激灵爬了起来,推门出了外面,“越越?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打电话了?” 海越笑了笑,问,“哥,你睡了?” 我说,“没有,想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 海越在电话那头小声道,“哥……” 他的声音软软濡濡,带着一丝鼻音,我觉得身子下面快有了反应,吸了口气,骂道,“小兔崽子,叫的这么好听做什么?” 海越又说,“哥,你来接我吧,我在你们这里的长途车站呢。” 37 我惊的站在原地跟冻上了似地,问,“小兔崽子你说你跟哪儿?” 他在那边欢快的笑了,说,“我在你们这的长途车站。”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骗我?” “没。” 我挂了电话,觉得心脏跳得快要从我嘴里蹦了出来。手拿着电话都要拿不稳,随便套上了件外套,就胡乱的翻着豆芽的裤兜掏车钥匙,掏了半天没掏着,又赶忙去找他的外套,摸着外套兜里面鼓鼓囊囊的钥匙形状的东西,我也懒得掏了,直接套上豆芽的外套就往外跑。 等我开车在路上的时候,觉得憋得慌,摇开了窗户,心里骂道当时不应该听豆芽胡扯淡,应该买辆好点儿的车,兴许还能跑快些。 脑子里面快乱成了一片,满心想着都是海越来了海越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我边开车边心里念叨,要是小兔崽子骗我,要是他敢骗我,他要是敢骗我…… 到了长途车站,我随便把车停在了一边,就蹦了下来,往车站里面跑。跑了两步我停了下来,看见海越站在车站的门口。他看见我,冲我笑了笑,眼睛弯弯的,成了月牙的模样。 他拿着行李,快步走了过来,叫道,“哥!” 我还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有些僵在原地。看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海越看了看我,问道,“哥,你这外套好奇怪。” 我终于笑出了声,伸手搂住了他,低声说,“这是豆芽的,我穿当然怪。” 海越被我紧紧地勒在怀里,我觉得他又是瘦了。我一把接过他轻飘飘的行李,拉着他往我停车的地方走。拉开后车门以后就把人推了上去,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恶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我和豆芽平时要运货的过,面包后面的座椅被我俩给卸了,后面空荡荡的,地方不小。海越坐在我平时铺着毯子打盹的地方,惊讶的说,“哥,你都能开车了?” 我愣了愣,随后骂道,“操,太着急了都忘了自己没驾照了……你个小兔崽子。” 海越睁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想要借着点儿外面的光的模样,“哥,这里面太黑了,我看不到你。” 我凑过去,快要贴上了他的脸,低声问道,“现在看的见了么?” 海越伸手摸上了我的脸,刚碰上了又缩了回去,嘟囔道,“我的手冷。” 我笑骂,“放什么屁!” 说完一手拉过他的手往我的脸上贴,我问,“是不是快忘了老子长什么模样了?忘了就好好摸摸,记住了。” 海越冰凉的小手顺着我的脸颊慢慢的摸着,我额头抵上了他的,问道,“摸够了吗?” 他摇摇头,“没。” 我拉下他的手,“那一会儿再摸。” 说完我迫不及待的吻上了他的嘴唇,舌头挤进了他的嘴里,疯狂的舔抵着他嘴里的每一个缝隙,就像他刚才那么细致的摸着我的脸一样,我根本放不下他嘴里的任何一个角落,用力的舔抵着。 我一下一下的吻着他的嘴唇,慢慢的移到他的耳边,低声喃喃道,“宝儿,想死我了,我快想死你了。” 海越伸手搂着我的脖颈,脸埋在我的胸前。我刚想勾起他的脸,手刚碰上他的脸,就被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说道,“别动!” 我低声问,“怎么了?” 他说,“哥,让我抱会儿。” 我听他的声音涩涩的,就让他搂着,他的力气倒是越来越大,我笑了笑问道,“想老子不?” 他说,“想,想的都睡不着觉了。” 我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那咱今晚上也不睡了好不好?” 海越不支声,末了隔着我的衣服在我胸口咬了一口。我调侃他说,“笨崽子,还只会咬呢?要不哥教你怎么弄印子出来?” 海越扭了下身子,推了我一下,小声说道,“哥,咱们回你住的地方吧,别在车里。” 我帮他理了理头发,整了下衣服,说,“咱们今儿不回去,豆芽还在屋里面打呼噜呢。那能让他搅黄了老子的好事儿,是吧,宝儿?” 我开车在路上转了两圈,海越惊讶于我开车,在副驾驶一直盯着我看。最后看的我浑身不自在,问,“你看什么呢?” 海越一本正经的说,“哥,你开车的模样好看。”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别看老子了,盯着点儿路边快点儿找家宾馆。” 我说完冲他招了招手,他凑过来之后,我吻了吻他的脸,说,“老子想亲你想的快忍不住了。” 没过一分钟,海越就看见了家宾馆,我停了车,带着他进去开了一间房。 见到了光亮之后,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拉着人进了怀里,恶狠狠的亲了两口之后,问道,“你怎么来的?娘知道吗?” 海越点了点头,说,“娘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屁股,问道,“那我上午给娘打电话她说你不在?合着你们娘俩一起骗老子呢?” 海越搂着我的腰,说,“怕娘告诉你了你要一天都不踏实,我就跟娘说别告诉你。” 我把人往上拉了拉,仔细的看着他的眉眼。我看了看,觉得这些日子海越似乎又长了不少,眉眼逐加的清晰,五官比起以前的柔和现在更加的俊朗。我揉了把自己的脸,道,“半年没见了。” 他点了点头。 我指了指自己这两天没顾着刮的胡茬,问,“哥是不是看着显老了?” 他又摇摇头。 我低头舔他的嘴唇,撬开他的牙齿,吻了两下问道,“哑巴了?就会点头摇头了?” 他说,“哥,你看着瘦了。” 我盯着他看了两眼,解开了自己衣服的衣扣,一手拉着他的手往里摸,另一手又把他往跟前搂了搂,说道,“你看能看出朵花来?老子瘦了么?” 他呵呵的笑着,说,“挺结实的。” 我刚想满意的点头,他又低头咬了我一口。我拽着人,哭笑不得,“小兔崽子你只会咬啊。”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在刚才的咬痕上伸出舌头轻轻的来回抚弄。他的舌尖还带着丝许的凉意,我伸手摸着他的细软的头发,随着他趴在我身上,一点一点细细的往下亲吻。直到下面快涨的受不住了,我一手把他拖了上来,吻着他的嘴,腾手去扯他的衣服。 我低声说,“哥教你怎么弄出印子来,这次好好教你。” 说完就想去吸他细致的肌肤。嘴唇还没碰到他的胸前,就被挡住了。 我挑眉看他,他支支吾吾的说,“我坐了一天车……” 我的手指在他的腰上收紧了些,有点儿舍不得松手,问,“累了?那要不要先睡?” “哥……” 他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先去洗个澡,咱们再……” 我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骂道,“你洗个屁!” 说完照着他胸前的那一点凶狠的吸了一口,我搂着他的腰,边吸吮出一个红印边低声道,“你舍得把老子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跑去洗澡?” 我亲了亲他的小脸,接着说,“老子又不嫌弃你。” 海越胡乱的点了点头,手放在我的皮带上,看了看我,我抬了下腰,让他动手把裤子帮我脱了下去。 “哥……” 他伸手搂了搂我的脖颈,“我要到上面去。” 我点了点头,又一翻身躺在了床上,让他跨开腿坐在我身上。我伸手点了点海越的YJ说,“这么硬了?半年没动过?” 他浑身通红,没说话自己低下了头,在我的胸前自己瞎折腾,折腾了半天,抬头,冲我笑了笑,说,“哥,你看,弄出来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一个极小的红印子,哭笑不得的拍他屁股一巴掌,“你也就这点儿能耐。” 他气不过,坐在我身上狠狠地往下坐了一下,我的小腹被突地压迫了一下,一股热流就往身下钻。我连忙搂紧了他的腰,“宝儿,你这是要命吗?” 他眼睛弯了弯,从我手臂里挣脱出来,自己弯下了身子,用嘴唇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下面。我下面分泌出来的液体沾在了他的嘴唇上,他抬头冲我腼腆的笑了笑,我觉得他嘴唇红润的惊人。 这给我的视觉冲击太过于刺激,我有些失神的又挺了挺腰,把下面往他的嘴唇上顶了顶。他吻了吻我的下面,缓缓的张开口,含了进去。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开来,快感的洪流在我的身体里面乱窜,似乎想找到一个出口一泻千里。我快被这种感觉给逼疯了,脑子混沌成了一片,想要的更多,猛然之间往上狠狠地顶了一下跨,就听见海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理智在瞬间又回了来,我低头看见海越被我弄的呛出了眼泪,赶紧把下面抽了出来,看着他咳嗽了半天,搂着人上来心疼的吻了吻他的眼角,说,“想吐吗?难受不?你没必要帮哥弄到这一步。” 他摇摇头,“我想帮你。” 我骂道,“小混蛋,你想什么?” 我一下一下吻着他的眼角,又顺着眼角往下吻,刚这么一出,让我下面软了不少,我伸手握着我俩的下面,来回动作着,让里面的东西射出来。 我俩折腾完了之后去冲了个澡,再回到床上已经到了后半夜,他拿着毛巾帮我擦着头发,我问,“困吗?” 他摇了摇头。 我又问,“坐长途车坐了多久?累不累?” 海越扔了毛巾,凑过来靠在我怀里,说,“不累,就是太慢了。早上六点多就上车了,跑了快一天了。中间就在休息站吃的饭。” 我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小腹,被他笑着躲开了。 “还饿吗?哥去找点儿东西给你吃?” 他一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跟我的手扣在一起,摇头,“别去,我不饿。” 我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还带着水珠的头发,好半天,才瓮声瓮气的问道,“你是不是明天又要走了?” 海越不吭声,过了一小会儿凑过来亲了亲我的嘴唇,又翻身下了床,开始翻腾自己的行李。 “整什么幺蛾子呢?” 我斜睨了他一眼,看他在一旁乱翻一气。 他最后掏出一个压的扁扁的纸盒,自己拿在手里诧异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盒子都给压坏了。” 说完他低头仔仔细细的捋着那纸盒子,整出来个形状之后递给了我,说,“哥,送你的。” 我挑眉接过东西,纸盒里面是一支钢笔,“怎么想起来给老子送东西了?” 海越耸了耸肩,又蹦回到了床上,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给你点儿什么。哥,你不是前一段打电话回家说你在学习?我想来想去就想给你带根笔过来。” 我刮他鼻梁,说,“小兔崽子,知道孝敬你哥我了。” 说完把钢笔放进了衣兜里面。 他嘟嘟囔囔的问道,“喜欢不?我挑了好久。” 我低头看着他笑了,“宝儿,你给的哥啥都喜欢。” 随后搂着人,说,“睡吧,老老实实的跟哥怀里面睡一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我把海越送到了长途车站,我心里挺乱挺烦,好不容易碰到人了,可他又要回去了,连海都没带他去看,他就要回去了。 长途车还没来的时候,我有些烦躁的在一旁点烟,刚点起来看见海越皱着眉头看我,我只得又把烟给掐了。海越伸手拉了拉我,我顿了顿,反握着他,把人拽了过来,小声说,“宝儿,回去记得跟娘说我挺好。” 他点了点头。 我又说,“跟娘说,我在这边工作也挺顺的。” 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啥也说不出来了,就等着窗口什么时候来人检票。 海越在我身边静了许久,问,“我会跟娘说你过得挺好的。” 我点头。 海越使劲儿捏着我的手,问,“那我怎么跟娘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抬头看着他,觉得自己说不上来话。 他最后笑笑,说,“哥,你看你这表情,我逗你呢,你在这里好好弄海参,我和娘都指望着你呢。” 我伸手揉他的头发,还是跟个哑巴似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海越上了长途车之后,车开出去了百来米,我才又掏烟点了一根,恶狠狠地吸了两口,越吸越不是滋味。 38 等那辆长途车彻底看不见了踪影之后,我只得再开车回去,还没到车边上,豆芽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挺慌张得问,“海哥,你跑哪儿去了?” 我跟他说海越昨晚上过来了,我跟他在这边的旅店住了一晚上。豆芽在那边哦了一声,接着说,“哥,你赶紧开车回来吧,我不是他妈的还要给那个黄鼠狼送十箱子干海参去吗?” 我拿着手机站在车边上想了想,试探的问,“豆豆,咱就非要委屈自己跟那姓黄的做生意吗?” 豆芽在那边叹气,问,“那怎么弄?现在这片的市场谁还敢接咱的生意?许老板都被那个黄鼠狼给折腾走了。” 我说,“那咱们也走吧。” 豆芽愣了,“咱们去哪儿?” “咱们回莲乡吧,回自己的省去折腾那些个干海参。” 豆芽沉默了一会儿,说,“哥,你回来咱们商量商量,路上慢些开车。” 我回去了之后,跟豆芽谈了快有一个上午,最后决定回去。 离莲乡不过二百公里的地方就有海,我俩想着干脆自己在那边开一个养殖海参的工场,自己加工干参在往外捣腾买。 我离开之前给陆崎打了个电话,说我打算回去,去自己家临海的边上开始折腾干海参,陆崎那小子在电话那头嗯嗯啊啊别的不说就说好好好。我把当时跟我一起给陆崎进海鲜的小伙子留了下,让他继续给陆崎那边进货,好在小伙子人实在又懂得了那一行道,我和豆芽回去,也挺算是踏实下来。 等这边一切都交代妥当了之后,我和豆芽又开了一千多公里回到了Z省。在离临海的金枝盘了一个不算大的工场,场子给划分成了两片区域,一片弄成了养殖,另一片是加工。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开始买加工的机器,挖养殖池,灌海水,招工人培训。 这些我和豆芽折腾了快有一个来月,最后豆芽提议再出些钱自己弄一个运输队,这样算下来,我们倒是能省不少的运费。我俩算了算觉得流动资金不够用了,于是又跑了折腾了半天的贷款。最后豆芽亲自带着人,开始去跑车市,最后整来了两辆运载车,和三辆面包。 我回来考了驾照,豆芽也就给我弄了辆桑塔纳。我在试车的时候,真想就扔了工场的那些个事儿,一路开回莲乡。 金枝其实不过离莲乡二百公里,这一个多月竟是忙得我一天也抽不出来时间回去看看。等我和豆芽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看着机器开始运转了,养殖场开始正常工作了,最后才真正的踏实了下来。 许老板和常青也离开了山东,去了日本。后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联系,本来他们还以为我们还在原地委屈的和黄鼠狼做生意,还想开导开导我和豆芽,没想到我俩倒是自己跑回了金枝,办了个场子。 许老板在那头挺高兴,立刻就要跟我们签单子,让我们再把包装弄得卫生和讲究些,先往日本的一些小型市场进货试试看。我一开始满口的答应,没想到过了两天许老板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跟一个日本的公司签专门的合同,问我愿不愿意。我和豆芽傻了眼,从来没想着许老板当时是认真的,就赶紧答应了下来。 当天我赶紧带着豆芽去了金枝上点儿档次的商场,俩人生平第一次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本来我和豆芽谁也不会打,豆芽硬是跟着人家店员小姐学了好几种的法子。第二天许老板过了来,看见我和豆芽惊讶的微微有些张开了嘴,过了好久才叹道,“够精神的啊!” 许老板带来的日本老板说是以前跟他一起做过生意的,姓草岛。我和豆芽在金枝请了许老板和那位草岛先生吃了顿饭,我看着那叽里咕噜说着日语的许老板和草岛先生有些茫然,那位草岛面部表情严肃的很,看不出个一二来,我和豆芽没应付过外国人,也根本插不上来话。身上套着的西装也着实不怎么舒服,天气热,我跟豆芽都被整的不自在的很。 后来下午去了工场参观才看到那个日本人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不断的点了点自己的头。最后谈进购价,竟比我和豆芽在山东那边卖出的价钱还要高出了百分之二十。我和豆芽有些傻了眼,使劲儿谢着许老板。许老板爽快的笑了笑,说道,“当初要不是你俩跟那姓黄的妥协,指不定我现在还在那里,我现在能帮你们的也就这些了。” 许老板走了之后,陆崎又断断续续的让我给他送过几次干参,之后又签了几笔的订单。 这年六月的时候开始狂降暴雨,挺多地方都发了洪水,犯了涝灾。而金枝这边却没什么事儿,降雨也只是比往年降雨量多了一些,因为别的临海被洪水淹了,我和豆芽这边被要求的供应量就又提高了不少,又紧着开始继续进了些改良的机器来加工。 我俩一直忙活到了快六月底快七月初,所有的生产线才差不多都基本入了正规,我俩中间应当也就休息过两天,那两天几乎是睡了整整两天。剩下的日子白折腾工场晚上陪人喝酒。 我心里有些惦记着海越,七月头几天他应该是要高考了,我还什么都没问过,中间忙的也就给家里打过几次电话,海越和娘还以为我在山东,问我那边应该没有发洪水,人在外面要当心些。我心里不舒服,心里暗算了一下自己确实是没时间回去,也就没说其实现在我已经回了Z省,也没敢说自己离家不过百来公里。 豆芽和会计算完帐,一抬头,问我,“哥,这都到了七月了,我都快过的没概念了。” 我挑眉看了看他又有些挺起来的啤酒肚,“都忙成这副模样了,也没见你这肚子小些。” 豆芽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囔道,“算了算了,我这肚子也八成是下不去了。” 他顿了顿又说,“哥,你不回莲乡看看?海越快考试了吧。” 我摇头,“这边还要忙,等忙完了再回去吧。” 豆芽笑道,“得了,哥,你就回去一趟吧,现在忙得也都快差不多了。你要是平时忙的时候还好,一有点儿空闲就拿手机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相好的打电话呢。” 我踢他一脚骂道,“放你娘的狗头屁!” 我自己叼着烟,出去抽了两口,抽完了回去拍了拍豆芽,问,“你一个人扛得住不?” 豆芽连头也没抬就冲我挥挥手,一副赶人走的模样。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最后嘱咐,“有事儿给哥电话。” 上次我见海越那模样挺窝囊的,满脸的胡茬,穿的还是豆芽的短外套,这次我特意先收拾了一番,刮了胡子,穿上我和豆芽买的那身西装,穿上又觉得快要给热成了熟的,又脱了下来外套,卷起了衬衫的袖子,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觉得可以了,才回去的。 在路上路过了百货大楼逛了两圈,给娘和海越买了几件衣服和零食水果。又去了书店给海越买了好些本书。快出去的时候,我又路过了学习用品的地方,最后在柜台转了半天,也买了根钢笔。售货员说那钢笔是派克的,很好用。 我一路开车回莲乡,车刚停到了门口,娘就出了来,扒在门边上似乎是挺费力的往这边看着,看见我从车里面出了来,惊讶的捂上了嘴,眼睛通红,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言言?” 我点了点头,过去扶着娘,埋怨道,“娘,你怎么看到我就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娘揉了揉眼睛说,“娘高兴,高兴。” 她伸手帮我扥了扥我的衣服,又笑着说,“好看,这衣裳你穿着好看。” 我笑了,说,“娘,我也给你买了,儿子给你拿来看看!” 说完我从后备箱把买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搬了出来,一件又一件,娘快花了眼,自个儿扶着门框,埋怨我买的太多。 我收拾好了东西,往后院瞄了瞄,问,“娘,越越在家吗?” 娘连忙点了点头,“看娘高兴的,都忘了叫他!这孩子怎么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睡觉呢。” “那就别叫了。让他歇着吧。” 我摆了摆手,喝了两口凉茶,去陪着娘坐了一会儿。娘往院子外面瞟了两眼,有些不安的问,“言言,那车就停在外面没事儿吗?” 我摆摆手,“没事儿,娘,喜欢那车吗?” 娘点了点头,又感叹般地说,“娘想去看看你爹,跟他说咱们的儿子现在厉害的很了,都有了自己的车开了。” 我笑了,说,“娘,等越越考完试,我带你们娘俩去我弄得工场,就在金枝那边,娘我跟你说,我现在弄海产,还带回了好几盒,到时候泡发了我就给您熬个高汤喝……” 我娘不断地摩挲着我的胳膊,笑道,“你就知道哄娘开心……你这孩子……” 我又跟娘聊了两句,问了问家里,就让娘回屋休息着,刚才跟娘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关节变形的是更厉害,海越以前打电话跟我说过,但我却是没想到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我觉得自己现在能挣到钱不晚,我能让娘和海越过上好些的日子了。 39 娘进了屋,我就自己拎了点东西往后院走。我走的挺轻手轻脚的,怕海越在里面睡觉,走到门口一推门,看见那小东西不仅没睡觉,还自己对着电风扇活蹦乱跳的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我一边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他身后的桌子上猛的一扔,嘴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出来看看?你在这神神叨叨的做什么呢!” 海越猛的回头,看见我自己倒是蹦了起来,惊讶的叫,“哥!怎么是你!” 我过去一把搂着人,低头亲了亲他有些软的耳朵,又张嘴咬了咬,不满的问道,“那你以为是谁?” 海越笑眯眯的拉着我到椅子上坐着,自己站在了一边儿,说道,“我还以为是是栓叔。他最近老来咱家。” 我眯了眯眼睛,问,“他来做什么?” 海越瞪了我一眼,没吭声。我捏了捏他的鼻子问,“你他娘的瞪老子做什么?” 海越又眯了眯眼睛。我一拍他屁股,骂道,“说话!” 他终于不挤弄自己的眼睛,又抽了抽鼻子,道,“你早就回来了,干什么不说?” 我问,“就这事儿?哥弄工场呢,赶不回来。” 海越又说,“栓叔他们说在金枝看见你了,然后回莲乡就满莲乡的说你成了大老板赚了大钱,现在可这劲儿的给你说媳妇。”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给老子说媳妇的。” 我拉着他过来,让他坐在我腿上,凑在他耳边小声问,“宝儿,你说,俺要不要把俺的准媳妇儿给栓叔看看?” 海越抿着唇自个儿笑了笑,我又忍不住弹了他的脑门儿一下,骂道,“小东西!下次老子要是再回来你给我缩在里面不出来,老子就……” 海越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等我往下说,我坏笑了两下不说话,伸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腰线,隔着衣服轻轻的挠了他一下,他在我怀里猛的哆嗦了一下,又张嘴咬了我一口。我让他下去,把给他买的东西拿了出来,他自己把东西都铺在床上来来回回的看,我笑话他,问,“干什么?你想拿这些东西出去摆摊?”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抬头看着我说,“我都喜欢。” 他的眼睛很亮,甚至是说贼亮的,看的我心跳的猛快。我瞥了他一眼,说,“小财迷,眼睛都绿了。” 说完又打量了屋子几下,屋里多了个电风扇,也多了个书柜。我想起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海越冲着电风扇神神鬼鬼的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就问,“多了个电风扇?” 他点了点头,说,“热的实在是受不住了,就去买了两个,娘那里还有一个。” 他说完跟献媚似地把电风扇推在我面前,让风吹着我。我脱了衬衫,吹着风,问,“你刚才对着电风扇干什么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对着它讲话……” 我好笑道,“你冲着个电风扇有什么可说的?” 他笑的挺开心,又说,“讲出来的话是断断续续的,好玩。” 我觉得头晕目眩,起身凑过去双臂一使劲儿,把人抱了起来,柔声问道,“宝儿,来告诉哥哥你今年几岁了?” 海越知道我嘲讽他,自己也无所谓的双腿盘在了我的腰上,凑在我耳边,有点儿奶声奶气的说,“哥,你说我多大就多大。” 我被他说话的气流弄得耳朵痒痒,哭笑不得的拍他屁股,“你还演上了!” 海越在我身上吊来吊去,说,“哥,你再看看那书架好看不?” 我抱着他走了过去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书架,我俩小时候看的书也都摆了上去,里面还有当年我那些小人书。我说,“好看。” 海越挺自豪的,“我自己做的。” 我挺惊讶,不知道他也能成了木匠,问,“你自己打的?” 他点了点头,说,“要是时间多些,还能做的好看些。” 我吻了吻他的头顶,说,“你还倒是什么都会。” 晚上的时候,我开着车带着娘和海越去县城吃饭,等回来之后,娘和海越穿着我给他们带回来的新衣服,在车后面聊天。我在前面开车,心里谢谢豆芽,这趟回来,是回来的对了。第二天上午也没过多久,我给豆芽又打了个电话,说想等到海越高考完了之后再回去弄工场,最近天不太好,各个地区都在下雨,长江边上挺多的地区又给淹了,新闻说是今年发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挺多的地方都在救灾。豆芽在那边嘿嘿的乐着,让我晚点儿回去也没啥,他一个人在工场也不算累,现在基本上就是看着东西生产在捣腾出去运输,流水操作的东西,他根本不用管上太多。海越他们学校已经停了课,没两三天的也就要考试。他倒还是挺认真的复习,倒也不怎么做题,就捧着教科书一遍一遍的翻看着。我后来才知道海越也挺紧张的,对着电风扇找乐子不是为了好玩,是想让自己放松放松。等我回来了之后,他就开始伶牙俐齿的在我身上找乐子,最后气得我把他摁在床上快亲得断了气才没了话说。海越高考的这两天,几乎天天都在下暴雨,天都是黑沉沉的。大早上起来我开着车送他去考场,送进去了之后就出来在车里面躲着雨,远处还能传来阵阵的闷雷的声音。挺多家长都在校门外面等着,有的就举着伞,在狂风暴雨之中摇曳的站着艰难的等这几个小时。海越每次考完一科出来都挺高兴的模样,第一科出来看见我在暴雨里面等了他几个小时,他还埋怨我,让我找个地方休息去。后来他自己琢磨出来我压根不听他的,也就作罢,每次倒都是笑盈盈的从考场里面出来。最后一天考完了之后,他挺迅速的钻进了副驾驶。我揉了揉他的脑袋,问,“咱们去买点儿吃的?回去带给娘一起吃?” 小东西在车上想了会儿,说想去菜市场买点儿东西自己做,我开着车带他过了去买了些菜和肉,又买了些汽水。他回家就进了厨房,自己叨叨腾腾没多久竟然做了一桌子菜。我吃了两口鸡腿芋艿,挺惊讶,心里想着干脆已经就把小东西放在身边给老子做饭好了。我看海越给娘夹着菜,一副挺高兴的模样,知道他考的定然是不错,但是再往后想,想他要报什么学校,要去什么地方,我也就不敢想了,更不想去问他。晚上我给豆芽打电话,这两天金枝也降雨不少,海岸线已经比往年高了不少,我和豆芽商量着要不要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关上几天场子,豆芽在那边想了想,说,还是想把场子给开着,这两天订单的量加的挺多,他不想这个时候扔了生意。我挂了电话,想了想,决定回金枝去帮豆芽折腾生意。我看了一眼边上看小说的海越,问,“越越,要不要跟哥去海边?” 海越扔了书,挺高兴地问,“要带我去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得回去帮豆豆弄弄我俩那场子了,他一个人在那边挺累的。” 海越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哥,那我还是不去了。” 我眯眼睛,问,“兔崽子你说什么?” 海越凑了过来跟小猫似地伸舌头舔了舔我的嘴唇,说,“跟你去了你也是在忙工场,我还不够添乱。” 我搂着他的要轻轻咬了下他的嘴唇,自己心里堵得慌,松开了手,“你不去就算了。那老子明天就走了。” 海越又凑过来捧着我的脸,说,“你可不能忘了啊。” 我皱着眉头问,“忘了啥?” 他又说,“你说好带我去海边的,就咱俩。” 我闭上眼睛没说话,心里快气炸了,骂着你个小兔崽子明天怎么就是不跟老子一起走?我他娘的还能再跟你在一起待多久?鬼他妈的知道你个小兔崽子这个大学一气又能蹦跶到那里去。海越见我不理他,又问我,“哥,你以后是不是老要在金枝?” 我睁眼,问,“我要是以后搬到金枝了呢?” 海越笑了笑,说,“那还挺好的。” 我一翻身把他压在身子底下,用牙齿刮着他的脖颈,骂道,“小兔崽子,你给老子闭嘴。别说话了。” 我第二天早上没等海越醒来,就一个人带着一肚子火开着车跑了,跑到了一半的路才后悔没听娘的话把早饭给吃了。等回了金枝我先找地儿吃了一顿,然后又回了工场。场子里面到真的没有最开始我和豆芽刚办起来的时候那么麻烦,我问了个工人说豆芽那里去了,他们说黄老板去送货了。我就一个人去了二楼等豆芽,等他的功夫又给陆书记和陆崎分别打了个电话,陆书记知道我在金枝这边有了场子,挺诧异的,后来又笑了,说我竟然成了个企业家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企业家挨到一块儿去,倒是挺受宠若惊的。陆崎在河北那边,说自己快要给闷的闷熟了,想这几天往外面跑着旅游几天,我问他要不要回来,他在那边使劲儿摇头,说回来更热,最后想了半天说是自己要去出国晚上一圈。他自己絮絮叨叨的说完了,又问我要不要跑着出去玩一玩,我想了想,说想去个海边。陆崎在那边说,“海言,你丫的疯了吧,天天守着海还想去海边儿?” 我说这边的海都快成了养殖场了。陆崎说,那你干脆来北戴河。我想了想,说也好。 40 我在金枝的这几天,其实没什么活儿能干。养殖加工的活儿现在根本用不着我干,就连跑运输,我也只是跑过一次,豆芽也就不让我跑,说我那开车的技术还不够格去跑。我只得整订单联系买家,再就是跟着财务算算账,开始按月还贷款。我刚来的时候海越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那小兔崽子挺聪明,知道我这边窝火,自己在那头也就呵呵的啥也不说了。我在这边待了五天,嘴上倒是起了个大泡,吃东西都挺疼。最后找了本地图在一旁看,奢求能缓解个疼痛。又待了两天,我算是待不住了,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我又去看了眼豆芽,问,“最近还有什么要忙的没?” 豆芽说想再进两个好点儿的机器。我点了点头,又跟他跑了三天的市场,最后把机子定了下来了之后,我又问豆芽,“豆豆,还有什么要忙的没有?” 豆芽挺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问,“哥,你没事儿吧?” 我摇头,“太闲了。” 豆芽哭笑不得,“闲还不好?我看你是以前累的惯了。” 我皱眉,问,“豆豆,还有活儿没有?” 豆芽坦诚的摇了摇头,说,“这回是真的没了。” 豆芽又看了我两眼,问,“哥,你是不是又跟婶子吵架了?” 我瞪他,问,“我干什么跟我娘吵?” 豆芽笑了,说,“哦,那就是海越那小子又惹你了。” 我骂他,“你怎么老放屁!” 豆芽又哦了一声,自己摇摇晃晃了一下自己的大脑袋,然后说,“哥,其实还真有点儿事。” 我问什么。 豆芽说,“我娘好像给我邮了个包裹回莲乡了……那个,我这两天还要跑次长途,哥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帮我取个。” 我瞪他,问,“你个豆芽你怎么不早说?” 下午我开车回了莲乡,去邮局帮豆芽去了一个挺大的包裹。给豆芽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拆开来看看。豆芽说,哥你拆吧。我拆开来,里面是床被褥,还挺新的。豆芽的娘会弹棉花,这被子弄得挺舒服,随着被子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两三张照片,应该也是在给豆芽说媳妇。我帮豆芽把东西扔到了车上,琢磨着还要不要回家去看看。一边琢磨一边也就走着,先去了河湾。海越养的那只笨狗还在,见了我先是试探的汪汪叫了两声,我瞪了他一眼,骂,“老笨,别嚎了!是你老子我!” 笨狗消了声,我自己有些憋屈,嘴一抖搂成了笨狗的老子了。我上次回来和海越商量了一下,以后就不把河湾做成养殖池,又把隔离带什么的都给拆了,不指着河湾挣钱,就这么看着也好。西边的水池又开了几朵荷花。没我们小时候那么多了,我心里盘算着要不干脆找人再过来种一些好了。海越那小兔崽子要是看见兴许也挺开心。我一念叨海越,心里又开始闹腾,看了两眼河湾,一转身看见笨狗在一旁叼着空盘子看我,我气得骂它,“你还真把我当你老子了?” 笨狗又歪着头傻愣愣的看了我两眼,我叹了口气,说,“我帮你找你老子去。” 我回了家,走的是后门,进了屋子,海越在扫院子,看我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自己诧异的说,“哥!” 我斜了他一眼,“你那笨狗要吃东西。” 海越又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眯着眼睛看他了两眼,拉着他进了屋子,把他推在床上,过去一胳膊压着他,低头问,“老子就不能回来了?” 他竟是笑眯眯的,“哥,你回来了,真好。” 我有些气馁的弯下身子,使劲吻着他的嘴唇,一边吻我一边说,“老子他娘的想你这小兔崽子了。” 他搂着我的脖颈,说,“哥我也想你了。你那天都没叫我,自己就走了。” 我瞪他,把他压在身下,问“那你干吗不答应跟老子一起走?” 他挣扎了一下,说,“哥,我在等东西。” 我问,“你等什么?” 他说,“录取通知书。” 我愣了愣,从他身上翻了下来,“你都知道分了?” 海越点了点头。我有点儿紧张,觉得手心里面都出了汗。我问,“考的怎么样?” 他凑了过来,自己挤进了我的怀里,自己皱着小脸凑过来说,“哥,不好意思,没能考个状元榜眼探花。” 我低头安慰的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又是一副笑模样的说,“探花后面的那个就是我。” 我吻着他的脖子,问,“第四?小东西你倒是够厉害。” 他嗯了一声,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你说的录取通知书?” 海越从我怀里挣了出来,说,“哥,知道分学校就差不多了。我除了Z大什么也没报,要是考不上可就惨了,这两天只好在家老老实实的等着……” 我愣了,问,“Z大?” 海越又点点头,“哥,虽说不是个清华北大,Z大也很好,是咱们省里面最好的呢!在全国也很好,是二一一,哥,你以后要是搬去了金枝,那我在的学校也就离你不到百来公里,我就隔几天就能去找你。” 我说不出来话,低头搂着海越,觉得自己倒是成了小孩儿。我想死命的搂着他,却又不敢太使劲儿,怕他疼,只能紧一阵松一阵的抱着他。海越的脸闷在我胸前,声音都是闷闷地,他说,“哥,我可再受不了再熬这么个半年了,半年见不到你,太难受了。” 海越见我只是紧搂着他没有别的反应,他又推了推我,抬头看着我,问,“哥,你咋了?”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声音有点儿哑,“你个小兔崽子。过来,让老子香一个。” 为了证明我海言的人品和信用,小东西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早上,我就把他拽了起来,让他赶紧去洗把脸收拾收拾。海越半天才被我给拽了起来,上身还没有穿衣服,只身套着一个白色的棉质三角内裤,他迷迷瞪瞪的眯着眼,又要往我怀里靠。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快点儿洗去。” 海越他耍赖一般的黏在我身上,带着鼻音闭着眼睛问道,“哥,这才五点多……” 我低头问,“那宝儿,你是回去睡觉还是跟哥去海边?” 这话挺好使,人在瞬间就精神了,睁大了眼睛问,“哥,你要带我去海边?” 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去,穿衣服收拾去。” 他挺欢快的蹦跳着跑了,我打算开车带着海越跑一次长途,开到北戴河。我在一旁又查了查带的行李,泳衣我早就在金枝给我俩买好了,路线地图我也琢磨了挺多遍的,后来豆芽听我要开着去,说我疯了,让我去坐火车或者飞机,我想和海越多在一起一会儿,就没听他的,于是他自己又找了个跑长途的老师傅,让人家专门给我写了份路线图。我跟海越喝了些粥,就上了路,小东西想要坐在副驾驶,被我给轰了下去,让他去做我后面的那个坐。他自己一个人占着后排,也不坐着了,干脆躺了下来,问我,“哥,我们要去那边要多远?” 我看了眼豆芽给我那张纸条,“一千三四百公里吧。” 海越惊呼,“这么远!” 我上了高速也觉得心里有些没底,跑了几个小时之后才知道坐着开车有多累。我以为海越在车上定是要睡,结果反而他精神的很,看着车外面的风景,看见一头牛一群羊都要跟我汇报一声。我在前面边控着方向盘,边笑骂,“你是连头牛都没见过吗?这么高兴?” 海越跟只小猴子似地在后面上蹿下跳的,我从后视镜看他觉得自己眼睛都快晕了,“坐不住了?” 海越凑了过来说,“哥……” 我腾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叫的甜也没用,给老子安稳的待会儿。” 海越静了三分钟,又问我,“哥,你这么开,不会觉得闷吗?” 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海越又说,“那哥,要不要我给你唱歌听?” 我在前面来了兴致,问,“你怎么还会唱歌?” 他说,“会,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学的,那时候老去河湾给老笨唱。” 我点点头,“那给哥唱唱。”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软濡的小声音,在我身后轻轻的唱着,“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他唱完了之后,问我,“哥,好听吗?” 我哭笑不得,“好听,你给你哥唱的是摇篮曲啊!” 他做了个鬼脸,说,“娘说这是唱给小宝宝听的。” 我回头看他,说,“那哥让你怀个小宝宝,你再给宝宝唱着听。” 海越涨红了脸,不蹦跳了,不唱了,也不吱声了。 41 我俩到了北戴河,是在三天之后的晚上。 这几天我开的慢,在高速碰见了大车也不怎么敢跟他们抢路,我本来想一天开的时间长些,第一天开到了快一半的路。后来从车上下来觉得腰疼的很。 海越晚上睡觉的时候帮我揉了半天,第二天他就成了小计时器,等我开够了一个小时,要是没在高速上,就一定要我停下来出来,美曰要养精蓄锐,其实就是为了让我抻抻我那老腰。 我俩住的酒店就在海边上,我下了车揉了揉自己的腰,问,“越越要不要去看看海?” 海越伸手碰了碰我的腰,问,“哥,疼吗?” 我揉了揉眼睛,说,“没事儿,老子睡一觉就好。先带你去看看夜景?” 海越摇了摇头,“回去睡吧,明天起来再看。” 我拉着人进了开的房,海越推着我进去冲澡,我在浴室里面随便冲了一下,出来就用毛巾围在了腰间,也没穿酒店给提供的浴衣。 我洗完之后神清气爽了不少,趁着海越洗澡的时候收拾了收拾行李,海越洗的时间倒是挺长,从浴室里面出来之后赤裸这上半身,跨步以下同我一样用毛巾遮挡了起来,我暗骂了一句那多事儿的毛巾,接着把给他买的那条灰蓝色的游泳短裤扔给了他,说,“你穿上试试,哥就按着普通大小给你买的。” 海越拿着短裤点了点头,自己站在原地,又想了想,低声问,“哥,泳裤里面不用再穿内裤了吧。” 我听了一愣,盯着他稍微有些涨红的小脸笑了笑,站了起身,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把那条泳裤给拿了过来,说“来,哥教你啊。” 说完抽开了他系在腰间的毛巾。毛巾下面什么也没穿,YJ还有些疲软的搭在腿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想用手遮着点自己,我拉着他的手问,“你遮什么?” 他舔了一下嘴唇,伸手倒是也把我的毛巾给弄了下来,我低声的笑了笑,凑过去搂着他的腰,问,“哥的是不是比你的大。” 他抬头看我一眼,带着点儿鼻音的说,“哥,你不是要教我穿。” 我低头伸手握住了他的下面,说,“别急,教你穿。” 我说完单膝跪在地上,张口含住了他半硬的YJ,他急促的喘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搂着他的腰,又往我的跟前摁了摁,想要吞进的更深,那东西在我嘴里胀大,死死的顶住了我的嗓子眼,我觉得喉咙里面火辣的疼,却又听着他的喘息声更加的激动,不断的让他的东西在我的喉咙里面进出。深喉了不到几下,他就要忍不住似地,自己似乎是想用仅存的意识站稳在地上,双手死命的抓着我的肩膀,我心里笑了笑,猛然觉得那东西似乎是跳动了一下,海越在上面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最后射出来。我猛的伸出舌头顶住了前面的小孔,把他愣是活生生的拦在了要打到高峰的那一个临界点。他更猛烈的颤抖了一下身子,低声的吼了出来。 我张口松开了他的下面,起身坏笑的看着他。海越眼角通红,浑身还在不停的颤抖,没射出来的感觉让他有些受不住。我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折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被刺激出来的眼泪,嘴角微微流出来的口水,下面涨的发疼。 他站不稳的靠在我身上,照着我的肩头又是一口,带着受不住有些痛苦的声道,“我想……射……哥,你再给我弄弄……” 说完他的手要朝着自己的下面伸过去,我摇了摇头,一手拉住他的手,咬着他的耳朵说,“哥还要教你穿泳裤。你怎么不听话了。” 我不等他说话,就弯下身子撑开了泳裤,说到,“来好宝儿,哥好好教教你,听话,先伸进去一只脚。” 他颤颤巍巍的扶住了我,慢慢的把一只脚伸进裤桶里面,接着又伸进了一只脚。我拽着泳裤,慢慢的往上提,我把泳裤提到了他的跨部,YJ还高高的翘着,我伸手摁了一下,把泳裤替他穿好。泳裤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臀部,YJ的模样被绷的明显,他抱着我的腰拼命的喘气,前端的液体已经渗了出来,灰蓝色的薄布料明显的湿了一下块。 我低头问,“宝儿,是不是这泳裤不够大?” 我又伸手拉了拉泳裤的松紧带,又放开了手,看他松紧带猛的又弹回在他的腰间。 他浑身一哆嗦,摊在我的怀里,“我会穿了……会了……” 我问,“不要哥再教一遍了?” 他自己伸手往下拽着泳裤,拼命摇头,“不学了,我不学了……” 我笑了笑,把他往床那边推了推,泳裤被他自己拽到了一半,走到床边被自己给绊到了,跌在了床上。 我摁着他的手,慢条斯理的帮他把泳裤给脱了下来,把自己早已经涨的不得了的下面蹭在了他的股沟上面,来回的摩擦着,又伸手去帮他搓揉着他的下面。 我射在了他的后腰上,他自己回手摸了摸那液体,小声的抱怨说又要去洗澡了。我笑着把他的泳裤扔给了他,指着上面湿了的一小片说,“宝儿,这个也要洗。” 他红着脸,从我手里抢走了泳裤,自己一蹦一蹦的窜进了浴室。 小东西洗回来之后,我都快要睡着了,他还在一旁帮我轻轻垂着腰。我摁了他的头一下,“还不睡?” 他说,“哥以后你别开长途了,我看着你都觉得累。” 我笑着闭上眼睛不说话,任他慢慢的帮我摁着腰身。 第二天我俩近中午才醒来。海越像是还没琢磨过来味儿一样,自己在床上愣了两秒之后兴奋的蹦了起来摇晃我,“哥!哥!快起来!我们去看海!” 我往外看一眼毒辣辣的太阳,觉得一阵头晕,还没晕完,就被某个已经兴奋过度的小东西拉着进了浴室刷牙洗脸刮胡子。 我俩就在宾馆里面换好了泳裤,海越自己取凉在浴室的泳裤的时候被我调侃了一句洗的还算干净,以后别再弄脏了之后,就一直闭紧了嘴不肯跟我说话。 要出门的时候我把他摁在门口,舌头敲开了他的嘴唇,用舌尖轻轻的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舌尖,问,“你还不说话?” 海越抽了一下鼻子,委屈道,“哥你别玩我了,要不然我就看不成海,天天躲在浴室洗泳裤了。” 我被他逗得笑了,松开了人,拍了拍他的后腰赶他出了屋子。 我们从宾馆到海边不过三分钟,从我们住的地方的窗户其实就能看见海,海越一直憋着没看,跟我说什么一定要近距离体验。 海越一边蹦跳着往过走,一边回头催促我快点儿走,自己又一边纳闷,怎么海边都没有什么人。 我在后面点了根烟,没说话,心里暗笑,你个小东西,谁闲的没事儿干大中午最热的时候跑过来挨晒? 我俩到了沙滩,往下又走了走,海越看见了海猛的惊呼了一声,自己甩开了拖鞋,就往过跑。 我叼着烟,在原地笑着看他的背影。果然他猛的又转回了身子,向我跑了过来,冲到我面前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两只脚快速的来回在沙滩上跺来跺去,带着哭腔说,“哥!这沙子热死我了!脚快烫熟了!” 说完开始满沙滩的找被他甩飞的不知踪影的拖鞋。我笑了笑,把烟咬在牙间,过去一手搂着他的腰,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海越突然被我腾空抱了起来给吓了一跳。我咬着烟,有点儿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个小笨蛋。” 说完我抬了抬下巴,说,“烫坏了没有?” 他摇摇头,又往边上看了看,小声说,“哥,你要不放我下来吧。” 我低头看着他笑了笑,说,“帮老子把烟给拿下来。” 他有些不明了的帮我把烟拿了下来,从我侧挎的包里掏出了烟盒给弄灭了用纸包好又塞回到了我的包里。 我没脾气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这正抱着你,你还折腾这么多。” 说完让他把包扔在沙滩上面,抱着人就往海边走。 我走到了海边,低头冲他笑了笑,他被我的笑弄的发毛,又说,“哥,你要不放我下来?” 我说,“宝儿,哥让你再飞飞啊。” 说完我悠了他两下,然后猛地把人扔进了海里面。海越吓了一跳,呛了口水,自己在浅海的地方摸索了半天才站了起来,海水才到他的膝盖。 我以为他要气的不轻,结果他从海水里面蹦了出来之后,自己笑了半天,冲我招手,“哥!你快下来!好凉快!” 我刚往里面走了两步,他就有点儿不耐烦的冲了过来把我往深海那边拉,拉到水没过我的胸口的时候,他突然缠了上来,接着水的浮力双腿盘在了我的腰间,伸手搂着我的脖颈。我低头看了看他水花花的脸,问,“你这又不怕别人看见了?” 他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说,“别人以为你在教我游泳。” 他的嘴唇凉丝丝的,亲完我之后又跟小猫似地笑了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伸手拉开了我的泳裤,一手握住了我的YJ。 我搂紧了他的腰,骂道,“你个小疯子!要做什么?” 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又叫了一声,“哥……” 我心里暗骂一句他妈的,然后又往岸边看,怕有人过来。我刚晃了下神,小东西就从我身上跳了下来,猛的游跑了,三两下就跳上了岸。 我在海里气的牙痒痒,低声道,“给老子回来!” 说完眯着眼睛瞪着他。他在岸边笑着冲我喊,“哥,你不能污染环境啊……那个,要保护海洋生态!” 我骂道,“海越你个兔崽子!” 我下面还硬着,根本不敢往岸上跑收拾那小兔崽子。 我在海里面游了两圈,小兔崽子不敢下海,就在我俩租的太阳伞底下躺着。等我游了两圈下面软了下来之后,我就一脸杀气的上了岸,我凑到太阳伞下面,看小兔崽子闭着眼睛张开了四肢跟沙滩上躺着装睡。我磨了磨牙,阴笑了一下,就开始往他腿上胳膊上浇沙子,他还不肯睁眼,最我把他埋进了沙子里面,就露着头和胸口在外面。小东西在沙子里面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动不了,这才睁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哥,我动不了了。” 我坐在他身边斜睨了他一眼,问,“知道老实了不?” 他又弯了弯眼睛,“哥,那我以后再也不动你下面了。” 我又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支支吾吾的问,“哥你怎么还不放我出来。” 我说,“你想想,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他看着我,最后无奈的小声说,“分清场合再动。” 我大笑,低头吻了吻他的脸,把厚厚的沙子给弄了下去。 42 海越之后就老实了,怕我再折腾他,自己挺欢腾的在海水里面游了好几圈,我在岸边看着他,到了三四点的时候,游客又多了起来。他游了两圈,不知道又趴在岸边看了半天什么,然后冲我招手让我过去。我走到他边上,问,“怎么了?” 他跟献宝似地,指着岸边说,“哥,你看!” 浅水的地方,飘着一只白花花的水母,随着海波一浮一浮的,海越没怎么见过海产,觉得新鲜,我把人往后拉了拉,说,“会拉人的。” 他这才往后退了两步,又看了看水母说,“真好看。” 我点头,“也好吃。” 他瞪我,觉得我残忍。后来我找人要了塑料袋,合着海水把水母装了进去,海越一脸好奇的问我,“哥,你要做什么?” 我笑嘻嘻的说,“拿去生拌着吃啊。” 海越又涨红了脸,小声问,“哥,咱不吃行吗?它长的挺好看的。” 我故意问,“哥要不吃水母饿了呢?” 又凑到他耳边问,“那哥吃你好不好?” 他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我又逗他说,“说话!” 他小声的说,“哥,你吃我吧。” 我笑道,“宝儿,真乖。” 说完往海水里面跨,回头问道,“跟哥去放水母?” 他有点儿不解的看着我,我指了指岸边,说,“等海水退潮了,这水母在这里就要给晒死了,再往那边游五十米,就是隔开游人和捕捞区的网子,咱们游到那边把这小玩意儿放过去。” 海越这才笑着弯了弯眼睛,跟在我后面往过游。要不是海水带着的咸味儿,我以为我们又回到了河湾。我俩在海边住了四天之后,海越的新鲜劲儿也就过去的差不多了,我就带着他开车继续走,想着既然都带他来了北戴河,还不如顺道带着他去一趟北京算了。小东西听到我的提议,欢快的很,作为奖励,还恶狠狠地抱着我的脖颈往我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我俩去京的路上,就一路走走停停,看见什么好玩的都停车下来看看。路途中间碰见了一小段野长城,我俩都觉得挺新鲜的,就爬了一小段,海越蹦跶的愉悦,我自己一个人跟在后面后悔至极自己没去买个照相机。临近中午,我俩在一个生态园吃的饭,跟莲乡那边的口味不太一样,但还是挺可口,我俩吃完了就在生态园里面观景,后来看见有商店,我俩就进去转了两圈,里面也就是一些买玉石保养品之类的东西,我和海越挑了挑,给娘买了个玉镯子。我俩溜达到了保健品的时候,我指了指柜子里面的干海参,跟海越说,“哥整的就是这玩意儿。” 海越仔细的看了看,说,“这东西卖的好贵。” 我看了一眼标价,笑道,“这价格是从我们手里翻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了,可真能坑人的钱。” 我刚小声的在海越耳边说完,边上就有人要了好几盒子干海参买了过去。我和海越有点儿可怜的看着那个还乐呵呵的冤大头。海越眼睛又转了转,突然指着下面的木制盒子问,“哥,虎鞭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售货员,人家抿唇笑着走开了。我低头问,“宝儿,你不知道虎鞭是啥?” 海越有点儿茫然的点了点头。我迅速抬头看清没人,一手揽着海越的肩膀,一手往下伸,迅猛地朝着他的胯上摸了一把,“就是老虎的命根子!” 后来海越疑惑了快一路,不明白生殖器怎么还能卖。我跟他说,这玩意儿补身子。之后又调侃的打黄腔,说,“像老子这样的,就不用那种玩意儿。” 他坐在一旁弯着眼睛笑了笑,笑完了之后,又问我,“哥,那要是你以后六七十了,就能用的上了吧。” 我说,“我要是六七十你岁数也不小,再那个时候做,你受的了吗你。” 然后他就不理我了,最后他自己在一旁暗暗地嘟囔了一句偷鸡不成蚀把米。晚上我俩住进宾馆了之后,小东西冲完澡一直伸手挠着自己的身后。一开始我也没在意,搂着他看租来的碟,看到一半海越坐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去洗手间。我摆摆手让他赶紧去,结果他一连去了四五趟。等他去第六趟的时候我问,“肚子难受?” 他摇摇头,手忙脚乱的又进去了。我跟在后面,拉开门,打开了一道缝往里面看,看见他把手伸进内裤里面挠着后面。我问,“怎么了?” 海越回头看见我,也不躲着了,皱着眉,说,“哥,我后面特别痒,好像是长东西了。” “痒你不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 我笑呵呵的拉过他,让他转过去,问,“怎么,下午看了虎鞭,晚上就屁股痒痒了?来,哥帮你看看是不是长尾巴了。” 然后拽下来他的内裤,这一看才觉得不太好,顺着股沟的地方红彤彤的一片,那片皮肤粗看没什么,就是被他抓的红红的,细看却是有点儿起皮。我跟他说了之后,他拽着自己的内裤拉了上去,有些慌张的问我,“哥!是不是……你那天弄你的那个在上面的过啊!” 我猛的一拍他屁股,骂,“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海越又伸手使劲儿挠了挠,说,“痒……” 我拉回他的手,说,“应该是长东西了,哥到时候带你看看去,别抓了,都红了,歇歇你那两只爪子。” 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些痒的厉害,手一不老实就要自动往后面伸。等我冲完澡出来再看,发现他把股沟的地方都给抓破了。我皱着眉头,抓住他的手问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这么痒了?” 他摇了摇头,“前两天就有些痒,没怎么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越来越痒了。” 说完手在我的手里挣了一下,没挣开,又有些焦急的道,“哥你松开,我就再挠两下……” 我手上又下了点儿力道,上了床把他往里挤了挤,说道,“给老子睡觉,睡着了你就不痒了。” “哥……” 他有点眼巴巴的抬头看了看我。我又摇了摇头,“不行,已经破了。” 海越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睛。刚闭上也就不到一分钟,又睁开,“哥,我睡不着……你就松一下手……”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 他看我怎么说也不松开他的手,躺在床上眨巴了下眼睛开始望着天花板,望了两秒钟就开始扭动着身子自己摩挲着床单。我舔了下嘴唇,“越越,干什么呢……” 他扭头看我,“哥,你就松开一下……” 说完又想了想凑了过来,张开了嘴,“不松我就咬你了!” 我把手腕递到他嘴边儿上去,说,“咬吧,使点儿劲。” 他果真凑了过来,我还以为小兔崽子真会恶狠狠的给我咬上一口,最后他只是轻轻的亲了亲,之后长出一口气,“哥,你跟我说点儿什么吧,说着说着也许我就能睡了。” 我单手抓紧了他的手腕,腾出一只把他往我身边搂了搂,低声问,“想听什么?” 他闭着眼睛嗡嗡道,“哥你随便说。” 我又舔了舔嘴唇,声音压的更低,“你刚才扭得差点要把老子给弄硬了……” 他睁眼小声问道,“那哥你帮我挠挠吧……” 我骂他,“放屁,不许老想着,闭眼。” 海越一直折腾到了一点多才勉强睡着。我松开他的手,想了想,翻下床给陆崎打了个电话,把海越的事儿跟他说了说。顺道问了问他都有什么医院。陆崎说医院他来找,我明天顺利找到路就好。陆崎在那边顿了顿,问,“你下手了?” 我一愣,问,“什么下手?” 陆崎大骂,“你他娘的别给我装,你弟,你给搞上了?” 我皱眉,“什么搞搞的。” 陆崎嘿嘿的笑了笑,说,“我说话难听,哎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了之后又在一旁叹气,说,海言啊,你小子成啊。我懒得理他,约好了明天见面。陆崎带我们去的是西边的一家中医院,他说别看老祖宗的汤药不如西医的来的快,但是去根。我不知道海越得的是什么毛病,心里忐忑了快一天。海越在一旁也坐不住,我以为他是给弄得痒痒的,后是趁着陆崎帮我们去打电话找大夫的时候问我,“哥,我能不去看么。” 我轻轻扇了他一下,“你又不痒了?” 他咧着嘴苦笑,“痒死了。” 我问,“那干什么不去看?” 他小声支支吾吾的问,“哥,要真的是你弄得,大夫不就能看出来吗。” 我被他问的快憋过气,我也不知道海越下面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看病什么的事儿,心里也慌得很,怕人家看出来点儿什么,嘴里还安慰他,“没事儿,哥……也没真要过你。” 我这话说了出来,人没安慰好,反而他坐在椅子上开始摇晃腿了。怎么看怎么是一副紧张的模样。我让他别哆嗦腿,他刚想说话,看到陆崎回来就没好意思再说下去。陆崎看我俩一副紧张的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说,“没事儿,人家大夫不会说啥的……” 我横了他一眼,最后小声的嘟囔,“老子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后来进去诊断的时候,我把陆崎赶出了屋子,大夫是位男大夫,陆崎说是皮肤科的专家。大夫冲着海越赤裸的下面迅速的看了一眼,直接就说是起了湿疹,开点儿外用内服的药也就没什么大事儿了。总共看病加起来花了也就不到十分钟。大夫给写了个药方子开了点儿中药的汤水,又开了些西药和外涂的药,看着单子上是没多少东西,后来陆崎带着我们去取药,却是去了两大兜子。我看了看手中拎的纸药袋子,想着这堆中草药都要灌进海越的肚子里,觉得那小东西可怜的很。 43 我没在北京多待,在香山饭店住了三天之后,海越觉得身上不太难受了,我也就带着他回了莲乡。 我们是坐飞机回去的,我的那辆桑塔纳就放在了陆崎那边,我走了之后,他找了位长跑长途的老司机,把车帮我开回了莲乡。 我抱着海越上了飞机,他一直迷迷瞪瞪的歪着身子要睡,这几天他睡得不好,几乎是整夜的不睡,身上一直痒的厉害。我后来又跑了一次医院,大夫说海越是急性突发,应该是来的快好的也快。 最后在飞机上,他终于睡得香甜,蜷缩着身子躲在毯子里面。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我终于叫醒了他,指了指窗外,轻声说,“越越,快往外看看,这回真的是飞了。” 他揉了揉眼睛,往外看了看,抬头冲我有些疲惫的笑了笑,说,“哥,真好,真的是在飞了。” 我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心里直疼,最终只得揉了揉他的头发,“睡吧。宝儿,继续睡吧。” 豆芽过来接我们的时候,还是一副高兴的模样,大老远的喊着我,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刚想大吼出来,又看见我背上的海越,愣是压下来了声,指了指,问,“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低声说,“海越身上长了点儿湿疹,这两天一直折腾的没睡好,这好不容易睡着了。” 豆芽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我,问,“哥,要不我来背他?你脸色也不好。” 我摇了摇头,下巴抬了抬,“帮哥拎行李。” 说完把海越又往上背了背,放稳了步子往停车场那边走。 海越昏昏沉沉的睡了快一路,等我们快开到了莲乡,他也醒了过来,气色看着是好了不少。我回头去看他,问,“越越,喝水吗?” 他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的往车窗外面看。我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看什么呢?” 海越笑了笑,说,“回家了。” 我点了点头,“回来了。” 他又说,“真好。” 我觉得,海越是离不开莲乡,离不开这片土地了。回来不过三四天,身上的湿疹就好的快差不多了。我一开始在家给他熬药的时候,娘还吓了一跳,惨白着脸问我越越是不是也得了风湿。 我愣了愣,最后笑道,“娘,海越才多大的岁数,哪里来的风湿?” 娘无奈的摇摇头,“娘看到喝中药的,也就以为都是和娘一个毛病了。” 我把药沫给撇开,把药汤倒进了碗里,“娘,海越稍微有点儿起湿疹。没什么大事儿,大夫也说了再把这副药给喝完就好的快差不多了。” 娘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得湿疹的皮肤都干,你要是有功夫,记得给越越去弄点润肤油。” 我点了点头,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娘的手,上去轻轻的捏了捏,问道,“娘,手好些了吗?” 娘附和,“好多了,好多了,那药管用。” 我又转身去翻行李,把买回来的玉镯子给娘套上了,说,“海越这小东西折腾的,我都快忘了我俩给您买这个了。” 娘手上戴着玉镯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抿着唇笑,“好看,真好看。娘稀罕,稀罕的紧。” 我端着给海越的药,进了后屋。小东西躺在床上看小说,是当时陆崎随手扔给他的一本什么承德故事。他在床上翻看的起劲,见我端着药一进来,脸上的兴奋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耷拉着一张脸。 我放下药过去捏了捏他的鼻尖,道,“给老子吊什么脸子呢?” 海越可怜兮兮的看了我一眼,“哥,我能不能不喝了?我都快好了。” 我把药递了过去,骂道,“你个兔崽子,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现在不是你痒痒的打滚的时候了?喝,再把这副喝完了,我就不逼着你喝了。” 海越端着那大口海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跟膜拜似地举了一会儿,还是迟迟的不下肚。我坐在床边上挑眉看他,“还不喝?”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一副谄媚的小模样,“哥,你别急,我再酝酿一下。” 我笑的拍了他屁股一下,“你他妈还酝酿!逼老子灌你呢?快喝,喝完给你抹药。” 他愁眉苦脸的,最后也还是老实的把药给喝了。 我接过碗,递上了杯水给他,看他抱着水一饮而尽,笑问,“这点儿苦都受不住了?你个小男人。” 他抬头瞪我,瞪了半天泄了气,说,“哥,这就跟让你喝用香菜熬出来的水似地。不信你尝尝。” 我从小闻见香菜味儿就要吐,他这一比喻把我弄的难受的很,站在一旁平复了老大半天,最后还是气不过的一手扶住他的脖颈,亲上了他的嘴唇,舌头挤了进去扫荡了一圈,吻了两口之后,我亲了亲他的脸颊,低声问,“哥也没觉得有多苦。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就想让哥亲亲你?好啊小兔崽子,知道使坏了。” 他推了推我,有些脸红,低声辩解,“我都喝了好几口水漱口了,你哪里能尝得出来苦味。” 我停下动作,低头看了看他,末了笑了笑,把人翻了个身,压在了床上。 他抬头看我,“哥,你干啥?” 我低头,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把人压的紧紧的,问,“你说。” 他支吾了半天放不出来一句话,我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伸手摸他前面,问,“硬了?” 他深吸一口气,等着我手继续往下动,没料到我却松开了他。海越有点儿茫然的转头看我,我坏笑道,“宝儿,你都在想什么,刚才哥不是说了要给你抹药了吗?” 海越瞪圆了眼睛,最后猛的翻过来了身子,抬起头冲着我嘴唇咬了一口。 我拍了拍他,骂道,“小狗崽子,别闹了,这一口利牙,给老子咬破了相老子还要去打针,你赶紧麻利的给把裤子给脱了,老子伺候你上药。” 海越低头解自己的裤带,又抬头看了我一眼,问,“哥,你每次老骂我的时候,不觉得也顺带把你自个儿给骂了吗?” 我愣了愣,等他继续往下说,他弯了弯眼睛,“我是小兔崽子小狗崽子,那哥你不就是兔崽子狗崽子?” 他说的真诚的很,完全不像调侃的意思,我眯了眯眼睛,骂,“你个小兔……小东西,给老子翻过身去趴好了。” 我洗干净了手,手里拿着湿毒膏,用指尖沾上了一点儿,跪在床上又低头看了看,说,“小东西,你穿着内裤让我把药往什么地方抹?” 海越趴在床上又扭头看我,“要不我还是自己抹。” 我伸膝盖踢了踢他的腰,“你能看得见后面?不一直都是老子给你抹药。” 说完我也懒得等他,放下药膏就顺手扒了他的内裤,往股沟的地方上着药。前几天给他抹药,他都是被痒痒弄得快要神志不清,我那时候也是一心着急,赶紧给他上着药,还要防着他手别往过抓,心里倒是真没动过什么歪念头。现在这小东西病好的快差不多,也不痒也不闹,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面,神智也从痒里面被救赎了出来。我低声笑了笑,倒也明白他怎么就不想让我来弄了,手指跟着了魔似地反复的在他的股沟上面轻轻的来回滑动着。 上面的皮肤已经变得光滑,以前被抓破的痕迹也几乎看不出来。药膏的灰黑色抹在上面揉了一会儿便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我弄的像是上了瘾,就伸手又从药盒里面取了一些,往海越的后面轻轻的涂抹。 我低头手指又往下滑了些,碰到了下面的入口。海越猛的缩了一下身子,脸头都不好意思回,小声问我,“哥,还没弄好。” 我有些失神的手指又在他身下的入口处摁揉了一下,低头哑声问,“哥这么弄痒不痒。” 他紧绷着身子,嘴里恩了一声,手指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床单。我舔了舔嘴唇,觉得他下面被我弄得火热软滑,食指不听使唤了一般往里面伸了进去。我插进了一只指头在里面轻轻的抽动了一下,俯身咬着海越的耳朵,问,“疼不疼?” 我说完又伸手去摸他前面的YJ,笑了笑,“应该是不疼。” 我又伸进了一只手指,两指在他的内壁里面轻轻的顶弄。这种触感我说不清楚,但一想到是海越的身子里面,我下面快要忍的发疼。 海越终于转过了头,小声叫道,“哥。” 我笑了笑,低头问,“不疼吧。” 他的脸色潮红,慢慢的点了点头。我抿着嘴唇,手指的进出又加快了速度。海越微微张着嘴唇,一手往下面够,握着我发疼的下面开始帮我揉弄着。我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坏笑道,“这回可是把这药膏都给你抹到了里面,你要是再不好,就对不起你哥我了。” 海越闭着眼睛猛的吸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他突然叫,“海言。” 我很少听海越叫我的名字,被他这么一叫我愣了愣,手也停下了动作,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海越眯着眼睛,像只小猫似地,伸手想要摸我的脸。我顺从的底下了头,任凭他把手揽在我的脖颈上。 他抬了抬身子,凑在我的耳边,软濡的叫,“哥。” 我搂着他的腰,问,“越越,疼吗。” 他摇摇头,“不疼。” 我双手搂着他的腰,顺着他的腰线摁在胯骨的地方,我把YJ抵在了他身后的入口,往里稍微挺了挺,又低声问,“宝儿,这回让哥要你?” 海越背对着我,脊背微微有些颤抖,最后点了点头。我长出了口气,说,“宝儿,再叫叫哥。” 他扭头,说,“海……言……” 在他说完海字的时候,我慢慢的顶了进去。他的身子猛的抽动了一下,我安抚的伸手在穴口的周围来回的揉弄,慢慢的开始来回摆动着腰,觉得他的下面快要把我整个人给吸了进去,全身的血液涌到了那一个结合的地方。我看着自己的东西在他身体里面进进出出,看着海越的身子被我撞击的发颤,我忍不住的俯下身子,掰过他蒙在枕头里面的脸,恶狠狠地吻上去。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我说不出口,我甚至觉得我是他的身体的一部分,或者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低头撕咬着他的耳朵,舌尖划着他的耳廓,我说,“海越,没有我也就没有你……是不是……”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只能发出喘气了一般。我急于想听到他的声音,下面又发狠的顶了一下,“宝儿,说话……” 他的声音也不是软濡了,他哑着嗓子,低吟着,“哥……我要死了……你要弄死我了……” 我笑了笑低头,在他耳边骂道,“小兔崽子,你放屁!” 说完还是稍微放轻了动作。 我把东西射在他的脊背上之后,他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我。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搂着腰把他抱进了怀里。他倒是挺快就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我怎么哄也不起来。我抱着他坐了一会儿,说,“越越,哥的给你洗洗……然后还得重新抹次药……那个,那个刚才都给蹭下去了。” 海越猛的抬头瞪我,圆眼睛里面像是有些泪水,眼角还有些潮湿。我凑过去吻了吻,“小可怜,给吓得哭了。” 他闷声,“是被中药给苦哭的。” 我笑了笑,拿了块湿毛巾把人给收拾利索了,又重新上了药之后,把人弄进了毛巾被,怕他觉得不要意思,于是乎又把那本承德故事给扔了过去,让他看。他一直把书举在自己面前,好久都没翻过一页。我在一旁躺不住了,问,“宝儿,你看什么呢?” 他放下书,脸红的够呛,小声说,“哥……那个……” 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他嘴里那个来那个去了半天,一点儿实质性的内容都没说出来。我被他弄的快要晕乎了,最后问,“宝儿,你想说什么?” 海越慢慢说,“哥……那个我想说……那个,你挺厉害的……” 他说完就把书盖在了脸上。 我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流氓似地凑了过去,“宝儿,别遮着了,再来香一个。” 44 在海越要开学的前两天之前,我带着海越和娘去了趟金枝,给他们娘俩看了看我弄得小工厂。 我扶着娘围着工场走了一圈,又停在海边,指着远一些的码头,说,“娘,您往那边看看,我和豆豆还打算也弄两艘船,也出海弄海鲜。以后娘你想吃那种,儿子我就给您捞回来。” 娘的手使劲拉着我的,嘴里不停的说好,好。末了,她突然不笑了,叫我,“海言。” 我问,“娘,怎么了?” 娘说,“现在就好的很了,别贪心,这多一点儿吧,就想要的更多,那就一直想要,那也就没完没了了。唉……娘这么说怕你也不懂,年轻人啊,不都是要往上冲。” 娘叹了口气,继续说,“人家不是都说无商不奸,你说娘也不认识几个字,但有的道理总归是要比你们明白……” 我点头,“娘我知道。我跟豆豆都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娘看着远处的海,又笑了,笑的很轻柔,她问我,“言言啊,这海可真美。娘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海……” 我点头,踌躇了一下,说,“娘,我和豆豆的生意以后在金枝多一些,我俩打算在这边买房,娘你要不也……” 娘慢慢摆了摆手,“娘回莲乡,娘住了一辈子,受不了这动弹。” 我知道爹的墓在莲乡那边,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我心里蓦然一动,想到是不是又要该给爹上一次坟了。 那天晚上,娘和海越没有回莲乡,豆芽在金枝酒楼给定了房间,我本来想晚上再陪着娘和海越吃一顿饭,然后明儿好好地送海越去H市去报道。结果不到晚上豆芽就说要西南那边儿的水利局来了几位领导,陆书记要去,让我和豆芽作陪一下。 我只得收拾利索,整的人模狗样的去陪人喝酒吃饭。豆芽其实要比我擅长这种场面,他以前当跑长途的时候,没少积累那么几个好笑的段子,在餐桌上把对方的耳朵给伺候的服服帖帖的,我在一旁只能负责敬酒,每次都是轮着圈的敬,跟豆芽办场子了之后,我也是记不清我给人敬了多少酒。 等把那几位领导伺候舒坦散场了之后,已经快要十一点。我在路上走得有点跌跌撞撞,走了十分钟,脑子也就清楚多了。最后到了金枝酒楼的楼下花坛,摘了朵月季,坐在电梯就上了九层。 我脑子有点儿混沌,也忘了想海越睡没睡着,撑在门框上,照着他的房门就砰砰的敲了两下。他开门,看到我挺惊讶,“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舔了舔嘴唇笑了笑,把月季花往他手里塞,“越越,跟哥哥走吧。” 海越说,“好。” 我说,“咱去海边儿吧。” 他又说,“好。” 金枝的海边礁石很多,夜晚浓黑的礁石和墨黑的海水静静的相溶在了一起,若但是看,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耳边能听见海水拍在礁石上刷刷的声音。慢慢的,一下又一下。 我想抬头看海越,脑子却觉得更沉了,最后只得坐在沙滩上,拉着他也跟我坐下来。我搂着人,指着远处那片海水问,“越越,看得见吗?” 海越问,“哥,看的见什么?” 我说,“海鸥,飞着呢。” 海越又往海那边看了看,靠着我的身子往过凑了凑,说,“哥,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低声笑了笑,“那怕我是出现了幻觉,又想起河湾边上的喜鹊了。” 海越凑过来亲了亲我的侧脸,认真的说,“你是喝多了。” 我眯着眼睛笑着让他的手在我脸上摸着,摸的我最后不自在了,我一手隔开他的手,问,“老摸脸做什么?你要摸也往下面摸对了地方。” 海越轻轻扇了我一下,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哥,你没必要这么累的。” 我笑了,“你和娘简直是一条心,老子不累。” 他问,“娘和你说什么了?” 我闭上眼睛,“娘说让我不要贪。” 海越点了点头,“娘说的有道理。” 我张开眼睛笑了笑,一巴掌甩在他的后腰上,骂,“兔崽子,你懂什么?” 我顿了顿,又说,“越越,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刚上高中,咱家穷的啥也没有了。” 海越低声道,“我记得。” 我也笑了,那个时候的日子怎么能给忘了?我点着海越的脑门说,“宝儿你知道不,要是真成了穷光蛋的时候啊,给你那么一点点儿甜头,就会高兴的不知所措。就跟你似地,一开始只是想亲亲你,可是后来,想要的就更多了……” 我嘴里不停的嘟囔,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眼皮沉的很,末了,似乎听见海越说,“哥,你还像个孩子。” 我忘了我有没有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了。 第二天我是在金枝的酒楼里面醒来的,还是到了下午。豆芽一早就把海越送到了学校去报道,还把娘送回了莲乡。他人一回来,就笑呵呵的看着我,“哥,你这上年纪了吧,咋睡了这么久。” 我气馁他没让我去送海越,没看到我的海越进校的那一瞬,就一拳头砸在他脑门上,“怎么不叫老子起来?” 豆芽极度的无辜,“哥,我叫了,你还骂我,让我闭嘴。” 我揉了揉脑袋,“老了,不中用了,以后的酒席全都你伺候吧。” 豆芽一听,捧着自己的大脑袋傻了眼。 我和豆芽在金枝买了套房子,三居室一百三十来平米,房子我直接让豆芽装修,现在装修好了,我俩也终于能进去住了,而不是每次在工场凑合的睡那弹簧床。 进了新家的第一天,我看了眼头大身子小肚子挺一手一个包的豆芽,默默地叹了口气,点了点豆芽的头,“你这身材,要是再折腾不出来个人形,以后怕是没有女豆芽了。” 豆芽习惯性摸头,“哥,你可别看我现在这模样,相当女豆芽的一把一把的。” 我挺严肃的打击他,“这群女豆芽是相中了你的豆芽脑袋还是相中了你的荷包?” 豆芽被我抨击的颓丧了,哭腔道,“哥,我早上跟你绕着海边儿跑步去。”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说,“现在哪家的漂亮妮子能不为了钱啊……” 我暗笑了两声,心里边儿美着呢,但又没法拿出来炫耀。 我在金枝呆了两天,海越给我打过个电话,是用他们学校小卖铺的电话打来的,跟我说现在他们开始军训了。又说他们穿的还是迷彩服。 我接了电话就觉得自己不老实了,老想看看海越穿那衣服是个什么模样。又觉得小东西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我还什么都没表示一下也太不好意思了。于是乎买了些东西,开着车就去了H市。 我找海越人找的挺费劲,最后还是他先看到我的,自己还拿着一个丁玲桄榔的水壶,就冲我跑了过来。我想把人搂进怀里,最后还是硬生生的给听了下来,只得用力的在他头上使劲儿胡虏着。海越笑着躲我,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挺了挺胸膛,问,“哥,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 我低头看那小东西穿了一身的军装,挺直的小身板被裹在布料里面,骨架还是如同少年,紧凑的很。我低头凑在他耳边,赞许的低声道,“漂亮的老子想办了你。” 海越喉咙里面嘶嘶的,威胁我说,“哥,我可学擒拿了。” 我笑的更灿烂了,“宝儿,你是想增加情趣吗?” 海越气的想咬我,刚一张嘴自己也琢磨出不对劲儿了,最后照着我的脑门弹了一下。我被他弄得疼倒抽了一口气,捂着额头。海越有点儿慌,凑过来拉我的手,急切的问,“哥你疼不疼?我,我没想着……” 我揉了揉脑门叹道,“没事儿,我现在觉得,我是真对不起豆芽,他都被我弹了这么多年。” 海越笑了笑,伸手想帮我揉,被我拦了下来。我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他,“小东西,给你的手机,拿好了,别让老子以后找不到你。” 海越学的是什么园林,我也不太懂这种东西,但知道他们专业挺忙。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每个礼拜跑到金枝来找我一趟,后来就抽不出来时间。我只得抽时间就往H市跑,好在海越那里离我不算远,百来公里的路,有的时候谈完生意也就能顺路过去看看他。可惜海越他似乎是比我还忙,每次问他在干什么他不是在画图还是在画图。 小东西在电话里跟我说过几次,说自己画图不成,要多练练才好。我去他们学校找他,老能看见他顶着个黑眼圈,跟个国宝似地晃晃悠悠的就出来了。我摸着他的眼眶,每次都心疼的很,但是又不能阻止他什么,他看样子是挺喜欢自己的专业,每次跟我说的时候,圆溜的眼睛还闪光。 过完年之后,我和豆芽盘下了几艘船,真的开始做了出海捕捞的活儿。一开始都是豆芽跟着出海。我看的心痒痒,之后也跟着出了一次,我出海的那次风平浪静,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的惊涛骇浪。 我爱海,我说不出来那给我带来的是怎么样一种貌似神秘一般的美,但后来豆芽夜里跟我在甲板上聊天的时候,他说,哥,你觉得海美,是因为你压根还没经过这海疯狂的时候。 我他娘的还真被豆芽那乌鸦嘴给说中了。我第二次出海,是单独和两个老水手上了海,豆芽留在了工场。那天晚上就起了风浪,到了夜里开始狂风骤起电闪雷鸣,我心里的恐惧似乎都没有时间释放出来,船在海水里面疯狂的上下颠簸,像是要被吸进了漩涡一般。我惊恐万分,当时脑子就一个念头,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海越了。我苍白着脸心里念叨着佛祖,念叨着观音,念叨着爹,使劲儿叫着爹的名字,使劲儿叫着海越的名字。 那天我们的船顺利回了港口的时候,我看见豆芽正哭着跪在港口边上。我吐了一晚上,脸色并不好,我看了一眼过来扶着我的豆芽,说,“你个大头你哭什么?” 豆芽带着哭腔说,“昨晚上……我在屋子里都能听见那风浪,真是要吓死我了。” 我笑了,说,“保佑老子的神灵多了去了,你别哭了,怪难看的。” 豆芽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大头。 这次出海的事儿我没敢和海越跟娘说。我怕他们两个担心,我心里总觉得,那天是爹帮了我。赶到清明的时候,我要给爹好好扫扫墓。 45 清明的时候,海越的学校有课,回不来。 要给爹扫墓的前一天晚上,我回了家,娘坐在床边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剪着纸钱,包着黄元宝。我低头看了娘扭曲的手关节一眼后,小声说,“娘,别弄了,我都给爹买好了,还买了个大纸房子呢。漂亮的很,要不那给您看看?” 娘又摇了摇头,“娘来剪吧,给你爹弄点儿纸钱,娘心里还舒坦。” 我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娘剪纸钱。 娘慢慢的拍了拍身上的碎纸沫子,说,“你爹肯定高兴的很。” 说完又抬头看了看我,“我把老海家这两个儿子都养的这么出息。” 我心头一紧,什么也说不出口,默默地点了点头。 娘拉着我的胳膊,又说道,“你栓叔最近可是老来咱家,说要给你说媳妇。” 我心里骂了一句栓叔,说道,“他个大老爷们不去弄他的地,老想着给我找媳妇做什么?” 娘又笑了,说,“要是按情理来说,栓叔也是你的大爷。他不可要为自己侄儿的事儿着着急吗?言言,娶个媳妇,也耽误不了你办工厂,娘也想给你寻摸这个好姑娘,以后还能在金枝伺候你,你说现在,你个豆芽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谁能照顾了谁?”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 给爹扫墓的那天,娘对着爹说了好些话,她跟爹说,说我弄了个工厂,里面有百来号的人做工,又说越越上了大学,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学,她还说,自己一点儿罪也不受了,现在就是享福的命,吃肉吃的腻味了,现在还就想吃吃青菜了。还跟爹说,说河湾里面再过一段日子又能开荷花了,言言让人种上了满河湾的荷花,漂亮的很。娘还说,说大笨狗找了个小媳妇,现在生了一窝的小笨狗。娘说,就等着海言找个媳妇,以后也给咱海家生个大胖孙子。 娘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我在后面听得难受的很。 我之后的几天留在了莲乡,娘的精神看着不好,需要个人来陪陪。 河湾的荷花开始结出了花骨朵,看着是一副要开的模样,现在甚至能在空气中闻见丝微微的甜味儿,有些若隐若现的样子。我坐在河边儿上想着海越,想着爹,总觉得有的事儿,离我挺近,但真的想起来,却又离得我那么远了。 我还没坐上一会儿,娘就叫我回家,说是栓叔又过来了。我听了头疼,怕是栓叔又给我来说媳妇了,不想回去,娘又叫了我几声,我才慢慢的踱着步子往回走。 栓叔在院子里面等我,一见我进来,就说,“哎,海言可成了大老板了,我们这当大爷的想见一面都难啊。” 我笑了笑,“栓叔,那里的话。” 栓叔搓了搓手,一副想说又不说的模样。我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栓叔,前两天我娘也没少跟我说,那个什么说媳妇的事儿……栓叔,你看吧,我海言虽说这岁数不小了,但现在总有那么些个事儿定不下来……” 栓叔愣了愣,点了点头,说,“对,言子你说的对啊,不愧是大老板,老板就要忙着来挣钱吗!” 我被他这一拍给拍懵了,“那,栓叔……您这是……” 栓叔一拍大腿,“哎,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说你那小栓弟吧,不是去年就从那个中专毕了业么,让他干啥活他也没兴趣,说要跟海哥一样挣大钱,那孩子可崇拜你哩,从小就说他海哥哥威风……这个,言子啊,你说咱是当爹娘的,总看不了孩子受罪是不是,那个你小栓弟,能不能给他个小活儿干干?” 我听了这一串话,倒是长出一口气,笑道,“栓叔,这事儿您早提啊,这样吧,我过两天就回金枝,到时候让小栓跟我一起过去吧,我给他在我那工场谋个活儿干,栓叔这您还是放心,我海言也不能亏待了莲乡的人。” 栓叔快笑开了花,点点头,走了。 我后来带着小栓一路去了金枝。小栓的模样跟我印象中的不太像了,以前总是个沉默的样子,现在倒是还挺能说会道的,这一路跟我唧唧喳喳的说,也不停。我觉得小栓这孩子长大了挺逗,还不如也让他跟我们一样外出跑单子。 豆芽后来给小栓找了份工,让一位老技术员带着他进出货。栓叔后来还挺高兴的,专门给我家送了趟礼。那礼是好几家姑娘的照片,我看了又一阵头疼。 这一年我除了跑单子谈生意陪人饭局就在在一旁想着海越什么时候能放暑假。后来小东西学校安排表出来了,跟我说七月初就能回来。我自己在这边儿心里痛快的很,开始琢磨着假期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再去玩一玩。可后来,他又给我来了个电话,把我的美梦给彻底的粉碎了。他说他们有实习,要一个半月。 我一听心里颤悠,嘴上还说,“宝儿没办法,去吧,到时候哥去看你去。” 海越犹豫了一下,又说,他们要去云南实习一个半月。我这回是真的想一头冲到他们学校,把决策的人给一枪崩了。 我之后去他们学校接他回莲乡的时候,就摆不出一副好脸色。海越坐在副驾驶,瞪着眼睛偷偷的瞄我。我斜睨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系好你的安全带。” 海越自己系好了安全带,知道我这是还在生他们学校的气,于是过来很狗腿的讨好我,小声的道,“哥……” 我手无聊的放在方向盘上,“叫天王老子也没用,反正你过两天又走了,现在我摆什么脸你过两天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海越又拉我,“哥,我想亲亲你。”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你要亲哪儿?” 这小兔崽子猛的扑了过来,一口咬上了我的脖子,恶狠狠地吸了两下。我被他这一闹给吓得一激灵,伸手拍他后腰,“小疯子,不怕我撞了车!”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哥你技术好。” 我骂,“你个屁精!” 说完又照了照后视镜,看见小东西把我脖子上给弄出了个印子,我气得手在他腰上摸来摸去,最后捏了一下,“你给老子等着。” 那天晚上在床上,我本来想把他折腾完事儿,结果一想明儿这兔崽子还要坐火车去云南,也就没好意思下狠手,最后搂着小兔崽子在怀里,随意的问,“你们跑到云南去做什么?” 他笑了笑,“野山里面劳作去。” 我手里加了劲儿,“别叫野狼给叼了去。” 他严肃的点头,说,“现在骨头硬了,野狼嚼不动了,请领导放心。” 我被他逗笑了,揽过来人,说,“过来,再让领导好好疼疼你。” 海越往后抽了下身子,愁眉苦脸,“领导,您还是在精神层面来疼吧,物质上的太充裕了,属下受不住了……” 我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骂道,“他娘的小白活蛋!今晚不折腾你。” 我亲完他的嘴唇,一翻身下了床,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塑料袋扔给了他。 海越一脸的疑惑,不知道我此举是在干什么,只得打开塑料袋,刚看了两眼,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哥。” 我问,“怎么?” 他嗫嚅,“你不是说,今晚不折腾我了吗?” 我点了点头,“是啊。” 海越撑开那塑料袋,小声问,“那哥……你给我这个是啥意思?” 我低头看了一袋子装的润肤露,明白他是想歪了,坏笑着说,“娘说得了湿疹之后身上干,让我给你弄点儿润肤露带上。” 他看我一脸调侃似地模样,自己不好意思了,猛的收回了塑料袋,一头钻进了毛巾被里面,身子弓起来像个虾米,连头都躲进了里面。我抬手推推他,“要给自己闷死?” 他好像在里面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午,海越就跟着他们学校的那一堆师生跑了。我送走了他,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回了金枝。豆芽见我又回了来,问,“哥,你咋回来了?不是说要带着海越去玩玩?” 我心一寒,闭上眼睛,“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看不住了。” 豆芽在一旁收拾我俩刚设计完的产品资料手册,扔过来一本给我,问,“哥,这是打印出来的模样,你看怎么样?” 我也没什么心情的翻了两页,又扔给了他,“就这样吧,挺好的。” 豆芽的大脑袋凑过来看了看我,问,“哥,你说你家这海越吧,总要长大跑了取媳妇的吗,你现在就这副模样,以后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我敲他的大脑袋,“别老给老子提娶媳妇儿的事儿,老子这两天听的头都要大了!” 豆芽幸灾乐祸似地,“咋?栓叔还往你家跑呢?” 我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还给了老子好多大黄花闺女的照片,让老子挑。嘿,整个跟让老子挑满一个后宫的架势似地。” 豆芽白了我一眼,“哥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我娘给我介绍的那几个,长的那叫个歪瓜裂枣的……” 我低头扫了他的大肚子一眼,“就你这肚子,事儿还不少。” “得得!” 豆芽愁眉苦脸,“哥你就别作践我了,咱赶紧弄那个小册子吧!小栓还等着跑货呢。” 我边看册子边问,“小栓都开始自己跑货了?” 豆芽点点头,又皱了皱眉,“小栓这孩子嘴巧,人也精,给说成了两笔挺大的生意的。但就是老整些个歪门邪道,前两天还假装跟我开玩笑,说想掺点儿坏苗跟着好苗一起卖,说什么降低成本。而且把好几个老师傅都给得罪了,说他们跟老牛似地诚恳,也挣不来大钱,诚恳有个屁用。” 我看了豆芽一眼,说,“小栓这还想提的多块,快了怎么也是不稳,你到时候去和小栓说说,咱们挣的都是本分钱。他要是敢往好苗里面掺坏苗,坏了咱的名声,那他海哥可就饶不了他了。” 豆芽点了点头,“我快成辅导员了,这两天老工人竟跑我这儿闹腾,说跟小栓处不到一间屋子里面。” 我低头盘算了一下,说,“咱们最近招的工人也多了,把工场在重整一下吧,再修两间宿舍出来。” 我又给我俩找了这多余的活儿干,让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天天琢磨海越,也就晚上想一想。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一开始还在古镇,捧着电话跟我说了很多,我在这边听他说了一阵子之后,趁着他口干舌燥停下来的空档,酸溜溜的问,“宝儿,你们这是去实习去了还是一大班人马组织玩儿去了?” 海越在那边挺欢快的笑了笑,说,“过两天我们就要去山区了。哥,你现在多跟我聊聊,到了山里我就跟你聊不成了。那山里应该是没有信号。” 我点头,挺严肃的嘱咐道,“宝儿,把自个儿看好了,就算老了骨头硬了,也还是堤防这点儿野狼,有的狼口味与众不同,就喜欢那硬骨头。别被叼了去。” 他在那边笑,说,“哥,你要是不在这林子,就一切安全了。” 我大骂,“兔崽子,你这把硬骨头也就隔着老远才敢硬。等你回来看老子不把你给叼软了的。” 海越在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久我才听见他说,“哥,你小点儿声啊!” 后来海越实习回来,半夜才从火车上下来,我拉着他去我和豆芽在金枝的房子打算住一晚上,开车开到了半路停了车,拉着海越去了后座,趁着月黑风高时对那小东西上下其手,亲了好几下才松开了人。我低头贴着他的额头,问,“越越,骨头现在是软的还是硬的。” 小兔崽子抬头吻了吻我的嘴唇,接着就咬我的舌头,一边咬一边愤懑,“哥你那天给我打电话的声音那么大!我同学还问我你跟家里打电话怎么还一会儿兔子一会儿狼的……” 我想了想小东西脸红吃瘪的小模样,低声笑了笑,又问,“你怎么说的?” 海越他弯眼睛笑了笑,说,“我说,家里那小侄子缠着我给讲故事。” 我听了之后脸色沉了沉,把人压在后座上吻了个透,接着放开人伸手往他下面摸,低声指责道,“你个没人性的小禽兽,对着你的小侄子下面都这么硬了。” 海越不理我,脸颊贴着我的衣服,小声的嘟囔,“哥……” 我低声问,“宝儿,咋的?” 他爬在我身上好大半天没有做声,我以为这小东西做了一晚上火车,是要困得睡了,就安静的搂着他,搂的我也快神智迷糊的时候,他突然低吼了一声,猛然之间一跃而起,冲我扑了过来,对着我脖子上乱啃,一边啃一边低声道,“哥,我也要叼叼老骨头!” 我被他这一出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他妈的,他妈的小疯子,老子都被你给吓软了!你叼个屁啊!” 46 海越大三的时候,我在他们大学边上买了一套三居室。 那段日子,我和豆芽的生意基本上是稳定了下来,还又重新盘上了一家工厂,租了一栋小楼做了专门的工人宿舍。除了接过两个赔钱的单子之外,几乎算是顺顺利利的。去年豆芽和小栓的谈话颇有成效,场子里的那点儿矛盾也就消了,小栓也能自己拿货跑一条线,我和豆芽倒是省心了挺多。 林老板在快过年的时候从日本回了来,又专门来了趟金枝看看我和豆芽弄得场子。其实怎么说林老板也算的上是个合伙人,我和豆芽整出口的货占几乎所有订单的百分之八十,而这百分之八十的出口货,全是林老板给我们整的单子。 他在我俩的新工厂转了两圈,给我和豆芽了个建议,让我俩成立一个牌子,弄个什么好记的图样,去专利局整个专利。我和豆芽考虑了两天,觉得林老板的话还是有点儿重量,就在场子里面开了个会,跟大伙都商量了商量,最后在过了年之后终于给申了下来,我俩那牌子的商标还是让海越给画的。 那小东西一开始谦虚的不得了,说自己是学园林不是学设计,这种东西弄不来。我在床上磨了他两天,他最后就在寒假开始帮我着手弄。小东西在我们工厂里面整了间小屋子就开始埋头苦画,画的连我也不理,我去那屋子双手捧着饮料小吃过去请安,结果还被那小兔崽子给轰了出来。他他娘的简直是魔障了! 我一脸挫败的回了屋子,一脸愤懑的跟豆芽两人把本该进小兔崽子肚子里的小吃给消灭的一干二净。后来海越画出来的图标挺美,是六边形,里面是一片海,那海画的动人,海浪翻滚至半天际。 豆芽最后捧着图纸感叹半天,说想和海越学画画。我看了两眼那画,又看了看一脸雀跃又顶着国宝级眼圈的海越,有些心疼的问,“越越,累不?” 他摇头,又问,“哥,怎么样?喜欢吗?” 我点头,说,“等着,哥得给你买个狗等儿,犒劳一下。” 他抿着嘴唇低头笑了笑。我看的心里一阵的翻腾,要不是豆芽那个碍眼的在,我早就凑过去安慰安慰这小东西了。 我不可能真的给海越买个小玩意儿,于是苦思冥想了几天,决定买一套房。他在大学里面住了近三年,集体生活怕是也体验够了,搬出来住也没什么。我在他们学校附近物色了将近一个多礼拜,最后敲定了一套房子。把装修弄好了之后,没有放家具,想让小东西自己选。 海越看见了新房子自己就开始欢呼雀跃,跳了半天,我以为他是因为能跟我住在一起高兴地,就一手搂着人,有点儿于心不忍的打击他,“哥没几天能陪你的。我平时还要在金枝。” 他还是兴奋的摇了摇头,挺豪爽的说道,“没事儿!” 我一听心里觉得膈应了,问,“宝儿?” 他看了我一眼,眼睛快要冒出了星光的跟我说,“我终于不用点着小蜡烛画图啦!哥,哥,家里不用熄灯断电吧?” 我看了他一眼,“以后你十点睡。” 他就立刻耸拉着脑袋了,表情委屈的不得了。 我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得了,不逗你了,跟我去家具市场,给你整东西把这屋子填满的。” 他这才又满眼的放光,点点头打算跟着我去挑家具。我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儿,心里不平衡,把人摁住了,问,“画图画的连老子都不认了?老子还以为你看着房子会满心欢喜的要缠着老子天天跟你住!” 他过来笑盈盈的靠在我怀里,小声说,“我这学期课少,你在金枝住的时候我就跟着你去那边。” 他把老子哄高兴了,老子就只得又拍了拍他的屁股,“得了,你去什么金枝,这儿买了房子就是让你老老实实住的,别给老子整幺蛾子,来点儿实际的,过来,香个。” 我基本上能有三天能和海越在H市这边住。三间屋子一间是卧室,另外两间给弄成了一间画室,一间书房,小东西一个人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书房的书架一开始没买上,我和海越都觉得小,后来我跟他说我找个木匠过来打一个,我还没找到人,工场那边就开始上货,我只得回了金枝。 等我从金枝那边忙完再回来的时候,书房倒是给折腾利索了,书架占了两面墙。小东西得意洋洋跟我说是他自己打的。我看那快两米多高的敦厚的大木架子,教训了一顿海越,让他老实点儿别再碰那木料锤子了,我苦口婆心的劝阻,“宝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可怎么办!老子上年纪了,你就别吓老子玩了!” 海越在我怀里看了看我,问,“那哥,我干点儿啥你不愁?” 我想了想,挺诚恳的说,“宝儿,你就在床上伺候好老子,老子就不愁了。” 海越听了之后一副笑着的模样吊在我身上掐我,一边掐一边问,“哥,愁不?” 我叹道,“愁死老子了。” 说完搂着他的腰把人往上举了举,想了想,问道,“五一放假跟不跟哥出去走走?” 海越点头,问,“哥,咱们去哪儿?” 我说,“哥想想,你也想想。” 我说的想想,就是让海越随意的来想想,没想到他往家里买了好几本旅游书,还买了一个红皮软封的中国公路地图,一副兴奋的模样。晚上睡觉前,他趴在床上,跟要准备作报告似地,拿这那些书一边翻着一边折这页。我在一旁揉他的头发,问,“越越,你们也就七天的假期,你还想做什么?整这么些,到底是想去哪个?” 海越放下书,“哥,我只是觉得景美,觉得去一两个地方也就不错了,但又想想是要跟你一起去,就什么地方都想去了。” 我低头吻着他的嘴唇,说,“宝儿你急什么?你想去哪儿哥都带你。” 海越低着头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抬头问,“哥,咱们多久没回过莲乡了?” 我看着他,盘算了下,问,“要不五一还是回家陪娘?” 海越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好,咱们回家。” 海越他们学校刚放假的时候,正好赶上工场旺季的一个尾巴,我就找人把海越给送回了莲乡,自己还在工场陪着豆芽熬。 我最后一天忙完了,跟豆芽打了声招呼,就开着车回了莲乡。一边开车心里也一边盘算,从我给海越在H市那边买了房子之后,我回莲乡的次数愈加的少。海越还会半个月回去一趟,我若是没时间,就根本不回去了。是有好久没看见娘了。 我一路开回了莲乡,快开到家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海越手里拎着条鱼慢悠悠的往家门走。莲乡的公路窄,也就够我一辆车通过去的。我减了速,慢慢的开车跟在海越的后面,我透过车窗看那小东西。海越上了大学之后又窜了点儿个头,之后也就没长过了。 怎么说今年也是要满二十岁的人,一张脸却看着还是稚嫩的很。我想了想那时候我二十出头的时候,都和豆芽跑到了山东累死累活的折腾生意去了。我长出一口气,觉得还好,还好没让海越受过太多的苦。还好我和豆芽做生意走的这一条路还算的上是顺利。 我的目光慢慢的在他的背影上扫视着,心中暖流洋溢,我一想到这个可人的小东西是我的爱人,就是我一个的爱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克制的喜悦。以前我和豆芽在喝多了的时候聊过,豆芽说,不是他愿意换女豆芽儿,而是老同样的菜色就算不吃,看着也会腻味。我心里想,那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能看腻了海越?我想了想,觉得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我觉得我还没看够。 海越在前面突然停住了步子,猛的一回头,看见我的车,眼睛弯了弯,叫,“哥!” 我招了招手让他上车。他上来坐好了之后,说,“我刚才听见开车的声了,我还想会不会你是,想来想去,就回头了,果然真的是你!” 我笑了笑,问,“怎么就知道是老子?” 他一撇嘴,“我走那么慢,都没有人拿喇叭催我。前两天在这条路上走得时候,不知道是谁开了辆车,开的很快,还不停的摁喇叭,摁了要有一路。我今儿还以为是那辆车,就想走慢点儿,人做事儿不能急,开车更不能急,他要是老这么急匆匆的,以后会出事儿的。结果没想到,走了这么久都没人摁喇叭,我就知道是我哥了。” 我看他一口气不停的说了这么多,伸手拦了他一下,教训道,“你个小崽子,你哥我不摁喇叭催你是稀罕心疼,怕把你给吓着,你觉得大马路上那些个什么开车的都能这么可这劲儿的疼你?以后离车远点儿,该躲着就躲着!” 海越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又拎了拎手中的鱼,说,“想怎么吃?清蒸红烧?” 我摆了摆手,“不吃了,看见水产就头疼。” 海越点了点头,“那就给娘熬汤。” 我恩了一声,等车停到家门口,我问他,“哥这次没陪着你出去,到时候找时间给补上。” 海越倒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说,“好在我回来了,娘一个人看着挺寂寞的。” 我点了点头,说,“我也是好久都没看到娘了。” 47 那天娘看见我回去高兴的很。我拿了挺多东西回去的,娘见我买东西从来不怨我什么多花钱,都是高高兴兴的接了下。她说儿能记着她,能孝敬她,都是她的福分,她快乐的很。我觉得挺值。娘说又说,东西买的太多了,还要让我给我二姨送过去一些。我点头说好。二姨在我家最穷过不下去日子的时候借过我她家一个月的饭钱,后来我自己挣了钱,二姨却从来没过来找我要过什么,倒是半年前我被评上省里的优秀年轻企业家的时候,二姨还给我绣了个小横匾,被我挂到了我们的场子里。 晚上我去完二姨那里,回了后屋。海越已经躺下了,我低头看了看有些窄短的木板床之后,推了推海越,“宝儿,往里,这么窄的地方,哥只能搂着你睡了。” 海越往里挪了挪身子,我从后面搂着他的腰,问,“你说,咱要不把这老宅推了,盖个两三层的小房?” 海越转过身子面对着我,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我的胸膛前面,我手臂又收了收,把他往我这边又搂了搂。他想了想,说,“咱俩很少住在莲乡,要是给娘整那么大栋房子,娘一个人住会不会寂寞的很?” 我低头凑过去吻他的嘴唇,用牙齿轻轻的咬了咬,说,“小东西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重新给整休一下,把家具什么的给娘换套好的。哥前两天在市场看上了一套鸡翅木的仿明代的,娘肯定喜欢的很,到时候哥给淘来,让娘也睡睡新床。” 海越点了点头。我看了看他,又笑道,“这回我也给咱俩换个大木床,你放心红木的床结实,咱俩怎么动它都弄不出声。” 海越伸手搂着我的脖颈,小声说,“咱俩在H市的那个床就可以,那个声音小。” 我大笑,问,“宝儿,咱俩在那床上的时候你还有闲心听那床嘎吱的声大还是小?这么不专心,哥心里多难受?” 我说完翻身压在他身上,低头吻住他的嘴唇,问,“那要不,咱再听听这小床的声儿?” 我没容小东西说话,就顺手脱下他的裤子,让他背对着我,做了润滑扩张之后就挺了挺腰,把下面已经涨硬的不行的东西给捅了进去,海越呜咽了一声,反手扣住我的腰。 我一边有力的动着腰,一边喘着气,问,“宝儿,听听声,大还是小?” 海越被我折腾的说不上话来,一个劲儿的喘气,我又抵在他的后背上,说,“他妈的声还真有点儿大。” 海越眯着眼睛回头看我,说,“哥,不成……不成,声真的大,你,你别弄了……” 我低头怜惜的吻了吻他的脸,下面抽了出来,把人翻了过来让他面对着我。我支起他的腿,弯下腰,又重重的顶了进去,他的手猛地环在我的脖颈上面。我低声笑了想,说,“宝儿,楼好了啊,别被哥撞的摔下去。” 我说完伸手搂着他的腰,从床上下来,抱着他直起了身子。 海越惊叹一声,“干嘛!” 我凑在他耳边,说,“你不是嫌床声音大么,哥跟你站着弄。” 说完搂着他让他的后背紧紧地靠在墙上,我双手托着他的胯,深吸了一口气,“松点儿!小崽子怎么变沉了?” 海越昏昏沉沉的,四肢软绵的搭在我身上,头埋在我的肩头,看那模样是身子上已经被刺激的要说不上来话。我也不逗他了,吻上他的脖颈,下面开始加快了速度。 海越射出来了之后,我还没尽兴,但看他那一副模样实在下不去狠手不舍得再折腾了。我把人给放了下来,又吻了吻他的眼角,问,“哥觉得这床不成,太不好了!要换!” 海越靠着墙喘了半天气,瞪我一眼说,“哥你……” 我看他,“老子怎么了?” 他自己低头嘟囔,“太坏了,太坏了……” 我擦了一把汗,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好了兔崽子,别嘟囔了。” 他抬头,说,“哥,其实要是弄好了声音也不会很大。” 我觉得自己脸色沉了,问,“什么叫弄好了?” 他猛然伸手推我,让我坐在床边,自己跪了下来,把我下面还没发泄的欲望含在了口里。我猛然抽气,心里骂着,操,小狐狸! 海越最后松开了我,抬头笑了笑,说,“哥,你看,这样做就没有声。” 我觉得我刚发泄出来的欲望又开始抬头,看他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我就一个想法,妈的,老子败了。 之后,我吻了吻他的头顶,说,“暑假,你们这学期没那实习了吧?等你们暑假的,哥肯定带你走。” 海越挺高兴的模样,那天晚上又把当时买的那么些个什么旅游书又拿了出来,自己左翻翻右翻翻,老子叫他睡觉,他都当做没听见一样。 后来,我们却没能走成。 我记得挺清楚,海越他们刚放了暑假的第二天,我在金枝正准备收拾收拾会莲乡的时候,有个客户给我打电话,说苗的数量对不上,量少了许多。我开始还以为是运输损失,还跟豆芽亲自去了趟客户那里,点了下数量,又把苗给补了上。刚过了不到两天,便陆续有好几家,说我们的苗的数量对不上,我又重新查账,查出来发货的时候,确实是按着数量发的,工场都是有专人点数监督的,我和豆芽这才琢磨过味儿来,根本不是什么路途损失,是有人手脚不干净了,点了下货,没了十多万的苗。 最后豆芽查了几天,查出来了是小栓。我和豆芽谈了两晚上,最后也就是辞退了小栓,把还能追回来的苗给弄了回来。我俩是觉得,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真的把小栓给送进局子里,辞了也就算了,毕竟这事儿没在工场里面传开,谁也不知道,若真把小栓弄进了局子,乡里的闲话会难听的很。豆芽又找人往工场安上了新的防护,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因为小栓私吞苗的事儿,这几天没能回去,于是我就干脆顶了豆芽的班,等出海的船回来,再盯着卸了货。干完了之后,又在海边儿转了两圈,掏手机看见几个海越来的电话。我笑了笑,又拨了回去。 海越是睡了,声音都是迷瞪朦胧的,“哥?” 我问,“宝儿,睡了?” 他在那边嗯了一声。 我说,“那哥挂了,你去再睡会儿。” “别!” 海越的声音清楚了些,有点儿小声的抱怨似地,问道,“哥,你们厂子还没有忙完?前一段不是说快要好了吗?” 我脑子里乱的很,就跟他讲了讲小栓的私吞苗的事儿。 海越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哥,都是莲乡的人,别撕破了脸皮。” 我骂道,“老子还用你这小兔崽子提醒?没事,哥和豆芽已经给弄好了,你再等着,再等几天哥就回去了。” 过了两天,我和豆芽又商量了一下,最近的货也是上完了,干脆留下几个养殖工,剩下的也都放回家歇歇的好。天气热的很,而我们过年给工人的假就少,常常是整个小厂子连着夜的加班。豆芽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袋,也眯着他那双贼眼,笑的一脸春光,说,“哥,我又去找女豆芽去啦!” 我使劲儿敲了敲他的大头,“滚回家看看你娘去!” 豆芽又捂着头,“哥,你说的对,我回,我回。” 我俩又在工场住了四五天,把后续点儿事给弄了明白,才最后散的场。我一路往莲乡开,觉得海越那小家伙该是把想去什么地方走走给想出来了,他要是实在想不出来,那老子就把那小东西拐到个海边儿,好好地疼上两天。 我刚到了家,海越不在,娘说他去河湾边上给老笨和老笨那一窝的小狗崽喂食儿去了。我心里觉得可气,海越那小兔崽子一回来就要去看那几个狗崽子,他娘的老害的老子和一窝哼哼叫的小狗争风吃醋。娘在一旁熬了乌梅汁,给我舀上来一勺子让我喝着解渴。 我在一旁端着海碗,喝了两口,觉得娘有话说,又放下了碗,问道,“娘,咋了?” 娘抬头看了看我,问道,“言言啊,你说咱们在这莲乡,和你栓叔他们也都是乡里乡亲的……” 我一听栓叔头又大了,“娘,咱先不说讨媳妇那事儿成不?” 娘挥了挥手,又拢了一下头发,说,“娘不是说这个。” 我疑惑,“那是什么?” 娘吞吐了一下,问,“小栓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真的去坐牢了?” 我愣了,放下碗,问,“娘,你说啥呢?什么小栓坐牢了?” 娘说,“就是这两天从水窝那边传出来的,说是你工场的人说的,说小栓偷了东西,被你和豆芽给抓了送进了局子里面。莲乡这两天竟是这些话,都说的难听的很,娘本来还想去栓叔家找他问问,没想到他却是不在家。” 我皱着眉,“娘,小栓没进局子,他偷东西是真,但我和豆芽想这是乡里的别闹的翻了,也就把他给辞了,不让他在场子里面干活了。娘,栓叔我去找,您就别跟着掺乎这事儿了。” 娘慢慢的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乡里人的嘴说话不好听,你栓叔要是想不开了,你就到时候劝着些。跟他说说,倒是是怎么回事儿。你栓叔平时多想着你,还老琢磨着给你说媳妇。” 我哭丧着脸,“娘,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啊。” 娘冲了冲我喝光汤汁的空碗,突然停了动作,抬头严肃的问我,“言言,你是不是还在喜欢那孩子呢?” 我猛然慌了神,警惕的问,“娘!你说谁呢!” 娘笑了笑,“水莲那小丫头,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她?” 我长出了口气,“娘,我都快十年没见过水莲了,哪里还记得她什么模样?” 娘说,“娘还怕你被那一朵花给栓死了。” 我扶着头,道,“娘,别说了别说了,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娘最后算是饶了我。 我一出门就给豆芽打电话,他一接我就问,“他妈的小栓那点儿事儿他娘的满莲乡都在传!都传的他进局子了!我娘都问我!” 豆芽在那边还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问,“啊……啊?怎么婶子都知道这事儿了?” 我黑着脸,“我娘就说是这几天从水窝那边传过来的,场子里有水窝的人?” 豆芽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以前被小栓骂过的几位老工人,都是水窝的。” 我叹了口气,说,“我到时候去找栓叔说说吧。” “哎,哥!” 豆芽猛然叫住我,说,“哥,我也回莲乡吧。” 我问,“你现在回来有个屁用?” 豆芽说,“哥……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就是六毛出事儿的那个时候吗?那时候,我娘跟我说,大家的嘴才是把刀子。捅人的时候一点人情味儿都不留。我怕栓叔扛不住,我回来跟你一起说,我这就动身。” 我忖度了一下,点头说好。 我挂了电话,就往河边走。海越在树丛边上蹲在哄那几个狗崽子玩,还用他那软软的腔调给那几个老笨的后代唱歌。我站在海越身后听了一会儿,等他唱完了,我凉飕飕的开口问,“越越,这都对狗唱歌了?这几个狗崽子听得懂你那什么月儿明的摇篮曲儿不?” 海越回头看我,弯着那双眸子笑,“哥,你回来了?” 说完起了身,走了过来。我站在原地,从上往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他被我看得毛了,又往后退了两步,问,“哥,你看什么呢?” 我伸手拽他的胳膊,“过来!躲什么!” 我伸手搭在他肩头,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搂着他的腰,我攥了攥他的肩头,说,“给这群小笨们喂完了没有?” 海越点了点头。 我又问,“想好去哪儿玩没有?” 海越看了我两眼,说,“哥,要不再带我去看看海。” 我伸手胡虏了他的脑袋,“竟然跟老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海越瞪着眼睛,又重重的申明,“我只是想去看看海!” 我点头,说,“好,你去看你的海,老子去疼老子的人,反正咱俩顺路。” 海越被我说的哭笑不得,推了推我,说,“得了,哥!回家了!” 48 中午都是收农活的时候,我和海越往家走,一路上就碰见了好几个大爷和婶子,我和海越打了一路的招呼。 还没走两步,海越就拽了拽的我的胳膊。我低头小声问,“咋了?” 海越指了指前面,“哥,栓叔和小栓!” 我听了抬头,看见栓叔拎着小栓的一条胳膊,猛的往前拖拽,往我和海越这边走。我看了一阵头疼,路上的大爷和婶子们看见栓叔气的都要把眼睛瞪出来的模样,倒也是都不走了,打算围在这儿看笑话一般,戳着农具站牢了。 我捏了捏眉心,看着满脸怒火的栓叔,说道,“栓叔,你这是干什么?” 栓叔的脸涨的通红,猛的把小栓往我面前一推,小栓踉跄了两步,才算是站稳了。 栓叔大声道,“言子,咱今天也不管你叫侄子了,是你叔对不住你,叔没脸叫你。叔他妈的要早知道这小王八羔子在你那儿那么不长脸,叔就该给他锁在屋子里!” 我吸了口气,看了看边上越围越多的人,说,“栓叔,这事儿就得了,那个,各位叔婶们,大中午的也热,咱就都回去歇歇吃饭吧,下午还都要上农活。” 我说完拉着海越就想走。栓叔倒是一把拉着我的胳膊,说,“你叔我真是丢不起这人,你说你叔把这么个儿子养大了,他竟然!” 他说完照着小栓的腿猛的踢了一脚,小栓本能的躲了一下,栓叔的脸就涨的更加的红,猛的冲上去拽着小栓的胳膊,脚使劲儿往他的身上踹,“他妈的,你还敢躲!你老子的脸都被你丢进了,你还敢给我偷!你还敢给我闹得满世界都知道了!他妈的,老子让你偷,老子不打死你这王八犊子!” 我忙上去拉栓叔,“栓叔,您这是干啥,小栓也知道错了,这么打到时候给打出了事儿!” 栓叔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骂道,“你他妈的龟儿子!过来,他妈的给你海哥跪下,磕个头谢罪!” 小栓被他爹打得快要喘不上来气,一直也闷着不吭声,听见这个,猛的叫了一声,“爹!” 说完慌乱的来回的看着周围围着看热闹的大爷婶子们,脸色变得煞白。 栓叔吼道,“你管我叫什么爹!老子养的这是什么儿子?你海哥给你活儿干,让你赚钱,你不给人家好好挣钱也就算了,你干啥呢你?你他妈的还敢给老子偷人家的东西?” 栓叔的的声调猛的提高了,他骂道,“跪!你他妈的给老子跪!” 说完又朝着小栓的膝盖窝踢了一脚,小栓猛的跌坐在了地上。 我被栓叔的吼声震的耳膜一阵发疼,海越靠在我身边,小声说,“哥……” 我这才注意海越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掌心都伸出了汗,手却是冰冷的,混身僵硬的很。 我连忙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肩头,安抚道,“越越,没事儿,没事儿。” 我看了眼栓叔,声音沉了下来,“栓叔,我知道你生气,您要是真的拉着小栓去我家心平气和的给道个歉,我海言也不说什么,我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栓叔您也知道我不是那一丝一毫都计较的人。但您这是做什么?大中午的来这里演一出闹剧?让乡里的人都看上这么一出?小栓是做错事儿了,我也早就跟他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是不会因为他就这么一次犯事儿就把他给送进黑窑子。栓叔,小栓还小,您今天这么给一棍子打死了,我说句不好听的,您以后会比我后悔的多。小栓是栓叔您的儿子,他以后受罪您比谁都难受,比谁都心疼,您现在这么作践他,您是干啥呢?” 栓叔张了张嘴,站着看着我。 我伸手拉着海越,说,“栓叔,您看越越身体不好,怕是给晒的晕了,大中午的这么热,咱就赶紧回屋子里避避暑吧。” 栓叔慢慢的点了点头,又哑着嗓子说,“龟儿子,赶紧给你海哥磕个头,磕完了让人家赶紧回家。” 我苦笑,“栓叔,磕啥啊,这都……” 栓叔摆了摆手,“按俺家的规矩来,错了事儿磕个头,到时候你栓叔我再去你家给你好好道个歉。” 说完他看了一眼小栓,“快点!难道还要你老子给你做个示范!” 小栓低着头,狠狠地咬着嘴唇,我看不下去了,刚想走过去把人给从地上扶起来,小栓的头就猛的狠狠地冲地上砸过去,在软泥地上,声音都是响亮的很。他磕完之后猛的站起来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跑了。他的头上应当是被地上的石子儿给硌得流血了。 我尴尬的很,“栓叔,你这逼他是……” 栓叔沉着脸,冲我摆摆手,“别管那混小子!” 说完冲我点头,说,“那混小子偷得东西,你栓叔我会给你个着落。” 栓叔说完了之后,又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才离开。 我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海越,他的脸色还是白的很,我拉了拉他的胳膊,觉得他身上冷的很,我心里一阵起急,冲着周围的大爷婶子们笑了笑,拉着海越就回了家。 我没敢从前门走,怕娘看见海越这副的模样,就拉着人从后门进了后屋。 一到屋子,我搂着他泛着冰冷的身子,说道,“宝儿,你怕什么呢?你栓叔是在吼小栓,也不是再吼你,你怎么给吓成了这副模样?” 海越伸手环住我的腰,脸颊贴在我胸膛,长出了几口气。 我低声说,“宝儿?跟哥说你没事儿了。” 他还是把脸死死地埋在我胸前,我拉了拉,没拉开,只得又说,“抬头,让哥看看你。” 海越死命的搂着我,声音闷闷地,他说,“哥,我不怕栓叔吼,我没怕他。” 我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跟见了鬼似地,抖成那副模样?专门勾搭老子心疼你?” 海越抬头,他看了看我,说,“哥,不是栓叔,是小栓。” 我皱眉,“小栓怎么了?” 海越说,“小栓刚才看你的眼神和那个疯女人一模一样。” 我问,“什么疯女人?” 刚问完,就想了起来,是当时囚禁六毛的那个疯子。 海越又把脸埋在我的脖颈,手使劲儿的勒着我的腰,他说,“哥,你千万别去招惹小栓了,你看见他都要躲着他走,好不好,成不成?” 我说,“越越,不是每个人都和那个疯子是一样的。” 我后悔的很,我后悔在那段我们上中学的那些个日子里,我没有天天和海越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当时自己一个人看见那个疯女人,在心里上到底受了多少怕。我慢慢的摩挲着他的后背,说,“相信哥,没有几个人像那个疯子一样的,别怕了,你……别老想着以前的事儿了,她早就被抓了起来关了起来,宝儿,你别怕。” 海越没听我的话,有点儿着急,又摇摇我,说,“哥,你离小栓远点儿!” 我低头看着他,他的小脸急的煞白,看我不说话,又抓着我的胳膊,“哥!” “得得。” 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唇,说,“老子知道了。老子以后都绕着人走,成不了?” 海越点了点头。我让他靠在我怀里,等他身子软了下来,才凑到他耳边,说道,“就这么担心老子?” 海越还是点点头,没吭声。 我吃过午饭之后,给豆芽打了个电话,让他别来莲乡了,和栓叔那点儿的事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他也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豆芽在电话那头说他知道了,又说,“哥,那我可回天津了,我娘今儿还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过去。” 我手里夹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回去吧,对了,记得多给你爹娘带点儿什么补品回去,参苗你随便拿,就当是哥孝敬他们二老的。” 豆芽嘿嘿的笑了笑,说,“那哥,我可去工场拿干参苗去了!” 我点头,“拿!爱拿多少拿多少!” 海越吃完饭就睡了,睡的挺沉的。一开始还是皱着眉头,后来我伸手帮他揉了揉,他的表情才缓和下来。我又想起了六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知道在海越心里,他更难受,他觉得是六毛替他受了罪,原本的那一切,也许都是要海越来承担的。 海越睡了一小会儿,就翻过了身子,整个人面朝床,我又把人翻回了上面。之后心里盘算,还是在莲乡再多住几天,再带海越出去散散风。海越以前说过,在莲乡,在河湾,他才是在了家,心里也就安生了。 晚上,栓叔又过了来,小栓没有跟着。栓叔拿了瓶白的,说要跟我喝酒。我点了点头,把栓叔让进了屋子。娘去给我们弄了些个小菜,和栓叔下酒。 栓叔倒了两碗,捧给了我一碗,说,“言子,栓叔先给你陪个不是!” 栓叔说完了之后,一仰头,喝干净了碗里的白酒。 我作陪着喝了一碗,说道,“栓叔,您说您今儿是何苦呢?” 栓叔疲惫的抹了一把脸,点了卷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你是聪明孩子,栓叔也瞒不过你,栓叔是故意的,故意演这么一出,你说的没错,那,那小栓再混,那也是俺的儿子啊,俺养了二十年的亲儿子啊。乡里的人说的话挺混帐,他们说小栓进了黑窑子,你也知道,这种传言多了,大家也就觉得小栓真的就进过黑窑子,从窑子里面出来的人,谁还敢要?你栓叔我今儿闹这么一场,一是真想给你陪个不是,二也是有了私心的,这样一来,大伙也就知道,俺家的小栓没进黑窑子。还……还没被毁的完全啊!” 栓叔说的激动,他又倒了碗酒,“言子!你真是……你真就救了你栓叔这条的老命啊!小栓要真的当时被你们送进黑窑子,你栓叔,你栓叔都是活不下去了啊!” 栓叔说着说着又要起身,一副要往下跪的模样。我赶紧揽着,说,“栓叔,别!您要是给我跪了,这不是折我的寿?” 栓叔点头,说,“那叔跟你喝!” 栓叔一直沉默的灌了好几碗的酒,目光从黯淡变的发直,我也陪着喝,但毕竟还是年轻,酒量比栓叔要大一些,我喝了一些,头也有些发晕,舌头有些直,说,“栓叔,我也对不住你,小栓,小栓我是不能再让他回工厂了,场子里的工人也都知道这档子事儿,您,您别让我难办,成不成栓叔?我,我海言再给他在县城寻摸个工作,老实点儿的工作,栓叔,栓叔你看成不?” 栓叔直着眼睛看我了两眼,忽然猛地哭了出来,哀嚎着,“言子!你栓叔没用,你栓叔不会教儿子,那个小混蛋,那个小混蛋他妈的跑了啊!他跑了啊!” 娘听见栓叔的哭声,从伙房进了来,手里还端着盘菜,看着栓叔哭成了那副模样,有些惊讶,问道,“言言,你栓叔这是怎么了?” 菜盘子在娘手里狠狠地抖了抖,我知道娘的手现在端不太住盘子,就赶紧接过来,自己也是踉踉跄跄的模样,我安慰娘,“小栓闹出走呢,娘,没事儿,我,我去把栓叔给送回去。” 娘有点儿着急,“你都喝成这样,你送什么?” 娘看了一眼哭摊在桌子上的栓叔,说,“娘去叫越越,让越越送你栓叔回去,你好好的坐坐,醒醒酒!” 我挥了挥手,“娘,别让越越送,我去,越越小,拖不动。” 娘点着我的脑门,说道,“你可真是喝糊涂了,你弟都是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能拖不动?” 娘说完了之后,就去后屋叫海越。 栓叔带来的酒后劲儿大得很,我倒在座儿上不想动弹,朦胧之中觉得海越过了来,拖走了栓叔,又把我给搀扶到了后屋的床上。我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在屋里来回来去的身影,头更晕了。他过了一小会儿又过了来,手里端着碗,说,“哥,娘给弄得乌梅汁,你多少喝点儿。” 我点了点头,海越就端着碗,把汤汁往我嘴里送。我喝了两口,伸手摸上了他的脸,我问他,“越越,为啥娘都觉得你是个成人了,可哥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就还那么小。一点点。” 海越似乎是笑了笑,他的脸在我的视野里面朦胧成了一片,他的眼睛似乎也是弯了弯,他说,“哥,是我老爱冲你撒娇撒的。” 我点头,我说,“撒吧,哥喜欢,哥,哥护着你。” 海越俯身抱了抱我。我觉得舒服的很,顺手把他搂在怀里,迷瞪的睡了过去。 49 栓叔第二天清醒了过来,背了个小包袱来了一趟我家,说自己昨儿喝的太糊涂了,又说自己要去找小栓。 栓叔拉着我的胳膊,说,“言子啊,那钱,栓叔想办法给你给凑上,但是栓叔得慢慢的挣啊,你,你那场子,没了这钱,撑得住的吧?” 我点了点头,“栓叔,这钱我不急着要,您去找小栓回家吧。昨儿那顿打骂是太重了,你说,小栓那么爱面子的人……” 栓叔叹了口气,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说自己要走了。 我最后没忍住,问了问,“栓叔,我们场子挣得是本分钱,虽说是不能一夜成了富豪,但小栓现在自己都能跑货了,我和豆芽给他的钱也不少……” 栓叔说,“多少钱能添上一个赌啊……” 我点了点头,让栓叔路上慢些。我从来不知道小栓是给染上了赌瘾。 豆芽刚到天津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娘还挺惦记这我娘,说要到时候找个日子再回来看看。我跟他说了小栓和栓叔的事儿,说小栓染上了赌博。豆芽在那边模棱两可的说了两句,意思是好像场子里以前有人传过,说小栓跟人家去赌博还欠了高利贷。我问豆芽,这种事儿怎么不早告诉我?豆芽顿了顿,说,啥人啥活法,咱也不能干涉人家是不是?谁知道,谁知道啊…… 我没说话,豆芽也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欢快的又说他爹养了条狗,那狗也是头大身子小,说他们家和豆芽菜撇不清关系了,连条狗都是长得一副的豆芽的模样。 我跟豆芽说,啥人养啥样的狗。 我挂了电话,看见海越抿着唇在一旁偷乐。我问,“你小子偷腥了?乐的那么诡异做什么?” 海越笑了笑说,“哥,啥人养啥样的狗,你养的是老笨。” 我眯了眯眼睛,“那他娘的是你这小兔崽子养的,别扯上老子!” 海越不说话,反正还是就在那里笑。我被他笑的没了脾气,做在椅子上拍了拍大腿,“小东西过来!” 他一边慢悠悠的往过挪,一边自己小声嘟囔,“哥,我也不是五岁。” 我一把把人拽过来,让他跨坐在我腿上,我搂着他的腰,凑过去吸吮他的脖颈,我说,“你五岁的时候老子才懒得理你,现在正好一气给补回来。” 海越双手捧着我的脸,不让我再亲下去了,他挺仔细的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快要打哈欠了,问道,“兔崽子,想干什么?” 他眯着眼睛说,“哥,你被催眠了。” 我挺配合,说,“恩,我给催眠了。” 海越笑了笑又说,“哥,你别再觉得我小了,我也快工作了。” 我又点头,说,“对,你一点儿也不小。” 海越听完我说,觉得我没诚意,伸手掐了掐我的脖颈。最后我被他晃悠的晕的不成了,说,“兔崽子,你这游戏老子五岁的时候都不玩!” 海越恶狠狠地往下坐了坐,说,“反正你不把我当人看。” 我快疯了,抓着他的手往我身下摸,哭笑不得说,“宝儿,我不把你当人,我这天天对着鬼发情呐?” 海越又说,“成年人!” 我一副失魂落魄大难临头的模样,说,“坏了,老子该被抓紧黑窑子了,对未成年人图谋不轨……坏了坏了……” 海越被我呛的没了话,只得又咬了我一口。 自从栓叔走了之后,莲乡就彻底的风平浪静,大家也都知道小栓没进了黑窑子,嘴里的话倒也不是那么的难听。我和豆芽给工场就放了两个礼拜的假,被这么一档子事儿闹得,也就过完了一半的日子。 我就又开始琢磨着带海越去趟海边儿,去海边儿这事儿,被拖得从五一到了现在,快要三个月,我想和海越出去怕是快想疯了,想今儿下午跟海越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就订票,能多快走就多快走。 刚吃完午饭,我和海越收拾完碗筷,回了后屋,我就笑的一脸放荡的看着海越。海越被我笑的毛了,迟疑的问,“哥,你又想干嘛?”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 我一看是豆芽,想也没想就给挂了。刚挂断了,电话又响了。我没辙的看了眼海越,“宝儿,哥先接。” 说完摁开了手机骂道,“你这小子真他妈的会挑时间,老子这里正要忙!” 豆芽的声音跟冒了火似地,说,“哥!你赶紧回金枝!赶紧回来!厂子出事儿了!” 我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豆芽咬牙切齿,“是小栓!还能是谁!我日他妈的!那龟孙子给咱们厂造谣,现在国内百分之九十的单子都要退货,林老板上午还从日本给我打电话,问咱们的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我找出来那孙子,我不扒了他的皮!我日!” 我沉默了两秒,想了想,说,“豆豆,你先别急,事儿都出了,这样,我这就回去,你记得去金枝酒楼定个包间去。” 豆芽在那边还气呼呼的,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海越在一旁看我脸色不好,问,“哥,场子出事儿了?”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没事儿,老子回去收拾那摊子去。” 海越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的问我,“我听见豆芽说,是小栓?” 我看了看海越,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海越一把拉着我,“哥,要不我和你去吧。” 我笑了,说,“宝儿,你去干什么?跟我们拼着喝酒还是去跑单子?得了,宝儿,别闹了,哥没准这几天会很忙。你去了哥也没时间管你。你去受什么罪去?” 海越抬头看着我,看了半天。我凑过去亲了亲他,说,“那哥走了,你在家待着照顾娘,哥回来一定带你去海边儿上,成不?” 他点了点头,又嘱咐,“哥,你别再去惹小栓了,这件事儿弄完了就完了,你劝着点豆芽,你们别去招他。” 我点了点头,说,“老子走了。” 在去金枝的路上,我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把事儿算是闹明白了。小栓那天从莲乡走了之后,就应该是回了金枝。金枝的海参市场在全省几乎是最大的,我和豆芽的工场差不多占了市场百分之六十的份额。豆芽跟我说,这几天我们场子一下放了将近半个月的假,有的小工厂的工人也就看不过眼了,知道我们这里的工资高假期还多,就老想带着技术过来。那些个小工厂的老板也就急了,本来他们能在干参苗的市场得的利润就少,更别说自家的老工人胳膊肘还往外拐。小栓瞅准了这个档口,就把我们的客户资料给泄露了出去,跟几个小厂的老板这几天一起大张旗鼓的给我们造谣,说我们平时都掺假苗卖,只不过掺的数量不多,还说我们的养殖场样的都是打了催生苗,对人身体伤害大得很。 事儿被闹到了媒体上去,就开始找人去我们场子看。那时候还放着假,谁也不在场子里面。几个留守的养殖工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一起跑去喝酒,池子里还被倒进了一堆腐烂的死苗,就被记者给拍了下来,给捅了出去。我和豆芽的干参苗算的上是金枝打市场的主要企业牌子了,连挺多来旅游的也都知道金枝的特产是我们的干参。结果却闹了这档子事儿,上面下话说要严查。 这两天整闹得火的时候,恰巧我和豆芽却谁也不在金枝,工作用的手机几乎也就扔在了一边不管了。豆芽最后是被养殖工打电话给叫回来的,我更闭塞,跟海越待在一起几乎是什么都不管了。 我回金枝的路上就忙着赶紧给陆书记打电话,他说他在西藏开会,听说这事儿了,让我和豆芽先请质监的那帮平时有来往的吃顿饭,剩下的等他回来再处理。 我点了点头,挂了陆书记的电话,心里就开始盘算了,我没造过假,倒也不是特别的担心,但是架不住媒体社会的舆论。这次我和豆芽赔点儿钱还算好,我只能想别把整个场子给弄进去。 我刚到场子的时候,豆芽正在场子大门口和平时来往挺多的一个客户在闹。我过去看了看才知道,那客户拿了一堆烂了的死苗找我们要钱说要退货,说我们给送过去的都是烂苗,没法买。豆芽在一旁大吼,“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的活苗,现在你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翻出来烂了的苗想说是我们的货,想管我们要钱!我告诉你,你放屁!” 我一把揽着豆芽,低声安慰道,“成了,豆豆,成了。” 我拖着他进了场子里面,豆芽一屁股坐在地上抽烟,抽了好几口,才默默地说,“哥,包间订好了,人也请上了。”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脑门,说,“得了,豆豆,辛苦了你了。” 豆芽抱着脑袋,说道,“哥,我跟你说,我还就真的气不过了,那小栓那王八蛋,偷了咱们的东西,咱们没计较他,他还给咱们头上口盆屎?哥,我跟你说,这气我还真咽不下去了,我,我他妈的这就让人去找他,我就不信我在个金枝我找不到他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别想小栓的事儿,咱们先把场子这点儿事给理顺了。” 豆芽带着哭腔,说,“哥,哥,你说咱俩折腾了这么多年的苗,当时咱俩来金枝的时候,海参苗的场子可是咱俩开的第一家,是,咱们是占得份额多没错,咱干的时间还长呢,你说,都这么久了,咱还一直都是诚恳的做生意,那些个卖家,咋就翻脸不认人了?怎么为了点儿钱,连自己那点儿的良心都不要了?你说说,哥你说说,咋就这样……” 豆芽说着呜呜的哭出了声,我知道他难受的很,也知道他委屈的很。 晚上跟质监的吃饭,我和豆芽轮着敬了好几圈的酒。后来人家说,查单子和查场子里面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们场子干净的很,唯一的就是在海边的露天养殖场里的那群腐烂的坏苗,要是能想个辙能证明那是被人栽赃的苗,事情就好办了。 我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豆芽喝的烂醉,连扶也扶不起来。 第二天,过来叫嚣着在我家买了苗要退货的人更多了,拿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死的烂苗。我和豆芽在工厂里面关着门,不出去,我跟豆芽说,这苗不能给退,退了之后就说明咱们买的真是这腐烂的苗,不能退。 豆芽还没醒过来酒,眼睛有些散光。我看着他那副模样,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中午和晚上,又是去酒席,豆芽跟不要命了似地喝,喝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大着舌头说,“领导,领导们都都是知道我豆芽是个啥人,我和我哥!我和我哥,不会造假,也不会弄那些个死苗,领导们都,都知道。我,黄飞,我在这谢谢还有人信我们,我求你们帮帮我们这厂子,我干,我都干!” 我这时候才知道豆芽是有多爱我俩辛辛苦苦弄得这个厂子,他是比我更爱这里。 豆芽又是被我拖回到了家里面,明天我是不能再让他这么喝下去了,再喝,他就要给喝傻了。 我把豆芽拖回去了之后,自己也冲着马桶吐了一会儿,把吃的那么点儿饭菜全给吐了出来。吐出来了,倒是清醒了点儿。 回了屋子用毛巾帮豆芽擦了擦脸,自己也抹了把脸后,看见手机的屏亮了。 我接了手机,长出了口气,问,“越越?” 海越在那边挺担心的问,“哥,怎么样了?” 我说,“挺好,挺好,这两天哥和豆芽弄这事儿呢,你别担心。” 海越又问,“哥,小栓没去找你们对吧?” 我点头,说,“他没来,连个脸都没露出来。” 海越在那边似乎是放下了心来,然后又担心的问,“哥,厂子不会被这么给弄垮了吧?” 我笑了,说,“你个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跟你说啊,老子和豆芽弄这个厂子,一分假也没造过,他们造他们的谣去,嘿,老子这是,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子就是把你给保住了,剩下的啥也不怕。” 海越沉默了好久,我又说,“宝儿,你别担心了?” 他这才说,“哥,是不是我让你见不得光了?” 我急了,骂,“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他妈的少放两句屁?你当老子在外面忙死忙活的到底是为了谁呢?” 我揉了揉头,我说,“海越,老子实话告诉你,要是没有你,老子没准连个屁都不是,老子才不会废那么大的劲儿去挣什么狗屁钱,把自己给累的要死要活的,告诉你,我早跑到什么个小地方养个猪养个鸭子的老子无所事事的过他妈的一辈子!老子是不造假,老子要是真的那天进了局子,你他妈的怎么办?啊?你还这儿跟老子放屁,说你他妈的见不得光?你还跟老子放这种屁?!” 海越被我骂的说不上来话,过了好久,他说,“哥,我等你回家。” 我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海越又说,“哥,我爱你,真的爱。” 我低声笑说,“老子知道。” 过了几天,事态有所好转,是因为林老板又带着草岛老板过了来,草岛老板算的上是我们最大的客户。他过来的目的,是追加了更多的订单。 后来林老板帮我翻译了一下草岛老板的话,他说草岛先生说,他不希望损失这样好的一个供货源,还说,有的时候,你好心饶了别人,别人不一定会咬你,他要是没有良心,还会反过来再咬你一口。对这种人,你要是再反扑上去咬他,那也就和他一样,成了连眼睛都没有的疯狗。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第四天的时候,陆书记回了来,他在场子里面转了两圈,突然问道,“你们就不装个监控?” 我摇摇头,说,“谁想的到出这种事儿?” 陆书记看了我两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本来挺安静蔫头蔫脑在一旁的豆芽猛蹦了起来。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豆芽欣喜若狂的吼道,“哥!哥!咱们怎么就没有监控?咱们有啊!!” 我听了糊涂,说,“咱们厂子不是一直没安吗?” 豆芽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说,“这两天把我急的都给忘了,哥,小栓偷完东西后,我不是带着人从新装了监控吗!你忘了啊!!” 我也想了起来,看着豆芽,倒也是笑了。 那天把监控调了出来,小栓是显然不知道豆芽在他走了之后装了这东西,还让人把烂苗一车一车往海里面倒。 我看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问,“陆书记,这事儿怎么办?” 陆书记低头看了看我,说道,“这事儿我来处理吧。” 我没说话,我知道要是陆书记,小栓也只能进黑窑子了。我想起了老栓,想起老栓背着个小包袱从我家出去的模样,心里却又觉得酸得很。 豆芽听见陆书记说他要来解决,一副高兴的模样,自己在一旁挥了半天的拳头,说,“陆书记!您可得当家作主啊!!” 我听了之后没说话,心里还是沉的很。 过了两天之后,陆书记给我打了电话,说,小栓的事儿他已经处理好了,之后让我们重新整顿一下场子,开工就好。 豆芽在一旁,急吼吼的问,“哥,陆书记说啥了?” 我说,“小栓进黑窑子了。” 豆芽笑了笑,跳起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妈的,可算让老子出气了!哥,我跟你说,这回上门来闹的,我以后可是一分钱的货都不跟他们做了,我,我还要给一直下单的减百分之五的价钱……” 豆芽还没说完,我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跑运输队的老李进了来,冲我和豆芽点了点头,说,“那个海老板……” 说完身子让了让。 豆芽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看着我娘,惊讶道,“婶子?您咋来了?” 我娘扶着门框,脸色看上去蜡白,她的声音有点儿颤,“言言……” “娘,怎么了?” 我凑过去扶我娘,皱着眉问,“娘,你怎么自己跑来了?海越呢?” 娘的嘴唇颤了颤,看着我,眼眶又红了。 我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事儿,结结巴巴的问,“娘,娘,你哭啥?海越呢?他人呢?他,他哪儿去了?” 50 我连忙扶着娘进了屋子坐在了沙发上,又让豆芽去弄点儿茶水来。我看着娘,脑子里面嗡嗡的作响,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儿了。 我手心里往外冒着冷汗,低声问,“娘,到底是咋的了?是不是海越?” 娘连忙摇头,“越越没事儿,越越很好……” 她说完又低头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说,“娘是不想给你找麻烦,越越说,你在厂子忙的很……可,可娘在家里呆不住了,娘真的坐不住了……” 我知道海越没事儿长出一口气,蹲下在身子,手搭在娘的膝盖上,低声问,“娘?” 娘说,“言言,你,你帮娘去找找你城叔吧?” 我愣了,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问,“六毛的爹?” 娘点了点头,慢慢的说,“言言,你去找找城叔,你好好问问城叔,你好好问问他……问问他你爹到底是咋没的……” 我惊讶,“我爹?” 娘含着泪点了点头,说,“娘也不知道是咋的,这些日子莲乡的人,就都开始说你爹是犯了罪,他们说你爹成了秃子,死在了黑窑子里面……” 娘结结巴巴的说,“你说,你说你爹都没了那么久,他们怎么还能这么说……娘,娘是咋想咋睡不着,娘想的心里难受……” 我的手在娘的膝盖上轻轻的摇了摇,“娘,别想了,我去找城叔,我找他去问问明白。娘,别哭了。” 娘低着头,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娘本来是想让越越来找你,让你去找找你城叔,可越越不肯来,他说你忙,不想让你在分心了,可娘真的是……” 我起了身坐在娘的身边,心里松了一口气,搂着娘的肩膀说,“娘,不就是问问城叔吗,我不忙,我这就找城叔去。” 说完我又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问,“娘,越越知道您自个儿来金枝了吗?” 娘怔怔的摇了摇头,说,“越越不知道,他不让我找你,头午他说他要去买书,娘就自己跑了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去拿手机,说,“娘,您咋就不知道越越了?他肯定自己跑去找城叔了。” 我说完就出了门给海越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听,海越那边乱的很,他的声音听着还挺愉悦,他问我,“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工厂的事儿怎么样了?你累不累?对了,哥,小栓他……” 我打断了他,问,“宝儿,你在哪儿呢?” 他在那边静了静,又接着说,“哥,我在买书呢,一会儿就到家了……” 我吸了口气,低声问,“你去找城叔了?” 海越听了,急了,“娘去找你了?” 我说,“干啥不让老子知道?你找个屁的城叔,你连城叔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怎么找?” 海越在那边嗫嚅,“我有地址。” 我骂,“你他娘的小兔崽子,你知道娘一个人那副模样过来……真的是快把老子吓死了……” 我抿了抿唇,说,“老子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海越笑了笑,说,“哥,怎么可能。我也不是老骨头。” 我又骂,“你他娘的放屁,把地址给老子,老子去找你。” 海越在那边犹豫了一下,我又说,“工厂没事了,小栓进了黑窑子。” 我低声叫道,“宝儿……” 海越小声问,“哥,你不气我?” 我说,“没,老子想你了,让老子去看看你。老子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让豆芽开车把娘送回莲乡,我自己开车上路去了C市,那里比海越上学的地方离金枝还要稍微远一些,一路下来却也都是高速,我跑了两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市里面,又开着车兜里半个圈子,才找到海越告诉我城叔住的那个地址。 我上了五楼,敲开了门之后,问道,“那个……我找下……” 开门的人突然叫道,“海哥!” 我定了定神,抬头仔细的看了看开门的人,终于笑了,问,“水莲?” 水莲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看我,说,“海哥,你,你咋都长的这么大了……” 我听了觉得好笑,说,“对不住,你海哥越长越老了。” 水莲笑了笑,把我让进了屋,说,“小越已经来了。” 我随着水莲进了客厅,看见海越那小东西一个人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就眯着眼睛盯着他,他看我,站起了身,小声叫,“哥。” 水莲推了推我说,“海哥你去坐啊,我去给你俩弄点儿茶喝。” 我说,“我也不是别人,你瞎忙什么?” 水莲还是笑盈盈的,说,“不麻烦不麻烦,刚从福建寄来的茶,可新鲜了。” 我看着水莲出了屋子,走到沙发边上坐在海越边上,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小兔崽子,今儿老子饶不了你。让你有什么事儿都不跟老子说。” 海越又坐了下来,抿着嘴唇,说,“哥,我怕你忙不过来。” 我说,“小兔崽子,嫌老子老了?” 海越知道我是故意的,就不说话了。 我逗他,说,“晚上让你看看哥老没老好不好?” 海越抬头窘迫的瞪了我一眼。 我继续逗他,“越越,水莲长大了和小时候还是一个模样的美。” 海越这回不理我了。 我笑了,只得再哄回来,说,“宝儿,那你美成不成?” 海越舔了舔嘴唇,又说,“哥,哥你别闹了。” 我笑了笑,放过了小东西。水莲端着一大茶盘子进了来,我过去帮了把手,帮着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水莲递来两杯,说,“哥,趁热喝啊。”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水莲,说,“妹子,越越是不是跟你说了,我找城叔问问我爹的事儿。” 水莲点了点头,说,“小越刚说了,我爹这两天不在C市,要回来,应该也就是在明天了。” 我问,“他明天回来?” 水莲说,“刚给我爹打了电话,他说明天回来。让我留住你们哥俩,说要好好招待招待。” 水莲问,“哥,以前没来过C市吧?” 我点头,说,“我志短,这几年也就围着莲乡那边瞎转悠。” 水莲抿着唇,说,“哥,那你现在是做啥的啊?” 我说,“在金枝,和豆芽折腾了一个弄海参的厂子。” 水莲说,“哥,你和豆芽还在一起整的厂子?你俩倒是……我记得小时候你俩就老在一块儿,还合着折腾我哥……” 我沉默了一下,问,“水莲,你哥……六毛……后来怎么样了?” 我问完之后,感觉到海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水莲,身子在我边上颤了颤。我低头起身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又重新坐下,再坐下的时候,一手放在海越的膝盖上,轻轻的捏了捏。 水莲眨了眨眼睛,说,“海哥,你还在惦记这我哥?我哥早就没事儿了。虽说打那之后过了挺多年的,但最后也还是缓了过来,对了,这茶叶,就是他从福建寄来的。我哥和我嫂子在福建那边有个小茶场。” 我愣了,问,“你,你嫂子?六毛都结婚了?” 水莲点了点头,说,“我嫂子是福州人,我哥的儿子今年刚生下来的,我娘就跑去帮他们带孩子去了。对了!我给你俩看照片!” 说完就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说,翻开一页说,“海哥你看看。” 我低头看着照片里面的六毛,我最后见到他的那副已经有些半疯癫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倒是以前那副蹲在泥巴里面学蛤蟆的模样还稍微有点儿残存。六毛发了福,比小时候胖了,笑的眼睛快眯成了缝,手里抱着个大胖小子,身边的女人眉清目秀,笑的开心的很。 我叹气,说,“好啊,六毛连儿子都有了,这么一想,我和豆芽是比不上了。” 水莲问道,“海哥……你还没结婚呐?” 我说,“没呢,还没呢。” 我干巴巴的笑了笑又问,“水莲,你现在是干啥呢?” 水莲说,“我在幼儿园里面当老师。” 我说,“好啊,人民教师,好啊。” 我和水莲断断续续的快聊了一下午。我知道他们一家生活的很好,我也知道六毛从那个疯女人的阴霾下走了出来,心里松快了很多。 晚上水莲请我和海越在一家小吃店吃了晚饭,吃过了之后,我就跟水莲说想带着海越去找间宾馆住下,等着明儿城叔回来。水莲想了想,把我和海越拉到人民广场边上的一个小旅馆,还说明儿早上给我们来送早饭。 我拉着海越进了屋子,让那灰头土脸的小东西去洗澡去。自己在外面给豆芽打了个电话,问问我娘怎么样了。 豆芽说,“哥,你别担心了,婶子挺早就喝了中药睡下了。我今儿也不回金枝了,就跟你家住下了啊!” 我调侃道,“你慢点儿,我的床小,不知道能不能放的开你那大头。” 豆芽在那边不满的叫唤,我没理他,又说,“对了,豆豆,我今儿见着水莲了。” 豆芽不闹了,挺兴奋地问我,“水莲?她怎么样了?” 我点头,“挺好的,现在是幼儿园的老师了。” 豆芽在那边嘿嘿的笑了笑,又说,“哥,水莲和小时候还长的像不?” 我说,“看那模样是比小时候漂亮了。” 豆芽还是笑。 我又说,“六毛的病好了。结婚了,在福建,都抱上胖小子了。” 豆芽吼,“那蛤蟆都有儿子了?” 他又顿了顿说,“病好了不知道回莲乡来看看。” 我说,“水莲说六毛是死也不敢回莲乡了。他们一家也不敢在六毛面前提莲乡的事儿。” 豆芽叹了口气,我又跟他嘱咐了两声看着点儿我娘,就挂了电话。 海越在我和豆芽打电话闲聊的时候就已经洗完了澡,赤裸着上身,下面穿着条棉质的平角内裤,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脑袋。我挂了电话,靠在床头,伸直了腿,冲他招手,“小东西过来。” 他看了看我,又说,“哥,我去穿衣服。” 我招手,“穿屁,过来。” 他凑了过来,我拉着他让他胯坐在我身上。他圆溜的眼睛看了我两眼,脸上还残留着点儿水汽。我伸手拿着毛巾在他头上轻轻的擦了擦,又伸手抹干净了他脸上的水,手指划在他的腰边上,顺势搂着他的腰身,又顺着往下,等手摸到他屁股的时候,我下手使劲儿打了一下。 海越惊了一下,动了一下身子,脸微微有些红,问,“哥,你咋打我?” 我说,“你说为啥老子打你?娘让你来找我你就来找我,你自己瞎做什么主张?还让娘一个人跑到金枝?老子不揍你老子揍谁?” 海越坐在我身上低着头,模样挺委屈,我一手揽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吻了吻,又拉着人躺下,让他靠在我怀里,问,“跟哥说,到底咋回事儿?为什么爹的事儿突然被翻出来了?” 海越抿着唇沉默了。我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说话。” 他问,“哥,你还记得你在工厂给我打电话的那天?” 我手臂用了点儿劲儿,把人往上搂了搂,亲了亲他湿漉漉的头发,低声问,“是你说你爱老子的那天?” 海越慢慢的点了点头,说,“哥,那天应该是你们厂子闹得最厉害的一天吧?” 我嗯了一声。海越又说,“你们厂子的事儿上报了。西城日报下面的一家挺小的报社。” 我苦笑,说,“我们那厂子的事儿都上电视新闻了,你哥我还怕上个小报?” 海越又摇头说,“不是,那报上说的是别的……”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那报上说,咱的爹是犯了罪,进了监狱,最后里面没的。他们还说,记者查了,说当年审查的名单里面确实有个叫海学佚的……他们还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放他妈的狗屁!” 我猛的直起了身子,骂道,“放他妈的狗屁!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屁也没干!爹也什么都没干!” 海越伸手拉着我的胳膊,说,“哥。” 我跳下床,胡乱的揉了揉头发,翻出来根烟,点上叼在嘴里胡乱的吸了两口,又狠狠地掐灭了,我哑着声说,“越越,爹他……” 海越凑过来抱着我,他说,“哥,我知道,爹啥都没干,啥都没干。爹那么好,他怎么能坐牢?他怎么可能成了秃子进了黑窑子?哥,哥,我知道……” 我搂着海越的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低声问,“宝儿,乡里那群人说话难听,你听了是不是难过了?你是不是不想让哥听见,怕哥听见受不住了?” 海越闷声说,“哥,你那么爱爹。”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宝儿,委屈你了。” 我低头看了看他,我说,“越越,我们回家吧,我们不去问城叔了。” 海越没问我为什么不去问城叔了,他就点了点头,说好。 我又说,“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这些事儿,总归也会过去的。” 海越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你看,六毛的病都好了,人家都抱上胖小子了。” 我说完揶揄的看着海越。 海越低头说,“哥,我还是给你唱歌吧。” 我凑过去吻他的嘴唇说,“宝儿,那也得等小宝宝生下来再唱是不是。” 海越被我亲的喘不匀气,他推着我的胸膛,瞪着圆溜的眼睛说,“哥,哥,我真的生不出来,你别逗我了。” 我快被他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给逗死了,手摸着他紧绷的小腹,说,“得了,宝儿,哥不逗你了。哥还是好好疼疼你。” 51 第二天我开着车带海越回了莲乡,我在路上给水莲打了电话,说家里有些急事,我和海越耽搁不了,就先回了莲乡,让她给城叔道声歉。 水莲笑了说,“海哥,你要再来。” 我点头,说,“啥时候你来金枝,哥那里的海鲜你随便吃。” 我跟娘说,爹是当年出了意外,就是像城叔当年跟娘说的一样,是死在了矿井里面。 娘坐在床上,眼泪直生生的掉了下来,娘哭着说,“娘知道你爹不能干那些个坏事儿。” 我点头,说,“娘,别人说啥,咱都不听,你看他们不是还说我那厂子吗?我那厂子现在不是还好好地?娘,我给您泡发个海参熬汤喝?” 娘终于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这孩子,咋现在只会拿个海参哄娘了。喝的娘头都晕晕乎乎的。” 我也笑了笑,说,“娘,这叫好好把品牌打到人心根深蒂固处啊。您别晕了。” 娘笑了,说要剪元宝,说第二天我们一家人要去给爹扫墓。 这天晚上我自己偷偷的去了一趟,爹的墓牌上被人拿着粉笔写了秃子和黑窑子鬼,我拿着抹布,一下一下给擦了干净。 娘给爹扫完墓之后,就再也没掉过泪。乡里的人一开始说话还是挺难听,我想让娘跟着我去金枝住一段时间,娘不肯,娘还是要留在莲乡。我也只得留在莲乡陪着他们娘俩。 我留在莲乡,可着实是苦了豆芽。 工厂的事儿刚闹完,生产线又重新上了去,豆芽说什么也不让我再回金枝了,说让我陪着娘和海越在过一段日子。我也不可能自己就在这种时候撇下他们娘俩在家,我怕我是回了金枝,自己都没有心情管苗的那些事儿。 豆芽一个人挺厉害,重新整顿了工厂,一天一个电话跟我讲讲自己又做了些个啥,还想要怎么做。豆芽其实挺有生意头脑,他打电话跟我说,他说他想再扩工厂,他说别人越说他的闲话,他倒是越有着一股子要做大做强的念头给人看看。他说他想再弄些补品的生意,说想开始着手筹划黑蒜的事儿。 我点了点头,让他先筹备,等我回去之后我们就上手。 豆芽其实比我有出息的多,他是能把生意做大了的人。要是没了豆芽,兴许我现在还是靠着河湾一天一天的辛苦的捞鱼。我想了想,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我做的这些,无非也就是为了让海越和娘再也不用过苦日子。我还记得要去借钱的那些个日子,我也记得自己干傻事儿去弄钱的日子。这些日子我都记得。海越也记得。 我陪着海越和娘在家里住了四五天,就打算回金枝去帮帮豆芽。我打过电话问过几个老工人,他们说黄老板不是在跑单子就是跟船下海,看着累的很。我是不忍心让豆芽一个人再这么忙叨下去。 晚上我跟海越商量,说我想回金枝去帮帮豆芽。 海越靠在我身上,点了点头,说,“哥,你是该回去了。” 我低头咬了咬他的鼻尖,问,“你是不是也要实习了,想好去哪儿没有?” 海越摇了摇头。 我说,“要不然你就去老子哪里,我们老有一堆产品的宣传册子要让人给设计。老子那里挺多来的美术生,我看没有你画得好。” 海越伸手搂着我的脖颈,问,“哥,我会不会太腻着你。” 我说,“老子恨不得你天天贴在老子身上。” 海越笑的挺甜。我又补充说,“或者老子天天在你身子里。” 小兔崽子的小脸被我给说的红了。好久,他说,“我实习不去你那里。” 我急了,问,“干啥?你工作的时候老子保证不过去折腾你。” 海越摇了摇头,说,“我也想自己挣钱。” 我说,“你来我这里我给你钱,要多少给多少。” 海越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说,“不是挣你的钱!挣别人的钱。” 我低头嘟囔说,“老子挣得就是别人的钱,你把老子给忽略一下,不就你挣别人的钱。” 海越仰着躺在床上,脖颈的曲线漂亮的很。我凑上去亲了亲,叹道,“算了,随你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我回了金枝之后,开始和豆芽捣腾黑大蒜的生意。豆芽说这玩意儿不在国内市场销售,值不了几个钱,先往日本卖,在那边有市场。日本政府保护农业,在加上岛国的资源稀缺劣势,农业产业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我们往外出口也确实是占便宜。主要的是在养生和吃喝上的讲究,黑蒜还真挺有市场。在日本卖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往国内的市场卖,打旗号说这东西都是在国外市场买卖,国内无市,这样买来给人送礼的人也是会多了起来。 我和豆芽打电话问了问林老板,接着又琢磨了好几天。我和豆芽开始整黑蒜的时候,国内还没有一家场子生产这玩意儿,最后我俩算了算成本,就在我俩打算开工的时候,林区长突然来了。 林区长我这几年见得次数挺多,他都是跟在陆书记的身边,每次酒席上他也都在。一开始我倒是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好,后来喝酒喝多过两次也就熟了。官商不分是实话,我不能否认陆书记和林区长确确实实帮了我和豆芽很多。 豆芽问,“老林?你咋来了?” 说完了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像是好好想了想,又抬头问,“酒席不是明天晚上吗?” 林区长摆了摆手,大声吼道,“什么酒席啊!都这时候还吃他妈的什么吃!” 我是没见过林区长这么大的脾气,问,“您……这是咋的了?” 林区长看了我和豆芽两眼,叹了口气说,“陆书记帮你俩弄的那个小栓,在监狱里面给上面写信,他说咱们官商不分,说我们受你们的贿,说我们把黑的唱成白的!” 豆芽急了,骂,“我日他娘,我日,他他妈的都进了黑窑子,他他妈的怎么还能不安生?他,他,怎么跟他妈的蟑螂一样!” 林区长揉了揉太阳穴说,“现在上面要严查陆书记,我也跟着是躲不过了,海言……你……” 我抬头看了一眼林区长,问,“我能做什么?” 林区长呆立在原地了两秒,最后慢慢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声。那个……我就先走了。小黄,明儿那酒桌,散了吧。” 林区长说完了之后,犹犹豫豫的要转身。 “老林。” 我叫住他,我问,“陆书记没贪过吗?以前,哪怕是一点儿?” 林区长转身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走了。 豆芽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然后惊讶的问我,“哥,陆书记……” 我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最近咱们还是小心些吧。黑蒜就先不要再弄了。我怕再出点儿什么漏子。” 豆芽只得点了点头,然后一整天都在骂咧着小栓。 我和豆芽放下了黑蒜的工程,工作量也就小了回去。陆书记的这次调查是没有对外公开,在外面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我和豆芽在国内的生意还受了那次的影响,订单不算很多。我和豆芽倒也庆幸我们主要走的是出口。 我在厂子一没事做就开始想海越,想娘。昨天晚上和海越打了通电话之后,今儿就实在是按捺不住了,跟豆芽说了一声,想要回莲乡。豆芽说,“哥,我和你一起回去吧,现在厂子里也没啥事儿了。我去看看婶子去。” 我笑了,说,“你照看了我娘几天,和我娘就好成这样了?” 豆芽嘿嘿的笑了笑,说,“哥,你说我认婶子当个干娘成不成?” 我点头,说,“咋不成?” 豆芽又说,“那哥,看着阵势,我干娘抱干孙子定是要比抱亲孙子快了。” 我低了低头,又说,“你个豆芽,快把女豆芽追到手了?” 豆芽笑了,“哥,又吹啦!” 豆芽开车和我回了莲乡,那小子把车停在了河湾的边上,说景美。我说你也不住在这里,这破车停这里煞风景。 我和豆芽推门进了院子,娘挺高兴的冲我说,“言言!你看看谁来了?” 我的脑子还在琢磨着海越那小兔崽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娘这么一声我倒是没反应过来,豆芽就在我身边高声道,“水莲!” 我往屋子里面瞧了瞧,看见真的是水莲来了。 豆芽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说,“哎,水莲,我哥说的没错,你还真是比小时候还美了!” 我低声骂豆芽,“你他妈的怎么什么都说。” 水莲笑了笑,说,“豆芽,你倒是比小时候胖了。” 豆芽嘿嘿的笑了笑,拉了拉我的胳膊,说,“那是,我要是能有我哥这身条就不愁了。” 我瞪他,“闭嘴吧。” 我娘招呼着我们进了屋子。我问娘,“海越呢?” 娘说,“是去喂老笨了吧?” 我摇了摇头,“我就是从河湾回来的,没看见海越。” 我起来身,说,“我去找找越越吧。” 娘瞪我,说,“越越又跑不了,快点儿,你去给人家水莲弄点儿乌梅汁过来,记得加冰糖。” 我娘不理我了,就开始和水莲说话。 我在伙房里面弄乌梅汁,没一会儿娘又进来了,忙叨的跟我说,“言言,你咋就不利落了,赶紧过去,陪陪人家水莲去。” 我只得回了正屋陪水莲和豆芽去聊天。 水莲跟我说,“海哥,我看婶子的手风湿挺重的了。” 我点了点头,“挺多年的了。” 我娘跟着进来,说,“是,这几年就是干活不利落了,也伺候不了他们哥俩了。” 娘边说眼睛边往我身上瞟。我知道娘是啥意思,我心里就更不好受。 娘又跟水莲说,“对了,丫头,你上次拿来的那个偏方是管用,下雨天了腿就舒服多了。” 水莲也笑说,“是我嫂子家里的土方子,他们家挺研究这些的。” 我顿了顿,问,“上次?” 娘看我一眼,说,“人家水莲都来了好几次了。”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我娘又说,“你看看人家六毛,就是给家里省心,刘姐都抱上大孙子了。你们哥俩!” 我娘点了点我和豆芽,“别再老让我们这老辈的烦心了。” 豆芽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又推了推我,说,“哥,你去找找海越吧,咱好不容易都凑一块儿了,去吃个饭吧,我知道水窝有家挺不错的馆子。” 我点了点头,也不敢多说话就紧着出去找海越。 那小兔崽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找的,只要在莲乡,只会往两个地方跑。我在后山找到他的时候,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然后猛地一扑,把他扑倒在地上,凑过去说,“兔崽子,被老子逮到了吧?” 他老老实实的在我身下躺着,眼睛弯了下,笑了。 我搂着他的腰,把人从地上搂了起来,问,“怎么不在家?老子不是跟你说老子要回家?你现在胆子肥了,都不恭候老子了?” 海越笑了笑,凑过来亲了亲我,说,“我在这里能看见你回来。” 我骂,“小兔崽子,笨死了。” 他问,“哥,你咋又骂我。” 我说,“就因为人家水莲来了,你就不回家了?” 海越说,“水莲来了好几次了。” 我点头,说,“老子知道。” 海越又说,“娘天天唠叨着水莲。” 我也点头,说,“老子也知道。” 海越轻声说,“那你也知道娘想让她当我嫂子了?”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海越看着我,他问,“哥,怎么办。” 我苦笑了一声,说,“宝儿,哥也不知道怎么办。” 海越伸手凑过来揉了揉我的眉心,又弯了弯眼睛,说,“哥,你就别愁啦,总会有办法的。” 我低头搂着他的肩膀,我说,“海越,你别走。” 他说,“哥,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我又说,“海越,你别离开哥。” 海越趴在我怀里,说,“哥,哥,你别去找水莲好不好?” 我笑了,说,“老子就一个宝儿,疼还疼不过来。” 我想让海越跟我去金枝住到他开学,他摇摇头,说,“我还是陪着娘吧。我怕娘一个不小心,就把你给别人了。” 我骂,“放屁,老子是说能给就给了的?” 我骂完之后,又问,“你真不跟我去金枝?” 海越又摇了摇头。 我和豆芽在莲乡呆了两天,第三天的晚上,我跟娘说,我明天要回金枝了,还有生意要弄。 娘叫住我,问,“言言,你先别急着回屋子。” 我在门口顿下来步子转过头,说,“娘,不早了,还不休息?” 娘拍了拍她的床边,让我过去,她问我,“言言,你跟娘说说,你跟娘说说你是咋想的?”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娘叹了口气,说,“你说人家水莲那丫头,住的离那么远,倒也是老来看咱们娘几个,来的要比你还要勤快的多,陪娘说话,知道娘的手不好使,还给娘剪脚趾甲手指甲,你们这些儿子都不咋干过的事儿,全让人家给孝敬了。” 我点头,“娘,我知道,水莲好。” 娘又说,“你光知道好,又能咋?言言,娘咋看不出来,你个大男子汉,咋就还不如一个女人家家的?” 我又低声说,“娘……” 娘说,“你爹说过,这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活一个家吗?现在日子是有钱了,咱生活也是好了,但是言言,你总的有个家啊。” 我说,“娘,我有。” 娘又说,“不是这个家。” 我不说话了。娘又伸手摸摸我的头,说,“别让娘这么操心,娘已经快没力气了。娘就像帮你和越越再带带孩子,等你俩的孩子都长大了,娘才敢下去看你们的爹,跟你爹说,娘是养了两个好儿子啊……” 我右手紧紧的握着,我吸了口气,说,“娘,说啥呢,什么下不下去的。别乱说。” 娘说,“那你答应娘,别为难人家水莲。” 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娘笑了笑,说,“去吧,去歇着吧。” 我回了屋子,手还是紧紧的攥着的。 海越看我的脸色不好,过来问,“哥,咋了?” 他脚步顿了顿,问,“娘……娘是又跟你说……” 我没说话,一手把他搂进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搂着他,根本说不出来话。海越伸手拉我攥的紧紧的右手,说,“哥,松开吧……别紧着了,没事儿……真的……” 我松开他,问,“越越,如果你是老子,你怎么办?” 他说,“哥,我也不可能是你。” 我点了点头,长出了口气,说,“得了,小东西,过来,咱们睡了。” 海越又说,“我会想想怎么办。” 我吻他的眼帘,“想什么,过来吧,睡觉吧。” 那天晚上我搂着他睡了一觉,睡得很安稳。 52 我回了金枝,心里却乱的很,和豆芽在看单子的时候弄错了好几家。 豆芽看了看我,什么都没有说。 这两天林区长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一副有话说却最终又没说出口的模样。陆书记的事儿已经开始起了风声了,我和豆芽晚上已经开始能在酒桌上听见陆书记的传闻,他们说最近上面不知道怎么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这样,最后无非是抓出一个来杀鸡儆猴,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们随口说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我真的怕陆书记是被杀的那只鸡。我后来给陆崎通过电话,我想告诉他,没想到陆崎的电话打不通。我往他的公司打,秘书告诉我陆崎出国开会,她也联系不上。 黑蒜的生意打这之后也就一直放着,豆芽心里也痒痒,我没有闲心管的那么多,娘和海越的脸轮流在我的眼前浮现,弄得我头疼的要死。海越说,他要想想办法,但是,海越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八月末的时候,林区长又找上了门,他咬着牙,瞪着我,说,“海言,你知道,你要能有今天,都是陆书记。要是没有陆书记,也就没有你的今天,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说,“林区长,我明白。” 豆芽在一旁问,“老林,你这是做什么?” 林区长咬了咬牙,说,“问你哥,你哥明白!” 豆芽疑惑的看了看我。 我抬头跟林区长说,“你再让我想想。” 林区长一拍桌子,吼,“海言我就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可想的?你!你……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让你这么想?他们要是查出来了,就都完了,我跟你说,到时候你也躲不了,就算你说你什么都没做,你也躲不了,我跟你说,这种事情就是盆子泥水,你被泼上了,洗也洗不掉。” 我说,“我知道,你再让我想想。就让我再想想。” 林区长喘着粗气,看了我两眼,说,“你想!你好好想!” 他说完转身走了,走之前他又说,“海言,你别忘了你穷成那副模样的时候,是谁帮的你。” 我说,“我忘不了。” 林区长走了之后,豆芽傻愣愣的问我,“哥,到底是咋了?” 我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笑了笑,说,“豆豆,咱们找个地方中午好好吃一顿。” 我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是海越。 我问,“越越,怎么了?” 海越说,“水莲来了,娘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回家吃饭。” 海越顿了顿说,“城叔也来了。” 我说,“知道了,哥回去。” 我挂了电话,抬头看着豆芽,说,“豆豆,咱们回莲乡吧。水莲和城叔都来了。” 豆芽茫然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久,豆芽突然说,“婶子……婶子她是让你和水莲……” 我苦笑的看了看豆芽。 豆芽又说,“哥,水莲多好。” 我笑了笑说,“哥心有所属了。” 豆芽问我,“那个人也好?” 我说,“是,在哥心里,谁也没他好。” 我们又回了莲乡。我这一路头突突的跳着疼。我不知道我回家之后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娘,怎么面对城叔,怎么面对水莲,怎么面对海越。 到了家之后,水莲和娘正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的很开心,城叔和海越站在正屋的门口,两个人默默的看着她们。 我和豆芽进了屋,水莲抬头,笑盈盈的说,“海哥,你们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又冲着城叔说,“城叔,好。” 城叔看着我,慢慢的点了点头。又说,“海言,你跟叔来一下,叔有话跟你说。” 我抿着唇点了点头。我看见娘笑着,用手点了点水莲的鼻子尖,水莲也笑了。我出院门的时候,还听见娘说,“丫头,别笑了,笑的你婶子我头都晕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和城叔到了河湾边上。 我呆滞的看着河湾的水,看了半响,说,“叔,我对不住你。” 城叔问,“为啥对不住。” 我说,“水莲。” 城叔摇了摇头,他看着我,说,“海言,叔知道你是个大人了,所以才要跟你说这件事儿。” 我转头看着城叔,我说,“叔,我知道你要说啥。叔,你看看这片河湾,我爹以前很爱这里,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爹在和河湾里面陪我潜水,他说我厉害,他说我要是长大了,他都潜不过我,结果呢,我还没有长大,我爹就没了。” 城叔不说话,只是看着河湾。 我又说,“城叔,我知道你要跟我说我爹的事儿,可是,城叔,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城叔看我,问,“你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说,“有个账本。我看见过。我爹给人记了假账,被抓了起来。死在了黑窑子里面。” 城叔的脸色难看的很,他看着我,慢慢的摇了摇头,他说,“海言,你爹……你爹没被抓起来,他没进过黑窑子,也不是在那里死的。” 我惊讶的看着城叔,问,“那我爹是怎么没的?” 城叔张了张嘴,看着我,眼眶在瞬间红了,他说,“海言,是叔对不住你们一家,叔没劝着他,他是……你爹是……” 城叔狠狠地咽了吐沫,带着哭腔说,“那个狗娘养的,他,他他妈的自己跳进这河湾里淹死的。” 我愣了,转头看向河湾,不可置信的说,“怎么可能,我爹会水!怎么可能!” 城叔跪坐在地上,说,“你爹身上绑了石头,就沉下去了。” 我的脑子根本接受不了,我以为爹犯了法,被抓了,他就算在监狱里面没的。我结结巴巴的问,“城叔……城叔,我爹,我爹他是自杀?” 城叔说,“你爹说了,他不能进黑窑子,他要是进了黑窑子传出来,你们娘仨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那时候我劝过他,他就记了几笔假账,不会被判几年的,他……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 城叔看着我,他说,“言子,你爹……你爹那人很要强,一辈子就做过那么一件错事儿,却非要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命给赔了上……他……你们那时候还那么小,他怎么就舍得的,他怎么就舍得的……” 我呆呆的看着河湾。我又想起爹那时候在里面浅水的模样。他说每个人都是生在水里。结果,他也死在了水里。我不知道爹是下什么样的心,让自己死在了水里。 城叔拍了拍我的肩,他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我在瞬间突然反应了过来,猛的抓住了城叔的肩膀,问道,“叔!叔!你没跟我娘和海越说过吧?” 城叔摇了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说,“城叔,这种事情我知道就够了,不要跟海越说,也不要跟我娘说。” 我揉了揉眼睛,又说,“城叔,咱回去吧。” 城叔看着我,说,“海言,你……真的是长大了……长的跟你爹很像……” 我低头笑了笑。 城叔又问,“家里有没有酒?叔中午和你好好地喝一顿。” 我摇头,“没有,我去买。” 城叔揽着我,说,“叔去!那里有让小辈的去买酒的道理?你先回去。” 我点了点头,觉得脑子还是木木的一片,什么也没反应过来。我推了屋门,娘满脸欣喜的看着我,又往我身后看了看,问,“言言,你城叔呢?” 我努力的笑了笑,说,“城叔去买酒了。” 娘又笑了,拍了拍水莲的脸蛋。水莲的脸红透了,说,“我去找我爹。” 说完了之后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我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娘满脸欣喜的看着我,再往后看,是海越有些苍白的脸。我看着他的时候,他冲我弯了弯眼睛。那一瞬我痛苦的想哭。 我吸了口气,问,“娘,豆芽呢?” 娘说,“豆芽回他们家的老房子收拾去了,说晚上要住。” 娘又过来拉着我手说,“那啥,你和栓叔说明白了没有?” 我看着娘,又看了看海越,说,“娘,我说啥啊?” 娘笑了,又说,“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好意思了?说你俩的婚事啊,都到了现在还装什么傻?” 我觉得海越的脸在那一瞬变得死白。 我有点急,却又不敢对娘发泄出来,我笑的局促,“娘,说什么呢,我,我哪儿要结婚啊?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娘拍我,不满的说,“你那天不都答应娘了?不为难人家水莲,好好跟人家过日子?” 我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海越突然过来,声音听着平淡的很,他说,“娘,哥要是不爱水莲呢?” 我听了海越的话猛的睁大了眼睛,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娘又笑着说,“怎么会?娘看的出来,你哥还是个小屁大点儿的孩子的时候,就喜欢水莲喜欢的紧,还老要去亲人家……” 我看着海越,海越似乎是皱了皱眉头,他慢慢说,“娘,哥他欺负我。” 我闻声浑身僵直,不可意思的看着他。 娘笑了,说,“你哥那么宠着你,哪里会欺负你?” 海越摇了摇头,说,“哥他欺负我。” 他在欺负上下了重音,娘这才不笑了,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娘,他说他下学期不想来我们工厂,我就揍了他一顿。没别的。娘,对了,以前水莲说过喜欢那乌梅汁,家里还有吗?” 娘看我,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都让你弟给喝光了,娘再去熬点儿。” 娘笑的开心的很,去了伙房。 我又看着海越,低声说,“越越,你跟哥出来一下。” 海越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我黑着脸,“你他妈的出来!” 我说完了之后狠狠地拽着他的胳膊,把他一路拖到了河湾边上。 我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吼出来,我问,“海越,你他妈的做什么呢?” 海越咬着嘴唇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说啊?你刚才说的不是挺顺溜的?你想干什么?你要告诉娘?你要弄死娘吗你!” 我气的推了他一下,吼,“他妈的说话!” 他过了好久,才慢慢地说,“哥,我刚才……是想告诉娘。” 我抿了抿嘴唇,咬着牙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的办法?海越……海越,你们就是都想逼死我,你们就都想逼死我。” 海越被我的模样给吓到了,过来拉我的手,声音有些颤,他有些慌张的问,“哥,哥你怎么了?” 我看了看他,他紧张的要命,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浑身都在颤。我的心软了,我对海越气不出来,我舍不得伤我爱到骨子里的人。 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说,“没事儿,你刚才……你刚才把哥吓到了。越越,这个事儿不能告诉娘,不能告诉娘。” 海越声音很小,他慢慢的说,“我没想跟娘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娘说。我……我是看娘那么笃定你爱水莲,看娘那么要愿意让你娶水莲……我……我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我才那么说的,哥,哥我真的没有想过……” 我低头笑了笑,想拉着搂着海越,想拥着他进我的怀里。但是我现在却不敢这么做了。我怕会被城叔和水莲买完酒回来的路上看见。海越也知道,他拉着我的手,猛然自己低头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蹭了一下,又松开了我的手。 他低声说,“哥,哥你是不是很累。” 我摇摇头,“没有。” 海越又说,“哥……娘要真的非要让你娶水莲……” 我瞪他,说,“你给老子闭嘴。” 海越笑了笑,说,“哥,那你也别娶好不好?” 我笑了,点了点头。 海越低头,像是思索了半天,他又抬头,小声说,“哥,我是不会生孩子,但,但我能给你唱小曲儿……” 我低声问,“还是那首唱给小宝宝听得曲儿么?” 海越点了点头。 我说,“你唱吧。哥爱听。” 53 中午吃饭的时候,娘笑的很开心。水莲也在笑,但是笑的却不像之前一样了。我知道城叔跟她说了什么。我感谢城叔,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的敬城叔酒。喝了一碗又一碗。喝的我都快要迷糊了。 吃完饭娘说要收拾碗,我跳起来非要帮娘。水莲也在一旁拉我,说,“海哥,你去歇歇,我帮着婶子来弄。” 我大着舌头,说,“不,不,我来帮我娘,我帮。” 我说着拿着碗筷,要转着圈的往伙房里面送。 娘笑着拦我,说,“言言,你别收了,你收的娘头都晕了……” 我笑了,说,“娘,娘也没喝酒,那里会晕。” 娘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白,她说,“娘真的晕的很。” 娘说完了之后,就软着身子倒了下去。我不晕了,猛然之间被惊醒了。 娘脑中风了。 我不知道为啥娘会脑中风。医生说了为啥,但是我不懂。 娘醒了之后,半边的身子没了感觉,也快要不认识了人,连说话都要说不清了。我和海越连着在医院守了好几天,饭菜天天都是豆芽来送的。我看着病床上的娘,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娘醒了的时候,水莲哭了,豆芽也掉了泪,海越跪在娘的床边,他浑身哆嗦的一直拉着娘的手。我站在一旁死死的抿着嘴唇,自己没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娘不怎么会太说话了,我和海越就轮流在医院里面教着娘说话,娘学的慢,就会生气。娘又有的时候会忽然呜呜的大哭起来,跟个大孩子一样。我被娘吓得楞在了原地。海越不说话,把我推到了一边去,自己轻轻的拍着娘,他柔声的安慰着娘。 海越说,“娘,不哭了,娘,我给你唱小曲儿听,还是娘你教会我的。” 海越轻声的唱着,“月儿明,鸟儿静,树叶遮窗棂……” 娘不哭了,静静的听海越唱歌。我却听不下去了。我头疼。从娘倒下的那天开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娘被海越的歌声给哄的睡着了。睡着了之后的娘看着还好好地,和以前一样。 医生后来找到我,说我和海越两个人护理不了娘,建议我们把娘送到老年护理医院。 我听了浑身猛的一哆嗦,我说,“我娘怎么能到老年医院……我娘,我娘还年轻的很,我娘还……” 他挺冷静的看着我。我却觉得浑身都很冷,冷的要命。 晚上,我和海越守夜,半夜我睡不着,就跑去厕所抽烟,抽了好几根之后,海越站在门口问,“哥?” 我掐了烟,哑声说,“越越,怎么不去睡觉?” 海越走了过来,说,“哥,娘出事儿了之后,你还没有好好跟我说过话。” 我低着头,关上了厕所的门,从里面反锁了上,我死命的搂着海越,我说,“越越,让哥抱会儿,让哥抱会儿。” 海越没说话,乖乖的在我的怀里。我抱了他一小会儿,就松开了手,低声说,“好了,回去吧,别让娘一个人在病房里面。” 我打了反锁的门的时候,海越在我身后突然问我,“哥,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我回头看他,苦涩的笑了笑,“宝儿,不要乱想。走吧,咱们回去看着娘。” 娘在医院住了四天,我和海越就把她转送到了老年的养护医院。豆芽帮我们联系的地方,说那里面管中风的老人挺多的。我想说我娘不老,后来却又看了看娘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带着海越每天来看娘一次,娘和养护人员学说话,我这次去了,娘都能又叫我的名字。可惜娘把我叫成了海越。 我坐在娘的身边,跟娘说话,我给娘剪着手指甲,说,“娘,你不是以前还怨我们,当儿子的还没别的家的姑娘孝敬?儿子知道错了,以后我给您剪指甲。娘,越越今天没法来,他们学校要开学了,他回去报道了,娘,我也要开始帮豆芽干些活了,这些日子,都是豆芽在干的活,他都累瘦了十多斤了。” 我又想了想豆芽现在又一副小时候的那么一个活生生的豆芽相,抿着嘴唇笑了笑。 娘突然伸手拍了拍我,指了指我说,“瘦。” 我点了点头,又把瘦字重新说了一遍,让娘跟着我说。娘说完了之后,低着头,像是使劲儿想了想什么,突然笑了,她说,“言言。” 我点头,鼻眼酸的很。 娘又说,“小……小宝宝。” 说完笑的很甜。 我终于哭了。趴在娘的跟前哭了好久。哭的快要喘不过来气,直到陆崎把我拉了起来。他看了看我说,“阿姨睡了。” 我狼狈的抹了把脸,站起了身。看见林区长站在陆崎的身后,手里大小包拎了很多给娘的东西。我揉了揉头,说,“陆崎,咱俩去外面说。” 陆崎点了点头。跟着我去了走廊。陆崎看着我,问,“你怎么样了?” 我说,“陆崎,别说别的了。你们要那账本?” 陆崎愣了愣,好久,他才点了点头。 我又问,“是不是那个账本没了,被人查不到了,你舅舅就没事儿了?是不是任凭小栓怎么叫唤,都没有事儿了?” 陆崎不说话,沉着脸,又点了点头。 我说,“那你们不用担心了,账本我早就烧了。它早就没了。” 陆崎有些错愕的看着我。我走了过去,我问,“是不是因为我爹,你才……” 陆崎摇了摇头,说,“我从来不知道你爹是谁。” 我低着头,最后笑了笑,说,“以后给你供海鲜的单子加百分之五的钱。” 陆崎看了看我,点了点头,说,好。 那天,我开车回了莲乡,我给海越打了电话,我跟他说,哥在河湾边上等他。 我到了河湾边上的时候,海越已经在那里,他抿着唇,看着河湾的河水。我看着海越,我心里说,宝儿,哥爱你,哥能有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哥觉得哥的一辈子都值了。 海越看见我来了,没有站起来,他轻轻的拍了拍他身边的泥地,小声说,“哥……”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说,“越越,哥要跟你说点儿事。” 海越抿着嘴唇,圆溜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吸了一口气,说,“宝儿,哥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越越,你知道的吧,那天我说不让你问城叔,其实你就知道,爹不是清白的没的,是吧。” 海越低着头,嗫嚅,“我……” 我说,“爹给那时候给陆书记做了假账,后来有人要审爹,爹怕坐牢了,就自杀了。” 我指着河湾,面无表情的说,“爹就是,爹就是在河湾里没的。” 海越呆呆的看着河湾,我看他了一眼,心里疼的要命,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越越,你还记爹以前给咱俩过蓝色的书包?老子……老子那时候真的是喜欢死了那个书包。都给用的烂了,烂了之后,就找到爹放在里面的真账本了。那时候哥也小,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后来……后来到现在了,也就明白了,也就明白了爹当年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了……” 我又说,“爹……爹要是没干这些事儿,他也就不会死,可他要没干过这些事儿,咱家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日子,我不会有工厂,哥也可能……哥也可能没能和你在一起……一开始林区长管我要账本的时候,我不愿意给,我觉得给了我就承认了我爹给人做过假账,我就承认了我爹的污点,我爹死了之后也要顶着那个污点,但越越,我要是不给呢?我也会进黑窑子,哥那时候做梦都怕自己进了黑窑子,哥怕哥成了秃子之后出来,你就不爱哥了……” 海越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拉着我的,拉的死死地,拉的我生疼。 我看着海越,我说,“哥把那账本给烧了,哥认了爹的污点,爹想用自杀来赎回的罪,哥又让他给认了回来……海越,我……” 我猛的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我伸出右条胳膊死命的挡着脸,我哽咽的说,“哥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哥拖了你下水,哥爱上了你,才会变成这样,爹成了这样,娘成了这样……都是……都是哥的……老天看着哥犯糊涂,他看着哥犯糊涂,就不饶了咱家……” 我快说不出话来,我也不想往下说出来。 海越的手还硬生生的拉着我的左手,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不敢看他的模样。过了好久,我才听见他慢慢的说,“哥,你第一次当着我哭。” 我摇了摇头,说,“哥真的不知道该咋办了,真的不知道了,越越,哥对不起你。” 海越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的说,“哥,哥你睁眼看看我。” 我满脸是水,我抹了把脸,还是闭着眼睛,说,“海越。” 我说,“海越,哥不敢爱你了。要是你再出了事儿,老子……” 我说不下去了,狠狠地抿着嘴唇。 许久,海越松开了我的手,我摒着气听他的脚步声,知道他是离开了河湾。 我一个人躺在河湾,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明白,那个时候的爹为什么这么爱河湾,我现在怕这片地方,恨不得自己再也看不见这里。 等我再起来,海越已经不在莲乡了。我开车回了金枝,在海边找了间仓库就冲了进去,海的声音充斥着我所有的感官,我在里面昏昏沉沉,躺在地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后来豆芽找到了我,把我给背回了工厂。豆芽没问我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什么都没有说。我在家里昏睡了一天之后,又开始回到了厂子。豆芽在工房看见我,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后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去每天看娘一次,我陪着娘说话,又跟着豆芽开始跑生意,我俩终于开始弄黑蒜的生意,林老板专门来看了货,说东西弄得挺讲究,让我们在包装上更讲究些。我和豆芽每头蒜弄了一个真空包装,五头蒜放进一个纸盒,才符合了小日本那边的要求。 货装进集装箱的时候,我和豆芽都松了一口气,我看着货一箱一箱被搬上车,盒子上还印着我们的商标。那商标漂亮的很,是一片海,海浪翻滚到了半天际。我看着那美丽的商标要失了神。 豆芽推了推我,说,“哥,你看什么呢?” 我回了神,说,“没什么。” 过了许久,我又说,“对了,豆芽。” 豆芽看了看我。 我想了想,又说,“没什么。” 豆芽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哥,咱们晚上还有酒席,你记着要来。” 我点了点头,说,“你个豆芽,仗着你头大就觉得自己脑容量大,放心,老子忘不了。” 豆芽看着我,说,“好。哥,你记得就好。” 豆芽一个下午都没了影子,我还在工场和养殖工商量储存鲜蒜的空间的事儿,这种事儿我从中途接手,听得不明不白,脑子快要成豆芽那么大。 我在蒜场呆了一个下午,脑子快要被熏成了浆糊,往外走的时候心里骂着豆芽,不知道那野菜苗跑到了什么花丛里面,心里越想越愤懑,我刚走到工场门口,就看见豆芽从他那辆小破金杯里跳了出来,他看见我,猛的冲了过来,拽着我的胳膊,说,“哥,海越办了一年的休学!你知道不!” 我被他吓了一跳,问,“你,你说什么?” 豆芽咬牙,说,“哥,海越不在学校,他办了一年的休学。” 我愣了,我问豆芽,“那,那海越在哪儿?” 豆芽苦笑,说,“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海越不见了。” 我头嗡的一声,什么都快反应不过来,我拉豆芽的车门,没有拉开,冲他吼,“把钥匙给老子!” 豆芽迟疑的看着我,说,“哥……你……” 我吼道,“你放什么屁呢!快点儿把车钥匙给我!” 豆芽说,“哥,你抽什么风,你上哪儿找?海越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出不了事儿的。你别急。” 我急的快疯了,“我他妈的能不急!他人都不见了!豆芽,豆芽你不明白,你压根不懂海越对我来说是什么。” 我踢了一脚那破车的门,脚钻心彻骨的疼,我蹲下了身子,疼的快要直不起腰,我看着豆芽,我觉得自己眼睛被水糊的模糊了,我抬头问他,“豆豆,你是不是骗哥呢?他,他干啥休学啊……他咋就不见了……” 豆芽呆呆的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蹲下了身子,他问我,“哥,你和海越……” 我说,“我爱他。我快要爱死了他了。” 豆芽叹了口气,说,“我知道。” 说完之后开了车门,把我给扶上了车。我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他要带我去找海越,我也不再问别的。我一路打着海越的手机,他关机了。 我满心想着海越,我想着他凑在我身边的那小模样,想的我的心快化了。可是,我是找不到他人了。我和豆芽顺着莲乡金枝和H市找了好久,后来又跑到了C市找水莲,海越哪儿也不在。 豆芽去报警,但是他们说海越是自己办了休学的,不是失踪。我觉得自己的感官要被凝固住,我每天唯一的思维就是要找他,要找他。 我想搂着他,我跟他说,我跟他说,越越,哥真的是糊涂了,哥真的是糊涂了,才敢在河湾边上说那些话给你听。哥不想说,哥怎么就能不爱你了? 晚上我梦见了海越,是在悠长阴暗的医院的走廊,海越问我,他问我,哥,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哥,你是不是不让我腻着你了。哥,你是不是被我从小招的烦了。 他叫我,他一声一声的叫我,哥,哥。我张嘴跟他说话,却什么声音都没能从我的嘴里发出来。 我醒来之后,觉得自己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我再见不到他我就真的疯了……天啊,天啊,海越,你在哪儿啊……我冲出了屋子,望着金枝漆黑的海,觉得自己快要沉溺在了里面。那小东西喜欢海喜欢的紧,第一次见着了还被沙滩要烫坏了脚。我低头笑了,觉得他小兔崽子真的是要笨死了。 豆芽紧紧地跟在我后面跑了出来,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紧紧地跟在我后面。 我回头跟豆芽摇了摇头,我说,“老子没事儿,老子真的没事儿。” 豆芽走过来,说,“哥……” 我听见这个字猛的浑身一哆嗦,“豆芽,豆芽你别叫我哥,你先别叫我哥……” 豆芽沉默着不说话了。 我想了想,说,“豆豆,有件事儿。” 豆芽问,“……你说。” 我说,“其实当时从咱们厂子让小栓搅合那么一次,哥就开始想这件事儿了。豆芽,黄飞,你来当工场的老板吧。” 豆芽愣了,说,“你……你这是说啥呢?” 我摇了摇头,说,“厂子是咱俩一起弄起来的,你对这个厂子的感情比任何人都多……况且,我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又能帮得上你什么事儿?豆豆,你就,你就当帮老子这个忙。我现在真的做不了,没找到海越,老子真的什么都做不下去。” 豆芽想了好久,说,“那……那我只当临时的,等海越回来,你也要回到厂子。” 我点了点头。 豆芽又笑了,说,“我才没有那么傻,当老板多累。” 我又点了点头。 豆芽小心翼翼的问,“哥……” 他说完了之后迟疑了一下,又尴尬的笑了笑,说,“这都叫了这么多年了……” 我说,“没事儿,叫吧。” 豆芽说,“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一下一下翻滚的海,笑了,说,“找海越,带他回家。” 我收拾了两天的东西,就准备上路了,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才好,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海越走了。他又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我从莲乡走到了水窝,饶过了我和海越的中学,又一路往县城走,我想着那个时候的海越,为了我天天走几里路去买几瓶汽水心疼我,我想我的海越,他是俺的海越。 我在县城转了许久,去了以前我卖鱼的那个市场,去了服装批发市场,又去了海越以前的高中。 我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学生放了学,周围的小摊小贩比那个时候还要多。我听见又有人叫喊着卖窝窝,水蒸窝窝。 我着魔似地走了过去,低头说,“李叔,给我来个窝窝吧。” 卖窝窝的早就不是李叔,那人看了我两眼,还是给了我一个窝窝。 我接下来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好了,我就只想的到去北戴河,去海边儿。我猛然想起来,五一的时候还要说带海越去海边玩。我定了飞机票,订票的时候心里动了动,给豆芽打了个电话,问豆芽能不能查查海越的身份证,看看他去了什么地方。豆芽说好。 我飞到了北京,是这一天之后的事儿。首都下着浓雾,飞行管制,我在机场住了一夜。晚上的时候,我还是睡不着,我又想海越,想着他唯一坐那么一次飞机,唯一能真的享受一下什么是飞,他却还是一路昏昏沉沉的。我又想,他要是离开了莲乡,身上会不会又起了湿疹?他要是自己又痒的抓破了,谁来抱着他,哄着他睡觉? 我心里想,宝儿,你回来吧,哥疼你,哥再也不犯混了。哥再也不闹了。哥不信什么狗屁的老天有眼的歪理了。哥只要你。哥只想和你过日子。我想了他想了好久。 我到了北戴河之后,一个人挺无聊的在海边,豆芽给我打进了电话,我的心快悬在了嗓子眼,我紧张的问,“豆豆,查到了吗?” 豆芽说,“没有。他可能坐的小巴走的。” 我点了点头,挂了电话。心里骂,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就知道你省着不用钱,坐小巴,坐吧,你个兔崽子。你也就把老子给折腾疯了你就老实了。妈的,小兔崽子。 我一个人看了一夜的海。我心里问他,我说,越越,你不是说你不走,你都答应哥那么多次了,你说你不走,不离开莲乡。但是你也走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的时候,我走回了宾馆。海边过一夜还是挺冷了。我寻摸着,要是以后小兔崽子跟我在海边过夜,我的给他带着毛毯。我还没走出沙滩,手机又响了,我接了之后,说,“你好。” 那边静了静,问,“哥?” 我惊了,使劲的拿着手机,我喘了两口气,想让耳朵听的更明朗一些,我问,“海越?” 他在那边欢快的笑了笑,说,“哥!” 我心里猛的抽了两下,骂道,“你他妈的,你他妈的怎么才给老子打电话,你个小兔崽子,你,你他妈的是想让老子急死吗你,老子……老子……” 海越那边静了下来。我吓了一跳,怕是自己出了幻觉,我说,“海越!在不在,说话,跟哥说话。” 他飞快的说,“我在。哥,我在。” 我哑着嗓子,说,“宝儿,你在哪儿?” 海越在那边疑惑的说,“哥,你没有收到我寄给你的卡片?” 我低声问,“什么卡片?” 海越急了,说,“就是我给你写的话……你没收到吗?” 我又问,“你都寄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说,“莲乡,卡片用信封装着的。” 我说,“我都好久没回莲乡了。” 海越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听不见他的声音难受的很,我急促的问道,“宝儿,你去哪儿了。你告诉哥,哥去找你。” 海越说,“哥,我在拜佛。” 我愣了,问,“你在做什么?” 他说,“我去寺庙烧香拜佛。哥,你那时候不是说害怕,你怕老天在天上看着你,哥,你别怕,我跟所有的庙都拜过了,什么样的神灵也就都饶了我们了,爹在下面也不怨咱们了,哥,你知道不,我拜的可虔诚了,不都说心想事成……哥,哥,我想过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要是怕,我就想办法让你不怕……” 我的鼻子酸的很,我说,“宝儿,哥不怕,哥啥也不怕,宝儿,你回家吧,你回来吧。” 海越又说,“哥,你老觉得我小,我确实是比你小,但是我真的不小了。哥,我也是男人,我需要承担起爱你之后和你在一起之后的责任,我不能老一味的把什么都推给你,哥,你为我做过那么多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不知道我能做啥,但,但我也想做点儿什么。哥,哥,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想把它做完,我想让爹在地底下知道,也想让娘知道,知道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你的。我要拜了所有的庙,要是他们还不能原谅我们,那我也是铁了心的。哥,我会回家的。” 我低声骂,“兔崽子。香一个。” 海越笑了,对着电话恶狠狠地亲了一下,他说,“哥,记得去邮局拿我给你寄得卡片啊,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就完了。” 我想到他一副惊慌失措的小模样,笑了,说哥知道了,我顿了顿,又说,“宝儿。哥在家等你。” 海越又叫,“哥……” 我低声笑,“小兔崽子,你再叫的这么好听,老子就要去找你去了。” 海越笑了笑。 我又说,“宝儿,哥爱你。” 海越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挂了电话之后,转身跪在了沙滩上,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那片海,柔和的拍打着波浪,一下一下翻滚着的海。我想,神是不是终究帮了我一次,海越没走。他真的没走。 我定了回家的机票。我回去快要骂了一路,拜佛,他妈的小兔崽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到了莲乡之后,我去邮局收了一堆卡片回了来。我一封一封拆开来看,看小兔崽子拜过了那些庙,他说有的地方香火旺,有的地方却没什么人,连和尚都是瘦干瘦干,看着好可怜。他说他没想到过中国竟然有这么多庙,他又说他只能挑那些个有名的去,小野庙他实在是找不到,让我别怪他。他还说他在北京一天就跑了五个,说在雍和宫的时候,还碰见了做法事。他说人好多,挤得他手中的香火差么点儿掉了下去。他说他跑了很多的地方,见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儿,他说,没有啥过不去的地方。 我心里上下翻腾,生怕小东西拜佛拜的猛然之间看破红尘了。 我后来又去了县城里的绵山,绵山上左右小庙,海越说这是他拜的第一个庙。我也上去拜了拜,挨个在写个祈愿的彩布条上慢慢的一个接着一个看。 后来终于看到了一条,是海越的字。我心里又骂。小兔崽子,真能折腾。 海越后来又说,他还在每个庙给娘祈福,他说娘也会好过来,我们都会好过来。 过了十个月,我把娘接回到了莲乡。娘真的是比那个时候好得多了,就是看人还会糊涂,娘看着我叫着越越。 我在家里照顾娘,我慢慢跟娘说,“娘,我是海言,不是海越。” 娘又慢慢的跟我说,“是言言,不是越越。” 我点了点头,又说,“娘,你说海越哪儿有我这身子板儿。” 娘又笑了,指着我说,“越越。” 我叹了口气。 娘说,“越越在家,言言在外面。” 我愣了愣,知道有那么多的日子,都是海越陪着娘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重新教娘。 老笨在这个月的月底的时候死了,我不知道老笨活了多久,它生的狗崽子们也长了挺大,也都不在河湾边上住着了,满莲乡的闲逛这,个个都是长了一张笨模样的脸。 我把老笨好好地给葬了。我看着河湾,说,“兔崽子,你养的那笨狗没了,你回来是不是又要难过死了。” 我现在做的事儿无非就是三个,帮豆芽赚钱,教娘认人,等海越回家。要是非要再说上来,那也只能是看着河湾了。 我去河湾边上又想起海越靠在我身上,我逗他,说“宝儿再给老子唱个催眠曲。” 海越点了点头,软濡的小声音唱着,“月儿明,鸟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我笑着说好听,说,“宝儿你现在要多练练,以后才能给小宝宝唱着听,这可是要哄小宝宝睡觉的曲子啊。” 海越抿着嘴唇,自己低头嘟囔,说再也不唱了。 他后来还是给我唱过,给我唱过好多遍。 我觉得,我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爹这么爱这里了,这么爱着河湾了。这片地方有种魔力,这种魔力让我们每个在河湾的人都深爱着这里。河湾就是家。到了河湾,就是到了家。 我每隔三天就要去趟邮局。海越寄来的卡片很多。一天里甚至给我寄过三四张,小兔崽子的胆子也越来越肥了,先前寄来的上面还写着哥,我怎么样怎么样,后来直接就写我成了海言。 这回的卡片不是很多了,我拆开了一张,海越说,海言,你等我回去了,咱们就好好过日子。我又骂,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离得老子远了骨头还真的是硬了,他回来老子不叼的软死他。我又笑了笑,伸手去碰了碰卡片上的字。心快飞上了天。 另一张我是快走到了河湾边上才舍得拆开。他粘的很牢,一副生怕寄不到我手上的模样。我笑了笑,手又不敢使大劲儿,我怕把卡片弄坏了。我好不容易才拆开了,我看了两眼,愣了。他说,他说他要回家了。 我愣在了河湾边上,他说,他要回家了。 我望着河湾的水笑了。 我又看见海越那副模样,他弯着眼睛冲我笑,那形状像天上的月牙儿。 我心想,俺的宝儿回家了。 我又想,真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