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et+番外——朔小方
朔小方  发于:2014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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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1 如果人生就像电脑一样有一个重开机键,一按下去就能重新开始,你希望过怎样的人生? 无论格式化几次,如果都只是重覆一样的生活,似乎也只是徒增机器的负担和降低使用年限而已。 最近看着那孩子,他常常这样想……也许哪一天他会有勇气,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换他一个Reset吧。 ****** 在沙漠中矗立的『天堂岛』,号称全世界最大的复合式娱乐中心,其实是一栋彷佛看不见尽头的波浪型高楼。从音乐厅、电影院、各种舞厅、饮食店或商店卖场,甚至到成年人才能涉足的赌场、拳击场、脱衣秀等……应有尽有。楼层越高、所要求的花费和客人的社经地位也越高,从第150层开始为会员限定的俱乐部,所有正常或不正常的声色娱乐,都在这栋蜿蜒绵延至天际线的200层大楼中上演。 而今夜又是个糜烂的夜晚,在190层某个铺满天鹅绒和地毯的奢华房间,一名纤瘦白皙的美丽男人被三位客人轮番折腾着,发出痛苦又性感的喘息声。 「啊……」 他亚麻色的长发披散在大床上,双腿大开,淌着经验和润滑剂的后薛同时塞着按摩棒和一名客人粗壮的荫净,右手则握着另一名男人的勃起。 第三名客人坐在床边的扶手椅观看,他的身上仅着一件舒适的浴袍,悠闲地开口,「喂,你们知道这家伙的传闻吧?」 「嗯?」只有被握住的男人分神回应,另一人则加强按摩棒的震动,在男妓狭小而火热的后薛中尽情进出着。 「啊、啊、不要……快拿出来……」长发男人今晚第三次从眼角渗出泪水,身体因为疼痛和些微快感而不停抽搐着,身后的客人一次又一次狠狠戳入他的身体,没多久就在那柔韧紧致的体内解放。 他拔出按摩棒和自己软下的分身,趴在床上的美貌男人不停颤抖哭泣着,「呜……」却仍尽责地帮另一名客人手银。 「……你是说关于记忆丧失的事吧?」刚达到高朝的男人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回答。 「嗯,听说这家伙只要受到一定的程度感官刺激就会记忆丧失,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椅子上的男人道,像是他们讨论的对象不在房间内一样,「你没发现刚刚进门的时候,这家伙的眼神单纯地像张白纸吗?」 「知道知道。」被握住的男人温柔抚摸那头柔软的长发,换来对方宛如小狗般湿润惹人怜爱的眼神,「乖……」他让男妓翻身向上,然后用正常体位进入那温暖的身体。 「啊……」 看着床上宛如情侣做爱的一幕,在椅子上的男人露出淘气笑容,「等下我们就来试试看吧。」他拿起茶几上的透明塑胶小盒,里头放了一对消毒过的耳针。 刚达到高朝的男人耸肩,「我没意见。」 他们来到床边,一左一右地把男妓的双手拉直分开铐在床头,「你们……要做什么?」长发男人心中浮现不安的预感,而在他腿间的男人则是不断晃动,闭眼享受被因为紧张而缩紧的内窒包覆的快感。 一名男人低头亲吻他的颈项,抚摸他泛红的胸口;提议的男人却拿出尖细的铁针。 「不要……不要……让他们住手……求你!」 男妓哀求着,回应他的却只有被拉得更开的大腿。细针终究是穿过了他敏感柔嫩的乳尖,他发出尖叫,身上的男人却因此达到高朝。他因为疼痛和害怕而哭泣着,却被喂了混了春药和迷幻成分的药水戴上口衔。之后意识就渐渐模糊起来,三名男人同时或轮流玩弄他,让他在痛苦和快乐中迷失,另一枚细针最后穿过他的包皮,这时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却因为恐惧和精疲力尽昏了过去。 对这名男妓而言十分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他被送回第185层他的住处,早上十点半,一名戴着口罩、身穿防水围裙的男人来到他的房间。 180~185层住的大多是在上层VIP俱乐部工作的人及他们的家属,多半为服务生、厨师、调酒师和娼妓。但185层却是特别的,这层楼需要刷卡才能抵达,住在受到保全公司人工和电子仪器严密看管监控,偌大的空间有室内游泳池、Spa、健身器材、小型图书馆和私人影剧厅等,居民却只有五位。女人两名、男人三名,无论自愿或被强迫,他们是上层俱乐部中价码最昂贵的性工作者。 吴梁克己工作的地方就在『天堂岛』的185层。他是名医生,在28岁时被聘请到这里,除了因为他的优秀之外,高朓俊朗的外表也是原因之一。他已经在这边工作五年了,一开始纯粹为了天价般的高薪和比医院短很多的工作时间而来,但在这里天天目击到的罪恶却慢慢改变了他原本冷静势利的个性。 进入这个熟悉的房间,床上男人的惨样让他在心中叹口气。来到这里让他体悟到原来金钱不会使人变得更高尚,却会让人暴露本性、回归原始。在他身后的女服务生已经在浴缸放好温度适中的热水,回到房间内帮他把「患者」扶起,男人靠在医生穿着黑色衬衫的肩上,迷蒙地睁开眼。 「嗯……?」 他疑惑地看着把自己拖向浴室的男人,对方戴着口罩,一头黑发整齐地往脑后梳,只露出一双不悦的眼睛,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这男人很亲切,「你是谁?」 「医生。」这样的对话每个月总要来个好几次,吴梁克己反射性回答。 「喔……」他闭上眼睛,然后因为发现某件严重的事情又倏地睁开,「我没穿衣服!」 「因为我现在要帮你洗澡。」他回答。这就是他五年来的工作,高级男妓的私人医师兼看护。 长发男人微微红了脸,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我自己洗就好……啊。」某些部位传来阵阵刺痛,他低头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脸色又变得苍白。 知道患者心中一定充满疑惑,吴梁医生连忙开口,「好了,你不要说话,我要工作了。」 他在女服务生的协助下,把看起来比女人还纤细的男妓从里到外掏空洗净,放进按摩浴缸里休息。20分钟后又把他捞起擦乾,迅速确实地消毒疗伤,贴上纱布及防水胶带,然后把他用浴袍包好放到梳妆台前的椅子,女服务生就自动自发地开始帮他吹头发。 他从镜子中观察医生脱掉防水围裙,拍了拍没有任何灰尘和皱褶的黑色衬衫,然后检视餐盘内的食物,从医药箱中拿出配好的营养剂放在一旁。有时候吴梁克己真的希望医疗科技不要如此进步,伤口复原的速度可以慢一点,好让这名可怜的男人能多休息几天,再去面对下一个变态的客人。 「医生……」男人的头发已经吹乾,蓬松地垂在椅背上,他的嗓音温和而充满困惑,却让吴梁医生心中一紧。「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果然来了!这个问题……「不知道。」 「喔。」男人秀美的脸闪过失望。即使已经重复过这样的对话无数次,他无助的表情仍会触动医生心底一丝的愧疚感。吴梁克己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听过他在俱乐部里的代号为『天使』,但在心里及别人面前都称呼他为『患者』。他知道他即使原本有名字和身分也毫无意义,在金钱和权力的操控下,恐怕是全数都被抹煞了。 185层的五位居民中有两人是特殊的,和有签约受雇、除了工作时间外可以自由出入各处的其他三人不同,他们没有人身自由,无法离开185层。吴梁克己曾见过另一个人,和他的患者不同,代号是『梦』的少年容貌无疑是美丽的,但恐怕还有其他特殊之处才能让俱乐部愿意花大钱买断他的人生。 他的患者乖巧地吃了一些食物,吞下药丸躺回床上。医生的工作就此告一段落,他指着床边的电话,念出一贯的台词,「如果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拨打2找我;按1可以连到服务台,电话旁边有使用手册。不用担心付钱的问题,你已经预付完一个月了。」 「嗯?原来我是个有钱人,」长发男人有点惊讶,「有好多种客房服务呢!」 ……可惜没有让你离开的项目,吴梁医生在心里默默回答。他打开门让女仆推着装着空餐盘和脏床单的清洁车通过,在转身离开之前,患者叫住他。「医生。」 吴梁克己回头,看见他平静和煦彷佛天使般的微笑,「谢谢你。」 他心中涨满了复杂的情绪,点头离开。 2 照理说,「医生」该是救人的行业。 和白天时几乎没两样的装扮,吴梁克己穿着合身的深灰色丝质名牌衬衫和西装裤来到『天堂岛』170层的某间酒吧。照顾『白鸽』的这份工作让他累积了平常人一辈子可能也无法达到的高额存款,加上工作时间并不长,这五年来他的生活是悠闲而惬意的。甚至他还利用时间修了个博士学位,偶尔也帮达官贵人们看看并获出席他们的宴会。 这样富裕而平坦的人生该是他这样的上流菁英所追求、也是他所应得的。但最近两三年来吴梁克己发现自己并不快乐。他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个性一丝不苟、冷静自持,兴趣就是读书和古典音乐,还有累积财富。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在医治患者时内心竟有些挣扎和愧疚,其实还蛮惊讶的。 这些负面的情绪累积久了就变成对人生的迷惑,为了解决迷惑,他积极想了一些办法,所以在高级酒吧角落的单人桌上,除了他点的威士忌之外还放了两张伪造的身分证。 证件上头的照片就是他和小白。这是一年多前,他委托一些特殊的集团制作的,有钱和人脉总是方便行事。还记得一开始试用时怕被拆穿、无比紧张忐忑的心情,但在他利用这个假身分在其他地方置产、开户、还办了护照出国……使用了数次均畅行无阻后,终于能稍微安下心来。 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犯罪而面不改色的人之一……吴梁医生仰头喝了口酒,郁闷地把另一张没使用过的身分证拿到眼前。『吴伟』,这是他为『白鸽』所选的名字,当时他问身分制作者哪些名字最常见,对方给了他一些像是「冠宇、志明、家伟」之类的选择,再私心用了自己复姓中的一字当作对方姓氏,就成了这张名字和照片不搭的身分证。他策画过了,要利用接完客隔天早上医治的时间把他带走,却一直没有行动。 因为行动,就意味着舍弃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 但若不行动,自己宽裕惬意的每一天都好像是用患者的牺牲换来的。他把人治好、让他恢复健康好接待下一个客人,为俱乐部赚取大把钞票,为自己换来高薪。他一直都知道小白不是自愿的性工作者,遭到过大刺激就会记忆空白的特质让他总接到一些格外残忍、变态的客人,那些富人们总想试探他的底限,反正玩过头了隔天男妓又会什么都忘光光,这点让他们更毫无顾忌。 而自己也算是幕后的帮凶,当吴梁克己体认到这点后,有阵子几乎是食不下咽、睡不安眠。因此像是想安抚自己的良心,他策画了一系列的行动。 但他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只好每次会面时都把逃亡工具带在身上,继续做着他的无良医生。 不过抉择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一个多月后,当他在凌晨三点被叫醒,赶到185层,看到小白纤瘦的裸体躺在血红的床单上时,吴梁克己顿时下了决定。他谎称患者的情况危急,在保全的陪同下把人送到他事先打点好的医院做治疗,然后在手术台上动手脚,换上一具身材样貌相似的尸体,弄出些类似的伤痕谎称不治。 当保全人员不知所措地回报俱乐部时,吴梁克己便用想回家换掉染血的衣服为藉口独自离开,他在后门和接应他的大学同学见面,对方帮忙把依然意识不明的小白推进计程车中。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上车前,他的大学同学乔伊,同时也是这间医院的下任院长问道。 「嗯。」一旦开始行动就不能回头了,吴梁克己毫不犹豫地点头。 看着对方坚决而闪亮的黑色眼眸,乔伊轻轻笑了,想起十年前两人同窗苦读、为了各自目标努力的往事,「保重了,『无良』医生。」 「……从今天开始我不是『无良』医生了。」吴梁克己难得地露出微笑,老友拍拍他的肩膀关上车门,回到医院准备面对俱乐部的质问。 当他醒来,初冬和煦的阳光从半遮的窗帘后透出,充满室内。他抬手想揉眼,却发现一牵动肌肉背后就传来一阵刺痛,「唔……」 他转头,看见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一名打瞌睡的男人。这里是哪里?他心想,现在是几年几月几号、他是谁?为什么背后这么痛? 直觉地他认为沙发上的男人应该有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决定先不要吵醒对方,转头打量四周。直到穿着黑衬衫的男人因为头部滑落椅背而惊醒,站起来活动身体。 凌晨回到家时拎起早就整理好的行李,带着昏迷的男人抵达这间三流旅馆时已经清晨了。柜台人员看他扶着身穿女装、意识不明的小白入住时,还露出鄙夷的眼神,在吴梁克己背后窃窃谈论着『MJ药丸』、『无耻』之类的话题。但害怕追兵的逃亡医生无暇顾及他们的误解,只是手忙脚乱地把人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到沙发上思考。 户头大部分的钱已经放入新帐户,他不敢用转帐的,只能一笔一笔领出现金再存入另个国家的户头,信用卡和手机都丢在家里,晚一点去买机票,然后尽快离开这个国家……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中午时出门买了机票和食物回来,看到小白还在睡,吴梁克己把他们的假护照攒在手中,也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走向看起来不太舒适的床,床上男人也转头看他,翡翠色的大眼充满天真和疑惑,彷佛孩童。 五年来第一次,吴梁克己正面迎上这样的眼神而不感到愧疚,甚至是接近欣喜的。这次你的人生终于能重新开始了,他心想。 「你是谁?」 「医生。」几乎是反射性地,吴梁克己回答。 「喔……」从背后传来的痛觉提醒自己的确是个伤患,「我发生什么事了?」 「车祸。」他面不改色地说谎。 「喔……」男人垂下眼,似乎是接受这样的答案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梁克己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词,「你撞到头部。」 「原来如此,」『小白』柔顺地点点头,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打算照单全收,「医生,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吴梁克己献宝一般迫不及待地拿出假身分证和护照放到他面前,看着对方把证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医生心中充满得意,经过五年,他终于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吴伟……?」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心中没有浮现任何记忆或熟悉感,转向一旁英俊却有些严肃的黑发男人询问,「为什么医生会有我的身分证和护照呢?」 「呃……」没料到会有这个问题,吴梁克己一时乱了方寸,对方仍用小动物般无辜又湿润的眼神望着他,他只好把脑中想到的回答随便抓一个说出来,「其实……我们正在私奔中。」 「嗯?」对方的表情显示十分错愕。 吴梁克己面不改色地胡诌着,「但是在路上遇到车祸,所以你不记得我了。」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到底是哪来的连续剧老梗,大概连他10岁的堂妹都不会相信。 「……」而床上的男人瞪大眼看着他,没有回答。 「所以……」他忽然想起晚上的飞机,「如果你身体状况允许,我已经买好机票,晚上就要搭飞机离开这个国家了。」说着,吴梁克己来到床边检查了他昨天遭受鞭打的背部,虽然流了不少血,所幸没伤及内脏,只要动作不要太大应该不会撕裂伤口。 而长发男人则是目不转睛地打量这位自称与他私奔中的男人。与其说他相信这个奇怪的故事,不如说对方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吴梁克己。」一说完,自己也微愣了一下,照理说应该要回答新身分证上的名字,但不自觉地就讲了本名。其实他早就告诉小白自己的名字很多次,但是……也许自己就是希望他记住这个名字吧。 「吴梁克己……是复姓吗?」小白喃喃道,企图回想起些什么,「吴梁克己……吴梁医生……」他忽然噗哧笑出声来。打从念了医学院就因为姓氏被嘲笑了无数次,吴梁克己完全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因此他只是板起脸不予回应。 他们在接近傍晚时离开旅馆。在医生解释『因为正在私奔中所以需要变装』后,小白就乖乖穿上女装。即使脂粉未施,脸色也过于苍白,长发男人仍旧美得惊人,一走出旅馆就十分招人注目,吴梁克己只好连忙随便进了一间店帮两人买了帽子和墨镜戴上。 搭计程车来到机场,吴梁克己一下就发现到眼熟的保全公司制服,心跳速度一下子飙高不少。他克制着情绪,就像一般的情侣一样挽着小白,缓缓走向机场内的餐厅,选了最里边的位置坐下。 即使男人面无表情,小白也隐约感受到他的紧张,虽然不明白原因,他仍忍受着背上传来的刺痛持续前进,只是放在对方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还好吗?」医生低声问了一句,掰了半颗止痛药给他吃,「吃了会有点想睡,尽量撑到上飞机。」 「嗯。」小白喝了点热汤,正觉得稍微舒适了点。就听到坐在对面的吴梁克己有些不豫地开口,「小白。」 「嗯?」小白? 「等下你去厕所……把头发剪了,再把这个东西喷上去,可以吗?」他从行李箱中拿出一罐喷雾式的暂时染发剂。 「……我知道了。」他乖巧地接过铁罐和剪刀,走向餐厅后方。犹豫了一下,走进女厕。 看着狭小房间墙上挂的镜子反射出自己宛如少女般的模样,小白有些茫然。打从今天睁开眼,就被外头那位自称和他私奔中的『无良医生』拉着到处跑,完全不知所以然。他的记忆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他具有一般常识,也认得字,但关于自己或曾经发生的事却是一片空白。他感觉医生和自己并不是情侣,因为无论是他的眼神或身体触碰都不含一丝情欲。但即使有种种可疑之处,自己没钱又没记忆,也只能先照着医生的指示做了。 他抬起剪刀从耳下的地方开始修剪,喀擦喀擦的声音在耳边清脆地响起,再喷上那罐暂时染发剂,迅速完成任务。他把洗手台中的长发收集起来扔进垃圾桶,走出女厕。 看着原本的『气质美少女』顶着一头参差不齐、毫无光泽的褐发走来,吴梁克己不禁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但同时也松了口气。他牵着形象大转变的小白走出餐厅,通过海关顺利登上飞机。10小时后,两人抵达目的地,那是一个无需签证的邦交国,他们以观光的名义入境。在飞机上因为药物而熟睡的小白在下飞机时已是精神奕奕,好奇地打量异国的景色和五官扁平的人种,他想问很多问题,却看到身边男人凝重而疲惫的神情而不敢开口。医生在抵达市区后随便选了间商务旅馆入住,在转身关上房门的那刻,重重呼了口气。 「你还好吗?」小白询问。 没想到对方会关心自己,吴梁克己有些讶异,他点点头,然后要小白脱掉上衣让他检查伤口。 「你身份证和护照上的名字……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背对着医生,小白柔柔地开口。 「嗯。」原本白皙无瑕的背上纵横着怵目惊心的长型伤口,有些还裂开了,吴梁克己拿出医药箱帮他重新上药。 见医生没打算解释,他也不以为意,毕竟可疑的地方太多了,「为什么你叫我小白?我不是叫吴伟吗?」 「绰号。」他手法熟练地绑上干净的绷带,「今天就不要洗澡了,以免弄湿伤口。」他从旅馆衣柜中拿出白底蓝纹的浴衣,协助小白换上,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套打算冲个澡。 在他踏进浴室之前,背后响起小白的声音,「你该不会是绑架我吧?」 「……」吴梁克己哭笑不得地关上浴室的门,目前为止已经花掉他快两千万美元了,还真是个乐善好施的绑匪啊。 3 在这个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海岛国家J国待了一个星期,小白背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已完整愈合,只剩下粉色长条的疤,吴梁医生有自信能让那些疤痕消失,还他一个漂亮光亮的背。在小白伤口稳定后,吴梁克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抓到美容店剪头发,并洗去那头碍眼的茶色。J国设计师不断用蹩脚的英文称赞他的美貌,还要求要拍照留在店里作为发型模特儿,被吴梁克己严正拒绝了。 这里并不是吴梁克己计划中的目的地,顶多只能算是个转机和疗养的中继点。他已经来过J国第三次了,当然前两次是用另张护照;所以白天时就应着小白的要求到处观光并充当不太称职的导游,有时吴梁克己会到网咖用电脑和人接洽伪造文书的一些事情。两名帅哥并肩走在路上总是很引人注目的,高大身材配上亚洲人面孔的吴梁克己常会吸引当地人的搭讪,尤其是年轻女生,但他总是拒绝留下任何资料或照片。有一次他发现有人在偷拍小白,气得差点把对方的相机给砸了。 而相对于他的小心翼翼,小白对周遭一切充满好奇,像要补满过去的空白,他积极学习各种知识、近乎贪婪地体验这个世界。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小白已经很确定医生和他不是恋人关系,除了询问身体状况之外,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对他几乎是漠不关心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凑在一起,但小白并没有戳破这个『私奔中』的谎言,因为他需要医生的陪伴。 半个月后,吴梁克己和他再度搭上飞机,前往位于南方5000公里外的S国,这是他最终的目的地,也是计划中预定长期居留的国家。他在半年前已经置产了,当计程车在一栋明显不是旅馆的大楼前停下,看着吴梁克己掏出磁卡打开大门,并和管理员点头互打招呼时,小白心中有了某种预感。 这是一个家。 他们提着行李箱搭电梯到达13楼,吴梁克己掏出第二次使用的钥匙打开铁门,进到家具崭新而齐全的室内后,两人都感到一阵莫名地放松。吴梁克己先脱了袜子、在玄关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套家居服、洗手漱口之后才坐到沙发上,松了口气。 知道医生对生活习惯有洁癖般的坚持,小白也从善如流,打开他在J国买的行李箱照做之后,也坐到他旁边。 漫长的旅程终于告一段落,新身份没问题、入境许可和工作证照也没问题,之后只要找间医院,吴梁克己就能重操旧业了。 这半个月来的种种花费加上这间房子,共花掉他一半以上的积蓄。每次掏钱的时候吴梁克己也是会心痛的,但看着身旁蓄着亚麻色短发、身穿白色棉制家居服,就像普通年轻人一般生气蓬勃的小白,不知为何,他觉得很值得。 「小白。」 「什么事,医生?」他转头,睁大那双睫毛过长的眼睛回望。因为不确定真正的名字,这段日子他总习惯这样称呼对方。 「我们要在这个国家定居下来,」吴梁克己开口,面对那双清澈无辜的碧眼,不知为何有些犹豫,「我会在这里找工作,而你……在你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之前,也可以先住在这里。」 「什么意思?」小白直盯着对方。 「我是说……」他忽然词穷。这半个多月以来,他拉着小白横越半个地球,最后在此落脚打算展开新生活。但他是一名医生,不是小白的亲属,更不是上帝,何德何能替他决定下半辈子要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度过? 说穿了,带他离开俱乐部也是一种自以为是,是他为了弭平自己的罪恶感而下的决定。但他连带也决定了别人的人生,对小白而言,这样的改变是幸亦或不幸? 看到医生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小白忽然伸手,轻轻放在对方大腿上,「医生……」 黑发男人低头看看那只手,没有回答。 相对于医生的犹豫,小白却很清楚毫无记忆、身无分文的自己并没有选择的馀地,现阶段他只能跟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一起生活下去。幸好医生是个好人,他微笑,「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想不起来,关于我们交往的事……」 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没这回事。吴梁克己心想。 「即使如此,医生还是对我不离不弃、细心照顾,我很感动。」他腼腆地垂下头,脸颊也浮现淡淡红晕。 「……嗯?」见会话内容越来越脱离预测,吴梁克己忍不住出声。 「之后我会努力学习一切,也会努力回想医生的事,所以……所以……」小白朝他羞涩一笑,讲出在上个国家学到的连续剧台词,「虽然我是个不成材的妻子,今后也请多指教。」 「……啊!?」 说完,亚麻色短发的男人就起身离开客厅,参观房间去了。看着对方即使身穿家居服、屁股上还印了个米老鼠图案,也异常优雅美丽的背影,吴梁克己不自觉流了一身冷汗。 小白啊小白,在他的家乡话中是『笨蛋』的意思,难道真的一语成忏了吗!? ****** 这个国家很热! 这是小白对S国最初的印象。和J国同样为地狭人稠海岛国家的S国,城市的人口密集度有增无减,而且居民包含了各色人种。看到超市商品上挂的牌子上面至少写了三种语言,小白的眼都直了。而且医生竟然认得其中的两种语言,顿时赢得他闪亮亮的崇拜眼光。 下了公车,一进入占地宽广的大型量贩店,医生就发现他的同居人就像走入迪士尼乐园的小孩一样两眼发亮,黑发男人忍不住低声提醒,「跟紧,不要走丢了。」小白应了一声,不但贴到推着菜篮车的男人身旁,还拉着对方衣角,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 「……」吴梁克己暗自庆幸这是个对同性恋宽容的国家,不然他们早被路人用乱石扔死了。 他拿出在家写好的购物清单和钢笔,先走到服务台一项一项问清楚陈列位置,打算做好笔记再规划最有效的路线,但店员大概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来大卖场却不想闲逛的客人,一时之间也回答不出来所有商品在『几楼、第几排、左边还是右边』,最后丢了张平面图把这对帅哥奥客打发离开。 这张平面图落到了小白手上,他兴高采烈地指挥医生推车前进,对他而言在异国的第一次购物就像寻宝一样,每次找到商品都会无比开心。看着小白喃喃背诵着新的语汇,吴梁克己忽然灵机一动,在结帐后带他来到上层的书店。 「……这是什么?」 医生拉着他笔直来到参考书专区,随手拿起一本英文版的《升高中大会考模拟测验》塞到小白手中,「你看看这些题目,会不会?」 「……」小白认真看了几页,虽然以他的年纪差不多也该大学毕业了,但事实上因为过去种种经历,目前的他连阅读一篇文章都要花费不少时间。穿着直条纹衬衫和牛仔裤的小白微微皱起眉,站在书架旁边一脸苦恼的模样,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西施捧心」,即使这名美人捧的是国中参考书,也引来不少客人频频偷瞄。 「不管怎样,至少要拿到高中学历。」身为高学历信奉者的吴梁医生宣布,然后从书架上搬了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去结帐。虽然直觉自己应该不喜欢读书,小白早就决定听从医生安排,因此毫无异议地跟在后头。 回家换上家居服喝了两杯水后,吴梁克己递过来一个口罩,自己也戴上一个,然后指挥他开始大扫除。首先要清除所有家具上的灰尘、喷上稀释酒精消毒后再用清水擦拭一次,虽然很罗唆,但不知为何戴上口罩只露出眼睛的医生让小白觉得有种熟悉的可爱感,加上清扫的是『自己的家』,想到这个就让他心情十分愉悦。 直到晚餐时间,他们才打扫完这个三房两厅的房子,并把换下灰尘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清洗〔医生:『衣服、内衣裤、袜子要放不同篮子!』〕。昨天小白面带羞涩地问他行李要放主卧室还是客房时,医生毫不考虑地回答了『客房』,因此他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他把参考书放进原木书柜,拿出在量贩店买的仙人掌盆栽摆在面向窗户的桌上,环顾四周,觉得十分满意。 当他走出房间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吴梁克己已经做好晚餐了,他最擅长的料理就是——沙拉,因此餐桌上摆了两盘生菜沙拉、一盘惨不忍睹的炒蛋,和两碗白饭。小白默默坐下来。 原来医生不会做菜! 这是来到S国后的第二个重大体悟,看着吴梁克己面无表情地吃着沙拉配饭,为了之后的饮食生活,他还是来查查网路食谱练习做菜好了。小白心想,夹起一片红萝卜咬下,不由得露出厌恶的表情,坐在对面的男人却忽然笑起来。 不管记忆被洗白几次,这个人讨厌吃红萝卜的习性还是没变,厌恶的表情也都一样。吴梁克己再一次对人类脑部的奥妙感到惊奇,他笑着摇摇头开口,「不要挑食。」 然而这宛如铁树开花般的笑容让小白惊吓了,缺角的红萝卜片落到碗里,被遗忘了好长一段时间。 4 就这样,『吴伟』和『吴梁克』在S国定居下来。医生是不怕没有工作的,更何况是吴梁克己这种学经历兼备、又会讲两种语言的人才。因此他也不急着应征,而是到处闲晃打探情况,搜集各家医院的资讯。在家的时候则是充当小白的家庭教师,等他正式开始上班后则打算把小白送到补习班。 比起读书,小白对烹饪更有兴趣。而他发现到吴梁克己虽然嘴上说要他自己决定想做的事,在读书和生活习惯上却有诸多要求。像是每天要早起和他一起晨跑、念至少四小时的书、要自己摺棉被还有洗完澡才能到床上等等。 医生就像个〔年龄接近哥哥,但行为像个老爸的〕家人一样,所有对他的照顾和付出好像都是理所当然。来到S国的第三天,当吴梁克己带着他办手机、到银行开户还转了一笔钱给他的时候,小白真的很感动,他不知道为什么医生会对他这么好,甚至还猜想过自己是不是私生子或朋友遗孤之类的。总而言之,他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念书,尽快拿到国中和高中的同等学历证明,还有提升自己的烹饪能力,改善饮食生活品质。 他们的生活渐渐步上轨道,吴梁克己在距离三个地铁站的医院找到工作,吴小白也顺利通过国中学力测验,开始上高中课程总复习的补习班。两人在S国落地生根,生活就像大树一样慢慢展开枝叶,丰富宽广起来。 来到S国已经三个月,这里的季节像是裹足不前一样,总是停留在湿热的夏天。 一如往常,两人在早上五点半离开家门,在明亮的晨光和清新的空气中绕着住宅区慢跑一小时。回到家后较年长的黑发男人先洗澡,另一人则准备早餐。当吴梁克己吹乾头发并向后梳齐,穿上浅色衬衫及西装裤走到客厅时,餐桌上已放了烤好的土司和现榨果汁。 穿着围裙的俊美男人草草绑了个小马尾,对他温柔微笑。 这闪亮亮的画面总让吴梁医生有种自己成家立业,娶了个贤慧老婆的错觉,他默默坐下来用餐,咬了一口夹了洋芋沙拉与生菜的全麦土司,刚好是他喜欢的调味。他迅速但咀嚼30次以上才吞下,再配上新鲜的柳橙汁。 「要续杯吗?」 「唔……谢谢。」 小白乐颠颠地捧着半杯柳橙汁走回餐桌,「今天回来吃晚餐吗?」 「嗯。」 吴梁克己简略的回答又换来一个迷人的微笑,他仰头饮尽果汁,拿着西装外套和公事包走向门口,「我出门了。」 身穿围裙的男人从厨房向他挥手,「路上小心喔,医生。」 看着小白边洗碗边哼歌的背影,吴梁克己安心地关上门。虽然总觉得这男人表现出来的个性太过乖巧温顺,但至少他看起来是快乐的,他迈开大步走向壅挤的地铁车站。 而他的同居人在整理完厨房后也冲了个澡,穿上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准备出门前往补习班。和医生一起生活后,小白原本过瘦的身材稍微增添了一圈肌肉,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英俊,不再像以前那样弱不禁风、性别难辨。他拿了外出必备的墨镜及帽子〔因为搭讪的人太多〕,把装了课本的背包单肩背上,然后轻快地走出家门。 「黄先生,早安。」 「Wayne啊,要去念书了吗?每天都好认真啊!」一楼柜台的管理员唤着他的另个名字,不过他总搞不清楚小白念的是什么书。 「嗯,再见!」俊美的年轻人向他道别,走向住宅区的公车站牌。拿到国中同等学历之后,吴梁克己帮他报名的是从早上八点上到下午五点的总复习班,上下午各有四小时的课程,十分紧凑。吴小白对读书并无太大兴趣,偶尔也会翘课在外头闲晃,或干脆提早回家,但吴梁克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只要有他出现的班别必会大爆满,其他补习班也注意到了,纷纷祭出各种优惠想引诱他跳槽。而目前这间补习班除了学费全免,还同意他提出的『就算翘课也不联络家长』这样的交换条件,吴小白这才愿意留下来当看板招财猫。 补习补到被挖角,这也是一种才能。 他的印度籍友人苏卡诺曾如此感叹。但最近小白常有翘课或跳槽的冲动,因为就在一星期前,来了一位纠缠不清的家伙。 那是个名叫Fred的传奇性人物,长得不差,却染了一头粗糙的红发,还在眉、舌、耳朵上穿环,好像刚从舞台走下来的摇滚明星。事实上他的确是个小有名气的地下乐团主唱,虽然尚未正式出道,但在国高中生族群中似乎有不少支持者。 Fred今年是第二次重考了,因为家里要求,心不甘情不愿地报了补习班。在第一次上课时,他一眼就注意到人满为患的教室里,竟然在正中央有一区空位只坐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的容貌堪比世界名模般俊美夺目,Fred立刻找到了天天上补习班的动力。 「嗨,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他大剌剌地走到小白右手边的空位坐下,众人倒吸了口气。 小白四周的座位是公认的『落榜保证席』,因为美人在旁,很少有人能达到色即是空的境界,除非是像苏卡诺这种——套句他前女友的话——瞎了眼的书呆子,才有可能目不斜视专心上课。 因此当新同学不怕死地坐上这『只可远观、不可轻易尝试』的位置,众人忍不住感慨万分。 ……又有一名勇者要牺牲了! 而被搭讪的男人只是淡淡回望一眼,没有开口。至今小白仍谨遵监护人『不随便给人联络方式,严拒拍照』的教诲,防守十分坚固。 「长得真漂亮啊,你是男的没错吧?」Fred侧身,单手撑头露出帅气不羁的邪笑,「如果对男人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 众人倒吸口气,不愧是摇滚歌手,脸皮和自信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啊。 有着翠绿眼睛的美人终于开口了,「……不好意思,我对把自己的脸当成蚂蚁窝穿一堆洞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有,我最讨厌的就是红色。」 被彻底拒绝了,但Fred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蚂蚁窝……我喜欢这个比喻,下一首歌就用这个当歌名吧。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名字!」 对于不先报上名号、有诚意地自我介绍就问他名字的无礼之徒,小白向来是懒得理会的。因此Fred只能从别的同学那边打听到名字和其他八卦资讯,但他充分发挥乐观热情的个性,百折不挠,每次上课必坐在小白旁边,赶也赶不走。 5 当吴梁克己下班走出医院大门时,一眼就发现了他家同居人那一头亚麻色 的短发,他快步走去。「小白?」 「医生,」被呼唤的男人露出令人屏息的微笑,看起来既俊美又纤细, 他靠了过来,「你下班啦。」 吴梁克己只想到一个他会在这里的理由,「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小白回答,离开补习班后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了,虽然知道 医生正在工作,他还是在外头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但看到吴梁克己的同时他 想起一件事,「啊,我还没有煮晚餐!」 「那就去餐厅吧。」吴梁克己回答,出于习惯,小白靠过来挽住他的手。 吴梁克己带他来到一间道地的义大利餐厅,但小白总有些食不知味。他对 鲜艳的菜色视而不见,脑中不断想起Fred被揍时错愕的表情,和同学们惊恐或 不安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暴力了,事后也总是很后悔,但不知 为何每次被人触碰身体,心中总会涌起一股不知来由的愤怒遮蔽理智。 终于注意到他的无精打采,吴梁克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小白叹口气,在他眼里医生是个近乎完美的人,〔除去 不会做菜和生活洁癖的部分〕要身材有身材、要头脑有头脑、无论为人或工作 都无可挑剔,要他在医生面前坦承缺点,还真是难以启齿。 更何况他在家里的形象一直都是贤慧乖巧的,要是被医生知道他有时会 失控打人…… 小白郁闷地用叉子卷着义大利面,在沉默中吃完晚餐,待吴梁克己结了帐, 两人就并肩走出餐厅。天已经全黑了,热闹的街道亮起路灯和霓虹色的LED 招牌,小白低头跟在医生身后,流动的车灯时时照在他有着雕像线条的侧脸上, 宛如一个忧郁王子。 吴梁克己瞄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小白,虽然不知道原因也不想追问,但身为 『情侣』好像还是该有所表示。于是他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小白的肩膀, 说了万用的安慰台词,「没事的,别想太多了。」 没想到这句敷衍的话却让小白红了眼眶,他抬头,晶莹的泪水在眼中打转, 一脸委屈。吴梁克己一愣,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他在无意间练成 了铁砂掌,一下就把小白打哭了?! 「医生……」 忧郁王子站在路边低头啜泣着,一副小媳妇的模样,眼见路人丢来的眼刀 子越来越怨毒,吴梁克己连忙把他拉进小巷,掏出手帕按在他脸上,「怎么了?」 他很有诚意地思考了一下小白难过的理由,「考试考差了?」 对方摇摇头,哽咽地开口,「医生……如果……如果我做了坏事,你会把我 赶出家门吗?」 吴梁克己一愣,「你做了什么?」 「……」小白还是难以开口,只是默默掉泪。吴梁克己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鐧,「……你要吃冰淇淋吗?」 美丽的男人抬起泪汪汪的碧眼,应了声『要』,医生便吩咐他在巷子里 等着,自己到最近的便利商店购物。但当他提着两盒哈根●斯冰淇淋回来时, 却看见刚才还在嘤嘤哭泣的男人,正一脸煞气地狠踹着两个浑身酒气的上班 族。 「小白?」 行凶者一震,转头的同时换上委屈的表情哭诉,「他摸我屁股!」小白 指着在地上打滚的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眼中充满愤怒,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动作 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着鼻青脸肿、不断哀叫求饶的醉汉,他都 快搞不清楚谁是受害人了。 吴梁克己在心里叹口气,从后面搂住小白的腰,「够了。」 被抱住的男人身体一僵,然后放松下来。吴梁克己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 对着躺在地上两人拍照,「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借酒装疯。下次再做这种事 我就把照片交到警察局去。」 被威胁的两人连声道歉,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看着刚刚在小巷里动手 掐他屁股的醉汉远去,小白内心十分混乱,一方面担心医生看到他打人后的 反应,一方面又震惊于对来自医生的身体接触毫无负面情绪的这项发现。 「还好吗?」医生弯腰拍拍他的裤管,又执起他的手就着路灯的光线端详 了一下,「没受伤?」 「我没事。」小白呆呆看着他们相连的手,医生的手干燥而骨感,感觉 是一双灵巧的手。 「那就先回家吧。」刚刚的骚动已经引来一些注意了,吴梁克己拉着小白 快步离开小巷。两人搭地铁回到家,吴梁克己将稍微融化的冰淇淋放入冰箱 冷冻,然后和平常一样进浴室洗澡,然后到书房打开音响聆听古典音乐。 ……医生对他打人的事没有任何反应,也毫不追问他做了什么『坏事』。 虽然稍微感到安心,但对于吴梁克己这不知是宽宏大量、还是毫不在乎的 态度,小白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呆呆望着浴室的门,他单手握拳, 徒劳无功地想把男人掌上的温度留在手中。 6 基于某种想挽回形象的心理,隔天小白起了个大早,把昨天晚餐的材料做成便当让医生带去上班。「谢谢,」吴梁克己在接过便当时对着一如往常微笑的小白开口,「尽力就好,不要太在意成绩。」 「嗯?」 「我出门了。」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小白柔软的发丝,然后转身离开家门。小白愣愣地看着被关上的门,难道医生仍觉得他是因为考不好而难过? 他扬起嘴角,忽然觉得怎样都不重要了。医生手掌的触感还微微留在头上,心情轻松起来,他回到厨房收拾善后,并用不锈钢保温便当盒装了热腾腾的料理带去补习班。 第二节课,当左颊还贴着纱布的Fred出现时,小白不由得微微感到愧疚。因此当午休一到,小白拿出便当时,他没有赶走死皮赖脸想分一杯羹的Fred,反而给了他一支叉子。 看到那质量兼具的菜色Fred忍不住惊呼,「哇!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便当盒一层层打开,有颜色丰富的寿司卷、蔬果沙拉、还有炸鸡块、薯条和夹了火腿的煎蛋卷。「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贤慧!」 虽然是来自Fred的称赞,小白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嗯,因为医生说,外面卖的食物比较不健康。」 「医生?你生病了吗?」Fred边嚼着寿司边开口。 「那是他的室友啦!」苏卡诺也抓了一个放入口中,他黝黑的圆脸因此变得更圆了,「他和吴梁医生住在一起。」 红发男人咽下食物,「无良医生!?」他脑中顿时浮现一个身穿白袍、满面油光拿着病患家属贿赂的钞票扇风的秃头医生,「Wayne,你跟那种人住在一起?他还强迫你做家事!?」 但没有人理睬他,苏卡诺和小白和乐融融地吃着午餐,一边聊着料理和念书的闲话。 「快要模拟考了,周末要来我家念书吗?」小白开口,医生还以为他是因为成绩不好才哭的,他才没那么笨,一定要改变这个形象! 苏卡诺欣然同意,「吴梁医生也会在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他。」这名成绩远比小白优秀的友人是为了考医学院才重考的,在市立医院上班的现役医生吴梁克己简直是他的偶像。 「医生要上半天班。那你过来吃午餐吧。」料理的话题总让小白精神亢奋,这是他和苏卡诺共同的兴趣,「周末来煮咖哩饭怎么样?」他和苏卡诺热切讨论起香料和食材,Fred在一旁试图加入话题,不停嚷着『我也要去』,却换来美人的白眼。 「你来干嘛!」 「我……」当然是为了了解『无良医生』和小白的同居生活,进而拯救美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可以准备饮料!」 小白皱眉,「但是我家有很多规矩……你要带一套家居服来换,进来也要马上去洗手,还有……」 「真罗嗦耶,这都是那个无良医生订的规矩吗?」Fred吞下炸鸡块,拍胸嚷嚷,「Wayne,搬来我家住吧!我家里有专门做家事的人,你再也不用受那什么无良医生的奴役了!」 「你在胡说什么?」小白皱眉。 Fred在膝盖破个大洞的牛仔裤上抹了两下,然后含情脉脉地握住小白的手,「让我来好好呵护你这双柔嫩……哎哟!」话还没说完,小白已经变了脸色,丢下叉子就是一顿好打。 「我不管了……反正打不死就好……」听着身边传来阵阵的哀号,苏卡诺决定快点吃一吃回去念书,「啊,真是期待见到吴梁医生啊!」他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当天下午补习结束后,小白和苏卡诺决定到车站去逛逛,身上伤痕比昨天还多的Fred依旧跟了过去,虽然打扮活脱脱是个不良少年,行为却像只绕着主人团团转的红毛小狗。 三个年轻人站在拥挤的公车内,虽然还不到下班时间却也充满乘客,相对于压低帽沿还戴着墨镜的小白和平凡的苏卡诺,一头张扬红发加上庞克打扮的Fred显得十分醒目,另外两人虽然努力想和他保持距离、撇清关系,但车内空间却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沿路停靠了两个站牌,一群乘客涌上公车,车子开动后没多久,小白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虽然和陌生人难以保持距离,但从臀部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不对劲,他回头,首先入眼的是和他一样戴着鸭舌帽看不清容貌的男子,但视线往下,却看见男子用裤档鼓起的部分不停在小白的臀部摩蹭。 那一瞬间,小白听到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 「……虽然他是色狼,但下手也不用这么狠嘛,人家可以告你防卫过当的,你知道吗?」 当吴梁克己穿着白袍大步进入警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察正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小白训话,低头无语的男人身后站着苏卡诺和一名他没看过的红发少年。 「医生!」看见他出现,苏卡诺显然松一口气。Fred则面露惊讶,没想到『无良医生』竟是一位高大英挺,看起来十分清爽严谨的男人。 「怎么回事?」 「你是他的家人吗?」训话的警察见他一身白袍,胸口还别着市立医院的名牌,口气顿时客气很多。 「我是他的同居人。」吴梁克己回答。 「喔……这位吴伟先生在公车上被人摸了屁股,然后揍了对方一顿,你们当然可以提出申诉或告诉,不过年轻人动手要有轻重一点,不要反而被人家告防卫过当了。」警察把写好的笔录放在一言不发的小白面前,「在这边签个名就能走了,我们会再跟你联络。」 签完名,小白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另两人则跟在身后。「谢谢你,」吴梁克己从衬衫口袋掏出名片,「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联络。」他轻轻搂住小白的肩膀走出警局。 Fred瞪大眼嚷着『为什么他碰Wayne就没事』,吴梁克己把小白送进计程车后,转向站在警局门口的两位年轻人,他郑重看着他们的脸,「谢谢你们通知我。」 「别客气,吴梁医生,」苏卡诺回答,「你快带Wayne回家吧。」 「嗯,再见。」他向两人点头道别,也进入计程车。 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小白一直是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在朋友面前逞强,不让眼泪流下来而已,一回到家中,吴梁克己先换下白袍和外出服,回了通来自院长的电话,然后来到小白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请进。」带着鼻音的声音回答他。 吴梁克己走进房间,不意外地看见男人把脸埋在枕头里缩着身体。他在床边坐下,「还好吗?」 小白露出一双湿润充血的翡翠色眼睛看他,「医生……对不起……」当他看到吴梁克己抛下工作赶过来警局时,顿时无限愧疚,明明受害人是自己,却也觉得懊悔不安、无地自容。 「其实……我不太记得发生什么事,一回神、就在警察局了。」他抽抽噎噎地说,「每次有人摸我,都会忽然觉得很生气……严重的话、甚至会失去理智……我也不想打人的……」 看着床上男人哭泣的模样,吴梁克己却忽然想起在『天堂岛』时他只看过一次『白鸽』哭泣的样子。以前的他有一头洋娃娃般的浅色长发,不像现在这样边嘟嘴边哭诉,而是沉静地,让泪水滑下他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从完美的脸颊到下巴刻画出一条晶莹的水色。 『带我走,或是干脆杀了我。』 在刺激不足以让他忘记一切的时候,『白鸽』曾对专属医生这样说,就像渴望被救出高塔的公主。 杀人犯或诈欺犯,最后吴梁克己选择成为了后者。 「医生……」小白拉着他的衣角,把他带出回忆,「我觉得好可怕……好像我的身体里住着恶魔,有时候会忽然取代我的意识采取行动,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吴梁克己面前毫无顾忌地哭泣着,像个孩子一样。 黑发男人皱眉,他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小白的脸,「可能因为你以前的……一些经历,让你潜意识排斥和人身体接触,这不是你的错。」 小白睁大眼,医生果然知道他失忆前发生过的事。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猜测,当初医生说他是因为车祸失忆,但他背上的伤口分明就是鞭痕〔他在J国时曾把伤口照片贴到『网路知识家』上问人〕,来到这个国家后,他也知道怎样的人才会受到鞭打,因此…… 「其实我是个逃犯对吧?」小白忧郁地说出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推论,「一定是犯了什么伤害罪之类的,然后被拷问或处罚的时候,医生看不下去才带我逃走的,是这样的吗?」 「……」震惊于这个看似合理的故事,吴梁克己彻底无言了。他用中文嘀咕了一句『以后别叫小白改叫爱因斯坦好了,看会不会聪明点』,然后叹口气。 小白仍执着问着,「不是这样吗?」 「不是。」 小白忍不住松口气,刚刚在做笔录时他还很担心警察会不会顺便查出他有什么犯罪纪录之类的。他想藉此机会问清楚自己的身分,但知道医生不会乖乖告诉他,于是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套话。 看着因哭泣而涨红脸的小白傻傻盯着自己,吴梁克己伸手摸摸他的头,「别哭了,你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保证。」反而是自己从正正当当的无良医生转职成有良心的犯罪者,他微微苦笑。 被摸头的男人眯起眼,其实他并不讨厌人的体温,甚至可说是眷恋的,「为什么只有医生碰我的时候,完全不会生气呢……」小白索性放开枕头,手脚并用爬到黑发男人面前,偎进他怀里。 吴梁克己身体一僵,但任由他靠着。由于回家后还没有空洗澡,换上家居服的身上仍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小白闭上哭肿的眼睛枕在医生肩膀,被对方的体温和气味包围,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心底却有些奇异的骚动。 他又想起医生胡诌的『私奔中情侣』的荒谬谎言,此刻,小白却希望那是事实,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7 「医生……」他忽然抬起头,在吴梁克己的唇上轻轻一碰,然后近距离看见那双漆黑的眼因为错愕而睁大。「我们是情侣吧?」 「……嗯。」吴梁克己勉为其难地同意。 小白垂下扇形的睫毛,双颊泛红,看着他略为羞涩的表情,吴梁克己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我们以前应该有接吻过吧?」 「不,我们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吴梁克己迅速回答。 「柏拉图?那是什么?」小白歪头,医生又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取错了绰号。看着面无表情的吴梁克己,美丽男人低头黯然道,「医生不愿意亲我吗?是不是因为我是个犯了伤害罪的逃犯……」 「……」 吴梁医生有些困扰,他实在无法也不想说出小白之前的生活,却又见不得那张美丽天真的脸上出现伤心的表情。最后,他深吸口气,轻轻抬起小白的下巴,然后低头吻住他。 打定要让『情侣谎言』充满说服力,吴梁克己可说是卯足了劲。他在那柔软的唇瓣上轻啃了一阵,然后伸舌探入青涩的口中。怀里的男人一震,好似想推开似地把手放到他胸口却使不上力,只能发出微弱的鼻音;吴梁克己按住他后脑勺,将湿热的舌头侵入得更深,煽情地吸吮着。从口中传来亲密而奇异的快感直达脑部,小白全身紧绷到无法克制地颤抖,因为缺氧或其他理由而晕头转向。 当他被放开时,他急于补充氧气而错过了吴梁克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欲波动。医生又在他额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离开房间。小白躺在床上发呆,过没多久听见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 他用指尖轻触红肿的嘴唇,觉得自己好像躺在轻飘飘的云端上,耳边只听得见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跳声。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的初吻,也是他的初恋,不过当事人此刻只有稍微意识到而已。 隔天,两人一如往常地起床晨跑,然后洗澡吃早餐。小白虽然很在意那个吻,但从医生的扑克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不同。昨晚他甚至还上网查了『柏拉图式恋爱』,网页上的解释写道『精神式的恋爱,注重心灵相通,排斥肉欲关系』,这代表着医生虽然喜欢他,但是不喜欢身体接触吗? 小白心中充满奇妙的感觉与困惑,但却无法从吴梁克己身上获得任何线索。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对象是医生,就算是接吻也不会引发任何负面情绪,还有…… 之前的身份果然有些问题吧。 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医生要这么照顾他?过去发生了什么让他对别人的触碰如此反感? 记忆一直没恢复,而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却决定隐瞒到底。共同生活了快四个月,小白总是想办法旁敲侧击,却很难从寡言又面瘫的吴梁克己身上问出什么。而经过昨天,他又添加了新的烦恼…… 「我出门了。」 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吴梁克己吃完早餐后提了公事包准备上班,穿着围裙的美丽男人送他到门口,用和平常不太一样的眼神凝视他。 「……怎么了?」感受到对方热情的视线,吴梁克己开口。 小白向前一步,仰头在黑发男人清瘦的颊上印上一吻,「路上小心。」他低下头,微微羞红脸。 「……」看着他纤长扇形的睫毛,和宛如涂了腮红一样娇美的脸色,吴梁克己心中一动,忍不住在他额上回亲了一下,才走出家门。 才听见铁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吴梁克己就后悔了。他叹口气哀悼自制力一时的裂缝,走入电梯开始辛勤工作的一天。 令人心情愉快的星期六早晨,吴家的门铃准时在10点半响起,穿着灰色连帽T恤和短裤的小白打开门,他的印度籍友人就站在门口,而且熟门熟路地进入小白房间换上了另一套运动服。20分钟后,对讲机铃声响起,小白放下菜刀接起从管理室打来的电话。 「喂,黄先生?」 「Wayne啊,这个人真的是你朋友吗?」管理员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看起来有点像不良少年,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连接一楼大门口的监视萤幕上映着那张穿了金属环的娃娃脸,和一头抓得嚣张的短发,小白叹口气,「没关系,请让他上来吧。」 五分钟后,门铃声再度响起,穿着装饰铆钉的黑色无袖上衣、单肩刺青、脖子和腰际还戴着数条银链的红发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哈罗,美人。」 「你迟到了,不良少年。」小白抱胸打量他。 「什么不良少年!」Fred跳脚,「那阿伯真是有眼无珠,这叫摇滚风!」 「谁叫你一把年纪了还穿得跟小流氓一样,难怪被人误会。」小白对衣服的品味基本上和医生类似,都是简单舒适就好。 「谁一把年纪了,摇滚歌手是不会老的!何况我才20岁!」Fred转向已经在厨房忙碌的苏卡诺,「你们呢,几岁?」 「19。」苏卡诺回答,一边将香料分类。 「……22。」小白也说出身分证上所记载的年龄。两名友人不由得一惊,这家伙……到底重考几年了啦!?看不出来头脑这么差!他们同时用悲天悯人的眼神望向小白。 Fred开口,「别难过,就算考不上大学学历,外表也算是一种资产,很多艺人都是高中毕业而已,再说你还有我……」 「少废话,」小白皱眉,事实上他连高中学历都还没拿到,「快去换衣服!」 因应要求,Fred也换下原本煞气的打扮,改穿纯黑色的棉质削肩上衣和篮球裤,若再拿掉唇环、眉环、耳环……梳平头发,就会变回普通甚至偏可爱的青少年模样。他把家里佣人准备的水果茶放入冰箱,然后在厨房逛来逛去,好奇地看着小白和苏卡诺做菜。 小白熟练地处理鸡肉、爆香葱蒜、烹煮充满香料的浓稠酱汁,苏卡诺则在一旁拍打、翻转面团制作烤饼,没多久,室内就充满浓郁的咖哩香味。等到餐点制作完毕上桌时,Fred早已垂涎欲滴,等着撕下热腾腾的烤饼沾一口酱,再配上一碗白饭。 苏卡诺也在餐桌上坐下,毫不客气地大口用餐,他的咖哩鸡特别加了很多红辣椒粉,呈现鲜艳的颜色。而小白只是在一旁看着客人大快朵颐。 「你不吃吗?」Fred舔了舔油腻的手指,问道。 「我要等医生回来。」想着和医生两人一起用餐,翠绿的眼睛闪闪发亮起来。 说到吴梁医生,就想起在公车上小白暴打色狼的次日,他们原以为会看到小白垂头丧气的模样,Fred还特地早起参加第一节课,准备要安慰他,没想到却见他比平常还精神奕奕、甚至双颊晕红地来补习。 ……其实吴梁医生是心理医生吧?Fred心想,趁小白回到厨房整理东西时偷偷询问对面的友人,「Wayne和那个医生真的只是室友?」 「大概吧。」苏卡诺不太在意地回答。 简单收拾过后,吃饱的两人和空着肚子的小白围着客厅的矮桌开始念书。三人之中程度最好的自然是苏卡诺,Fred和小白则是中等偏下的难兄难弟。而当身穿笔挺衬衫的医生一点半左右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三个年轻人埋头念书的景象,特别令他在意的是那名脸蛋稚嫩、肩上却有刺青的红发男人,感觉跟自家客厅非常格格不入。 「医生,你回来了,」小白连忙起身,「这位是Fred,也是同补习班的,上次你们应该有见过。」 Fred也站起身,他只比小白略高,同样身材十分纤瘦,「医生你好,我叫李福顺,叫我Fred就好。」 「欢迎来玩,」吴梁克己点头,「……你跟福兴集团的李福全有关系吗?」 「喔,他是我父亲。」虽然有些意外这么快被联想在一起,但Fred干脆地承认。福兴集团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财团,但也拥有多家餐饮连锁店,最近还以逝世的前总裁之名盖了一间福星医院。 「还真看不出来……」苏卡诺喃喃道。有钱人家少爷都是这副德性的吗? 而小白则是跟着走向房间的吴梁克己,「医生,你要先洗澡还先吃饭呢?」 闻言,Fred一口水果茶梗在喉间,呛咳出来,且不论那温柔到近乎恶心的声音,这根本就是新婚妻子的台词嘛!知道同居人总会等自己回家才一起吃,刚下班的吴梁克己漠然答了句『先吃饭』,小白就快步走回厨房张罗起来。待吴梁克己换上家居服走出房间,餐桌上已再度摆好迟来的午餐。 小白以邀功的语气开口,「烤饼是苏卡诺做的,咖哩鸡是我做的喔!」 黑发男人吃了几口,「都很好吃。」 听见对方这么说,俊美的男人笑得眯起眼,也在对面坐下开始吃饭。吴梁克己默默吃着。而小白则是每吃几口就问『要加辣椒粉吗?』、『要不要添饭』、『要喝饮料吗?我来倒』,俨然一副旧时代的好老婆模样,从头到尾还挂着温婉的微笑。 从没看过他笑的Fred一直从客厅望着他,在他心中,小白一直都是冷淡易怒、还有一点暴力的冰山美人,现在这副模样让他惊吓得完全忘了手中的讲义。 这不是双重人格、就是诈欺啊…… 吃完饭,吴梁克己走向厨房拿起海绵准备洗碗,小白虽然急忙表明由他来洗就好,医生却叫他去招待朋友、交给他善后。小白一边感动于医生的体贴,一边听话地回到客厅。 才刚坐下,就听见Fred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你真的是Wayne吗?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啦?」 「少罗嗦!」小白瞪他,「我跟医生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天使附身,但是一看到你就好像被恶魔附身,一直有股想揍人的冲动。」语罢,还敲了一下红发男人的头,「再不认真念书就滚回家去!」 背对他们的吴梁克己忍不住噗哧一笑,但身为年长者,医生觉得自己要机会教育一下,「Wayne,对朋友说话不要这么没礼貌。」 「唔……」又瞪了Fred一眼,小白用医生也听得到的音量,不太情愿地道歉,「对不起……」 Fred彻底崩溃了。 他丢下课本跑到阳台,口中喃喃念着『这不是Wayne、这不是Wayne、这不是Wayne……』他摸找口袋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却发现今天没带烟出门。 苏卡诺则是从头到尾不受外界影响,头也不抬地认真念书。 吴梁克己在把厨房擦得一尘不染之后,冲了澡,然后进入自己房间午睡。在四点多的时候他走到客厅,三个年轻人埋头念书的样子令他回想起大学时代,他也很常在宿舍或图书馆和乔伊等同学苦读到凌晨,然后睡眼惺忪地去上课或实习。 吴梁克己在沙发上坐下,苏卡诺立刻拿着讲义凑上来问问题,其实高中课程他也忘记大半了,不过拿手的数理科目和生物倒是还记得不少。小白一边嚷着『医生偏心,只教苏卡诺』也黏了上来,Fred则是时时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交往啊?」在回家前红发男人终于沉不住气地开口。 两人一愣,下意识望向对方。吴梁克己没开口,用眼神把发言权让给对方,小白双颊发烫,狠狠瞪着Fred,「关你什么事!」 果然美人生气的样子还是漂亮啊……「当然跟我有关,我可是不当小三的!」 小白回嘴,「小三个头,你连小二都称不上了!」 吴梁克己忍不住扬起嘴角,虽然一开始他对Fred的印象也是『不良少年』,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老像小孩吵架一样,还真可爱。小白眼尖地发现他难得的笑容。 「啊,医生竟然笑了……」小白语带不满地说,如果是情侣的话,不是应该有点危机意识吗?虽然在他心里,Fred没有任何比得上医生的地方。 傍晚时Fred家来了个司机接小少爷回家,苏卡诺则留下来一起煮了火锅,饱食一顿才离开。家中又恢复平时的宁静,两个男人并肩在厨房善后,小白一边洗着比平常多的碗筷,望向身旁擦拭餐具的高大男人,语带歉意地开口,「明明是难得的周末却让你帮忙做家事,Fred又这么吵,真是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吴梁克己把擦干的碗盘放入橱柜,「什么时候模拟考?」 「下下礼拜。」冲完碗筷后,小白拿着菜瓜布清理水槽,「考完之后……」他咬着唇,斟酌用词。 「考完之后,我们去约会好吗?」 拿着盘子的黑发男人一愣,刚刚他听到的是『约会』吗?大考完的青少年不是都该跟父母要钱和朋友出去玩才对吗? 见医生不答,小白也不再开口。宽阔的厨房弥漫着令人呼吸困难的尴尬,小白姣好的侧脸有越来越红的趋势。眼见红晕就要泛到耳尖上了,吴梁克己才缓缓开口,「你想去哪里?」 小白转头,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闪亮得令人无法抗拒,「我想去水族馆、坐摩天轮、还有到观景台去看夜景!」他擦乾手,拉住身旁男人的袖子,「要那种脚底下是透明的摩天轮喔!听Fred说很刺激、他上次坐的时候还差点吓得尿出来;啊,我也想看最近那部很红的电影『老年bi』……」 吴梁克己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这孩子是闷太久了吗?「一天可去不了这么多地方。」他盘算自己少得可怜的休假,「而且假日到处都很多人,你可以找苏卡诺他们平日去。」 一听他这么说,小白微微嘟起嘴,每次吴梁克己看到这个表情,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教育出了问题,怎么把一个气质优雅的美青年养成了爱撒娇的小孩子,虽然的确很可爱…… 「这是『约会』啊!就算我跟别人约会,医生也不在乎吗?」嘴上埋怨着,小白抱住吴梁克己的左手臂,「难道你也会跟别人约会吗?」 吴梁克己认真回想了一下,距离上次『约会』至少10年了,想当年他大学时代也交过一个优秀的女朋友……被绞得越来越紧的左手臂打断了医生的缅怀当年,他低头,看见亚麻色头发的俊美男人睁大眼、一脸哀怨望着他。 他忽然想起一种同样有着浅棕色毛发和美丽眼睛的动物,他曾在高级住宅区的公园看过好几次,那是受到上流阶层喜爱的犬种——阿富汗猎犬。吴梁克己笑了,平常大概三个礼拜也不见其改变脸色的男人今天第三次笑了,小白看着他容光焕发而更加英俊的脸,暗暗决定,以后人生的目标就是要每天看到医生的笑容! 8 他觉得自己养了一条狗。 出生于医生世家,从小就过着严谨生活且特别注重卫生保健的吴梁克己 向来是和宠物无缘的,虽然小时候因为学校课程养过蚕宝宝或绿豆〔?〕, 但他对动物并无特别喜爱,成人之后也对任何宠物或养成游戏兴趣缺缺。 这样一个无趣而冷漠的人,最近竟然有种自己正在养宠物的错觉,而且 是一只大型狗——以一身丝质长毛和优雅挺拔身材著名的阿富汗猎犬。 原因无他,就是这阵子只要下一班,他的室友小白就会绕着他团团转。 有时自顾自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追问他各种奇怪的问题、或只是含情脉脉、 一脸羞涩又期待地看着他,就像……一只等待主人摸头的大型宠物。 把『白鸽』养成『阿富汗猎犬』,这期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基因突变…… 而今天也不例外。在接近下班的时间,身旁两位护士忽然望着窗外骚动 起来。 「快看,今天又来了!」 「天啊,超美的!那个脸蛋、跟我家儿子长得好像!」据吴梁克己所知, 她口中的『儿子』好像是某种关节可动的大型洋娃娃。 「真的耶!好想帮他穿上那种袖口有蕾丝的古代贵族装!」 「女装好像也很萌啊!如果他是长头发的话……」护士们忽视外头等着叫号 的病人们,用越来越奇怪的词汇交谈着,吴梁克己干咳一声,「我去一下洗手 间。」他快步离开诊疗室,躲在角落掏出手机拨打熟悉的号码,「小白?」 「医生,你下班了吗?我现在在医院门口……」手机中传来温和的男声。 「我知道,」大概全栋的护士也都知道了,据说还有不少人搭讪失败, 毕竟去问一个健康的人『要挂号吗』,想藉此要到联络方式想也知道行不通。 「你先到地下一楼的咖啡店等我。」 「好的。」 小白和平常一样乖乖听话,吴梁克己结束通话回到诊疗室继续看诊。40 分钟后,换下白袍的医生迅速移动到医院的地下楼层,然后凭着众人的视线 在咖啡店里找到穿着灰色T恤和牛仔裤的小白。那个不太认真念书的考生在 看到他的那刻眼神一亮,展开一个充满喜悦的笑容,就像突然绽放的花朵一样 令人难以离开视线。 小白完全无视其他人惊艳的表情,他把没看几页的讲义塞入背包站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吴梁克己身边,「医生,你下班了。」 「嗯,让你久等了。」 两人并肩走出咖啡店,没多久就遇上了吴梁克己的上司陈景文,他们停下 脚步打招呼。那名顶上微秃头的中年男子在看到小白时瞪大眼,「吴梁医生, 这位该不是……」他的视线停在小白挽着医生的手。 「这是我男朋友Wayne。」吴梁克己面不改色地回答。「这位是陈景文 医师。」 第一次听到医生这样介绍自己,小白胸口忽然大力一跳,涌起一股带着 羞涩的甜蜜感。 陈景文伸出手,「你好!」 「陈医师你好。」小白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和对方迅速相握然后放开。 吴梁克己从自己手臂上缩紧的力道感觉到小白的紧张,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紧绷 的手背。 「哎呀,没想到真有这么一位人物。我们都以为只是藉口而已呢!」 陈景文呵呵笑起来,「别把这么优秀的男朋友藏在家里,下次开幕酒会时记得 一起过来呀!」 吴梁克己点点头,「好。」然后那名上司就满意地离开了。小白松口气, 幸好自己的暴力症没发作,要是在医生工作的地方捣乱、造成吴梁克己的困扰, 事后他可要愧疚到死了。他们走出医院,想到吴梁克己刚刚介绍自己的话, 小白脸上重新挂起微笑,「医生,什么东西的藉口?」 「拒绝相亲。」黑发男人回答。小白一时无语,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早该想到像医生这样聪明帅气的未婚医生,是很多人心中的好女婿、好对象, 但一来医生绝口不提自己工作或交友的情形,二来他总是下班后就直接回家, 小白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人对他的医生虎视眈眈。 他们进入壅挤的地下铁车厢,习惯性地,吴梁克己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和 手臂隔开人群,为讨厌被碰触的小白留下一丝空间。小白抬头,近距离看着 吴梁克己下巴线条刚硬、面无表情的脸,心中忽然浮现医生和某个富家千金或 少爷相对谈笑的画面。 ……真讨厌。 而吴梁克己对小白起起落落的心情变化毫无知觉,他牵着小白纤细的手 走出地铁站,在四散的人群中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夕阳红艳艳照在大地,即使是傍晚也十分炎热,慢慢行走的两人都出了 一身汗。小白看着两人相连的手,忽然开口,「为什么拒绝相亲,你不想结婚 吗?」 男人只用那漆黑的眸瞥了他一眼。好吧,他们是『私奔中的情侣』,小白 想起了这个自以为说服力很高的设定,一时无言后换了个问题,「你喜欢怎样 的对象呢?」 吴梁克己不假思索地回答,「聪明的。」 「……」他有点后悔问了。 「不要太吵的。」 「……」小白把嘴巴闭得更紧一点。 医生的眼神带了点笑意,「长头发的。」 好吧,这项他倒是可以达成。小白松口气,装作不经意地继续问, 「上一个交往对象……是什么时候的事?」 「读医学院的时候,」吴梁克己思考一下,「快十年前了。」像是知道 小白接下来想问什么,他难得多说了两句,「我们是因为对植物人安乐死的 议题没有共识而分手的。」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情侣?! 小白彻底无言以对,吴梁克己却忽然停下脚步,兴趣盎然地问他,「如果 你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会希望他痛苦地活下去,过着非自愿的生活,还是 毫无痛苦的死亡?你觉得对患者而言哪一个比较好?」 看着男人认真的脸,小白内心一片茫然,高中课本可没有这种问题。想到 这是造成他和前任分手的理由,小白忽然抱住吴梁克己的手臂磨蹭两下,清澈 如玉的漂亮眼睛仰望他,用狗腿的语气回答,「我跟医生的想法一样。」 『可爱就是真理!』 看着一脸谄媚的大型犬小白,医生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他无奈又好笑地 拍拍那颗亚麻色的头,继续迈向两人的家。 陈景文医生所说的福星医院开幕酒会,其实就在这个周末。由福兴集团 董事长李福全召开,许多公私立医院的大小医生都在受邀行列。身为市立医院 的神经内科主治医师,吴梁克己平日行事低调,也鲜少应酬,但陈景文有意 说服这名年轻有为的医生和自己一起跳槽到这间新医院,因此特别请李福全 发了张邀请函过来。 星期六上午,吴梁克己带着小白出门去买晚上要穿的西装。他个人偏好 颜色分明、样式简单而干净笔挺的服装,因此一开始也选择了同样的品牌让 小白试穿。穿着黑西装的小白踏出更衣室,宛如从型录中走出来的男模,店员 们都发出惊叹声,围着他连连赞美。平常看习惯他运动服或牛仔裤模样的吴梁 克己也是眼睛一亮,但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小白看着镜中陌生的俊美男人,虽然感觉身上的衣服细致而合身,但他 全身僵硬。刚刚在更衣室里确认了好几次吊牌上的价钱,目前尚处于惊讶状态 的他无法好好欣赏穿上西装的自己。 他靠近吴梁克己,低声开口,「这里的衣服好像都多标了一个零……」 还是其实这是用不同货币标价的? 「嗯?」吴梁克己罔顾小白的疑问、和店员充满感动的溢美之词,「我们 到下一间看看。」 他们又逛了两间精品店,虽然风格、样式不尽相同,标价却一样高得令人 咋舌。终于在第四间店试穿的时候,吴梁克己露出了欣赏的眼神,那是一套 深蓝色翻领有着一圈小花边的正装外套,内搭也放弃传统式的纯白衬衫、选了 件浅色直条纹的上衣,再配上深绿色的绒布领结,正好衬托出小白眼睛的 颜色。 女店员整整他的外套、再弯下腰为他拉平裤脚,「尺寸刚刚好,简直像为 您量身订做一样!」她又加上一句,「超好看的!」当了五年的名牌精品店员, 第一次看到能穿出如此风采的客人,加上陪同前来的客人也是男性,令她暗暗 热血沸腾。 这次吴梁克己点头认同,「就这套吧。」 小白变了脸色,没想到真的要买,这一套可要花掉医生将近一个月的薪水。 趁着店员替他找皮鞋离开时,小白低声道,「医生……我们去便宜一点的店吧, 不用买到这么贵的。」 吴梁克己毫不考虑,「配不上你。」 「……」小白一呆,「但是……但是……下个月的菜钱……」由于医生一个人 独自维持家计,小白平时上超市可是很精打细算的,想到一套衣服就要花掉 这么多钱不禁令他忧心! 听到还穿著名牌晚宴服、高贵优雅宛如王子的小白竟说出如此『勤俭持家』 的话,吴梁克己忍不住嘴角上扬,「那我少吃一点好了。」 「医生……」小白哭笑不得地扯着同居人的袖子,虽然很开心看到医生的 微笑,但他可是认真在担心下个月的生活,没想到却换来戏谑的回答。 吴梁克己并没有特别压低音量,在客人稀少的店内响起店员们的窃笑声。 抱着三双鞋盒回来的女店员看着他们互动,「你们感情真好。」她打开纸盒 拿出晶亮的黑皮鞋,「如果平常很少穿的话,建议选择方头的,站久比较 不会痛。」 小白在更衣室旁的沙发坐下,脱下帆布鞋,女店员掏出鞋内的填充物, 却见那位高大的男人接过商品,代替自己单膝跪下来,以求婚的姿势执起美丽 男人光洁的脚跟。 「……!」店内的空气和时间好像暂时停止流动,小白屏息看着医生为自己 套上皮鞋,全店的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左脚……再来是右脚,吴梁克己 动作自然地放下小白穿好新鞋的脚,细细打量那双侧边是蛇皮花纹的黑色 皮鞋。 「很好看。」他抬头,却看见小白双颊晕红、亮翡翠色的眼瞳熠熠生辉, 美艳不可方物。 一旁的女店员也按住自己急跳的胸口,喃喃自语,「太刺激了,买个鞋 也能羞耻play……」 他要小白起身走了几步,拿起另一双鞋又要跪下,小白从干涩的喉中挤出 声音,「医生,我自己来就好……」 吴梁克己却按着他的肩要他坐回沙发,又为他换了第二双、第三双。其实 他只是纯粹顾虑小白不喜欢被别人触碰的逆鳞,并没有多想,被服务的人却 觉得害羞得全身都要炸开了!如此优秀英俊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下跪在面前为 他换鞋,一方面小白觉得难为情,一方面却有种飘飘然的优越感。 最后医生为他选了第一双鞋,顺便又多买两件衬衫和一条领带。在结帐时 店员忍不住说了句『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此时小白的心情简直要飞上天了, 他瞄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提着大小纸袋走出精品店,也许是刚才情绪过于亢奋,不禁有些累了。 吴梁克己看着他依然泛着粉红色的脸,「去吃午餐,然后我们就回家。」 「嗯,」身为贤慧的煮夫,小白不忘加上一句,「选便宜点的店。」 黑发男人嘴角含笑,眼中闪过一丝怜爱的神色。他很想告诉眼前的男人, 自己丰厚的存款有大半是来自他过去的苦难生活,『白鸽』被虐待得越惨、 伤势越严重,自己的奖金也就越高,所以把钱花在小白身上他感到很理所当然。 但吴梁克己一如往常选择了沉默点头作为回应。 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乘坐计程车回家。换下外出服稍作休息后,小白 就在吴梁克己眼神的督促下拿出补习班讲义念了点书,但脑中全是医生跪在 自己面前,神情专注为自己穿鞋的那一幕。他在心中把医生手上的皮鞋换成 戒指盒,然后吃吃傻笑起来,胡思乱想地,后来竟趴在客厅的桌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小白肩上披着薄外套,拿面纸擦了擦滴在书上的 口水。吴梁克己已经洗了澡穿上白衬衫,笔直的黑西装裤包裹着他的窄腰和 臀部曲线,微湿的头发还垂在额上,看得小白差点又流出口水。 看他刚睡醒一脸呆滞的样子,吴梁克己提醒,「该准备出门了。」 「喔!」小白胡乱冲个澡,打开堆在自己房间的纸袋,匆匆忙忙套上衣裤 后却发现一件事,他从房间探头出去,「医生,帮我拿一下剪刀好吗?」 吴梁克己放下横条纹的领带,找了把剪刀走去。照他的习惯新衣服要先下 水后才能穿在身上,不过已经没时间送洗了,他一边在内心嘀咕一边走进小白 的房间,然后又偷偷赞叹了一下这套西装选得真好。 「懒得脱下来了,帮我剪。」小白转身背对医生,摸索吊牌,吴梁克己 把修长的手指伸进他衣领内,勾出吊牌,然后俐落剪下,又细心地拉出线头。 后颈肌肤传来的触感引发一阵不由自主地颤栗,但医生很快收回手,接着把 温热的手掌贴在小白的脊椎尾端。 「嗯。」不知怎地小白轻哼一声,膝盖一软向后倒进男人怀里。吴梁克己 一愣,用手臂环住他的腰撑住两人,贴在怀里纤细而温暖的身体散发出清爽的 肥皂香,「怎么了?」中暑?肚子饿?类风湿性关节炎? 「没、没事……」小白连忙站稳,耳根微微泛红。吴梁克己伸手探入他西装 裤后腰,有力而灵巧的手指隔着薄薄的四角裤划过他臀间,轻轻拉扯出吊牌, 然后像在手术房工作时一样俐落一剪。 『喀擦』! 小白又是一颤,吴梁克己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啊,皮带。」他把吊牌 丢进垃圾桶,拿着剪刀大步走出房间,「先用我的吧。」 而另名男人呆呆站在床边,不断回味刚刚那一瞬间,触电般全身酥麻的感受。 9 七点二十分,福星医院的落成晚宴会场步入两位出色的男人。 高的那名清爽英俊却神情严肃,身穿纯黑礼服加白衬衫,从领带到口袋巾一应俱全、短发也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而他的伙伴却穿着较不正式的海军蓝西装,浅色马尾微微盖住后领,就连领结也是活泼的深绿色,若靠近那张线条美丽、皮肤精致的脸蛋一看就能发现那双惊人的翡翠碧眼。 他们一进入饭店会场就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这并不是吴梁克己乐见的,特别是这种晚宴上可能会有去过『天堂岛』的人。因此他挽着小白快步跟着侍者走到指定位置上坐下。同桌的人过半数是医院同事,吴梁克己一一点头问好,并像之前一样向大家介绍小白。 「这就是传说中每天傍晚都会出现在门口的神秘美男子吗?」一名女医生笑道,「原来是吴梁医生的男朋友啊!」 「护士们要失望了!」 「之前遇到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在医院地下街见过的中年医生也开口,「有个这么漂亮的男朋友,难怪不管什么来头的相亲都推掉了!」同桌的人们啧啧称是,吴梁克己也敷衍地干笑两声。 坐在小白对面的男医生开口,「Wayne在哪高就?」 「我……」小白还斟酌着该怎么回答,吴梁克己已经接话,「他是我的管家。」 众人一愣,然后会意地笑起来,「『管家』是吧。」 「看不出来吴梁医师是这种人,该说是过度保护、还是独占欲呢……」女医师掩嘴轻笑。 「啧啧,华语叫做『金屋藏娇』!」 「怪不得下班后约吃饭或出去玩老是约不动……」他们又调侃了平时洁身自爱的吴梁克己一阵,小白暗自松口气,感激地看了同伴一眼,却见对方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平常的面无表情不同。 没多久,饭店宴会厅中的灯光慢慢暗下,只剩下最前方的舞台。身穿黑色晚礼服、短发灰白的宴会主人李福全在掌声中出场,说了些『感谢大家参加、我感到很荣幸』的话,接着换上另一名年纪更大的男人致词,似乎是新医院的院长,演讲内容大约是『我会加油,大家多多指教』云云。又饿又无聊的小白四处乱看,却发现舞台侧边、歪站在李福全身旁的红发男人有点眼熟。 小白瞪大眼,靠近吴梁克己耳边说道,「Fred也在台上。」那男人今天拿下了脸上所有的金属制品,露出清秀的娃娃脸,只有那头刺猬般的红发仍张狂地指向天花板。 吴梁克己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在开幕演讲结束后,餐点才缓缓送达各桌,小白吃着过于精致的食物,一开始虽然觉得新奇好吃,后来却有点腻了。看着医生们聊着自己不懂的话题,吴梁克己也加入其中,谈笑自如。自己却格格不入,纯粹来陪笑的,小白忽然觉得为了这场言不由衷的聚会花费这么多钱实在荒谬。幸好,很快就到了可以自由移动交流的甜点时间,宾客们移动到宴会厅另一侧空旷的区域,中间绵延的长桌摆放整排的甜点。 陈景文拉着吴梁克己找福星医院的高层人士交谈去了,小白夹了三个蛋糕,正想窝在角落慢慢吃,却马上出现陌生人前来搭讪。他正想用一贯冰冷的态度回绝,一个略带沙哑的热情声音却替他解了围。 「Wayne!是Wayne没错吧!」 见福兴董事长的么子现身,其他人也识相离开。Fred端了两杯红酒,脸上是夸张的色眯眯表情,「哇,你今天的打扮超正点的,我好像又重新爱上你了!」 小白板起脸,内心却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你看起来也人模人样的。」 他们窝到靠墙的沙发上坐下,自在地吃喝起来,吴梁克己远远看了这边一眼,就转头继续聆听福星医院院长高谈阔论。 「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超~级显眼的!」Fred凑近他嗅了嗅,「这是新衣服吗?有股味道。」 「今天上午刚去买的。」小白挪开身体保持距离,「花了好多钱,也不知道在贵什么。」他看着Fred样式类似的晚宴服,「你这套应该也不便宜吧?」 「早就忘了。」红发男人耸肩,「鞋子是你自己挑的吗?我也想去买一双。」 「……是医生选的。」他又第N次想起经典的一刻,不禁痴痴望着黑发男人伫立的方向。 看着小白的眼神,Fred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你真的很喜欢他对吧,那个医生。」 「喜欢吗……」他喜欢医生吗?原本白皙无瑕的脸颊不自主地发热,一定是因为红酒的缘故,「我不知道……」小白垂下扇状的睫毛,半遮住琉璃般的碧眼,和映在其中的黑发男人身影。 Fred也不太想听到他亲口承认,「不过吴梁医生喜欢你吗?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算在交往吗?」小白也喝干杯中的酒,苦涩微甜的味道留在舌尖,「我也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当初只是为了生存而在一起生活。 随着每天的相处,他慢慢相信这位陌生的金主是真心在为他着想,于是就安心住了下来。身为一个忘记身分的失忆症患者,他下意识想信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也很感激医生的收留和帮助。在家里他总是有礼貌而配合的,一切听从医生的安排、主动包办家事,维持着相敬如宾的日常。 但曾几何时,从室友一样的『共同生活』转变成『以医生为生活重心』,他开始想像、期待两人不是平行线,而能有所交集,最好是紧紧交缠在一起扯不断也解不开。 见小白陷入自己的沉思,Fred招来侍者又拿了几杯酒,两名年轻貌美的男人沉默对饮着,直到一个黑影遮住他们的光线。 「别喝了。」吴梁克己皱眉,看着小白晕红的脸和迷蒙的眼神。而作为宴会主人的儿子,Fred早就非常不尽责地歪在沙发上昏睡。 「医生……?」小白抬起头,有些晕眩,「我想回家……」 「过来。」一手拿着茶,吴梁克己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推开落地窗走到外面阳台,微凉的夜风吹得小白一凛,他下意识靠着身旁温暖的男人。 「喝。」他把茶杯凑到小白唇边,没想到平常柔顺的人一喝醉就有胆反抗了。小白一闻味道就撇开头,「不要,我只要酒。」 「……」不知为何有点火大,医生仰头把茶含入口中,然后以嘴压上那张红艳的嘴喂入。清香带涩的茶水滑入喉道,盖过醉意,茶已饮尽,霸道的吻还继续着,小白微微清醒过来却又不愿清醒。 「医生……」他闭眼呢喃着,口中、鼻间尽是另个男人的味道;睁眼、闭眼也全是他的身影。 吴梁克己默默望着在自己怀中娇态尽现的小白,代替想抱紧他的疯狂冲动,他死死握住茶杯,「清醒了没,可以走的话我们就回家。」 小白依旧没睁眼,「医生,你喜欢我吗?」 漆黑的眼闪过一丝夹带痛楚的情欲,但只是瞬间,吴梁克己随即恢复面无表情,他扣好小白衬衫第一颗扣子,把歪掉的领结调正,「回家再说。」 「喔。」小白难掩失望,但他站直身体,捏捏自己发烫的脸颊。两人走回宴会厅时均恢复原本的从容,吴梁克己向李福全、陈景文等人告辞,然后带着小白搭计程车回家。两人一路沉默,医生换下衣服后就直奔浴室,小白收拾两人的衣物准备明天拿去送洗,把袜子投入专用的洗衣篮。 今天就像一场梦一样。种种鲜明而令他悸动不已的画面在脑中重播,他撑着头,望着崭新的深蓝色西装发呆,少了医生肯定的回答,他无法判断这是场好梦还是恶梦。 10 从那次宴会后,不知为何,吴梁克己开始刻意拉开距离。一开始小白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医生一直都很沉默,而且两人还是和以往一样一起慢跑、用餐,但医生却回避着他的眼神和触碰。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小白心碎了,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太烦人,已经被医生讨厌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强颜欢笑地送吴梁克己去上班,然后在厨房哭着洗碗。午餐也没吃,下午就浑浑噩噩地窝在床上,在昏睡、发呆和哭泣中度过,直到接近医生下班的时刻才提起精神,着手准备晚餐。 他连模拟考都忘记了。 当吴梁克己接到苏卡诺忧心忡忡的来电时,才惊觉这一个多礼拜以来总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而忽略了同居人的心情。没想到当初如此期待考完要出去约会的小白竟会缺席模拟考,他一下班就皱着眉赶回家。 「医生,你回来啦。」 一如往常,打开门就能闻到晚餐的香味,小白脸上也挂着温柔的微笑,但仔细一看,他分明瘦了一圈,在饭厅和煦的灯光下,脸上的笑容却显得苍白而憔悴。吴梁克己胸口一紧,快步走回房间换上家居服并冲澡,错过了小白因为再一次被忽略而难过的神情。 站在餐桌旁,小白深吸口气忍住眼泪,今天哭得够多了,不管怎样,现在维持住室友的关系就是他最大的愿望,至少他不想失去和医生的共同生活。脚步声出现在身后,他拉开笑容回头,却看见一向整齐的吴梁克己只穿了条四角裤、头顶毛巾杀气腾腾地朝他走来。 「……医生?」穿越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模拟考考得怎样?」近乎裸体的男人近距离停在他面前,晶莹的水珠滑下性感匀称的胸肌。 模拟考!有这回事?!盯着对方腹肌的小白一愣,下意识回答,「呃……普通吧。」 「说谎,」吴梁克己皱眉,低沉地斥责,「为什么没去考?」 一被当面拆穿,他努力建立的若无其事的面具也碎裂开来,而且医生好像生气了……小白别过脸,泪水在眼中凝聚。吴梁克己顿时有些后悔,他最见不得这家伙委屈失望的模样,没想到却老是把人弄哭。 他正想道歉,小白却先开口了,「对不起,是我不好……」他低头哽咽地说,「我不喜欢读书,所以……所以翘课没去考试……浪费了医生的钱……」 吴梁克己不禁苦笑,这家伙还真是超出预料地在乎钱,他抽了张面纸轻轻替他拭泪,想开口安抚『不想念就不要念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却又觉得应该要拿到高中学历对他的将来才有帮助。 小白低头擤鼻涕,抽抽搭搭地说,「但是我一直很努力,我想变聪明……我会做医生喜欢的料理、也会留长头发……」他闭上眼,感觉几颗水珠滑下脸庞,「我愿意变成任何样子,无论要我穿西装还是女装……只要是医生希望……所以……」 所以请不要讨厌我! 小白抿紧唇,不想发出哭声,他还记得医生喜欢安静的人,不想在做更多会被讨厌的事了。只着四角裤的男人终于捕捉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他站在餐桌旁,脚边已形成一个小水漥,还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小白又哭了一阵,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无,忍不住抬头,却见吴梁克己神情纠结地俯视自己。 他也不敢乱说话,一个是哭到一半的小媳妇,一个是只穿内裤的猛男,两人就这样站在满桌丰盛的晚餐桌旁沉默对峙着。 这画面也太奇怪了。 最后小白怯生生地开口,「那个……不然我们先吃饭好了,都要凉了。」 「嗯。」吴梁克己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这点温暖大大鼓励到小白,他抽了几张面纸慌忙抹掉眼泪鼻涕。吴梁克己也走回房间穿好衣服,拿了抹布把地上的水渍擦乾,然后两人规规矩矩地坐上餐桌,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中相对用餐。 饭后,两人合力把厨房收拾到一尘不染,接着医生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看着小白瘦弱到像是一折就断的背影,「小白,过来。」 被呼唤的男人一抖,宣判的时刻到了。他小心翼翼地走来,保留适当的距离在吴梁克己身边坐下。看着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吴梁克己不禁嘀咕,「我花了那么多钱,是为了换你一个新的人生,而不是买下你的人生。」 小白一愣,不确定医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他说话,当然也不了解他长期以来良知与情感的交战挣扎。 「小白,你喜欢我吗?」 「……」哭了一个礼拜,再傻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小白毫不犹豫地回答,「嗯,我喜欢你!」 「算起来,我们才认识四个多月……」 小白抓住医生的手,「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本来就是情侣吗?」 「那是假的。」 没想到吴梁克己会在此刻摊牌,小白一时无语,但他仍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可是……我喜欢医生,」他低着头,看着那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我喜欢看医生笑、和医生在一起、还有……还有接吻。」他微微红了脸,瞄了吴梁克己一眼又低下头,「医生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对方委屈的表情,让吴梁克己冰冷的表情有些软化,但他依然沉默着。 小白的脸越来越红,抓着对方的手也越来越紧,「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优点,但是我会继续努力,也会听话……」 望着彷佛说着『我很乖,不要弃养我』的小白,吴梁克己忽然笑起来,笑容爽朗而迷人,眼神却有些无奈,「已经接近不惑之年了,我却越来越不清楚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他抽出被抓了很久的手,抚摸那张年轻、泛着粉色的脸, 「对不起。」他把毫无头绪的小白拉进怀里,轻轻握住那几乎瘦成皮包骨的手腕,明明朝夕相处却没发现异状,自己竟然视而不见了这么久,「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还在考虑,不是故意忽视你。」 而在他怀里的小白却一下子拨云见日,心情彷佛从地狱搭着特快电梯直升回天堂,一个星期以来的心酸难过都烟消云散。虽然医生说他还在考虑,但他心满意足地靠在身旁男人的胸膛,既往不咎。「没关系,医生没有做错什么,」小白温柔地说,「是我的问题。」 低头看到对方明白写着『医生是对的』的脸,吴梁克己有些感叹,他真的把白鸽养成阿富汗猎犬了!原本希望他在脱离牢笼后能自由飞翔,却不知怎地,变成一只绕在主人脚边不肯远去、竭尽讨好只求他偶尔弯下腰来拍拍头就满足的狗。这是他本来的个性,还是『喜欢』的力量? 他忽然有些好奇,小白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吴梁克己低头亲了亲窝在他怀里的男人,对方眯起眼,一副享受的模样;接着他贴在覆着亚麻色发丝的耳边开口,「把衣服脱掉。」 小白顿时石化了。 医生忍着笑,依然在他耳边呢喃,「我要先验货,才能决定要不要跟你交往。」 小白瞠目结舌,错愕地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验货』跟『脱衣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见对方惊恐的表情,吴梁克己在心中笑得打跌,简直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但他原以为小白会嘟着嘴抗议『医生好坏』然后拒绝,却看见小白从沙发站起,毅然脱掉上衣扔在一旁,然后用颤抖的手解着牛仔裤。 「呃……」吴梁克己傻眼了。 他纤瘦的上半身光滑无瑕,也许是因为之前常受伤,乳头的颜色偏浅,看起来很粉嫩;而随着深蓝色的裤管褪下,一双雪白笔直的腿慢慢展现出来。因为强烈的尴尬和羞耻感,小白连脖子的泛着红晕,但他忍着遮住身体的冲动放下牛仔裤,如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直条纹的四角内裤。 没什么大不了的,医生想看就让他看吧!小白在心中说服自己,放在四角裤松紧带上的手却抖个不停,无法使力。「我……我可以到房间脱吗……」他闭上眼,「等一下你再……」 「够了。」吴梁克己却抓起一旁的T恤套回他头上。 「嗯?」小白睁眼,让吴梁克己帮他穿好上衣,偷偷松口气,「这样就好了?以经……验完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你可以摸摸看没关系。」 「……笨蛋,没看过这么笨的人!」 小白一惊,受到严重的打击。虽然要全身脱光实在是有点那个,但他对自己的外表还是有点自信的。正想开口问清楚,吴梁克己却伸手抱住他,用力亲了起来。 「嗯……」小白被亲得头昏脑胀、浑身酥软,但他还是很在意『验货』的结果到底怎样?为什么医生看了他的身体骂他笨、却又热情地吻他吻了这么久。「嗯……医生……为什么骂我……」他软趴趴地搂住高大男人的脖子轻喘着。 吴梁克己把他抱回沙发,让他侧坐在自己大腿之间,小白贴在他胸前,觉得这个姿势又亲密又舒服,完全不想移动。黑发男人看着他养出来的宠物,无奈地摇摇头,一时哑口无言。 「所以『验货』就是指这件事吗?」清澈的绿眼睛仰望他,像个好奇的孩子。 吴梁克己苦笑,「别再提起那个字了。」想起刚才对方脸上又羞又辱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好像逼良为娼的邪恶大人。俯视小白的黑眼中藏着无奈和疼惜,这么美丽又这么笨的狗,要是被人捡去了,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小白自然是读不出他眼里的讯息,两人对望一阵,最后他又低头躺回吴梁克己胸前,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吴梁克己的想法一向难以猜测,口风又很紧,但他也不奢求什么。正如他所说的,就算目前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不刻意疏远他、偶尔能这样抱抱他也就够了。 他曲起还没穿上裤子的长腿,整个人窝进吴梁克己怀中,闭上眼睛。 11 隔天,小白就重回补习班了。就连苏卡诺都开始怀疑吴梁克己到底是不是有兼职心理医师;他用同样的考卷补考了模拟考,虽然无法参加全国排名、成绩也惨不忍睹,但依然换到了一次约会。 大家都注意到小白变得更美了,尝过了初恋不如人意的滋味,如今他只要低头蹙眉,那睫毛半遮的碧眼就彷佛藏着无限忧愁,勾人怜爱;而抬眼微笑的瞬间,却又是光彩照人,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风情万种。于是他在补习班教室的结界扩大,依然只有苏卡诺敢坐在他身边。 倒是Fred出现的次数渐渐少了,特别是当小白告诉他没来补习班的这个礼拜发生的事情之后。有一回他忽然塞了一片自费在录音室制作的CD给小白,然后就只有考试时偶尔会露个面。总而言之,小白的生活又回归正轨,一如往常。 接医生下班的惯例也恢复了。他依然在补习结束后先回家准备晚餐材料,然后再搭地铁到市立医院,在地下一楼的咖啡店边念书边等待医生下班。在那之后过了三个礼拜,吴梁克己尚未给他正面答覆,但每天都会抱抱他、陪他一起念书〔因为模拟考实在考太烂,只有数学和英文及格〕,还有接吻。 小白不是笨蛋〔虽然医生老是这么认为,还一直提起阿富汗还俄罗斯的什么狗〕,他觉得这样的相处跟情侣没什么两样,也许吴梁克己只是不喜欢口头承诺吧,反正小白也就认了。 来到S国已经快半年了,虽然这个国家四季皆夏,白天最高温能达到摄氏30度,但随着年底雨季到来,日夜温差加剧,最近医生出门都会穿上休闲的西装外套,他觉得很帅。 小白坐在医院地下室的咖啡店内,他自己穿了深蓝色的七分袖针织上衣,和米白色的长裤,他的头发已经稍微超过肩膀,在耳后束成一股亚麻色的细软马尾。小圆桌上放着高中课程总复习的讲义,但他并没有很认真,而是一样在胡思乱想中渡过时间。 今天吴梁克己比平常迟了40分钟才下班,但小白一样毫无怨言或不耐的神色,微笑着勾住他的手,「回家吧。」 「嗯,抱歉今天比较晚。」 「没关系。」 当他们宛如路上的情侣般并肩前进时,又遇到了陈景文。那名头顶微秃的中年医生叫住他们,「太好了,吴梁医生,你还没回去。」 「什么事?」 「我约了黄医生、沃特医生去吃螃蟹大餐,你们也一起来吧。」陈景文说了店名和位置,还热情地介绍招牌料理。 吴梁克己没有马上答应,他瞄了一眼身边的人,「要去吗?」 「都可以。」小白微笑,他向来以医生的意见为意见。 但吴梁克己转向陈景文回答,「这样吧,我和Wayne讨论一下,如果要过去再打电话给你。」 虽然在心里嘀咕吃个饭还要考虑这么久,但陈景文也知道这名同事细心谨慎的作风,「这个季节就是要吃螃蟹啊!快点决定,等你们喔!」他挥手离开。 看着中年医生离开,小白有些疑惑,「医生不想去吗?」 「他们大概是要谈跳槽到福星医院的事,」和同事的应酬,吃饭向来不是重点,「我想去听听看。」 「那就去吧。」 吴梁克己侧头凝视他,「可是你不喜欢螃蟹,也不喜欢跟他们吃饭。」上次宴会的时候就一脸无聊的样子,但是小白总是很坚持要跟他一起吃饭,无论加班到多晚。 「喔……」没想到被发现了,医生还是很在意他的,小白微笑,「那……回家之后,给我奖励吧。」 「嗯。」 他们在医院门口搭上计程车前往餐厅,那是间热闹的海产店,外头有许多大水槽放着游来游去的鱼虾。陈景文订了包厢,开心地招呼他们坐下,桌上已摆满菜肴,另外两名医生都是之前在宴会上同桌的人。 「Wayne,好久不见了!」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露比·沃特对小白招手,要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好,沃特医生。」 打过招呼后,吴梁克己在小白和陈景文的中间坐下,喝了半杯啤酒。 「哎,都下班了,叫我露比就好。」女医生微笑,「之前你有阵子没来等吴梁下班,我们还在猜你们是不是情侣吵架呢!」 小白微微红了脸,幸好在昏黄的包厢内不太明显,「那时候我在准备考试比较忙,所以就没有来等医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沃特也喝了口酒,「不过为什么你一直叫他医生呢?明明都住在一起了。」 小白一愣,只听见身旁的男人开口,「他以前是我的患者。」 「咦~!」其他三人都面露惊讶,内心各自浮现一些想像,但由于『患者』身分代表以前曾生过病,加上吴梁克己的专长是神经内科,因此大家也不便追问得太详细。 小白也有些意外,回想起当初和医生逃亡到J国时自己还受着伤,说不定是在说那时候的事吧。 如吴梁克己预料,话题很快地转到福星医院的种种。私立医院虽然薪水较高,但工时较长,台面下的事情也会比较多。而由于福星是教学医院,以吴梁克己的学经历,可以往教职发展,升迁的空间及管道较广,的确是条出人头地的路。 更重要的是吴梁克己是非法入境的身分,若任职私人医院较不容易被查出。不过其实他比较喜欢目前的生活,工时合理,每天可以准时回家和小白吃饭。 同桌的另两名医师似乎都决定要跳槽了,身为主任的陈景文还趁着吴梁克己上厕所时对小白开口,「这是个很好的机会,Wayne,你帮我劝劝吴梁吧。」 「嗯,我会跟他讨论的。」小白礼貌地回答。 「Wayne,你长得这么美,有没有打算往演艺界发展啊?」另名黄医生有些醉了,满脸通红地掏出手机,「对了,我有个朋友在模特儿经纪公司,我帮你拍张照片寄给他看看……」 小白一惊,正想闪躲,正好吴梁克己回到包厢,他脸色铁青地抽走同事手上的手机,「不准拍他!」 众人都震慑于他语气里隐含的怒气,「呃……我还没拍呢……」黄医生酒醒了一半,连忙解释。 吴梁克己检查了一下档案,确认没有之后才把手机归还,眼见气氛有点僵,他也不多说什么就直接跟大家告别,「陈医师,谢谢你的招待。福星的事我会考虑。」他拉着小白离开。 留在包厢内的三人愣愣地看着关上的门,「好强烈的独占欲啊……」沃特喃喃道。 回到家,洗完澡的吴梁克己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闭眼聆听音乐。小白洗完澡后也走进来,倚着吴梁克己的小腿坐在木质地板上擦头发。 「过来。」依旧闭眼,黑发男人开口。 小白犹豫了一下,终究选择在他腿间坐下,这是他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吴梁克己接过毛巾,轻轻擦着他的头发。看到同事拿手机对着小白时,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他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他几乎能看到小白美丽的照片被传到网路上,一再转贴,以无法想像的速度传播到世界各地的情况。他的模样显眼独特,网路又不难溯其来源,要是真的被拍照发布,后果不堪设想。 『俱乐部』的人不可能没在找白鸽…… 基本上像是吴梁克己这样的员工都签过保密条约,即使离职也不能发表在工作期间接触过的人事物,但小白的身分特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又太过丑恶,若是没有完全失忆或之后想起,对『俱乐部』而言会是很大的风险。 见吴梁克己陷入沉思,小白自己擦乾头发,他抬头亲了下对方紧绷的唇,「还在生气?」 吴梁克己摇了摇头,收紧手臂。他没有生气,只是忽然很害怕失去眼前的人,失去现在的生活。小白被抱久了,见医生没有下一步,就有些心痒难耐。 「医生要给我奖赏了吗?」 「嗯?」吴梁克己回神,「你想要什么?」 虽然很想回答『说喜欢我』,但小白还是有些害怕会得到反效果,于是他环着医生的脖子,仰头微微噘起嘴。 吴梁克己仔细端详那张脸,想把所有细节都记在心里。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白鸽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大腿上、向他撒娇、索吻,但他不讨厌,也不想失去。 他低头触碰小白的唇,虽然已经很多次了,一开始小白总会有些紧张。吴梁克己扶着他的肩膀,微微吸吮娇嫩柔软的唇瓣,感觉对方放松后,才伸入舌头,深入探索他甜蜜的口中。「嗯……」小白总会发出细细的鼻音,用舌尖轻轻回应他,大部分时候他们的吻都是浅尝即止,但今天,吴梁克己不想轻易放开他。 他稍微用力把小白压向自己,夺取更多津液和氧气,他感觉怀里男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吴梁克己手掌向下移,按在小白的后腰上。 「啊!」窜及全身的酥麻让他忍不住一抖,但吴梁克己没有给他时间喘息,再度封住他的嘴,大手钻进他上衣内,粗糙的手掌贴在他敏感的腰上游移着。「呜呜……嗯……」触电般的麻痒从尾椎传至全身,小白发出哭泣般的轻吟,微微颤抖着。 吴梁克己放开他,低头看着两人隆起的裤档,忽然开口,「你自慰过吗?」他必须先确认小白能接受的感官刺激程度。 ……这是什么问题?小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却发现医生一脸认真等待他回答。小白终究是屈服了,他把胀得更红的脸藏在吴梁克己肩上,『嗯』一声承认。 接下来发生了让他更为羞耻的事,他喜欢的男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拉下他的睡裤,隔着四角裤握住他的勃起。小白还来不及阻止,就被陌生却强烈的快感袭击,「嗯……等等……」吴梁克己低头用嘴封住他的抗议,小白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夹紧膝盖,想驱离那只带来可怕快感的手。 此时,医生却用放在他后腰的另一只手,轻轻搔了搔小白的脊椎尾端。 「呜!」他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前挺腰,正好把生殖器深深推入医生的手中,藉此达到高朝。「呜……」 这跟自己来的感觉差太多了,这是小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在那不知道是奖赏还是惩罚的事件发生过后,连续三天,小白都没办法和吴梁克己眼神相对,就连迎接他下班的时候,也不再挽着他的手,而是拉开一步的距离走在旁边。 但这样羞涩的反应,反而激发了男人的兽性,吴梁克己趁着慢跑回来,小白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他,一边吻着他的颈窝,一边把手伸进围裙里。小白又羞又无奈,只好站着任由身后的男人把他弄得射精,然后吃了顿难吃的『医生牌早餐』。 事后吴梁克己也有些羞愧,幸好当天刚好是周末,他便提议下午要带小白去逛市区的大型超市。小白立刻双眼放光,冲进房间拿出一个小铁盒、纸笔和计算机,然后坐在客厅的矮桌上一边列出购物清单,一边清点铁盒内各种印着商品图案的大小纸条。 「这是什么?」吴梁克己有些好奇。 没想到小白竟发出他没听过的笑声,「哼哼哼……等下就知道了。超市可是主妇的战场!」 12 两人搭着地铁来到了市区的大型超市,当吴梁克己还在缅怀他们刚来到S国时,小白天真无邪、像个好奇的小孩的样子,小白却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斗志高昂地推着菜篮车喀拉喀拉冲入战场。如今吴梁克己只能当个负责付钱的跟班,看着小白快狠准地依照购物清单找到目标商品,虽然的确是会用到的家用品,放入购物车中的量却是匪夷所思。然后在结帐时,小白掏出之前收藏的折价卷,虽然店员一脸不耐,但最后结帐的数目连周遭旁观的客人都为他鼓掌。 「这……」吴梁克己望着那一长条的收据,和满车的商品,他们只付了不到三折的价钱。「怎么会……」 「真是太棒了!」刚刚在结帐时神情紧张的小白一脸清爽,「之前在电视上看到那个节目的时候,我就很想试试看!呵呵……」 原来还有教人使用超市折价卷的节目吗?吴梁克己今天可说是大开眼界了,他看着小白愉快的侧脸,忍不住也笑起来,「很厉害。」怪不得模拟考只有数学还算不错,原来是主妇的根性。正当他们在出口处同心协力把商品放到购物袋里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吴梁医生?」 从小白的角度明显看到医生的脸色变了,像是天崩地裂一样地惊骇。但只有一瞬间,吴梁克己就恢复面无表情。他在转身的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白。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叫住他的是一名穿西装微胖的金发男子,他友善地微笑,「没想到会在S国遇见你!你不是在VA州工作吗?」 「好久不见了,亚伦先生,」吴梁克己也对着这名银行家微笑,「我被派到这边的医院支援,下个月就要回去了。」 「原来如此,我是来出差的!」金发男子掏出手帕擦汗,「这个国家真热啊!明明下个月就圣诞节了,还这种天气!」 吴梁克己干笑两声,「我刚来的时候也很不习惯。」 「你住在哪间旅馆?」 「滨海区的WR hotel……」他们又闲话家常两句,小白默默站在医生背后,听着他态度自然地瞎扯一堆谎言。最后吴梁克己回绝了一起吃晚餐的邀约,亚伦见他一直不介绍背后的同伴,没多问什么就离开了。 小白从来没看过吴梁克己如此凝重的样子,他不敢开口,默默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身旁。吴梁克己卖场门口外的公共电话亭停下脚步,要小白在外面等一下,然后进去打了通电话。 之后搭计程车笔直回家,在整理完买回来的物品后,吴梁克己要小白到客厅坐下,小白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吴梁克己看着他的脸,沉默许久后才开口,「小白,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国家吗?」 长发男人摇头,这是他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在U国,我是你的医生。」吴梁克己缓缓开口,「你之前的生活环境对你的身体有害,我不能忍受治好你却又看到你一再受伤,因此带着你逃走了,藉由一些非法手段。」 小白一呆,所以其实医生才是逃犯?因为他……医生变成了犯罪者?为什么他不能自己离开那个『有害的环境』? 吴梁克己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由于你之前的工作比较特殊……有些人担心你会说出一些对他们不利的事,因此没有放弃找你。为了降低被发现的风险,我一直禁止你被拍照,就是怕流传出去会引起注意。」他微微皱眉,「但是刚刚那个人是我之前在U国的朋友,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在这里的消息传回去,总而言之,你暂时不要住在这里比较好。」他小心防范,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遇到他认识的人而面临危机,吴梁克己有些愧疚。 客厅一阵沉默,小白花了点时间在脑中整理医生所说的话,「那你呢?」 「我无所谓。」吴梁克己摇头,「他们要找的人是你。」 想起当初他们离开U国的情景,当时他还询问过为什么吴梁克己的证件和本名不同,「医生……你知道我的真实名字吗?」 吴梁克己据实以告,「很遗憾,我不知道。」 他不用问医生的真实名字,因为他很久之前就在网路上查过了,这是个特殊的姓氏,一输入『吴梁克己』就出现关于他的硕博士论文、和之前任职医院的名称。 所以医生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病患,抛弃了原本的工作,逃亡到陌生的国家?成了犯罪者?「为什么……」小白微微颤抖起来,「我不懂……」 吴梁克己用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急促,「所以你快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护照也放进去。Fred……不,你还是去住苏卡诺家好了,也暂时不要去补习班。如果没事的话我会通知你。」 「我要去住多久……」一下子听到太多资讯,又要跟医生分开,小白只觉得难以呼吸。 「我会再跟你联络。」小白快哭出来的脸让他胸口疼痛,半年来总是朝夕相处,如今虽然只是暂时分开,吴梁克己也是难舍万分。 「如果他们找到你……」 「没事的,」吴梁克己坚定地说,「刚刚跟我大哥联络了,U国那边有什么消息他会通知我。」相信那位号称『为人无良』但对外极为护短的大哥不会袖手旁观。 没想到小白听到后神情更为惊惶,「医生,你的家人都在U国吗?」 「嗯,」吴梁克己点头,「好了,快去收拾行李,记得把护照和现金放进去。」 在小白回房间收拾行李的期间,吴梁克己打了通电话到苏卡诺家,用房子装修不想影响考生念书的藉口说服苏卡诺的妈妈。不久后,小白拖着行李箱走出客厅,哭丧着脸。 吴梁克己叹口气,「这次是我的疏忽,你忍耐几天。」 小白却忽然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医生变成逃犯……还抛弃了家人……」 「小白……」 「如果我……如果我能自己生活,医生是不是就能回到U国了?」他边哭边拖着行李箱,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对不起……医生……」 吴梁克己心疼地抱住哭泣的男人,看来要是不说清楚,小白会一直介意这点。他靠在小白的耳边开口,「听着,小白,我爱你。」 他怀里的身体一僵,顿时忘记哭泣。 「我的家人大多是医生,也有自己的医院,刚刚我大哥也说了,大家都很好,当然有机会的话我会回国看看他们,」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但前提是我要知道你过得很好,至少有个安全自主的生活。」 虽然一直不想承认,但早就知道了,就算小白来这里后爱上别人、最后离开他,他想自己也不会后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懂吗?」 「……」 「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无论在哪个国家,我想给你一个新的生活。」他低头亲吻亚麻色的头顶,「你懂了吗,小笨蛋?」 小白忽然推开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大量食材开始处理。他的双手不停颤抖,眼前也一片模糊,但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事。 「你做什么?」吴梁克己疑惑。 「卤肉……」小白哭哭啼啼地回答,「可以放一个礼拜……医生你要好好吃饭……」他把冷冻的肉块放到温水中解冻,「医生做的菜、味道都很奇怪……只有沙拉能吃……」他拿起刨刀想削马铃薯皮,却手抖得一直无法对准。 吴梁克己苦笑,他拿下小白手上的马铃薯和刨刀放到一旁,抱住他,「乖,说不定是我大惊小怪,不要怕。」 他不是害怕……是震撼于吴梁克己的告白。回想起之前医生说过的话,小白慢慢懂了,吴梁克己花了很多钱、利用非法手段带他离开、并在陌生的国家重新建立一个生活,这一切…… 都是因为医生爱他。 但他却不记得了。 即使如此,吴梁克己还是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默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想起之前不断纠结于医生没有告白的自己,小白顿时感到惭愧又愧疚。 他深吸口气,抽了几张面纸擦掉眼泪、擤了鼻涕。小白抬头凝视吴梁克己面无表情的脸,现在他已经慢慢能看出那双眼里隐藏的情感。他伸长脖子轻轻触碰黑发男人的唇。 「我没事的,我会乖乖待在苏卡诺家,等你联络。」 他挣开医生的怀抱,拿起刚刚忘记先穿上的围裙系好,开始认真做菜。吴梁克己沉默望着小白美丽的背影,忽然觉得思念已经开始了。 番外:二媳妇也要见公婆 过年的时候,吴梁克己还是没有回家。于是他母亲就带着大哥杀到S国来了。 吴梁克己是在他们抵达机场的那刻才接到连络的,正盘算着要不要叫小白先去苏卡诺家避难。 听到消息的恋人倒是比他镇定,「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小白温柔一笑,「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不用担心。」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妈,那目前身为医院院长的女人可是位狠角色。吴梁克己暗想。 40分钟后,贵客上门。门一开,穿着围裙的小白竟像某国的传统妇女一样,跪在门口给他们一人递上一双室内拖鞋,「伯母好、为仁大哥好。」他温婉一笑,在看到吴梁为仁时不禁一愣,他跟吴梁克己竟有八分像,只是年纪大了点,黑发也肆意地披散在额前。 「哼。」在中间的矮小女人把脚伸进小白准备的拖鞋中,对吴梁为仁道,「这媳妇可比你老婆有礼貌多了。」 「妈,要不是您坚持我娶个千金小姐,我也能带个男妓进门了。」吴梁为仁回嘴。 还站在客人面前的白鸽一愣,吴梁克己已经低沉地开口,「在我家不准提起那个字!」虽然毫无表情,但他抱胸站在玄关,好像随时想把两人赶走的样子。 吴梁夫人连忙打圆场,「哎呀,小克,你也知道你大哥讲话最没分寸了。」 「伯母,大家先坐下再谈吧。」小白仍微笑着,招呼大家进客厅,又端着茶水过来,才回到厨房。 吴梁夫人有些意外,「小克,怎么你们没有请专人料理家务?」结婚四十年,她可是一个碗也没洗过,连家里菜刀放哪都不知道。 「他喜欢做。」 「你在S国都在做些什么?」 「当医生。」 久没见到二儿子的吴梁夫人又问东问西了几句,只觉得吴梁克己还是像以前一样严肃保守、个性乏味,而二媳妇看起来美丽贤慧,虽然在外头已是国际名模,在家对待长辈却是谦卑有礼,第一印象还不错。 虽然出身像抽到下下签一样惨烈,不过自己这木头般的二儿子恐怕是栽惨了,才抛下一切拐人私奔到国外的吧。 详细调查过两人交往过程的吴梁夫人喝口热茶,望着小白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身边的大儿子则是滔滔不绝地试图说服二弟回到U国接管医院。吴梁克己则是一口回绝。 不久他们一起吃了午餐,小白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很早就打听好吴梁家喜欢的菜式。口味虽然和厨子做得不同,但清淡健康,用的食材也鲜,就连无良为仁也忍不住连连称赞。 「该让家里的厨子跟二媳妇学学了。」吴梁夫人也是吃得龙心大悦。 一听见『媳妇』两字,白鸽的眉眼笑得更弯了,「为仁大哥,我帮你添饭。」他跑进跑出帮两兄弟加汤盛饭,乐在其中。 吴梁为仁也感叹起来,「小克明明从小就是最不可爱的孩子,没想到却能娶到这么聪明美丽的老婆。」 「是啊,这孩子可是从小就逗也不笑、打也不哭,尿床了竟然默默自己爬起来洗床单,佣人看到一个孩子半夜面无表情在洗衣服,还以为中邪了。」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过一次,就在小克13岁梦——」 吴梁夫人大咳一声,瞪了老大一眼。虽然大家都成年人了,有些字眼还是不适合在饭桌上提的。而吴梁克己却彷佛自己不是被谈论的主角,若无其事地挟着菜。 「Wayne,小克就是这种个性,相信你也很清楚,不知道你是看上他哪一点呢?」吴梁夫人问。 刚才听得津津有味的小白一愣,吴梁克己同时看了他一眼,那漆黑无语的眼中静静燃烧着火热的情感,小白忽然羞红脸,「我……我也不知道。」他拿着空盘起身逃进厨房。 「……我放心了,」原以为是个手段高明的狐媚子,没想到却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媳妇,吴梁夫人在临走前拉着小白柔嫩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手,「Wayne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妈没带什么礼物,这个给你当见面礼吧。」她摘下手腕上的三彩玉镯,戴在小白细瘦的手腕上。 小白眼里透着喜悦的神采,他识相地改了称呼,「谢谢……妈。」 吴梁夫人顿时心花怒放,「有空到U国家里来吧,把小克丢在这边也没关系,我带你到处去玩。」 「嗯,一定去。」 送走了两尊大佛,吴梁克己暗暗惊讶自己母亲对小白看似真诚的喜爱,他大嫂可是结婚10年仍和婆婆相敬如冰。他伸手搂住还站在玄关的白鸽,有点心疼他刚刚忙进忙出,「还好吗?有没有吃饱?」 「嗯,」白鸽倚在他肩上,抬起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镶着单钻的白金戒指、和手腕上黄绿白三色交杂的玉镯在灯光下透着亮光,「呵呵,下次会收到什么东西呢?」 看着他愉快而满足的侧脸,吴梁克己也弯起嘴角,「送你一个项圈好了,小笨狗。」 小白噘起艳红的小嘴,往自以为饲主的男人肩上咬去。 13 和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小白家不同,苏卡诺家位于小印度城,是个拥挤但热闹的区域。由于长相好、有礼貌又会帮忙做家事,小白基本上是受到欢迎的,加上苏卡诺事先提醒过家人小白的身体是禁区,除了苏卡诺17岁的弟弟因为半夜爬上小白的床而被痛殴一顿之外,都很相安无事。 只是在这个吵杂热闹的家中,小白无时无刻思念着吴梁克己。临行前医生震撼性的告白回绕脑中,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付出、回报很多了,却没想到自己的世界原来是用医生前半辈子的努力成果换来的。 他想起在网路查询『吴梁克己』时的丰硕成果,富裕的家族、优秀的学习历 程〔好像还跳级过〕、高薪的工作还有过去的朋友……医生竟然就这样为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病患抛弃一切。 吴梁克己依然没有说出他失忆前的生活。但小白猜想也许是他们以前并不熟,毕竟医生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区域,一名表情严肃的黑发男人端坐在客厅,接听来自大哥吴梁为仁的来电。 「都处理好了,」身为心脏科权威的大哥道,「还有妈说他想看二媳妇,过年时带回家吧。」 吴梁克己回答,「Wayne不是『媳妇』。」 「为什么?难道男人不能生小孩吗?妈说是就是了。」 「再说吧。」 「不回来的话我们就要带着大批人马去S国捉奸啦,看看拐走小克的狐狸精长什么样子!」那年近40的男人在电话的另一端嚷嚷。 马上就从『媳妇』变成『狐狸精』了吗,吴梁克己无言以对,直接挂上电话,耳边再度恢复清静。 他原本就是爱静寡言的人,特别是职业需要长时间与人接触,下班后几乎完全不想开口。 但少了小白的家里,很安静,静得令人心慌。 即使吴梁克己仍重复数年如一日的生活,慢跑、吃早餐、上班、下班,然后结束一天。看似毫无改变,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少了那个纤细优雅的身影、少了晚餐的味道、每天像只大狗一样趴在他身上的温暖,少了那个外表温柔高雅、骨子里爱钱、爱哭又孩子气的人。 从高中之后就离开家在外独居,加上小学跳级让他和同级生格格不入,难以成为朋友,吴梁克己向来都把人际关系看得很淡,只是一心追求他喜爱的学问和金钱地位,没想到却会让他遇到这么一个让他学会寂寞的人,一个就算被遗忘也要付出一切让他幸福的对象。 他拿着手机对名称是0的联络人按下通话,「小白,你可以回家了。」卤肉也吃完了。 「医生……」 隔着电话,吴梁克己几乎能看到他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他也同样因为思念而焦灼,「快回来。」 刚吃完晚餐的小白一接到电话就冲回家了,平日勤俭的家庭主妇拎起随时收好的行李,向朋友家人道谢,然后搭着计程车归心似箭地赶回家。 门一开,和平常没两样的恋人穿着短袖短裤,面无表情地迎接他,小白正想开口问对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正常吃饭,却被一把抱住。「医生?那个……我还没洗澡换衣服……」 「我已经下班了,」吴梁克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我名字。」 话虽如此,却不给小白回答的机会,他紧紧封住对方柔软的唇,用舌尖舔过上颚,然后卷着对方舌头吸吮思念已久的气息。小白被亲得全身麻痒,膝盖一软在玄关跪了下来,吴梁克己竟也跟着跪在玄关,嘴还吸着对方,手已经从腰际钻进衣服。 「呜……」好久没尝到医生的味道了……小白发出动情的呻吟,虽然很想继续,但他侧头避开没完没了的吻,微微推着对方的身体,「先让我去洗澡。」 吴梁克己拨开小白耳后的长发,亲吻他性感的颈部弧线,「等下再一起洗。」小白一愣,吴梁克己的手摸索着他胸前的肌肤,轻轻拧住一边小巧的突起。 「啊!」强烈的感触从特别敏感的乳尖上传来,小白连膝盖的力气也没了,向后跌坐在地上,跪在他腿间的医生一边亲吻一边玩弄着他的乳尖,又捏又揉,「医生……」紧绷的身体不停颤抖,虽然觉得医生对他做的事有些过分,但小白只是半睁湿润的眼睛喘息着。 「叫我名字。」吴梁克己把一手往下移,按压他隆起的裤裆的瞬间小白就达到高朝。 「克己……呜!」小白紧紧抓住对方肩膀,让解放带来的强烈快感洗刷全身,他心里又羞又窘,对于吴梁克己难得的热情又有些困惑。而吴梁克己不给他太多喘息的时间,动手解下他湿黏的裤子,「医……克、克己……?」 「忍耐一下。」吴梁克己把他翻个身背对自己,跪在地上以手肘撑地的小白还来不及反应,一根粗大火热的棒状物就插进自己并拢的大腿间,就着刚才遗留股间的湿滑抽插起来。 小白惊愕地倒吸口气,意识到吴梁克己的行为后羞得全身都要炸开了。身后的男人依然沉默,但伴随着激烈的抽插动作,小白可以听见越来越他急促的喘息声。才刚高朝完的身体又开始发烫,小白咽呜了一声,配合的夹紧大腿。 「乖……」 像在奖励小白的听话配合,吴梁克己伸手到前方摸索他更加敏感的身体,轻扯了几下变得红肿醒目的乳尖,小白的性器又慢慢硬挺起来。他下腹一边顶撞着小白高翘的臀部,一边伸手握住那泄过一次的器官上下摩擦。 「嗯、啊啊……啊!」两人都没有支撑多久,就双双倒在玄关的地板上,小白的行李箱还躺在一旁,完全被遗忘了。 小白紧闭着眼,觉得羞耻又愉快,内心却又有些感动,原来医生也是很想他的。吴梁克己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太阳穴,然后把他拦腰抱起走入浴室。「还好吗?」 「嗯。」窝在他怀里不动的人轻哼一声。 由于四季炎热,他们家浴室是没有浴缸的,但看着小白闭目养神、全身酥软的样子吴梁克己稍微动了想买的念头。「能站吗?」 「嗯。」严格说起来也没被怎样,膝盖虽然有点痛,但大部分只是害羞加上想撒娇而已。小白睁开眼乖乖站好,让医生帮他脱衣服,没多久就赤裸裸地站在恋人面前。 吴梁克己欣赏着那苍白过瘦但没有一丝伤痕的无暇肌肤,也许是职业病,他总是很小心不在小白身上留下痕迹,因此只有嘴唇和被揉肿的乳首留下一抹煽情的艳色。小白拿起一旁的松紧发带挽起长发,姿态优雅柔美,令吴梁克己想起在美术馆看过的某些雕像。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小白不好意思地转身扭开水龙头,想用水柱遮盖自己身体。没多久医生也脱了衣服走进来,小白偷瞄一眼,看到那半硬的生殖器就忍不住涨红脸。 他开口,想冲淡有些尴尬的气氛,「医生有好好吃饭吗?」 「嗯。」吴梁克己回答,把肥皂泡沫涂抹在两人身上,痒痒的感觉让小白不禁一缩,「我把卤肉吃完了。」 「喔……」别再摸啦!今天的份已经用完了!小白在心中呐喊。 「你呢?」 「嗯?喔……每天都吃印度菜,我还学了……唔!」当吴梁克己的手滑过他疲软的生殖器时,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一转头,对上医生隐隐带着笑意的眼睛。 小白微微噘嘴,「我学了一些新的印度菜,下次做给医生吃。」 「好。」 「那个……事情都解决了吗?」 「目前算是解决了。」也许是不想再引火上身,吴梁克己洗澡的动作有效率许多,不久两人就穿着浴袍走出浴室。他把脏衣服分门别类放到阳台,小白则把行李箱拿进房间整理。 熟悉不变的房间令他安心,看到医生毫发无伤〔而且精力十足〕也让他放心,整个家依然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要是没有刚才在玄关前的激情,小白几乎要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吹乾头发,已经超过医生的就寝时间了。犹豫了一下,小白抱着枕头轻手轻脚地打开吴梁克己的房门,爬上那张白底印着深绿色花纹的大床。吴梁克己半梦半醒地让出一个位置,被恋人的味道和体温环绕,小白陷入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的首次熟睡。 也许是小别胜新婚的效应,或是之前自己的告白太过深情,最近两人的居家生活只能用『黏腻』两字来形容,无论是抽象还是具体的意义。 吴梁克己一直认为自己是寡情薄欲的人,没想到一旦两情相悦,身心都不断渴求和对方更深入地结合,特别是恋人的温顺主动更加速事态进行。虽然丧失记忆,小白的身体却记得被触碰的快感,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渴求更多;然而吴梁克己却越来越不安,担心会不小心超过小白能负荷的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小白再一次『重开机』。 不明白吴梁克己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小白沉浸在全然的幸福甜蜜当中,只希望能尽快满足医生的一切需求。因此他在今天补习班放学,到超市买菜的时候,鼓起勇气走到某排商品区,拿了上网查询过的润滑液和保险套放入菜篮中。 当天晚上,当吴梁克己在书房沙发上,听着他喜爱的古典音乐闭目养神时,花了比平常久的时间洗好澡的小白走进来,笔直走到沙发前在他大腿上坐下。吴梁克己没睁眼,感觉鼻腔钻进熟悉的肥皂香味,但当他伸手触摸那个温暖的身体,却觉得有些异样。 正要睁眼,小白的手却盖了下来,「嘘……等一下再看。」他甚至拿了条干毛巾绑住医生的眼睛。 「小白?」吴梁克己盲目抚摸对方的腰还是背的地方,这家伙没穿衣服?他不自觉吞口唾液。 医生双眼被缚却也面容严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煽情,小白忍不住亲吻他的嘴角,想破坏他的冷静。吴梁克己任由他吻着,轻轻回吻,只有越来越不稳的气息和上升的体温透漏出他的动摇。 「克己,今天让我来……」 恋人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要是他看得到已经放在茶几上的保险套和润滑液恐怖要逃走了,但安于被缚的他只是嗯了一声,在脑中想像小白目前的样子。 全裸的美丽男人一边亲吻一边解开对方的睡衣,用自己毫无遮蔽的胸口磨蹭了几下,比平时还敏锐的触感令吴梁克己倒吸口气,小白注意到对方的乳尖也已经立起,忍不住伸手拨弄了几下,「医生的这里也有感觉吗?」 吴梁克己低哑地轻哼一声作为回应,小白露出微笑,学着平常自己被抚弄的样子轻捏了几下,然后依依不舍地滑到下腹部,隔着睡裤轻抚着高高撑起的裤档。吴梁克己还是一样沉默着,却紧绷起身体,双唇微启。 小白翻下沙发,跪在他两腿间,替吴梁克己把睡裤连同里头的四角裤一起褪到膝盖处,然后低头轻吻他性器肿胀充血的尖端。 「唔!」即使是吴梁克己也忍不住闷哼一声,双腿触电般一震。对方的反应让小白的眼神更加迷蒙,他张口含住那微带着咸味的顶端轻轻吸吮着,伸出一手握住底部抽动。吴梁克己屏息体会着恋人带给他的快感,摸索着披散在自己腿上的长发。 小白的目光飘到一旁,他口中仍含着对方,一边悄悄伸手打开润滑液的瓶盖,沉浸在快感中的吴梁克己漏听了那小小的声响。冰冷的液体濡湿了他的右手,小白仰头仰望恋人的脸,深吸口气,把手指戳入自己后薛中。 「唔!」 「嗯?」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被突如其来的侵入感一震,小白不自觉嘴上用力,一听见吴梁克己的哼声连忙将软了一半的性器吐出,「啊,对不起,痛吗……?」 「嗯,怎么了?」与其说痛不如是稍微被吓到,吴梁克己伸手摸索着对方的脸,「休息一下?」 「嗯……给我一点时间。」小白把脸埋在对方掌中,默默又加了一根手指在自己体内小心推行着,他咬着唇,毫无快感反而有些委屈,但仍固执地想让医生进入。 「小白?」 怕被发现异状,他半跪到沙发上亲吻吴梁克己,吴梁克己不疑有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下半身也重新站了起来。见状,小白伸手轻轻套弄了对方两下,抽出手指后,然后张开大腿坐了下去。 被灼热紧迫的触感包围,吴梁克己先是气息一滞,享受了一下被纳入的快感,接着马上觉得不太对劲。他伸手想拿下眼上的束缚,小白却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医生……让我做完……求你……」他心一横往下一坐到底,撕裂般的疼痛感贯穿全身,「呜……」 感受到抠进背部指尖的力量,吴梁克己心疼无比,他想推开对方,小白却咽呜地说『不要动,痛……』,一面紧紧抱着他不放。吴梁克己无法,只好用温柔的亲吻转移注意力让他放松,当他轻轻搓捻小白的乳尖时,对方轻哼了声,身体渐渐灼热起来。 「嗯……嗯……」吴梁克己的性器紧紧卡在他体内,疼痛过后,就开始有种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小白轻轻扭着腰,让粗大的生殖器浅浅摩擦自己身体深处,听见吴梁克己倒吸口气的反应,又加大弧度摆动着。 「小白,别这样。」他声音粗哑地开口,快感和恐惧同步攀升。 小白拿开覆盖他半脸的毛巾,看着吴梁克己紧皱着眉、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感的强烈表情,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满心只想看到这个人更多模样、让他喘息呻吟,「医生……」小白吻住吴梁克己微启的唇,「克己,我爱你。」他张着大腿跨坐恋人腰上,用放荡的姿势摇晃起来。 「嗯啊、啊……」 放弃挣扎,吴梁克己用颤抖的手握住小白勃起的下体,感觉那灼热又紧致的内壁有生命般地吞吐自己的性器,他在快感中紧紧盯着恋人前所未见银乱又美艳的姿态、还留着泪痕的迷醉表情。小白哭叫着他的名字,吴梁克己收紧手,看他仰头时下巴到锁骨间美丽的弧线,小白颤抖着解放,吴梁克己也在那紧缩的体内达到高朝。 射精过后,吴梁克己觉得脑中一片空荡,心中彷佛开了一个大洞,他从温热的体内退出,凝视那张放松而安详的脸,「小白……」 心脏被掐住般地疼痛,吴梁克己把脸埋在明天就有可能忘记一切的恋人肩上,流下眼泪。「我爱你……不要忘记我……」 14 雨季的早晨灰蒙蒙地亮了,小白在吴梁克己的房间苏醒。刚刚好像梦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东西,但睁眼后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充满恋人味道的床上,小白满足地蹭了枕头两下,梦境残留的不快感烟消云散。 下半身的不适彷佛提醒着昨天自己大胆的行为,小白忍不住扬起微笑,这时间医生应该已经上班去了,他想吴梁克己就算生气,等到下班回来时气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做几道医生喜欢的菜…… 他在心中盘算着,又赖床了一阵才起身。他随手拿了一件吴梁克己的睡衣套在身上踏出房间,家里一片寂静,但当他走过书房时,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灯是亮着的。 小白脚步一顿,推门进去,却看见吴梁克己彷佛从昨天就没有移动一样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双手中,盖子未阖上的润滑液还丢在地上。听见他进入的声响,一夜未眠的吴梁克己也没有移动。 小白走过去,在他脚边跪下,轻轻触碰吴梁克己的膝盖,「怎么了,医生?」 吴梁克己猛然抬头,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他,头发凌乱。像鬼一样憔悴的样子让小白一惊,他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今天怎么没上班,不舒服?」 「小白……」那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睛让吴梁克己的心脏彷佛又重新开始跳动,他伸手紧紧把对方抱在怀里,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又有些生气对方昨天的任性妄为,「你这个坏孩子……」 整个晚上,吴梁克己坐在沙发上,不断回忆他们相处的日子。比起当专属医生的五年,他更常想起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他的脑中不停思考如果再一次听到小白问『你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时该怎么反应,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难熬的晚上。 小白有些困惑和不舍,没想到医生这么介意昨天的事,「医生,对不起,昨天是我一时冲动……」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吴梁克己并不想进展这么快? 吴梁克己摇摇头,只要小白还是原来的小白就好,「还痛吗?我看看。」昨天虽然帮他清理过也擦了点药,但他还记得这家伙痛得抓住自己的样子。 只穿件上衣的小白乖巧地在趴在沙发上,张开腿让他检查,吴梁克己检查过后忍不住捏了一下他光溜溜的屁股,惩罚这表面柔顺、事实上却任性妄为的恋人,「不听话的小笨狗。」 「呜……」小白装可怜地咽呜了声,果然医生就立刻把他抱进怀里,叹口气。 「真想在你身上写上名字……让你永远记得谁是主人……」吴梁克己紧紧抱着用手脚攀在自己身上的恋人,压在心头上的大石一旦解决,就觉得疲倦感一拥而上,毕竟他也不年轻了。 「嗯?」小白磨蹭着医生的胸口,「弄在那里好呢?腰上?屁股?」 「别乱来,」吴梁克己拍了拍他的头,「不准去弄。」他不想看到自己费心修补完整的身体又留下任何痕迹。 「……嗯。」小白闭着眼露出微笑。只要对方希望,他愿意把自己变成任何样子,但他知道吴梁克己舍不得,因为平常他连弄出个瘀青都会不高兴到消去为止。 即使无法恢复记忆,小白也不在乎了,他的人生正不断写入新的记忆,他和医生的情侣关系也不再是谎言。 被这样的人深爱着,他觉得很幸福。 虽然第一次发生后几乎吓得吴梁克己一夜老了十岁,但至少结果是好的,也因为如此,他们才得已开始过着『性』福美满的生活。虽然还有吴梁克己盘算着年假的时候要带着小白出国去玩,还订了一对内侧刻上对方名字的戒指,准备当作圣诞礼物送给小白。 正当医生一边工作一边偷闲计划他们的蜜月生活,此时的小白刚结束补习,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撑着伞走在绵绵细雨中,心情和天气相反十分晴朗,由于撑伞时很少遇到搭讪,小白没有留意到一路跟在他身后的黑色轿车,而是脚步轻快地往前进。 当他在十字路口停下时,从一直跟着他的车上走出三名缠着头巾男人,「过得不错嘛,白鸽。」领头一位棕发褐肤的男子笑道。 小白无视他继续前进。 「喂喂!我在跟你说话啊,白鸽,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他碎碎念着,身后两人直接抢先挡在小白面前,用较有效率的方式拦下他。 「……」小白皱眉看着眼前两名异国打扮的壮汉,身后那人也快步走到他身前,对他灿烂笑着。 「借用一点时间吧,白鸽。」 这称呼让小白内心一动,脑中好像模模糊糊有些影像,但他冷淡回答,「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不管你要推销什么东西我都不需要。」 「推……推销!?」缠着花格子头巾的褐发男人一脸惊愕,「竟然说我是路边叫卖的推销员?我看起来像是卖钥匙圈或是爱心笔的人吗!看看这身西装!明明就是当季的名牌货,还有我高贵的气质……」 「咳,」一名保镳干咳一声,「殿下,讲重点。」 「喔!重点就是……」褐发男人故作神秘地靠近小白,后者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我知道你的过去喔。」 15 「喔!重点就是……」褐发男人故作神秘地靠近小白,后者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我知道你的过去喔。」 见那名撑伞的美丽男子一脸错愕,被称作『殿下』的男人笑得更为得意,「怎么样,有兴趣了吗?」 小白看了下时间,距离医生下班大约还有一小时,看这三个男人来势汹汹的样子,自己恐怕不能当作没听到,于是就跟着那三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店。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入咖啡店后的20分钟,大概是小白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根据这名自称M国二王子的男人所言,自己过去工作的地方是U国一间大型娱乐中心里的高级俱乐部,里面提供VIP会员们包括性服务等各种声色娱乐…… 「你看过这些人吗?」 二王子拿出一些他掌握到的客人资料,一看见那些照片,小白呼吸一窒,梦境中的那些人和影像忽然和现实接轨,他脑中一片混乱,身体各处忽然都疼痛起来。 「你可以不用出面没关系,我只需要一些确认,给这些俱乐部的金主们一点压力。」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褐发男人说道,「当然,M国会负责保障你和那位医生的人身安全……」 原本以为只是恶梦的回忆充斥脑中,咖啡店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令他难以呼吸,小白眼里看不见把他带来咖啡店的男人及他的保镳,自己身体曾经历过的各种凄惨影像在脑中历历播放。他站起身,无视二王子的呼唤摇摇晃晃地走出咖啡店。 其实记忆一直都在,只是在他无法负荷的时候,他的脑袋会自动将现有的人格换下,像是切换使用者一样重新开始。而如今,累积在同一具身体中『各个使用者』的记忆一涌而上,慢慢整合为一…… 小白浑浑噩噩地行走着,彷佛走在梦中,直到尖锐的刹车声和同时并发的疼痛感将他唤醒。他发现自己跌坐在市立医院附近的马路上,四周围绕着人群,鲜血从右手肘上不断渗出…… 嘟噜噜……嘟噜噜…… 穿着白色制服的护理师接起内线电话,「喂,神经内科一诊。好的,请稍等。」她把电话递给对面戴口罩、短发往后梳的男人,「吴梁医师,电话。」 吴梁克己接过听筒,同事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Wayne在急诊室喔,好像在医院前面发生小车祸。不过没什么大碍,手肘撕裂伤,缝了五针,现在正在这边休息。」 「……」 「喂?喂喂?」 吴梁克己从震惊中回神,「……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联络。」对面的护理师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一直以来都面无表情的吴梁医师竟然一脸动摇的样子。幸好今天已经快收工了,看完两名病人之后,吴梁克己一言不发直奔急诊室,留下两名护士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的同居恋人呆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右手缠着绷带,上衣和牛仔裤都沾染了些血迹。由于记忆恢复的冲击过大,白鸽甚至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来到急诊室的吴梁克己和值班医师打过招呼,见小白神情呆滞,吴梁克己站到病床边,『刷刷』几声拉起四周的窗帘,然后翻起他的上衣、脱掉裤子查看有无其他伤口,「还有没有哪里痛?」 「……」看着吴梁克己钜细靡遗为他检查身体的样子,白鸽只觉得安心又难过。原来他真的是医生的患者,原来他们真的曾经说好要一起逃走,但在约好的日子,他却受到嫖客残酷的对待以致忘记一切…… 吴梁克己处理了一些小擦伤,除了手上已缝合的伤口外,所幸没有严重伤势,他在小白膝盖贴上OK绷,松了口气。一抬头,却见对方默默望着自己,泪流满面。 「小白?」有别于平常哼哼唧唧、嘟嘴又挤眉弄眼的哭泣方式,他的表情平静,彷佛身上所有伤痕都与自己无关,然而泪水却不停从眼角泄出。这似曾相识的神情让吴梁克己胸口一紧,他伸手想拍拍恋人的头,对方却侧身避开,吴梁克己一愣。 「呵呵……原来『小白』是这个意思。」白鸽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医生……你才是我见过最傻的人……」明明不断被遗忘,却仍执意完成白鸽的心愿,抛弃原本优渥的生活带着一个身心残破的男妓逃走。「……要是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吴梁克己震惊了,从小白刚才的表情到这段话,只能推测出一个结论,「你恢复记忆了?」人家都是车祸后失忆,没想到他家小白却是相反,真是天赋异禀。他伸手触碰亚麻色的脑袋,找寻伤口。「刚刚有撞到头?」 「……不是车祸的缘故。」白鸽避开,趁机低头擦掉眼泪。 吴梁克己没有追问原因,「先回家吧。」他对坐在床上的男人伸出手。 白鸽看着那只手沉默,他还能跟吴梁克己回家吗?这半年的日子堪称是他26年来唯一的正常生活,他心中的『小白』渴望握住那只手,渴望和医生一起回到温暖而普通的家,但对吴梁克己的依恋越深,对自我的厌恶和两人的差距就越发感受深刻。 失忆后的自己什么都不会,失忆前的自己更是配不上。 吴梁克己皱眉,他抓住小白没受伤的左手离开急诊室。两人搭上在医院外等候的计程车,一路沉默,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汽车隔着一段距离跟随在后。 一回到家,医生一如往常走入浴室冲澡并换上家居服,但白鸽却站在玄关迟迟没有移动。 不管换上什么衣服、洗过几次澡、失去几次记忆,都无法磨灭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肮脏;生长于破碎的家庭,本名『路易』的他在17岁高中毕业前就染上毒瘾,受控于当地的非法组织,而因为其过人美貌开始用卖春换取毒品,但在经历两次记忆丧失后,被该组织带到黑市以高价卖给了俱乐部,开始了身为『白鸽』的生活。 如今他已经明白厌恶被触碰的缘由,在他的成长历程,无论是父母、朋友、看似亲切的陌生人、或是嫖客,他们朝自己伸出的手终究会转变成伤害。 但是吴梁克己不一样,即使是带着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他『私奔』异国,那双手也从来不曾背叛他的期待。 叹口气,白鸽走回自己房间换上家居服,回到客厅时吴梁克己已坐在沙发上,略为犹豫后,他走到另个角落坐下。 吴梁克己打量着这个看似没变,眼神却深沉很多的小白,人的脑部果然很奥妙啊。 「我的本名叫做路易。」在沙发另一端的男人轻轻开口,「还有,我已经26岁了。」 吴梁克己点头,「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随便。」 「嗯,」那就照旧吧,「这半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当然。」这半年的记忆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医生,我身上应该没有么传染疾病吧?」 「没有,」吴梁克己皱眉,「我比你还清楚你的身体。」 这倒也是……不过还是找个时间去做检查好了,白鸽心想,希望确定自己没有『污染』医生的身体。想到自己之前以清纯无知的面貌勾引吴梁克己发生种种关系,心情十分复杂。「医生明明是这么爱干净的人,却不在意跟一个肮脏的男妓在一起吗?」 吴梁克己难得有了怒意,他沉下脸,「吴梁小白,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 「……」吴梁小白?这是什么可笑的东方人名字!这才不是我!白鸽在心里抗议着,但终究是不敢开口反驳。 「失去记忆的人是你,不是我,」吴梁克己不悦地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白鸽叹口气,一如往常医生总是对的,但在知道一切之后,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待在吴梁克己身边继续这样平静而普通生活吗? 以吴梁克己的身分地位来看,自己就像污点般的存在,是个会招来危险和动荡的不确定因子。也许在事情解决后,离开他是个比较好的选择?但为什么光是想像就令人难以承受? 但吴梁克己在感情上向来不是太纤细的人,他并不明白小白恢复记忆后内心的挣扎,正想开口问清楚恢复记忆的契机,就听见门铃声响起。他有些疑惑,守卫室竟然没有先行联络就让访客上楼,而白鸽忽然想起被自己抛在咖啡店的神秘人物,连忙站起身开门。 果然,那三名身穿西装却戴着头巾的异国人士就站在门口,「嗨,白鸽,你还好吧?」那名自称M国二王子的男人对他挥手。 吴梁克己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把小白拉进房里,但白鸽摇头,「没关系的,医生,他们不是『俱乐部』的人。」 留了一名保镳站门外,另两人走入门内。为首的褐发男人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吴梁克己医生你好,我是M国的二王子德姆·葛西马迪。」 「……」吴梁克己皱眉,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那两人在自家沙发上坐下,暗自考虑要不要把藏在卧室的手枪拿出来,不过后来决定先用手机google一下M国王子的照片。 「是这样的,」二王子道,「基于一些私人理由,我们打算让那间俱乐部倒闭,因此想请白鸽助我们一臂之力。毕竟目前能公开谈论俱乐部相关资讯的人,就只有白鸽了,其他职员都受到契约束缚,这点相信吴梁先生也很清楚。」 听到『让俱乐部倒闭』吴梁克己精神一振,「你们打算怎么做?」。 「首先我打算给那些金主们一点压力,」保镳在二王子的示意下拿出刚才的纸袋,把许多照片摊在客厅的桌上,「我希望你能指认出谁是常客,你不需要亲自跟他们接洽,但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掌握证据,让那些客人们不敢轻举妄动。」 白鸽瞄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脑中顿时浮现一些不堪回首的影像,他很快地移开视线,「所以你想利用我威胁那些人?让他们不再光顾?」 「可以这么说,」二王子续道,「一旦断绝大部分客源,就等于成功一半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俱乐部老板愿意同意让出『梦』,然后关店走人,否则我们会找时机揭发俱乐部的所作所为……详细内容,就要靠你的协助了。」 「『梦』?」两人脑中同时浮现一名黑发少年的身影,「你是说另一个……」和白鸽一样是『天堂岛』185层的囚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哎!还不是因为『某人』看上那可怜的男孩,俱乐部老板又不肯放人!」德姆抱怨着,「真是的,为什么老哥谈恋爱我这个做弟弟的要帮忙跑腿啊!从以前就这样把辛苦事都丢给我做,老是使唤人……」 站在沙发旁的保镳干咳一声,「殿下,请把握时间。」 正滔滔不绝揭发皇室秘辛的二王子下了结论,「……总而言之,如果你们愿意帮忙,就请尽快移驾M国,我们会负责你们的人身安全。」 吴梁克己和白鸽陷入思考,若能彻底让俱乐部垮台,他们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使用假身份在异国生活,战战兢兢地担心被追查或揭发…… 「如何?在俱乐部倒闭后,你们就真正自由了,可以恢复原来的身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二王子游说着。 『真正的自由』这句话莫名触动了白鸽的内心,和医生两人自由的生活…… 他正想答应,吴梁克己就抢先一步开口,「我们要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你回覆。」 「喂,我要交易的对象可是白鸽……」德姆王子皱眉。 「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吧。」白鸽打断他的话,「你可以走了。」 「……」高大的褐发男人神情不满地站起,「好吧,过两天我会再来找你的。」他带着保镳离开。 16 不速之客走后,客厅再度恢复安静。依照惯例,客人来过以后应该要把沙发椅套拆下来清洗,客厅擦拭过一次,不过吴梁克己阻止他想打扫的动作,看看时间站起身,「先吃晚餐吧。」 白鸽反射性想走进厨房,医生却不准他动手,连碗盘也不让他拿,虽然他稍微反驳了一下『只是小伤不要紧』,但吴梁克己却板着脸回答『病人就该乖乖听医生的话』,然后迅速弄了两盘沙拉和义大利面。 两人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开始享用迟来的晚餐。白鸽用叉子卷起沾着番茄酱汁的义大利面,吃了一口,脸上顿时闪过微妙的表情,「医生,面好像没熟……」 「义大利面本来就比较硬。」吴梁克己面不改色地回答。 「……」骗我没吃过吗! 白鸽腹诽着,只见对面的男人姿势端正而专注地吃着半生不熟的面,他也只好拿起叉子继续吃起来。若是自己离开了,真不知道医生的饮食生活会变得怎样…… 饭后,吴梁克己也是一手包办收拾和洗碗,然后在抹布喷上一点酒精,把水槽和流理台全部擦拭过。把厨房弄得像样品屋一样光洁后,吴梁克己朝小白招手,「过来,我帮你洗澡。」 医生总是一脸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啊……白鸽心想,听话地走进浴室,让对方帮忙脱光了衣服。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两人已经坦诚相对过很多次,尴尬的心情很快就过去了。 他从镜中看到自己裸身的倒影,除了下午车祸的擦伤之外,医生还真是把他『修补』得十分完美,就连最后一次接客被狠狠鞭打的背部也没有留下一丝疤痕。要是记忆没恢复,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副身躯曾遭受过这么多次残酷的对待吧。 吴梁克己找了个小板凳让他坐下,然后有效率地开始帮他擦洗身体和洗头,小白闭着眼任由摆布,听见医生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其实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嗯……」 「明年你就能拿到高中学历了,到时候看要升学还是就业都随你的意思。你念过大学吗?」 「没有。」在淅沥的水声中,白鸽轻轻回答。 「大学生活很有趣的,」吴梁克己露出怀念的神情,「几乎24小时开放的图书馆,自由研究的时间和器材充足,还可以选修有兴趣的课程……」 医生的『有趣』听起来都很无聊……小白忍不住微笑。 「总之,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我想他们就算不靠你的帮忙,也能想办法让俱乐部倒闭。」医生拿了浴巾包覆他的湿润的长发,「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我想做的事情……小白闭上眼,默默思考医生的话。 吴梁克己替他穿好睡衣,一起走出浴室,「小白,」他拍拍白鸽覆盖着毛巾的头,「不用太在意过去的事,你只要思考将来就好。」 白鸽停下脚步,仰望着身旁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爱着他的男人,脑中所能想到的『将来』就只有一个,在他26年来自暴自弃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明确而强烈的渴求。 「我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他伸手拉住吴梁克己T恤的衣角,「可以吗?」 吴梁克己平时波澜不兴的黑眸泛起一丝温柔,他伸手紧紧抱住这个如此美丽却又自卑的男人,低下头,这次白鸽没有避开这个吻。 两天后,M国二王子再度来访。 「怎么样,你考虑得如何?」 白鸽清丽的脸上透出一丝阴狠,「我要他们都下地狱。」 一个月后,以雌雄莫辨的美艳为卖点的神秘男模『Wayne』出道了。传说中得到M国皇室撑腰,初次登场就造成极大的轰动和话题。除了刊载在跨国流行杂志的封面上,白鸽同时代言了某大品牌的化妆品,在连锁百货公司及地铁站都能看见他的大幅广告。 在商品广告的系列照片中,涂上晶亮唇蜜的白鸽微嘟着嘴,做出『嘘——』的手势,有时回眸一笑,有时香肩半裸,画着烟熏妆的碧眼既勾人又神秘,一旁标语大大写着『我知道你的秘密』。虽然本意是恐吓那些知晓『秘密』的人,但二王子也没料到他所代言的商品获得广大回响,为M国皇室投资的企业带来大幅的业绩成长。 而吴梁克己和白鸽在圣诞节后告别了S国,搬到对观光有严密限制的M国,原以为终年如夏的S国已经够热了,没想到M国一年约有8个月是在摄氏40度以上。在飞机上看到建设在一片黄沙之上的密集交通路线及高楼大厦时,两人都不禁叹为观止。 如德姆王子计划,在白鸽公开露面后俱乐部的生意顿时萧条了,曾经的常客们都急于撇清关系,唯恐自己不愿公诸于世的一面会被揭发,更不可能再度光顾。三个月后,代号『梦』的少年再度被推上黑市拍卖的舞台,由M国大王子匿名用高价低调标下,然后俱乐部的老板拿了这一大笔钱资遣员工,关门大吉。 靠着皇室撑腰和威胁这些有钱人,白鸽获得不少工作机会,一下子就成了曝光率和知名度极高的名模,拍摄报酬也跟着节节升高。 但即使有了正当的工作,累积了些财富,在这世界上渐渐找到立足点,白鸽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离开吴梁克己。不知为何,记忆恢复后个性暴躁、甚至有些偏激反社会人格的他,在医生面前还是乖巧得像小狗,甚至变得更加百依百顺。 而吴梁克己则是安然成为M国的皇室顾问医生之一,一边在当地的大学做他喜欢的研究,打算再取得一个博士学位。虽然两个人彷佛又经历了一次『重开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重新开始,但只要有足够的爱和坚定的信念,相信危机也能在不知不觉中化为转机,一起朝着他们所希望的未来前进。 尾声 「你真的是职业模特儿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进入状况啊!」在炎热的沙漠中,大牌摄影师肯尼对着前方身穿飘逸洋装、性别难辨的长发男人怒吼。 摄影已经进入第三个小时了,却迟迟没有拍出他期望的照片,在如此燥热的气候下他忍不住大发脾气。 但今天的被摄者却不如一般模特儿那样低声下气。画着浓妆、艺名为Wayne的男模双手一叉,朝着摄影师爆出一串粗口,吓得身旁帮忙补妆擦汗的工作人员后退一步,「我才想问你是不是专业的摄影师!我都在太阳底下晒多久了!?你到底会不会拍啊!」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摄影棚的工作人员们不禁直流冷汗,肯尼大步向前,想要亲自指导Wayne姿势和表情,却得到『用讲的就好,不要碰我』这样的回应。没想到自己堂堂国际有名的摄影师,竟被模特儿当成色狼看待,肯尼怒气更盛,一旁工作人员连忙陪笑着打圆场,替两位大神扇风递水,一边在内心叫苦连天。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换模特儿!」 「随便你,我也不差这份薪水。」长发男人裙摆一提,竟真的准备走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冷静点,」商品公司的代表连忙挡住Wayne去路,「有话好好说,Wayne是公司指定的代言人,契约都签了,不能说走就走啊!」 摄影师取下挂在颈边的相机,「那你们另请高明好了。」 「这……这样我很难交代……」公司代表面有难色,拼命朝站在一旁纳凉的女经纪人使眼色。 只见那名打扮像个菁英OL的女经纪人递了一杯水给怒容满面的白鸽,不慌不忙地开口,「Wayne,吴梁先生一个小时后会过来喔。」 这句话就像魔法咒语一样让难搞的名模顿时消了气,白鸽一口气喝完水走出阴凉处,回到炎热的拍摄地点,「算了,你到底想怎样说清楚,我们快点把工作完成吧。」 「……」见对方收起刚才像青少年般挑衅的态度,肯尼也冷静下来,他尽可能说明了自己的要求,提着相机走回原处。 拍摄重开,肯尼从镜头中赫然发现眼前妖娆美丽的男人彷佛脱胎换骨般,不但配合度极佳,眼神姿势也逐渐到位,一举手一投足均散发着勾人魅力。他把握时机按下快门,终于慢慢体会到最近这名模特儿受欢迎的原因。 在吴梁克己抵达拍摄现场时,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场地。知道医生不喜欢他化妆的样子,白鸽拍摄结束后立即卸妆,绑着马尾,穿上宽松的T恤和破洞的牛仔裤,一见面就笑咪咪地挽住他的手臂,完全看不出来一小时前破口大骂的痕迹。「你来了,医生。」 带着墨镜,一头短发老派地向后梳的男人点头回应,「工作结束了吗?」 「嗯!」白鸽拉着他认识一旁的工作人员,「医生,这位是这次代言商品公司的代表。」 穿衬衫打领带的男人连忙递出名片,和吴梁克己客套几句,在一旁收拾器材的摄影师忍不住把经纪人叫来低声询问,「这是怎样?那男人是催眠师或训兽师吗?」 「不,是他老公。」经纪人回答,肯尼这才注意到两人左手上同样款式的戒指,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白鸽转头,那满面春风的笑容不知为何让他寒毛直竖,「这是今天负责拍照的肯尼先生,是国际有名的时尚摄影师喔。」 了解内情的人也许会说,吴梁克己是小白人生的Reset按钮,但对大多数的人而言,倒像是切换天使和恶魔的开关。 初次看到『天使小白』的肯尼忍不住在心中咋舌,而吴梁克己伸手与他相握。白鸽塞了一台家用的数位相机到他手中,「你帮我们拍几张照吧。」 「……」肯尼无奈地开了相机。小白把医生拉到刚才的拍摄地点,从相机画面中可看到阳光下长发男人温柔笑着,洗净铅华后的素颜充满了真诚的喜悦,而看似面无表情的另个男人从某些角度也似乎能窥见一丝微笑,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在对方身上。 拍了几张脸部特写,摄影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如果爱情能用肉眼看到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画面吧』。他又连续按了几次快门。 ——正文完—— 番外一:外出旅游良伴 吴梁克己在白鸽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中,看到一个形状令人介意的物品。 他拾起一看,外包装上写着『黑金刚按摩棒,外型时尚、震动强劲!方便随身携带,旅行外出时的亲密良伴,随时随地都能尽情享受安全性爱!』,内容物则是一只黝黑有皱褶的柱状物。 拿着衣服走出客厅的白鸽一眼看见恋人手持的物品,不禁大惊失色,「这、这个是……」脑中顿时浮现种种藉口,在网路上买错的、其实是用来捶背的、朋友恶作剧送的……但最后还是选择说出实话,「那个……因为有时候出差很久,医生又不在身边很寂寞嘛……」 美丽的长发男人靠到黑发男人的肩上,有点担心会影响吴梁克己的男性自尊心,「我特地选了一个尺寸跟医生差不多的喔。」他讨好地说。 吴梁克己面无表情地端详手上的电动按摩棒,「你会用吗?」 「呃……」白鸽再度陷入尴尬中,不知该回答是或不是。 而目前担任皇室私人医生的恋人用低沉的声音命令他,「把润滑液拿过来。」 「……」小白的嘴角抽了一下,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但他乖巧地取来医生要求的物品,然后果不其然听到:「到沙发上把裤子脱了。」 他小心打量吴梁克己的扑克脸,一如往常读不出任何表情,「那个……要去床上吗?」他试着提议。 对方摇头,「不用,这是医疗行为。」 ……去你妈的医疗行为——!!! 小白内心顿时浮现这么一句,但他在医生面前向来是温柔婉约的,因此即使因为之前职业的关系,而学会多国语言的脏话,他依然柔顺乖巧地脱了裤子,坐到沙发上。 吴梁克己注视他赤裸的下半身,沉默不语。即使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白鸽自暴自弃地发现当医生『啪』地打开润滑液时,他的生殖器已经半硬了,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把腿打开,」吴梁克己将手指抹上足够的润滑,分开那双白皙线条美丽的腿,将指尖抵在柔嫩的肛门上。「用镜子也许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他张望了一下,家里似乎没有大面的立镜。 想像着那个画面,曾是性工作者的白鸽也微微红了脸,「不用了,我不会插错洞的。」他在那只中指的第一指节穿入体内时忍不住嘤啼一声。 医生轻轻戳送着手指,「用按摩棒之前要有足够的润滑,也要先做扩张,不然很容易受伤。」他像在对病人说明病情一般平淡地开口,手上动作却是十分猥亵。小白张开双腿轻喘着,让身体慢慢习惯对方的侵入,前方的性器也逐渐硬挺。 吴梁克己的手指渐渐深入,「当你觉得足够放松的时候,再继续增加手指。」 「嗯!」第二根手指入侵时他忍不住发出较大的吟声。 「还好吗?」 「克己……嗯……」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会直呼医生的名字,湿滑的手指在体内来回进出,像是从身体内部缓缓爱抚着自己,长发男人仰头靠着沙发,闭起眼,把腿分得更开。 看着白鸽性感的模样,吴梁克己也非常没有职业道德地硬了。 「再来放入第三根。」 「啊、啊……!」骨感而修长的手指充满他狭小的后薛,在身体深处来回滑动着,由里到外带来阵阵快感,小白闭着眼,一手忍不住握住自己肿胀的性器摩擦着,微启的唇间不时泄出诱人呻吟,「嗯……嗯……快点……」 「……觉得可以了吗?」吴梁克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他咽口唾液。 回应他的是性感的喘息声,「放进来……」 于是他抽出手指,迅速用别的东西填满那贪婪的身体。 「啊!克己、啊……!」被熟悉的粗硬柱体嵌入身体,充盈身心的满足感,让白鸽忍不住连连娇吟,但在叫了几声之后,他忽然发现不太对劲,侧头一看,连包装都还没拆的按摩棒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但白鸽还来不及发出任何疑问或抗议,吴梁克己就提起他的膝盖深深顶入,一次又一次,两人很快就全心沉浸在单纯而原始的结合中。 完事后,小白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任由对方替自己擦拭身体。在一起这几年,他和吴梁克己的亲密行为向来是正常而没有太多花招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医生真的很变态!他半眯着眼,忍不住开口,「说好的医疗行为呢?」 「……」吴梁克己难得地脸红了。 番外二:好媳妇的菜单 一、备料 在俱乐部事件落幕的两年后,吴梁克己申请上自家大学医学院的博士学程,准备带着他的合法配偶回到美国老家居住。虽然小白已经见过对方的母亲和大哥,也很欣慰吴梁克己能和家人团聚,但一想到要搬进陌生的大家庭里长住,内心就十分忐忑。 他从回国前的一个月就开始焦虑了。 「要送什么东西当见面礼呢……女性的话就送皮包或首饰,保养品也不错……男人的话……」一头亚麻色长发绑成辫子垂在胸前,身材纤细而容貌秀美的男人在豪华的起居室来回踱步,「医生,你大哥跟弟弟喜欢什么?」 房间的另一角,即使坐在沙发上依然端正笔挺的黑发男人回答,「为仁喜欢钱,小礼……」想起性情古怪的小弟,吴梁克己停顿了一下,「喜欢食物吧。」 「钱和食物……」小白美丽的脸表情有些扭曲,「难道要送个金条当礼物吗?」 「其实,」吴梁克己把手上的医学期刊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回答,「什么都不送也没关系的。」 闻言,白鸽有些不悦,暗自烦恼了很久、这么顾虑对方家人的感受,吴梁克己却丝毫帮不上忙,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但在医生面前温良贤淑的他只能微微嘟起嘴表达不满,「我出去逛逛,也许会有灵感。」 「嗯。」吴梁克己的视线仍然锁定在书上。 美丽的男人噘着嘴离开房间,决定另找救兵! 他轻巧地走过华丽而古典的走廊,沿路经过数名男仆及守卫,他们都很习惯看到这名贵客在皇宫中自由出入的身影。白鸽在一间房前停下,敲了敲门,「遥,你在吗?」 「请进。」 一名守卫替他开了门,白鸽走入房内。在俱乐部里代号为『梦』的黑发青年一如往常坐在书桌前研读艰涩的书籍,虽然比白鸽小了几岁,却散发着平静稳重的气质。 他认真的模样顿时让白鸽想起不问世事的另一半,身为时尚界名模的男人往沙发一坐,翘起脚,「烦死了,怎么大家都在看书!一群书呆子!」 习惯对方与外表相反的暴躁脾气,黑发青年只是扬起秀丽的眉,「怎么,跟吴梁医生吵架了吗?」他放下书本,推着轮椅移动到沙发旁。 「胡说,我什么时候跟医生吵过架……」小白咕哝着。 「呵呵,其实偶尔表达一下情绪也无妨吧,」遥不予置评地轻笑,「顶多吵个架而已,又不会离婚。」 「呸呸呸,你少乌鸦嘴!」『离婚』这两字可是小白的逆鳞,加上从具有预知能力的遥口中说出,让他更为不悦。亚麻色长发的男人从沙发上跳起,「别说了,陪我出去逛街。」 「咦,现在吗?可是……」 在黑发青年迟疑之际,小白已经推着他的轮椅踢开房门,对着旁边的保全人员大喊,「准备车,我们要出门。」 「呃,遥先生要外出的话,必须先经过殿下同意……」 「少罗嗦!」 「Wayne先生,请等一下!这样我们会很为难……」 「嘿,你们要去哪里?」一名身穿传统服饰的褐发男人迎面走来,身后两名随行保镳亦步亦趋。 白鸽瞪了对方一眼,「不告诉你,也不让你跟。」 「什么!我也要跟!」禁不起小白的故意排挤,身为第二王储的德姆·葛西马迪不明就里地加入逛街的行列。 傍晚,当吴梁克己悠悠闲闲地阖上期刊,在脑中思考整理着本期的医学新知时,房门忽然被粗鲁地推开了。 M国的大王子把白鸽推进房间,双手提着纸袋的保镳们在后头鱼贯而入。 「管好你老婆!」 爱妃〔?〕被拐出门的大王子在留下一声怒吼后愤然离去,吴梁克己茫然看着白鸽跌坐在大大小小的纸袋中,彷佛误入糖果屋的孩子,对方也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这些是……」 「我买给医生家人的礼物。」白鸽轻声解释,「本来打算买香水和皮包给母亲和大嫂,后来看见丝巾好像也不错;小礼我买了巧克力和马卡龙的甜点礼盒,至于大哥的部分……」 看着那堆形形色色、共通点是都很昂贵的礼物,吴梁克己终于有点感觉到白鸽焦躁的心情,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小白,过来。」 对方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在医生面前原本跋扈暴躁的个性总会隐到人格的底层,小白乖巧地靠在黑发男人的肩上,像只柔顺的大狗。 吴梁克己拍拍他的头,「我说过不送礼物也没关系的。」 「但是……」 「小白,」他握住对方的手,难得深情款款地开口,「不管有没有礼物,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即使多年来几乎天天在一起,被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一凝视,白鸽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他垂下扇状的睫毛,感觉被握住的手越来越热,就像医生对他的爱一样,「医生……」 「他们只要看到你就会很开心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不要再刷我的卡了! 把真正想说的话自动消音,吴梁克己情感真挚地开口。而受到鼓励的小白轻轻应了声,然后微笑着偎进医生的怀里,感到无比幸福。 二、马铃薯炖肉 吴梁克己的老家毫不意外地坐落在美国的高级住宅区。当计程车驶入干净宽广的大路,白鸽注意到就连往来的车辆都不是普通家庭能负担的牌子,彷佛不够名贵就不能开进这个社区。 即使生长在同一个国家,白鸽成长的环境却是青少年开着组装而成的二手车〔或赃车〕,连商店都要装上铁窗的贫民区。望向身旁在车内也危襟正坐的另一伴,白鸽的心情十分复杂。 明知道出身低微、又曾是性交易者的自己配不上医生,却怎么也无法离开对方,甚至连婚都结了。如今还要搬进吴梁克己的老家住,白鸽感觉自己就像钻石堆中的石头一样突兀。 计程车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停下,仰望有着灰蓝色屋顶的欧风建筑,白鸽自嘲地心想,要是过去的自己,大概只会想着怎么从里面偷东西而不被发现吧。即使比起以前,现在已算略有存款,站在这样富有人家的门前白鸽仍是惴惴不安。 一向寡言的吴梁克己卸下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礼物,「进去吧。」 才张口想问对方有没有带钥匙,就看见吴梁克己通过门口的瞳孔和指纹扫描,电子铁门平滑地敞开。白鸽闭上嘴,乖乖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是天花板特别挑高宽敞客厅,屋内摆设比想像中简洁俐落,充满时尚的现代感,偌大的房里空无一人。 「这时间大家都在上班,顶多只有大嫂克莉丝和小孩在家。」吴梁克己向小白解释,两人拖着行李走上二楼,「这是我的房间。母亲和复礼的房间也在这层,为仁一家人则在三楼。」 白鸽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虽然是吴梁克己大学以前住的地方,感觉却和他们在新加坡的家没两样。以深绿色调为主的房间收拾得十分整齐,除了衣柜和双人床外只有一排双层的矮书柜,书柜中放的全是医学或科学相关书籍,连本小说或杂志都没有,摆设更可说是少到无趣。两人习惯性先冲个澡换上家居服,白鸽扑到大床上,抱着枕头滚两圈。 「嗯……有医生的味道。」 「休息一下吧,妈说晚餐一起在饭店吃,已经订好了。」吴梁克己打开地上事先寄回家的纸箱,俐落地收拾好两人的物品,然后也跟着爬上床小睡了一下。 晚上就是和吴梁一家人正式会面的饭局了。两个小时前就起床着装的白鸽以局促不安的心情来到约定的饭店。指定的隔间内只坐了一名金发美女和一对漂亮的金发小孩,白鸽脚步一顿,就听见吴梁克己介绍这是哥哥吴梁为仁的妻子克莉丝和小孩。 那名为克莉丝的少妇纤瘦美丽,却板着一张脸,看见两人也只是冷冷地点了哥头。两名分别是九岁和七岁的儿女原本也想如法炮制,被吴梁克己一脸严肃地告诫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说声『叔叔好』。 一开始似乎气氛就不太对劲……白鸽的紧张又提升几分,但他维持着友善的笑容,拿出之前准备的礼物,「这是我在摩毕卡机场买的小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牌子。」 从纸袋中拿出名牌包的克莉丝睁大眼,「哇,是中东限定版!」 「这是给小朋友的糖果。」白鸽又掏出两个色彩鲜艳的方盒,收到礼物两名小孩顿时面露兴奋,用看圣诞老人的眼神望向新的叔叔。 「谢谢韦恩叔叔!」九岁的葛兰大声道谢,妹妹茱莉也连忙跟进。 果然买礼物是正确的决定……眼看气氛顿时热络起来,白鸽暗自松口气,在吴梁克己身边坐下。克莉丝一改刚才的冷漠,询问了许多关于时尚及模特儿的问题,显然对小白的职业十分有兴趣。 但融洽的气氛只维持到吴梁克己的母亲和大哥出现之前,一见到穿着香奈儿套装、现为医学大学董事长的吴梁夫人,不知为何大媳妇顿时沉下脸,又恢复一开始的冷漠神情。 和长子一起从医院过来的吴梁夫人优雅地坐下,这顿令白鸽坐立难安的晚餐就正式开始了。 由于餐点都是事先订好的,因此上菜十分迅速。但相对于精致丰盛的食物,围在桌旁的人们却是十分沉默,只有吴梁为仁笑嘻嘻地问了几句小孩的情况。 在收到礼物后,吴梁夫人不住称赞白鸽既懂事又贤慧,又对他的厨艺大为夸奖,一旁的吴梁为仁也跟着附和。虽然两人的发言都是出自好意,但当席上有另一名媳妇在时,不知为何令白鸽有些尴尬。 「接下来小克要在大学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对吧,」吴梁夫人没吃多少就停下筷子,拿餐巾按了按毫无皱纹的嘴角,「韦恩有什么打算呢?」 白鸽谨慎地回答,「目前还没有什么想法。」 「说的也是……毕竟才刚回国。如果暂时没有接工作的话,不如去念个大学如何?」吴梁夫人慈爱地望着他,「虽然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庭和环境的因素没有完成学业……不过既然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打算继续进修呢?」 「谢谢妈的建议,不过我不太擅长念书……」恢复记忆前也就算了,现在要他这个接近30岁的人去念大学,和一群青少年坐在一起听课,一想到白鸽就觉得别扭。 「怎么会呢!」吴梁夫人笑容满面地回答,「为仁和克己就不用说了,就连只会拉小提琴的小礼也有硕士学位呢!既然已经是吴梁家的一份子了,你也要加油才行!」 感到十分尴尬的白鸽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医生的弟弟怎么没来……」 吴梁夫人笑道,「小礼还在外地开音乐会呢,过几天才会回来。他是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 「喔……」上面两个哥哥都是医生,老么却是音乐家吗?白鸽有些意外,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高尚的职业呢。这就是上流阶层的生活吗,他望向同桌的家人们,心情有些复杂。 原以为令他难堪的话题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吴梁夫人却投下一个更大的震撼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小孩呢?」 一顿晚餐吃得刚入家门的新媳妇食不知味、如坐针毡。特别是生小孩的话题令他耿耿于怀。 回到房间后,吴梁克己拍拍他的头,「还好吗?」一洗好澡小白就躺到床上,彷佛精疲力尽一般。 白鸽望着换好睡衣,坐在他身边的男人,欲言又止。若能生出个完全遗传自医生的小孩……一定很棒,但若是混入自己的基因,可就不太妙了。毕竟自己既不聪明、个性又差、虽然拥有令人惊叹的外表,但说穿了也只是长得中性了点而已。 自己的血会污染医生的小孩……即使两人已经结婚,白鸽却无法接受这点。 见他久久不答,吴梁克己放下手边的书,来回摸着他的头,「你不用在意我母亲的话。」 「那医生在意吗?」 「什么?」 「我……没有念大学……」事实上就连高中都是用了一些手段才毕业的。白鸽不禁抓住医生放在他头上的手,微微收紧。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只要你不介意就好了,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吴梁克己板着脸说。 听见吴梁克己的回答,虽然很清楚医生总是正确的,白鸽仍忍不住在心中叹口气。也许是两人成长环境差异过大,或吴梁克己本身个性使然,医生总是不太明白他的感受。 见身旁美丽的男人不知为何露出有些忧伤的神情,吴梁克己毅然关上床头灯,在黑暗中紧紧抱住对方,决定用身体以示安慰。 在搬进来三天后,白鸽才见到从乐团巡回演奏中归来的吴梁家么子。 当时他看到的场景是,一名像小一号的吴梁克己的男人蹲在餐厅的椅子上,直接拿着锅子,津津有味地吃着中午小孩吃剩下的马铃薯炖肉。 不似两位哥哥一样高大英挺,在交响乐团担任小提琴手的吴梁复礼有着一般亚洲人的身材,白皙清秀,遗传自母亲的五官也较为纤柔秀气,虽然白鸽看不出太大差别。 「你就是小克的老婆吗?」比白鸽还小两岁,现年26的吴梁复礼开口,「这是你做的吧?真好吃耶!如果有白饭或法国面包就更好了!」 白鸽原本想像的气质音乐家形象瞬间破裂了,「你是克己的弟弟复礼吧。」 回答他的只有汤匙敲在锅底的声响,黑发青年吃下半锅马铃薯炖肉,随手抽张面纸抹嘴,「啊……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东西吃,实在太幸福了。」 虽然觉得对方有些缺乏礼貌,但自己做的菜被称赞,白鸽还是很高兴。「有这么好吃吗?」 吴梁复礼转头看他,「本来还纳闷小克怎么娶了个男老婆回来,原来是这样。这么会作菜,连我都想娶你了。」 「怎么可能……」白鸽忍不住笑出声来,吴梁克己可是个连面熟不熟都无法分辨的味觉白痴,自己一开始纯粹是为了求生存才开始下厨的。 「你长得蛮漂亮的嘛,」盯着应该是『二嫂』的人笑靥如花的样子,吴梁复礼放下舔得一干二净的汤匙,捏住白鸽的下巴,「虽然不是我的菜,不过看在厨艺精湛的份上,和小克离婚,改嫁给我吧!」 「……」 『被人触摸』跟『离婚』向来是白鸽最无法忍受的两块逆鳞,理智顿时断了线,于是他和吴梁复礼的初次见面,就以一记强力的左钩拳震撼作结。 吴梁克己回到家中时已超过晚餐时间了。 小他九岁,刚结束巡回演奏的弟弟一边冰敷被打肿的右脸,一边向他哭诉。但吴梁克己在听完事发经过之后,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活该』就爬上楼,无视在他身后哇哇大叫的吴梁复礼。 白鸽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听见他进门也毫无反应。 吴梁克己绕到床边,用手指探探他额头,感觉体温没有异常后就走进浴室洗澡。但当他换好家居服、坐在书房沙发看书时,白鸽就走了进来,一脸不安。 「小白,过来这里。」吴梁克己拍拍大腿,对方依言坐下,靠在他怀里的身体比平时僵硬。吴梁克己拿起一旁的杂志,翻到昨天贴上的标签,继续阅读看到一半的医学论文。 看了两页,靠在他胸前的男人才嗫嚅着开口,「医生,我今天打了你弟弟……」 「嗯,小礼跟我说了。」 听医生这么回答,白鸽缩了缩身体,「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小礼对你做了什么?」 「他……只是抓住我下巴而已,是我反应太大了。」回头想想,根本不是需要动手打人的大事,但未经允许就被触摸的感觉总会勾起他许多不快的回忆,残留心底的厌恶和愤怒一涌而上,虽然现在白鸽已能控制情绪,但有时仍会忍不住出手。 他把脸埋在对方胸前,「医生,你不怕吗?说不定哪天我会失去控制……」 吴梁克己把标签贴到新的页数,阖上杂志放到一旁。他一边抱住怀中纤瘦的身体,一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也亲眼见过白鸽抓狂揍人的狠劲,但在他心里,白鸽总是温驯而脆弱的,有一点黏人,而且还十分听话。 「我唯一害怕的……」吴梁克己靠在对方的耳边低声开口,「就只有你哭泣的样子而已。」 闻言,白鸽彻底放松下来,他张开双手环抱对方厚实的背。虽然和吴梁家人之间的相处,似乎还有很多需要克服和习惯的,但为了心爱的另一半,他决定打起精神继续努力下去! 三、馄饨汤面 吴梁克己正在亲吻他。 时间已接近午夜,地点位于吴梁家的书房。浅色长发的男人上身赤裸,跨坐黑发男人的腿上,一边热情地回应亲吻,一边解开对方睡衣的钮扣。 二十分钟前,白鸽还枕在吴梁克己的膝上用平板电脑玩电动,另一人则是专心阅读医学期刊。玩累了,白鸽就把萤幕一关,伸个懒腰,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蜷在沙发上。 脸正对着吴梁克己的下腹,十分亲腻又暧昧的姿势,他很自然地回想起高中时为了拿到学分,而帮历史老师——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口交的往事。虽然对性经验开始得很早的白鸽而言,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不知为何总无法忘记。他记得很清楚,那男人坐在充满灰尘的储藏室桌上,拉开裤档,当腥臭浓稠的液体在自己口中爆发的那刻,还是高中生的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只剩这个味道,完全发臭腐烂了。 原以为自己不到30岁就会因为吸毒过量或性病而死,如今,他却住在高级住宅区,他的伴侣是名正在修习第二个博士学位的医生,在他眼中近乎完美的男人。 也许因为之前一直生活在两人世界而没有察觉,搬进这个家之后,白鸽总觉得和吴梁克己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他的家庭完整而富裕、兄弟姊妹都很优秀、从小就接受良好而严谨的教育,和自己简直是天差地远。 他仰望着专心阅读的吴梁克己,脑中又浮现想过千百次的疑惑,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看上自己? 果然是因为外貌吧。 不对,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死缠烂打的。 那就是同情吧。 不过医生也不像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虽然个性善良正直,却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类型。 结婚一年多了,却还在烦恼这个,白鸽自嘲地想,至少两人在进行亲密行为时,他可以明确感受到吴梁克己对他的欲望。于是白鸽凑上脸,隔着睡裤在吴梁克己的重要部位亲了几下。 「唔!」即使严肃淡定如吴梁克己,也忍不住尴尬地挪动身体,干咳两声,「小白,不要闹。」 「医生明天早上没上课,也没上班对吧?」白鸽锲而不舍地凑过去,这次他张口含住那明显拱起的裤档。 唾液浸湿了棉质的睡裤布料,感觉最敏感的部位被湿热的口腔包围,吴梁克己闷哼一声,立即放弃挣扎。他连标签也没贴就阖上书,拉起对他下半身作怪的白鸽亲吻。分开双腿跪在沙发上,白鸽立即脱掉上衣,露出肌理匀称、没有一丝伤痕或斑点的上半身,只有披散在肩的一头亚麻色长发是唯一的遮掩。 吴梁克己伸手覆盖他赤裸的胸前肌肤。当温热细长的手指轻轻逗弄他的乳尖,白鸽忍不住发出低吟,挺着腰迎合对方。 「克己……嗯……」 『砰砰!』 刺耳的敲门声打断两人之间暧昧煽情的气氛,「小白,我肚子饿了!」小吴梁克己九岁的弟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书房的门随之敞开。 在沙发上相拥的两人一脸错愕。 即使看出自己打断了什么,吴梁复礼也不显尴尬,毕竟天大地大、吃饭皇帝大,「小白,帮我煮宵夜好不好,我想吃面!」他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吴梁克己拾起一旁的睡衣,披在白鸽的肩上,「没空!」 「拜托啦,只是煮个面而已,晚上还很长,煮完你们要做多久、要叫多大声我都会当作没听见的……!」 医生黑着脸,难得面露不耐,正想开口叫弟弟滚出去,但深知复礼对食物的执着心的白鸽已经苦笑着从沙发站起,扣好睡衣。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他在吴梁克己唇上轻轻一吻,离开书房。 吴梁复礼在他身后发出欢呼。 吴梁克己走下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兄弟并坐在餐桌前,手拿筷子的模样。嗅着厨房的香气,两人都露出相似的垂涎表情。 好事才刚要开始就被打断,身为男人,平日严谨自持的吴梁克己也难免不爽,「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小白是我的丈夫,可不是你们的厨师。」 「唷,小克生气了啊!」刚下班回家的吴梁为仁嘻嘻笑着,「这算是吃醋还是欲求不满呢?」 「太可怕了……小克竟然说出『丈夫』这个字……」吴梁复礼两手托腮,神情惊恐。 「就是说啊,就连他这个工作狂都结婚了,小礼你看看你!」 不理会两兄弟的发言,吴梁复礼走进厨房。看着在睡衣外套上围裙的长发男人站在瓦斯炉前忙碌,一个大锅煮着面,另一个则滚着清淡透明的汤,包着肉馅的半透明馄饨在水中翻滚着。 见他沉着脸走来,白鸽对他歉意一笑,「医生要吃一点吗?」明知吴梁克己没有吃消夜的习惯,他仍开口问了问。 吴梁克己忍不住搂住他的腰,低声回答,「我比较想吃你。」 白鸽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一抬头,就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平时波澜不兴的的眼里摇曳着高温的情欲色彩,把他内心的不安和自怨自艾一把烧尽。「医生……」白鸽垂下眼,呼吸微微变得急促,但炉上的汤还正滚着,「再等我一下。」 他侧头在吴梁克己唇上亲了一口,原本抱着安抚对方的打算,早就蓄势待发的男人却像是得到暗号。吴梁克己加重力道,将白鸽纤细的腰压向自己,加深这个原本清纯的吻。 「嗯……」 字典里没有『推开医生』这个项目的白鸽应和着,任凭吴梁克己煽情而绵长地在自己口中肆虐。两人在流理台前交缠起来,浑然忘我。 「咳咳。那个,我的面要糊了」 「你干嘛打断他们,我想看看小克会做到什么地步啊!」年近不惑的大哥嘿嘿一笑,「真好奇小克这方面的技术如何……」 「小白~我快饿死了啦~~」 吴梁复礼的哭声毫无情调地传来,刚才还浓情密意地接吻的两人不由得分开,面面相觑。吴梁克己阴沉的表情让白鸽忍不住噗哧一笑,而才搬回家一个月的吴梁克己,则开始认真考虑搬出去住的可行性了。 四、偶尔也要吃点外食 宴会里,衣冠楚楚的人们拿着高脚杯来来去去。 这是一场为期五天,以发表论文为名,实质上社交性质大于学术意义的研讨会。在听完演讲之后,在饭店举办的晚宴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教授、医师、医院经营者、医疗产业相关工作者藉由这样的场合交换名片、拓展人脉及业务。 虽然吴梁克己是以个人名义前来外地参加,但谁都知道他母亲现任医学大学的董事,兄长则是医学院院长,因此前来攀谈的人络绎不绝,而爱好学术大于社交吴梁克己也免不了寒暄几句。 身穿黑西装的他,身边站着一位清丽的长发男人。 宾客们多有耳闻吴梁克己买下一名男妓的风流佚事,虽然同性婚姻早已合法,但顾及社会观感和声望,在这个行业里公开承认或带同性伴侣出席宴会的医生并不多。以往大家都认为吴梁克己是仗着家世才有恃无恐,但今天看到他的另一半,众人都有种『啊,原来如此』的体会。 这样的外貌,也难怪男人甘愿为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事实上白鸽的处境十分尴尬,他既无法和三五成群的贵妇们打成一片,又听不懂医疗相关的谈话内容,就只能抱着医生的手傻笑。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吴梁克己总是很大方地向人介绍『这是我的丈夫』,虽然听到的人表情都十分微妙,有人尴尬有人好奇有人不以为然,吴梁克己也毫不在乎。 ……这个男人,果然什么都做得到啊。 瞄着吴梁克己一丝不苟的俊脸,白鸽心中对他的敬爱又多了几分。 注意到他热切的视线,吴梁克己低声道,「累了?」 「嗯……」白鸽温婉一笑,「还好,我去那边拿个饮料。」 「嗯。」 他放开吴梁克己的手,拿了杯香槟和甜点,独自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忍不住暗自松口气。这次是他吵着要跟来的,因为不想独自留在吴梁克己的老家,面对一群不熟的姻亲,所以再怎么无聊也不好意思开口。 一名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子走向他,面带微笑,「你好。」 「你好。」白鸽毫无笑容地回答。见对方在他身边坐下,他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正盘算着如何脱身而不失礼,就听见那男人开口。 「吴梁克己花了多少钱买你?我出双倍。」他从怀里掏出名片,「你考虑一下。」 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白鸽忍着把手中饮料泼向对方的冲动,站起身,「对不起,我很挑长相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吴梁克己,手指把玻璃杯捏得死紧。吴梁克己见他神色有异,回头望了一眼他走来的位置,那张沙发已经空了,「怎么了?」 「没什么。」白鸽回答,强扯着嘴角。 「……累的话我们就提早回饭店吧。」 白鸽顿时眼睛一亮。「可以吗?」 见状,吴梁克己的扑克脸也略为松动,他扬起淡淡的微笑,「嗯,跟主办人打过招呼就回去吧。」 坐在计程车上,白鸽解开领带,忍不住重重呼口气。这样的宴会已经持续两天了,难得和医生出远门,却连续两个晚上都困在无聊的社交场合里,今天又遇到那样的人,白鸽不禁有些郁闷。 吴梁克己开口,「亚利桑那大学医学系的教授邀请我们明天共进晚餐。」 「嗯,好。」白鸽歪头靠在医生肩上。 吴梁克己握住他的手,用大拇指摩娑他的手背,「不想去就不要去也没关系。」 白鸽没有回答,总觉得有些歉疚,吴梁克己早说过会很无聊,再加上遇到没品的客人也不是吴梁克己能掌控的,但他却因为这样想逃避宴会。而虽然白鸽对医生百依百顺,在其他人面前却一点也不想收敛情绪,忍久了也是会累积压力的。 于是隔天傍晚,在吴梁克己出门后,白鸽便放下长发,穿上带点庞克风格的服装和黑色紧身皮裤上街,顿时有种心旷神怡的自由感。他随便找了间餐厅吃过晚餐,然后漫步在陌生的街道,逛到商店都关门后弯进一间事先调查过的同志酒吧。 长发加上身材纤细的白鸽一进门,就受到众多注目。才刚坐下来5分钟,面前就摆了一排高高低低的玻璃杯,全都是其他客人请的酒。 白鸽用戴着婚戒的左手撑着头,歪斜慵懒靠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前来搭讪或要签名的人。审视那些男人热切或挑逗的眼神,白鸽不禁感叹,现在的他,也许可以轻易找到比吴梁克己年轻英俊十倍、有钱百倍、风趣万倍的对象吧,但独自坐在酒吧的此刻,小白却十分想念他那面无表情的老公。 不知道吴梁克己正在做什么?大概是和人高谈阔论艰深的学术研究吧;还是已经回到旅馆了呢? 白鸽掏出手机,都这时间了,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打来,若他把眼前的酒喝完,随便选一个客人跟他过夜,吴梁克己会有什么反应呢? 想归想,白鸽完全没有付诸实行的念头或胆量,因此他只是喝了两杯酒,然后清醒地离开酒吧。 回到旅馆时吴梁克己已经换上睡衣,端正坐在桌前打电脑。他瞄了一眼白鸽手上的购物袋,「吃过晚餐了吗?」 「嗯。」 洗完澡,只穿了浴袍的白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挤进吴梁克己和电脑之间的空间,忍不住好奇问,「医生,你都不担心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乱来吗?」 吴梁克己挑眉,相较于单纯直接、爱哭爱笑的『小白』,恢复记忆后的白鸽圆滑世故,个性也较为阴沉内敛。虽然多少察觉到两个人格的差异,但在吴梁克己眼中,惹人怜爱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像现在看似试探他底限的发言,吴梁克己很明白,这只是无法坦率撒娇的白鸽换个方式想博取他的注意而已。 于是他伸手捏捏对方的脸,「怎么,跑去哪里玩了?」 白鸽嘟起嘴,「没有,只是逛逛街、喝了两杯酒就回来了。」 「嗯……」吴梁克己的视线又转回电脑萤幕,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知道回家就好,要是乱来,就把你丢出去做流浪狗。」 闻言,白鸽立即就乖了,只要缰绳的另一端握在吴梁克己手中,他就心甘情愿被套牢,他默默低头贴在吴梁克己胸口,像只柔顺的大狗。 五、爱妻便当 「你要先吃爱妻,还是先吃便当?」 某天中午,穿着包覆长腿和翘臀的紧身牛仔裤,长相中性的长发男人坐在某人研究室的桌上,岔开双腿分成M字型,踩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 吴梁克己干咳一声,严肃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那个,小白,你有没有锁门?」 「锁了啦。真是的,干嘛问这么没情调的问题。」前来送午餐的白鸽嘴里埋怨,眉眼却噙着笑。 见美人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吴梁克己认真烦恼起第一个问题,要是断然选择『便当』恐怕会造成夫妻失和,但若先吃『爱妻』,可就白费了热腾腾的便当…… 白鸽噗哧一笑,抚上男人眉心的皱纹,「开玩笑的。」 但吴梁克己却正色回答,「没办法,那就一起吃好了。」 白鸽脑中赫然浮现男人一边深深埋入自己,一边在背后拿筷子吃便当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他收回长腿,从纸袋中拿出便当盒,吴梁克己却抓住他的脚踝,「把衣服脱掉。」 「……」刚才大胆放肆的男人哑口无言了。 吴梁克己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没有在研究室放润滑液。」 「呃……」白鸽微微红了脸,心跳加快,虽然没想到医生真的要在医学院大楼的研究室做,但他也是做好准备才来的,「那个……医生不用担心……我已经……」 「嗯,那就把衣服脱掉吧。」 吴梁克己以叫病患量个身高或血压一样的平淡口吻说着,白鸽发出一声咽呜,在男人炙热而专注的视线中,用颤抖的手指脱得精光。 吴梁克己让全身赤裸的爱妻坐在大腿上,红着脸喂自己吃便当,还不忘细细咀嚼后才吞下,「吃过饭了吗?」 「还没。」竟然还真的吃得下去…… 「你也吃一点吧。」 「嗯。」白鸽叉了颗肉丸送到自己嘴边,才咬了一口,却见吴梁克己从便当中拈出一小撮白饭,放在他粉色的乳头上。「别……唔!」突如其来的快感让他手一抖,险些拿不住叉子。 吴梁克己用舌尖卷入,细细啃咬,把黏在他胸前的米粒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如法炮制吃了第二口。 「别、别这样……克己……」白鸽娇喘着,「会吃不完……」 「我会负责吃完的,爱妻跟便当都是。」 吴梁克己起身将他抬到书桌上,分开那双雪白的大腿,接着解开西装裤的皮带,毫不留情地将粗硬的性器挺入白鸽体内。 「啊……!」白鸽屈着膝,忍不住出声。 「别叫。」吴梁克己低头吻他,封锁住在学校不该出现的声音,腰部以下则是剧烈插送着。被撞得七荤八素,白鸽只能两手分别握着叉子和吃到一半的便当,呜呜哭着达到高朝。 当他裸身裹着白袍,失神茫然地趴在吴梁克己胸前时,下午还要值班的医生拿过冷掉的午餐,三两口俐落而不失优雅地吃完。吴梁克己掏出手帕擦嘴,在白鸽额上一吻,「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和便当一起送上门、被吃乾抹净的爱妻心情有些复杂。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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