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25岁,他双臂被炸断,眉心开花,靠在雨林的百年树身上死去,最后一眼里,是凌云和partners冷漠的眼神。 17岁,他重生在唐家,成为备受疼爱的幺子,用不再握刀拿枪的双手成就了娱乐圈词曲鬼才的金牌神话。 他以为重生后,一切从零开始,没仇可报,无恩可答,顾家于他和他于顾家的情分,上一世已经两清了。 只是,再为人,他仍旧改不了狼的独性。 当他看见自己上一世的墓碑,当他看见自己上一世的partners,当他看见自己上一世曾经丢掉的人命如此成长…… 唐远才知道,两世做人,他得到了所有人的爱。 亲情、友情、爱情为他圈起一座最坚硬的城堡,他发誓,一辈子,他要匍匐在城堡的前面,守护这些给他无尽温暖的人。 扫文:只有一对CP且明确,HE。 内容标签:重生 高干 娱乐圈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远,顾炎 ┃ 配角:唐念,顾卫国,顾少景,凌云其它:白首不相离 01.两世为人(一) A市市立医院,302病房。 雪狼蓦地睁开眼,如一头矫捷的猎豹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条件反射性地转手抽向后腰。手一空,他怔愣,冰冷的眸子有瞬间的失焦。 “狼崽,缺了手,你就是个废物。”前一秒,凌云还弯下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用枪托轻轻拍他撕裂空荡、血肉模糊的双肩,下一秒,便对着他的眉心利落扣动了扳机。 “死了?”因为这个身体在病床上睡了三天,他的声音略显嘶哑。 雪狼用大拇指按了按眉心,子弹瞬间穿入的尖锐痛感似乎仍有残存。他顿了顿,滑下手去摸脖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呵……”他扯了下嘴角,抬头去看紧闭的病房门,想了想又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双手上。 触目所及,十指极为修长细嫩。 一双废手。 雪狼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鄙夷,昭然若是。 他把双手举到眼前,眯起眼翻来覆去地打量,过了很久,唇角微微上扬,声音冷漠而疏远:“重生么?” 上一世,雪狼死得窝囊。 他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派给他南非的任务明摆着就是让他往火坑里冲,多半是凶多吉少,有命进无命出。不过也无所谓,这条命本来就是老爷子给的,对雪狼来说,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没多大意思。 但他始终没有想到,也或者他早就想过却没预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直接这么快。自己不是在任务里被别人干掉而是被老爷子干掉,4岁到25岁,他的价值对顾家、对BOF局来说,就只有21年。 而且,他更没想到,当年悉心照看他长大的人竟然会是最后给他一枪的人。 雪狼神情莫测。 自己双臂炸断,眉心开花,的确死得惨烈。论起狠劲儿,他终于头一次承认,能活在“一楼”里的人真得都不比他弱。 死前,雪狼清楚记得,近十年的partners在搀着他进入埋伏地点时,那几双瞬间冰冷的眼神和那场毫不手软的对决。 扶住脖颈,雪狼偏过脑袋,木着一张脸扫看病房。 没死前,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所有环境不论好坏,但是,他却唯独不习惯一双废手长在身上。 上一世,手可以说是他存在的所有意义和活着的全部证明。就像凌云说的,缺了手,他就是个废物。 雪狼半倚在病床上,扭头看窗外入秋的阳光,舒服地眯起了眼。 对上一世的自己,他没什么想法。 甚至是最后那场窝囊的死法,对雪狼来说,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恨。 毕竟,顾家曾经给过他一条命和足够奢侈的生活,他没用了,对方当然也就有权利再把那条命给收回去,不管是用什么方式,他都没什么床上,扭头看窗外入秋的阳光,舒服地眯起了眼。 况且,他本就是个无亲无故无所念想之人,出任务的几十年来手上也沾过几条硬命,早死一秒大概也算是件幸事。 雪狼微微仰头,黑发划过耳畔,他想抽根烟或者喝口烈酒。 像他这种人,居然重生了。 雪狼觉得很好笑,这意思,难道是老天看他死得惨,便想要让他再重新活一遍么? 习惯性地合拢双手四指,他面无表情地曲了曲左右大拇指,眸色晦暗不明:“你叫什么……” “哦去!我亲爱的弟弟,你终于舍得睁开眼了啊!”病房门被一脚踹开。 唐念鼓着腮帮子,夸张地大叫着,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个啃了两口的苹果,风驰电掣冲到病床前,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到了唐远脸上,贱兮兮地冲他挤眉弄眼:“小远,妈说你今天再不——哎哟哎哟!我的手!手!断了断了!要断——卧槽嗷——!” 一声狼嚎,唐念拿着苹果的左手就被卸了,干净利落。 缺了两口果肉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出去了好远。 顶着和唐念同样一张脸的雪狼,转手抄起旁边的水果刀,刀尖朝向手心,翻转刀刃,面无表情就往唐念的脖侧大动脉上划去。 唐念:“!!!” 水果刀贴上唐念脖颈时,倏然反光。 雪狼冷眼看着刀面上那张属于自己却完全陌生、年轻的脸和眼前这个小孩的五官完全重合,毫无波动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带着警惕的冰冷和锐利的杀气:“你是谁?” “唐远你他妈烧坏脑子了吧?!”唐念龇牙咧嘴,眼瞅着自己脖颈见了红,浑身汗毛都恨不得拔着毛孔一起倒竖,他拖着被自个儿亲胞弟卸下来的左胳膊,抓狂大叫:“老子是你哥!卧槽!医生!医生啊!我弟怎么了?!” “唐远?”雪狼动了动眉峰,沉默片刻后手一甩,水果刀打着凌厉的旋没入滚到墙角的苹果肉里,他盯着唐念那双微微斜挑的眼睛点了点头,似笑非笑,低声重复:“我叫唐远,你是我哥。” 唐念:“……” 雪狼看着唐念飞奔出病房的残影,突然就想起他那只从垃圾堆里捡回去的黑猫。 那东西,是除了凌云和partners外,雪狼唯一允许和自己共处一室的活物,每天都精力充沛、来去如风、窜上窜下,恨不得一天24小时全粘他身上。 不过,这黑猫倒也有个性,它只要见了除雪狼以外的生物准保就黑着一张猫脸,鸟都不带鸟对方的。 只是,很可惜,因为他,黑猫的右耳缺了半块儿,从耳根开始,被撕裂的口子长成了狰狞的疤。 雪狼低头,慢慢攥紧双手,黑猫大概也死了吧…… 仰头吁出口气,他翻身下床,拾起地上的水果刀,就着咬了口苹果。 雪狼靠在窗户边上往下看,一口一口地嚼着果肉:“这应该是五六年后的A市吧?” 遇到这种不合常理的事,他心里不能说没有波动,但缓过劲儿来,神情也就终于有所放松。 既然老天想要让他重新来一遍,那也许,他真的可以用这个崭新的身份重新在这世上走一遭,没有枪林弹雨,不接任何任务,不再做潜伏于暗中的独狼,只是简简单单地去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没仇可报,无恩可答。 顾家于他和他于顾家的情分,上一世已经两清了。 02.两世为人(二) A大作为全国唯一一所重点音乐类本科大学,每年八月底九月初的新生入学都是A市一大奇观。 争奇斗艳的华贵名车、各具姿色的男孩女孩,搁在大部分路人眼里,唯有感叹青春年少最是人生美丽。 唐念一手拖着黑色拉杆箱,一手紧紧拽住只背了个包的唐远,回头压低声音叫道:“我告儿你唐远,我学校就在你们A大隔壁,平常没事别给我惹麻烦!尤其是!别他妈见了水果刀就抓起来刀人!你说你发个烧至于么?!九阴水果刀么?!三天无师自通啊!流弊!” 唐远:“……” “瞧瞧瞧!又来了!别用这种无语又迷蒙的眼神看你亲哥成么?!”唐念简直有些气急败坏,转身使劲儿把脖子往他弟脸前凑了凑,斜着眼示意,道:“要看看这里!俩月了,你弄的疤还没消全乎呢!我就纳闷了,怎么感个冒还把人给感变了,女大十八变么……” 唐远顺势低头嗅了嗅,姿势暧昧,表情木然,眉眼间还带着一股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淡定:“哦,哥你昨晚跟闪电睡觉了?全是狗味。” 唐念:“……” 其实,这两个多月,唐家诡异的生活模式曾经一度让唐远有些接受不能。 兴许是这头独惯了的狼,第一次见到那么热情的所谓亲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去回应“爸”“妈”“哥”的小儿子控和弟控情结。 他在“一楼”整整生活了21年,那里面的人都是独狼、头狼,有各自生活空间,平常互不打扰。 唯有凌云,替顾卫国掌管着BOF局所有特工的全部数据,却单单给他开了特例,从4岁悉心照顾他到成年。而后,又给了他一枪,送他了命。 现在想来,凌云总是挂着一张微微笑脸,教给他所有本事,完美地把他驯练成一头最合格的独狼,应该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才终究把他先天缺失的可怜情商给彻底封冻。 唐远明白,那玩意儿有时候的确会影响任务的完成度。 对基地里的独狼们来说,没有,比有好。 但是现在,这个凭空而降的家,却让他莫名觉得心安,未曾有过的感觉就像千年雪山融化,慢慢汇聚成溪,缓缓充斥着胸膛,他甚至能听清楚雪山崩塌时,心脏骤然发紧的怦跳声。 唐远想做好这个备受疼爱的幺子,所以开始摸索着碰触陌生的亲情和温暖。 而在这个方面,他无疑就像是个刚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却知道在自己踏出脚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光亮等着他去握住。 唐远喘了口气,四处打量,任凭自己被唐念牵着往前走,视线迅速掠过周遭一辆辆华丽张扬的车型,随口问道:“哥,我能不上这个学校么?” “都问一个假期了。”唐念恢复正行,把行李箱立在地上,转身看他,眉心微微皱起:“之前你不是非A大作曲系不上么?怎么?不爱玩那套东西了?”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压根儿就没作过什么词曲,玩刀子玩枪、计算各种数字倒是家常便饭吧? 唐远把书包反勾在肩上,眯着眼睛抬头看天,黑发逆光如墨,散发着17岁的青春年少:“我是觉得突然不会写了。” “小远又有心思了。”唐念笑了,按着他脑袋揉了把:“你12岁就能玩音乐玩出名,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玩意儿那么早熟,害哥整天提心吊胆的。” “不会写就不写了,回家待一年再考A理吧!”唐念习惯性地捏了捏唐远耳垂:“到时候哥留校保研,会一直把小远照顾到大学毕业。” 唐远盯着他这辈子的哥哥看了好一会儿。 想起上一世,顾家给予他足够顶级的教育和足够奢侈的生活。但凡世家子弟享受过的,他未曾一样有缺。 虽然,那只是顾卫国为了驯养一只还算看上眼的狼崽子所做的微小投资,但到底是卡着世家子弟的模子,把他栽培成了符合上流社会交际圈的倜傥佳才。 只要雪狼愿意伪装,他就能谈吐不俗,于举手投足间风华流转。 可惜,那时候的雪狼不爱咬文嚼字,不喜繁琐宴会,除非任务必须,他鲜少把自己丢进那种觥筹交错、珠华琉璃的场合。比起来,他反倒是更乐意握着短刀,给黑猫剃毛。 唐远动了动嘴角,看着唐念那双带笑的眼睛,强烈地想要做点什么。 想起顾家曾经为他聘请的音乐老师Jason。记忆里,白脸老外的手里似乎也出过会唱歌的学生,有段时间,那外国佬还经常挂在自己耳朵上,碎碎念着让他进军什么歌坛。 Jason教得乐理倒是没忘,作词作曲么?也许有点意思。 唐远心里有了想法,双眸清明透彻,也伸手捏了捏唐念的耳垂,唇角略翘:“哥,我开玩笑呢,回家给你弹钢琴听。” 唐念一愣,瞳孔瞬间收缩:“小远你……你……”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唐远打断他,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抓行李箱,眼底深处藏着极浅的笑:“哥,我想去你们学校转转,大二忙么?” “不忙不忙。”唐念连忙握住他伸出去的手,一手重新拖起行李箱,满脸“弟控”二字:“小远什么时候找哥都成。糖醋排骨是吧?上次没吃够?最近爱吃肉了?巴东牛肉吃不吃?还想吃什么?A大头一年管得严,等小远大二了就搬哥房子里住,咱们每天都吃好吃的,唔,到时候把闪电也弄过去给你玩……” 唐远:“……” 看着这一世只比自己早十分钟出生的“哥哥”,灵魂年龄卡在25岁的唐远,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唐念今年已是A理金融系的大二学生,任校学生会会长。 他打小就聪明,当年为了方便照顾决定报考A大作曲系的弟弟,高二时跳级直接参加了高考,并以绝对高分进了一本重点A理的王牌专业。 其实,从科学角度来讲,这兄弟俩各有所长,在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唐家父母的好基因。 唐父是A理金融系院长,据说唐家祖上,有一辈的老祖宗还曾做到过宰相的官职,可谓世家书香门第。唐母是高级设计师,有自己的服装品牌,上过时装秀杂志的人物专访,娘家又有军队背景。 这样的家境,在A市到底也算个中翘楚。 能重生在唐家成为备受疼爱的幺子,可以说是老天足够眷恋这头独狼。 他生命里缺失过的东西、灵魂里遭受过的煎熬,老天爷将心比心,统统还给他。 这个哥,很好。 这个家,很好。 17岁,一切从零开始的年纪。 唐远,既然我被选中接管了你的身体和身份,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会代你保护好他们,再也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夺走什么。 唐远低头笑,紧了紧被牵着的手,放任自己跟着唐念往前走。 这一世,他和顾家,再无瓜葛。 03.新颜旧颜(一) “哎!苏铭念,你快看那边!”新生接待处,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用笔杆指了指唐远,对身旁低头盖章的男生兴奋道:“那俩新生长得好帅啊!还是双胞胎!不会是咱们系的吧?” 一语出,周围几十双眼睛都跟聚光灯似的,刷一下就射到了这对兄弟身上。 盖章的男生抬头瞥了眼,接着一愣,复又低头迅速翻了翻手里的纸,猛地抽出一张拎在眼前,仔细跟远处那俩存在感过强的兄弟比对半天,难以置信地提气道:“麦琪,我没眼花吧?擦,这届新生初复试总状元唐远,真来咱们作曲系了?!我靠,这是要光咱们系的宗耀咱们系的祖了啊!” “什么?!”麦琪劈手夺过新生登记表,噎了半天,声音打拐:“他就是唐远?小歌后乔陌内定的御用作词作曲人?!天!这也长得太帅了点吧?!我还以为传说中的歌坛神隐小鬼才会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大众脸……哦闹!咱们作曲系这次真是长大脸了啊!” “才貌双全啊!”苏铭念难得称赞同性,他推了推眼镜,摇头感叹:“听说,为了这小子,咱们系主任还差点跟电音系的主任打起来。” 麦琪抬手对附近一干人等一挥:“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接人啊!咱们系这是要逆天了,快快快!”说完,她立马眨过八卦的兴奋眼神:“怎么回事?咱老白主任不是一向动口不动手么?就他那个绵羊脾气,还能跟人打起来?” “你不知道?”苏铭念瞥着一队学生会干事跟出窝马蜂似的直往唐远那里扎,嘴角直抽,他拿起一沓登记表在桌子上卡了卡:“电音系一直都是咱们A大的头牌,你看那些流行歌坛的明星们,有哪个不跟它电音系沾亲带故的?” “我当然知道,电音系那群人啊,整天恨不得鼻孔朝天走路,校学生会每次开会都得一家人等着他们。这还没出名呢,就一个个都大牌成大爷了。”麦琪不屑地撇了撇嘴,迅速拿出学生证、饭卡、水卡等。 苏铭念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听咱会长说,电音系的老郑主任早就相好唐远了,估计也见过那小子。你瞧,这么一个外形出挑,又能作得一手鬼才词曲的天才,他郑老狐狸能放过去么?这届新生复试之前,他早就跟校长通气儿了,非要把人给划拉进他们电音系。” “哎?难道咱们老白这次雄起了?把人给硬抢过来了?” “其实也不算老白抢的。”苏铭念颇为得意地点了点登记表上唐远的照片:“算这小子有眼光,第一志愿就填了咱们作曲系。不过,后来郑老狐狸想在志愿书上动手脚,老白才跟他发了火。” 麦琪长出一口气:“大功一件大功一件,这次迎新晚会,咱们得专门弄个节目慰问下老白了。” “副会、部长,人给拉来了!” 一群干事简直就跟架着俩罪犯献宝似的,扯住唐远兄弟俩的胳膊就给放到了作曲系新生接待处。 苏铭念:“……” 麦琪一张苹果脸差点憋绿了,喘了几口大气,对着干事们尽量保持淡定:“还有十几个没到的新生,去门口接一下。”说罢,又转头看向唐念,笑得无比甜美:“学弟,刚才你师哥们只是,嗯,比较热情,呵呵呵……” “我不是学弟。”一改之前在弟弟面前的抽风二缺状态,唐念拍了拍自己的黑底白条运动服,又把同样一身阿迪装的唐远给拽到跟前,用指头虚虚点了点才把双手揣进裤口袋,矮着眼睛说道:“这个才是,唐远,作曲系12级1班。文帅没来?” 麦琪:“……” 旁边,苏铭念一愣,想了想,接口道:“会长说今天要去A理办点事,你找他有事?” 唐念皱眉,“啧”了一声,摇头道:“没什么事。” 说着,他把唐远背包上挂着的黑色鸭舌帽摘下,顺手反扣到弟弟脑袋上,露出帽侧眯缝眼的小黄鸡,说道:“小远,一会儿你自己跟学生会的师哥师姐们把入校手续办理齐全,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打我电话也成,直接按1,知道了?哥晚点过来接你。” 唐远点了点头,补充道:“不吃巴东牛肉,哥。” “行,一会儿先去超市。”唐念把唐远的上衣拉链拉到头,只让他露出个脑袋,然后歪着脖子冲苏铭念一扬下巴:“你是副会?唐远跟文帅住一屋,你们校长特批的优生待遇,人放这儿了。” 说完,他转身走人,就近几个专业的新生接待处立马咕唧咕唧,指着他和唐远连比带划。 “那个就是唐远?一首歌能卖几十万的鬼才?!不是吧?!长这么帅!次奥,哪里鬼了哪里鬼了啊?!” “几十万?我怎么听说,现在他的词曲是按分钟算的?不是说有些歌星还愿意花百万去买他的歌么?” “夸张了啊妹子,他现在一年才写几首歌?虽然抢手可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那个稍微高点的是哥哥吧?哎?我怎么记得A理的校学生会会长好像就是他啊?你记得没?就上次九校联谊篮球赛……” “嗷嗷嗷……这对兄弟好萌好有爱!哥哥好酷,弟弟咋那么呆萌啊!那个帽子哪买的?小黄鸡耶!唐远不会渣剑三吧?!嗷嗷嗷……我也要去淘宝给我男朋友买个!” “你带荧光笔没?我可是唐远的死忠粉啊,今天居然见着活人了!噢!我的远远……” “擦,你就不能矜持点么?!我怎么觉得他挺酷的啊!你看,那眼神太……淡定了……” “屁!人家那是丹凤眼!” “作曲系今年可算是逮着宝了,不知道电音系的人会不会气得上吐下泻。” “他们上吐下泻个毛线?你没听说,电音系这届新生也来了个大牌么?” “哎?谁啊?不知道啊……” “顾少景,华天传媒老总顾炎的亲弟弟。喂,顾炎你总该知道吧?” “%@#¥&*%……卧槽!顾……顾顾顾炎?!你该不会说的是那个顾炎吧?!” “给跪了,别那二愣子样成么?太丢人了……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顾炎?指不定你今天还能看见他本尊呢!我大京城第一黄金单身汉哦亲,祈祷吧愚蠢的凡人!阿弥陀佛……” 顾炎一手按着副驾驶座上不住扑腾的顾少景,脚下猛然顿踩,拨转方向盘,满车身泥痕、几乎看不清标志的旧越野车甩出一道诡异弧线,戛然停在A大门口的一列跑车中间。 唐念皱眉扫了一眼,手揣在裤口袋里,哼着唐远作的曲子,慢慢走远。 “呜呜呜……”顾少景撅着屁股,一张脸被按在坐垫上变了形,挤得面饼一样:“哥,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顾炎往后一靠,伸手扯下运动服拉链,仰头吁了口气,墨镜后面看不清神色:“顾少景——” “我知道我知道!”顾少景一听他哥低气压的嗓音,俩手立马改抓顾炎手腕,试图将其拔离自己脑门,上下活动嘴唇道:“哥你最烦别人在你玩儿的时候找你……又不是我找的,妈让你送我来学校的啊,你跟妈说……哥,松手啊,我脑袋真挤扁了,呜呜呜……” 顾炎静了两秒,收回手:“没有下次。” “哥,你也太狠了!”顾少景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脑门,一双桃花眼偷偷乱转着,逮准时机,猛然勾手顺下了顾炎的墨镜,踹门下车。 他得意洋洋地把墨镜一戴,指着自己鼻子大声叫道:“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送我上个大学怎么了怎么了?你简直就跟爸爸一个样子!冷血!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顾少景说着不解恨,还冲他哥比了个中指。 顾炎看了他一眼,视线又扫向副驾驶座车窗上的某个位置,顿了顿,唇角一勾,发动越野车往后倒着便冲顾少景撞了过去。 “!!!”顾少景“擦”了一声,夹紧屁股就蹿。 A大门口尚且拥挤的鲜艳人群,就像是突然被谁给噼里啪啦赏了几沓耳光一样,尖叫着滚来滚去,下巴掉地地看着一人一车跟这儿上演现场玩命大追逃! 而且,人家这破车还是倒撞的! 顾炎一手搭在车窗沿上,一手敲着方向盘,油门已经踩到底,被湿泥遮了大半的牧马人车标若隐若现。 顾少景风中飙泪,没命往A大校门里面冲。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大哥整个就一火老虎屁股,哪都摸不得。虽然他平常脑子一抽,也会有事没事去摸两把寻寻那年少轻狂的刺激,但基本不会玩得太过头。再说,就算他玩过头了,那时候还能往妈身后跑,往云叔地盘里蹿。可今天,妈不在云叔也不在,顾少景握着手里的那个小东西简直内牛满面,一激动嗨大了! 老虎特么地要喷火了,擦! “让开!让开!”顾少景随手乱摆,眼尖瞅着一块人群密集处,立马鱼雷似的扎了过去:“靠!我就不信你能撞人堆!嘤嘤嘤……” 唐远刚刚从笑成一朵花的麦琪手里接过一沓卡,正准备跟着几个学生会干事去宿舍,天生的直觉让他头都没回,本能地撑着桌子矮身闪进了里面。 麦琪:“……” 顾少景一手抓了空,下意识地跟着唐远跳进了桌子里面。 麦琪:“……” 顾少景自己也跳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刚才本打算临时抓个无辜“人质”什么的,以加大顾炎撞他的顾虑,虽然他知道并肯定以及确定这多半没什么用。 把墨镜往上一推,顾少景瞅了唐远一眼,还没开口,耳边就传来麦琪女鬼似的嚎叫:“撞、要撞过来了!啊啊啊——!!” 顾炎看着后视镜,车屁股在挨上麦琪的桌子沿时,骤停。 唐远漆黑的瞳孔猛然缩紧,下意识地想伸手摸脖子,视线落到车尾右侧,表情立马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瞬间没反应了。 这车……不是炸了吗?! 顾炎拨转方向盘,把车身打了个拐,给横了过来,和顾少景、唐远仅仅隔着一张四方小桌。 他拔下车钥匙,在食指上转了几圈后往掌心一收,开门,下车,长手一伸便摘掉了唐远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往下一压,遮去了大半张脸。 顾炎倚在车身上,冲顾少景歪了歪头:“拿出来。” 04.新颜旧颜(二) 顾少景拉着一张苦瓜脸,把之前坐车好不容易顺下来的东西递了过去,缩着脖子,弱弱地喊了声:“哥……” 顾炎接过那东西,是一枚小型白金雪狼头徽章,面上有不少划痕显得有些旧了,跟这辆越野车尾右侧的大雪狼头标是一组。 唐远看着那枚白金徽章,再看看顾炎,简直像是被人给瞬间敲飞了天灵盖! 如果他没记错,当初自己曾经一时兴起,在这辆车的四个车门内里和右侧车尾上,各嵌了一个和脖颈的雪狼头链一样的徽章,算是代表着他对自己第一辆车的独占欲。 但是,唐远也记得很清楚,他17岁用自己的小金库买了这辆牧马人,也是在同一年,他失去了它,顺带着一起丢掉的还有顾家大少爷顾炎的命。 那天一早,顾卫国的私人管事给“一楼”挂了个电话,让雪狼去学校接顾炎送回老宅,并告诉他一路会有保镖暗中护送,不用再带人手。 雪狼的越野车已经到手几个月,出过任务,性能很不错,车身车胎也都做了高强度防弹防滑处理,再加上但凡去那种贵族学校接人,这样的车几乎比比皆是,所以他并没有换车。 那是他第一次见顾家大少爷,10岁的小孩,浑身上下有股说不清的气势,一双眼睛看起来既暴戾又狠辣。 雪狼想,到底是遗传了顾卫国的脾性,这个小孩长大了会是个狠角色。 顾炎穿着一身黑色小西装,白毛衣的翻领上打着粉色领带,有板有眼,一脸淡定地坐在后座吃奥利奥,雪狼也一脸淡定地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别看一小一大,两人却都是狼一样的性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突然到雪狼根本就没时间去骂那群“暗中护送的狗屁保镖”! 他眼看着炸弹夹在枪林弹雨里,狠狠砸到了越野车的顶篷上。雪狼想都没想,一把扯掉安全带,往后座一卧,抱着顾炎紧紧护在了怀里,轰然的爆炸声和灼热的冲击波几乎碎掉耳膜! 雪狼抱着顾炎被炸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不知道多少块越野车的铁皮刮裂了皮肤,插进肉里。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顾炎满脸的血和紧紧扣着自己脖链的小手上。 再醒来,他就被告知顾家大少爷死了。 顾卫国大发雷霆,几乎出动了BOF局的所有人手,直接给端平了派人搞暗杀的Vincent家族,连几个月大的小孩都没放过,统统崩了枪子儿,Vincent家族自此绝后。 上面对此事也一致保持了沉默。 毕竟,由顾卫国带领的BOF局,一直以来替国家担下了无数危险任务。说起来,他也是战功赫赫的铁将军。因此,顾家后代早就被划入上面批准的特级保护对象。 出了这种事,换了哪个父亲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顾卫国那样的男人。 当时,雪狼拖着一身触目惊心的伤,被凌云丢进“一楼”的黑屋里关了一个多月。 环境潮湿阴冷,他的伤口不断发脓发炎,翻出来的肉都几乎臭了、烂了,自生自灭一般。 每天也就只有那只黑猫,叼着各种诡异的食物,费力从嵌了锈斑铁棍的窗户里爬里爬外,用头把食物拱到雪狼嘴边,执拗地蹲着看他吃完,然后再出去叼食物再爬进来再爬出去,反反复复,一声都不曾吭过。 那段日子,雪狼总会眯着肿胀带血的眉眼,去看窗外设进来的光束。 他想,这窗户两三米高,黑猫是怎么叼着东西跳上去的? 月余下来,黑猫身上到处都是抓伤和咬痕,爪子全部翻出肉掌几乎不能走路,右耳朵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撕掉了一半,鲜血淋漓,伤口从耳根划裂,露出了骨头。 雪狼看着它,把手圈成一个弧状,虚虚罩在黑猫耳朵上,瘦啦吧唧的黑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指头就团在了雪狼身边,大概马上要咽气了。 不过,雪狼命大,等凌云打开黑屋大锁的时候,他活着,他捡的黑猫也活着,只是跟了自己13年的雪狼链在那场暗杀中不见了。 顾卫国既没说让他死也没说让他活,凌云便把雪狼扔到了美墨边境的一处贫民窟,一同扔下的还有那只濒死的黑猫和他的随身军刀。 贫民窟,那是充斥着犯罪、卖银和吸毒的避难所,是肆虐着传染病的黑暗地狱,是一个和正直、健康毫不相干的地方。 但是,雪狼带着他捡的猫,活了下来。 在那段暗无边际的日子里,黑色破旧风衣的男人和缺了半个右耳的黑猫成了贫民窟里耳熟能详的传奇,没人敢随便去招惹那张狼一样的东方面孔。 后来,过了两年,凌云把他接回了“一楼”,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顾家的医生给他做全身检查,老旧的伤疤能处理得也都处理了。 凌云重新给了他一条雪狼链,他又过回了以前的生活。 “我去,那人好像是顾炎啊……” “什么?!” 旁边一堆低声惊呼中,唐远把那两个字听得特别清楚,漆黑的瞳仁有瞬间的扩散,不过很快就被遮掩过去。他眯起眼睛去看顾炎的手,那个10岁的小孩不是被炸死了么? “老小,最近我没怎么管你,恩?” 顾炎很少叫顾少景“老小”,平常被这小子惹烦了最多也就是连名带姓地吼一声。今天,顾少景估计真挑到他的神经底线了。 “哥……”顾少景一听他微微上扬的语气,小腿肚立马开始哆嗦,双手举过头顶,道:“下次不敢了,骗你小狗!” “这周末,跟我去一楼转转。”顾炎拿着雪狼头徽章,把手揣进运动裤口袋,说完还不忘偏头冲麦琪身后的唐远笑笑,大概是想表示借帽子的歉意。 唐远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一眼,心中却已然五味陈杂。 一楼,BOF局的一楼,那是包括雪狼在内的最强特工储备基地。 BOF局,是潜伏在黑暗里的国家特级部门,独立存在,无人知晓,直接跟国家最高领导班子接触,接手的任务都属最高机密。 除了顾卫国的老宅总部,BOF共有四处基地,分别以一楼、二楼、三楼、四楼为代号,其中又以一楼实力最强。BOF常年维持着五百名左右的特工人数,每个基地的主要工作不同,但出任务时都会按照上面的要求作出最准确的人员配合,即所谓的partners组合,少则两人,多则达到十几人的特工小队。 这些,都是唐远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哎!”旁边,顾少景突然抱着脑袋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要去搭唐远的肩膀:“我说兄弟,你知道不——” 唐远下意识地拍掉他的手,右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一伸一转,肘部接着往下一压,立马就给顾少景来了个背式擒拿手。 顾少景愣了楞,唇角一勾,借双腿蹬地蓄力,就着背对唐远的姿势直接来了个空翻,把自己的姿势给扭了过来。接着,他迅速按住唐远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往怀里一拉,屈膝顶了过去:“你这人,有点意思啊!” 唐远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马就不还手了。 眼看顾少景的膝盖要顶到唐远腹部,顾炎长手一伸,扯着顾少景的脖子就跟拎小鸡似的给提了回来,眼睛却是看向唐远的,里面一闪而过的探究意味,犀利如锋刃。 “哎?哥你扯我干什么啊?”顾少景不满地看向唐远:“是他先动手的!” 唐远一声没吭,隔着桌子提过自己的行李箱,转身就走。 “……”顾少景脸绿了,攥拳磨牙道:“很拽啊臭小子……” 苏铭念推了推眼镜,用笔杆指着就近俩干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俩去带唐远入宿舍。”说着,他又冲其他人喊道:“你们几个继续去接新生!” “哦!哦哦……师弟,来来来,我帮你提行李!” “师弟,这边走,你和文帅会长一个宿舍啊,他……” “老小,别在这里给我生事儿。”顾炎扔下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唐远的背影,转身上车,对着一圈少男少女们按下喇叭,脚下一踩,牧马人冲了出去。 “老小老小!不就比我大七岁么?!”顾少景摸着脖子,冲他哥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他撑着桌子跳出来,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双手撑到苏铭念的桌子上:“哎,学长,刚那小子叫什么?哪个系的?” 苏铭念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整理新生资料,不紧不慢道:“反正不是你们系的。” “……”顾少景还没“擦”出来,苏铭念又道:“顾少景是吧?电音系在你左手边,麻烦抬抬手给后面新生让个位,谢谢。” 顾少景:“……” 从A大一出来,顾炎就把电话拨了出去,对着耳麦道:“把那个歌坛小鬼才唐远的资料整理出来,放我办公桌上。”说着,他抬眼瞥向后视镜,脸立马绿了。 顾炎劈手扯掉脑袋上的鸭舌帽,盯着上面那只眯缝眼的小黄鸡看了三秒后扬手扔到后座,铁青着脸把油门一踩到底。 05.冤家路窄(一) 唐远送走那两个絮絮叨叨的师哥,把宿舍门一关,沉默地坐到了床沿上。他眯着眼看了一圈,宿舍里收拾得很干净,两张单人床,独立电脑桌,内嵌式小书架,还有合着玻璃拉门的洗浴间。 他一手按着床沿,一手习惯性地摸到床板底下探了探,晦涩的表情此刻再也难掩心中波动。 顾炎没死?自己被骗了? 那当初顾卫国大发雷霆,几乎动用整个BOF去铲平Vincent家族又是为了什么? 顾卫国身居高位,脾性虽然狠戾,却也并不是轻易躁怒之人,否则上面也不会让他一人独掌BOF。唐远想着,从口袋里掏出miniMP挂到脖子上,塞上耳机,里面开始循环播放“他”以前写的全部歌曲。 骨子里,作为一个合格毕业的特工,唐远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他曾经亲眼看见那辆牧马人被整个炸碎,如今怎么还可能完好无损地再度出现?而且,还带着他雪狼的独特标志。 难道,那场暗杀还有什么猫腻?又或者说,顾卫国会用儿子的性命来做任务的筹码? 顾家,又是顾家。 唐远按着床沿的手随着音乐轻轻打起拍子,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换了身体就遇到了不该也不想遇到的人。 那个10岁的小男孩居然还活着,那双曾经暴戾又狠辣的稚嫩眼神,现如今,也已经磨练得这般人畜无害了么? 不过,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雪狼,已经死了。 唐远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黄绿一片的大学校园,想了想,掏出手机刚要按1,唐念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笑:“小远?” “哥。”唐远摘下一个耳机,把电话放到耳朵上。 “入校手续都办好了么?” “恩,办好了。” “那行,你们学校正式开学是明天。我看看……恩,再有差不多十分钟你去学校门口,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吃。” “恩。”唐远抬眼看到对面墙上贴的游戏海报,视线在那只贱兮兮的小黄鸡身上顿了顿,又说道:“哥,我帽子丢了。” “帽子?”唐念哦了声,笑道:“你渣剑三那段时间,不是有个挺二的经纪人给送了一沓小黄鸡帽么?妈都给挂她服装店里当装饰品了,你要喜欢,回头再拿个戴就是。” 唐远挂了电话,沉默着把拉杆箱和背包里的东西往外收拾。 随着手上速度减慢,他额头终于隐隐暴起四角筋,唐远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书架一扬手,便把一本漫画书给横着甩进了一排书的上面。 渣剑三?看漫画?收集糖纸和铅笔?还有家里那一屋子的熊猫卫衣熊猫眼罩熊猫拖鞋熊猫内裤…… 唐远闭了闭眼,平复下诡异的心情。 想起唐念昨天哼着歌把那三十个熊猫内裤给收拾进拉杆箱时无比满足的脸,他只能告诉自己,这个身体今年才17岁,17岁的小孩有些幼稚爱好是很正常的。 所以,当唐远坐进车后座,看到唐念顺手递过来的棒棒糖时,没多大反应就含进了嘴里。 “小远,这是你文帅哥。”唐念满意地捏了捏他耳垂,冲驾驶座上的文帅一扬下巴,示意道:“还记得不?去年来咱家拜年的那个,以后在A大有什么事我赶不过来的话,你就告儿你文帅哥,恩?” 唐远“唔”了声,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喊道:“文帅哥。” 文帅戴着墨镜,两边鬓角剃得很高,鼻梁非常挺,五官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利落感,长得很帅。 他从后视镜看了唐远一眼,点头笑道:“恩,几个月不见,小远又变帅了。个头儿赶过你哥没有?” “滚边去!”唐念用脚踢了踢驾驶座,一手搭着唐远的肩膀,讽刺道:“你还别说,小远现在的个头儿估计都跟你差不多了,至于超过我么,还得再等几年。” 文帅冲他比了个中指,方向盘一转,停稳车后,挂档拔钥匙:“到了,小远下车,咱们去买好吃的!” 唐远迅速吸了吸棒棒糖,几下咬进肚里,跟着唐念下了车。 三人前脚刚进超市,顾少景后脚就下了车。 他关车门前,弯腰对驾驶座上的向东说道:“东哥,你让小六一会儿过来接我。对了,你回头先去老宅把那只黑猫给弄回一楼。你不知道,我哥每天都要跟它上演虎猫大战,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活活给折磨死的!再说,那货明明都过了猫的平均寿命了,居然还能活蹦乱跳……” 向东没什么表情,脖颈上蜿蜒着一道粗狂的老疤,他冲顾少景点了点头:“老小,注意安全。” 顾少景笑眯眯地“哦”了声,把车门关上。 BOF局里,平常能跟着顾卫国叫顾炎、顾少景老大、老小的,除了凌云也就只有向东和游洪。 凌云是BOF里职位最高的特工教练,刚过四十,但资历摆在那里,是个善忍冷静、野豹一样却又足够优雅的男人。 至于向东和游洪,这两个三十多岁的硬汉,曾经都是雪狼的固定partner。那段日子,这三个人可以说是BOF二楼的技术特工们最想搭档的人选,更是女特工们最愿意跟随的队长。 只是,自雪狼死后五年,游洪就在一次梵蒂冈任务中牺牲。 三名曾经代表BOF最高水平的特工相继挂掉两个。不知道顾卫国怎么想的,总之,他很快就撤了向东的特工身份,并让他辅助凌云去驯练基地特工。 向东经验丰富,出任务的几十年中,死里逃生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他慢慢就成了BOF的第二教练。 不过,这几年下来,向东的性格变得更加不外露,驯练特工时又是招招厉辣决绝,对于那些头脑超常、身体素质却不行的小孩,他也会直接越凌云的权,对其进行记忆清除后放掉。 对此,凌云默许了。 而基地里合格毕业的特工们,私底下则用了向东以前的一个任务代号来偷偷称呼他——镰刀鬼。 向东在他们心里,就是握着死神镰刀一样的鬼面人,大部分时间很沉默,而一旦狠戾起来却又让人从心底发怵。 至于顾炎和顾少景,从小到大,陆陆续续地没少在凌云和向东手底下被训练过,只不过因为身份特殊,他们不编入特工名单,也因为身份特殊,他们经受的操练更是常人百倍。 顾少景推门进了超市。 站在入口手推车旁的导购员一愣,脸红了红,半鞠躬,礼貌道:“欢迎光临。” 顾少景随手拉了一个手推车,冲她笑笑,露出两颗虎牙。 导购员脸上微笑,心底咆哮:次奥啊!今天什么日子啊?!加上这个,都四个帅哥了!刚才双胞胎,现在还来对小虎牙! “小远,这个吃不?” 不等弟弟回答,唐念就抬手把一排包装纸上画着熊猫的零食给扫到了手推车里,又顺手叉了个试吃小样递到唐远嘴边:“今晚爸可能过来,说闪电在家里闹得他头疼,一会儿遛完它顺便来和咱们吃饭。” 唐远就着唐念的手把试吃小样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晚上天冷,我给爸打电话让他多拿件外套。”说着,他往外掏手机,又喊道:“哥,我不吃那个!” 唐念悻悻地把奥利奥重新放回架子上,扭头正好看到文帅一脸便秘之色,道:“怎么?你想吃?” “吃你丫!”文帅朝天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道:“我说唐念大哥,您能不这么恋弟么?!你看方圆十米之内还有谁没把眼睛放你们兄弟俩身上!” 唐念“嗨”了一声,拉着唐远继续往前走:“我就恋弟怎么了?怎么了?看就看呗,又不是没被看过!是吧小远?哦,对了对了,小远不喜欢被人看来看去的,先去买个帽子戴,走走走!” 唐远眼角细微地抽动了两下,别扭地一转头,立马就看见了同样抽眼角的顾少景。 “呵呵呵……” 顾少景皮笑肉不笑,颠着手里的瓶装益达走过来,冲唐远歪了歪头,道:“原来还是对双胞胎,你是弟弟?” 唐念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儿跟自己差不多的家伙,没来由地戒备,当即冷了脸,扭头看向唐远,问道:“小远,你朋友?” “不认识。”唐远几步走到他哥面前,肩膀一错,便靠着巧劲儿撞开了顾少景,他看着堆满吃食的手推车,若无其事道:“哥,走吧,爸一会儿到了。” 在外面,顾少景是个很少吃瘪的人。但好巧不巧,他今天偏偏一整天都处于受气包状态,这会儿难免要爆发了。而他那个诡异的脾气爆发模式,说起来实在是让人……淡疼。 “唐远,作曲系的?”顾少景单手揣进裤口袋,脚一伸,抵住了手推车的前轮,把益达往唐远面前一递,露出两颗小虎牙卖乖道:“我叫顾少景,电音系的,交个朋友?” 唐远:“……” 文帅立马去看唐念那张脸,当即冲顾少景的后脑勺直翻白眼,心说,你丫在这恋弟癖面前给他弟弟递益达,脑子抽了呢吧?! 06.冤家路窄(二) 唐念一张脸铁青,直接把唐远给划拉到身后,下巴微微扬起,眯着眼睛去看顾少景拿益达的手,话却是对着文帅说的:“他就是你说的今年风云新生?顾少景?” 文帅“哎”了一声,暗叫糟糕,立马跻身拱到两人中间,打哈哈道:“唐念,不带这样的啊!人这小师弟不是来跟小远交朋友的么,你拉着个脸算什么事儿?” 说完,他又歪头冲唐远努力使眼色,别人不清楚,他文帅可是清楚得很,唐念这个弟控不管任何时候都挂了两条血槽,一条又臭又厚冷得冻渣渣,一条却是专门留给弟弟捏七寸的。 唐远眼神暗了暗,再抬头时微微一笑,冲顾少景点头道:“这是我哥,今天不好意思了。” 顾少景一愣,先前那股憋屈劲儿也不好发作了。 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当即又颠着那瓶益达,耸肩道:“没事儿,我知道你,写歌挺厉害。” 唐念皱眉,还没说话,唐远又把脑袋凑到他跟前,眯着眼睛笑:“哥,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他是我今天刚认识的同学,我们去买西芹吧?爸爱吃的那个。” “恩?”唐念拉长尾音,挑眉看着弟弟笑得无甚乖巧的脸,伸手捏了捏他耳垂,却仍旧板着脸去看顾少景:“我也知道你,华天传媒那位的弟弟吧?去年你哥那个公司不是给乔陌签了唐远?” “哎?”顾少景眨了眨眼,一手自来熟地搭上唐远肩膀,笑道:“怎么?你哥还是乔陌的粉丝?”说着,他又冲唐念露出两颗小虎牙,指指手推车:“我可以给你要签名哦,不过,今晚你得准我蹭顿饭。” “签名就不用了,我不追星。既然是唐远的朋友,我也想多多了解一下。”唐念毫不客气地拍掉他搭在唐远肩膀上的手,指着手推车道:“小子,蹭饭可以,推车吧!” 说完,他也不等别人反应,牵着唐念就去买西芹了。 “哎,我说学长,他很恋弟么?” 顾少景跟在文帅后面推着手推车,一双眼睛却跟几千瓦的大灯泡一样,挂在前头那对亲密无间的双胞胎身上闪啊闪,不等文帅接话,他脸色突然越来越臭,愤恨无比地碎碎念叨:“靠!真应该让那头火老虎来看看!什么叫兄弟?!什么是兄友弟恭?!这才叫兄弟!这才是兄友弟恭!我特么活到现在容易么我!” “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哥简直就是个长着眼睛的人形老虎屁股!才二十四就活得跟三十四了一样! 靠,还每月都来大姨夫!一来大姨夫就甩着尾巴要训我!“ “难道我脸上写着‘快来虐我吧快来虐我吧’么?!我特么作为饱受上层压迫的苦逼小青年……我,我真是太苦逼了!靠!太虐了!嘤嘤嘤……” “……”文帅做了几个深呼吸,受不了地直抖肩膀:“别吵吵了!我特么耳朵快废了!” 顾少景不为所动,探着身子去拿货架上的奥利奥,眼珠一转,兴奋地往外掏手机:“对啊!反正我哥签了唐远,我可以把他叫过来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下嘛!顺便也让他看看人家这哥都是怎么当的!” 他手脚麻利地拨出电话,一连往手推车里扔了十几盒奥利奥,笑得跟朵花一样:“喂,哥!” 顾家老宅基地,处在东北角一处僻静地儿的别墅里,顾炎正按着黑猫给它洗澡,对向东说:“免提。” 黑猫嗷嗷叫着,呲牙咧嘴,各种伸爪子去抓顾炎的手,一双猫眼暴躁得都要发绿了。 顾少景沉默了下,突然瞬间爆发:“你又给那黑猫洗澡?!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你对那黑猫比对我还好!那货整天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你从来都不发火!今天妈让你送我上个学你都不愿意!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上大学你知不知道?!我要做DNA鉴定!DNA鉴定懂不懂?!现在、立刻、马上!” “啪——”顾少景一口气吼完就挂了电话,直把文帅看得目瞪口呆。 想了想,他不解气,绿着脸又面目狰狞地把电话重新打了回去,电话一通,张口继续吼道:“亏我刚才蹭顿饭都想着你!你丫就是个冷血的球!冷血的球!” “啪——”顾少景迅速挂掉电话,只是越想越气! 他看着手推车,把原先扔进去的奥利奥又一股脑地全给扔回了货架上,泄愤似地低吼:“二十四了还吃奥利奥!奥你妹!” 文帅:“……” 向东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放回桌上,从顾炎手里接过快要气炸肺的黑猫,伸手摸了摸它残缺的右耳,道:“老小今年17了,你这个当大哥的以后别老把他当小毛孩看,该在他身上用心思的时候也别藏着掖着。” 黑猫还在冲顾炎嗷嗷直叫,一双猫眼里满是怒火,不过它却明显不太抵触向东的抚摸。 “那年,雪狼也是17吧?”顾炎擦了擦手,拿过桌子上的雪狼链给黑猫戴上,而后又故意扯了扯它的尾巴,挑眉看着黑猫顿时暴躁乱跳:“这家伙也是个认主的,当年雪狼没白捡它。” 黑猫:“嗷呜~!”(再碰我,刀你!) 向东看着黑猫脖子上熟悉无比的雪狼链,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黯淡。 他们这些没有常人生活的特工,说白了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死神信仰。像他,脖子上就挂着一把白金镰刀。 而黑猫脖子上的那条,便是雪狼从贫民窟重回BOF后一直随身戴着的“护身符”。 现在,雪狼死了,他的“护身符”就被顾炎给戴到了黑猫的脖子上。说来也挺不可思议,这黑猫就好像真得被“护身符”给眷顾着,一直活到现在,整整16岁了还生龙活虎,每天都要跟顾炎干架。 “老大,狼崽那事儿不怨凌云。” 向东叹了口气,如刀锋的唇角抿得笔直,说起昔日的好友搭档,他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悲壮和无奈:“那事儿怨我,是我低估了狼崽的能力,让他死得太过惨烈。” “东哥。”顾炎声音发沉,拿起水晶烟缸上抽到一半的烟吸了口,对着黑猫的鼻头吐烟圈:“这事儿过去了,我不想再提。黑子先搁这儿吧,过两天我带它回一楼。” 黑子“嗷呜”一声,伸着爪子就要往顾炎脸上糊! 向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顾炎一手拽着发威的黑子尾巴,眯眼恶趣味地笑:“黑子,这几年我把你惯坏了。” 黑子愤怒地跳来跳去,两双爪子恨不得全刀顾炎脸上! 顾炎捏住它前爪,哈哈大笑着靠到沙发背上,露出脖子上的另一条雪狼链,那是当年他被雪狼救下时抓在手里的东西。 说起来,顾炎从出生开始便陆陆续续得没少被暗杀过。 只不过,那时候也许是顾卫国有意而为,至少在雪狼之前,每次出现在顾炎身边的“保护者”,在他看来都无比脆弱,要么死得太快,要么在生命关头只会遵从本能先顾及自己安危。 那么小的孩子,不能待在父母怀里撒娇卖乖,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想看的东西,每天只能高度紧张着去防备去保命。可以说,现在顾炎骨子里的冷淡、狠辣和敏锐,便是长年累月在暗杀中靠自己活下来所积攒的戾气和本能而化。 所以,他心中柔软的地方,曾经被雪狼不经意却又很容易地触及过两次。 第一次,顾炎十岁。 当年,雪狼从驾驶座扑过去把他紧紧护在怀里时,顾炎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就单纯觉得那双凌厉的眼睛和手臂上强劲的力量,莫名给他一种从来没有的踏实感和安全感。长久以来,他悬在黑暗里的心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轰”了一下,温暖又疼痛,还带着莫名的委屈。 第二次啊…… 顾炎笑了笑,看黑子折腾得也差不多了,便放到膝盖上给它顺毛。 黑子嗷呜嗷呜地直冲落在身上的大手呲牙,却到底没再扑过去,哼唧两声,趴着睡了。 顾炎想了想,拿过电话拨出去。 “干什么?!”顾少景坐在副驾驶上,没好气地哼哼。 顾炎笑了声,道:“我弟弟快过生日了,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礼物?” 顾少景一听这话,立马就涨红了脸,扭捏半天终于憋不住了,小虎牙一呲,道:“哥,我不要别的,我就想去丽江玩儿两天!你和我一块儿去!” 去丽江? 唐远坐在后座,低头拨弄miniMP,心里却暗自好笑。 他很清楚,成为顾卫国的孩子是件多么麻烦的事,平常人能过得生活到了他们身上就是奢望。想来,那个顾炎敢选择娱乐公司这块儿招风的市场,大概也是有些本事和头脑。 更何况,唐远的直觉向来准,他在顾炎十岁时就能笃定,那小孩长大了绝对不会是个比顾卫国差的狠角色,而现在看来,他当初的判断是八九不离十的。至于眼前这个老小,虽然还有些不成熟,但从肢体语言上来看,唐远也能断定顾少景绝对不是个弱雏儿。 顾炎在那边想了想,瞥到茶几上的档案袋,话题一转,问道:“你去哪儿蹭饭了?” “啊?”顾少景眨了眨眼,回头看看后座上的双胞胎兄弟,道:“就唐远家啊,你去年签的那个小鬼才,今晚在超市碰见了,人挺不错的。哎!哥你别转移话题啊!你到底带我去不去啊?” “知道了,我会安排行程。” 顾炎说着去看衣帽架上的小黄鸡帽子,听筒里顿时传来顾少景诈尸一般激烈的欢呼声。他曲着手指轻轻拂过黑子脖颈上的雪狼链,又笑道:“地址说一下,我也带点礼物去见见公司未来的摇钱树。” 07.阿拉斯加(一) 闪电是一只八个月大的阿拉斯加十字脸公犬,黑毛花鼻,体型威武帅气,品相极好,不过也具备了所有阿拉共通的毛病,那就是好动能折腾。 而且,唐家的闪电同志,还是非一般的好动能折腾。 “闪电!”唐念气急败坏地低吼一声,撸着唐远肩膀使劲儿往外拖,拔萝卜一样:“你丫放嘴!听到没?!我让你丫放嘴!行,不放是吧?不放是吧?!” 闪电根本就不摆他,搁那儿疯狂甩尾巴,含着唐远的小腿肚,无比卖力地往反方向拉。 唐远:“……” 文帅:“……” 顾少景:“……” 唐劲秋咳了一声,冲幺子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小远,闪电最近很爱黏你,这几天我和你妈妈都没怎么遛它,估计憋坏了,你带它下楼再去遛一圈,顺便去小区附近的那家书店给爸爸买本《读者》。”说完,唐爸又扭头看大儿子,正色道:“小念,别闹了!先去把水果洗洗给小文和小顾吃着,晚饭我做还是你做?” “爸,这到底是谁在闹啊?!” 唐念翻个白眼,结束了和闪电的拉力赛,没好气道:“得,您老就搁那儿歇着吧!”边说边给弟弟整了整衣领,冲玄关处努嘴,说:“我外套里有零钱,给这二货遛半个小时就回来,知道?” “哦,知道了,哥。”唐远摸了摸闪电的大脑袋,闪电立马趾高气昂地冲唐念哼哧哼哧吐舌头。 唐念熊他一眼:“出息!” “爸,那我一会儿回来。”唐远半蹲着换运动鞋,闪电把前腿搭到他肩膀上,也跟着扭头往客厅看,舌头一吐,露出二抽样:“汪~!” “……” 顾少景此刻再也无法淡定了,“砰”地起身就往门口扑过去:“小远,这货简直太二了!我跟你去遛——” 话还没说完,唐远就毫不客气地甩上了门,顾少景嗷呜一声,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文帅一把笑给憋成了内伤,满脸通红地拽起顾少景往厨房里拖,回头道:“唐叔您坐着啊,经济频道是35台,我们去给小念打打下手。” “哎?让小念自己做就行……我看看,35台……” “……自从今年欧美爆发新一轮的金融危机以来,西方国家纷纷采取国有化措施,全世界都在争论,到底什么样的经济体制可以抵御危机,资本主义……” 客厅传来男主持人严肃又抑扬顿挫的播音,文帅把厨房门一关,立马笑得打跌:“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 顾少景脸绿地看着他,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学、长,好、笑、吗?” “艾玛,好笑,简直笑死了,哈哈哈……” 文帅一边点头一边疯狂地笑,最后直接挂到唐念肩膀上笑抽了:“我说,小远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玩了?哈哈哈……刚才那眼神,太淡定了又太呆了,那词儿叫啥来着?对!萌!萌物啊,连闪电都知道黏他,哈哈哈……” 唐念自动换上厚血槽,冷着脸把文帅从自己的肩膀上扫走,一把西芹塞到他手里,晃着菜刀,一声没吭。 “……”文帅立马收住笑声,揉着腮帮子,嘴角那两块儿肉还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扭头把一大半西芹又塞顾少景手里,嘟哝道:“摘菜摘菜,有什么好笑的……” 顾少景那张绿脸直接变青了:“……” 唐远牵着闪电刚下楼,就跟停完车的顾炎打了个照面。 “阿拉斯加?”顾炎把手里提着的红色大礼盒顺其自然地塞到唐远怀里,弯腰摸了摸闪电的大脑袋,问道:“不错,血统看起来挺纯的,叫什么?” “闪电。”唐远被迫抱着礼盒,用下巴往下压了压快糊到自己脸上的礼盒角。 闪电歪头看了顾炎一眼,又低头去嗅他身上的气味,闻了一会儿大概断定他不是什么坏人,便摇着尾巴蹭了蹭顾炎的手。 “你喜欢狗?”顾炎对它伸出手掌,道:“闪电,坐。” 闪电立马沉着屁股要执行命令,唐远脸黑了黑,一扯牵引绳:“闪电,去书店——”话还没说完,闪电就跟得了特赦令似的,后腿一蹬地撒欢儿冲了出去! 上一世,除了黑子,唐远就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其它动物,当下也没做防备,再加上现在这个17岁的身体还不够强壮,所以立马就被撒欢儿的闪电给带了个大趋趔,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顾炎迅速伸手去抓他,一手拽住牵引绳往回拉,一手顺势揽上唐远的腰往怀里一带,低喝:“闪电!” 闪电耳朵一支棱,收住了撒欢儿的爪子,回头十字脸瞪两人,满脑袋问号:“汪~!” 唐远:“……” “没事儿吧?”顾炎比唐远高了一个脑袋,此刻下巴几乎就是垫在他的头顶上说话。 唐远皱眉,心里有些不爽快,这小孩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没事儿。”他镇定自若地从顾炎怀里挣脱出来,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低气压让顾炎挑了挑眉。 “去书店买书?”顾炎从唐远手里自顾自地接过牵引绳,又边走边说:“阿拉斯加都很闹,你平常不遛它?” 唐远站在原地,眯起眼睛从背后看了顾炎一眼,想了想,抱着礼盒跟上去,说:“平常我哥和我一起遛它。” 顾炎一手揣进裤子口袋,被闪电拖着往前走,唇角不经意地勾了勾,突然低声道:“我从来不知道,我一年前签下的歌坛小鬼才会是个练家子。你的格斗动作和反应意识很独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恩?”他侧着脸去看落后自己半步的唐远,雪狼链从衬衫领子里隐隐露出。 唐远眨了眨眼,表情显得很呆,一边伸脚去绊顾炎一边很认真地问:“这个也算么?我哥教我的防身术。” 顾炎:“……” “你——”顾炎故意拖长尾音,倾身俯到唐远耳边,矮着眼睛看他的耳垂,语气带着莫名的笑意:“呵呵,很有意思。” 唐远面无表情地把礼盒往上一抬,撞开顾炎的嘴,对闪电发出重生为唐家幺子后他最常用的指令:“闪电,跑!” 闪电迅速撩蹄,大尾巴一甩,带着顾炎往外猛冲了出去。 那架势,那劲头,完全就是把后面拉着牵引绳的人给当雪橇了! 顾炎:“……” 唐远唇角荡开极浅的笑意。 之前他哥黏得他受不了的时候,唐远就会给闪电套上牵引绳再“呵呵呵”地塞到唐念手里,然后拍拍闪电的大脑袋,往外一指,喊一声“闪电,跑”,唐念就被遛走了。 唐远的世界会瞬间得以清净,虽然时间很短暂。 阿拉斯加犬的精力和力气,似乎永远都多得用不完。 顾炎被它带着小跑了一段,简直有点哭笑不得,脑中一绷,突然蹿过黑子呲牙嗷呜的场景,顾炎一愣,下意识就扭头去看唐远。 街边路灯已经悉数亮起,偏黄的光晕打在唐远身上,淡淡的拉下一个细长影子,把少年衬得异常清秀,身上却又隐约透着一股让人无法言喻的淡漠。 那一瞬,顾炎看得特别清楚,唐远细长的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散发着灵透的光芒和机警的防备,像极了黑暗里默默蛰伏的守护者——沉寂,强大而又冷漠。 唐远冲他指了指,大声说:“到了,书店。” 闪电明显也听懂了,哼哧一声,摇着尾巴蹲下,伸出舌头开始呼呼地喘。 顾炎却看着唐远,竟一时没了反应。 作为顾卫国的长子,顾炎打小就被他爸带在身边亲自训练。日积月累下来,他天生独到的观察力以及直觉的准确性早就不比BOF的一般特工,无论何时何地都异常地独到、狠辣。 一个人的身上,真正能够暴露年龄和性格的,不是外表更不是数字,而是眼睛! 顾炎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就在刚才,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唐远的眼睛突然跟盘旋在自己脑海里十四年的那双眼睛忽地重合又忽地分开,一闪即逝,快得简直让人以为自己闪了神儿! 但顾炎笃定,他刚才绝对没有看走眼。 唐远,你和雪狼有什么关系?! 唐远走到顾炎跟前,皱眉看他一眼:“怎么了?” 顾炎定定地看着他,隔着衬衫,伸手去摸脖颈上的雪狼链,顿了顿,他突然低头虚虚抱了抱唐远,转身笑道:“没什么,走吧!” 唐远脸一黑,直接从后面踹了他一脚:“你弟控的对象搞错了!” 闪电居然学驴子撩蹄,也跟着踹了顾炎一脚,十字脸仰头看他:“汪~!” 顾炎:“……” 08.阿拉斯加(二) “……” 文帅朝天翻个白眼,无语地含着筷子咬来咬去,尼玛这饭桌上的气氛也太诡异了! 人家唐念是弟控,是恋弟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会怎么个法去照顾唐远吃顿饭。但是,你们这对顾家兄弟也直勾勾地盯着唐远看是个毛意思啊?!靠! 文帅很蛋疼,扭头去看阿拉斯加:“闪电,吃完饭哥带你出去转转?” “汪~!”闪电摇着大尾巴冲他叫了一声,又哒哒地跑过去绕了个弯蹭唐远的大腿,蹭完继续跑回去埋头专心吃饭。 文帅:“……” “哈哈!你可省省吧学长!”顾少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呲着小虎牙,道:“闪电明显不跟你亲嘛,你带它转,它还不乐意呢!对吧,小远?” 唐远把果盘端到客厅后又进来,看他一眼,没说话。 “哎,都别愣着啊,尝尝看,唐念这小子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唐爸笑呵呵地摆手,夹了块儿肉多的排骨放唐远碗里,又冲顾少景道:“来来来,小顾也吃吃这个看,别客气啊,多吃点,果汁还要不要?”他又夹了块儿排骨放顾少景碗里。 “啊,我自己倒,谢谢唐叔叔,您吃您吃,不用管我。”顾少景露着小虎牙嘿嘿笑,偷偷看了顾炎一眼,见他哥没什么反应,嘴一撇开始吃饭。 唐爸笑笑,转头对唐远说:“小远,以后住学校了可就没这么自由了,你跟小顾是同学,平常要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儿就给爸爸打电话,知道不?” “知道了,爸,吃菜。”唐远把西芹炒肉往唐父那边推了推,就要对碗里的排骨下手。 “啧,小远!”唐念皱眉,轻轻拍掉唐远要去抓排骨的爪子,抽了一张餐巾纸拿起排骨递给他:“又用手?油乎乎的抓了多腻歪?用这个拿着,用筷子也行,厨房里还有,够你吃的。” 唐远“唔”了声,接过排骨开始啃。 他当然知道对面的顾炎在暗暗打量他,而且,那道极具探究意味的视线让他非常不爽,当下就越啃越卖力,故意吧唧吧唧地吃了一嘴油。 顾炎心里好笑,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在他看来,这个会写歌的小孩实在是有意思,去年公司签唐远时他并没有直接出面,今天算是顾炎第一次见到唐远本人。那双隐藏着冷静、凌厉的眼神偶尔会显出一丝茫然,把唐远显得有些呆,这让顾炎非常意外和不解。同时,他心里又似乎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轻轻触动着心脏,那感觉,很奇妙。 顾炎夹了口鱼肉,礼貌道:“唐叔叔,今晚打扰了。” “顾先生可要说笑了,小远这孩子打小就被宠惯了,等他毕业进了公司,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要顾先生多多担待才是。” “那是一定的,唐叔叔叫我名字就好,以后咱们还要常来常往,别生分了。”顾炎笑笑,夹了一个香辣明虾剥了放顾少景碗里,随口打趣:“小远挺有口福,唐念很会做饭。” 唐爸哈哈笑着点头:“可不是,小远这张嘴都要被他哥给喂刁了。” “喂刁了才好。”唐念得意地摸了摸奋力啃排骨的弟弟脑袋,心里却没来由地对顾炎产生一种排斥和抵触情绪,从刚才看见他牵着闪电和唐远一起进家门开始,唐念简直就是各种不乐意。 而此时此刻,旁边的顾少景同学却噎住了,一口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扭头瞪顾炎半天,心底默默流泪,今晚的蹭饭果然是对的!顾老虎不但答应带他去丽江玩,现在居然还主动给他剥大虾! 顾少景当即无比崇拜地去看对面俩兄弟,眼睛眨了好几下,以充分表示自己排山倒海的感激之情。 文帅朝天翻个白眼,迅速低头扒饭,尼玛哥待不下去了! “唐念是读金融专业的吧?不知道毕业后,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里帮忙?”顾炎抬头,随口问道。 唐念低头吃饭:“没兴趣。”说着,又伸手夹菜往唐远碗里堆,顿了顿,补充道:“比起给别人打工,我更喜欢给自己打工。” “唔……哥……唔……”唐远鼓着腮帮子,模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声,迅速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问:“哥,你要开公司?” “恩。”唐念抽过纸巾给他擦了擦嘴,一本正经道:“哥以后要给小远赚零花钱,当然得开公司了。” “我自己能赚钱。”唐远叉着筷子去夹排骨,眉眼间却难掩笑意。面对这一世的家人,他心里总是暖意融融,灵魂深处就像突然被太阳给晒了个底朝天,虽偶尔让他无措却锃亮温暖,不余一丝潮湿的缝隙。 顾少景故意拿着筷子和他抢,搭话道:“这么爱吃肉?过几天去我家玩?我哥做的牛排很好吃。” “不爱吃。”唐远看他一眼,微微蹙眉。 顾少景:“……” 顾炎眼神暗了暗,手腕巧劲儿一翻,把两人抢来抢去的那块排骨给夹住放到了唐远碗里。顾少景翻个白眼,对着面前的油焖尖椒奋力下嘴。 “做小远的经纪人也没兴趣?”顾炎看着唐念微微一笑,说道。 “没兴趣,小远毕业后写歌也基本在家写,又不是什么大明星,用不到经纪人。” “那可不一定。”顾少景冲唐爸露出小虎牙,接口道:“叔叔,小远形象这么好,当个明星可没问题。” “当明星有什么好?每天上那个电视电影的,我看着都累人。”唐爸一哂,笑道:“不过,这些事儿我和小远他妈妈也都不管,小远现在长大了,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自己会有想法,我们当父母的,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唐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情绪,顾炎看得清楚。 他转移话题,叮嘱道:“爸,一会儿吃完饭休息半小时再喝黑木耳粥,我把书和保温杯都放客厅了。” “知道了知道了。”唐爸笑眯眯地擦了擦手,起身道:“我去看会儿电视,你们慢慢吃。” 唐爸离开后,几个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文帅帮着唐念收拾了饭桌,闪电夹在一帮人中间连蹦带跳,轰隆隆地进了唐远卧室。 顾少景:“……” “……”顾炎不受控制地抽了几下眼角,捂着嘴转身去看唐远,眼底旋着的明显笑意却让唐远脸色越来越黑。 闪电“呜呜”了几声,甩着尾巴翻到床边画着大熊猫的羊毛地毯上,滚来滚去。 “唐,唐远……”顾少景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屋子带熊猫的玩意儿,猛然拔高音调,嘴角抽搐道:“我说你丫今年到底几岁了?!” “几岁?17啊还能几岁?”文帅用肩膀把他往外撞开,熟门熟路地坐到电脑桌前,拿起游戏虹片冲唐远晃了晃,招呼道:“小远,玩会儿?” “玩你丫!”唐念推了他一把,搭着弟弟肩膀说:“现在啊,小远早就不渣剑三了,我给他收拾的这房间还得再改改,把这两台电脑给撤了,回头把钢琴抬进来,还有些东西需要装一下,周末你来帮忙?”他冲文帅挑了挑眉。 “帮忙可以,只要你别让我跟你去给小远买生活用品就行。”文帅打开电脑,想起上次被唐念拖去当驴夫拉了一堆幼稚熊猫用品回来的场景,他就嘴角直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给唐念这蠢货当驴夫。 “学长你也玩剑三?!”顾少景扎到另一台电脑前,迅速开机,拿起另外一个游戏虹片,眯着眼笑得跟朵花一样:“我玩大师,你玩什么?”说着,上下打量一番文帅,道:“不会是毒哥吧?” “你丫才奶!”文帅把游戏虹片一摔,道:“东都狼,怎么,有意见?” “太没意见了啊!我就喜欢东都狼,威武大军爷啊!呵呵呵……” 顾少景边贫边戴虹片,系统自动校正眼膜后,女声提示他输入账号和密码,他擦了擦手,刚要按键盘,唐念一把给他摘了虹片,斜着眼,道:“本地儿除了我和我弟,禁止任何人类玩游戏。” “……”顾少景绿着脸去看文帅。 文帅拿着虹片在手指头上转啊转,一脸淡定地浏览网页。 “你爱玩游戏?这爱好……恩,挺特别的。”顾炎四处打量满屋子的熊猫用品,视线最后停在摊床上的熊猫睡衣上,唇角微微扬起,意有所指:“看来我今天选的礼物,你会很喜欢。” 唐远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闪电的大脑袋,又给它挠了会儿痒痒,才套上牵引绳直接塞顾炎手里,还没说话,顾炎点了点头,牵着闪电边往外走边说:“闪电,给你介绍个朋友?” 闪电立马支棱起耳朵,炯炯有神地抬头看他,尾巴疯狂摇来摆去。 顾炎想起家里暴躁的黑子,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顾家兄弟走得时候差不多有九点了,唐爸被顾炎一道儿送回了家。文帅没回学校,直接在唐念那儿住下了,第二天正好可以带唐远一块儿返校。 “正好温的,先把牛奶喝了。”唐念把玻璃杯放茶几上,捏了捏唐远耳垂,又随手扯过一个熊猫抱枕塞他怀里,便转身哼着歌,屁颠屁颠儿地去给弟弟收拾卧房了。 唐远裹着熊猫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眯眼去看茶几上的红色大礼盒,想了想,一手抱着闪电脖子一手迅速拆开礼盒。 闪电“汪”地一声,唐远脸寒了。 一套剑三游戏的卡通角色限量版手办,打头儿的眯缝眼小黄鸡背着二少爷的重剑,伸出一只爪,蜷起一根趾头,摆了个无比风骚的剪刀手,冲唐远呵呵呵地笑。 闪电把大脑袋扑上去,挨个嗅了嗅,叼出那个卡通花哥拱到唐远身上,伸出舌头呼呼地喘。 “……”唐远拿着那个花哥小人儿,翻来覆去地瞅,眼前又飘出顾炎那张似笑非笑、无比欠抽的玩味脸,他看着闪电,晃晃卡通花哥,道:“这个像他?” “汪~!”闪电冲他叫了声,一拱鼻子,配上那张狂霸拽的十字脸,唐远“噗”一声就把牛奶全给喷了出来:“咳……” 09.吃肉胖达(一) 吃完早饭,唐念拿过双肩包给唐远背上,捏了捏他耳垂,道:“公交车坐9路或者13路,你自己也记着点儿,以后回家别坐错了。等到了学校给我发个短信,周末哥去接你。” 唐远嘴巴里叼着一袋酸奶,“唔”了一声,指着他背后,说:“哥,闪电又把你拖鞋叼走了。” “闪电!”唐念转身怒喝,抓起鞋架上的另一只拖鞋,扬手要扔:“你丫给我拿过来!听到没?!1、2——” 3还没喊出来,闪电那大脑袋就猛地一甩,口中拖鞋迅速沿抛物线轨迹飞起,“呱唧”一声,拍到了唐念的大腿上。 “……” 唐念胸膛开始上下起伏,一双眼睛里怒火隐忍:“行!从昨晚就开始闹腾是吧?!你丫扔拖鞋是吧?!你丫居然敢冲我扔拖鞋?!今晚十二点前不准睡觉!” 闪电大概知道自己错了,这会儿又是耷拉脑袋又是耷拉尾巴,鼻子里“嗯嗯嗯”地呜咽个不住声,它慢悠悠地挪过去,蹲在唐念身边开始撒娇蹭他。 唐远好笑地摸摸它脑袋:“闪电,你待在家里不要乱闹腾,周末我回家,今晚不能惹我哥生气,要不真罚你,知道了?” 闪电摇摇尾巴,扭头蹭蹭唐念,哒哒地跑到客厅找球玩去了。 唐念从背后熊它一眼,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揣唐远口袋里,抬腕看表,冲卫生间喊道:“文帅你放完水没啊?真特么懒驴上磨屎尿多!走了走了!” 新生正式报到开学,唐念和文帅分别作为A理、A大的校学生会会长,今天一通好忙。 文帅把唐远送到作曲系12级1班门口,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对他说:“小远,今天我比较忙,中午你自己去食堂打饭吃,多认识几个同学,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说着,他接起电话,揉了揉唐远的脑袋,沉声道:“昨天我不是说了?让秘书处通知各系学生会会长和部长,十点半开会。今天最好别有人给我迟到……” 唐远拿出早上唐念揣他口袋里的棒棒糖,顺手塞文帅口袋里,转身进了教室。 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 唐远目不斜视,走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位处坐下。 他冲同桌的高个儿女孩笑笑,挂上miniMP开始听歌。那女孩也没什么反应,手里转着中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头利落短发,中性打扮,眼睛很大,五官立挺,长得非常漂亮。 “他就是唐远啊!长得好帅!” “他可是华天传媒签的首个在校学生,听说乔陌的新专辑定在明年冬天,不知道唐远有没有作品在里面……” “哎哎……你说他有女朋友了没啊?咱们一会儿去问他要手机号吧?” “……” 短发女孩听着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细长直眉微微挑起,斜着一双堪称凌厉的眼睛去看唐远。她观察了一会儿,唇角略略翘起弧度,掏出手机啪啪啪地输入一串字:“你说的胖达挺酷嘛!” “姐,胖达到学校了?” “在我身边坐着听歌呢,大哥昨天问我要了套剑三卡通手办,就是送给他的?” “嗯,你都不知道,他那个双胞胎哥哥简直太恋弟了!昨晚去他卧室没吓死我,一屋子的胖达,大的小的,收纳盒里卷着的胖达内裤估计得有三十多条,哦,对了,还有一二货阿拉斯加,叫闪电,尼玛太逗了,哈哈哈……” “能让大哥主动的人倒是少数,我看这小屁孩挺有意思的,有机会我也去看看。对了,爸说你生日前得跟我去埃塞俄比亚出趟任务,时间人选都由我敲定,你提前做好准备。” “……顾冷冬!你太不行了!火老虎都答应我生日去丽江了,你居然还由着爸给我派任务!我第一次过18岁生日你知不知道?!我要做DNA鉴定!DNA鉴定懂不懂?!现在、立刻、马上!” 顾冷冬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对于顾少景每次炸毛的口头禅她都能倒背如流。 作为顾卫国唯一的女儿,顾冷冬自小就被送往国外接受最残酷的特工训练课程。一直以来,比起大哥顾炎和幺弟顾少景,她的家世背景被隐藏得更加成功。从前年她被顾卫国接回老宅后,除了BOF的特殊人员,还没人知道她是顾卫国的女儿。 对此,大家也只当基地里又多了一名人如其名的女特工。而且,这个叫冷冬的女特工还跟顾家少爷们走得很近,不知道内情的大伙儿也就彼此心照不宣,年轻人嘛,玩得开也不是什么坏事。 关于这一点,上一世就没接触过顾冷冬的雪狼自然不认识她。而顾冷冬却多多少少知道雪狼的故事。 说起来,顾冷冬这个人,脾气习性跟她大哥顾炎很像,浑身上下总是隐隐透着一股冷冽的压迫感,完全没有女孩的娇柔之气。出任务的时候,她又经常皮衣皮裤细跟鞋,身材火辣,烈焰红唇,人往哈雷摩托上一坐,那样子,任谁都降不住。 不过,顾冷冬到底也有怕的人,一个是她爸顾卫国,另一个就是她大哥顾炎。 “胖达!”门外一声呼喝,教室里还在低声交谈的人,唰唰唰地把目光全给打到了顾少景身上。 “哎!胖达胖达!”顾少景呲着小虎牙,冲唐远大声招呼:“唐远!别看了,就叫你呢!panda不就是胖达嘛!” 他说着看了眼顾冷冬,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旁若无人地走过去,拉过一张空椅子往上一坐,搭着唐远肩膀,摇了摇手机,说:“你手机号还没给我呢!我们那个教室快闷死了,班主任还在开校会。对了,中午我请你吃肉吧!” 顾少景摘下唐远的一个耳机,塞耳朵里,趴在桌子上冲他笑。 电音系和作曲系,几乎每届毕业生里都会出不少歌坛新星。 因此,它们的主教学楼是毗邻的两座崭新大楼。顾少景在电音系12级1班,教室位置跟唐远的一样,都在三楼最东侧。 唐远狠狠皱了几下眉头,看着顾少景,眯起眼睛:“我吃酱汁肉。” “没问题!”顾少景哈哈笑,突然趴到他耳边小声道:“对了,胖达,昨晚我哥请你爸周末去家里吃饭,他说新生开学要忙一阵儿,让你和你哥去呢!我哥什么肉都会做,到时候你可以随便点。” 一旁的顾冷冬闻言愣了愣,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唐远。 大哥居然会邀请人去家里吃饭?这可真是奇事。 “次奥!他是顾少景吧?!电音系的那个风云新生!” “他哥就是京城第一黄金单身汉?!华天传媒的老总?” “对啊!昨天顾炎还来咱们学校了,你不知道?” “艾玛,你看人这兄弟俩长得也太帅了,还这么有才多金的!不管了,我要先下手为强,《追男八十一记》现在从网上还能买到吧?” “……” “你们教室挺热闹嘛!”顾少景哼着歌,整个人都挂到了唐远身上,鼻子皱了皱,勾着唇角笑:“这要我哥公司里的员工敢这样,非被火老虎给一口咔嚓了不行!” “对了,你知道么,胖达?”他点着手机,拉出几张照片,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啊,胖达,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哥是个好脾气。虽然他昨晚的表现也有点出乎我意料,但他平常可不是那个样子,你看!” 顾少景把手机放到唐远面前:“他平常都是这个样子的!不会笑你懂不懂?你看这张,还有这张……” 手机唰唰唰一连滑过几张照片,顾炎基本都是抿着嘴,五官冷峻迫人的酷样。 顾少景手指继续滑着,突然闪过一张照片,他“哟”了一声又滑回去,指着照片里的一人一猫,愤恨道:“他只有跟这猫折腾的时候才会笑,你看见没?!这货有什么好的!今年都16岁了还会跳起来挠人!一只猫活到16岁啊你懂不懂?那就是人类的120岁!我哥对他都比对我好!” 唐远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看着手机里缺了半个右耳的黑猫,心脏砰砰急跳,视线在触及到它脖颈上的雪狼链时,瞳孔更是猛地收缩——雪狼链为什么会戴在黑猫身上?! 上一世,雪狼是被顾卫国干掉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东西都不可能被留下来。之前,他也曾偶尔想过,基地里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包括黑猫,八成会跟着自己的尸体一起被处理掉,干干净净,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顾卫国是个冷面铁血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非正常牺牲而死的BOF特工在这世界上留下任何东西的。 唐远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人给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隐隐得很不好受。 他顿了顿,转头看顾少景:“我不喜欢猫,谢谢你哥的好意,这周末我不去了。” “……”顾少景张了张嘴,看着他,还没说话,手机响了。 他低头一看,表情立马便秘一样,接起电话:“喂,哥……” 顾炎把外套交给秘书,松开领带:“小冬刚才发短信说,你让唐远周末别过来?” “……”顾少景整张脸都绿了,偷偷瞪了顾冷冬一眼,捂着话筒小声陪笑:“我哪敢啊哥!胖达他……不不不,是唐远说他不喜欢猫,所以不想去……” 那边顾炎静了足足有三十秒,沉声道:“他在你旁边?” “啊!在啊!” “你让胖……你让他接电话。” 昨晚回老宅时,顾少景在车上念叨了一路“胖达胖达”、“吃肉胖达”,搞得顾炎也差点顺口接过去。 这边,顾少景“噗”一声,满脸通红地把手机递给唐远:“我哥让你听个电话。” 唐远黑着脸看他。 “……”顾少景立马哭丧脸,以口型示意:“行行好吧胖达,就接个电话啊,否则我哥会对我喷火啊!你忍心看兄弟去死吗啊?你忍心吗忍心吗?” 唐远眼角抽了抽,慢悠悠地拿过手机:“怎么?” 顾少景和顾冷冬哆嗦了一下。 “周末过来,给你做肉吃。”顾炎眯着眼睛看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句:“不去老宅,家里没猫,把闪电一块儿带过来。” 唐远立马就想挂电话,忍了忍,声音明显有些发冷:“你在命令我?” 顾少景和顾冷冬又哆嗦了一下。 “邀请你。”顾炎唇角上扬,摸着脖子上的雪狼链,说:“这周末你要是没时间就下个周末,下个周末还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帮你向校长请个假。” 唐远一声没吭,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到顾少景怀里,抖抖桌子:“你个电音系的来我们作曲系干什么?” “别忘了啊,中午一起吃饭!”顾少景呲着小虎牙冲他嘿嘿一笑,跑出去了。 顾冷冬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这小屁孩居然敢跟大哥这么说话?!就算他17岁不知道大哥背景但好歹也听过华天传媒吧?!这胖达……人才啊…… 她迅速掏出手机啪啪啪:“哥你没事儿吧?!咱先说好,不高兴归不高兴,你可千万别回老宅拿我收集的瓷器练枪啊!” 过了有五分钟,顾冷冬收到回信:“最近可能会去A大给你们当一段时间的特聘教授,免回。” 顾冷冬:“……”内心默默卷起风尘暴,shit! 10.吃肉胖达(二) “这是小冬敲定的前往埃塞俄比亚人选。” 向东把平板电脑放到芯片托架上,瞥了眼桌子上的陈旧档案袋,拇指按下一个开关,两男一女的相关信息出现在顾炎面前的虚拟屏幕上。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指着照片,简要道:“一楼的兔子,二楼的阿T,还有三楼的光头。” “小冬和兔子是前线主力,阿T负责幕后电子操控,光头掌握交通工具。”向东挽起衬衫袖子,从水晶烟缸上拿了根烟点上,后背倚着桌沿,眼底难得露出一丝宠溺:“老小跟着出去转转就行,再说了,你云叔也不愿他出任务。” 顾炎依次放大每个人的档案,食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想了想,把兔子的个人信息划掉:“前线主力换上小景,过完生日他就18岁了,我不希望BOF的每次任务中他都是被大家保护的角色。” “小炎,老小难得过成年礼生日,这件事儿听我的。”凌云说着,推门而入。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睛,唇角总是微微带笑,一身休闲西装,五官非常秀气,几乎没有皱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儒雅,完全不像近五十的老男人。 向东冲他点了点头,叫了声“云哥”。 顾炎眉头皱了皱,颇有些不爽:“我爸是让老小去出任务,而不是让他去当少爷的。” “老爷子那边我已经报备了,而且,你父亲的本意也是想借机先让老小去熟练下具体任务的可操作性和未知危险性。”凌云推了推眼镜,和儒雅的外表不同,他那双细长手掌上满是可怖的疤痕和狰狞的茧子:“今年年底,上面会有一次重大行动。老爷子已经拟定先遣小组由你带队,到时候,小景和小冬会作为你的主力partners参与任务。” “哦?”顾炎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任务?竟然能逼我父亲同时派出他的三个孩子?” “比起一般组合,兄弟姐妹间的默契程度显然更高。而且,小冬和小景也都比较听你的话,这事儿老爷子还会和你细谈。”凌云看着桌子上的陈旧档案袋,挑了挑眉,突然转移话题:“小炎,我听说你最近又在调查狼崽?” “云叔,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顾炎此刻的口气已经非常冷,言辞间也带上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怒火。 向东叹了口气,按灭烟蒂。 自从狼崽死后,顾炎每次见了凌云都跟揣着一仓库炸药桶似的,这个臭脾气多少年了都没改过来。 有时候,向东也想过,如果当年他和游洪没有低估狼崽的实力,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儿,那也许凌云不用背这么一顶大黑锅。 “老大!”向东低喝一声,皱眉道:“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顾炎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雪狼的档案纸洒了满满一地。 他几乎红着眼冲向东吼:“你们都知道我顾炎这条命是谁救回来的!你们都他妈知道他活不久怎么不去找医生?!BOF的医生都他妈吃屎的?!居然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炸死他?!炸不死就一枪崩了?!向东我告诉你,你现在还好端端地站我面前喘气,那是因为我不想动他的搭档!老子早他妈想毙了你了!” 几乎是在顾炎抽枪的同时,凌云握着他的手往膝盖上迅速一磕,手腕翻转,夺过手枪几下便卸掉了弹夹:“顾炎!” 顾炎冷着一双眼,伸脚就踹了过去,招招都冲凌云的要害下手。 凌云狠狠皱起眉头,金丝框眼镜早被顾炎给一拳打碎。他心里在讶异顾炎身手长进之快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顾老爷子联合几位将军准备向上面申请,把BOF交给顾炎掌管的毒辣眼光。 只是,顾炎这孩子,哪方面都好,就是一旦发起狠来,骨子里那股暴戾的执拗劲儿,比起顾老爷子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由他接管BOF,那必须还要有人能在恰当的时候降得住他才行,就像顾老夫人能镇得住老爷子一样。 凌云边想边回手,寻思着是该找点时间和机会让顾炎去接触下几个跟他同级的女军官。只是,现在上面获得将级军衔、还未婚嫁、年龄又跟顾炎相仿的女军官,真是少得可怜。 如果是家教修养好、又能守得住秘密的女孩倒也不错,但顾炎单着这么些年,谁也不知道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家室。 “小炎!别闹了!”凌云心里隐隐有了打算,一拳别开顾炎胳膊,苦笑道:“你再这么打下去,云叔可真歇菜了。” 顾炎收住胳膊,一把扯掉衬衫上的几个扣子,露出结实的肌理。 他冷哼一声,到底还是不解气,转身狠狠踢开面前碎裂的桌子,弯腰去捡洒在地上的、发黄的档案纸。 这才片刻功夫,客厅里还能完好无损站着的,除了向东再没别的。 向东整个人都僵了,他完全没料到顾炎会再度情绪失控。 毕竟,已经有接近三年的时间,顾炎没有因为狼崽这块儿逆鳞而暴怒了。就连昨天,他提起狼崽,顾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事儿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怎么这才一天没到,顾炎就又跟以前一样大发雷霆? “当年,就算BOF的医生能成功给狼崽做手术,他以后也不能再接任务,只能待在基地里干最轻的工作,慢慢等死。”凌云叹口气,在提及自己最好的学生时,眼底浓重的刺痛仿佛让他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他看着低气压的顾炎,摊开手,一字一顿地问:“小炎,你觉得,BOF里,哪头独狼愿意那么死去?你愿意?” 顾炎捡纸的手抖了一下,顿了顿,他又捡起档案纸,声音冷得让人打颤:“你不该把他扔到贫民窟,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个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地狱!”顾炎声调猛地拔高,把一摞档案纸狠狠甩到沙发坐垫上,指着凌云的鼻子发怒:“他想怎么死不是BOF决定的事!” 凌云拾起脚边的档案纸,看着上面有些模糊的小孩照片,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得对,狼崽的死,我脱不了干系。” “狼崽的南非之行,是老爷子亲自定的。”一旁默不作声的向东突然说道:“老大,在狼崽这件事儿上,BOF所有参与行动的人没有一个比你好受,包括你父亲。” “滚出去!”怒吼一声,顾炎冷脸看着房间里的两个男人。 向东关上门,冲凌云耸了耸肩:“臭小子的老虎脾气又发作了,我还怪想念这场景的。” “你想念?我这老人家可不想念!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跟热血青年过杀招。”凌云扶着脖颈左右活动,肩膀关节处发出一阵咔咔声,他没好气道:“老的不好伺候,小的更不好伺候。” 向东笑笑:“云哥宝刀未老,您要是伺候不了那我们就都甭干了。” “耍猴。”凌云伸着手指头点了点他,突然叹口气,苦笑道:“我还真怀念以前,你和游洪总嬉皮笑脸搭着狼崽肩膀在我面前咋咋呼呼的日子。” 向东眸子暗了暗,双手交叉搁在脑后,边走边说:“是啊,我也很怀念。那时候,狼崽子总臭着一张脸,我和洪子每次都恨不得一边扯他一个嘴角,呵呵……” 凌云走过转角时,突然冷不丁地问了句:“小炎最近和谁接触了?” 在BOF,他到底是个心思敏锐的老人。在凌云看来,顾炎今天的情绪变化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而且,顾炎再度派人去调查狼崽的档案也的确有些奇怪。 “也没跟谁接触啊!”向东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倒是昨晚,我听小六说,他本来是去接老小回家的,不过半路又被赶了回来,说是老大去接了。” “小炎去接老小?”凌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昨天夫人就让他去送老小上个学,他差点没开车撞死老小,怎么可能会主动接老小回家?你回头查查,这事儿我不放心。” “嗨!云哥你就一操心命。”向东嘲他,两人下楼。 “我能不操心么?得赶紧给这臭小子找个媳妇管管他,再这么下去我非呕血吐死不成。” “找什么啊找?云哥我跟你说实话啊,要我们狼崽还健在,我就觉得他真挺合适的,老大肯定能被他吃得死死的,哈哈哈……” “东子你说这话也不怕狼崽子半夜变厉鬼掐死你……” “切,老子怕他啊?我天天恨不得他来找我报仇,这头臭狼倒是铁了心,不恋也不恨了,洪子也走得干净,俩混球说不定在阎王爷手底下又做起partners了呢,就他妈的只留兄弟搁这儿混着,草……” 说到最后,向东喉咙里憋闷的哽咽让凌云不禁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没盼过狼崽子的梦? 凌云伸手拍了拍向东的肩膀,两人没再说话。 老宅里,几个资历较老的佣人一边叹气一边往外收拾破碎不堪的东西。 “大少爷已经很久没发过脾气了啊!”站在别墅门后指挥的王老管家揉了揉太阳穴,对往里抬新家具的年轻佣人们嘱咐道:“轻着点儿,东西放下就出来,什么都别碰,别出声,别多事。” 顾炎双手往后拢了拢头发,站在花洒下冲着凉水。 一双眼睛里满是阴桀,他握着脖子上的雪狼链,猛地一拳捶在浴室墙壁上,充满雄性力量的肌理散发着男人桀骜不驯的暴戾之气。 顾炎深深呼出口气,脑子里不断闪现雪狼矫捷的身影,那双清冷、机警的眼睛又忽然跟唐远的细长眼睛交叠了起来,他一僵,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太像了……” 顾炎转身倚在墙壁上,水流滑过胸肌又一路顺着腹肌蜿蜒淌过,他勾着唇,喃喃出声:“我绝对不会看走眼,你一定有秘密……” 顾少景大力嚼着馒头,张牙舞爪地往嘴巴里塞东西:“我不叫不行吗?胖……阿呸!小远你别扔啊!我还没吃啊!小远?小远!” 唐远用餐巾纸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端起托盘,放到隔壁女生桌上,指着那盘酱汁肉,说:“这个没动。”又指了指身后噎得直翻白眼的顾少景,笑得一脸乖巧:“他请你们的。” 一群本就蓄意围观今年最帅最有才新生的女同志们,顿时“嗷呜”狼嚎,三两下便瓜分了那盘酱汁肉。 顾少景把筷子一摔,边追边喊:“小远我错了,我不该给你起外号,呜呜呜…… ……你不去我家吃饭大哥会杀了我的,嘤嘤嘤……“ “没出息!”顾冷冬“咔嚓”一声嚼碎骨头,扫了眼对面冲她不住流氓笑的男生,脸一黑,摔筷子走人。 11.新生军训(一) 文帅站在唐远教室门口,苏铭念拿着一摞纸,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后,转头对麦琪询问道:“一会儿袁老师讲完了,你跟王闯进去?” 麦琪应了声,把手里的纸卷成筒状去拍王闯的胳膊,打趣道:“你这个体育部长,待会儿可别拉着脸去吓唬新生哈。” “唐远就是这个班的?”王闯个头儿有187左右的样子,浓眉大眼,他抱臂环胸,往教室里面看了一眼,冲文帅笑道:“会长,这小子打球怎样?有他哥那技术么?” “新生军训后有班级篮球对抗赛,你个体育部长想知道,那还不简单?”文帅笑着看他一眼,冲苏铭念抬了抬下巴,学生会其余的人都跟着往2班走去。 “我可告儿你啊,唐远已经内定为我文艺部成员了,你甭想着把他弄体育部去。”麦琪看着1班班主任袁老师差不多开完新生班会了,扭头又挥了挥拳头:“跟我抢人,后果很严重哦,王部长。” 王闯:“……” “……希望在这五年的大学生活中,我们能像真正的家人一样,相处愉快。” 袁老师笑着鼓掌,他今年已经52岁了,在词曲创作上是个非常有造诣的歌坛前辈。这届新生里,有几个底子相当不错的小孩很是得他眼缘。其中,唐远和2班的叶明就在其列。 “新生军训前啊,按惯例,你们学生会的师哥师姐还要给大家上个小课。”袁老师笑着指了指门口:“大家有什么想问的也尽管问。咱班男女人数基本对等,女生就由冷冬同学临时负责,男生……我看看,就易举同学吧!大家还有问题吗?” 易举的座位跟唐远挨得很近,乍一看,是个挺文艺的小青年。 他有些不好意地冲唐远笑笑,小声道:“可能是因为你跟会长住一屋,不方便男生宿舍管理,班主任才让我临时负责的,呵呵呵……” 唐远一愣,心里对这小孩多了几分好感,冲他“嗯”了声,说:“是举人的举吗?” “啊?”唐远侧头的时候,易举那个角度正好瞅见他白衬衫领子上的小熊猫头,脸一红,心说这歌坛小鬼才还怪可爱的,他挠头回道:“啊,容易的易,举人的举。” 唐远笑笑,没再说话。 见大家没什么意见,袁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讲桌上的资料收起,夹到胳膊底下,边往外走边幽默道:“明天军训可都别起晚了,听说这次野战军团来的教官最喜欢懒虫。” 教室里爆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麦琪和王闯一前一后进了教室,跟袁老师错肩而过时纷纷打了招呼。 两人自我介绍后,简单讲了讲作曲系学生会的分支构成、人员分布以及选拔新干事的具体时间,并对从明天开始为期一月的军训做了相关说明。 唐远看着桌子上的军训服,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唐念发短信:“哥,我们军训一个月,周末好像不能回家了。” “你不是跟文帅住一宿舍么?周末晚上能出来,白天我早点送你回学校就行。” “嗯。” “乖,对了,今天爸打电话说让我周末带你去顾炎那里吃饭?” 唐远脸一黑,心里忍不住抽刀对顾炎咔咔咔。 他很清楚,BOF特工的敏锐和直觉,不管是骨子里天生的还是之后刻意培养出来的,那都是一般人所望尘莫及的本事。他们平常是绝对不会把基地代号故意说给陌生人听,除非有明显的用意。而之前,顾炎却在电话里顺口就跟他说了“老宅”这样突兀的字眼,直到现在,唐远心里都跟梗了根鱼刺似的,不上不下,那感觉很不舒服。 “哥,我听班主任说军训好像很严的样子,我们等军训完了再去吧?” 唐远心里再别扭,也不愿意逆了唐爸的意思,但他可以拖啊,而且,趁这段时间也许能把顾炎的事儿给理顺一下:已经死了几十年的小孩怎么还会活着?他的车不是都炸碎了么?还有黑猫跟顾炎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家…… 这辈子重活一遍,唐远最不想碰到的人和事儿又仿佛被生活给硬生生地塞了过来一样,他看着桌子上的某个点,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机震动了下,唐远回神。 “好啊,对了,闪电的玩具昨晚都被那货给折腾坏了,周末回家时咱顺路再去买些。” “嗯,知道了。” “乖。” “……军训过程会有学生会各部部长跟班负责,副会长不定时抽查。” 麦琪笑眯眯地站在讲台上,一张苹果脸很是显小:“军训结束后就是迎新晚会,每个班级都要出节目,除此之外呢,咱1班的唐远同学和2班的叶明同学作为本届新生代表,还必须要准备下个人节目哦。” 易举带头“啪啪啪”地鼓掌,大家也纷纷回头去看唐远,起哄地大声欢笑,那一双双或期待或热烈或单纯的眼睛让唐远不禁愣了下。 “个头儿还不矮。”王闯笑着走过去,把手撑到唐远桌子上,弯腰看他:“咱们作曲系的历届才子可都是文体双修,军训后的班级蓝球对抗赛,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身影,唐远师弟。” “部长!我也参加!”易举挠头,不好意思地冲两人笑笑。 “部长部长!我也参加啊!” “加我一个啊!高中最特么喜欢打篮球了!” “我前锋啊!后卫也行啊!唐远打哪个位置啊?” “……” 班里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男生们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和歌坛小鬼才拉近距离、称兄道弟的关口,不断举着手又喊又贫。 其实,说白了,他们都是搞歌曲创作的小文青,自然清楚巨大荣誉的背后需要付出多少汗水和辛劳。唐远12岁出道,短短一年时间就轰动歌坛,被媒体冠以“小鬼才”的称号,这中间他所付出的努力,不是简单一个“天分”就能概括的。 1班的同学在佩服唐远的同时,也隐隐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这五年,唐远和他们将是同班同学,以后不管谁在歌坛上有所辉煌和造诣,今天的同学情分都不能生疏了。 看着眼前这群笑得无比单纯的小孩,唐远心里着实动了下,他看着王闯,伸手做了个投篮的姿势,唇角略翘:“我控球后卫可以,三分球也还行。” 王闯一愣,吹了个口哨,伸手按了按唐远的脑袋,哈哈大笑:“好!跟2班的叶明打同一个位置,我很期待你们两个的对决!” 麦琪和王闯又跟新生们耍了会儿嘴皮子,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走。 两人一走,整个教室就炸锅了。 后排一群男生哗地一下,全围唐远身边,前排男生也跟着往里挤。 “唐远,我叫陈大为!” “哎,别挤啊张瑞!” “哈哈哈……唐远你这衬衫哪买的?我咋不知道还有熊猫牌的衬衫啊?” “唐远,你收不收徒弟啊?” “我听说那个叶明挺傲的,去年他的几首曲子都上金榜了吧?” “切,还不是靠他爹啊?!人家有个开娱乐公司的牛爹,大手一挥让巨星唱唱他儿子的歌能不上金榜吗?” “兄弟愤青了啊!人叶明那歌写得也挺好的,唱功据说也不错,得,估计又是一颗冉冉新星挂东方啊!” “易举肯定打中锋,我替补个行呗?” “……” 顾冷冬的脸,在一群汉子的巴拉巴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她看着自己的课桌被迅速往后挤啊挤,正欲河东狮吼,易举长胳膊猛地一抡,把鸡血状态的众男生给硬生生地扫出去了半米远。 “丫的都别闹了啊,快九点了,都去收拾下东西,带好军训服回宿舍准备准备,明儿都想当懒虫么?!” 易举边虎着脸边作势挥拳头:“篮球对抗赛的人选及位置安排我明天会排个表出来,军训中的休息时间咱们就去球馆练球。那什么,唐远同学成绩好,以后大家遇到学习上的问题了,咱们再讨论,现在下课了下课了……” 众人哄笑一声,各自回课桌上收拾东西,又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哼着小曲儿回了宿舍。 “咱班男生昨晚就这个闹腾法,没事儿吧?”易举帮唐远整了整课桌,笑道。 “没事。”唐远扭头看了眼顾冷冬,伸手把她课桌拽了回来。 易举也“呵呵呵”地冲顾冷冬双手合十,赔笑道:“别生气啊!回头我肯定训他们,明天开始,咱班男生挨个请女生喝奶茶。” “我们可都听见了,不带赖账的哈!”两个女孩笑着走过来,站到顾冷冬身边。 其中一个穿牛仔裙、长相秀气的女孩脸颊有些发红,冲唐远说道:“唐远也要请么?” 唐远抬头看她,笑了笑,点头说:“请。” 女孩笑得脸颊更红,把粉红色的厚本本递过去,说:“我叫花蓉,很喜欢你写的歌,能给我签个名么?” 顾冷冬翻个白眼,把桌子上的中性笔塞到唐远手里,斜着眼睛看他,故意撑着半边脸去看手表:“快签吧同桌,她俩不回去,对我这个女生负责人来说,也是件麻烦事。” “……” 唐远第一次遇到给人签名这种事儿,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也没多想就拿着笔很快在扉页上写下名字。 花蓉偷偷向同伴比了个“耶”,笑得无比开心。 而一旁眯缝眼的顾冷冬整个人都僵了。 她死死盯着扉页上的“唐远”两个字,脑子里活络地闪出雪狼为数不多的字迹,居然一模一样?! 顾冷冬的记忆力非常好,但凡是她看过的东西几乎都过目不忘。 以前,她曾看过顾炎放在老宅书房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她大哥从一楼收集的雪狼遗物。其中,有几张残破的纸,上面反反复复只写了两句话: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笔劲张弛有度,字写得非常漂亮。 只是,那时候顾冷冬还小,不知道什么意思。 后来,她偶尔兴起去百度了下,才知道这是《诗经》里的两句话。顾冷冬当时还觉得好笑,寻思着这雪狼也是个怪人,BOF的顶级特工居然还有看《诗经》的诡异爱好。 顾冷冬想着,沉眼去打量唐远,这小孩今年才17岁,而他们BOF的雪狼是个孤儿也已经死了6年,两人不可能有所关联,难道就纯粹的只是巧合? 12.新生军训(二) 昨晚,唐远先是在文帅的一张囧脸下,淡定地拿着熊猫四角内裤去了洗浴间,之后他刚躺床上又被顾少景的各种没营养短信频繁“骚扰”,以至于今天看见对面偷偷冲他直吐舌头的顾少景,唐远恨不得立马甩过去一把军刀。 “收腹抬头!膝盖给我挺直了!” 黄教官一脚虚踹唐远身边的男生膝弯处,一手大拇指扣着野战服上的军腰带,一手指了指天,笑着冲全班大吼:“同学们,我看今天上午啊,这太阳好得很!咱们啊,也甭急着搞训练,就先晒晒太阳,啊,那个杀杀身体里的懒菌,大家有没有意见啊?” “没有!”整齐划一的喊声里,带着年少轻狂的不服和倔强。 唐远军帽压得很低,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下。 在他看来,这种程度的所谓“军训”,放在BOF,简直就是无聊的幼稚行为。但他此刻听着教官们嘶哑的吼声,又本能地想起自己以前所接受的魔鬼军事训练。 那就像是一场快进的无声电影,在他脑海里呲着电光,频频闪过。 那些日子,唐远死里逃生多少次,连他自己都记不得。 他的军事教官老师,除了顾卫国和凌云,曾经一度多达四十几个,有国际佣兵、特种兵、狙击手、观察员、杀手、军医、爆破将官、拆弹精英、伪装专家,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刑讯课女外教。 他们曾经不分昼夜地训练唐远,十几年的时间,把一个4岁的小狼崽往死神怀里送过几百几千次。而死神拿着那把九丈镰刀,在唐远的脖子上徘徊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带走他的机会。 BOF的老人们,也就有幸亲眼看着顾卫国将军捡回来的小狼崽慢慢长大成人,一双狼眼变得越发凌厉和机警,一年又一年,逐个打败了他曾经的教官老师,成为基地的顶级特工。 “帽子压这么低,怕晒黑了吗?!”黄教官拉着唐远的军帽檐往上一抬,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他脸上,指着自己的脸,大吼道:“男人的脸皮就要经得住风吹雨淋太阳晒!” 黄教官故意用力去拍唐远的肩膀,整个人猛地一愣,再抬脚虚踢他膝弯时,唐远猝不及防地晃了下。黄教官皱眉看他一眼,又用脚尖踢了踢他膝弯:“挺直了!” 唐远暗自松了口气,刚才一走神,身体下意识地就站标准了军姿。 后排的顾冷冬,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看了会儿,她脸色有些发白,举手虚弱道:“报告,我有点头晕。” “出列!休息十分钟!” 黄教官看着阴凉处集体挂掉的1班女生们,摇了摇头,又抓小鸡似的对男生们挨个狮子吼——“抬头!中指贴住裤缝!” “谁让你擦汗的?!给我站好了!” “你撅着个屁股干什么?!收腹不是让你撅屁股!撅回去!” “你想笑是不是?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 苏铭念推了推眼镜,看着操场上的一溜军装小青年,说:“叶明的宿舍要被调到我寝室了?” “怎么?给你个和他爹拉关系的机会还不乐意?”文帅窝在阴凉处,眯着眼睛看手机,突然没好气道:“这才军训第一天的第一个上午!特么地这唐念都快把老子的手机给打爆了!他弟有那么弱么靠!” 两人一起抬头去看唐远。 “这个机会给你好了。”苏铭念幽幽地说道:“我跟唐远一屋,你和叶明一屋。” “那我还是继续帮恋弟癖照看他胞弟吧!”文帅翻个白眼,接起电话就说:“唐大爷您就行行好,省省心,放过小的吧啊!您弟弟生龙活虎得狠,我跟这儿盯着呢啊!求您别再给我魔音灌耳了……喂?喂?你说什么?喂?喂……哎哟……手机没电了……回头再联系啊!” 文帅“啪嗒”一声挂了电话,手脚麻利地把电池抠了出来。 苏铭念:“……” 一上午的军姿把这群主职搞艺术创作的小青年给累了个够呛,大家一窝蜂奔到食堂大快朵颐。 易举放下筷子,摸着肚皮,把昨晚列的篮球对抗赛人选表反着放到唐远那边,说:“这个你看看。咱班有几个底子还不错的,高中打过校蓝球队,你就打控球后卫吧?一会儿午休时间,咱就去球馆练球。” 唐远“唔”了声,叉着筷子把自己餐盘里的肉挑吧挑吧都吃了,又叼着馒头去看易举餐盘里的肉。 易举:“……” 易举使劲儿揉了揉眼,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立马把自己的餐盘摆过去:“慢点吃啊,我再去给你打盘排骨!皮蛋瘦肉粥要不要?等着啊!” 他抓起自己的饭卡就往打饭窗口跑,心里忍不住地一路疯狂咆哮,那眼神也太像小动物了,这小鬼才真的很可……爱……啊…… 叶明冷哼一声,有些嫌恶地看着自己餐盘里的东西,道:“我还以为歌坛小鬼才会有多么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却是个连食堂劣质肉都能吃进去的家伙。” “这个唐远,也不过如此嘛!想来他当初也是运气好才能一时成名,还什么歌坛小鬼才,我看啊,媒体都成瞎眼的狗了!那小子顶多也就一普通文青吧!”叶明对面的夏海,一副吊儿郎当样,军衬开了两颗扣子,隐隐露出胸前的虎头刺青,他斜着眼睛去看唐远,满脸都是不尽的鄙视。 “哎,咱军训后不就是班级篮球对抗赛了吗?”一旁的祖庆林捅了捅夏海,眼睛却是看着叶明的,内里精光阵阵:“叶少,听说唐远跟你打同一个位置,到时候咱狠狠虐他一番,也好让咱们A大的歌坛小鬼才在全校师生面前露下真面目嘛!” 叶明唇角微微勾起:“那是自然。” “哎哟喂~!” “草!你他妈干什么?!”祖庆林砰地站起来,脸色铁青得吓人,刚才,顾少景那一餐盘剩饭,几乎全都扣他脑袋上了。 食堂里还没走的学生,顿时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远处的唐远皱了皱眉,头都没抬,继续叉着筷子吃肉。 “哎呀!对不住了啊兄弟!瞧我这脑子给抽的!走路光想着家里那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了!没事儿吧兄弟?!真是对不住了!”顾少景个头儿比祖庆林高了五六公分的样子,他一边捏着兰花指在祖庆林的脑袋上“啄”菜,一边满脸“sorrysorrysorry”地赔不是。 “我叉——” “庆林!”叶明低喝一声,站起身,眯眼看着顾少景,突然笑了:“我当是谁脸这么大,好好一宽敞的走道还盛不过来,原来是顾二少。” “哎!这不是叶明吗?”顾少景摆摆手,又呲着小虎牙,道:“什么少不少的,你见过吃食堂劣质饭的少爷么?真是不敢当不敢当啊!”话里的嘲讽意味,显而易见。 叶明脸一僵,按住要站起来的夏海:“顾二少说笑了,A大食堂的菜饭质量好歹也在全国大学中排名前几,怎么会有劣质饭?呵呵呵……我们几个还有事要回宿舍,那就等有时间再跟顾二少好好吃顿饭。” 夏海狠狠盯了顾少景一眼,一脚踹开地上打翻的餐盘,几人往前走去,下楼时,跟顾冷冬打了个照面。 顾少景眼里的狠辣转瞬即逝,他耸了耸肩,一阵风似的奔到唐远跟前,搭着他肩膀,夸张的叫道:“小远你就是属猪的吧?肉食猪唔——!” 唐远面无表情地把一块儿西瓜塞他嘴里,把肉都吃干净了,放下筷子,看着易举笑道:“谢了,明天回请你,走吧,去练球。” 易举:“……” 北校区1号篮球馆。 “……靠靠靠!又进了!好球!” “我擦!有你的啊唐远!”陈大为一巴掌拍到唐远的后背上,伸手抹了把汗,笑得眼都看不见了:“我在高中校队打了三年小前锋,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水准的控球后卫!哥们儿有料啊!” 唐远冲他笑笑,一手环着篮球放在腰上,汗湿的短发打着缕,微微晃动。 在贫民窟的那两年,他曾经为了生存,跟着黑人在垃圾场边打过篮球。完全暴力的身体对抗、毫无规则可言的拽拉踢踹,甚至是满耳的不堪咒骂…… 篮球对唐远来说,不是纯粹的运动,只是曾经可以让他和黑猫吃上顿饭的工作。 张瑞扯着球衣擦了把脸,掐腰笑道:“易举,我要跟唐远单挑三分球!特么的控球后卫十七投中十五!好蛋疼!我这个得分后卫还要不要存在了?!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哄声大笑。 1班自愿来跑后勤的几个女生,纷纷拿着矿泉水和毛巾往球场上送,胆大的就扎堆往唐远那里冲。 顾冷冬:“……” “就这么练习一个月,我估计咱们都能跟A大校队拼一拼了。” 易举担任球队队长和中锋,他笑着手一勾,把备用球抛给场边后勤,拍拍手,那架势竟有种说不出的帅气:“这样的话,位置就定了——陈大为是小前锋,杨俊大前锋,我中锋,唐远控球后卫,张瑞得分后卫。剩下的小队也要每天练习,替补不一定不上场,明白?” “明白!” 球馆里一声爆喝,让刚来准备练球的几支新生队伍顿住了脚。 易举一愣,眼珠转了转。 他随手把一条白毛巾搭到唐远脑袋上,冲众人压低声音道:“今天中午就先练到这儿,咱们班的实力现在还不能外露。晚上,我去跟北校区其他班的临时负责人商量下,把练球时间错开。” 陈大为冲易举做了个“老大,我们懂你”的表情,便跟张瑞一人搭着唐远一边肩膀,勾三搭四地走了。 球场边,顾冷冬唇角一扬,悄无声息地收起全程保持录像状态的手机,拿下搭在胳膊上的外套,输了一行“大哥,胖达打球”的文字后,就给顾炎发了过去。 13.新生军训(三) 顾炎坐在转椅上,把手机接入虚拟电子屏幕,冲黑子勾了勾手:“过来,给你看好东西。” 黑子整个团在阳台上的羊绒垫里,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它身上铺了一层黑亮黑亮的金粉。它眯着眼,懒洋洋地看顾炎,一动不动。 “不看?” 顾炎挑了挑眉,桌子上放着顾冷冬之前传给他的那张唐远签名的彩信打印纸,他指着屏幕,尾音故意上扬:“可能是雪狼和你的……朋友?” 黑子猛地呲牙“喵”了声,打个滚扑棱站起来,尾巴高高扬着,一下蹿到顾炎脑袋顶上,开始用爪子疯狂拍他脑袋:“喵——!喵——!喵——!” 顾炎也不恼,一脸淡定地伸手,拽着黑子尾巴把它给拉下来,按了按钮,唐远的打球视频迅速被立体播放。 直到视频播完第三遍,黑子都没什么反应。 它蹲在桌子上,尾巴缓慢而优雅地摆来摆去,还不时眯着眼舔舔肉垫。 顾炎叹了口气,一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后靠到转椅上,眼睛眯起,从指缝里盯着黑子,喃喃道:“唐远就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吗?字迹像,球风也有他的影子,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呵呵呵……” 说着,他自己又无奈地笑了起来,拿过唐远和唐念高中时的几套试卷,顾炎看着上面和雪狼几乎如出一辙的字迹,道:“也对,又能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死了六年,这世界上相似的人太多了……” 这一刻,唐远不知道,他身体的原主人又一次阴差阳错地帮他保住了秘密。 其实,他重生后刚从医院到唐家时,也曾经因为这对胞兄弟跟他神似的字迹而惊诧过,不过后来他一想,这倒也是件好事,省了要改变字体的麻烦。 黑子转过身来看顾炎。 过了好一会儿,它往前挪了几步,大概是想蹭蹭他,安慰安慰这个在它看来同属猫科动物的愚蠢人类。 顾炎一愣,自是看出了黑子的意思,心说这家伙终于通点人性了。 结果,黑子没走五步,伸出去的爪子就在空中打了个拐,唰唰唰地刮过一阵黑风,蹿回羊毛毯里窝着了。 顾炎:“……” 袁老师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次A大请来的野战军团的教官们,脾气那是个顶个的火爆。头几天,他们扯着嗓子吼还不过瘾,这几天,干脆一人拎了一个大喇叭扩音器。 这下,教官们那一嗓子吼出去,杀伤力简直就是呈幂次方翻倍,从操场这头轰轰烈烈地滚到操场那头。 所以,这周末唐念接弟弟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唐远按到床上,翻来覆去地检查。 “小远,你跟哥说实话,哪里晒得不舒服没?听力有没有受影响?呼吸顺畅么?胃疼不疼?这次A理和A大请的都是同一批次的野战军团教官,太特么地会折腾人了……” “啊!脖子怎么都晒红了?!”唐念狼嚎一声,立马心疼无边地拿着什么小儿爽肤水啊、宝宝滋润乳啊之类的玩意儿,没命往唐远脖子上倒,一边搓一边扒:“……不行,快把衣服都脱了,今天哥得给你洗澡。” “哥——!噗——哈哈哈哈……” 唐远脸都快鳖绿了,他没想到这个身体的敏感度居然这么高,脖子后颈上的痒痒肉只被唐念给碰了一下,他就不受控制了,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哈哈哈哈……哥……哥……痒……哈哈哈哈……别挠了……哈哈哈……” 唐念几乎跟他滚成一团,一边抽空给他搓脖子一边也跟着大笑,还不停地故意抓唐远痒痒肉,笑得打跌:“你从小到大,最怕我跟老妈的这招,看我上下左右十八挠,左,下,左,上,右,下……哈哈哈哈……” 闪电正在客厅里摆弄自己的新玩具,一听卧室里的笑闹声,立马支楞起大耳朵,耍着尾巴就狂奔而来,它速度不减,前腿一伸猛地扑到两人身上,立马有样学样,也跟着在唐远床上滚来滚去。 “闪电你丫又欠抽,床也敢扑了?”唐念笑骂着,趁它滚到床沿边,一脚虚踹下去:“哈哈哈……你丫太二了……” 闪电摔了个四脚朝天,又麻利地站起来,抖了抖毛,鼻子一皱,冲他露出二抽样,那意思是“我干净了,可以上去了”。 意思完,闪电同志也不等唐念示意,立马又甩着尾巴重新扑上去,继续跟着滚来滚去。 唐远最后是真笑了,打心底里笑得快岔气了都,整个人呈大字状趴在床上,闪电含着他衣服袖子搁那儿疯狂甩头,玩得不亦乐乎,唐远连喘气都腰子疼。 “老妈昨天给我打电话,她去夏威夷了,说回家了过来看你,给你带花裤衩和好吃的。”唐念抓着他脚底板,轻轻拍了下,笑道:“今晚做酱猪蹄和羊肉汤,嗯?” 唐远点了点头,又哼哼着出声,“哥……笑得肚子疼……没劲儿了……” 唐念揉了揉他脑袋,“啵”地一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笑道:“趴着休息下,一会儿去洗澡,我去做饭。” 唐远怔了怔,摸着额头眉心,那是曾经贯穿过子弹的地方,他心里被撑得满满的,有种说不出的暖和,这就是被家人疼爱的幸福吧? 真好。 “小远——!别忘了把内裤换下来放洗衣机里啊,我明天洗。”唐念哼着小曲,举着勺子冲卧室喊了声。 唐远大声“嗯”了回去,把闪电抱下床,摸着它大脑袋,说:“闪电,去客厅玩。” 闪电蹭蹭他胳膊,一脸哈皮地去玩球了。 唐远拿了条内裤往浴室走去,眼底弥漫着无尽的放松和满足。他想,如果还能有下一世,希望还能成为他们的家人。 浴室门刚关上,顾少景的短信就过来了,手机在唐远床上震动:“听我哥说,等咱军训完你们再过来?” 顾少景捏着手机等半天也没回信,只好拉着张苦瓜脸把手机往床上一摔,换上黑色作训服,耷拉着脑袋下楼。 “近身格斗,实弹射击,你自己选。”顾炎拉上黑色半指手套,戴着墨镜,唇角微微勾笑。 顾少景站在楼梯上翻个白眼,作战靴踩得响亮,心里狠狠骂他哥是个小心眼。 他之前还以为,开学那天自己偷偷拿掉牧马人上的雪狼头徽章,顾炎当时说那句“这周末,跟我去一楼转转”也就只是说说而已,顾少景是真没想到,他哥居然又来真格的。 跟你近身格斗?!跟你玩实弹射击?! 除非我脑子被突突突了! “我选体能训练,成不成啊?哥!”顾少景嘴角一拉,树袋熊一样往顾炎身上靠,眼巴巴地冲向东投去求救的目光:“哥!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哥了!开学前刚集训了三个月的近身格斗和实弹射击,我这次就体能训练吧?啊?哥……哥,我保证以后认真听你话!” 向东咳了一声,正要说话,顾炎矮着眼睛看他:“体能训练?你确定?” “确定确定非常确定啊!”顾少景疯狂点头。 顾炎笑了。 他掂了掂桌子上的狙击枪,往肩膀上一背,冲向东道:“清理9号训练场,设百米障碍,双道放移动机关,沿途随机放西瓜,越大越好。” 这一刻,顾少景完全没多想,只是觉得世界仿佛瞬间充满了爱。 向东眼角抽了两下,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老小,你最好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跟你云叔要个特制护目镜。” 顾少景冲他眨了眨眼:“东哥,你说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说什么了,以后没事别惹你哥。”向东叹口气,走了。 BOF的所有基地训练场和办公场所全部设在地底,空间之大,科技之高,常人无法想象。这里,可以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属于BOF的地底王国。 一会儿后,9号训练场。 “……顾炎!你还是我哥吗?!你简直太没人性了!你简直太冷血了!这是真枪啊!妈——!姐——!云叔——救命啊!”顾少景快疯了,脸上被叶子啪啪啪地扇耳光,他扯着嗓子冲天大吼,黑色作训服上挂满了爆碎的西瓜瓤。 9号训练场穿过一片人造仿真雨林,石子路、坑洼路居多,两边隐藏的移动轨道上架着两台全自动化机关枪,一住不住地突突突。 顾炎被小型滑翔机吊在半空中,沿途随机出现在顾少景身边的西瓜,不分大小,通通被他用狙击枪爆掉。 “顾炎你给我等着!” 顾少景一边飞速奔跑躲避机关枪,一边防备着身边不长眼的西瓜皮,他用胳膊半遮着眼,对耳麦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摸唐远的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以后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你我哥们的第一手资料——啊啊啊——!” 顾炎一脚缠着绳索,把自己倒挂着往下匀速滑,墨镜自动锁定目标,他抿着唇连续开枪。 顾少景只知道这十几秒的功夫,自己身边估计得爆了近三十个西瓜,这可都是三楼培养出来的超甜无籽大西瓜,尼玛太浪费了! “哥!军训结束后有新生篮球对抗赛,我和唐远都参加,你去看吗?” 顾少景喊着,眼珠一转,伸手接住一块儿爆碎的小西瓜片,先低头啃了口,又扯掉作训服上的几个特制大铜扣按进西瓜皮里,嘴巴里数着一二三,等到右边机关枪换弹匣的瞬间,手一甩,西瓜皮带着大铜扣丝毫不差地滚进了移动的机关枪筒里,火力一开,“砰——”,憋炸了。 “Yes!”顾少景握了把拳头。 顾炎唇角一勾,单手举起狙击枪,沿着绳索几个上下,翻回了滑翔机里,他按住耳麦:“训练结束,通知清洁队入场清洁。” 9号训练场的控制室里,技术员依次关掉开关,扭头对总工报告:“目标跑了十八公里,基本保持匀速,呼吸频率合格,没中弹,无伤,体能达标。” 总工点了点头,随手在纸上列了几个算式,拨出内线:“给二少准备六千大C压缩口服液,交给大少的房间管事。” 14.班级篮球对抗赛(一) A大今年的新生军训比历届都要严格,一个月过去,原本白里透红的小年轻们也都晒黑了一两圈。不过,在全校检阅大会上,小年轻们穿着军装踢正步走过操场时,倒很有点新兵蛋子的精气神。 昨天,新生军训检阅大会结束后,袁老师晚上按惯例召开班会,正式选举1班班委成员。 其中,最为激烈的团支书竞选中,冷冬以五票的微弱优势压过花蓉当选,而花蓉则成为文艺委员。此外,易举当之无愧担任班长,唐远则是全票通过被选为学习委员,话比较少的杨俊是体育委员,话多的陈大为则被选为了生活委员。 至于高中时班级必备的有名无权之闲职——宣传委员、组织委员什么的,都被袁老师给痛快地取消了。于是,1班的首届班委成员,就这么愉快而又美好地被全班同学决定了。 “哎,我说举哥,咱班女生是不是又去给老黄送行了?昨天检阅大会结束后,咱们不是已经集体送过了吗?”陈大为正拿着篮球服往身上套,他低头看着队服上的数字“23”,抱怨道:“真是搞不懂,你说那老黄有什么好的?整天就知道挂一大喇叭吼吼吼,咱们那会儿挨个给女生宿舍送奶茶也没见她们感动下啊!” “你懂个屁!”张瑞光着膀子,从上铺探出头来,冲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得意道:“哥跟唐远去送奶茶的时候,咱班四大美女可是跑出来了仨!仨懂不?” “就你那熊样?人家姑娘们肯定是冲胖达去的!” 自从他们几个跟唐远混熟了后,也开始跟着顾少景“胖达”、“胖达”地喊。尤其是这个话唠陈大为,有事儿没事儿就喊,现在他是越叫越觉得这个外号起得那是相当地形象、贴切、霸道以及生动。 “陈大为同学,经过本专家的仔细鉴定,你现在这行为,就叫做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哎哟喂,酸死个人喽……” “去去去!”陈大为甩手冲张瑞扔了只拖鞋,扒到易举肩膀上,挤眉弄眼道:“举哥,今儿上午咱们第一场比赛,女生排谁跟后场服务啊?” “这事儿冷冬安排,不归我管。” 易举戴上护腕,看他一眼,又道:“你丫这次是小前锋,全队的得分主力,给我好好打,到时候要是想七想八给我搞输了,有你好看。”他看了眼表,冲张瑞抬抬下巴:“你去307喊杨俊,我去叫唐远,十分钟后楼下集合。” 陈大为撇了撇嘴,又双手合十,嘟哝道:“冷大团支书,您可一定要安排花蓉跟后场啊!阿弥陀佛!” “别神叨叨了!”张瑞从上铺翻下来,在他后脑勺上甩了一巴掌,噌地拔腿就往外跑,大笑道:“冷冬才是女王,花蓉什么的都是浮云,哈哈哈!” “张瑞你大爷!” “嗯,知道了,哥。”唐远歪头夹着电话,一边系鞋带一边重复道:“安全第一,比赛第二。” 唐念不放心地又嘱托道:“对方球队如果逼狠了,控球后卫是个很容易受伤的位置,护膝护腕都戴好,我给你的护目镜也戴上,知道不?” 唐远“嗯”了声,把护目镜挂到脖子上,笑得眼睛都弯了。 “上周我教你的几种运球方式没忘吧?小远你记住,在球场上,控球后卫要时刻组织好球队的整体进攻,跟中锋分工配合,争取让小前锋达到最佳状态,把他的得分优势发挥到极致。这样,你们球队就能稳赢不输。” 唐念冲旁边正欲说话的人按了按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又说:“今天我这边也有新生活动,等回家了看你打球录像,注意安全。” “嗯。”唐远跟他哥道了再见,背上运动包,想了想,给易举拨过电话去。 “唐远!”易举推门进来,拿着震动的手机晃晃,笑道:“楼下集合,球赛马上开始了,咱们第一轮跟2班打。” 唐远眯起眼睛,上次食堂那件事儿,他虽然全程都在闷头吃肉,但对叶明多少还有些印象。 他刚要跟易举说话,桌子上的手机又突然震动了几下,唐远拿过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他打开:“赢了,有礼物送你——顾炎。” 唐远眉头一跳,立马想起顾炎上次送他的那堆剑三卡通手办,当即把手机扔回桌子上,跟易举下了楼。 “今天这场球赛可吸引了不少观众。”陈大为搭着唐远肩膀,打趣道:“胖达,你和叶明是咱们作曲系这一届的新生代表,你们俩的对决可关乎咱1班的集体荣誉啊!” “边儿去!”张瑞推了陈大为脑袋一把,冲唐远笑道:“别听话唠瞎扯,咱们这段时间的练习那可不是盖得,管他叶明还是叶黑,来一个虐一个,来俩虐一对儿!” 几人笑闹成一团,来到了北校区的1号球馆。 唐远等人一出现,人满为患的看台上静了三秒后,立马就有人带头欢呼起来,甚至还有不少好事的男生开始狂吹口哨。 陈大为“嘿嘿嘿”地冲看台使劲儿挥手,被张瑞翻白眼大骂“傻逼”,一脚给他踹到了休息区。 2班的队服是海蓝色,正好跟唐远他们的白色队服形成了视觉上的强烈对比。 叶明头上箍了条白色头巾,他唇角略微勾起,一路拍着蓝球走过来,站到唐远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他。 之前,一路默不作声的杨俊把运动包往座椅上一扔,伸手把唐远拽到身后,挺着胸膛站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矮着眼睛看叶明。 杨俊这次担任队伍里的大前锋,个头儿跟易举差不多,相当高。这样一对比,倒是显得叶明有些狼狈。 叶明一愣,笑了,歪头去看唐远,冲他比了个倒竖的大拇指。 他拍着球,往前一步猛地撞开杨俊,双手举过头顶,跳投,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篮筐中心。 叶明本身就长得非常帅气,人又多金,很有点贵公子的感觉,刚才他这一记投篮,不知道引爆了看台上多少女生的尖叫。 陈大为“草”了一声就要冲过去,易举按住他低喝一声,正要走过去,唐远突然从旁边拿过一个篮球,几下快速运球便晃过了站在中场的两个2班球员。 他站到三分线上一连贯地后弹跳,扬手,送球,“啪”地一声,篮球打着旋从2班球员们热身的半场篮筐里落下,蹦蹦跳跳地在场地上弹滚。 刹那的寂静后,球馆轰然爆炸。 比赛还未开始,双方隐隐的火药味就让看台上的观众们失控了一般,疯狂叫喊,气氛提前进入白热化。 夏海眯着眼睛看了唐远一眼,他慢悠悠地晃过来,搭着叶明肩膀边走边笑,意味深长地说:“还担心是个弱鸟,这下有的好玩儿了。” 叶明脸色有些阴沉,拳头攥得直响。 “胖达,好样的!”张瑞勾着唐远脖子,哈哈大笑。 唐远伸手拍了拍杨俊的肩膀,对他刚才为自己出头的行为感到很暖心:“杨俊,谢谢。” 杨俊微微一笑,冲他摇了摇头:“没事儿。” 易举松了口气,他拍拍手,把众人召到一处,开始简单布置战术。 北校招待所前,野战军团的教官们胜利完成大学生军训任务,乘坐巴士离开了A大。 “冷冬。”花蓉微微笑着,和两个女生一块儿走过来。 冷冬抬眼看她,笑了笑:“怎么?” 说实话,冷冬并不喜欢花蓉。 她从小在国外接受特工训练,有些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从对方眼神里就能摸得一清二楚。而这个花蓉,恰恰就是冷冬最不喜接触的那种人——表里不一,非常善于利用自己弱势的外表来博取私心利益。 “哎呀!”花蓉旁边的牛琦是个粉色控,她抢先一步揽上冷冬胳膊,笑道:“今天咱班男生篮球对抗赛,你可一定要安排我们几个跟后场哦!” “对啊!”另一个女生也贴了过来,她个头跟冷冬差不多,叫王蓉蓉,人非常开朗大咧,笑道:“姐可是唐远的铁杆粉丝,这自古有言,君子就要成人之美。冷冬你一看就是女君子嘛,回头姐请你吃肯德基。” 冷冬心里好笑,去看花蓉:“你也是唐远的粉丝?” 花蓉脸颊通红,佯装嗔怒,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作为班委成员不是应该主动参加班级活动吗?” “嗯,也对。”冷冬点了点头,边往球馆走边说:“那这几天跟后场的人员安排就交给你负责吧,反正我最近还要忙迎新晚会的事儿。对了,到时候咱们班的节目还少不了要你组织,这事儿你可别忘了。” 花蓉眼中瞬间亮起光彩,笑着过来揽上王蓉蓉的臂弯:“知道拉,保证完成任务。” 一行女生拉手挎胳膊,一路笑闹着往1号球馆走去。 这时,黑子慢悠悠地从招待所一侧墙角踱步出来,浑身发亮的黑毛显得有些脏乱不堪,脖颈上的雪狼链微微晃动。它抖了抖左耳,黄褐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顾冷冬离开的方向。 15.班级篮球对抗赛(二) 自从上次顾炎给黑子看完唐远的打球视频后,从老宅到A大,这条路,它已经偷偷跟着顾少景、顾冷冬姐弟俩,前后探寻了十几次才成功找对地方。 黑子轻巧迅速地往前跑跳,和顾冷冬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蹿进草丛里的时候,它还不时用爪子去轻拍脖颈上的雪狼链,尾巴微微晃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三年前,黑子13岁,按理说,那已经是一只猫的终老年龄。 那时候,顾炎觉得,黑子指不定在哪一天就会咽气,所以他去泰国给一次任务收尾时就带上了黑子。 任务结束,返程前顾炎一时兴起,拿着个单反,把黑子装进双肩包里让它露出脑袋,自己背着。一人一猫,便陆续转过泰国无数条游人拥挤的大街小巷,拍了很多照片。 途中,顾炎遇到过一个阿赞(泰国僧侣),看起来大概有百岁的样子,他双手合十冲阿赞略一躬身。那阿赞也笑着还了礼,转到他背后,用右手轻轻抚摸黑子,说了几句泰语。 顾炎就听懂了一句——你有灵气,愿佛佑你。 回国后,黑子13岁这一年过得几乎跟以前一样,非常好。 按照顾炎要求,BOF的生物学军医们也给它做过几次全面检查,结论无一外乎都是很健康,身体还没有衰老的迹象。 后来,顾炎匿名给泰国寺庙捐过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现款,也是从那时起,黑子便被他给纵宠得更加无法无天,简直就是BOF的太爷爷级动物。 偶有不知道黑子故事的特工,暗地里还会调侃一句那是“BOF的天山童猫”。 这么多年过去,黑子依旧还是那只骄傲的、不允许陌生人随便接近自己的猫。 和雪狼相伴而过的那些岁月,占据了黑子大部分的生命记忆。 它从很早就学会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保护自己的主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顾炎连续给它播放唐远的打球视频时,黑子才显得无动于衷。 可能,顾炎对于黑子来说,大概也是属于危及雪狼生存的不安全因子。 其实,很多时候,宠物对主人的习惯敏感度,往往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即使过去再多年,即使唐远再怎么去遮掩,他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独特气息,仍旧骗不了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黑子。 黑子甩了甩毛,唰唰唰地跟着顾冷冬往球馆方向蹿去。 它雀跃的竖瞳里,闪着无法言喻的光芒,黑子大概知道,它很快就能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全世界了。 随着双方球员以及后场服务人员的陆续到齐,1号球馆里,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和尖叫声,让裁判员王闯都有些兴奋了。 唐远做了几个深呼吸,把黑色运动服外套脱下来扔到座椅上,甩了甩头,戴上护目镜。 “唐远,加油。”花蓉红着脸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唐远知道她是刚开学时问自己要签名的那个小女孩,叫花蓉,他当即一笑,接过矿泉水,道:“谢谢。” “正好有点渴啊!”陈大为顺手拿走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搭着唐远肩膀冲花蓉笑:“放心吧,今天看我们虐不死2班,嘿嘿嘿……” “别笑了!”张瑞一巴掌甩到他后脑勺上,握拳轻捶了下唐远的胸膛,乐道:“咱们胖达就是帅,走着,开始了。” “嘿!我可告你啊张瑞,再打哥脑袋你丫晚上甭想玩游戏!” “哟呵!长脾气了啊!那再来一发!” “……靠!” 顾炎坐在看台上一个视野不错,相对比较靠后的位置,他把鸭舌帽拉得很低,运动服领子也竖着,一张脸几乎被遮掉三分之二。 “哥,你偏心啊!”顾少景头上罩着黑色运动服的兜帽,一屁股坐到顾炎旁边,抬手边扇风边抱怨:“我们电音系就俩班,新生班级篮球对抗赛也就只有今天一场,你居然不去给我加油,太伤人了啊!” “赢了?”顾炎看他一眼。 顾少景立马眉开眼笑道:“那必须啊!我可是你带出来的徒弟,89:43啊!哈哈哈……赢得太拉风了!咦?那是胖达吧?”他指了指球场:“13号。” 顾炎“嗯”了声,没再说话。 比赛正式开始。 球场上,随着王闯一声哨落,夏海利用微弱的身高优势,压过易举,为2班首先抢得球权。 叶明拿球,落地后脚下不停,迅速运球过半场,而唐远速度明显比他更快,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便伸展双臂,整个人跟插进地里的柱桩一样,纹丝不动地横在了叶明跟前。 球馆看台上,方才还热烈激扬的喊叫声瞬间都沉寂了下去,偶有几声呐喊冒出,更是将场上那种陡然而至的压抑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球赛才刚刚开始,双方都打控球后卫的风云新生似乎就要来场攻守对决了。 两班替补球员和跟后场的服务人员纷纷站到休息区,双手拢圆,拼命大喊“加油加油”,好像这场球赛的胜负就由这一球决定似的。 叶明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拍着篮球微微躬身,左手虚挡唐远,右脚脚后跟轻轻转动,整个人压在了三分线上,蓄势待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 就在这时,2班其他球员突然迅速走位并与1班球员们彼此进行身体格挡。 而夏海和祖庆林相互配合,几个交叉动作和卡位,晃过了背后的易举,夏海从禁区的篮筐下迅速移动到外线,站在了唐远背后。 对方中锋居然舍了禁区去盯我方控球后卫?! 杨俊眉头狠狠一皱,利用身高优势不断通过走位和卡位,往唐远那里迅速移动。 王闯的眼神也暗了暗,他把哨子含进嘴里,看这架势,2班的中锋夏海是想用身体对抗来压制唐远,搞不好,还是那种暴力的身体对抗,这可是要犯大规的! “靠!一开始就使阴招!”顾少景没好气地嘟哝道:“这个叶明简直跟他爹是一个套路的!” 顾炎一声不吭地看着场上。 唐远眼睛眯了起来,脚下黑色运动鞋缓慢地旋转,就在叶明和夏海同时起跳进行夹击并出手投球的瞬间,他猛地原地跳起,整个人犹如在空中完全伸展开四肢的强悍猎豹。 “啪——”地一声,唐远五指拍出去,狠狠盖掉了叶明的起跳投篮,接着,他整个人的重心都往后仰去,跟背后的夏海直接来了个硬碰硬! 想跟我玩身体对抗?比起贫民窟的那群黑人,你还只是个毛孩子! 那一刻,黑子盯着唐远的动作,耳朵乖顺地往后趴,尾巴一甩一甩,它抬起肉爪“啪”地一声按住椅把,夏海和唐远同时摔倒在地板上。 夏海闷哼一声。 唐远扭头看他,唇角微翘,自己拿捏的分寸刚刚好,双方都不会犯规。他很快翻身站了起来,和叶明错肩时眼睛都没眨一下,黑子趴趴着耳朵,尾巴摇得更欢了。 控球后卫盖控球后卫的火锅?! 王闯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他没吹哨,篮球落到了杨俊手里。 “反攻!”易举当机立断,大吼一声,1班队员们也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往自家后场冲。 陈大为速度最快,一马当先,接过杨俊的传球后直接运球到禁区的篮筐底下,他反手一勾,把篮球扬给后头跟上来的易举。 易举二话不说,直接起跳来了个暴力大灌篮! 王闯哨响,得分有效。 球馆短暂的死寂后,尖叫声犹如浪潮般轰然爆炸,几乎要掀掉球馆的顶棚! “早就知道举哥的弹跳力可不是盖的!”陈大为大笑着跟易举击掌,又回头去找唐远,捶他一拳,道:“靠!你丫不是控球后卫么?!什么时候把中锋和大前锋的盖火锅都给学会了啊?!好小子!够味儿!” 1班跟后场的女生直接集体疯掉了,矜持什么的也全都给扔了,她们蹦跶在休息区是又跳又叫,开始轮着圈拼命大喊球场上五人的名字。 唐远和易举的粉丝数,瞬间暴涨。 夏海狠狠猝了一口口水,知道对方都是有料的,当即也就没有刚开始那么轻敌了。 叶明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场就让唐远给盖了个火锅,他的脸都快绿了,双手攥得死紧,接过篮球后,那双眼睛里就只能看见两团火了。 不过,2班的球员到底也都是练家子,在夏海的一声暴吼下,众人很快便提起士气,回了唐远这边一记内线2分球。 尤其是夏海这个中锋真不是盖得,篮板禁区的防守和进攻能力完全不输易举。 再加上,祖庆林作为2班的小前锋,投球命中率几乎达到六成,这给1班外线造成了很大压力,以至于陈大为和张瑞投球时多少都有些急躁,命中率一直上不去。 而内线,杨俊抓篮板球和二次进攻的能力虽然比较强,但对方近身盯人的战术也极大减少了他的出手次数。 至于这次班级篮球对抗赛中,最有看点的双方控球后卫,打得更是精彩。唐远虽然明显技高一筹,但己方队友各自陷入命中率不高以及身体对抗的困扰,导致他们一直无法拉大比分。 双方你来我往,火药味越来越浓,上半场很快结束,两队居然战成了24:24平。 王闯吹哨暂停,中场休息十五分钟,胜负将由下半场决定。 顾少景看得有些目瞪口呆,拉着他哥胳膊,道:“这些家伙不都是搞词曲创作的吗?怎么还都这么会打球啊?现在国内的文体发展已经这么强悍了?!” 顾炎盯着休息区的唐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头微皱,按下接听:“什么事?” “大少爷,黑子不见了啊!”老管家打颤的声音传了过来。 16.班级篮球对抗赛(三) A市的秋天进了十月份,天气就显得格外多变。 1号球馆外,随着远处一记炸地而响的闷雷,上午还晴好的天突然就下起了瓢盆大雨。 “哥!” 顾少景看着顾炎一脸铁青地挂掉电话,撑手翻过座椅,推门跑了出去。他迅速起身跟着往外跑,不忘掏出手机给顾冷冬发了个短信:“姐,坏了,黑猫好像不见了!” 顾冷冬心里一咯噔,扫了眼看台,连忙回道:“我记得大哥在黑子的雪狼链上装了GPS定位器,你先跟着他,外面下雨了,我马上过去!” “好,我把位置随时传给你。” 黑子蹲在一个偏僻角落的座椅扶手上,被旁边那位看球入迷、打扮很潮的小胖子同学给遮住了大半身影。它歪头看着远处顾炎兄弟俩先后跑了出去,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得意的“喵”。 “嘿!你快看!”那个打扮很潮的小胖子突然扭头,指着黑子跟同伴乐道:“好家伙,纯黑的!这谁养的猫啊?耳朵怎么还缺了块儿?哎?这猫脖子上戴的是什么玩意儿?”说着,他作势要去摘雪狼链。 黑子一看他动作,喉咙里立马发出警告的“呜呜”声,尖牙呲出来,身子躬起犹如一张蓄势待发的满弓,肉掌上也露出了尖锐的利爪。 小胖子:“……” “疯了你!”小胖子的同伴拉了他一把,道:“别碰!一看就不是温顺家猫的品种,被这货给刀一下,有你疼的!” 小胖子讪讪地收回手,又不甘示弱地冲黑子做了个驱赶动作:“去去去!别待这儿!” 黑子呲牙呲得更凶,仿佛在警告他,再敢往前伸一毫米的手指头我就刀死你! 小胖子:“……” “下半场要开始了!看球!”那同伴又扯了小胖子一把,指着球场兴奋道:“今天这场比赛估计是全校新生班级里最精彩的一场了。哎,你猜谁能赢?” 小胖子抓过一旁的可比克往嘴巴里塞了一捧,示威性地瞥了眼黑子,边嚼边说:“2班吧!听说夏海他爸是职业篮球教练,我看他打得也挺有水平的。对了,还有那个和叶明打配合最多的小前锋——10号,命中率很高啊!” “那可不一定。”他同伴摇头,指了指唐远,道:“这场球赛要是有MVP的话,唐远当之无愧。我可是热队的资深球迷,论起组织球队整体进攻的能力以及个人球风和技术,唐远还真不是一般的老辣,倒有那么点黑人打球的意思。我敢说,这半场,他如果拼出全力,2班绝对输很惨,你信不信?” 小胖子冲他同伴比了跟中指,黑子幽幽地盯着他手里的可比克。 以前,它每次撒娇耍泼,雪狼就会给它买这东西当零食吃,还是烤肉味的。不过,自从雪狼不见了后,黑子拒绝吃可比克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球场上,王闯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正式开始。 唐远迅速运球压过半场,叶明和祖庆林配合走位,对他进行双人防守。张瑞脚下提速,和唐远擦肩而过时顺手接走他手里的球,往三分线上压过去。 祖庆林眉头一皱,转身回防。 这时,唐远把身体重心压得非常低,一连串的假动作娴熟而迅速,叶明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唐远便站到了三分线上。 张瑞起跳,祖庆林也跟着跳起,对他进行投球干扰。 张瑞冲他狡猾一笑,手腕翻转使劲儿,篮球并没有投向篮筐,而是直接从空中直线传给了唐远。 站在禁区的夏海一愣,下意识觉得唐远会传球给内线,当即全力防守易举。 唐远接球后不做停顿,直接弯腰后仰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标准的完美弧线,在他双脚落地的同时,正中篮筐。 王闯木了,连忙吹哨,三分球有效,27:24。整个球馆哗然。 会看球的人瞠目结舌,得分后卫和控球后卫的这次配合简直太棒了,够精彩! 不会看球的人反而更加激动,他们单纯觉得唐远终于在比赛里出手投球了,而且人家一进就是三分球!看台上的喝彩声和尖叫声又排山倒海地响了起来。 黑子无比骄傲地蹲在椅把上,一边看着唐远晃尾巴,一边瞅着小胖子的可比克眯缝眼。 休息区,顾冷冬跟花蓉说了句什么,很快转身走了。 花蓉脸颊通红,拿着毛巾站在球场边,眨也不眨眼地看着唐远,只觉刚才那一刻自己的心脏跳得急切而厉害,好像要蹦出来似的。 “这样不行。”叶明看着唐远和张瑞击掌,阴沉着脸对身旁的夏海说:“得让他下场,否则这场球赛赢不了。” 夏海看着唐远,点了点头,用大拇指轻擦唇角,意味深长地说:“他是练过的,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让小鬼才下场休息也是件好事儿嘛!”祖庆林拍着篮球走了过来,他冲1班休息区努了努嘴,笑道:“她们可巴不得他下场好送送水、擦擦汗什么的,咱们干脆就当回成人之美的君子好了。” 比赛继续。 2班球员开始频繁夹击唐远,有些动作已经相当卑劣,犯规的哨声也越来越多。 不过,唐远始终靠着巧劲儿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他的三分球已经达到十投八中,每次出手都几乎掀爆了球馆的气氛。 而易举和杨俊在禁区也越打越顺。 尤其是一向沉默的杨俊,看着对方故意用卑鄙动作去不断犯唐远的规,他每次起跳抓篮板球时都要暴吼一声,快把2班胆小的球员给吓尿了。 易举作为球队的中枢和队长,更是卯足了劲儿往死里拼,顶着夏海毫不手软。 祖庆林狠狠抹了把脸,双方比分逐渐拉大,68:54。 1班靠着唐远强悍的外线得分和易举、杨俊的内线强攻,已经遥遥领先2班14分,还有不到2分钟比赛结束,除非发生奇迹,否则2班是输定了。 叶明站在三分线附近运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远,时间所剩无几。 唐远下意识地绷紧神经,他看出了叶明眼里的愤怒,想必接下来的这次犯规是很难缠了。他迅速思考着,怎样才能既不暴露身份又可以避免自己受伤。 远处的黑子也盯着球场上的叶明,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呲出尖牙。 “你不是要投三分球吗?”叶明突然笑了,趁着祖庆林和另一个球员迅速挤到唐远身边卡住他时,直接冲唐远的脸用力砸出篮球:“那就给你好了!” 唐远是能躲开的,但他眼下的身份似乎就只能这么挺着了,当时他心里还想,幸亏戴了哥的护目镜。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谁也没看清王闯是怎么站到唐远面前的,只是等众人张着嘴回神的时候,他已经一巴掌拍掉了篮球,看着叶明吹了哨响:“比赛结束。” 短暂的寂静后,1班首发球员、替补球员以及后场服务人员全都疯了似的冲看台上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陈大为直接轮着白毛巾“啊啊啊”地叫个不停,张瑞甩他后脑勺一巴掌,狂笑不止:“赢了!我敢说,从今天开始,咱们都是12级的风云人物了,哈哈哈!太特么爽了!” “谢谢。”唐远摘下护目镜,冲王闯笑道。 王闯笑笑,指着远处和易举击掌的杨俊,跟唐远说:“除了你,那小子是这场比赛中我最欣赏的球员。” “嗯,他叫杨俊。”唐远用球衣擦了把脸,笑得一脸阳光:“我朋友,打球很厉害。” 想起上一世曾经对自己刀枪相向的partners,这一刻,唐远突然觉得,眼前这群十七八岁的单纯少年才是真心对他好的朋友。 这么想着,他脸上难免笑得更加窝心和轻松。 “唐远。”花蓉拿着白毛巾和矿泉水一路小跑过来,伸手递给他,红着脸兴奋道:“打赢了,你三分球好厉害!” 王闯笑着冲唐远眨了下眼,内里的调侃不言而喻。 “谢谢,大家打得都很好。”唐远笑着接过来,把矿泉水顺手递给王闯,冲花蓉礼貌而疏远地点了点头,向易举他们走过去。 王闯耸了耸肩,又把矿泉水塞回花蓉手里,道:“让我媳妇看见会生气的,哈哈哈……” 花蓉脸一阵白一阵红,只能跟着呵呵干笑。 叶明看着场上无比兴奋的1班球员,视线在唐远身上顿了顿,转身往休息区走去。 “就这么算了?”夏海拢了把头发,幽幽地说道。 叶明穿上运动服,唇角一勾:“当然不会。” “找几个人给他点教训?”祖庆林双手环胸,眯着眼道:“下场球赛可以让他上不了场。” 叶明哼笑一声,没说话,背着运动包往球馆外走去。 “这个叶明,性格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文帅把摄像机交给苏铭念,拍拍屁股站起来,看着场上的唐远,笑得一脸奸诈:“今儿史队没过来,回头他要看了这录像,唐远校队是要定了,搞不好,1班这几个家伙都能进去。” “王闯在场,和史队在场是一样的。”苏铭念收起摄像机,又补充道:“现在校队的实权负责人是王闯吧?” “怎么说话呢?人家史队还没毕业呢!”文帅白他一眼,又嘿嘿道:“哎?你说下次咱们再跟A理联赛,让唐远首发的话,唐念那弟控会不会气死?” “唐远不会上场的。”苏铭念推了推眼镜。 远处,黑子迅速从座椅上往下跑跳,在它的认知里,危险人物已经暂时全部离场了。它兴奋地疯狂甩动尾巴,那架势,恨不得直接扑到唐远身上。 不过,由于球馆里散场的人流太密,不断阻住了它跑向唐远的路线。黑子急得不住冲眼前各种鞋子呲牙,转着圈“喵喵”直叫,脖颈上的雪狼链也跟着叮当作响,而球馆外轰鸣的响雷炸过一波又一波,合着霹雳巴拉的雨声,遮住了它的叫声。 17.情不知所起(一) 唐远被陈大为搭着肩膀走到球馆门口时,外面炸了一记很响的闷雷。 他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心悸地转身往看台上望去,还未散尽的学生依旧很多,人流堵在座椅和通道间,从下往上看,密密麻麻的。 “花蓉你们都没带伞吧?”陈大为扫了一圈女生们的手,道:“这样吧,我们哥儿几个先跑回宿舍,拿了伞过来再送你们回去吧?” 花蓉跟牛琦她们几个挽着手臂,她偷偷看了眼唐远,不好意思地皱起眉毛,道:“这么大的雨,你们跑回去肯定都淋透了,会感冒的。” “嗨!”陈大为摸着后脑勺呵呵傻笑:“多大点事儿啊,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还怕淋雨不成?就这样哈,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他扭头招呼了声队友,拉着唐远就往外跑了。 张瑞翻了个白眼,把运动包顶脑袋上,拉着杨俊他们也往宿舍跑去。 “我看冷冬上半场就走了。”易举拍了拍运动包,冲花蓉她们笑道:“我还以为她回去拿伞了呢。” “哪有?冷冬说有急事才走了。”牛琦接过话茬,原地跺脚,道:“这天真是说变就变,还这么大的风,快冻死啦!” “男生宿舍离这儿近,不行你们就先进球馆里面等着,大为那小子脚快,估计差不多有十分钟他就能赶回来。”易举说完,冲女生们点了点头,也举着运动包跑了出去。 “班长今天真是帅死了!”王蓉蓉看他走后,兴奋道:“大灌篮啊!人也帅脾气又好,咱班咋这么多优质帅哥啊!” 牛琦暧昧地捅她一下,调侃道:“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前头还唐远的粉呢,现在就又成班长大人的粉了?” “去你的!唐远打球那当然是帅得没边,在我心中怎么着也是校草级的啊!”王蓉蓉指着花蓉,笑道:“这不是有班花先看上眼了吗?咱们可不能夺人所爱。反正唐远我是指望不上了,灰姑凉只能眼巴巴地待一边儿等Mr.right了!” 花蓉脸红地拧她一把,笑道:“别胡说!” 一行女生叽叽喳喳,贫个没完。 黑子跳到最后一排座椅时,不巧被个女生踩了下尾巴,当即“嗷呜”一声蹦了出来。 那女生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刚要叫,回头一眼瞅见了被人流挤得有些狼狈的黑子,她张了张嘴,连忙蹲下身要去摸它脑袋:“小家伙你没事儿吧?” 黑子冲她呲了下尖牙,很快蹿到了球场的休息区。 它看着空无一人的椅排呆了呆,立马跳起来围着座椅挨个转圈。最后,黑子蹲在一个被遗落的护膝上,趴趴着耳朵仰脖嗷嗷直叫,听起来是一声比一声的凄厉。 看台上没带伞等人来接的学生们,偶有几个听到猫叫的便回头去看它,只觉那嘶哑的叫声带着一股破裂的悲鸣,比起外面的炸雷更显沉重,让人听得直心悸。 “喂!”杨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蹲到黑子跟前看它:“别叫了。” 黑子立马躬身呲牙,冲他摆出一副攻击姿势。 “……”杨俊指指它脚下,道:“那是我护膝。”说完,他看了眼黑子脖颈上的雪狼链,微微皱眉,想了想,说:“找你主人的?” 黑子依旧呲牙看着他,不过肉掌上的利爪却是收了进去。 杨俊拍了拍膝盖,冲它微微一笑:“外面下雨了,你要是找人的话,我先带你回宿舍?”他又指着自己,继续说:“等雨停了,我给你画个图帮你找,嗯?” 不管黑子是不是听懂了,总之它十分麻利地蹿到杨俊膝盖上,抬头看他。 它刚才在看台上瞄了一圈儿,这张脸还是有印象的,因为雪狼在球场上对他释放着足够友好的讯息。 杨俊捂着嘴角咳嗽了声,连忙拿起护膝,想了想,他把运动包里的一件外套翻出来裹住黑子,收拾好后便抱着它一路往宿舍跑去。 唐远直到回了宿舍仍然有些心悸,他去洗浴间冲了个凉水澡,换下衣服。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除了以前他被凌云关到黑屋,黑子爬里爬外给他弄吃的差点死了那回儿,他还从来没有这种极度不安的情况出现过。 唐远脑袋上搭着毛巾,他皱眉看着外面的暴雨天,忽然就想起黑子,神情怔然,心里竟然有些发怵。 他上次从顾少景手机里看到过黑子的照片,知道它还活着。如果自己还没死的话,现在应该是25岁了,黑子是16岁,那已经是接近一只猫的最大寿命限度了。 难道是黑子要…… “小远?”唐念敲了敲门,拍着衣服走进来,看着他,眉头一跳,道:“怎么呢?头发还没干就站窗户边,发什么呆啊?过来,哥给擦擦。” “你今天下午没课了吧?明儿周六,咱一会儿回家,妈后天早上到。”他把唐远拉到床上坐着,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大声笑:“对了,文帅说你今天是A大校队元老们公认的MVP,回头我必须得看看你那录像,也欣赏欣赏我们老唐家的文武小才子,哈哈哈……” “哥。”唐远看着手机顿了顿,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顾炎家吃饭?”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黑子的情况。 唐念一愣,歪头看他,道:“他给你打电话了?” “没,爸前几天给我发短信,说让我去的时候别空着手。” “嗯?这周末不行,咱们得给妈接风。”唐念捏了捏他耳垂,把毛巾挂好,他看眼腕表,起身道:“干的差不多了,都收拾好了么?出租车还在楼下等着呢。我看就下周去吧,下周六晚上。” 唐远松了口气。 他笑着“嗯”了声,甩甩头,提着单肩包说:“收拾好了,哥,我们走吧。” “帽子戴上,别感冒了。”唐念又给他整了整衣服,顺手接过包,牵着唐远锁了宿舍门,下楼时给文帅挂了个电话便回家了。 这场突来的秋雨下得很猛,闪电闷雷接二连三地往下劈,风也呼呼地越吹越凶。 顾少景心惊胆战地从车上跳下来,一巴掌挥走撑伞的下人,跟着顾炎往老宅别墅边跑边喊:“哥你慢点啊!别介膝盖那毛病再犯了!” “大少爷。”王老管家把身子躬得很低,后面站了一排同样躬身的下人,他颤巍巍地说:“今天早上八点左右,小李去二楼收拾餐具,说没看见黑子,这该找的地方也全都找遍了,一楼那边也说没有……” “王叔,你也曾经是我父亲训出来的特工,现在居然连黑子都照看不了,你还留在BOF干什么?!让我顾炎给你养老送终么?!”顾炎那火爆脾气一上来,几乎是逮谁谁遭殃。 他又指着后面一排下人,几乎红着眼吼道:“做个饭、扫个地、照看只窝在羊毛毯里睡觉的老猫,你们觉得很累是不是?!一个月领一万工资很不爽是不是?!不想干的现在就给我滚蛋!” “哥!哎,哥!黑子的雪狼链上不是装了GPS定位器吗?”顾少景冲王老管家使了个眼色,拉着顾炎往二楼走:“你发什么火啊?先去查查它在哪啊?别生气了,啊!” “找不到就把这群人给老子一枪一个,全崩了!”顾炎跟头暴躁的老虎一样,呲着尖锐的后槽牙,在别墅里吼来吼去:“都他妈吃屎的,上头下来的警卫员一个就顶这一群饭桶!” “好好好,崩了崩了都崩了!”顾少景忍不住直翻白眼,心说那俩警卫员还不是你自己不要的,他叹口气,心里又碎碎念叨,老天爷您倒是赶紧开开眼,给我空降个大嫂来治治这头臭老虎啊!这一喷火,简直就能给人吼出毛病来…… 顾少景一身雨水地拉着顾炎往楼上走,嘴上不住软道:“哥你别生气了,啊,别生气了,先洗个澡,换身儿衣服……” “还好装了定位器。”王老管家吁了口气,转身冲众人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平常你们可别介再偷懒了,谁干活谁不干活大少爷眼睛亮得很,别把他当睁眼瞎,这么年纪轻轻的将军,你们还真以为他好糊弄呢?” 一群原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里悄悄打小算盘的下人们头次见顾炎冲他们发火,当真是彻底软了,纷纷心有余悸地找活去干了。 “我擦!”顾少景看着屏幕上的红点,震惊道:“它怎么跑A大去了?!” 顾炎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湿,他眼里五味陈杂,几乎就是想也不想地要开车去A大抓唐远和黑子。 是的,他就是这么笃定黑子在A大,只能是去找唐远。而黑子去找唐远,就只能说明唐远跟雪狼有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但心里隐隐闪过的那个念头,却让顾炎难以置信,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得,我给姐打个电话,让她直接把黑子带上回来吧!”顾少景唏嘘着掏出手机,他纯粹以为这黑猫是跟顾炎处出感情来了,你瞧,这不都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了么? “先别打。”顾炎抽了根烟点上,眯着眼睛指指屏幕上的红点,说:“让技术部查出具体位置。” 顾少景一愣,道:“具体位置?” “嗯。”顾炎微微仰头,唇角似笑非笑:“我要去抓他。” “……”顾少景不知此他是彼他,只能一脸便秘地看着他哥,心说,抓它?那黑猫被你给养得舒舒服服的,整个就一太爷爷啊,至于用“抓”这个字儿吗?难道,老哥这次是真被那货给气抽了? 等杨俊抱着黑子跑回宿舍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成了落汤鸡。 就算黑子裹了运动服,也被暴雨给淋得够呛,一身毛湿哒哒地趴着,浑身滴水,它蹲在桌子上,想也不想就是一通狂甩。 “……”杨俊被呲了一身水,哭笑不得地要拿干毛巾给它擦擦。 “嘿!俊哥你啥时候整了只宠物猫啊?”舍友王飞边擦头边嘿嘿直乐:“哎哟喂,还是一黑的,帅!”他伸手就要去摸黑子。 黑子立马冲他呲牙,往地下一蹦,头也不回地蹿了出去。 杨俊“哎”了声,连忙起身出去追,一直跑到楼下,他眼睁睁地看着黑子蹿进雨里跑没影儿了。 18.情不知所起(二) “哥,冰箱里没火腿肠了,我去超市买点。”唐远笈拉着熊猫拖鞋,闪电咬着球亦步亦趋地跟他屁股后面甩尾巴。 “嗯?”唐念把刷好的碗搁架子上,擦了擦手,哼着小曲,道:“外面这下大雨呢,晚上还天儿冷,你待着,我去买。” “哥你一会儿不是要跟文帅哥下副本吗?我去吧,中午走得急落东西在宿舍了,我正好顺路回趟学校。”唐远换上运动鞋,从他哥钱包里抽了两张一百的,摸了摸闪电的大脑袋:“别闹腾,回来跟你玩儿。” 唐念“哎”了声,扒着厨房门喊:“小远你穿暖和点啊,别打伞直接穿雨衣,小区门口打的啊。” 闪电看唐远走了,便叼着球跑到厨房里,蹲在唐念后面摇尾巴。 “二货,我这儿刷碗呢,给哥去客厅,别待这儿碍手碍脚的。” 闪电没动弹,唐念又歪着嘴,回头冲它拱了拱鼻子,闪电立马也学他拱鼻子。 唐念哼哧大笑:“样吧你!” A市这场秋雨来得急切而狂暴,不过,现在的雨势虽然仍旧裹着大风,但比起之前倒是小了些,闷雷也不怎么打了,就雨滴还在噼里啪啦地大颗往下砸。 唐远坐在出租车上,一路都扭脸看着窗外。 从球赛结束后,那股莫名的心悸就让他一直有些坐立难安。唐远直觉跟黑子有关,他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手机,很想立马打个电话,问问顾少景或者顾炎或者随便BOF的什么人,黑子究竟怎么样了。但他现在的身份又没法去问,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烦躁的负面情绪绕上唐远心头。 “嗨,你看这雨给下得,明儿一准大晴天。”司机师傅是个挺热心的人,他咧着嘴看了眼后视镜,说:“小伙子你回来好打车么?要不我就搁你们学校门口等等你?” 唐远稍微缓了缓神,他皱眉看着窗外,想了想,这个天儿确实不怎么好打车,便从后视镜里冲他点头,礼貌地回笑道:“那就谢谢师傅了。” “嘿,好咧!” A大的周二和周五下午一般都不排课,所以到了周末,那些离家近的学生差不多都在周五这天就陆续回家了。再加上今天这大雨一下,除非失恋的文青二愣子会出来溜达溜达,触个景伤个情什么的,一般人也就窝宿舍里该游戏游戏,该看书看书,该睡觉睡觉。 一时之间,偌大的校园就显得格外冷清。 黑子被淋得很是狼狈,耷拉着尾巴甩了甩毛,在雨中茫然四顾。它低头呜呜叫了几声,一味地想凭借本能,靠着对雪狼身上气味的记忆去找他。 先不说雪狼重生已经换了身体,就是这么大的雨天,什么气味还能在空中飘存?它不是警犬,也没什么特异功能,就是一只16岁的老猫了。 黑子静静地站了会儿,用爪子去碰脖颈上的雪狼链。 以前雪狼和它刚被扔到贫民窟时,也是这么个大雨天。 那时候,一人一猫都快要不喘气儿了,也不知道雪狼当时哪来的力气,硬是撑着一身流脓发腐的伤口连走带摔,敲开了一个黑人的门。 他当时就把怀里奄奄一息的黑子往前一递,断断续续地用英语说了句:“救救它,给它点儿吃的。”说完,雪狼就厥过去了。 等雪狼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 黑子蜷成团黑球窝在他脖子边,蹭着他的皮肤,一只肉爪虚虚搭着雪狼的耳朵,那样子,像极了在保护他。 当时,从来没掉过一滴泪的雪狼,眼眶刷地就红了。 他一动不动,怔怔看着龟裂的天花顶棚。 黑子耳朵抖了抖,立马就醒了,它“喵喵”叫着跳到雪狼胸前,可能是太兴奋了,就拼命用头去蹭他下巴。 雪狼哽着嗓子说:“黑子,好久不见。” 一阵狂风吹过,黑子原地打了个趋咧。 它突然猛地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想也不想就蹿着往那里跑,雪狼链叮叮当当得在雨里脆响。 唐远站在宿舍门口,把雨衣脱下来轻轻甩了甩,牛仔裤的小腿部分已经差不多全湿了。 他抬头看了眼淅沥的大雨,转身准备往宿舍走,眼睛却猛地盯住大厅里的那面镜子,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跟被雷劈了一样,他拿着雨衣的手抖了起来。 黑子蹿上台阶,跟唐远十步之遥。 唐远脑子里嗡地一下就炸了,全空了,脚底生根一样没法转身。 他怔怔地看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只他从垃圾堆里捡回去的黑猫在抬头看他,尾巴缓慢地甩了起来,突然低下头撕扯着喉管冲他呜呜地叫,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唐远心脏猛地就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仰直脖子,把眼睛睁得很大,脆弱的喉结一动一动,过了很久,他转过身,弯着腰冲黑子伸手,笑得嗓子都哽了:“黑子,好久不见。” 六年了,雪狼,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黑子使劲儿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把自己都甩得原地晃了好几晃。 它蹭蹭地跃起,跳到唐远手上,就像以前一样直接顺着他的胳膊,麻溜地钻进了唐远衣服里,冷水炸了唐远一身,黑子扑棱棱地把脑袋从他T恤的脖领子那露了出来,肉掌搭在他暖热的胸膛上,趴趴着耳朵直勾勾地去看唐远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唐远的错觉,他看到黑子的眼睛发湿。 黑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爪子从衣服里伸出来去碰唐远的下巴,慢慢地,一下又一下,眯着眼睛“喵喵”直叫,就好像咿呀学语的小孩儿迫切想要说话。 “我很好啊,很好,很好……”唐远反复说着这句话,心里跟塞了个大暖炉似的,又热又烫又疼,他摸着黑子脑袋一直顺毛,把它整个护在怀里,笑得眼睛都弯了:“好久没给你钻过衣服了,上去洗个澡,我们回家。” 19.情不知所起(三) 徐海鹰的家庭背景跟顾炎差不多,他爸也是从政的,官儿还当的不小。两家平时私底下也互相走动,有着不算深也不算浅的交情。 不过,当年在外人看来,这两家的儿子那可都是异类,既不进部队也不走仕途,打小就喜欢捣腾什么唱歌啊、电影啊娱乐圈里的那类玩意儿,这多多少少是掉了家里老子的面儿。 但是,现在说起顾炎,先不管他暗地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和头衔,就是他明面上的那家华天传媒有限公司也一直搞得风生水起,又被新闻媒体评为京城第一单身黄金汉,圈里圈外,多少好姑娘对他垂涎三尺,那是实打实地给顾卫国挣足了脸。 而至于徐海鹰这位太子爷,那也是个有能耐的主儿。 自从他十八岁一脚踏进导演的圈子,近十年来就没少往里砸钱,一路摸爬滚打倒也做出了些成绩,虽然相比顾炎是次了点,但也算是没辱没了他们老徐家的名声,用实力封住了当年对他扼腕叹息的悠悠众口。 “找Jason?怎么着啊这是?你又想给哪个小歌星找靠山呢?”徐海鹰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的剧本,莞尔道:“能让你顾大少这么动心思的那可不得了,女歌星?哎,难不成是你弟?我没记错的话,少景他今年刚升A大吧?” 顾炎把手机开了免提扔桌子上,转身去衣柜里拿衣服,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我和Jason将作为特聘教授去A大任职两年,课时不多,时间自由,国庆节后上课。这事儿我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你让他准备好个人资料,五天后,我的人去接他。” 顿了顿,顾炎又补充了句:“除了A大那边的固定薪水,我会给他令开一部分补偿费,两年五百万,作为附属条款加印到合同上。” “嘿!”徐海鹰在那头乐道:“你丫又想瞎搞什么?哥可不是他的经纪人,我外景还没拍完呢,没空,要找人你自己找,跟我叽歪什么。” 顾炎把领带打好,冲着镜子微微扯了下嘴角:“行,你的电影主题曲Jason作完了吧?让他开手机。” “……” 徐海鹰翻了个白眼,心说原来这小子早就知道他把Jason给弄到录音棚里去了,难怪找人都直接把电话打到自己这儿,便没好气地回道:“行行行,怕你了,我给他转告吧!别五天后了,就六号吧,我的歌还要他收收尾,到时候我让助理把人给你送过去。” 说完,他又在电话里贫了一会儿,顾炎果断挂掉电话,从桌子上拿了车钥匙,往楼下走去。 “黑子,别闹!”唐远挽着袖子,把沐浴露揉到黑子脑袋上,给它搓了一身泡泡。 黑子兴奋地又蹦又跳,一会儿摇头晃脑地去叼唐远手指头玩,一会儿又冲到他怀里扑棱棱地抖毛,把唐远弄得一身水。 雪狼链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唐远也乐得跟它闹。 最后,他好不容易给黑子洗完了澡,用白毛巾裹着抱到床上,拿起一旁的吹风机调到中档,试了试温度,开始给它吹毛。 “喵,喵——”黑子眯着眼,用爪子疯狂去拍吹在身上的热风,玩了一会儿,它又麻利地钻到唐远衣服里,把脑袋从T恤领子那冒出来,伸着舌头去舔他下巴。 唐远一手托着它,好笑地拿吹风机随便给自己吹了几下,说:“你哪像16了?还是6、7岁的样子,爱闹。” 黑子玩儿累了,哼唧几下,窝在他怀里,趴着耳朵蹭了蹭便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桌上,手机响了。 唐远看了一眼,把吹风机关了放下,接起来:“喂,哥。” 闪电:“汪——!” 唐远:“……” 唐念“啧”了声:“闪电,别闹!哥打电话呢!嗯,小远啊,你去超市了没?” 唐远:“刚从宿舍出来,这就去。” 唐念:“那你正好顺道给闪电买点狗粮,现在雨小了,哥做了清蒸鱼,你自己按着口味买点调料回来。” 闪电:“汪——!” 唐念:“靠!那是小远内裤!哎!别咬!你这二货!” 唐远:“……” 唐念:“……那什么,小远,路上注意安全,乖啊!” 唐远:“……知道了,哥。” 唐远把牛仔裤卷到小腿肚,露出天生白皙的皮肤。 他给黑子多裹了件衣服揣在怀里,穿上雨衣向校门口一路跑去。 等唐远坐进出租车的时候,黑子还睡得四仰八叉,偶尔把肉掌伸出来去戳戳他的小腹,再抖抖胡子和耳朵,眼睛却根本不带睁一下,那模样,看上去睡得特别踏实。 出租车一路开到了小区附近的超市,唐远多付了二十元钱,冲那司机师傅笑着道谢,抱起黑子进了超市。 路过宠物用品的货架时,唐远先挑了几包闪电平常爱吃的狗粮扔手推车里,又拿了包包装比较可爱的猫粮,拍了拍还在他怀里大睡特睡的黑子,说:“吃不吃?” 黑子不太情愿地从他脖领子那拱出脑袋来,一双眼睛滴流滴流乱转,登时就清醒了,一跃跳到唐远肩膀上,盯着那袋猫粮看半天,猛地一巴掌挥过去,扭头昂着脖子:“喵!” 唐远:“……” “不吃?”唐远又换了几个牌子,黑子反应都一样——抡起爪子拍巴掌,越拍越凶。 唐远被它逗得哭笑不得,便自顾自挑了几包猫粮要往手推车里扔。 黑子立马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猛地瞧见那些狗粮,登时愤怒无比,直接跳到手推车里呲牙炸毛,又抓又咬又拍,最后索性用头往外拱,拱不出去就抬头瞪唐远,那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 唐远:“……” 唐远摇了摇头,把它重新拎回自己肩膀上,用手指头挠了挠黑子下巴,安抚它,又弯腰把猫粮偷偷放到狗粮下面压着,推起手推车继续往前走,眉头微微拧着,心说顾炎平常都给它吃什么了?黑子以前挺爱吃猫粮的…… 路过零食区,黑子看着那一排的可比克袋子,眼睛都直了,幽幽地发着绿光。 “……”唐远也看见了,脑门儿上叮的一亮,懂了。他推着手推车拐进去,拿了一包烤肉味的可比克晃了晃,挑眉道:“一包?” “喵!”黑子怒了,直接伸着爪子往货架上不间断地猛拍,登时,手推车里啪啪啪地掉进来了十几包,中间还夹了一代番茄味的。 黑子看了一眼,立马蹦到手推车里把那袋番茄味的叼起来,脑袋一甩,给扔到外面,又几下蹿回货架上,对准手推车继续往下拍,爪子跟风火轮似的。 几个路过的女孩看见了,咯咯咯地笑岔了气,还不忘拿着手机冲他俩拍来拍去。 唐远:“……” 收银台前付了帐,不顾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探究视线,唐远面无表情地拎着四个大购物袋好不容易打了的。 黑子就跟打了胜仗的牛逼将军一样昂着脑袋,嘴巴里还叼着一袋小包的烤肉味可比克,趴在唐远怀里舒服地眯着眼。 唐远翻了翻口袋,还剩三十几块钱,他盯着计价器,直到数字蹦到二十五,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他舒了口气,付钱,下车,哒哒地往家跑去。 顾炎出门前,扫了眼客厅里垂手而立的下人,沉着嗓子,对王老管家吩咐道:“给他们放三天假,提前结工资,不合适的送去四楼‘打针’,哪儿来的哪儿去。黑子的食谱去四楼新领一份,让左光把它的卡路里和营养素比例重新调配下。” “是,大少爷。”王老管家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顾炎嘴里的“打针”是怎么个意思,心说那些药剂也怪珍贵的,这一折腾又得糟蹋不少资源,他躬身撑着伞,把顾炎往外送了送。 早在门外候着的几个BOF技术员(专指基地里还未通过特工考核的储备人员),当即手脚麻利地举起伞,一路把顾大少给送进了车里。 牧马人在雨中绝尘而去。 BOF的四楼是生物医学基地。 总负责人左光是个年近四十、看上去却又完全不像四十的漂亮女人,外号“金蛇”,单身,性格比较冷硬怪异,中将军衔,整天竖根儿长马尾,右眼架一单镜片,穿白大褂,爱踩没过小腿肚的黑色军靴,最喜欢拿着针管做实验。 说起“打针”,那可是左光的一项诡异爱好。她尤其享受自己一针药剂下去后,对方被瞬间清除记忆时所流露出来的迷蒙眼神。 尽管这种药剂珍贵难得,对人身体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凡是甘愿待在BOF的人,不管是特工还是普通下人,他们都知道打自己迈入BOF大门的那一刻起,就会被四楼比照个人身体素质分别配对一针试剂放进冷藏柜,就像私密档案一般,何时被翻出来销毁何时被永久埋没,这些都要看个人造化。 然而这些年来,“镰刀鬼”向东偶尔也会发疯,越凌云的权,拎着那些智商超常、不需要去前线拼命、身体素质却不怎么达标的技术部小孩,直接来四楼“打针”,抢左光的活计。 但这也就是向东,要换了别人敢不长眼去故意惹左光,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左光淡淡地“嗯”了声就挂了电话,她右眼架着单镜片,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到旁边,女助手给她恭恭敬敬地戴上白手套,小心道:“将军,要去冷藏柜吗?” 左光瞥她一眼,唇角扯了下:“顾炎这小子的臭毛病得治,又要浪费我近十针试剂,去跟老宅审批资金,干活。” 20.强强强强(一) 唐念站在门口“擦”了声,一张脸彻底憋红,他看着冲自己呲牙炸毛的黑猫,伸出去的手被硬生生地阻止在半空中,微微发抖。 闪电尾巴也不摇了,跟唐念身边站着,大脑袋一歪,哼哧哼哧地喘气去看唐远的前胸。 黑子:“喵——!” 唐念:“……我靠!你丫哪来的?!哥给你三秒钟时间,从我弟身上立刻下来!哎!爪子往哪扒呢你?!” 唐远:“……” 黑子根本就不鸟眼前这货。 它扒住唐远的脖领子,喉咙里发出极具警告意味的声音,低头看看掉在地板上的可比克,又抬头去看唐念和闪电,爪子带着利刃,在空中一拍一拍,非常生气。 闪电观察完毕,不干了。 它从小就被唐念兄弟俩给宠着,领地意识一直挺强烈,此刻对于外来物种突然入侵自己地盘这件事,自然是非常敏感且激动。 “汪——!”天性告诉闪电,眼前那个黑团不足为惧,于是,它主动出击了,猛地起身扒住唐远,俩后腿开始在地上一蹦一蹦,大脑袋拼命往上蹿,呲着后槽牙要去叼黑子。 唐念“嘿”了声,眯着眼笑:“闪电好样的!” “……”唐远被阿拉斯加给带得身体一晃,还来不及说话,黑子就怒了,它把爪子抬到一定高度摆好姿势,等闪电的大脑袋一往上蹿它就挥爪子,一往上蹿它就挥爪子……几次下来,闪电头顶正中央就明显少了一撮毛。 闪电这二货也跟抽风了似的,越被抓就越是跳得起劲儿,还不时冲黑子拱鼻子,大脑袋顶着张十字脸晃来晃去,尾巴也开始甩啊甩啊甩,乍一看,这货倒像是有点兴奋过头了。 唐念:“……” 唐远:“……” “哈哈哈……”唐念一下破功了,笑得抡起拳头疯狂砸门,叫道:“闪电尼玛简直就是二货中的战斗二货啊,哈哈哈哈……” 唐远也没好到哪里去,站在门口笑得直打跌,一边喘气一边拉架:“你俩别闹了,哈哈哈……”笑着笑着,他身体一个不吃劲儿,被闪电扑倒在了地毯上,黑子“喵呜”一声,叼起地板上的可比克,几下便跳到了闪电的脑袋上,屁股往后一沉,大爷般坐得稳如泰山。 “!!!”闪电也怒了,当即疯狂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住用前爪去拍脑袋。 黑子明显跟它较起劲儿来,死死揪着闪电的皮毛不撒爪,动物的天性让它不得不跟这大狗斗上一斗,否则,以后在这地盘里,它岂不是不能称王称霸了?! 于是,这俩货彻底上演了一场猫狗大战,场面精彩绝伦到唐远和他哥直接笑疯了,跟俩小孩一样,捂着肚子在门口的地毯上滚来滚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啪——”一声爆响,正笑得岔气的唐远和唐念,冷不丁就给吓了一大跳,两人立马抬头去看。 只见闪电一爪按破了可比克的袋子,扭头瞪着挂在它尾巴上被甩来甩去的黑子直哼哼。黑子眼睛发绿地盯着闪电爪子,唰唰唰蹿过来,迅速叼起一块可比克蹦到唐远身上,拿屁股对着闪电,“咔蹦”、“咔蹦”开始吃它久违的零食,还不时发出一阵舒服的“喵喵”声。 闪电:“……” 唐远:“……” 唐念彻底服气了,被这黑猫给逗得肚子疼,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地毯上四仰八叉地哎哟喘粗气。 闪电冲黑子的屁股伸出舌头,拱了拱鼻子,又低头去嗅爪子底下的可比克,脑袋上突然叮地一亮,还没等唐远说“不行”,它几下就把那一小袋的可比克全给吃肚子里了。 唐远:“……” 闪电吃得特别高兴,大尾巴晃个没完,还把空了的可比克袋子给顶到鼻头上,双眼放光地去看唐远,那意思很明显——再来一包。 黑子这下毛都炸成卷了,使出浑身解数,乒乒乓乓,又是跟它一番折腾。 “……事情就是这样。”唐远摸了摸黑子的脑袋,看着他哥,努力卖乖道:“哥,同学家住得比较远,这么大雨天实在是没法带黑子回家,你看马上就要放国庆假了,我就养它一段时间吧?黑子很听话的!” 唐念矮着眼睛看他,哼哼两声,挑眉道:“真的?” “真的真的,保证不骗你!” “算了。”唐念本就是想摆摆样子,享受下弟弟跟他撒娇的自豪感,目的达成,当即便伸手摸了摸闪电的脑袋,看着它直勾勾打量黑子的模样,煞有介事地咳道:“闪电,你比黑子大,以后要让着那小家伙点,好好相处,知道不?” 唐远眯着眼睛无奈地呵呵呵,心说,黑子今年都16了,以前在贫民窟跟自己出生入死多少次,也算是只有灵气的本事猫,而闪电现在还不到十个月大,本性又二又抽,不用让都能估计出它以后绝对是个小跟班的命。 啥也不知道的闪电摇了摇大尾巴,走过去蹭了下唐远的胳膊,便继续歪着大脑袋,无比天真地打量黑子。 黑子看它一眼,蹦到茶几上的购物袋旁,叼了一袋可比克,尾巴高高竖着,眼神倨傲,慢悠悠地走到闪电跟前,放下,又蹦回唐远怀里,眯缝着眼,跟大爷似的也在打量闪电。 闪电:“!!!” 唐念乐了:“嘿,刚才还打呢,这就成好朋友了。” 他抢在闪电下嘴前,迅速把那袋可比克给拿了起来,冲俩货笑道:“不过,这玩意儿你们可不能常吃,垃圾食品,吃多了要进医院扎针。” 唐远一愣,笑得眼睛都弯了,他早知黑子脾性,从小就桀骜不驯,只对他一个人黏乎。在BOF时,黑子平常见了除他以外的生物就总会黑着一张猫脸,鸟都不带鸟对方的。 今天看来,闪电倒是意外地对了黑子脾气,它俩能成为朋友也挺不错的,反正唐远是打定主意要让黑子在唐家久居了。 至于顾炎那边…… 唐远摸着黑子脖颈上的雪狼链,眯了眯眼,心里有了打算。 吃过晚饭,唐念收拾完餐桌,把牛奶热上,冲弟弟卧室喊道:“小远,去洗澡了!一会儿也给闪电和黑子都再洗一遍,洗完了记得喝牛奶,哥放茶几上了。” 唐远坐在钢琴前,应了声,翻着架子上的曲谱看,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黑子和闪电团在他旁边的羊毛地毯上,闪电叼着自己的玩具球,睁着一双24K大金眼,只要看到黑子眯缝眼就立马用鼻子去拱它,坚决不让它睡觉,气得黑子伸爪拍了它一下,“喵呜”警告。 闪电抖抖耳朵,把玩具球放自己怀里,伸出舌头哼哧哼哧半天,猛地把黑子也给叼到自己怀里,拱了拱,大尾巴一圈,眼睛一眯缝,安稳了。 黑子也没怒,转着圈挑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挨着闪电的玩具球,在它怀里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 唐远把曲谱合上,闭了闭眼,修长的右手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虚虚滑过,手腕突然一顿,中指猛地在一个白键上按住。接着,他双手翻飞,悠扬愉悦的曲子便从十指间潺潺流出,一如春天含苞待放的争艳百花,又似万物复苏时的兴奋喜悦,高中低音彼此交叉渲染,让人无法不驻足聆听的曲调悠扬婉转,带着莫名的幸福,直戳人心底。 绵长又轻快的琴音,在窗外秋雨的叮咚声中显得格外青春而张扬,声声滴滴,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暖和勃发的生命力,让唐念一时听愣了神。 “次奥啊!”文帅戴着游戏虹片,忍不住一声高分贝狼吼,毫无形象地骂道:“一坨坟你动动啊!老子快扛不住了!小雪求奶!” “离雪歌”:“完了完了,芊芊,你看是不是这怪长得太妖孽,炮哥魂儿都被勾了!” “二少狂霸帅总攻”:“嗯哼,有我帅咩?人间的小受觉悟吧,快到本少碗里来,嗷呜!” “一枪抗天下”:“我说姑奶奶啊,您俩能不能别腐了?老子简直受够了!” “一人一座坟都埋了”:“来了来了!小雪跳!给二少奶一口!一根枪你专业点……嘿嘿嘿,我弟刚在弹钢琴呢,你们没听见啊?” “二少狂霸帅总攻”:“哎?我刚才还以为是你放了什么乡村轻音乐,你弟弹得?这么好听?!学音乐的?!” “离雪歌”:“不是吧?!我最稀罕钢琴王子啊!求交往!我去,一根枪你今天也太水了吧?我这么大奶都快被你给拖没了!” “一枪抗天下”:“我啊噗!你也不看看这怪的血!我可先说明啊,我兄弟一坨坟可是个弟控,你俩少打他弟注意,否则小心被炮哥天天扎针戳箭。” “离雪歌”:“切!” “二少狂霸帅总攻”:“切!” “一人一座坟都埋了”:“躲!over!今天谁脸红?去摸装备。” “二少狂霸帅总攻”:“我摸……靠,又是炮哥的……” 众人集体冲唐念的虚拟炮哥比了跟中指,在BOSS的尸体上打闹成一团。 楼下,顾炎坐在牧马人里,闭着眼,唇角微微勾笑,他曲起食指,随着悠扬婉转的钢琴声轻轻敲打方向盘,直到末了,琴声散去,只余夜里的秋雨,淅淅沥沥。 顾炎把领带扯松了一点,掏出根烟点上,抽了两口,摇下车窗扔出去,长手一伸,捞过副驾驶座上的正方形大盒子,开门下车。 21.强强强强(二) “小远?洗完澡了吗?”唐念握住游戏虹片上的耳麦,冲外头喊了声:“小远,门铃响了,哥这打本呢,你去看看谁,嗯?” “知道了,哥,你玩吧。”唐远穿着熊猫睡衣从卧室里出来,脑袋上搭着块儿白色毛巾,边擦边应道。他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一瞥,心脏登时缩了,下意识就去看黑子。 顾炎怎么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唐远眉头微挑,抱起拽在他脚边耍懒撒痴的黑子,一双跟唐念如出一辙的细长眼睛在它脖颈上细细打量,伸出食拇二指轻轻捻着那链子上的雪狼头,眉梢间忽然掠过一丝堪称狠厉的冷笑——顾炎跟顾卫国一样,生来都有颗狐狸的心。 他静静看着猫眼外,顾炎一手揣进裤口袋,一手夹着个大盒子虚虚垂在腰侧,站得人模人样,十分笔挺,那双凌厉的眼睛里却意味深长,有意无意地往猫眼里瞟,似乎早就知道门里面站得是唐远。 唐远摸了摸黑子的脑袋,心说,这臭小子今年有二十四五了吧?这么费尽心机地在黑子身上搞花活,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顾少景发了条短息,又折回唐念卧室里,乖巧地笑道:“哥,是我同学,他家也住这附近,正好闲着就过来找我商量迎新晚会的事儿。” “嗯?”唐念停下游戏里炮哥的脚步,就要往下摘虹片:“是吗?那我去招待下。” “不用,哥你玩着,我们商量会儿同学就回家了。”唐远按住他哥的手,瞄了眼电脑上的四个小人,给唐念接了杯水放在旁边。 在唐远看来,有顾卫国在那比照着,顾炎绝对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唐远当然不希望这一世的亲人跟顾家人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交际,而且他又十分清楚自己哥哥的弟控情节。 顾炎这个时候过来,要是被他哥给知道了,唐远直觉就没什么好事儿,搞不好还会出现一些无法收拾的局面,他便索性跟唐念撒了个谎。 顾炎,不管你心里滚得是什么花花肠子,就让我唐远来对付。 “那行,你有事喊我,洗点水果给你同学吃,冰箱里还放着几个冰淇淋。”唐念完全不知道自己弟弟被人给惦记上了,而且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否则照他那个脾气,估计把顾炎给生吃活剥了都是轻的。 唐念宠溺地捏了捏唐远的耳垂,笑道:“你们系的迎新晚会,我到时候也会去看,小远好好准备。” “知道了,哥。”唐远顺手把唐念的门给带上了,他把黑子放到睡衣里面,只让它从脖领那儿露出个脑袋就去门口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炎,不冷不热道:“顾老板,这么晚了,有事吗?” 黑子冷不丁地跟顾炎打了个照面,刺溜一下就把脑袋给缩了回去,整个团在唐远的肚子上,蠕动蠕动,乍一看,唐远就跟怀胎五六月似的。 “……别闹……黑子!哈哈哈……”唐远刚洗完澡,睡衣里面本就没穿什么T恤、衬衫之类的贴身东西,这下被黑子的肉掌上下左右地连拍带按,直接就不行了,痒得受不了,无法控制地弯着身子哈哈大笑。 顾炎:“……” 闪电抖了抖耳朵,从客厅里跑过来,叼着玩具球到处嗅,最后脑袋上叮的一亮,抬起前腿搭在唐远鼓起的肚子上,大脑袋开始拱来拱去,喉咙里还“呜呜呜”的好不得意。 里外夹击,唐远直接笑岔气了。 而黑子被闪电给拱得炸了毛,也顾不得火老虎已经找上门来了,当即“喵呜”一声,从唐远的睡衣下摆里蹿了出来,咬住闪电尾巴开始疯狂甩头。 闪电不恼,甩起大尾巴就把黑子给带走了。 顾炎:“……” “咳……”唐远笑得一张脸涨红,大喘几口气,撇着顾炎那副见鬼一样的表情,嘴角不受控制地直抽抽,看着他不说话。 顾炎真是服气了,把大盒子往唐远怀里一塞,毫不客气地换拖鞋进屋:“篮球赛赢得挺漂亮,送你的礼物。” 进了客厅,顾炎眉毛一挑,回头看唐远:“你哥呢?” 唐远抱着那个正方形的大盒子,冲唐念卧室扬了扬下巴,答非所问:“顾老板,这礼物我能不要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之前顾二少给我看过照片,我认得黑子,是你的猫吧?” 顾炎唇角微微勾笑,看他一眼,也不答话,迈着长腿就进了唐远的“熊猫”卧室。 唐远内里,其实是个性子异常冷淡的特工,换句话说,他长着一颗不容易捂热乎的心。这跟他打小便孤身的环境有关,也跟他的职业特性有关。 但是,像唐远这种人,一旦被暖热了心,就会像头突然爆发了血肉情感的狼,平常会默默匍匐在暗处守护,但遇事却一定要冲在最前面,谁敢动他认可的人,谁敢打暖他心之人的主意,那就是活舒坦了欠咬欠抽。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种动物的天性,有点像护崽儿。 而现在,在唐远看来,顾炎这种危险人物三番五次地在自己面前装样晃悠,先是来他家蹭饭,又是送他爸回家,还威胁自己和胞哥去吃他的回请饭,现在又不请自来……种种迹象表明,顾炎已经很有欠咬欠抽的嫌疑了。 唐远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抱着大盒子也后脚跟进屋,嘴巴不停:“你的猫是我刚才回学校捡的,我已经给顾二少发短信了,让他来领回去,你要是来找猫的,现在——唔!” 顾炎身手又快又狠,他趁唐远抱着个大盒子没防备,直接把人给顶到门上,一手揽着唐远的腰,“咔嚓”锁了门,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二话不说便低头狠狠封住了那张巴巴不停的嘴,炙热、强硬的软蛇在唐远唇齿间狂扫砥舔、强攻强卷,辗转反侧中显得肆意而霸道,简直让人面红耳赤。 唐远怒了,耳朵尖不受控制地通红一片,两世为人,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 顾炎这臭小子居然敢这么着跟他来,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找、死!”唐远眼神冷得几乎要结冰,咬着后槽牙蹦出来仨字儿,张嘴就去“咔嚓”顾炎的舌头,浑身的戾气瞬间翻腾起来。 他一手托着大盒子虎虎生风地往顾炎脑袋上砸,另一手借巧劲儿翻转曲起肘部,狠狠撞向顾炎胸口。 顾炎哪是吃素的,他的干架技巧何其了得?整个BOF,甚至加上他老子顾卫国,都没人能徒手打得过他,更别说唐远这么个17岁的小娃娃! 顾炎心里有打算,面上只躲不出手,这人也亲着了,火也点着了,他眯眼观察,似乎很是满意,一边闪身躲避唐远凌厉的进攻,一边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地坏笑,这把唐远给挑拨得够呛,连抽带踹,一声不吭地往顾炎身上狠劲儿招呼。 “小远……”顾炎看着唐远绿着张小俊脸,炸毛一般对自己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也不知怎么的,心脏就砰砰砰地跳个没完,只觉得唐远特别欠压。 不过,顾炎也就只是抽个空档想想,刚才含在嘴里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送给唐远的大盒子就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的脑门拍了过来。 “小远,你别跟我装傻!”顾炎侧身一躲,大盒子砸在地板上,“砰”地弹起老高,他一脚横踢,大盒子被踹到床上,包装裂开了,一个密密麻麻满布NBA超级球星签名的崭新蓝球,慢慢滚了出来。 顾炎几个迅速转身,横手格住唐远的脖子往墙上一压,将人制住,鼻尖顶着鼻尖,压低声音道:“你跟雪狼什么关系?!” 他半眯着眼,不等唐远回答,又一脸笃定道:“黑子是雪狼从小养大的,除了雪狼它根本就不亲近任何人。先不说它现在居然能耍个心眼去A大找你,还跟你腻歪成这样,就是你刚才的格斗技巧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你跟雪狼到底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是不是……” 顾炎望进唐远漆黑的眸子里,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雪狼的身影和唐远的身影渐渐重合又慢慢分离,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捶鼓一样。 如果不是唐远的年龄和家庭摆在这儿,如果不是私底下的调查确切无误,他也许就真得以为雪狼是不是没死,是不是偷偷整了容,换了身份重新生活。 唐远,你是不是雪狼? 唐远趁顾炎走神,反手卡住他的脖子,五指慢慢收紧,从鼻子里哼了声,眼底波澜不惊,冷道:“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如果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姥爷是谁,也应该能查到我和我哥从小就待在军队里,这样的身手很特别吗?”唐远把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故意拉长,他早知道顾炎这小子会激他,所以刚才虽怒但也没丢了理智,BOF曾经训练过的特殊格斗技巧一个都没使出来。 唐远看着顾炎一张脸变黑,唇角略翘,道:“至于你家的猫为什么会黏我,有本事你去问它啊?顾老板这么有钱,也可以去请个懂猫语的专家,看看你的猫到底在说什么!” 话落,唐远手肘一抬,挡开顾炎格着自己脖颈的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睡衣,挑眉道:“你的猫,你有本事你自己带回去,带不回去的话,每月就要交我生活费、照料费、精神损失费!” 顾炎愣了愣,简直被他给赌得大脑缺氧,气得牙直痒痒,心说这小屁孩…… 他眼珠一转,又迅速从背后搂上唐远的腰,低头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管你刚才听没听懂我的话,我一定会把你给查清楚,呵呵……到时候我看你还跟我耍赖,小雪狼?” 顾炎故意拖调的尾音让唐远僵了下,他嘴唇抿得笔直,屈肘就往后捣去。 顾炎眼睛一眯,迅速“啾”了口唐远的脸颊,直起身,指肚摩挲着嘴唇,意有所指地挑眉笑道:“小远,你有我的记号了。” 22.骚扰短信(一) 唐远狠狠冷着一张脸,抬脚把床上的篮球踢走,拳头搁在腿边攥了松、松了攥,身体里那股天生的戾气仿佛瞬间被人给激爆了,卧室里的空气闷压一片。 他知道,顾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别人时时保护的十岁小少爷,之前三番五次地来他眼前晃悠,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知情有礼的,但那双打量自己的眼睛却总会透着抹精光。 本来,唐远觉得,顾炎只要做好老板的身份,不故意来招惹唐家和自己,他也就乐得自在,可唐远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今晚居然二话不说就敢强亲他?! “欠削!”唐远皱着眉毛,用手背使劲儿擦了擦嘴。 他现在的身体也不知怎么的格外敏感,顾炎都被他给一脚踹走半个多小时了,唐远那两个耳朵还通红一片,就连熊猫睡衣里隐约露出的前胸都有些发粉透红。 顾少景窝在他哥别墅里,啥事儿都不知道,正兴高采烈地给唐远回短信:“小远,这次多亏你了,我哥急得都快抽人了,明天我去把黑子抱回来哈。” 唐远拿过手机看了眼,想起刚才自己掐顾炎脖子时摸到的那根链子,抿了抿唇,回道:“你哥刚才来过了。” “什么?!哦……我知道了,你给他打电话了吧?也是,我哥早把那猫领回来更好,黑子脾气特别不好,没刀你呢吧?” “没领回去,在我家寄养,一月五千。” 顾少景眼珠子都蹦出去了,直接打过电话来,不等唐远说话就尖着嗓子连珠带炮道:“我哥把黑子放你家寄养?!是我哥脑子被门挤了还是你脑门被挤了?要不就是那猫抽风了?!还一个月五千?我擦……平常给这猫做饭的厨子都一个月一万啊,胖达你怎么这么单纯啊,你听我说,黑子你真照顾不了,你赶紧的——喂?喂!喂喂喂!胖达?小远?唐远?!……我靠!” 唐远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刚才被顾炎气得脑仁儿疼,现在又被顾少景给吵得想揍人,正吐气吸气地平定情绪,唐念在外面敲了敲门,问:“小远?睡了?” “没。”唐远眉眼间瞬间柔和下来,颠颠儿跑过去开了门,叫道:“哥。” “这小家伙挠你门呢!”唐念笑着摸了摸他脑袋,指着怀里的黑子,道:“把它搁你屋里睡吧。” 黑子麻溜地蹿到唐远身上,舒服地眯了眯眼。 一旁的闪电着急了,冲着唐远摇头晃脑“唔唔唔”个不停。 “呵,咱家闪电这就交上小朋友了。”唐念乐了,摸摸闪电的大脑袋,转着眼珠笑得满口白牙:“得,要不哥也去小远屋里睡得了,我也黏我弟。”说着,还真挂唐远肩膀上了,冲他挤眉弄眼的,卖萌撒痴。 唐远笑得打跌:“那我收拾收拾。” 于是,第二天,当着急见幺子的唐妈用钥匙开了门,风驰电掣闯进唐远卧室时,就看到了兄弟俩正趴在一个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其实,唐远早就醒了,长年累月的特工生活让他警觉性非常高。只不过,他早猜到是他妈来了,唐念又搂着他睡得香,唐远也就乐得闭目养神。 “小念!”展瑾兰一巴掌呼到唐念屁股上,拉着唐远往怀里扒拉,叫道:“这都几点了还睡?你昨晚是不是拉着小远通宵玩游戏了?” 唐念有轻微的起床气,他动了动屁股,眉头皱着,眼皮都没抬,翻个身,嘟哝道:“没有的事儿,妈你不是明早儿到吗?困死了,我再睡会……” “飞机改了!”展瑾兰还想去揪唐念的耳朵,唐远立马伸手拽过来,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乍醒的软嚅,又嗡又乖地叫道:“妈……” 展瑾兰的小心窝一下就酥了,把唐远按在两个大胸脯里滚来滚去,激动道:“小远,妈妈想死你了!快给妈妈亲个!”说完,逮着唐远就是一阵亲。 唐念简直被他聒噪的老妈吵个半死,猛地翻身坐起,缓了缓神,伸出胳膊看了眼表,直翻白眼,没好气道:“妈,这才八点啊!啧,小远都17了,你别动不动就把他往胸上塞……”唐念一把拽过唐远,揉了揉弟弟鸡窝似的脑袋,打着哈欠道:“去洗刷,哥给你做早饭。” 说完,他瞅见老妈要变天的脸,暗叹一声,立马伸长脖子在展瑾兰的侧脸上迅速“啾”了口,才抻着腿要下床:“妈,大儿子也想你呢,早饭吃了吗?我去给你做咱中国的正经早餐。” “臭小子!”唐妈眯着眼睛戳他脑袋一记,从床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看着两眼泛水的可爱幺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远,你和哥哥去洗刷,妈妈给你们做早饭,对了,你们兄弟俩的礼物都搁客厅茶几上了,自己去拆。” 展瑾兰是独生女,在军区大院里长大,性子随唐远的姥爷,非常爽朗但也比较强势,但凡遇人遇事都要讲究个“理”字。她自小学历就好,留过洋也上过名校,不说博览群书却也算得上视野广阔,再加上她的外表本就出众,又因职业习惯平常也十分注重保养和着装,所以,四十多的人了看上去就丝毫不显年纪。 而展瑾兰平常出席一些服装界的大场合也爱领着俩儿子一起现身,这搁在外人眼里,那绝对就是道亮丽的风景线,是个人就得感叹感叹、羡慕羡慕。 唐妈从衣柜里挑了件大儿子的家居衬衫换上,挽着袖子指了指一旁的黑子,乐道:“瞧闪电那巴巴的傻样,小远,什么时候养的?哎?这猫的耳朵是怎么了?” “同学的,叫黑子。”唐远给他妈盛了碗小米粥,笑道:“同学家隔得学校远,就让我给照顾着,黑子很听话。” 黑子不失时机地摇了摇尾巴,冲唐妈乖巧地“喵”了声,闪电也跟着晃了晃大尾巴,冲黑子一拱鼻子:“汪!” 唐念一口汤“噗”地全喷了出来,边咳边笑:“我早晚要被这二货给笑死,哈哈哈……” “没个正形!”唐妈笑嗔一句,看了眼表,道:“你们姥爷跟姥姥这几天都念叨外孙呢,吃完饭咱娘仨去商厦里逛逛,挑点好东西给他老俩捎过去。” 唐念“嗨”了声,冲他弟弟挤咕眼,故意摆着个醋脸子,道:“妈,你还不知道?我姥爷可是啥都不稀罕,就稀罕小远,什么好东西都没他这个小幺孙好。” “哎!你这臭小子,皮痒了是不?”唐妈踢他一脚:“你小时候懂事儿早,每次你姥爷抱抱小远吧,你就臭着张脸不让抱,非要搁自己怀里搂着,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怕弟弟给摔坏了,差点儿没把你姥爷给气死!” “嘿,都哪年的陈谷子烂芝麻了,妈,喝粥喝粥……”唐念被揭老底儿,脸上臊得慌,立马狗腿地冲他妈示弱:“我就这一个亲弟弟,我这不疼他嘛!” “知道!”唐妈敲他脑袋一记,憋不住也笑了:“你姥爷也疼你,就是嫌你小时候皮得不行,三天两头地闯祸,他老人家可没少跟你爷爷合着收拾你!” “妈你别打头,都给我敲笨了!啧,小远别笑了,给哥盛碗粥……” 唐远笑得眼都眯缝起来了,咕咚咕咚多喝了两碗小米粥。 虽然小时候的事儿他不知道,但是,唐远却明白这个身体的主人过得有多幸福。他有时候就想,自己上辈子沾过人命也不算什么好人,怎么老天爷偏偏就对他这么好,让他重生不说,还给他这样一个家,又给他这样一群宠他疼他的亲人。 唐远羡慕原来的小唐远,也曾经为他去了哪里担心过,满心希望有一天能把这身体还给那个幸福的小远。 唐远微微收敛情绪,含着筷子看他哥哥和妈妈,想起系里的迎新晚会,心里便有了主意。 不同于唐远母子三人的其乐融融,顾炎和顾少景要陪吃陪喝的晚餐氛围就显得有些闷。 顾卫国还待在老宅的“地底王国”秘密忙活军事,他几个老战友却早早地吃了午饭就过来喝茶聊天了。 “哎,展司令,我可听说,您那个宝贝小外孙今年考上了A大,这么大的喜事,您怎么也不摆个酒席好让我们跟着沾沾光啊!”老冯喝了口茶,中气十足地笑道。 展老爷子一张标准国字脸,生得是龙精虎猛,年纪虽大身体却依旧健硕,一身绿军装穿得板板整整,伸手指了指他,道:“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宝贝小外孙,我当然不舍得给你们这群嘴上不把门的老兵蛋子看,哈哈哈……” 其他人俱是跟着大笑。 客厅里的这几位,除了还没到场的顾卫国,其他人的军衔都要比展老司令低一个档次,毕竟,当年的他们可都是展老爷子带过的精锐士兵。 这次,顾卫国说是战友来家里聚会吃饭,其实也请了当年的教官——展远剑到场,说是一场时隔多年的谢师宴也不为过。 顾炎把车停了,看着后视镜道:“小冬你去找妈说说话,老小跟我去客厅。” “唉!姐,我可真想跟你换换。”顾少景苦着张脸,撅嘴道:“那群老头子有什么好陪的,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训兵都训出毛病来了,逮谁说谁,我想想都要烦死了。” “毛病!”顾冷冬抽了他后脑勺一记,冲顾炎说道:“哥,那我先走了。” 顾少景耷拉着脑袋跟在顾炎后面,捏着手机刷微博。 “你就是顾炎吧?”清冷的女声带着一股笑意,从耳朵边传了过来。 顾少景吓了一大跳,立马抬头去看,眼珠子在顾炎背后瞪了瞪,瞥着冯晓晓的军衔和容貌,暗道,这就是大哥今晚的相亲对象? 23.骚扰短信(二) 冯晓晓留着齐耳短发,身姿高挑,五官端正飒爽,一双大眼尤其传神,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气和凌厉,颇有点盛气凌人的架势。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从建国初始,无论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冯家世代都要出武官,长久以往的家庭环境和居高不下的位子摆在那儿,让人想不强势都困难。 再说,冯晓晓的老子冯峰,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橄榄枝一星——陆军少将,现任某集团军军长。虎父无犬子,也绝无类女,冯晓晓自从进了部队就展现出了老冯家的超变态基因,巾帼不让须眉,未过三十,便因两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被军委破例提拔成上校,两杠三星,正统的副师职军官。 再加上,冯晓晓本身长得也漂亮,平常屁股后面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所以,这心性难免就有些高。而且,她也很清楚,冯峰把她带过来参加战友聚会和谢师宴,说白了,那就是想给她介绍对象。 就她老子那点儿心思,冯晓晓可是摸得门儿清门儿清的。 细细打量一番顾炎,冯晓晓觉得,这个男人除了没有军衔,家世背景、自身能力、外表长相还是很入眼的,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冯晓晓是有些大女子主义的,她倒是挺愿意处个脾气温和的对象,但对方如果能降得住她,她也更愿意嫁给这样的,所谓强者吸人,不是吗? 至此,冯晓晓对顾炎有了初步感官,印象不错,她便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叫冯晓晓。” 顾少景心里一咯噔,顾炎还没反应,他倒是先犯赌了,我靠!这女人那是什么表情?! 顾二少的脸,已经相当得不是脸了。 他非常不喜面前这女人的傲慢劲儿,心说,我哥可是军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司令员,再加上我老子顾卫国,那可都是陆军上将,妥妥的部队最高军衔——大将军!你一丫头片子,顶个二杠三有什么好得瑟的?我姐要不是因为身份卡着,你这样的见了她都得敬礼!而且年纪都比我哥大了,还想当我大嫂?门儿都没有! “你好。”顾炎唇角略翘,他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刚才瞧着老幺那张脸,自然知道这臭小子在想些什么,便一脚虚踹过去,说:“爸快到了,你去接一下。” 顾少景按着屁股撇嘴,眼睛转了转,迅速趴到顾炎耳朵上:“哥,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人,你别跟她处对象。”说完,看都不看冯晓晓,夹着屁股就溜了。 顾炎好笑,不知怎地想起唐远来,心里顿时发痒。 他冲冯晓晓非常绅士地弯了弯腰,不紧不慢地说道:“听我爸说,冯叔家的千金年纪轻轻就已是军委重点栽培对象,今天一见,冯上校果然是飒爽英姿。我爸一会儿就到,这外头儿天凉,冯上校不如先去客厅喝杯茶?”完全一副待客之道、公事公办的口吻。 “顾叔叔家的少爷也不一般,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冯晓晓其实挺高兴的,觉得顾炎这人真是不错,有礼有貌有家世,要是当初能走部队这条路估计也是个好手。 当然,如果她知道人家顾炎现在就已经是入了编制的正规陆军上将,而且还即将接任国家特级部门BOF局,并直接跟国家最高领导班子接洽任务的话,估计眼珠子都能瞪出来吧。 门口的两个警卫员下意识要给他们的顾小司令敬礼,猛地想起顾大司令的话,便只得作罢,转而冲冯晓晓敬了个军礼,两人入了客厅。 “哎——!”冯峰眼快,指了指门口,大大咧咧地笑道:“这老子没来儿子倒先来了,小炎,来来来,坐这儿,你也跟我们几个老家伙喝喝茶。” 冯晓晓依次敬了军礼,老辈小辈寒暄客套一番,彼此端上茶杯聊天。 顾炎惦记上了人家小外孙,喝茶时就不停地照拂展老司令,笑得那叫一个谦虚和修养,谈吐那叫一个妙语生花和彬彬有礼,直把老冯家的父女俩给看得无比顺眼和满意。 冯峰心说,老子眼光就是好,顾炎这小子多棒一小伙儿啊! 冯晓晓心说,过关了,可以处处。 “这老幺呢?几年没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展老司令在顾炎小时候还抱过他,他看人一向很准,性格也直爽,以前总说顾卫国生了个好儿子,那老幺顾少景也不是个草包,只可惜这兄弟俩都没走军队的路子,便笑着问了句。 展远剑伸出根食指略略指了指茶杯,下人立马添了茶。 顾炎看了眼表,笑道:“我爸这点儿就到家门口了,小景去接他了,展爷爷您喝茶。” 话落,顾卫国人未至声先到:“老小,你展爷爷惦记你呢,去,帮你老子敬个礼。”声音沉稳洪亮,透着一股军人的铮铮铁骨。 “展爷爷!”顾少景是个皮实性子,笑嘻嘻地打了军礼,一溜风奔过去,眨着眼睛,道:“您都不知道,我和小远玩得可好了!您呀,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以后这A大里谁要是敢欺负小远,我准保就把那人给揍扁了!”说完,立马做个上勾拳。 展远剑哈哈大笑一阵,又突然拉着张脸,大声道:“顾少景同志!” “到!”顾少景有模有样地挺胸收腹高抬头。 “我命令你,大学五年,好好照顾唐远小同志,有没有信心!” “报告首长,这个肯定有!” 一屋子人笑得直飙泪,就连顾炎都乐了,他想起唐远那小屁孩的身手,心说,这个任务挺艰巨,老小能力有限胜任不了,干脆就交给我好了。 “参谋长,我得了份好茶,知道您老爱喝那玩意儿,我啊,就让您的警卫员给拿车上去了,哈哈哈……”顾卫国嗓门沉实,即使大笑也有种上位者的威严霸气,他把军帽交给一旁的警卫员,五官完全露了出来。 这一看,就知道人家顾炎是他亲儿子,父子俩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丰神俊朗、剑眉黑目,真是要多英挺就有多英挺。 展远剑笑着指了指他,并没说话。 其实,当兵的能在京城混到他们这种身份和地位,礼不礼的,大家也都心里明白。所谓大官大贪小官小贪,自古以来,掌权者就鲜少有两袖清风的人。而不管他们贪不贪,但凡只要坐上那个位子,就得有真本事。 哦,你以为上头那些人闲得蛋疼,真会让个两眼一抹黑的二百五去帮他们握军权管打仗?那不是找死,有病么? 冯晓晓起身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军礼,道:“顾叔叔。” “老冯,晓晓可是越长越俊了,亏得不像你。”顾卫国笑着点了点头,吩咐一声,下人开始陆续上菜。 顾炎的座位被刻意排到冯晓晓身边。 冯上校很高兴,也没有普通大家千金的扭捏和害羞,她喜欢就是喜欢,吃饭过程中便给顾炎夹了好几次菜,这把顾少景给气得不清。 但顾炎却没什么感觉,只管撩开了膀子替他老子挡酒喝,真是要多风度就有多风度,要多男人就有多男人,完全不像之前在别墅里张牙舞爪地暴躁发怒,嚷着“都他妈吃屎的!找不到就把这群饭桶给老子一枪一个,全崩了”的火老虎脾气。 其实,顾炎脾气就这样,能笑能怒,骨子里丝毫不缺杀伐决断的霸气和硬派,只要你不去故意触他逆鳞,顾炎还是挺有修养的,嗯,至少面上装得挺像。 用唐远的话说,就是,顾炎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但只要脱了衣服,那就是一流氓禽兽。 顾炎酒量不小,可这群从部队里混出来的流氓首长,那可不是盖得,桌上几轮连番炸过,老军痞们你一言我一句,饶是顾卫国的俩儿子酒量再好,也都有点喝红脸了。 这不,顾炎半路去上厕所时,心眼就不大好使了。 他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晃了晃头,翻出唐远的电话,眯眼想了想,自个儿先嘿嘿乐了会儿,才啪啪啪打上几个字,按了发送。 唐远刚从姥爷家回来,听姥姥说,老爷子被人给叫去吃饭了,她们娘仨也就没多留,想着等唐念兄弟俩放了国庆假再去住几天。 唐妈今晚要住这儿,简单收拾完了便窝在大儿子的卧室里上网,而唐念则盘腿坐在唐远的床上,抱着个笔记本搜年度搞笑电影,想拉着他弟一会儿看。 “小远,你手机响了。”唐念摸着下巴,聚精会神地选片。 “哦。”唐远戴着耳机,正拿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早上有了点关于迎新晚会表演节目的想法,知道他哥和他妈都是要去看的,这次就给家人准备个小惊喜吧。 唐远心情不错,黑子心情也不差,正窝在他肩膀上跟闪电一上一下地斗鸡眼呢。 拿过手机,唐远还笑着挠了挠黑子的下巴,低头一瞅,猛地看到“顾炎”两个字,他那张脸瞬间就绿了。 “小远,知道处大象吗?” 唐远看着短信,脸上青白交加,他倒不是因为顾炎这句话的意思生气,而纯粹就是想起昨晚自己被那臭小子给亲的事儿来了,指骨节攥得咔蹦直响。 其实,关于处大象这个问题,唐远还真不能说得上是懂。 上一世,唐远活了整整25年。不过,他的那25年生活,让人听了真是要咋舌的。 平常,除非任务所需,他基本不出入灯红酒绿场地,而且,那时候的雪狼还是个冷情性子,总给人一种禁欲的强悍美感,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处大象? 唐远连跟女人滚床单都没多大兴趣,更别说跟男人讨论处大象的问题了。 不过,唐远不懂没关系,顾炎是打算对他出手了。 顾炎想着唐远看到那短信的小模样,心里就越发觉得像缩小版的雪狼,他乐得不行,但面上还是很冷酷的,回到饭桌上,下人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他们顾小司令端了杯果醋解酒。 “撤了!”顾卫国那张脸也喝得通红,提气喝道:“这跟长辈们喝酒呢,上这些玩意儿是干什么吃的?!” 顾炎本来也没怎么醉,刚才放了水,又顺便调戏了下小胖达,这酒已经全醒了,便让下人把果醋给端了,笑容可掬地端着酒瓶给长辈们倒酒。 “我看啊,这晓晓挺好,比我俩儿子强!”顾卫国有点喝高了,大着舌头拍冯峰的肩膀:“年轻人的事儿,咱们这群老家伙也不懂,就让他们自个儿倒腾去,来来来,满上!跟老子干一个!” “嘿,老顾你可别往脸上贴金了,人家小炎同志,那是绝对的青出于蓝,你看那什么公司,经营得是风生水起,咱们也跟着沾光了。”冯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是越看顾炎越满意。 顾炎勾了勾唇角,扭头跟冯晓晓打个照面,眼睛漫不经心地眯了起来,歪头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不好意思啊冯上校,我不跟你处对象。” 24.顾氏追老婆法则(一) 冯晓晓一张脸铁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跟她喝高的老子走了。 顾少景明明高兴得不行,心里却要使坏,趁酒劲儿把自己给挂顾炎肩膀上,大着舌头一住不住的叫唤:“哎——!哥,你快别装了,你跟我说句掏心话,你是不是外头有人儿了啊?要不,你干嘛不跟人家冯上校处对象啊?多好一闺女啊,冯叔对你可满意了嫩……”这是完全忘记刚开始他自己趴顾炎耳朵上,嚷嚷着不让他哥跟冯晓晓处对象的事儿了。 顾炎海碗一样的大酒量在那儿搁着,现在除了脑袋还有点疼,人早就没什么大事儿了,凝神聚气的双眼清明而透彻,显出一股凌厉的气场。 他肩膀往下一耸,顾少景摔了个狗啃泥,懒懒道:“下周A大就放国庆假了吧?小冬已经把埃塞俄比亚的任务时间敲定了,就这几天。你和她作为这次任务的前线主力,我给了你们两位搭档,自己回去熟悉下任务计划和partners,具体事宜去跟小冬商量。” 顾少景趴在地毯上当即哀嚎一声,滚来滚去地撒泼发怒:“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今年才17好吗?雇佣未成年人是要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啊?我还准备跟胖达出去玩的啊!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不去也行,国庆七天假,那你就跟我去一楼吧。” “嗨,哥,我刚那不是开玩笑嘛!长兄如父长兄如父啊!您老吩咐的事儿我能不干吗?那什么,我现在就去找我姐商量任务的事儿了哈,你今晚喝那么多肯定累坏了,快进屋休息吧,嘻嘻嘻……” 顾炎挑了挑眉,看着顾少景火烧屁股般溜风蹿走,唇角噙起一抹笑,进了卧室。 冲完澡后,顾炎套着一件白绒浴袍,松松垮垮地系了带子,半躺在大床上,露出古铜色的大片前胸。他手指很是修长,却因常年握刀拿枪总带着一股钢韧之劲。 顾炎闭着眼,把中指按在太阳穴上缓慢地揉了一会儿,揉着揉着,自己突然乐了。 他拿过手机,眉开眼笑地翻出给唐远发的那些短信,挨个儿瞅了一遍,顿时就不大乐意了。哦,怎么翻来翻去都是老子发出去的短信?小远居然一条都没回?! 隐隐的怒意翻滚起来,顾炎连喝两大口热水,调整好情绪,拨通电话。 唐远对看电影一直都没多大兴趣,这会儿正拿着手机,歪在笑得直抽筋的唐念身上玩跑酷,电话刚震动了一下,他冷不丁就给接了。 顾炎:“……” 唐远:“……” 唐念:“哈哈哈……笑死我了……小远你看这货……哈哈哈……” 一旁的黑子正大爷似的蹲在闪电脑袋上甩尾巴,此刻,它俩闻笑而心有灵犀,统一做了个歪脖的姿势去研究唐念,猫眼狗眼里都透着一股迷茫和不解——这什么事儿把他给乐成这样了呀?跟个二愣子似的…… 唐念正被电影里的主角笑成浑身抽筋儿迸发症,一撇眼,陡然看见这俩跨越种族的好基友集体变二货不说,而且,黑子还因为闪电突然歪脖的缘故,瞪着一双迷茫的猫瞳,毫无防备就从那大狗头上滚了下来,“砰”的一声闷响,头朝下砸进了羊毛毯里。 这下好了,黑子怒发冲毛,一骨碌跳起来,喵呜喵呜地伸爪子去刀闪电。 唐念直接笑尿了,捂着肚子在床上四处打滚撩蹄,迎风飙泪:“哎哟我滴个亲大娘啊!小远,哥快不行了,哈哈哈……” 唐远:“……” 顾炎听着电话那头快要升天的爆笑声,血液里仿佛瞬间奔出了一万头老虎在呲牙咆哮,简直把他给气得想揍人,头顶直冒醋酸火苗子,想也不想就脱口怒道:“你是老子的人,给我离他远点!” 唐远被他吼得吓一跳,耳朵嗡嗡地响,一咂摸顾炎这话,他也瞬间怒了:“滚!”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炎直接气爆了,老虎脾气发作,翻身跳下床,边找车钥匙边呼呼地喷火,压下去的白酒直冲脑门儿,扯着嗓子翻来覆去地吼:“行啊唐远,你胆子够肥够大!真是够肥够大!居然叫老子滚?!老子不把你给收拾了就他妈不姓顾!”直把门口待命,伺候顾小司令的两个仆人给吓得腿肚子打颤。 仆人A抹汗:“大,大少爷这是咋了啊?” 仆人B哆嗦:“骂,骂人了!小,小司令几年都没这样了,是不是刚才让二少爷给气着了啊?” 仆人A咽唾沫:“不,不会吧?我咋听大少爷刚才叫什么远啊?” 仆人B喘大气:“你,你听错了吧?” 一会儿,卧室里突然又安静了。 仆人A:“……” 仆人B:“……” 顾炎额头青筋还在蹦跶,不过已经明显压制了怒气。 他气呼呼地把钥匙重新扔回桌子上,往床上一躺,想了想,夹块儿奥利奥扔嘴巴里嚼啊嚼,拿过手机开始啪啪啪。 “处大象就是处对象,处对象就是谈恋爱,小远你已经有我的记号了,这辈子就只能跟我顾炎好。鉴于我们顾家男人一向都比较宠老婆,而且你年纪也小,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从现在开始,你唐远就是我顾炎的人,懂?”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顾炎满意至极,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这短信写得是既霸气又不失温柔,非常符合他顾大将军的性格。 顾炎就想了,我多好一男人啊,二十五年来洁身自好,年轻有为,长得也帅,现在稀罕上你这么个小娃娃,你就自个儿偷着乐去吧! 于是,顾大少先前那气突然就消了。 他看着短信又斟酌几下,想到唐远那个跟雪狼无二的性子,便把“宠老婆”给改成了“宠媳妇”,想想不大妥,又改成“宠对象”,最后三思五思的,在床上翻个身,还是改成了“宠爱人”,临末又非常绅士地添了句“我会追求你的”,便心满意足按了发送。 结果,唐远看到这条骚扰短信差点直接气成脑血栓,恨不得立马把顾炎顺着电话信号给拖过来大卸八块,剁碎了去喂狗! 哦,上一世你老子让我死成那样,这一世你小子还敢跟我说这种混账话? 唐远很少动气,不过这次是真被顾炎给惹恼了,当即回了条短信,只有一个字:“滚!” 顾炎听到手机响了,心里明明高兴得要死,回短信了回短信了,他回短信了!但,面上还是挺冷酷,特能装。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一字一叹号映入眼球,顾大少是真心一点气儿都没生,心说,哟,小娃娃这是不好意思了。 顾炎就这样,耍起流氓来,那也是个没脸没皮的欠削货。 不过,他的没脸没皮可是只对他老婆唐远使得,别人,包括顾少景和顾冷冬这姐弟俩,平常能看到的顾炎,那永远都是一副上位者的成熟和稳重,BOF领导人的凌厉和狠辣。 晚上喝了不少白酒,顾炎其实挺困了,扯过一床软被随意盖在身上,还自信地拍了拍八块儿腹肌,捏着手机给唐远回了短信:“什么时候来吃饭?我看就你放了国庆假来吧,给你做肉吃。” 唐远直接没脾气了,抠了电池关机。 不过,电池能抠一天两天却不能一直抠啊。 唐远每次开机,顾炎的骚扰短信和电话就成堆炮轰过来,往夸张了说,简直就是呈二的幂次方增长。 但是,人家顾炎还真挺绅士的,短信内容也没什么甜言蜜语,看上去倒不像追人,可能他是习惯了,现在每天不骚扰下唐远就浑身难受。 “这几天我公司有事要忙,抽不开空去看你,自己注意身体。” 其实是忙着国庆假后去A大当特聘教授的事儿,顾炎想得好,到时候他跟唐远朝夕相处,不怕这头小雪狼吃不进嘴。 “今天要接待朋友,给你搜了张钢琴CD,晚上我送过去。” 其实是英皇的Jason教授让他给忽悠来了,顾炎自己也有些乐理知识,但拉上Jason这种世界顶级的音乐家才能让A大校长心甘情愿地松嘴。 “晚饭吃得什么?听小景说,有人想找你麻烦?叫叶明?” 其实叶明自从球赛败阵后也没有多大动静,倒是顾炎,已经让人给黑了叶明他老子——叶城公司的几个当红一线偶像新人,搞得叶城这几天骂了这个骂那个,诚睿娱乐公司里一片低气压。 “你哥有点太管你了吧?你已经17岁了,马上成年了,要学会自立。” 其实就是把唐念给当成超级大灯泡了,而且那货还是个弟控,这把顾炎给挑拨得各种不满。 “我晚上去看黑子,你有什么想吃的?” 其实黑子挺不愿意看见顾炎的,它总是把这人给划拉进大型猫科动物的范畴,天性就不待见顾炎。 “怎么不接我电话?短信也不回?手机坏了?我给你换个新的吧,电话号码要不要也另选个?” 其实顾炎就是想借机在唐远手机上动手脚。 总之,唐远现在一听“顾炎”俩字就特想杀人,觉得他不仅特别欠削,而且非常幼稚,脑子还可能有病,顾卫国那种男人怎么就生了个这种儿子? 其实,唐远不知道,当年顾卫国还是上校的时候,就是用这种死乞白赖的二皮子脸行径追上顾夫人的。就这方面来说,顾炎还真随了他老子那德行。 虽然,顾卫国当初追老婆花了不少时间、动了不少心思,但终究是抱得美人归。 而且,现在人家夫妻俩依然恩爱有加,顾卫国真是在外大丈夫在家软根子,每次就算涨红了脸也不带冲老婆发威的。 顾夫人是挺幸福了,但唐远现在别说幸福,眼看着就要被顾炎给膈应出病来了,一张脸整天黑成锅底,害得唐念满脑袋问号,几次三番地忍不住要偷看他宝贝弟弟的手机。 此般锅底状态一直持续到唐远打完另外两场球赛,1班拿了作曲系新生班级篮球对抗赛的冠军,他和队长易举的粉丝数直线爆增。 而大前锋杨俊,因为盖火锅的超强能力以及寡言少语的性子,更是被一帮花痴当成了冷面酷哥,情书照样收到手软。 至于话唠陈大为和张瑞,虽然次了点,不过也屡屡被大胆的漂亮女生拦在路上要电话号码。 反正,作曲系12级1班的这帮子人是出了大名,校队的入队邀请也随之而来,哥儿几个周三下午聚了餐,海吃一顿,便迎来了A大的国庆节七天假。 文艺委员花蓉借国庆假后的迎新晚会,私下要了唐远的手机号,想着这七天无论如何也要促进下两人的关系什么的。 唐远其实对她完全没意思,但毕竟是同班同学,也不好拿捏着不给人家。 他又想到顾炎这些天的短信骚扰,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手机静音了扔床上,坐到钢琴边开始弹弹停停,旁边还放着一张写写画画的五线谱稿纸。 A大各系的每届迎新晚会都很隆重,这次作曲系有两大节目受到学校全体师生们空前绝后的关注,那就是作为新生代表的唐远和叶明,即将出场的个人表演。 先不说叶明,唐远这几天已经有了初步打算。 他要给家人献唱献奏一首歌,自己作词谱曲,虽然知道以前的小唐远是个音乐天才,自己或许比不上,但上一世Jason的悉心教导也让唐远多少有点把握。 黑子和闪电在客厅吃了顿加餐,俩货按个头儿杵在唐念屁股后面,跟着他在客厅里四平八稳地走来走去。 唐念眉头狠狠皱着,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抓抓头发,最后蹲下来,闪电和黑子也跟着他停脚,纷纷蹲他后面。 唐念转身看着它俩,伸出食指嘘了嘘,指指唐远的卧室,小声道:“你们说,小远最近是怎么了?我怎么老觉得他不大高兴呢?” 黑子和闪电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唐念摸摸下巴,又说:“可不能是上了大学压力大吧?” 黑子和闪电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唐念嘶嘶几声,挤咕挤咕眼:“难道是交女朋友了?”这一想不得了,他当即一蹦三尺高,大吼一声:“靠!哪个女的胆子这么肥?我弟才17就敢对他下手?!” 黑子和闪电都被他给吓一跳,也跟着原地蹦跶了下。 唐念怒了,风风火火闯进唐远卧室,激光眼立马扫到床上的手机,飞一般扑过去,刚开屏就看到顾炎的一条短信。 “小远,今晚跟你哥过来吃饭,把黑子和闪电都带上吧,小景去接你们了。” “吃饭?哦,是了,今晚要去姓顾的那儿吃饭。”唐念皱了皱眉,刚打算翻短信箱,想想不行,这是小远的个人隐私,便黑着脸说:“小远,你跟哥说实话,最近是不是被哪个女孩给忽悠着谈恋爱了?” 唐远:“……” 唐念:“我跟你说啊,小远,你呢,今年才17岁,刚刚上大学,这A大可不比其他学校,乱七八糟的女生不少……”过去搭上唐远肩膀,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早恋问题。 是的,在唐念看来,他家小远20岁往内谈恋爱都是早恋,这种现象是非常不好的,这种行为是要坚决制止的。 于是,巴拉巴拉巴拉…… 唐远就被他哥给牵着手坐到床上,听了近俩小时的教育课。 他看着唐念那张翕翕合合的嘴,莫名就想笑,一面点头“嗯嗯啊啊”,一面屁颠屁颠儿地给他哥端了杯水,说:“哥,你喝口水再说。” “乖。”唐念捏捏他耳垂,喝完水继续巴拉巴拉巴拉…… 这边,顾炎发完短信把手机放口袋里,整个人靠在厨房门上,家居衣服穿得随性而懒散。 他看着还蒸在锅里的梅菜扣肉,扶着脖子上的雪狼链歪了歪脑袋,眯着眼,意有所指地叹道:“我也挺爱吃肉的。” 25.顾氏追老婆法则(二) 顾炎把招待唐远兄弟俩的地点选在了他私下的一处个人公寓,双层复式楼占据顶层,内部装饰极具中国复古风。 这样的房间格调,让本来就不怎么待见顾炎的唐念直抽嘴角,尤其是,当他看到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大红中国结时,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唐念默了会儿,歪头凑到唐远耳边,道:“小远,你不觉得这个姓顾的品味很奇葩吗?一般喜欢这种玩意儿的都挺保守吧?我怎么就横竖看不出他哪保守来呢?” 闻言,唐远想起顾炎这些天的短信炮轰,眉头忍不住跳了两下,保守…… “晚饭马上就好,我哥公司有点事,正在二楼打电话呢,一会儿就下来。”顾少景把两杯橙汁放到茶几上,非常八卦地挤进两人中间,神神秘秘地嘘声道:“嗨,念哥你还真别说,我老哥那个人吧,看着挺潮,其实思想很保守的。他公司上下多少歌星啊,可都天天巴不得被他给潜了呢!” 顾少景边说边拿过遥控器开电视,懒洋洋地耸肩道:“就连那个乔陌也不能免俗,每天看我哥的眼神都能瞪这——么大!”他夸张地比划道:“恨不得在我哥身上烧俩窟窿出来呢!” 唐念毫不客气地把他拎到一边,自己和弟弟重新挨着坐下。 “虽然吧,我哥脾气不大好,但谁让他又帅又多金,乃大京城第一黄金单身汉是也嫩!”顾少景满不在乎地继续跑火车,脑袋一顿,突然想起他刚入A大去逛超市时,便是因为“乔陌”这名字才意外熟识了展爷爷的两个宝贝外孙。 顾少景眨眨眼,哥俩好地缠上唐念肩膀,阴阳怪气地说道:“念哥,你不会真是乔陌的粉吧?” “我记得跟你说过吧,我不追星。”唐念已经自动换上厚血槽,下巴微微抬起,冷峻的声音中带着些漫不经心。 一般情况下,他只要不是跟唐远说话,平常的表情和语气基本都这样,用文帅的话说,那就是又臭又硬还冷得冻渣渣。 顾少景一脸悻悻地握着遥控器,随手换台,还没消停三十秒又托着下巴,叹气道:“唉,就我哥这个情况吧,也不知道是他定力太好呢,还是他根本就没兴趣。” 边说边摇头晃脑,顾少景很快陷入了自我世界,皱着眉,郁闷道:“难道我哥此生只爱打首枪?还是精神早已遁入空门?总不会不行吧?” 唐念一口橙汁全喷了:“!!!” 唐远完全没反应,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哥,转头时,看到黑子正带着自己的大跟班闪电,昂首挺胸四平八稳,就像两个不搭调的警卫员,一前一后地在客厅里巡逻。 那步子迈的,咔咔咔。 唐远:“……” 唐念嘴角直抽抽,脸上表情特别好看,心说,还是我弟弟好啊,又乖又单纯还特懂事,长得也像我,多帅啊! 自我肯定完毕,唐念的脑回路就开始拐弯了——姓顾的今年都已经25了吧,照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应该啊,难道真不行?哎哟,这男人不会生来就是个杯具吧! 二楼主卧室里,顾炎挂了电话,临开门前还看了眼镜子,下巴微抬,略成十五度角左右各转一圈,唇角弯起一侧,如刀锋般的眉毛挑了挑,锐利的眼神变得慵懒而玩味,仿佛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盯上猎物的猛虎。 顾炎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点自恋的,他照完镜子,比较满意地保持着一个十分优雅的微笑,双手揣进裤口袋,慢悠悠地从楼梯上往下走。 那举止,那神态,就跟红地毯上的巨星一样,风华无二。 客厅里,瞬间落针可闻。 顾少景的眼珠子差点直接脱眶,心说,次奥,我哥这是装过头了呢吧! 唐念本来就不怎么待见顾炎,此刻又隐约有点同情这个杯具,面色便显得十分古怪。 唐远眼角抽了几下,突然转头,看着顾少景,说:“憋不住了,我想上厕所。” 顾少景:“……” 顾炎的战斗力何其强悍,闻言是一点不适都没有……才怪,他只是觉得吧,说那话的是他老婆,所以他得宽容他老婆。 于是,顾炎特绅士地调整好面部表情,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正在客厅里巡逻的黑子突然冲他嗷嗷几声,原路折返,迅速钻进了唐远的衣服里,只把脑袋从脖领那儿露了出来,防备又倨傲地盯着顾炎。 闪电体型太大,知道自己钻不进主人的衣服里,便把前爪搭到唐远肩膀上,张着大嘴试图叼出黑子。 “哥。”顾少景反应特快,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满脸堆着笑嘻嘻:“牛排六成熟的么?我最爱吃你做的牛排了!” 顾炎没说话,看了眼茶几上的橙汁,对唐念说:“能喝酒吗?”问完又指指客厅里的酒柜,眼神瞄过唐远,微微一笑,说:“对了,你们三个还都没成年,我这儿有瓶不错的红酒,我看就喝那个吧!” “我跟你喝白的。”唐念抬头看他一眼,转身拍了拍唐远的肩膀,道:“白酒劲儿太大,小远,你要是想喝橙汁的话就喝橙汁,要是想喝红酒——” “我跟小远喝嘛!”顾少景一溜烟蹿到酒柜前,从第二层最左边拿了一瓶红酒,在手里宝贝兮兮地转来转去,冲唐远抛个媚眼,用口型示意:“这瓶最好!” 唐远想了想,说:“那我也喝白的吧。” 顾少景:“……” “小远,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顾炎眉毛动了下,冲唐远歪头,做个“我带你去”的姿势。 “现在不想去了。”唐远摸摸闪电的大脑袋,肚子已经有些饿了,扭头去看餐厅,其实,他从刚才一进屋,就闻到各种肉味了。 虽然,唐远在跟顾炎说话时明显比较抵触,但这完全不影响他想吃肉的心情。 看着唐远那副小模样,顾炎立马就想起了上次的亲吻,视线迅速扫过他嘴唇,心里一阵痒麻,面上依旧笑容得体,领着仨个头差不多的小屁孩外带俩个头差很多的宠物,往餐厅边走边说:“黑子和闪电的晚饭搁一块儿了。” 顾炎说着侧头看唐念,唇角略翘,道:“唐念,再过两年你也就闯社会了吧?今晚跟我拼拼酒量怎样?” “当然。”唐念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客随主便。” 这栋双层复式公寓楼是顾炎比较喜欢的半个指挥所,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允许别人踏足的,内里“隐形机关”不少,BOF基地的特工小分队在出派重大任务时,他就经常一个人来这里进行遥控指挥。 顾少景开了那瓶觊觎很久的红酒,偷偷打量顾炎,心说,大哥怎么今天一整天都古里古怪的,请人在这吃饭也就算了,主要是,他还真的自个儿下厨了,做这么一大桌荤菜,笑得还那么渗人…… 打个冷颤,顾少景摸摸口袋里的手机,寻思着一会儿还是要给他姐挂个电话,顾炎的脑袋,可能真被门给挤了。 顾炎拿瓶茅台开了,依次满上三个酒杯,用一副“我就是你家贴心大老板”的表情,对唐远说道:“小远,你不是爱吃肉吗?来,尝尝看哪个好吃。” 唐远看他一眼,又把盯着满桌肉的视线移到了顾炎的筷子上。 顾炎:“……” “小远吃饭养成的习惯。”唐念看着眼前近二十个的肉盘子,皱了皱眉,拆包纸巾放唐远手边,帮弟弟接过话茬:“长辈或者主位的人动了筷子,他才会动。” “……”顾炎愣了,心里突然痒痒得要命,恨不得现在就把唐远给拖到二楼卧室里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小远这表情和习惯也太闹他心了,就好像一只猫,突然用蹄子上的软肉踩到了他的心脏。 顾炎咳嗽两声,拿起筷子,唐远的视线就开始跟着筷子移动,顾炎整个人都跟过了遍电似的,心情那个畅快啊,那个舒坦啊…… 要不是唐念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顾炎八成就要拿着筷子在空中来个前滚翻后滚翻左晃晃右摇摇什么的了…… “公司现阶段正在准备乔陌的新专辑,小远,到明年十月初,你别忘了要写两首新歌。”顾炎把一整个狮子头给夹到唐远的小碟里,说:“尝尝这个。” 唐远没吱声,直接端起小碟子跟顾炎的换了,然后迅速拿起筷子,叉了一根油光程亮的酱鸭腿,埋头开啃。 顾炎:“……” 唐念心里十分满意,看来我弟也挺不待见这个姓顾的。他夹了块儿梅菜扣肉,放唐远小碟里,嘱咐道:“晚上别吃太多,睡觉难受。” 唐远“唔”了声,腮帮子鼓得特圆悠,嘴巴上不一会儿就见了油。 顾少景的脸都绿了,小心翼翼地看他哥,顾炎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平常很少有人敢这么当面拂他意的。 唉,这胖达真是…… “看来我手艺还可以。”顾炎自己刀下块狮子头吃了,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杯冲唐念示意,一派大哥风范,说:“这酒还不错,不过有些烈,唐念你就慢点喝吧。”说完,他自己喝了一大口,脸色都不带变的。 “烈酒我倒是没少喝。”唐念端着酒杯也喝了一大口,唇角一扯,道:“还行吧。” 两家哥哥之间,隐约的对抗味十足。 唐远看他哥放下杯子,嘴巴里迅速咀嚼几下,把肉给咽了,也端起酒杯喝了同样的一大口,然后继续叉着筷子去夹糖醋排骨吃。 “小远。”唐念用手指敲敲桌子,低声道:“你还小,别这个喝法。” “唔,哥,吃这个。”唐远模糊不清地应了声,夹块鱼肉放唐念碟子里。 顾少景翻个白眼,咱仨不一样大嘛! 他端起高脚杯抿口红酒,一看对面的唐远,又忍不住张了张嘴。 唐远正一口一口地吃肉,两边腮帮子动来动去,搞得顾少景特别想伸手去掐一掐,你说胖达这俩腮,弹性咋就那么大嫩? 这么想的,不止顾少景,还有他哥顾炎。 顾炎脸上笑容得体,跟唐念净聊些有的没的,不过,两人心里可是互相看不顺眼,顾炎特别不待见唐大灯泡,而唐念直觉上就不待见顾杯具。 于是,俩人那白酒便一会儿喝一个,唐远就自觉地跟着喝。这把顾炎给乐得,眼睛在空中拐着弯去看唐远,喝吧喝吧,多喝点。 唐远冷不丁地抬头回他一眼,嘟起的嘴巴溜光可鉴,腮帮一动一动,嚼啊嚼…… 顾炎只觉酒精猛地冲脑,脸瞬间就涨了,脑子里迅速滑过一个念头——欠亲啊! 26.一次亲够本(一) 顾少景受不了了,跑到洗手间给他姐拨电话。 顾冷冬一身皮衣皮裤,正在抬腿套细跟鞋,她看眼手机,拿过来往脖颈间一夹,张嘴就说:“光头凌晨一点跟你会合,半小时后到达指定地点。” 套上牛仔裤和小西装,顾冷冬看了眼镜子,拎过包,换手拿着手机,冷道:“顾少景,这次任务你要是敢给我出半点差错的话,就等着被扒皮吧!”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姐你烦不烦啊?”顾少景边嘟哝边猫着腰往餐厅里瞅,把手盖到嘴上,小声道:“我跟你说啊姐,大哥脑子被门挤了。” 顾冷冬挑了挑眉,靠在玄关处的挂衣橱上,说:“我看你是皮实了吧?” “哎——!姐,不是,我跟你说真的!今晚大哥不是请胖达跟他哥吃饭吗?你知道在哪儿请的不?说出来你也不信。” 顾冷冬看眼腕表,道:“哪儿?” “炎虎指挥所啊!”顾少景关门转身,反着连按三次照明灯开关,盥洗台上方的镜子自动折起,一排黑色特制手机被木盒拖了出来,他挨个瞅了一遍,说:“现在加上大哥,外面那仨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炎虎,是顾炎出任务时曾经用过的代称之一,后来不知道谁私底下起的头,大家便开始心照不宣地用这俩字来代指他。 而顾炎的这处个人指挥所也就被基地特工们顺口叫成了“炎虎指挥所”。 顾冷冬顿了顿,手中开门关门,道:“大哥的事儿你少管。” “我知道。”顾少景撇嘴,挑了块儿手机,歪头夹住电话,十指翻飞,迅速按了二十几个数字,再把眼睛对准手机屏幕,“叮”的一声,信息锁定后自动传到阿T的电脑上,说:“我就是看他今天特不正常,哎,对了,我跟你说啊姐,胖达酒量跟大哥可有得一拼呢!” “他?一个17岁的小孩能有那么大酒量?”顾冷冬下了楼梯,去跟负责这次任务电子操控的阿T会合。 “可不是嘛!我都吓一跳呢!”顾少景把特制手机装进口袋,按下开关,洗手间内一切恢复正常,道:“先不跟你说了,我去等光头,胖达和他哥今晚指不定就住这儿了。” 其实,顾少景错了,唐远不是酒量大,只是身体一时半会儿地跟不上大脑脚步。 他上一世倒是有千杯不醉的本事,可这一世,那一口一口的白酒喝下去,唐远的大脑倒是挺清醒,小脑和身体却基本歇菜了。 唐念也喝大发了,脸颊通红,不过酒品甚好。 他摸摸唐远毛茸茸的脑袋,跟他头抵着头,到处摸手机,嘴里不住重复道:“手机呢?给,给爸打个电话,小远别睡,还要回家洗刷……” 唐远“哦”了声,把他哥脑袋放到自己肩膀上,使劲儿晃了晃头,没等顾炎反应,直接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弯着眼睛笑:“喂,爸?嗯,哥哥喝多了,我也有点晕——” “喂,唐叔啊!”顾炎劈手夺过手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着太阳穴,笑道:“是啊,小远和唐念玩得挺高兴,他们又放国庆假了,我也就没注意,都多喝了点。现在天也挺晚了,我看就让他俩在这儿住一晚吧,明早我再——嗯,再送回去,呵呵呵……” 顾炎没防备,唐远一招醉拳过去,力道够狠够辣,差点把他胸骨给打折了。 “不用不用,唐叔您真不用过来,这么晚了,路上开车也不安全。”顾炎胸闷,直接醒酒了,他一掌包住唐远的拳头握在怀里,拿着手机笑:“哎,不麻烦,小远这孩子挺乖的,唐念也懂事。嗯,没问题,明早我开车把他俩送回去,那唐叔您早点休息,好的。” 唐远站在原地,晃晃脑袋,往外抽了几次都没把手给抽出来,直接怒了,就着顾炎握他手的姿势,抬腿一个回旋踢,冷道:“放、开!” 顾炎迅速扭头躲开,伸手抓住他脚脖子往后一拉,趁机弓腰,直接把人给扛到了肩膀上,流氓似的拍拍唐远屁股,神清气爽道:“喝多了还不给老子消停。” 没了唐远肩膀的支撑,唐念直接从饭桌上面出溜到了板凳底下。 顾少景彻底斯巴达,扶额过去,一手就把唐念给抗了起来,说:“哥,你没事儿吧?” “把他给放东头那间卧室。”顾炎冲唐念努努下巴,担心自己肩膀顶到唐远的胃,又往下顺了顺,道:“任务期间,一切听小队长的吩咐。” 顾少景眉头微皱,看了唐远一眼。 他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已经收敛无踪,此刻,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顾炎的气势和影子,低声提醒:“哥。”胖达还睁着眼呢。 顾炎唇角略翘,没说话,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刚刚就是要故意说给唐远听的。 于是,兄弟俩一人扛一个,往二楼上走。 顾少景还好点,唐念直接睡得跟冬眠熊一样,估计现在就是放俩炸药都未必能炸醒他。 而顾炎就不大舒服了,唐远小脑歇菜但大脑还比较清醒,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在他身上扑腾,动手动脚,连砸带踹,最后还照着顾炎的脖子下了嘴,生生地给咬出了两排血印子,舌头打着卷,含着顾炎那块儿脆弱的脖子肉,模糊不清地威胁道:“晃、吼!” 顾炎简直哭笑不得,微微偏头,“嘶”了声又把脑袋给杵回去,忍不住抬手去拍唐远的屁股,没好气道:“很疼啊,你给我轻点!” 唐远这个性子,不吃硬,说咬那就是真不会留情。 被顾炎一拍,他怒极,胃里酒气又阵阵翻涌,也不吱声了,上下牙齿直接一合,开始磨来磨去,把顾炎给疼得直抽冷气。 “哥,你不觉得胖达跟你特别不对盘吗?”顾少景看得肉疼,忍不住去摸唐远脑袋,低声哄道:“小远,别磨牙了,我哥这块儿肉得给你磨下来了。” 唐远一巴掌呼过去,打空了,磨牙的速度反而更快。 顾少景:“……” 顾炎给他啃得受不了了,只能尽量把脑袋凑近,以减少皮肉拉扯的疼痛,在唐远耳边眯着眼,哈气道:“你再动?再动我就把唐念给扔楼下了。” 这招果然管用,唐远不磨牙了,但也没撒嘴,直接踹了他一脚。 “喵嗷!”就在顾炎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时,黑子凌空一记爆喝,闪电突然“汪汪汪”地从楼下蹿了上来,直接扑到顾炎身上,大嘴一张,扯着他裤腿就往下拖。 黑子速度更快,助跑后“噌”地蹿到闪电脑门上,后腿一发力又“噌”地扑到顾炎肩膀上,尖牙一露,爪刀毕现,就要对他脑门招呼了。 “!!!”顾少景差点没气儿,速度简直快成一道影,黑子还保持着刚才那个要命的姿势,他想也不想,手刀就下来了。 唐远身体一僵,疯狂地把自己脑袋往黑子身上挡。 黑子在救小远?!小远也在保护黑子…… 刹那间,顾炎的心突然针扎似的抽疼,还带着一股滔天怒意。 “啪”地一声,他速度更快,直接用手臂挡开了顾少景的手刀,扭头时,深不见底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黑子,充满了凌厉和强势意味,仿佛把它的灵魂都给钉在了原地。 黑子跟顾炎对视十几秒,竟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弓起身子,呲出尖牙,“喵嗷”、“喵嗷”地冲他警告,闪电听得耳朵直竖,大概着急了,突然发狠地咬住顾炎小腿肚,往楼下硬拖。 顾少景心惊胆颤。 顾炎瞬间爆发的怒意卷翻了一层空气,他咽口口水,赶紧一路跑着把唐念给扔卧室大床上去了。 折返回来,顾少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接抱唐远,低声道:“哥,你怎么了?” “出去。”顾炎冷声蹦了俩字,看顾少景没动,突然吼道:“出去!” 这些天来,他本就压不住的念头再度齐卷大脑,一瞬间,顾炎竟有些天旋地转,被闪电拖得一个踉跄。 顾少景哪敢走啊,都快吓傻了,直到腕上手表一震动,他才回过神来,迅速掏出手机,按了串号码,急道:“哥,我给东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照顾你啊!” “腿上可能见伤口了,哥你自己先处理下,回头我再给你电话。”顾少景弯腰,用大拇指在闪电腹下某处一压,闪电立马软了,他拿着手机快速下楼:“喂,东哥,我刚要走,你现在过来照顾下我哥,嗯,喝多了,在……” “你要么把我送到客房,要么就放我下来。”唐远嗓子很不好受,心里突然又有些烦乱,他按着鼓鼓跳动的太阳穴,用脑袋碰了碰黑子。 黑子冲顾炎哼哼两声,放下戒备,跳到闪电脑门上就是一阵狂拍乱打。 顾炎整张脸都是黑的。 他把唐远给扔到主卧室的大床上,欺身一压,卡住他双手,眼睛通红,字字千斤:“小远,我告诉你,我顾炎这辈子,唯独只欠雪狼一个人。我对他的了解超过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如果我不是有十成的把握确定你就是他,我不会对你这么执着!我更不会说你是老子的人!” 顾炎用手指头戳着自己心脏,一字一顿地说:“我这里,就只爱雪狼一个人,从十岁爱到现在,还会从现在爱到我顾炎生老病死。” “是!你只有17岁,我没办法理解,这看起来不对。但是,我15年来每天都会看一遍雪狼的影像,你的伪装再强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不仅跟他性格无二,就连观察陌生人的眼神都和他如出一辙!还有那些数不尽的小习惯、小动作……我的直觉不会错,我的判断更不会错!你已经露出很多马脚了,小远,你就真得以为我那么好糊弄吗?” 顾炎大脑嗡嗡作响,喉咙里突然有些发哽,看着唐远吼道:“你知不知道,除了雪狼,黑子它不会黏任何人,不会救任何人,更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你也想不到什么好借口了吧?居然跟我说是捡的……” “我只是给它看了你的一段视频,它就能自己跟到A大去找你,就算我判断失误,黑子也不会不认识它跟了一辈子的主人!只这一点,你就赖不掉!” “Vincent家族和BOF欠你的,我来帮你讨,小远你跟我说实话,别装作不认识我,我真得找了你很久,我很想你……”混合了酒气、怒气甚至是委屈、难受的吻,带着杂乱的呢喃,狠狠闯进了唐远的嘴巴里。 顾炎压住他双手,一手环过他脖颈,强势的刮扫和迫切的亲吻,让唐远不得不往后仰头,他眉峰狠狠皱着,下意识想要合拢牙齿,咬断嘴里肆意翻搅的舌头。 只是,当唐远拉长的视线猛然扫到顾炎脖颈时,他看着那根旧了的雪狼链,晃了神。 27.一次亲够本(二) “唔……”唐远眉头拧成疙瘩状,嘴巴被顾炎亲得生疼。 他现在的体力根本就无法跟顾炎抗衡,被压得难受又难堪,脑袋也晕,这把唐远给气得啊,一记手刀砍下去,快准狠地切在了顾炎后脖子上,怒道:“我让你别亲了!” “小远……”顾炎闷哼一声,直接歇菜,歪在了唐远身上。 唐远喘了几口粗气,费劲儿把他掀到一边,想想不解气,又连踹好几脚,最后干脆坐起来把顾炎给胖揍了一顿。 从床头柜上拿过水杯,唐远仰脖灌下去,用食指揉按着太阳穴,他眯起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纠缠过滤着顾炎刚才说的那些话。 唐远一直都是个行动派。 上一世,他作为BOF的顶级特工,在信息技术方面,能力同样出众。 军训期间,唐远就曾经想把顾炎的事儿给弄清楚,私下便从毕业生手里买了台配置不错的二手电脑,之后,他又从国内外各个网站上搜集零件,将其拆组后再二次改装,使电脑的某些功能达到了军用级别。 唐远想法很直接,他要黑进BOF的二楼技术总部,调出顾炎的特工档案,看看他十岁那年为什么没死,之后又是怎样回到了BOF。不过,很可惜,现在BOF的整体能力和水平已经完全不是唐远想象中的样子,他编写的程序虽然很强悍,却依然在十五秒内就被总部识破和反追踪。 唐远当时非常吃惊,幸亏他准备充分,迅速用二级程序覆盖了信号源,又直接一杯滚烫热水浇进电脑主机,拆出芯片和主零件给砸碎扔了,才没给自己带来致命危险。 但这也就是唐远,要换了别人,不光电脑报废,估计连人都得被BOF逮去了。 唐远头晕得厉害,他看着顾炎,脸上有些晦涩不清。 你欠我什么?十岁时的那条命? 只爱雪狼一个人到生老病死,你的爱是什么? 为什么找我?想我什么? …… “我跟你很熟吗?就算你有十成把握,又能怎么样?”唐远声音很低,却一字一顿:“我是唐远。” 他起身,晃晃悠悠地去了东头卧室,唐念正呈美国超人型趴在床上,睡得死沉。 “哥?”唐远喊了声,见他没反应,神情便放松下来,他笑着给唐念脱鞋扒外套并调整睡姿,又把被子抽出来给他盖好,才坐到床边弯腰脱鞋子。 门外,黑子突然叫了声,一溜风蹿进来,咬住唐远的鞋带就往外拖。 “……”唐远一愣,想起还趴在楼梯上哼唧的闪电,笑着挠它下巴,把黑子放到肩膀上,又晃悠着出去了。 半跪在楼梯上,唐远探手在闪电腹下摸了摸,停在一处,伸出拇指用力一按,闪电扑棱着就起来了,大狗眼转了好几圈,蹭蹭唐远,又低头冲黑子“呜呜呜”地叫。 黑子跳下来,煞有介事地用肉掌拍拍它鼻头,闪电的大尾巴晃来晃去。 俩货跟着主人回了卧室,唐远困得不行,脱了鞋子跟他哥挨着,倒头就睡了。 闪电嗅来嗅去,寻了床边的厚实羊毛毯,把黑子包在怀里用脑袋拱了拱,黑子翻个身,守着唐远,心满意足地眯了眼。 向东风风火火地把车停了,车钥匙都差点忘了拔,他直接跑到二楼主卧室,开门就吓了一大跳:“小炎?” 顾炎正坐在床边喝水,喉结上下鼓动,脖子左侧并排着两行发紫的牙印,一节一节,随着他喝水的动作,就跟条菜青虫似的,扭来扭去。 向东:“……” 吁了口气,向东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卷起衬衣袖子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他手里拿了块儿湿毛巾,坐到床边,递给顾炎,视线在他脖颈上打量,皱眉道:“哪儿被狗咬了?”那是人咬的吧? “药箱在衣柜里。”顾炎抬起右腿示意,接过毛巾抹了把脸,问:“老小走了?” “已经去跟光头会和了,我听他电话里那个口气,估计是真被你给吓着了。”向东看他一眼,过去打开衣柜里的机关,挑了个小药箱,顿了顿,说:“你平常很少喝成这样?怎么了?” 顾炎没说话,把毛巾搭在脸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低头,毛巾下滑,一下触到脖侧上的“菜青虫”,疼得他捂住脖子“嘶”了声,直抽冷气,想想又自个儿在那乐得不行。 向东:“……” “要是让左光知道你被狗咬了,估计她能拿针扎你一星期。”向东慢慢卷起顾炎的裤腿,对伤口进行清洗、消毒,然后缠绷带,眼底难得现出一丝打趣,说:“上次,你把一楼那些下人全送去四楼‘打针’,她可是给你记了这笔账。” “东哥,你相信借尸还阳吗?”顾炎突然扭头问道。 向东一愣,跟看外星人似的看他一眼,笑道:“怎么可能?那都是封建迷信,要有真有那玩意儿,我早弄俩尸体来给狼崽和洪子用了。” 顾炎抿着唇没说话,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雪狼从贫民窟回来后,是左光给他做的身体检查吧?他的DNA小样,在四楼还有没有存本?” 向东皱眉,缠绷带的手顿了顿,说:“不可能还有存本,BOF的特工一死,所有牵涉其身份的存在物都会进行零销毁,狼崽也不例外。” “我记得左光曾经给雪狼单独建过一次医用模具。”顾炎抻了抻胳膊,身上到处酸痛,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刚被唐远揍了个惨,搞不好有些地方还青了。 “左光自己销毁的。”向东收起小药箱,突然看着他,说:“老大,你怎么还在调查狼崽的事儿?” 顾炎皱起眉头,面色顿时有些不虞,冷道:“你问过左光?” 向东的眼神有些挣扎,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苦笑,去门口按下几个按钮,主卧室的隔音效果被瞬间升级。 他叹口气,道:“云哥跟我说过好几次,只要你过问狼崽的事儿我就什么都不能说。” 顾炎立马变脸了。 “啧,小炎!”向东低喝一声,皱起眉锋指了指他,摇头道:“你看看你,从六年前回国到现在,只要一提狼崽就发怒,我没说不告诉你。” “那你到底问过左光没有?”顾炎踹了脚桌腿。 “我问过,但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我说实话,小炎你应该知道吧?狼崽一直都是左光的禁地。”向东站在衣柜前,掏出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口,背着顾炎,缓慢地说道:“最后那段时间,四楼的空气都是黑的,没人敢跟左光说一句话。她又把自己给关了整整俩月,靠着不断往身体里注入蓝丸强心剂,才使大脑和神经持续保持清醒,没日没夜地实验。” “两个月过去,左光已经到极限,之后便昏睡了整整五个星期。”向东微微扬起下巴,吐出口烟,神色显得寥落又悲哀:“狼崽当时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有些警觉,身体虽然没什么异样,但他忘性开始变大,脾气也有些急躁,有时候记忆还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不过,那也是一阵一阵的,等过段时间,狼崽又会恢复原样,我们就把所有不协调的东西抹去,他之前有所警觉的东西也进行零销毁,狼崽完全忘得干净。” “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他有次问我‘东子,我最近可能出任务太多,身体有些乏,我想跟云哥请个假,你和洪子也休息下吧,你俩不是早就想去基地小岛度假了吗’,呵呵……”向东苦笑,突然狠狠锤了自己胸膛一把,嗓子发哽,道:“我每次一想这话,心里就难受,我们当时真得没法继续隐瞒了,连四楼都束手无策——” “别说了!”顾炎的眼圈通红一片,冲他吼道:“左光为什么不给他‘打针’!” “狼崽的脑神经里已经侵入大量烈性药物,四楼的试剂成分会跟它们发生不可控反应,‘打针’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死亡率却达百分之九十。而且,根据左光的实验,这两种情况都会伴有超越十二级的持续神经痛,只要是人,就没办法忍受,会直接疼死。”向东转身倚着衣柜,眉眼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剩下的百分之五,虽不致死,但却能导致身体机能全面急剧退化,一年之内,身体脱形,器官衰竭致死。” “四楼军医都他妈吃屎的?!废物!一群废物!连安乐死都做不到!饭桶!”顾炎一脚踹翻了床头柜,胸膛上下起伏,怒火噌噌地往脑门里冲,红着眼吼道:“为什么炸死,一枪崩了也好过炸死!你们脑子被狗屎糊了,顾卫国他脑子也被狗屎糊了?!草!” “不是!Vincent家族的黑手……唉,算了。”向东突然摆摆手,叹口气,把烟熄了,说:“老爷子的苦衷,等你掌管了BOF亲自去问他吧!但是有一点,狼崽去南非之前,曾经被老爷子叫去老宅书房里谈了一个下午。我们都不知道他和老爷子说了些什么,但我一直觉得,狼崽对南非之行的真正目的是有所知晓的。” “也有可能他回到一楼就把那次谈话给全忘光了,狼崽当时的记性已经很不稳定。”向东走到床边,叹口气,摸了摸顾炎的脑袋,被他一掌狠狠拍开:“小炎,BOF对待特工的态度,你最清楚不过。” “不瞒你说,你父亲这些年来已经秘密出了七趟任务。老爷子虽然没明说,但我们几个都知道,那些任务全跟Vincent家族有关,他年纪也不小了,身手现在也不比你强。”向东说着,转身走到门口。 顾炎简直跟暴怒的老虎一样,呲着后槽牙吼道:“Vincent家族最好给老子躲成渣!等我抓到史蒂芬,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我也很想亲手宰了他,你云叔一直怀疑,洪子在梵蒂冈任务中牺牲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史蒂芬是BOF的S级抓捕对象,他背后的势力总有一天会被我们连根拽起。”向东狠狠攥紧拳头,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反手勾着,微微侧头,沉声道:“小炎,你自己想想吧,你父亲到底为什么亲自出任务。BOF从成立至今,只要它的军人们忠诚不二,BOF还从来没让哪个特工去白白受罪,白白牺牲。” “史蒂芬既然敢打狼崽的主意,敢把眼睛放到整个BOF,那我们就是花再久的时间也会把他掘地三尺挖出来,一刀一刀地要他命!”门关上了。 顾炎困兽一般暴吼出声,拳头狠狠落下,然后身体一松,躺倒在了床上。 他用手背盖住额头,摸着脖颈上的雪狼链出神。 28.一次亲够本(三) 向东反手勾着外套去了东头那件卧室,黑子抖抖耳朵,看他一眼,在闪电的肚皮窝里翻个身,继续睡觉。 “这些天都跑哪儿去了?”向东挑挑眉,蹲下身摸了摸它脑袋,黑子舒服地蹭了蹭。 闪电支楞起大狗头,瞪他。 向东笑笑:“顾炎的腿就是你咬的吧?” 闪电拱起鼻子,瞪他。 向东:“……” 床上,唐念嘟哝着翻个身,把唐远往怀里搂了搂,一条腿搭在他身上,占有意味十足。 唐念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笑得一脸傻样,口水都蹭到唐远脑袋上了。 向东蹲着看了会儿,站起身,单手揣在裤口袋里,脖颈上蜿蜒的老疤从下巴直接没入衬衣领口,粗狂而狰狞,有种铁血硬汉的帅气。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床上的双胞胎,过了好一会儿,向东微微一笑,把被子重新给唐念哥俩盖了盖,还摸了摸唐远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门一关,唐远就睁开了眼,额头上还残存着指肚枪茧滑过的粗糙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一瞬间,心脏仿佛突然被炸弹给爆了,疼得他手脚冰凉。 是向东,他曾经最好的partner。 “小远?”门又被人推开了,顾炎轻轻唤了声,见床上被子高高鼓起,裹着俩人,他当即就怒了,瘸着腿冲过去,直接把唐远抱起来就往外走。 黑子吓一跳,呲着牙又要往上冲,被顾炎一记眼刀瞪炸毛了,“喵嗷”一声,原地蹦起三尺高,连抓带拍带下嘴。 唐远更是气疯了,一拳从顾炎下巴勾上去。 “你打吧,打死我也不撒手。”顾炎闷哼一声,不躲也不还手,流氓二皮子脸行径发作,他用舌头抵着腮顶了顶,继续抱人往外走。 唐远直接炸肺,太阳穴鼓鼓跳动,他打算再来一拳更狠的,顾炎突然把左边脖子凑上去,说:“看,你给我啃的菜青虫。” 唐远:“……” “别打了,我肌肉这么结实,你不嫌打的手疼我还嫌呢!”顾炎面不改色心不跳,又把脸往前凑了凑,尽量扭着脖子说:“生气啊?给,再来这边啃个菜青虫。” 唐远:“……” 闪电就这么支楞着脑袋,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顾炎怀抱它主人脚拖它基友,一瘸一拐地出去了。闪电愣了三秒后终于回神,马上低头去肚皮窝里拱了拱——天啊!什么都没有?!喵呢?! 它感到不可思议又非常愤怒,就好像被人光明正大地抢走了心爱玩具,闪电甩着大尾巴狂冲出去,两只前腿扒在主卧室的木头门上,拍来砸去,汪吼汪吼,简直各种暴躁。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顾炎用食拇二指捏住黑子脖颈,把它从自己裤腿上扯下来,提到眼前晃了晃,板着脸故意大声道:“着急了吧?怕我对小远这样那样吧?我就知道他是你主人,别看现在死不承认,但我总有一天能撬开他的嘴。” 顾炎指指门口,唇角翘起:“你要是乖乖听话呢,我就让你待在这屋里,要是不听话,我可就把你扔出去给闪电了。” 黑子嗷嗷直叫,挥舞着爪子试图破顾炎的相。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远气得脸都绿了,根本没法和顾炎沟通,他把黑子夺过来,抱着就往外走。 顾炎一个饿虎扑食,把唐远直接压倒,脑袋埋进他脖子里嗅来嗅去,吃尽豆腐:“你说我想干什么?小远你是我的人了。”说完,不等唐远反应,压着他又是一通霸道亲吻。 这次,唐远是一点软乎心都没了,心说,臭小子你还没完没了了?! 屈膝往顾炎腹部一顶,唐远伸手扣住他脑袋,靠巧劲儿直接翻身,两人立马上下对调,他骑在顾炎身上,挥拳就揍:“姓顾的!” “叫老公!”顾炎笑得脸都成一朵花了,用掌心包住唐远的拳头往耳边一拉,抬起脖子,把嘴巴往前凑:“反正你要打,那我亲一个也是亲,亲俩也是亲,干脆一次亲个够本。” “顾炎!”唐远吼了声,另一只拳头也被包住了。 顾炎舔舔嘴唇,眯着眼看他半天,叹口气,猛地起劲又把人给压到身下。 他拉过被子把唐远包了个严实,磨蹭着他鼻子,眼底尽是宠溺:“好了好了,不闹了,你现在这个小身板打不过我,睡吧。” 唐远两世为人,第一次知道气爆了是怎样一种情绪。 顾炎提溜起炸卷毛的黑子,自顾自地在唐远额头上亲了亲,虎着脸道:“小远,今晚你就在这里睡,我不动你。你要还想睡唐念床上,我可就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嗯?” 他敞开门,把黑子往前一递,冲闪电挑眉道:“别叫了,给,抱着一边睡觉去。” 闪电歪了歪大狗头,瞬间和顾炎达成某种只有他俩才知道的共识,叼起黑子哒哒地跑了,气得黑子嗷嗷直叫。 唐远彻底没脾气了,酒精和怒气频繁刺激大脑,他懒得再跟顾炎折腾,翻个身,两眼一闭,睡觉。 顾炎摸摸脖子上的“菜青虫”,右腿刚才被唐远给踢着了,绷带上隐约见了点血。 他放轻脚步,一瘸一拐地去了洗手间,杵在那儿仔仔细细地照镜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菜青虫”顺眼,心说,这是我老婆给啃得,估计能在脖子上挂一个多月呢,多好看啊! 想着想着……他就硬了。 顾炎靠在浴室墙壁上微微气喘。 他挺想冲个澡,不过,右腿刚被闪电逮了口,又让唐远给踢了下,虽然不严重,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见水。 顾炎忍了会儿,可一想唐远正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睡得不省人事(有待进一步确认),他就忍不住了,没办法,只能用手解决了。 说起冲澡,顾炎有个习惯,从十岁开始,他就特别不喜欢用浴缸冲澡。 这可能跟他当年被暗杀后的生活有关,那次多亏了雪狼,顾炎才没受什么大伤,等他睁开眼时就已经人在美国了。 顾炎住的房子在郊区,那一片都是私人二层小楼,各带草坪,间距适中,环境优雅而安静。房子里,只有一个当地户口的哑巴老仆在照看他的生活起居。 顾炎这样的孩子是早熟的,性格也独。 他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没哭没闹,开始背着小书包每天坐学校巴士上学放学。他平常不爱跟人说话,脖子上戴着根雪狼链,包里总装着两袋奥利奥,吃一袋留一袋。 一次,顾炎完成日常训练后脏得像个泥猴子,他从下面爬进卧室,脱光了去浴缸里泡澡。 因为太累,他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差点没淹死,那种瞬间冲破大脑的恐惧让顾炎心有余悸,他死死抓着脖颈上的雪狼链,不住发抖。 第二天,顾炎就自己打了个电话,让装修工把浴缸给撤了,全部换上莲蓬头花洒,打那之后,他再也没用过浴缸。 一声低吼,顾炎仰直脖颈,雪狼链贴在他胸口,跟着上下起伏。 这要顾少景在旁边,八成就会叫了:“哥!你果然此生只爱打首枪吗?!” 顾炎舒服地眯了眯眼,虽然不太尽兴,但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是要把唐远给吃干抹净盖上戳的。 洗完手,顾炎把裤子卡到腰线上,拍拍精壮的腹肌,想到国庆假一结束,他就能跟唐远天天打照面了,乐得一脸餍足:“狼崽子再硬也是狼,他还能逃出我炎虎的手掌心吗?” 顾炎从洗手间出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钻进唐远的被窝。 不给吃可以啊,让我抱着解解馋也行啊。 “下去!”唐远睡得迷迷糊糊,但大脑里的警铃却一直开着。 他揪着被子,伸出腿一脚把顾炎给踹走,翻身把自己卷成个虫,不耐烦地嘟哝道:“黑子在外头挠门,把它放进来,你再干些有的没的,我就一枪毙了你……” 顾炎心里“哈”地一声,立马笑成二百五了,心说,这口气完全就是雪狼嘛,你还跟我装,你就装吧! 他心里嘀咕着各种借尸还阳的传说,准备明天就去香港找个大师问一问什么的。顾炎边想边过去开了门,黑子和闪电一起抬头看他。 顾炎:“……” 黑子估计是气得到处转圈,在地上打滚撒泼了,毛乱糟糟的,东一团西一坨。 闪电“呜呜呜”地用脑袋去拱它,又伸出舌头呼呼的喘,讨好似的摇尾巴。 黑子被它拱得晃来晃去,鼻子周围全是闪电喷出来的狗味,这下更生气,也顾不上和顾炎的战斗了,直接逮着闪电的尾巴疯狂甩头。 闪电立马欢了,就跟以前一样,高高甩起尾巴带着黑子进了屋。 顾炎:“……” 闪电跟黑子闹了一会儿,最后被黑子给胖挠了一顿,才老实地窝到床边羊毛毯里不折腾了,但那表情挺不情愿的。 黑子蹿到床上,蹭了蹭唐远的脑袋,把自己团成个球,挨着他睡了。 顾炎脸都绿了。 无奈,他往床上爬了好几次都被唐远给踹了下来,哭笑不得地站了会儿,酒精蹭蹭蹭地上脑,不得已才去了西边那间卧室,倒头睡了。 唐念睡到大半夜,起来上了个厕所。 他脑子不大清楚,去主卧室瞅了半天才看清那是他弟,唐念摇摇晃晃地给他掖了掖被子,后半夜就跟着唐远睡一张床上了。 29.迎新晚会(一) “听徐说,顾谈恋爱了。”Jason脑后系着金黄长发,五官立体,衣着考究,虽然已经年过四十,话语举止间却总透着一股英国伯爵风,令人无比地赏心悦目。 “大少爷马上就到,请教授休息片刻。”王老管家面带微笑,对于不该回答的问题他从来不多说半个字。 Jason了然地耸了耸肩,端起咖啡,他的五指极其修长,指甲很短很干净。 顾炎从车上下来,脖侧顶着一块发紫的咬痕,被衬衣遮得隐隐约约。 他阴着一张脸,想起今天一早在主卧室看到的情景,顾炎就恨不得把唐念这个弟控给生吃活剥了。 顾炎七点半就准时醒了。 起床后,他先找了片解酒药喝了,洗刷完又去一楼厨房做了早饭,然后才端着热水和药片去了主卧室。 顾炎心想,我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五好男人,结果,一推门,他差点没气爆了,唐念正搂着唐远呼呼大睡呢!顾炎那张脸瞬间就绿了,好歹没一怒之下把热水全给倒唐念脑门上。 早饭气氛很压抑,除了唐念宿醉的头疼难受外,唐远和顾炎身上都透着一股低气压。 尤其是顾炎,满肚子邪火没处发,直接给公司秘书科挂了电话,让人把唐远兄弟俩送了回去。他自己则开着牧马人去了一楼训练场,换上作战服,进了10号超强体能训练场。 顾炎在里面待了五个多小时,等他一身泥汗地出来后,技术员们进去清理场地,面对满目疮痍的情景,默默惊叹顾小司令的战斗力。 电话声响,顾炎掏出来看了一眼,接起来,道:“喂,李校长,我是顾炎。” 等挂断电话,他脸色明显好看很多,推门进了客厅。 “顾,你是不是应该陪我去逛逛A市?”Jason冲他招手,打趣道。 顾炎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到沙发上,挽起衬衣袖口,说:“想去哪儿?爬山、游泳还是音乐会所?我没时间,可以聘个私人导游,让秘书处给你安排行程。” “这么多年不见,你脾气可是一点都没变。”Jason把咖啡杯放下,突然指着自己脖子,笑得一脸暧昧:“怎么?禁欲多年终于忍不住了?喜欢小野猫类型的?” “小野猫?”顾炎看他一眼,接过下人端上来的咖啡,走到鱼缸边,拿起颗粒饲料往里面投喂了不少,眯着眼道:“他可不是什么小野猫。” 转身靠在鱼缸上,顾炎喝了口咖啡,唇角翘起一丝弧度,慵懒又冷漠:“那是头不折不扣的狼,会呲牙,会扑咬,而且还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哦?居然能得到我学生这么高的赞美。”Jason的兴致一下被提了起来,伸手比划道:“顾,你可一定要让我见一见这位与众不同的小姐。” Jason是顾炎兄弟俩的音乐启蒙老师,BOF局的特工们,在乐理方面,唯一一位和他们师承同处的便是雪狼。 当年,顾卫国从美国旧街的垃圾桶边把雪狼领回一楼时,他只有4岁,瘦不拉几的跟个非洲小黑人一般,却惟独一双眼睛澄明、黑亮,透着一抹逾越年龄的机警和灵敏。 顾卫国当时还没有孩子,他抱着雪狼交给凌云时,曾经眯着眼睛说:“小狼崽子有股狠劲儿,把你们最好的都交给他,等他十岁的时候,我会让他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那以后,一楼的大人们就喜欢跟着凌云一起喊他狼崽。 基地里,也总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爱捏着他两边的腮肉,把他提起来老高,然后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大笑着叫他“笨蛋小狼”。 而雪狼每次都会一言不发地爬起来,把衣服拍打干净后去找凌云,跟他学本事。 之后过了三年,雪狼七岁。 他挑在晚上,把那两个小孩叫到地底的3号训练场,一对二,近身格斗以及体能比赛,雪狼用实力狠狠地教训了他们。 “洪子,我们输了啊——!”皮肤黝黑的小孩呈大字型摊在地上,喘着粗气哈哈地笑。 “哎!”另一个小孩长着一头自然卷,他费劲儿地蠕动,爬到雪狼身上去抓他痒痒肉,咧嘴笑:“狼崽,咱们做好朋友吧!我叫游洪,他是向东。” 向东侧着头,顺口接道:“我和洪子同岁,11了,这里的生活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等你十岁的时候也会面临你的第一个选择。” 他摆正脑袋,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笑:“狼崽,到时候啊,你可以选择去上学然后读个大学,等毕业了找份体面的工作,再找个跟大阿姨一样的老婆,然后结婚,生小孩,再生一个小孩,让他们管我和洪子叫大爸爸和二爸爸,你呢,就是小爸爸……谁要是敢欺负你和小孩,你就告诉我们俩,我和洪子保准揍死他。” “对对对,就是这样!”游洪摊在雪狼旁边,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顶层的金属吊顶,满脸笑嘻嘻:“我和东子虽然比你大,不过也可以等你结婚了,我们再结。” “滚!要结你结老子不结!”向东突然吼了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往外走去。 “看我这张臭嘴!”游洪拍了下嘴巴,趴到雪狼耳边,低声道:“东子小时候有家暴,他爸是烈士,牺牲了后,他妈总拿着棍子打他和他弟。他弟弟年纪小,本来抵抗力就差,被打狠了,扛不住就没了。后来,东子他妈进了精神病院,东子的腰上,到现在还有一道二十公分的疤。”游洪在雪狼身上比了个胸部的样子,扁着嘴说:“所以东子特别讨厌女人。” 雪狼想了想,突然爬起来,几步跑过去,跳到向东后背上,搂着他脖子,浑身力气一卸,歪着头说:“东子,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向东眼圈通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点了点头,背着雪狼往回走。 一路上,游洪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和向东肩并着肩,哼着小曲,还不时地伸手去拍雪狼脑袋,笑道:“狼崽,等你长大了我再背你。” 唐远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看着躺在琴盖上午睡的黑子发呆,思绪又飘回那些久远得快要模糊的时空。 向东和游洪,对雪狼来说,曾经一直都是手足般的存在。 雪狼十岁时,顾卫国第一次把他叫到老宅书房去谈话。 “小狼崽子,今天10岁了。”顾卫国拿着钢笔在一本理论书上写写画画,头都没抬,声音沉稳而有力:“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跟我说说。” “我想留在这里。”雪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音质尚显稚嫩,却字字如千斤。 顾卫国笔下一停,抬头看他,眯起眼睛,说:“留在这里,就是军人中的军人,为国为人民不为自己,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懂么?”他指指桌角的银行卡,又道:“你现在已经有自立的本事,如果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可以用这张卡买房子,上学,找工作,结婚,生老病死。” “我想留在这里。”雪狼眨也不眨眼地看着他。 顾卫国一乐,靠到椅背上,端详他许久,突然指了指面前的杯子,倾身向前,继续握着钢笔写写画画,道:“雪狼同志,欢迎成为BOF在编军人,等你准备好了就去参加特工考核吧!” “是!”雪狼立正,冲他敬了个军礼,端着杯子给顾卫国接热水又放回桌上,出去了。 结果,因为雪狼决定留在BOF的选择,向东一个月没理他。 只是在雪狼为尽早参加特工考核,每天把自己搞得没皮没毛时,向东才会阴着张脸跟游洪过来,红着眼给他清洗伤口、一圈一圈地缠绷带。 “东子把你当弟弟,心疼你呢!”游洪每次都会偷偷趴到雪狼耳边,跟他说:“我也当你是亲弟弟,受伤了,我也心疼难受。” “小远!”唐念背着个单肩包,敲了敲门,喊道:“爸妈到楼下了!” 唐远应了声,抓起外套穿好,把黑子放到肩膀上,开门笑道:“哥,到了姥爷家,我给你弹首歌听。” “行,是你迎新晚会的表演节目吧?”唐念笑着捏了捏他耳垂。 “嗯,歌词写好了,曲子只作了一半,等晚会时再唱给你和爸妈,还有姥爷和爷爷他们听。” “嘿,我家小远都学会送惊喜了呢!好啊,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去看你表演!” “你去A大任职之前,作曲系会举行一场迎新晚会。”顾炎并没打算纠正Jason口中的“她”,只是侧着头说:“他有个人表演,还是你这两年的学生。” Jason眼睛都亮了:“太有意思了!”想想不对,他打量顾炎一番,说:“顾,你今年25了吧?中国的大学新生应该在18岁左右,你这就叫做老牛吃嫩草吧!” 顾炎把咖啡杯往旁边一递,下人接过并端走:“让王叔带你去客厅休息。”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顿了顿,用食指敲敲楼梯,续道:“A大校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们会给你提供一套高级教师公寓,配备钢琴,还有什么需要,你列张清单,我让秘书处转交A大。” Jason想了想,耸肩道:“没什么需要,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跟我住一套公寓就行了。” “我已经有室友了。”顾炎唇角翘起,双手揣在裤口袋里上了楼。 Jason愣了好半天才失声笑道:“是那头会咬人的小野狼吧!” 30.迎新晚会(二) “队长,一会儿见哈!”顾少景冲他姐挥了挥手,戴上护目镜,打开直升机的舱门,头发被吹成一坨杂草,他并指在眉峰处一挥,喊道:“光头,阿T,把队长送回老宅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赶飞机,先撤了啊!” 光头一身迷彩作战服,体格键猛,他迅速拨了几个按钮,回喊道:“烧饼,注意风向、风速!跳!”顾少景纵身一跃,光头并指,在蛤蟆镜的镜腿处一挥,拉杆提档,直升机空中拐弯,迅速飞离。 顾冷冬靠在机舱壁上,想了想,她摘下半指手套,把蛤蟆镜推上去,手肘撑在膝盖上,扶着一侧脖颈左右活动,道:“阿T,航班改签,换成3点的。” 阿T脖子上挂着耳麦,腿上摊着一台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 “哎嗨?这趟班机的乘客还挺少呢!”他十指翻飞,几秒的功夫便按下Enter键,阿T把手套叼在嘴里,拍拍手,道:“OK,烧饼的座位已经被我调换了,跟咱们挨着。” 八个小时后。 顾少景一脸便秘地趴在向东背上,声泪俱下道:“东哥,跟我姐出任务一点意思都没有!累死我了啊啊啊——!” “小冬是怕你实战经验不足,容易出事儿。”向东把他背起来,头微微侧着,打趣道:“怎么?埃塞俄比亚的美女都没有迷倒咱们的小少爷?” “那个鬼地方会有美女?!”顾少景夸张地叫道,顺手把蛤蟆镜给摘下来,塞到向东的衬衣口袋里,不满道:“向东同志,你交给我的私人任务已经充分用掉了本少爷的泡黑妞时间!” 向东摇头,哈哈大笑。 “对了!”顾少景突然把脑袋歪下来,说:“东哥,雪狼以前真的很喜欢那玩意儿吗?有什么好看的啊?他有土着情节?” 向东默了会儿,背着他进客厅,说:“我不知道狼崽喜不喜欢,不过,他从13岁开始跟着我和洪子出任务,就只在埃塞俄比亚买过一次东西,说是看着好玩。” 顾少景跳下来,拍拍他肩膀,从包里拿出两个很长的黑色木雕面具,递给向东:“东哥,后天你去烈士园时,顺便帮我跟洪哥和雪狼道个好。” “还有这个。”他又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形木雕,里面雕了一匹奔驰的骏马,栩栩如生:“我特意让师傅给刻得,你挂洪哥墓碑上吧!我晚点再去看他和雪狼。” 向东接过木雕,笑着摸了摸顾少景的脑袋,拿起外套,走了。 10月9号,雪狼离世的日子,11月9号,游洪牺牲的日子。 黑子今天特别烦躁,一直嗷嗷叫个不停。闪电不知道啥事,就叼着玩具球亦步亦趋地跟在它屁股后头,结果被黑子挠得鼻青脸肿。 闪电很郁闷,干脆跑到唐远腿边窝着,瞪大狗眼观察黑子的异常举动。 唐远修完最后一个节拍,扭头低喝:“黑子!” “喵~!”黑子蹿到他肩膀上,二话不说,竖起尾巴就是连拱带拍。 唐远:“……” 十月份不可能是求偶现象,再说,黑子也已经做过手术…… 唐远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他下意识皱起眉头,这几天快要被顾炎给烦出神经病来了。 “喂,唐远?” 唐远一愣,把手机重新拿到眼前看了看,神色有所缓和,道:“是我,花蓉。” 花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嗯,我就是想问问你的个人表演准备得怎么样了?歌曲名字定了吗?” “已经定了,叫《以夜之名》。” “啊!《以夜之名》?!真的是新歌呀!”花蓉在电话里激动道:“你已经有一年没出歌了,需要乐队或者乐手吗?我好期待!” “谢谢。”唐远看着桌子上的五线谱,想了想,说:“咱班有吉他手吗?” “吉他手?”花蓉顿了顿,小声道:“好像没有……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 “没事,不用问了,这首歌只用钢琴独奏也可以。”唐远低头,看着突然咬住自己小指的黑子,微微皱眉。 “男生应该有会的,明天开学我一定帮你找个吉他手。”花蓉的声音很甜,她握着手机,脸颊通红,道:“唐远,这次除了你的个人表演,咱班还有三个演出节目,假期已经排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学后,各班都要去大礼堂进行现场排演,后天晚上正式举行迎新晚会。” “嗯,我知道了。” 花蓉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唐远,你表演的时候,我……我可以给你献花吗?” 唐远还没说话,黑子突然松嘴,愤怒地用爪子去刀手机,喵喵地叫。 花蓉:“……” 唐远:“……” “那个,不好意思。”唐远把黑子抱在怀里,伸出食中二指去挠它下巴,握着手机道:“花蓉,我这有点事儿,明天排演的时候再说吧!” 唐远顿了顿,又道了声“谢谢”才把电话给挂了。 他把两手插到黑子的前腿底下,隔空架起,提溜了五分钟后又放到桌子上。 黑子条件反射性地坐好,唐远冲它比了个剪刀手,黑子不为所动,唐远又伸出五指比个包袱,黑子依旧不为所动,最后唐远握拳成锤,黑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唐远:“……” “不想睡觉,不吃东西,也不喝水……这个?”唐远十指平伸,黑子立马歪头,用爪子去拍他手掌,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这个手势所代表的意思。 唐远哭笑不得:“刚才我哥去超市,你还懒着不动,现在又想出去了?” 黑子:“嗷——!” 唐远:“不行,我哥一会儿就回家了,你和闪电玩去,听话。” 黑子不乐意,又暴躁地跳来跳去。 唐远给它跳得头疼,指指手表,板起脸道:“现在太晚了,你要是听话,我明天就让哥带你去迎新晚会,嗯?” 黑子“喵”了声,貌似不怎么情愿,它用脑袋蹭了蹭唐远的胳膊,原地转了三四个圈才跳到闪电的大脑门上,尾巴甩来甩去。 闪电小时候没受过雪狼的手势训练,自然不知道唐远那套剪子包袱锤是什么意思,不过它感觉自己的好基友似乎恢复正常了,便立马颠起狗腿,带着黑子哒哒地跑去客厅玩了。 七天国庆长假结束,A大学生们纷纷换上秋季的新款衣服,本来就是国内音乐界的名门学府,时尚潮流在这可见一斑。 “唐远!”花蓉跑上舞台,掀开幕布进去。 她穿着淡绿色的格子衬衣和白色的小脚牛仔裤,马尾辫高高束起,特别清纯,花蓉指指陈大为,笑道:“吉他手找到了!” 陈大为“嗨”了一声,摸着后脑勺傻乐:“什么吉他手啊,我就是略通,略通啊!” 唐远看他一眼,把谱子递过去,说:“大为,你看看能弹吗?” “……”陈大为抽了抽眼角,说:“我……试试。” “拿到了,是钢琴独奏独唱。”夏海晃了晃一张A4纸,看着礼堂舞台上的白色钢琴,吊儿郎当地哼笑:“这可是个出丑的好机会啊!” 叶明拿过A4纸,眯起眼睛:“他们班的文艺委员不是在给他到处找男吉他手吗?” “怎么?”夏海把脚踝搁到膝盖上,斜着眼道:“你是打算动他的钢琴还是动他的乐手?或者干脆动他?” “动他?”叶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把A4纸揉烂扔了,起身,冷道:“动了他,我还怎么让这位歌坛小鬼才给全校师生献丑?把他的钢琴和乐手都处理了。” 顾冷冬倚在舞台幕布旁边,看着叶明和夏海从后门离开,扯了扯唇角。 “哎?团支书,你看见班长了没啊?”张瑞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喘了口气,道:“学生会找他呢,说咱们系的两位特聘教授明晚也来观看迎新晚会,要各班班长七点半去开会。” 顾冷冬用矿泉水指了指后面,又晃晃矿泉水,示意道:“谢了。” “哎!谢什么!多大点事儿啊!”张瑞冲她摆摆手,跑着去找易举了。 易举正一脸菜色地看着陈大为,花蓉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唐远默了会儿,拍拍陈大为的肩膀,笑道:“大为,我用钢琴独奏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陈大为“哗”地又拨跑一个音儿,说:“你这次可是代表咱们1班的整体形象,多少师生要来看你和叶明同台较量啊!我必须不能让你单刀赴会啊!人多力量大!我就是有点紧张,嘿嘿……” 唐远:“……” 易举:“……” 花蓉:“……” “滚犊子!”张瑞一巴掌拍到陈大为的后脑勺上,没好气道:“就你这破水平,咱们胖达本来能拿两百分也得让你给坠下一百九十分来!” “靠!”陈大为摸着后脑勺,怒道:“你居然敢逼视我的吉他水准!” “来来来,你自己听听,这都破几个音了……” 易举叹口气,看着唐远,说:“咱们作曲系的学生一般都是精通钢琴,其他乐器会本着兴趣去学习,但精通的不是太多。咱班人又少,小提琴会得还多一些,但电吉他手……还真是个问题。” “行了,我给唐远找乐手,你去学生会开会吧!”顾冷冬把矿泉水放到桌子上,拿起电吉他,在手里颠了颠,她头也没抬,把手伸到唐远眼前,简短道:“谱子给我。” 31.迎新晚会(三) 今天,A大北校区的大型礼堂,从下午两三点开始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闯忙得焦头烂额,干脆一个电话把校篮球队的人全给叫来了,一帮人高马大的老爷们纷纷拿着扩音器维持现场秩序,活脱脱就是演唱会的安保人员。 “作曲系2012级迎新晚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场。 因为唐远和叶明的强势加入,再加上两人先前在班级篮球对抗赛中的精彩交锋,这届晚会可谓是噱头十足。 “哎,你听说没?昊天王来了!” “靠!不是吧姐妹儿?!他真要影视歌三栖啊?听说唐远要在晚会上献唱个人新作,昊阳是不是来挖他歌的?擦,挤毛啊挤?!” “吵吵什么!没看见是后面人推的我吗?” “唐远要献唱?!他不是只写歌不唱歌的吗?!卧槽,老娘要冲进去啊啊啊——!” “叶明也有新作献唱,你没看今天的娱乐早报?据说他有意进军歌坛,他爹要花重金给他打造首张专辑呢!” “叶明长得很帅啊!不说话的时候感觉特像贵公子!” “咱们啊,能逮着这两只中的一只,就功成名就了!” 巴拉巴拉巴拉…… 王闯提溜着扩音器,脸都绿了,心说,不就俩小屁孩啊,至于这阵仗啊! “闯子!”白静是王闯的女朋友,东北姑娘,脸很白,长得也高挑,她把一个精致的小本子递过来,说:“抽空让唐远和叶明签个名呗,我帮一姐妹儿的忙。” 王闯把扩音器递给她,拿过小本子顺手装口袋里,说:“老婆,帮喊两声啊!我快让这群小姑娘给累瘫了,推不得也吼不得,这入场时间还没到啊……” “就你呢!哎!就说你!挤什么挤?!都给老娘安分点!闯子你去给我拿根趁手的棍子去!靠!还反了天了!” 王闯:“……” 众人:“……” 礼堂贵宾席上。 “啧,老白,怎么?还生气啊?”老郑用指头敲敲桌子,笑道:“唐远和叶明这不是都去你们作曲系了嘛!再说,我还把电音系的迎新晚会时间给挪到了明晚,这不就是给你们作曲系让舞台嘛,还不满意啊?” “电音系的晚会不挪时间,恐怕就没观众了吧!”老白哼了声,用钢笔在节目单上圈出几个节目,问:“你学生来干什么?” “你说昊阳?”老郑用手指头点着节目单上的《以夜之名》,意有所指:“唱歌方面,他本就是科班出身,去年也已经拿到了影帝的头衔,现在发个人专辑不是很正常吗?” 老白看他一眼,靠到椅背上:“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唐远的新作发行权是属于华天传媒的,昊阳拿不到这首歌。” “昊阳可以改签公司嘛!”老郑眯起狐狸眼,道:“顾炎年轻又有闯劲儿,华天传媒早晚会进军影视圈,他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签下新人天王,那可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郑笑了笑,又用手指点着节目单上的《吸血鬼纪年》,意有所指道:“再说,诚娱的实力也不错,昊阳不一定能看上唐远的新作,叶明也算个音乐天才。” 老白不置可否,礼堂后门已经依次开放,大批的学生蜂拥而进。 “哎,顾总!”叶城站在贵宾通道旁边,笑着跟顾炎握手,眼睛在他脖侧上停留了一秒后,快速转移。叶城二十出头就有了儿子,他现在年纪还不到四十,身穿休闲西装,看上去很是儒雅。 “没想到叶总今天也来了。”顾炎脸上笑着,心里却说,你儿子还挺有胆儿嘛,连老子的人都敢刺,找抽呢! “叶总,这是英皇的Jason教授。”顾炎微微侧头,示意道:“Jason,这是诚睿娱乐公司的老总,叶城。” “哎呀!Jason教授,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您,我可是对您久仰大名啊!”叶城笑着跟Jason握手打招呼,三人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入座。 顾少景把幕布放下,嘿嘿地笑,掏出手机啪啪啪:“姐,胖达给咱哥咬得菜青虫还在呢!” “我跟胖达商量了,演出形式作细微调整,再加一个鼓手,你来敲点。” “靠!我是电音系的,为毛要帮你们作曲系!” “来还是不来,说。” “……我们系主任在下面啊,让他看见我就惨了!” “面具演出,过来试奏,有几个虫子,你顺便解决了,我不方便出手。” 顾少景戴着金色半脸面具,双手揣在运动裤口袋里,一脚踹过去,领头的高个男人被踢翻在地,他抬了抬下巴,勾唇道:“怎么?A大的礼堂后场也能放校外人进来了?” 这几个人是祖庆林从社会上找的,其实,不成器的混混都有个特点,那就是欺软怕硬。 顾少景平常被顾炎和顾冷冬修理惯了,很少显露气场,但他内里也是头小老虎,一旦发威,那就是顾炎的翻版。 一个体型比较壮实的人咽了口口水,摸到旁边的铁管,抓起来试图吓唬顾少景,结果被杨俊一脚踹翻了。 “谁放你进来的?”杨俊站到顾少景身前,看着领头的高个子,语气生硬道。 顾少景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高个儿一指两人身后,杨俊立马跟着回头,顾少景歪到墙上,看着几个小混混爬起来疯狂地往外跑。 杨俊回头的瞬间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一脸铁青。 顾少景笑着拍拍他肩膀,上身略微前倾,道:“谢了哥们儿,拜!”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晚上好!”麦琪和苏铭念身穿礼服,两人拿着话筒异口同声道。 “作曲系2012级迎新晚会,现在正式开始。”麦琪的主持风格一向古灵精怪,热烈的掌声过后,她微微侧头,冲搭档眨了眨眼,道:“哎,苏铭念,你知道吗?今晚会有神秘嘉宾现场哦!” “神秘嘉宾我倒是还没有看到。”苏铭念接过话茬,把视线落到贵宾席的软座上,镜头跟着切过去:“不过,著名国际音乐制作人Jason教授以及内地两大巨头娱乐公司的掌舵人,我倒是看得很清楚。” Jason起身,双手合十,向大家微笑致意。 顾炎和叶城也笑着鼓掌,现场顿时一片尖叫,好在校方及时增派了安保人员,场面秩序才没有失控。 “今晚真的是我们作曲系的迎新晚会吗?!贵宾团也太豪华了吧?!”麦琪故作惊讶,四处张望道:“会不会有娱记在场啊?” “当然不会。”苏铭念笑着作了个“请”的手势,引导镜头继续跟进贵宾席,依次介绍道:“今晚到场的贵宾有,校长李家钰,副校长……” 随着几十波掌声轮番过去,苏铭念把台本合上,道:“下面请大家欣赏来自12级1班的开场舞show——《秋天的迪斯尼童话》。” “爷爷,姥爷,你们看!是小远班的!”唐念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指着舞台中央,跟两老道:“小远刚刚给我打了电话,他的节目排在第八个呢!” 展远剑笑着侧身,跟唐老爷子说:“这么多年啊,我就只听过远远给我唱的生日歌。” “我也是啊!”唐老爷子头发花白一片,却是耳清目明,身上有种老人的睿智和书卷气,笑道:“念念说是有什么惊喜,我还怪期待的……” “爸,妈,看这里!”唐妈是个大咧性子,拿着DV机录来录去,说:“小远这歌是写给我们的,我听过小样,特别好听!” 唐爸是A理的金融系院长,在国内相关学术领域中很有名望,他跟旁边的老师不住打招呼:“对,这是我大儿子,嗯,是啊,今天一家人来看小儿子表演,呵呵……” 作曲系的这届迎新晚会质量非常高,每个节目都很有看点,现场气氛愈演愈烈,直到麦琪拖着蓝色长裙走出来,站在一架精致的白色钢琴旁,笑道:“感谢12级4班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 话落,全场气氛轰然激爆,毫无征兆。 “小远要出场了!”唐妈激动地不得了,把DV整个对准舞台中央,捅了捅唐爸:“你看咱儿子多受欢迎啊!” 展老爷子笑道:“老伴儿,咱远远要唱歌了。” “眼镜给你,戴上看得清楚。”唐老爷子也笑着给自己老伴儿戴上眼镜。 贵宾席上,叶城看了眼节目单,侧头笑道:“顾总,唐远很受欢迎啊!” “听说,叶总家的小少爷,人气也很旺。”顾炎盯着舞台上的白色钢琴,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麦琪等了六七秒,现场气氛仍然在持续爆炸。 她把视线转向嘉宾席上的老白,老白冲她做了个手势,麦琪点了点头,看了眼手中的台本,尽量提高声音,笑道:“大家这么热情,想必是已经知道接下来的表演节目了。” 有几个大胆的女生,立马尖叫着喊出“唐远”的名字。 “今年A大的风云新生不少,我们作曲系就包揽了两位创作型音乐才子。正巧了,他们今晚都会有个人新作献唱。”麦琪把台本合上,笑道:“不过,我觉得音响师现在可能有些头疼,因为现场的音响设备啊,现在已经完全输给了大家的热情。” 一阵低笑过后,礼堂内激爆的嘈杂声逐渐降低,舞台灯光也跟着渐渐变暗。 麦琪吁了口气,字正腔圆道:“下面有请来自12级1般的唐远,为大家带来一首《以夜之名》。” 现场灯光哗地全灭了,整个礼堂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首《以夜之名》,献给我所爱之人。”清冷的少年音色,带着一股不含杂质的纯净,暖黄色的灯光骤亮,打在舞台中央。 唐远穿了一件精致的黑色燕尾服,白衬衣上的酒红色蝴蝶结衬托出了年少的青春,金色半脸面具遮不住那双狭长眼睛里的光芒,仿佛透着隐约的神秘和古老的高贵。 有人不小心惊叫了一声。 舞台灯光的完美配合,让唐远身上那股强烈的禁欲感和极致的纯粹感,震撼了礼堂中的每一双眼睛。 顾炎外表很冷静,心脏却砰砰地跳,盯着那双咫尺之距的眼睛,满耳朵都是“献给我所爱之人”的魔音循环。 顾冷冬握着火红色的电吉他,踩着火红的细跟鞋,走上舞台。 她穿着紧身皮裤,机车小外套,斜戴的铆钉帽和手腕上的铆钉链熠熠生辉,金色半脸面具下是火焰般的红唇。 顾冷冬冲唐远点了点头。 顾少景卷起灰色运动裤的一条裤腿,白扯衣挽到肘部,双手拿着鼓槌连翻几个花活,头发张扬不羁,完全贴合面部轮廓的金色面具,仿佛遮住了他邪魅滋生的弧线。 他冲唐远抬了抬下巴。 唐远微微一笑,十指落琴键。 32.迎新晚会(四) 拂晓尚未席卷黑夜的深所有星辰都要独立生存雨落的黄昏路灯偏沉遮不住昨夜归人孑然的风尘你是降落在我心口的一座城抵挡了前世厮杀的围困做我耐心的猎人为圈养温柔用尽一生愿留十足天真回应你难得情真一生此过无半点遗恨Wu~~~每次转念并无其他余问带我逃离带我转身要这眉心只落下你的一吻像是所有温存都在等我首肯终我一生都愿这般承认只因你一次心疼的指纹我已私心许了来生礼堂鸦雀无声,空气里回荡着唐远纯粹而清冷的声音,那股淡淡的依恋和说不明道不清的酸涩沉浮,让人听得心里又暖又疼。 很多人忘了鼓掌和拍照。 充满金属质感的神秘面具乐队,主唱和乐手们清冷热烈的鲜明对比,还有美轮美奂的舞台风格,让人很难想象这不是历经生活多年的歌者,而只是三个年少的大学生。在属于他们每个人的节奏中,似乎都蕴藏着一个从日出到日落的神秘世界。 有些东西,一旦融于音乐,一旦被音乐表达,那种铺天盖地的情感和饱满的人生经历就会显得织缠而立体,震人心脏。 顾炎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专注地看着唐远,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是雪狼和唐远的重合,一个穿着作战服,眉目间带着男人天生的冷情和强悍,另一个穿着燕尾服,唇红齿白是年少的青春和纯粹。 顾炎微微一笑,前世今生啊…… 小远,你知不知,今天是雪狼牺牲的日子。 Jason表情很舒缓,偶尔点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昊阳身量修长,眼睛特别深邃,身上带着成熟男人勃发的劲力感,他靠在后台墙壁上,低着头,扯松领带,脚下跟着拍子一动一动,慵懒地眯起眼,像午睡刚醒的猎豹,勾起唇:“丁姐,这小孩儿不错。” “你说唐远?”丁姐是昊阳的经纪人,体型略微偏胖,她推了推眼镜,道:“他已经签约华天传媒了,还是乔陌内定的御用词曲人。你听完叶明的新作后再做决定吧!其实,诚娱的实力也相当不错。” 软席上,黑子安静地缩在唐念怀里,趴趴着耳朵,眼睛眯眯的,一脸享受。 站在后门口的凌云,斜挎着一个耐克包,他把鸭舌帽拉下来,双手揣进运动裤口袋,看了眼舞台上的唐远,笑着转身离去。 礼堂内,所有人的心好像都被歌声带到了云彩里,力量与柔和的完美交融,在第二段歌词中达到顶峰,听者被烘得温暖又颤动。 唐远微微笑着,十指翻飞,悠扬的琴声被吉他和鼓点配合的婉转飞扬。 顾冷冬弹吉他的姿势非常帅气,顾少景敲起架子鼓更是带劲儿,三人的金色半脸面具不断被灯光晃出七彩琉璃色。 唐远复唱完第一段,双手突然加速,过渡到高音区。 顾冷冬紧跟着扬起电吉他,“哗”地一个高音,她略略侧头,把红唇贴到麦克上,眼睛看着唐远,性感的二段RAP说唱,被唐远的高低音以及顾少景的鼓点合得完美无缺。 “要这眉心只落下你的一吻……”唐远接唱道。 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姥爷和他下象棋,姥姥给他缝鞋垫,爷爷拿着古书让他念,奶奶戴着眼镜给他讲唐家祖上的故事…… 爸爸疼他,妈妈爱他,哥哥宠他,还在自己曾经贯穿过子弹的地方留下一吻。 唐远本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他的声音却极具感染力,音符跳动间,仿佛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情感表达。如歌词,就好像有一座凭空而降的城池被唐远给唱了出来,突然压在听众的心口上,充满力量,又痛又幸福,让人不断沉沦。 “……我已私心,许了来生。”唐远弹出最后一个绵长的音符,纯粹的尾音拖长延续,缓缓消失。 整个礼堂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花蓉抱着一大捧百合,张了张嘴,回过神后,她一路小跑过去,塞到唐远怀里,脸颊通红地跑了下去。 顾炎眉头一跳,拿过手机给秘书发了个短信。 顾少景起身,走到唐远身边,突然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小远,你唱歌一直都这么好听吗?”麦克还没关,顾少景的声音特别低哑。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被拉回现实,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尖叫瞬间而至,几乎要掀翻顶棚。 展老司令一边鼓掌一边扭头,看着后面的小姑娘,哭笑不得道:“我说闺女,你这是哭什么啊?” “唱得我好感动啊!”那女孩抹了把眼睛,挥舞双手,哇哇叫道:“这歌是唐远唱给所爱之人的,他有女朋友了啊?!” 旁边的人立马吼道:“不可能!” 唐妈惊讶地回头,把DV对准那女孩:“我儿子有女朋友?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哎,小远这歌是唱给亲人听的,就是我们,我们……” “嗷——!是唐远的妈妈?阿姨!我叫刘潇,会洗衣做饭还特别孝顺……” “我!阿姨!您快看我啊!我是……” 无数个脑袋突然闻声而动,在DV机前挤来挤去。 唐远亲友团:“……” 唐远冲音响师指指麦克,音响师了然,把音量调大。 “大家晚上好。”清冷的声音仿佛透着一股魔力,把礼堂中嘈杂的欢呼声引走,唐远看着软席上的亲人,弯起眼睛,笑道:“这首《以夜之名》献给我的家人,谢谢他们对我的疼爱和保护,让我过得这么幸福。” 唐念猛地放下望远镜,一张脸瞬间憋成紫红色,看着他妈,说:“妈,咱家小远脸红了!你快录像啊!” “我看看!”唐妈劈手躲过望远镜,把DV塞到唐爸手里。 唐爸抽了抽嘴角,这都坐第四排了,还有什么是看不见的啊……他边想边把DV机对准舞台,放大画面,乐呵呵地盯着小儿子看。 苏铭念和麦琪调节了好一会儿,才把爆棚的现场气氛压住稍许,晚会继续进行。 叶明穿着一身中欧世纪贵族服,戴着白色手套,眼睛上瞄着很深的黑色眼线,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唐远,两人擦肩而过时,叶明突然用力一撞,唐远手中的百合掉到地上,叶明勾起唇,冷笑着走过。 顾少景脸沉了,刚要往回走,顾冷冬突然从后面踹他一脚,伸手做了个“散”的意思,顾少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干啥?埃塞俄比亚的任务不是早完成了啊? 顾冷冬翻个白眼,也不跟唐远打招呼,扭头就走了。 顾少景:“……” 旁边的幕布突然一动,顾炎迅速伸手去绕唐远的脖子,他知道唐远会反击,被掰开手腕时就故意闷哼了声,手掌接着一翻,顾炎捂上唐远的嘴,直接把他给又夹又抱得弄走了。 顾少景:“!!!” “顾炎——!”唐远被硬塞进车里,简直气得浑身冒烟。 顾炎把一大捧红玫瑰递他怀里,用身体压住唐远激烈的反抗,回头冲司机吼道:“隔板,开车!” 司机慌忙升起隔板,踩下油门。 唐远彻底被惹怒了,把玫瑰花扔到旁边,一个巧劲儿,他迅速翻身骑到顾炎腰上,掐着他的脖子,收紧力道,冷冰冰地看着顾炎:“你这么想死。” “今天是雪狼的祭日,你跟我去看他。”顾炎被掐得脸发紫,双手环到唐远腰上,看进他眼底,顿了顿,突然说:“15年前,BOF局查出叛变特工,顾家子女、凌云、雪狼、向东、游洪等顶级特工以及各楼基地主要负责人的信息均被泄露,全部列入vincent家族的头号暗杀名单。” 唐远浑身一僵,顾炎趁机把他的手拉下来,起身把人圈进怀里抱着,抿了抿唇,道:“当年,顾卫国瞒着家人设了局,他打算让10岁的儿子做饵,引蛇出洞。17岁的雪狼就在那时接到任务,去学校接顾家小少爷回老宅,结果途中遭遇暗杀。” “当时,顾卫国正待在二楼指挥,全力锁定vincent家族的信息源和背后势力。只是,他没料到‘二楼’技术部和领导层里居然也有叛变者。而且,二楼的那个叛变特工,电脑技术非常了得。原本,雪狼的车子已经被凌云做过处理,技术特工们可以用电脑对车子进行紧急操控。结果,因为那名叛变的技术种特工,顾家小少爷和雪狼差点被炸死。” “顾夫人一怒之下要跟顾卫国离婚,顾卫国当时气得大发雷霆,动用整个BOF铲了vincent家族明面上的底儿。他很快查出了二楼的叛变者,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能查出领导层里的猫腻。” “当时,雪狼负伤很重,顾卫国怕叛变者会借机杀了他,便找了名死刑替代雪狼,他则直接上报,顾炎和特工雪狼救治无效,已验死亡。之后,顾卫国让左光给雪狼打了一剂抗生素,派凌云绕开vincent家族背后势力的眼线据点,把他弄到了美墨边境,那里有BOF——” “再跟我讲这些东西,我一定会杀了你!”唐远呼吸急促,突然挥起一拳捶到顾炎腹部,眼神瞬间冷到极致:“再说一遍,我叫唐远!” 顾炎被这一拳给打得岔了气,喘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哼哼道:“很疼啊老婆……” 唐远又要挥拳去揍,顾炎直接把他按到座椅上,卡住手脚就是一通强吻。 “这个可以先不讲,等你想知道的时候我再跟你说。”顾炎被唐远毫不留情地咬了口,舌头上立即见血,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把玫瑰花重新塞过去,压低声音,蛮横道:“小狼崽子,以后除了我的花,谁的你都不能收。” 33.同居(一) “魅力不小,今年还是有这么多的人来看你们俩啊!”向东笑道。 他看着墓碑前堆积如山的东西,静了一会儿,把木雕面具放下,说:“崽子,这个是我让小景从埃塞俄比亚带回来的,喜欢不?” 向东挽起袖子,从口袋里掏出毛巾,躬身擦拭雪白的墓碑,道:“小景你还记得不?他十岁的时候,只要来一楼,你啊,就老爱盯着他看。那年你没出几次任务,不过倒是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奥利奥吃得那小子都快吐了,呵呵……崽子,你把他当成小炎了吧?” “小炎没死,活得挺好,这孩子是个记恩的。在美国待着时,他就知道自己吃奥利奥要给你留一包,都堆在地下室呢!嗨,早过期了,也没让处理。小孩嘛,讨好别人的方式,无非就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给对方一份。” “其实,这些年来,小炎为了你没少跟司令吵,云哥和我也经常被他指着鼻子吼一顿,那孩子就是个老虎脾气。”向东笑着蹲下身,用手指摩挲“雪狼”,冲旁边的墓碑抬了抬下巴,说:“洪子在那边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吗?是哥不好。” 他指了指脑袋,问:“崽子,这里还疼不疼?有什么缺的就给我托个梦,哥给你带。有什么恨的也托个梦,哥让你打,但别打死喽。史蒂芬还没抓住,你们俩就先在阎王爷那等着我,等我把史蒂芬逮住了再去找你们。” 向东吁了口气,拍拍墓碑,把口袋里的木雕骏马挂到游洪墓碑上,掏出三根烟点了,把两根分别放到雪狼和游洪的墓碑前,自己蹲着抽了另一根,想了想,说:“对了,前段时间,云哥让我查了个孩子,叫唐远,跟小炎他们几个走得挺近。” “那孩子我见过,档案很干净,会写歌。不过,说来也奇怪,黑子竟然不排斥他。”向东笑笑,脖颈上的镰刀链滑落出来,一晃一晃:“其实,我也挺稀罕那孩子的,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挺亲,你们说怪不怪?” 向东席地而坐,夹着烟又说了很多话,直到凌云把耐克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别摆到雪狼和游洪的墓碑前,拍拍他肩膀,跟着坐下,说:“今年不哭了?” “云哥,你迟到了五分钟。”向东指指手表,拿着白酒满上四个杯子,自己端着碰了碰,一仰而尽,低声道:“崽子,洪子,这杯酒,哥敬你俩。” 凌云抚了抚镜腿,看着雪狼的墓碑,端起酒杯喝了,说:“我去了趟A大。” “看那个小孩了?”向东满上白酒。 “是展司令的外孙。”凌云摸摸雪狼的名字,突然说:“我想向老爷子申请,看一下展家的军事档案。” 向东一愣,扭头看他:“怎么?” “算了。”凌云叹口气,摇头道:“我是年纪大了,竟想些没谱的事儿。” “东子,史蒂芬最近的行踪被跟到过一次。”凌云从口袋里掏出两把咖啡糖,分别搁雪狼和游洪的墓碑前,扭头看着向东,说:“根据二楼一条线路追踪,他曾经有一笔巨款在这月月初打到了港内的一家公司账号上。” 向东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冷道:“哪家?” “凡七步。” “白超的公司?!”向东拔高声调道。 凌云点了点头:“老爷子已经亲自去香港了。白超是港帮大佬,黑道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性子阴狠谨慎,无利不谈事。而且,他的关系几乎渗透港督行政内部,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和十足的把握,局里不会动他。” “让二楼把史蒂芬的行踪传我!”向东猛地起身,红着眼低吼:“我敢动他!” “你给我冷静点!”凌云皱眉,用酒瓶拍他膝弯,道:“史蒂芬的行踪只被跟到过一次,他背后的势力拥有不逊于BOF的技术。要想抓他哪有那么容易?!你就是想单打独斗也得先弄明白他跟港帮那边达成了什么交易!给我坐下!” 向东胸膛上下起伏,双手攥拳,吼道:“狼崽被他注了什么药,等我向东抓到他的那一天,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全还给他!” 唐远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远镜里,向东抿紧唇,一拳一拳地往树干上挥了很久,才把脑袋抵上,肩膀一动一动。 东子,你哭了。 “雪狼19岁从美墨边境回BOF,25岁死后被追加一等勋章,顾卫国停职两年半被审查,凌云降级受处,左光去基地小岛把自己关了三年。”顾炎把望远镜放下,看着唐远,轻声说:“雪狼的烈士陵跟游洪挨着。” 唐远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和恍惚纠缠在一起,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种脆弱的神情和难言的挣扎,让顾炎心里很难受。 “雪狼死后第五年,游洪就在一次梵蒂冈任务中牺牲了。”顾炎倾身抱着唐远,拍拍他脑袋,说:“小远,你没看错,也没听错,那就是雪狼和游洪的墓碑,每年的10月9号和11月9号,基地里都会有很多特工来看他们,敬个军礼,放上杯白酒。” “云叔说,他俩都挺爱吃咖啡糖,东哥以前也吃来着,不过从洪哥牺牲后,他就不再碰那东西了。”顾炎看着唐远,说:“那些咖啡糖是云叔自己做的,很苦。” 唐远张了张嘴,没说话。 “还记得吗?你从美墨边境回局后,云叔带你去四楼做过全身检查。”顾炎靠在花坛边上的大理石柱子上,把黑色风衣敞开,紧紧罩住唐远,抱着,说:“BOF设在美墨边境的眼线反水了,就是那家救你的黑人。他给你喝的东西里有实验性神经生物药,而且剂量很大,三到五年的蛰伏期,一旦病发,所有药物都会被抗拒甚至中和,会对你身体造成难以想象的二次伤害。” 唐远整张脸都是白的,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晃着顾炎,说:“东子的伤是不是我弄得?!是不是?!他脖子上有道疤,是不是我弄得?!” “你真的是雪狼!你承认了!”顾炎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上冲,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让他眼圈通红,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是他,我就知道……” 唐远一愣,抿了抿唇,拍开顾炎的双手,扭头就走:“我鬼上身了!” 顾炎迅速伸手,环上唐远的脖子,往怀里一带,转身压到大理石柱子上:“是啊,我一直都觉得你在鬼上身,别下去了,就一直在这待着吧!明天我去请香港的大师弄个符挂你脖子上,到时候,你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附身到唐远耳边,道:“以前我小,没能力保护你,现在我是男人了,我来保护你,有我顾炎在,就谁也不能动你一丁点儿。” 唐远没说话,过了半天,他突然一巴掌拍开顾炎的脑袋,扯着他脖子上的雪狼链,冷道:“下次再敢对我来强的,我一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说完,他松开手,一字一顿道:“我就叫唐远,你给我记住!” 顾炎:“!!!” “小远,你搞错了吧?!”顾炎那倔驴脾气一上来,把人连抗带夹弄进车里,嘴唇贴上唐远的嘴唇,摩梭着笑:“别的我可以宠着你、由着你,但上下问题可不行。” 唐远冷笑一声,屈膝往他要害处顶,顾炎侧身一躲,唐远又反手往上圈,掐着他脖子,收紧力度,歪头冲司机抬了抬下巴:“去A大。” “……”司机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顾炎在后座跟唐远进行武力对抗,折腾半天,看车子没动,他又吼了句:“去A大!” 司机:“……” 先不说唐远现在17岁的小身板未经军事强化训练,就算他用回雪狼的身体也未必能打得过顾炎。因为这些年来,顾炎把自己练得实在是太强悍,BOF的人有目共睹。 顾炎也就是不跟唐远动真格的,对招时尽量让着他,能不还手就不还手,只要随时吃个豆腐就行。 “还打?”顾炎拉着唐远的手,交叉状按在胸前,眼睛在他身上瞄来瞄去,道:“你现在身体素质不行,连块儿腹肌都没有就想揍我?” 唐远的脸,瞬间就黑了。 “气势虽然很强,但跟我比,武力值太弱。” 顾炎还沉浸在某种想法突然得到当事人亲口承认的巨大振奋中,他作势要亲唐远,顿了顿,一哂,笑道:“算了,今天是我这十几年来最高兴的一天,我的小狼崽子身体还没长开,不逗你了。” 唐远气得脑子疼。 当年,他怎么就没发现那个十岁的小屁孩,长大了会是这种德性啊! “小远,你真的打算进娱乐圈?”顾炎扯开领带,把手肘搁到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揉着太阳穴,转移话题:“我做这个公司,是看中了娱乐圈广泛的信息来源和伪装环境,能帮我收集到很多隐秘情报。如果你想进军娱乐圈的话,那我会单独劈出一支团队来给你。”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个鬼上身的?有什么怕的——” 顾炎话还没说完,唐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缓了缓神情,接起来,笑道:“喂,哥。” 顾炎眯起眼睛,脑神经“崩”地一声扯紧,他靠到椅背上,唇角勾了勾,明天就能住一个屋了,我看唐念还怎么来当老子的灯泡。 34.同居(二) “大家也都知道咱们作曲系的情况,这将来毕业了,如果不混圈子那是没出息的。”袁老师用书敲了敲桌子,说:“不过,今年大家都很幸运,校方提升学校整体音乐教学水准的规划已经审批下来了。” 袁老师顿了顿,满面笑容道:“咱们作曲系,顺利邀请到了国际知名音乐制作人Jason教授,以及内地华天传媒的老总顾炎先生,作为2012级新生特聘教授,对大家分别进行专业指导和娱乐圈的未来就业指导。” 惊呼声四起,教室内一下炸了锅。 “天啊!珍妮弗不就是Jason一手捧红的?!” “昨天他还去礼堂看晚会了呢!帅大叔一枚啊!还有顾炎!京城第一黄金单身汉……我去,这次赚翻了!” “华天传媒!我要是能进去,就算当个打杂的也满足了!” “我生平第一次这么想当学委啊!” “……” 唐远面无表情地塞上耳机,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顾冷冬斜眼看他,想了想,扔个纸条过去。 唐远卡了卡笔帽,打开:“你不兴奋?听说晚会上Jason对《以夜之名》很满意。” “手机。”唐远没回答,只是冲她笑笑,指着顾冷冬的桌子,用口型示意。 顾冷冬换个姿势,斜靠着窗台,按了短信:“姐,我告诉你这很不正常!哥他脑子被门挤了吧?!昨晚他竟然半路杀出,掠着胖达就走了?好吧,就算这歌唱得特别好也不至于啊……” “我不是说了,大哥的事儿你少管,到时候要是被弄到一楼挨训,你可别跟我哭。” “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弄明白,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对了,姐你看今天的娱乐版花边了没?“Mr.mark青春乐队强劲出首秀,歌坛小鬼才个人献唱憾A大”……我勒个去,《以夜之名》现场版爆红大街了!今晚我还担纲我们系迎新晚会的压轴演出呢!热求我Mr.mark乐队来组!” “你行了,今晚大哥就住A大这边,你注意收敛点,别被抓包。” “唐远。”袁老师往下压了压手,道:“Jason教授的汉语不是特别好,他昨晚跟系主任点了你的名,今天你就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吧!注意礼貌,有什么问题要随时告诉我。” 唐远眼角抽了抽,Jason的汉语不是特别好?我怎么不知道? “小远,今天下午校队有集训,一会儿下课了我们帮你收拾东西。”易举画了个半脸面具,示意道:“就知道你要一鸣惊人,娱乐媒体的眼睛和耳朵是防都防不住的,Mr.mark乐队已经有粉丝群了。”说着,他侧头冲顾冷冬竖了个大拇指,笑:“帅!” 唐远虽然猜到了这次调宿舍的猫腻,但当顾炎笈拉着拖鞋,从里面打开门时,他的脸仍旧差点黑成锅底。 “哎?”易举提着行李箱,愣了愣,说:“顾……顾老师?” 顾炎“嗯”了声,一双眼睛各种打量唐远,心里很舒坦,脸上却云淡风轻,随口道:“进来吧,我在帮Jason教授整理房间。” 陈大为用肩膀撞了下张瑞,小声嘀咕:“哎我说,这华天传媒的老总还真不是吹的,家底雄厚不说,就单凭这长相、这身材,啧啧啧,怪不得一堆女生整天发花痴呢!” “怎么?羡慕啊?”张瑞踹他一脚,道:“你去整个容先。” “靠!老子现在也是有人追的,好吧?”陈大为抬着胳膊要去搭唐远的肩膀,Jason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抱住唐远,笑道:“胖达,你唱歌真是太好听了!那种感觉让我很舒服!纯粹又富有故事,够味儿!” 众人:“……” 陈大为:“谢特鹅啊!中文讲得这么地道?” 张瑞:“他怎么知道胖达叫胖达?”“顾少景:“我跟Jason说的呗。”” 杨俊:“?” 易举咳嗽两声,分别给两人一记手刀,礼貌道:“Jason老师,我是1班班长易举,我们几个是来帮唐远搬宿舍的。” “哦!”Jason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把几人带进屋里,看向顾炎,用眼神询问:“哪间?” 顾炎指指二楼主卧,坐到客厅沙发上,拿起报纸,不说话。 “易举是吧?”Jason笑道:“今天辛苦了,大家把东西搬到二楼主卧就行了。” 众人:“……” 陈大为:“主卧?谢特鹅啊!胖达睡主卧,教授睡客房?!” 张瑞:“国际名人就是国际名人!这也忒有礼貌了!” 杨俊:“?” 易举翻个白眼,各踢两人一脚,他干笑两声,去看唐远。 唐远静了静,提着行李箱往二楼边走边说:“Jason老师,左边这两间可以留给我吗?” Jason眨了眨眼,顾炎咳嗽一声,翻了页报纸,Jason立马笑道:“OK!” 易举几人看唐远拖着行李进了最左边的偏卧,大家也纷纷提溜起东西,哒哒地往上走。 Jason耸了耸肩,坐到顾炎对面,端起咖啡杯喝了口,饶有兴致地撑着腮,道:“顾,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不喜欢女人。” 顿了顿,他翘起腿,曲着食指在脸颊上一下一下地敲,说:“不知道中国的娱乐圈是什么情况,但在我们那边,嗨,圈子里各种极品美男是应有尽有,我想绝对会有符合你标准的少年,怎么?要不要试试?” “早上九点前以及晚上六点后,禁止踏入这里,平常没事儿少过来晃,门铃也不要随便按。”顾炎看了眼手表,放下报纸,说:“他近期会给公司写歌,乔陌的专辑发售期预定在明年冬天,你到时候从旁指导就行了。” Jason:“……” “老师,那个,我们下午还要参加校队集训。”易举擦了把汗,指指房间,呵呵笑道:“都收拾好了。” Jason摆摆手,说:“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有事儿就先去忙吧!” “谢谢老师!”陈大为脚快,几步下了楼梯,一开冰箱,眼角只抽,心说,搞音乐的果然都有怪癖,一大把年纪了还吃奥利奥,吃这玩意儿也就算了,还全塞冰箱里,我去,真是非一般的国际名人啊! 陈大为神情古怪地拿了几听雪碧,唐远接过,顺手装口袋里,说:“Jason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顾炎唇角略翘,又拿起报纸翻了翻。 “哎,唐,晚上帮老师带只烤鸭。”Jason笑眯眯地掏了两张毛爷爷塞给唐远,把几个学生送到门口,倚着门框摇摇手,意有所指道:“good luck!” 晚自习前后,A大校园一直显得很空,大部分学生都去礼堂观看电音系的迎新晚会了。顾少景同为这届风云新生,以华丽冷酷的造型和一首《singer》翻唱,震High全场! 其实,顾少景的性子比较活,嗓音出众,外形条件又非常优秀,被顾母从小疼到大,他本身并不怎么喜欢特工这个职业,反而对音乐有种天生的喜好。 不过,由于当年BOF重大信息泄露事件以及顾家人的特殊身份,顾卫国在子女的成长问题上一直都有个死原则,那就是必须学会自保。 所以,尽管顾少景百般不乐意,他还是被司令爹和司令哥逼着进行各种变态训练,并通过参与基地的一些小任务来考核其自保能力是否达标。 有些人,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 顾少景如同降落在灯光中的恶魔,冷酷而激烈,张扬又凌厉,他张开双臂,翘起唇角,看着疯狂到爆的观众席,眯起眼睛。 顾冷冬和向东并排着坐在中间位置。 顾冷冬正拿着相机,低头翻看刚才拍的照片,眼神不经意间变得柔和起来。 向东很少露出宠溺的笑容,隔着沸腾的人群,他冲顾少景比了个大拇指,心想,崽子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我和洪子出生入死,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如果时间能倒回就好了…… 时间无法倒回,却换了另一种方式让人寻获温暖。 唐远提溜着两只烤鸭,边往高级教授公寓楼走边给唐念打电话,笑道:“嗯,知道了,教授人很好。房间很大,我可以分配两间偏卧,哥你有空过来住。” “行,到时候请老外吃个饭吧!对了,我们小远现在可是人气火爆的校园明星,平常去人多的地方自己注意点,不行就给我打电话,嗯?” 唐远笑笑,下了天桥,拐个弯,他突然皱起眉头,从眼角处往旁边瞄看,语气很轻松:“哥,晚上天冷,你穿多点,我到了。” “嗯,对了,黑子昨晚自己溜出去了,回来时一身泥,我刚给它和闪电洗了澡,嗷嗷叫个不停,不是病了吧?” 唐远一愣,想起黑子这几天的反常表现,猜到它应该是去烈士陵了,便道:“哥,那我明天把黑子带这边吧?教授……也挺喜欢猫的,正好同学也能顺路过来看它。” “行,那你快上楼吧,洗完澡记得把头发吹干。” 唐远道了再见,把电话挂了,装进口袋里。 他突然收住脚,抬头看了眼夜空,把书包和烤鸭放到脚边,双手握着腕部互相活动,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几个人高马大的黑影心电感应似的,猛然从周围蹿了出来,细长的铁管被月亮和路灯打出一道道冰冷的反射光。 黑影们二话不说,直接群攻而上。 唐远迅速握住一只挥过来的手臂,用力一带,屈膝顶了上去,接着弯腰,腿向后拉伸,猛地一记蝎尾状下踢,两个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漂亮!”顾炎靠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隐秘的打斗,唇角微微扬起,头发凌乱不羁。 “谁的主意,说!”唐远扼住一个人的脖子,眼神冰冷,他一脚旋转横踢,直接又踢飞了两个黑影,冷道:“不说可以,我要不了你的命,但能让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他猛地一拳捣在男人侧腰上,修长的拇指和食指,顺着喉管下滑到某个位置,突然收紧力道,眼睛几乎贴到男人的眼睛上,内里翻滚的戾气让人心底直发怵:“怎么?想让我数数吗?” “是崔哥!西城老大崔石!”唐远刚刚那一拳下去,男人喘气不大顺,脸色惨白。 唐远松了手,地上零七零八躺着几个蜷缩的成年男人,他弯腰拾起书包和烤鸭,头都没抬,往后一甩书包,勾住突然砸过来的铁管,转身就是一拳。 黑影惨叫,抱着脸在地上翻滚。 “那双手可不像是能承重的样子。”顾炎皱了皱眉,抻着腰往厨房走,一哂,乐道:“今晚的骨头汤倒是做对了。” 35.同居(三) 顾炎那张脸都快黑成锅底了,他拖鞋早就踢飞了一只,用胳膊横卡住唐远的脖子,手里还举着烤鸭袋子,低吼道:“你这什么毛病?!进屋就打?!”说完嘴一撇,脸几乎贴到唐远的脸上,眯着眼睛道:“怎么?不装了?雪狼。” 唐远也好不到哪里去,鞋子直接被顾炎给全脱了,滚在客厅中间和角落。他歪了歪头,冷道:“二楼偏卧,你要是敢踏进一步——” “就怎样?”顾炎完爆,彻底被挑衅了神经底线,他把手里的烤鸭随便往后一扔,直接把唐远卡在自己的势力圈内,就像头呲牙咧嘴的老虎正露出尖锐的利齿,咆哮着宣誓自己的所有权:“小远,看来你对我还不是很了解,别说二楼偏卧,就连你也是我的!” 唐远眼睁睁地看着顾炎那张脸迅速逼近自己,带着侵略意味的吻,强横地在他唇上不断升温。 “顾炎!”唐远愤怒值瞬间破表了,身体被卡得太死,他直接用脑袋撞开顾炎,趁机伸手去掐对方脖子。 “就你现在这个身体素质,也就是跟那群混混玩玩儿。”顾炎包住唐远的手往怀里一带,直接把人蛮横地抱到客厅沙发上,欺身一压,亲了亲唐远的嘴角,眯着眼道:“老婆,再打骨头汤都凉了。” 唐远是个冷情的人,上一世他几乎没什么生气发怒的概念,没想到再世为人后却接二连三地被顾炎撩拨到了气炸肺的程度。 “听不懂人话是吧?”他直勾勾地看着顾炎,毫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冰冷:“我说过,你要是再敢对我来强的,我一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唐远猛地一声低喝,直接带着顾炎从沙发上翻滚下来,他迅速伸手往顾炎脖子上一划,尚且带着主人体温的雪狼链直接往顾炎脖侧扎去! 顾炎:“!” “谋杀亲夫!”Jason推开门正好目睹现场,当即捂着眼一声夸张地“oh,my god——”,咳嗽两声后,站直身子,补充道:“未遂。” 顾炎呼出口气,攥着唐远的拳头,歪了歪脖子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就冲门口吼道:“我说什么了?!早上九点前、晚上六点后,禁止踏入这里!听不懂人话是吧?!” “噢!顾,别激动别激动!我是来拿烤鸭的!烤鸭烤鸭……”Jason悻悻举手,顺便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烤鸭,呵呵呵道:“你们继续继续……” 唐远无法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潜意识里就特别想把顾炎给捏成个球,再从阳台上一脚给踹下去,滚得越远越好。 “这个扎上去不死也得残了。”顾炎皱了皱眉,把雪狼链转到脖子后面,综合前几次两人的独处情况,他寻思着唐远这个独狼性子实在是不易操之过急,便把人给拉了起来,说:“好了好了,我暂时不进偏卧,去洗洗手,一会儿吃饭。” 唐远一声不吭,顺势坐起来,突然一个翻身骑到顾炎身上,左手掐住他脖子,右手一横,刚才两人打斗时飞到客厅的锅铲就冷冰冰地顶上了顾炎。 顾炎:“!” “oh,my god——!”Jason猛地一声哀嚎,举着烤鸭满地转圈,悲愤道:“你们对它们到底做了什么?!这还能吃吗?中国的家庭暴力简直太可怕了!居然连两只烤鸭都不放过!五内如焚、五马分尸、碾成肉饼、灰飞烟灭……这简直就是凌迟处死!” 唐远听得直翻白眼,看着那两只被他和顾炎摔来摔去,摔成面目全非状的烤鸭,在加上Jason满嘴跑火车的成语,他突然就气不起来了。 这种幼稚的打架行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不就是跟个小孩住一屋?! 顾炎动了动喉结,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唐远胸膛里的景色若隐若现,以至于顾炎小腹的热度正以幂次方速度一路飙升,而唐远现在坐的位置又实在是太那啥…… “……这都面目全非到水乳交融了还怎么吃?!”Jason把两只烤鸭提溜到顾炎和唐远的脸中间,怒道:“所以,我今晚必须应该留在这里吃晚饭!” 顾炎火热的视线,猛地被两只破碎烤鸭挡住,正要大发雷霆,唐远突然拍拍衣服,把锅铲塞到顾炎手里,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Jason教授,五内如焚是用来形容人焦急忧伤的心情,五马分尸是……” “凌迟处死……”他低头扫了眼顾炎,转身往卫生间走去,幽幽地补充道:“还用我解释么?” Jason:“……” 顾炎:“……” “中国的语言,真是宝贵而又神秘的财富啊!还有一个,顾,水乳交融呢?不能用在这种情况吗?”Jason指着烤鸭,非常认真地问道:“它们现在这个被揉成一团的状况难道不是水乳交融吗?” “我不是说了平常没事儿少过来晃!”顾炎一嗓子吼过去,换了个手拿着锅铲,边往厨房走边看表,冷道:“Jason,下不为例,你今晚只有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自己看着办。” Jason:“……” 唐远上一世虽然也爱吃肉,但原本还算不太过分。不过,自打他从贫民窟回来后就变得非常奢肉,向东和游洪那时候还总调侃他彻底退化成了头狼崽子。 餐桌上,顾炎的脸色总算好看不少,他挑了几块瘦肉多的骨头放唐远碟子里,又顺手把唐远盛骨头汤的碗放自己这边,指指青菜,说:“晚上吃太多油腻的不行。” 唐远看他一眼,迅速解决完碟子里的几块肉骨头,筷子一放,冲Jason点点头:“教授,我吃完了,您慢慢吃。” “……”Jason目瞪口呆地看着唐远洗刷完后上了二楼,他指着手表,声音打拐道:“唐他这就吃完了?!才……才五分钟多点啊!” “你也快吃完了。”顾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骨头汤,冲门口抬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 Jason:“……” 顾炎简单收拾了下刚才的“战场”后便冲了个澡,他只在腰上围了一块儿白浴巾,倚着二楼楼梯,双手环胸看着紧闭的偏卧门,唇角勾了勾,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顾炎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舒缓开来,按下接听。 “喂,妈。” “小炎,你爸出事了!在香港,我现在得去香港……怎么办……你爸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顾妈焦急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哭腔,电话那头窸窸窣窣,还有警卫员急促的声音。 顾炎整个人都愣了,仿佛突然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顾卫国会出事?那怎么可能?香港?他去香港干什么? “妈,你先别着急。”顾炎迅速缓过神来:“旁边有了解情况的基地人员吗?有的话让他跟我汇报。” “喂,小炎?”凌云接过电话,重复道:“小炎?” “说。”顾炎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直接上了二楼主卧,边换衣服边听凌云的简短汇报。 “知道了,我十五分钟后会到达一楼。”顾炎顿了顿,看眼偏卧,把无线耳麦挂到耳朵上,直接撑着楼梯从上面跳了下来,补充道:“跟派名单去掉向东,他有别的任务,尖刀小队十分钟内做好战斗准备,原地待命。二楼蘑菇跟队,随时跟陆军特种部队指挥部保持联络。三楼出动A级特驾员,基地全员待命备战,我的代号——蝎尾。” “蝎尾让你接手别的任务,不在赴港名单中。”凌云挂了电话,看着已经全副武装的向东说道。 向东一拳狠狠捶在墙上,抿紧的双唇冷薄而不甘。 凌云戴上无线耳麦,拉开半指手套,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东子,我有种预感,蝎尾给你的任务,也许能让你这里——”他用拳头指指向东的心口,说:“变回以前的样子。” 36.秘密任务(一) “基地小岛?”向东把车停好,脸色很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拔下车钥匙,说:“你要调查左光?” 顾炎戴着防风镜,看着技术特工调出来的定位地图,用触笔在某个地方点了点,直起身,道:“我不认为领导层的猫屎已经被刮干净了,调查左光不是你的主要任务。”他顿了顿,摸着脖子上的雪狼链,说:“我要你去基地小岛调查左光待了三年的实验室。” 向东一怔,皱眉道:“老大,狼崽的DNA小样不可能还有存本,就算有,你找到了又能怎么样?狼崽他已经……” “向东,我他妈是在让你接受任务!”顾炎的情绪爆点很明确,他坐在直升机上,对着耳麦吼道:“这次是秘密行动,除了雪狼的DNA小样,左光对他身体的数据分析和病理诊断都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向东挂了电话,重重地靠在车座后椅上,他叹了口气,抽出根烟点了,眯着眼,慢慢地抽着,小炎,你对崽子的执念到底有多深?你是在报10岁的恩还是…… 向东心里一突,又摇了摇头,捏着眉心,仰头吐出烟圈。 “喂!喂!”有些发嗲的女声带着焦急,一身名牌休闲运动服的年轻女孩,身材很好,白皙的脸上戴着款大号墨镜,不住拍打向东的车窗。 向东斜看了眼,眉头微皱,她来这干什么? 想起华天传媒的状况,向东眉头皱得更深,他直接把烟给熄了,摇下车窗。 女孩明显愣了下。 向东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常年的魔鬼军事训练以及他自身的外在条件,都让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专属于硬汉的帅朗。 女孩唇角微微动了动,戴上衣服兜帽,不好意思道:“你好,我想问下,A大特聘教授的公寓楼是几单元,你知道吗?” 向东用食指指着停车场外,说:“这幢就是。” 女孩松了口气,道谢后迅速离开了。 向东从后视镜看着她走出拐角,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乔陌怎么来A大了?” 正急得焦头烂额的经纪人小R,握着电话猛地拔高声音:“什么?!她去A大了?坏了坏了……东哥,这可不行啊!您要看见她了赶紧给我拦下来啊!顾总最烦公司里的艺人没事找他,完了完了……我都跟她说过多少次了,顾总没那个意思,真是……” “行了,直接过来接吧!”向东其实也不怎么待见乔陌,他看人一向毒辣,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接触女人,而像乔陌这种丝毫不遮掩欲望的物质女人更是他最厌恶的类型。 “对了,你们那个老外教授脾气怎么样啊?有没有欺负你?这种国际名人居然还不会说汉语?”唐念有些不满地坐在昨晚某两人打架的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个啃开的苹果,指着一本书上的设计图,又道:“小远,过来过来!你瞅瞅哪个好看?” “教授他脾气还好,哥你今晚住这儿不?教授请假了,闪电和黑子也该洗澡了。”唐远睁眼说瞎话,把黑子放到肩膀上,摸了摸闪电的大狗头,分别给俩货喂了块儿可比克。 “好啊,今晚哥给你做好吃的。” 唐远走过来,刚坐下,唐念就把苹果给塞他嘴里,伸手搂过他脖子,说:“哥以后就用熊猫做公司标志,怎么样?” “哥,你这就要做公司了?什么公司?”唐远啃了口苹果,和唐念脑袋挨着脑袋,腿盘着腿的,对一排排的设计图指指点点。 对门。 Jason刚冲了个凉水澡,穿着浴袍,用白毛巾罩着脑袋,客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他从猫眼里往外瞅了眼,打开门。 乔陌一愣,摘下墨镜,巴掌大的精致瓜子脸上,迅速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微笑,道:“您就是Jason先生吧?” “您是?” “我是华天传媒的艺人,乔陌。” Jason恍然大悟地一拍手,笑道:“哦,乔陌!你就是顾手底下的第一女艺人吧?你的声音很不错,请进请进。” “谢谢。” 两人进了客厅,Jason冲了两杯咖啡,递给乔陌一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乔小姐,您是有什么事吗?是顾让您来找我的?” 乔陌举止十分得体,闻言回道:“Jason先生,我今天是来找顾总的,他不在吗?” “顾?”Jason喝了口咖啡,用手指指门口,耸肩道:“他住对门,不过,这段时间可能不在,他跟校方请了半个月的假,难道不是去你们公司了?” 乔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眼腕表,起身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您了,Jason先生,我还要赶时间,非常感谢您的咖啡。” 两人出门时,正好跟向东和小R打了个照面。 小R满头大汗,对着乔陌一声长腔正欲爆发,在看清Jason时又戛然而止,深深鞠躬道:“Jason教授,您好。” 向东看着乔陌和小R进了电梯后,才伸手按下门铃。 Jason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摸着下巴点头道:“中国的电影演员?顾的朋友?还是他公司的艺人?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哦,对了,顾他不在家。” “我知道。”向东头也没回,心说,几十年了,这个外国佬怎么还是这么多话。 唐远站在门前犹豫了两三秒才开门。 向东来之前就知道那晚在炎虎指挥室喝醉酒的小孩,是被A大安排到跟顾炎住一起的一年级学生,也是华天传媒的签约词曲艺人。 不过,向东一直都很了解顾炎的脾气,那是个有着极强领地意识的男人,从小就极度厌恶别人踏进他的房间。 所以,很明显,A大校方的这种安排实在是太不正常。 向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唐远,冲他笑笑:“你是唐远吧?我是来帮你们顾老师拿东西的。” 唐远点了点头,没吱声,视线却落在向东脖侧的那道老疤上,白金镰刀链若隐若现,唐远的脑袋里突然闪过那晚他在烈士陵看到的一幕。 东子,你哭了,你为什么哭? 向东挑了挑眉,顺着唐远的视线摸上自己脖颈,一哂笑道:“哦,这个啊,是我以前不小心磕的,很多年了,看着挺吓人吧?” 唐远没吭声,心底那股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他有些难受和失控。 黑子突然“喵”的一声,从闪电脑袋上跳下来,蹿到向东裤腿边,用爪子挠来挠去,不住扑腾。 向东弯腰把它抱起来,顺手关上门,换了拖鞋,给黑子顺了顺毛,眉眼间变得很柔和:“好久不见了,黑子。嗯?不错,比以前胖了点。” 黑子舒服地眯着眼,蹭了蹭他下巴,又返身跳回唐远肩膀上,开始拼命摇尾巴。 闪电围着向东转了几圈,又嗅又闻,也蹲到唐远身边晃尾巴,还不时伸出舌头呼呼地喘。 “小远,是你们教授吗?”唐念从二楼偏卧喊了声。 唐远回头应道:“是教授的朋友。” 向东的表情瞬间就僵了,好像突然被人给打了一巴掌。 他死死盯着唐远,喉结一动一动,眼中的惊愕和冷冽混杂在一起,身上那股隐隐的爆发感让唐远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顾老师的卧室在二楼。”唐远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主卧,转身往冰箱走去,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可以了。”向东是个控制力很强的人,他迅速调整好表情,不过,视线却一直跟在唐远身上。 向东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只黑猫今年16了,是我弟弟的宠物,它很少粘别人。不过,看上去,黑子倒是挺喜欢你。” 唐远的眼神暗了暗,拿着杯子接了水,转身递给向东:“是吗?” 向东突然伸手摸了摸他脑袋,看着黑子,轻声笑道:“如果他还在,你们俩也许会有共同话题,你今年17了吧?呵呵……” 唐远身体一僵,还没说话,唐念突然笈拉着拖鞋从偏卧走出来,猛地看见一楼情景,眉毛当即一跳,吼道:“你谁?!把手给我拿了!” 闪电好像就在等这么一个命令,它突然从唐远脚边跳起,扑到向东身上,张嘴就去含他胳膊。 黑子“嗷呜”一声,跳到闪电的脑门上,爪子直接拍成风火轮,疯狂对着狗头、狗鼻扇来扇去。 向东:“……” 唐念:“……” 唐远:“……” 直到向东抽着眼角走了,唐念和唐远仍旧坐在客厅沙发上,闪电和黑子这次好像真打架了,目测还相当严重。 闪电趴在唐念腿边,时不时地冲黑子呲牙咧嘴呛鼻子,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黑子:“!!!” 黑子彻底炸毛,在唐念身上跳来跳去,嗷嗷狂叫,锋利的爪子伸出来老长一块儿,一直不间断地试图往闪电身上扑,打算进行某种程度的抽打和撕咬。 “打架了?”唐念嘴角直抽。 唐远点了点头,按住黑子,重复道:“打架了。” “怎么办?”唐念摸了摸闪电的大脑袋,嘟哝道:“猫狗果然不合,是不是闪电最近终于发现黑子跟它不是同一个物种了?” 唐远把手插到黑子腋下,提溜到眼前,眯着眼看了它好一会儿,直到黑子不怎么叫唤了,才冷道:“你平常太欺负它了,打人不打脸,好好反省反省,今晚给闪电道个歉。” 黑子耷拉着耳朵,嗷嗷低叫了两声。 唐念:“……” 37.秘密任务(二) “二货,给哥老实点!”唐念正拿着吹风机嗡嗡地给闪电吹毛,黑子舔了舔洗干净的肉掌,竖着尾巴跳到钢琴上,黄褐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闪电。 唐远十指翻飞,宛转悠扬的钢琴曲回荡在整个客厅里。 “小远,你要进学生会不?”唐念关了吹风机,给闪电捋了捋毛,拍拍它脑袋示意吹好了,转身问道:“文帅是不是给你发短信了?” 唐远点了点头,合上琴盖:“哥,我不太想进。” “嗯,我就知道。”唐念笑着过来,挠了挠黑子的下巴,倚着钢琴,说:“我打算最晚在明年年底创业,小远,你要是决定好了混娱乐圈,那哥到时候肯定会送你一份独一无二的大礼,我们小远就好好期待吧!” 唐念按着唐远的脑袋,揉来揉去,笑得见牙不见眼,夹着弟弟的脖子,随口问道:“对了,晚会上和你一起唱歌的那个女生是你同学?” “我们班的团支书,叫冷冬。”唐远心里很暖,察觉到唐念的意图,他立马顺势环上唐念的腰,眨了眨眼,抖着十指也去抓他痒痒肉,笑得直打跌:“哈哈哈……哥,别,别挠我脖子,痒……哈哈哈……” “嗯?我弟弟可不得了了啊!”唐念一边挠他一边笑:“现在都敢反击了,看我十八挠之终极必杀技!哈哈哈……” 两人笑着滚成一团,在地上打来打去。 闪电抖了抖毛,一看状况,立马也扑腾着往这边冲。 黑子蹿到客厅茶几上,叼了包半开的可比克,尾巴高高竖着,下巴抬成45度角,眼神非常之倨傲,颠着小猫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在天人交战五分钟后,它突然噌地蹿到闪电脑门上,用肉掌虚拍了两下,看架势,黑子是打算“赔礼道歉”了。 而出乎意料的,闪电竟然完全没有要“和解”的意思。 它呲牙咧嘴,正准备疯狂甩头,黑子彻底怒火中烧,猛地一跳,嗷嗷两声,直接把可比克给扔到地上,咬住闪电的耳朵开始疯狂发飙:“喵!嗷呜~!嗷呜~!”“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居然还敢不领情!挠你挠你挠你!” 闪电发起怒来更厉害,整个客厅再度炸锅。 激烈的狗叫声和猫叫声,把对门正在敷面膜的Jason都给吓了一大跳。 十分钟后,闪电蹲在地上的可比克袋子前,低头嗅嗅,又歪着头去看缩在唐远脖领子里“嗷呜”不停的黑子。 观察鉴定完毕,闪电蔫了,“呜呜呜”低叫几声,突然叼起可比克,拼命跑过去拱唐远的胸膛,还伸出舌头冲黑子呼呼地喘。 黑子重新把头缩回唐远衣服里,根本就不鸟闪电。 于是,赔礼道歉的双方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发生了神奇的转换。 而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黑子和一只阿拉斯加犬迅速爆发战争的向东,下了飞机就坐上了接头的轿车。 他把墨镜推上去,军用智能机里迅速铺开唐远的个人信息。 “镰刀鬼,多年不见了。”司机看着后视镜,虽然墨镜遮去了一双眼睛,但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满布笑意。 向东一愣,抬头迎上男人,半晌笑道:“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我,毒蜂。” 毒蜂是基地小岛的总负责人,隶属BOF局,职阶在各楼基地负责人之上,是个非常不得了的传奇人物。 毒蜂在海边停了车,在十几名武装人员的护送下,和向东一起上了军用战机。 他摘下墨镜,伸手一把抱住向东,捶他一记,大笑道:“早知道炎虎会让人过来,我还真没想到他会把你给派过来,哈哈哈……” 向东看着毒蜂左眼上的刀疤,抿了抿唇,重重回抱道:“史蒂芬的行踪有眉目了。” 基地小岛是BOF局的特工们定期修养的军事区,内部设施完全智能化,环境非常漂亮,没什么杂音,一年四季如初夏,而常年驻扎在岛上的武装执勤部队则是由毒蜂统一指挥。 两人下了军用战机,毒蜂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磨得光滑的钥匙,递给向东,抬了抬下巴,道:“金蛇(左光)她没有什么大问题,你想查的东西自己去看,晚上喝点?” “别整洋酒!”向东在大风中吼了嗓子,对周围几名执勤战士打了个手势,转身往实验室走去。 同一时间,顾炎带领尖刀小队已经抵达香港。 “详细情况。”顾炎带着无线耳麦,迅速浏览经过蘑菇处理后的定位地图,在听取和顾卫国接触过的几名线人的汇报后,“砰——”地一声踹翻了桌子,吼道:“凌云!” 凌云打好领带,冲几名线人点了点头,等他们出去后,冲顾炎打了个军礼,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关于史蒂芬的任何消息都不能透漏给你。况且,这次只是捕捉到了史蒂芬的一笔款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顾炎一把扯住凌云,把他整个人都按到墙上,冷冽的眼中满是暴戾和狠辣。 凌云皱了皱眉,看着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枪,突然用手指戳了戳顾炎的胸口,一字一顿道:“小炎,你跟我说实话,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因为狼崽?” 顾炎冷冷地盯着他,那种仿佛从原始野兽身上弥漫出来的戾气和警告,让经验丰富的凌云都有些难以承受。 “你管得太多了!”顾炎收起手枪,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打开耳麦,吩咐道:“连线陆军特种部队指挥部,按A计划行动,尖刀小队五分钟后开始行动!所有人员就位!” “小炎,我先跟你提个醒。”凌云低头擦镜片,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冯将军家的闺女冯晓晓,你还有印象吧?”他重新打了下领带,说:“老爷子和你母亲对她都挺中意,你趁早打消不结婚的念头。” 顾炎突然勾唇笑了笑,把手枪别进衣服内里,道:“不出意外,五年内我会结婚,但不是跟那个冯晓晓。” 凌云的脑海里瞬间就过了唐远的影子,抿了抿唇,戴上眼镜,微微笑道:“是吗?云叔很期待,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两人换好衣服,尖刀小队的一名女成员也已经换好晚礼服,她跟凌云碰头后,上了车,直奔白超今晚举行酒宴的私人宅邸。 “姐,咱们今晚回老宅吧?我很担心妈。” 顾冷冬看着顾少景发来的短信,想了想,回过去:“好。” 其实,她对父亲顾卫国的状况并没有太担心,香港的水再混,港帮再怎么只手遮天,白超也不可能随便就把大陆的在职将军怎么样。 Jason站在讲台上,今天他特意穿了一身扎眼的伯爵骑士装,金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举手投足间,优雅做派十足。 “小远!”易举把手圈在嘴上,低声道:“手机……” 唐远顺手翻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是顾炎发来的短信,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又把手机给装回口袋里了。 易举:“……” “嗨!就是最后排的那位绅士!”Jsaon倚在讲台桌上,笑容满面地指了指易举,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易,今天能为老师的这身装扮即兴谱个曲吗?” “教授,我们现在是大一,乐理理论知识还没有学呢!”一名学生举手打岔道。 Jason双手环胸,做出一副思考的架势,半晌才耸肩道:“我带过的学生,首先学会的不是乐理理论知识,而是对音乐发自内心的触感和碰撞。那么,我今天交给大家的第一……” 手机又震动了。 唐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揣进口袋里,摸到关机键,顿了顿,他又皱眉掏出手机,看着闪来闪去的电话号码,终于点开了短信。 “小远你怕不怕符?我正好在香港,这边有个很出名的大师。” 唐远眼角一下蹦出个四角筋。 “我知道你把房子里的摄像头全卸了,但那都是必要设备,我不希望你再出任何意外。对了,我不在家,你吃的什么?那群混混又找你麻烦了没?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我就能回去。” 唐远看到“摄像头”三个字瞬间就寒了脸,想起他那晚拆下来的十个摄像头,有两个就装在洗手间……唐远简直没法理解顾炎的脑回路。 不过,还没等唐远关机,顾炎的短信又过来了:“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专心上课吧。” 顾冷冬眼瞅着唐远关了手机,微微挑眉。 她从小就待在国外,对很多事情都见怪不怪,而且,顾冷冬又是个心思十分敏捷的人,大哥对唐远的反常,她看在眼里,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顾冷冬对于大哥突然好男色这件事,多多少少地仍有些别扭。她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Jason,往窗外瞅了一眼,晚秋的夕阳铺开金橙般的色彩,晕染着整个世界。 “有什么发现?”毒蜂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眼睛遥望着海面上快要消失的太阳。 向东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左光处理得很干净。” 毒蜂笑了声,伸手把他拉出来,说:“急什么?金蛇的性格你最了解不过,明天再接着查,走吧,去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