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不凡 中——飘舞的紫色雪
飘舞的紫色雪  发于:2014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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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旅馆命案

 洛步晨和安凡脸色皆为大变,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紧了潘岳,似乎想要确信他没有在开玩笑。中午来时候还慈眉善目地给他们发放钥匙的老板……死了? “怎么死的?”平静了一下语气,洛步晨追问。 “谋杀。”潘岳回答的简明扼要,脸色依旧阴沉着,“尸体是不久前一个店员发现的,他本来是去通知老板今晚活动的安排,叫了很多声屋里面都没有人应。推开门发现老板死在了自己卧室里,现场很乱,整个房间都被翻过了,值钱的东西也被席卷一空。初步推测大概是入室抢劫杀人案件。而且,更糟糕的是……凶手逃了,还没有被抓到。” “你是说,凶手现在还在这个岛上?”洛步晨惊讶。 “很有可能,这是一座与大陆隔绝的孤岛,唯一的联系方式是每天两次的客轮运输,这么远的距离凶手不可能涉水离开,他肯定还潜伏在众人之间。店家虽然已经报了警,但因为天色已晚,周围的海域地形复杂船没办法靠岸,最快也要等到明早……” “明早?开什么玩笑!那家伙很可能在今晚继续杀人。”洛步晨打断潘岳。 “没错,所以店家紧急通知了我和杨扬两位负责人,要大家今晚都呆在房间里锁好门窗,切忌不要一个人外出,就算有急事至少要两个人搭伴而行,这样子歹徒下手的机会应该会小一些。”潘岳说着,掏出两个小型定位器分别交给了洛步晨和安凡,“这个你们拿着,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按下上面的按钮就可以往我和杨扬的总机那里发送信号。真是的,本来是为了明天在岛上探险的时候防止人员走散准备的,倒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洛步晨和安凡相视一眼,沉默地点头把定位器收下了。 “那就这样,我要去通知其他的同学了。”潘岳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 剩下洛步晨和安凡呆在房间里,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本来好好的假期旅游,却发生了这种意外。虽然谁都看过名侦探柯南,但命案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却完全是不同的心情。何况按照潘岳的说法,他们还要和一个可怕的凶手在岛上共渡一晚…… 连说笑都没了心情,两人洗漱一番就早早熄灯睡觉了。 洛步晨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下午和安凡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这会是单纯的巧合?一个背着自己丈夫和别的男人偷情的女人,怎么想都有极大的嫌疑。但潘岳特意来叮嘱让他们老实呆在房间里,他偷偷去调查的话岂不是…… 洛步晨回头看了一眼安凡,没有动静,大概已经睡着了。 洛步晨有点纠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却还是睡不着,这种事情如果不调查清楚今晚都要失眠。洛步晨便蹑手蹑脚地坐起来,穿好衣服拿上潘岳给的定位器摸出了门。走廊里亮着灯,却因为刚刚发生命案的缘故一个人影都没有,感觉有点阴森森的。 老板的房间作为案发现场已经被封了,却没有人值守,大概是觉得太恐怖。 洛步晨轻轻地把屏风门拉开了一条缝,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也不敢开灯怕被过路的人发现,只好借着微弱的光亮摸黑查探。除了卧室里的尸体被白布蒙上了,其他的一切还保持着原封不动的模样,和潘岳形容的一样狼藉不堪,大概是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 第一直觉,不是单纯的入室抢劫杀人。 房间被翻得很乱是为了掩饰什么,某件凶手真正想要找的东西。 ……会是什么? 洛步晨思索着,正打算继续寻找线索,忽然听到了屏风门拉开的声音。 迅速敛声屏气躲到了门帘后面,进来的人以为屋里没人也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在来人的侧脸上,洛步晨看清楚了是老板娘的脸,嘴角带着一抹略显诡异的笑容。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卧室,掀开白布从已死的老板攥紧的掌心里抠出了一件小东西。 凝固的血液沾上了白嫩的指尖,她却仿佛浑然不觉,眼底的笑意更深。 “死鬼,果然还是我了解你,临死前也不忘了你的宝贝……” 老板娘说着,将东西装进一个小珠宝盒里,重新将白布盖上匆匆走了出去。 待人离开之后,洛步晨微微起身,从窗户看到女人是出了旅馆往海边的方向去了。洛步晨当机立断地在后面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一处海岸边的断崖。身下就是海,扑面而来的海风夹杂着腥咸的湿气,能够听到海浪不断拍打礁石的声响。 洛步晨环顾左右,一路跟踪的老板娘竟然神秘地消失了。 奇怪,前面没有路了,她会去哪里…… 难不成从这里跳下去? 洛步晨走到断崖边往下看去,除了黑漆漆的海水什么都看不见,在这样的天气跳进冰冷的海水里无异于自寻死路。洛步晨正诧异,一个妩媚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Boy,有没有人告诉你好孩子晚上是要乖乖呆在房间里睡觉的?” 洛步晨的脸色一沉,缓缓地转身,后面就是断崖稍微不留神就可能掉下去。 “什么时候……” “哼,你以为我刚才没发现你躲在那里吗?就知道你会偷偷跟过来,不过略施小计就上钩了。”老板娘幽幽地笑着走上前来,旁若无人地伸出一只手,如同灵活的蛇攀上了洛步晨的肩膀,语气暧昧,“话说回来,要杀你这样的美男子,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听出来她并没有立马动手的意思,洛步晨决定将计就计。 手指悄然按在了定位器的发送按钮上,这样潘岳和杨扬那边得到消息后,应该会很快确认方位赶过来救援,在那之前他必须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你刚才拿走的是什么?”洛步晨问。 “年轻人就是好奇心旺盛,不懂得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反正也是要死,不如让我死得明白点。”洛步晨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老板娘扬手打开了珠宝盒盖,天鹅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硕大的黑珍珠,在月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尺寸夸张到连垄断全球珠宝行业的洛家继承人都前所未见。洛步晨挑眉,用不着再看第二眼,这枚黑珍珠的市场价值便要达到天价。 “这就是你杀人的目的?想要将这颗黑珍珠据为己有?”洛步晨反问。 “它本来就该是我的,是我在岛上无意间发现的。那个死鬼竟然瞒着我想把珍珠倒手给一个珠宝收购商,再把支票搞到他的账下一个子不留给我。天杀的王八蛋,要不是我每日费心照顾,他开的这家破店能赚几个钱?我难道要一辈子跟着他在岛上过穷日子?” 洛步晨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然,“我奉劝你还是投案自首,像这样价值高昂的珠宝原品,收购的时候会实名登记,来源、出产地,发现人、发现时间。你只要想把这颗珍珠卖钱,就迟早会被查到。警方会以此推断杀人作案的动机,有句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老板娘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查到?怎么会。”她冷笑起来,“很快,这个旅馆就要不复存在了。” “你说什么?”洛步晨一惊。 “这是一座天然的火山岛,地势很不稳定,安全系数极低。微小的爆炸都有可能引发地震,山体滑坡,或者火山喷发也说不定。当然,宣传旅游景点的时候是不会说这些的,骗骗你们这些无知的游客倒绰绰有余。到时候警察来了,也查不出废墟中到底埋了多少具尸体。等风头过了,我再去国外将黑珍珠转手,换一个身份可以后半生过得逍遥自在。” “你疯了,这样连你自己也……” 洛步晨话音未落,斜眼瞥见了不远处的海边系着的一艘小艇。 糟糕,原来这个女人早已做好打算趁着夜晚乘小艇偷偷离开,再用定时装置炸毁整个旅馆,等到明早警方赶到会把老板娘也一起计入死亡人员的名单里,这起命案就不了了之了。 该死,不能让她逃掉! 而且,而且安凡,还有其他的同学,还在那家旅馆里…… 洛步晨正想制住老板娘,一把冰凉的金属质感抵住了他的眉心,是枪。 “好,我的废话说的够多了。那么我就首先送你——” 砰——!尖锐的枪鸣,震碎了寂静的夜空。 在洛步晨瞪大的双眼里,映出的却是老板娘惊愕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枚横空掠过的子弹将她手里的枪精准地打开了,造成的冲击力让女人痛苦地呻吟着,看着被灼烧的指尖,有隐约的血丝渗透出来。 回过头,安凡站在身后,脸上是淡然到冷漠的神情。 让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偷听了多久。 而且,他手上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放开他,否则我就首先送你上路。”安凡冷冷道。 趁着安凡的出现让老板娘失神之际,洛步晨一个箭步上前去夺女人的枪。反应过来的老板娘立即想扣动扳机,被洛步晨眼疾手快地扼住了手腕胳膊反扭到背后制住,把枪夺了过来。老板娘挣扎起来,但显然她已毫无胜算,恶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两人。 去码头找了绳子把老板娘捆了,洛步晨转身,看向站在断崖边的安凡。 海风吹动他浅色的发丝,他安静地望着深邃的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安凡。”洛步晨叫了一声,话到嘴边却沉默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在那里站了多久?为什么会有枪? 而且,刚才的眼神,那完全令人陌生心冷的眼神,是他认识的、熟悉的那个人么? “你走之后我就在后面跟着了,至于枪,是从老板房间里顺带拿的,其他的我回头再向你解释。”安凡看出了洛步晨想问什么,但他没有多做解释。将手枪别到腰间,用眼神示意洛步晨搜老板娘的身,“看一下引爆器在不在她身上。” “嗯!”洛步晨照做,但除了那个装有黑珍珠的小珠宝盒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个。”洛步晨晃了晃盒子道。 安凡点头,缓步走到了老板娘面前。女人嗤笑一声,似乎是没有开口交代的打算。只要还不知道引爆器的位置,他们就不敢把她怎么样。有恃无恐的态度让洛步晨有点恼火,定时炸药如果不及时找出来拆除,还没等明早警方派人来整座岛就…… “你难道就不怕死?”洛步晨怒道。 “反正有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陪葬。”老板娘冷笑。 “是么?”安凡淡然地看着她,突然就一把拎住老板娘的衣领悬空推到了断崖的边缘。女人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手脚悬空胡乱挣扎着,被安凡不耐烦地喝道,“别动,不然我抓不住你一松手,想试试掉进冰冷的海水里喂鱼的滋味?等尸体泡胀了可连人都认不出来。” 老板娘摇头呜呜叫唤着,不敢乱动了,安凡这才没兴趣地把她丢了回去。 “其实你招不招都无所谓,引爆器肯定被你藏在了小艇上。你既然打算连夜带着珍珠逃跑,就不会再冒险回到岛上。”安凡说罢,回头对洛步晨道,“你看着她,我去小艇上找找。” “安凡。”在安凡离开的同时,洛步晨叫住了他。 安凡停下来,而洛步晨迟疑着,最终小声说了一句,“你要小心。” 连洛步晨自己也说不清,心底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一切都好像太过顺利了。 “嗯。”安凡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转身去了。 小艇就停在不远处的海滩上,安凡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型手电,不出意外在船板的夹层内找到了藏匿的引爆器,上面的数字一闪一闪,距离炸弹爆破还有38分钟。安凡小心地将盒盖打开,研究了一番后用小刀切断了一根红色的引线。 嘀嘀的令人不安的声音停止了,引爆器应该是被拆掉了。 安凡轻出了一口气,关了手电,打算尽快离开找洛步晨会合。 在打开船门的同时安凡怔住了,借着月光,潮湿的沙滩上赫然有两排脚印! 警觉地去按腰间的枪,躲在门后的黑影却比安凡更快一步扼住了安凡的脖子,显然是成年男性的力道。安凡本能地挣扎起来,却掰不开男人有力的胳膊,面对力气远大于他的成年人少年的体格占了弱势。下一刻腰间的枪被抽走,抵住了安凡的背心。 “安凡?或者,我该叫Alex?”低沉的男声道。 安凡没有应声,估量着眼前的形势放弃了抵抗,何况,对方还有枪在手。 “你也有大意的时候么?还是说,那些同学的命对你有这么重要。” 手腕上传来被勒紧的触感,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绳子将安凡的手绑到了背后,冰冷的枪口依然抵在他的腰间,似乎唯恐安凡再做点什么小动作。不愧是Alex,如果不是趁其不备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他,刚才忘了掩饰的脚印就差点坏事。 “果然,人是你杀的。”安凡脸上的表情淡漠依旧,“我查看过尸体,那么干脆利落一刀致命的手法,不像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你是谁派来的人?目的是什么?” “质问别人之前不该反省一下自己么?”男人笑道,手掌隔着衣衫去摸安凡的全身,却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怎么会,那颗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不在他身上? “莫非你将东西交给了洛家的大少爷?你还真放心他。”男人的笑意更深,眼神中夹杂了几分探寻的意味,“还是说,你真的被他的外表迷惑爱上他了?一个男生,不可能的吧。Alex,你接近洛步晨的目的是什么?说实话我观察了许久,却怎么也猜不透。” “就是爱上了又怎样?我是不是Gay,你可以勾引我试试看。” 安凡话音未落,小腹上结实地挨了一拳,吃痛之下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勉强站稳了身体,腰间的枪又朝他的背后抵了抵,“嘴硬可不好,会吃苦头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男人兀自说着,粗暴地抓起被绑住手的安凡朝断崖边走了过去。 迟迟不见安凡归来,洛步晨在崖边来回踱着步,不时眺望远处的海面,有点坐立不安。相反的,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老板娘却一脸镇定,甚至还带着几缕让人费解的笑容。明明已经是受制于人的处境,她却仿佛幕后的操纵者那般淡然自若。 甚至,还有闲心与洛步晨搭话,“他,是你朋友?” “关你什么事?”洛步晨瞪了女人一眼,不知道她想耍什么花招。 “感觉他跟普通的学生不太一样,各方面都很训练有素。”老板娘见洛步晨不作声,知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你了解他么?了解多少?没有哪个普通人能那么果决地开枪。我劝你还是留心一点,别日后被算计了还蒙在鼓里……” “闭嘴!”洛步晨打断她,身后却响起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说得不错。” 两人应声回头,却见一个壮实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背后还拖着双手被捆住的安凡。没等洛步晨出声,老板娘立即像见到救星一般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大喊道,“达令~你终于来了!快替我收拾这两个混小子,竟然敢把我五花大绑——” 一声沉闷的枪声终止了女人的叫喊,她睁大了眼睛,满脸是血地倒了下去。 连洛步晨也惊骇地僵在了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一枪爆头的老板娘,只觉得手脚都在发冷。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目睹死亡,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子弹,一切都结束了…… “麻烦的女人,差点被你坏了大事。”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 洛步晨这才怔怔地抬头,努力让声音维持着镇定,“……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伸手扯了一把绳子,将安凡强行拉到身边,还带着余温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你是想要他生?还是让他死?” “你放开他。”洛步晨盯紧了安凡,语气急促。 “这得看你的表现了,大少爷。我虽然喜欢杀人,但更喜欢玩命。如果你能够让我玩的尽兴,说不定我可以考虑放过他。”男人的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洛步晨却不敢反击。从他刚才杀了老板娘的狠绝,这个家伙就是个变态的杀人狂,什么都做得出来。 “考虑好了么?想不想陪我玩个游戏?”男人笑问。 “别听他的,他不敢把我怎样……唔……”安凡没有说完,被枪的钝侧狠狠地打了,男人揪住安凡的头发压低了声音威胁道,“Alex,这里没有你插话的机会,你给我老实一点。” “住手!我跟你玩!”洛步晨急声道。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缓缓地跨下了嘴角,“黑珍珠,在你手上。” “在。”洛步晨二话不说把珠宝盒掏了出来。 “交给我。”男人命令道,而洛步晨照做了。男人拿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是真品没错,不由地嘲讽道,“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你说给就给。他对你,真有这么重要?” “你还想要什么?”洛步晨不理会男人的挑衅,沉声道。 “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他对你到底重要到怎样的地步。”男人晃了晃手上的珠宝盒,朝洛步晨眯起了眼睛,“只要你能把这颗珍珠完好无缺地找回来,我就放过他。” 男人说着,扬手把盒子朝海里远远地丢了出去。 洛步晨和安凡同时睁大了眼睛,而下一秒,洛步晨冲到了断崖边。 “洛步晨——”安凡没有拦住,回过神来之际洛步晨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男人拍掌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Alex,你是不是爱上了一个傻子?跳进海里去找一个小小的盒子?在冬天?半夜?我看他是活着回不来了。” “那个傻瓜……盒子是空的……”安凡低声骂道。 “果然还是Alex比较聪明,没错,刚刚黑珍珠已经被我拿走了,丢下去的不过是个空盒子。这么值钱的宝贝,我还舍不得丢进海里呢,哈哈哈……”男人狰狞地大笑着,冷不防只觉得脖颈间一冷,一道深长的刀口精准地割断了他的颈部大动脉。 喷溅的血花落在少年白皙的肤色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骇人。 男人大惊失色,本能地抬手按住了脖子上的血口,却因为是大动脉血根本止不住。他恼羞成怒地便要开枪,被安凡飞起一脚踢在手腕上,脱手的枪掉在了地上。 流失的大量血液很快让男人失去了力气,跪坐下去吃力地喘息着。 “什么时候……” “你给我太多时间了。称职的杀手是不会让自己背对目标的,你,死得瞑目些吧。”安凡冷冷道,亮了亮两指间刚才割断绳子、同样割断男人血管的刀片。又弯腰从男人的手掌里把沾满鲜血的黑珍珠拿了起来,“抱歉,你的薪酬,就由我代为收下了。” 安凡说罢,不再理会垂死的男人,转身疾步奔到了断崖的边缘。 往下看去,黑漆漆的海面上看不见半个人影,安凡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那个傻瓜!干嘛要这么做?不假思索地就…… “洛步晨——?你在哪儿——?洛步晨——?” 安凡高声朝海面叫了两声,脸色难掩焦急与担心。而在安凡将注意力都投向身下之际,却没有发现身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艰难地用鲜血的手抓住了不远处的手枪。 “你……给我……去死吧……!” 等到安凡留意到背后的动静之际,回头的瞬间,枪声响了。 子弹造成的冲击,以及剧烈的痛楚,让安凡没能稳住身体径直往后摔了下去。 急速的风擦过耳际,接着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大的水花,冰冷刺骨的海水转瞬将全身淹没。安凡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地往下沉去。咸涩的海水无孔不入地渗透伤口,侵蚀着他所有的神经,连痛觉都麻木了,只余下彻骨的寒意…… 仿佛有沉重的枷锁套住了手脚,眼前的视线在渐渐模糊。 在安凡昏迷过去的时候,朦朦胧胧的好像听到谁在耳边呼唤他: “……安凡……安凡……” 想要回应他,意识却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28.亦真亦假的温情 安凡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狗血地发现自己就像很多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一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被绷带裹得像个粽子,手臂上连了好几根输液的管子,连脸上都戴着输氧用的面罩,那形象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然后,那张熟悉的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的脸映入了安凡的视线。 “安凡……你,你醒了……” 洛步晨激动地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回身就朝着门外大喊道,“医生?医生他醒了!”然后他奔回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凡,似乎想要扑上来拥抱他,又担心弄疼他的伤口紧张的不敢乱动,两种矛盾的情绪让那张本来就苦闷的脸更加愁眉不展。 “嗯……” 因为氧气面罩的关系,安凡暂时发不出顺畅的声音,不过能听到,也能看到。 安凡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挺吓人,不然洛步晨的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不禁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微笑让洛步晨紧绷的脸色放松一些。他不喜欢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管是坏笑着逗他,无赖黏着他,或者气急败坏与他吵架,都比现在紧蹙眉头的他要好。 “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医生都说你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奇迹?也许吧。安凡想,唯一的印象在昏昏沉沉中听到耳边有谁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告诉他不会有事的,让他撑下去。很想回应他,很想睁开眼看清楚他的脸。所以不能一睡不醒,不能遗憾终生……大概,就是在心里这样暗示自己,直到再一次醒过来。 洛步晨还想说什么,医生进来了,观察了一下安凡床边的几台仪器。 “真是令人惊讶……”医生小声地感叹道,转向面色紧张的洛步晨,“没事了,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要他能醒过来,后面的恢复都好办。” 洛步晨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松气声,锁紧的双眉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 这时安凡轻轻动了动手指,示意想取掉面上供氧的面罩,这样子说话真的很别扭。 洛步晨请示了一下医生,而医生考虑片刻后同意了,“别聊得太久,病人还需要休息。” 碍事的氧气面罩终于被撤掉了,安凡只觉得心情开朗了不少。下意识地就想坐起来,接着胸口传来的一阵抽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是安分地躺下了。 那憋屈的模样让洛步晨忍不住想笑,搞得安凡也跟着他笑了。他们俩是命中注定的冤家么,上一次在芝加哥也是这家伙车祸住院自己守着他,这下子轮班来了。 “你中枪了,伤到了肺部。距离心脏很近,再近一点点连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洛步晨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似乎回忆那一晚的情景对他来说都是梦魇。 “当时我跳下海里,没有找到盒子却听到你在上面叫我,我就朝声音的方向游过去,没想到突然听到了枪声,然后……然后就看到你就从断崖边摔了下来。我眼见着你挣扎了两下就一点点往海底沉下去。我就拼命地游向你,将你从水里捞到岸上。” “你知道么,你当时的样子。浑身惨白的就像毫无血色的尸体,手脚连一点点温度都没有。吓得我差点就心跳停止,好像那枚子弹是射在我胸口的一样。还好,你那时候呛水咳嗽了两声,让我反应过来你还活着,你还有救……你没有死……” “这时候收到讯息的杨扬和潘岳他们赶到了,杨扬当机立断地表示要用那艘小艇送你去医院抢救,潘岳则留下来安抚受惊的同学。杨扬把船开到了最大马力,但也只能缩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共两个小时的航程,我却觉得漫长到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那枚子弹嵌在你的胸膛里,取不出来。你伤到了肺,又呛进了海水,一直在咳嗽。然后就痉挛性地发抖,抖个不停。我只好将你抱起来,但你还是很冷。我就只能一直抱着你,不断跟你说‘没事的,要撑下去’。我那时候怕极了,怕你撑不到我们将你送到医院就……” “杨扬拨了120的急救电话,一下小艇赶来的救护车就连夜将你送到了市中心最好的医院。然后我看到他们推着你进了急救室,红灯亮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医生终于出来说,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还好偏了一些没有伤到心脏。但因为呼吸困难需要输氧,还需要输血,以及留院观察,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说,如果这段危险期里你醒不过来,很可能就会……” 说到这里洛步晨说不下去了,想要别开脸掩饰泛红的眼圈已经被安凡察觉。 “你……哭了?”安凡抬起手想摸他的脸,被洛步晨躲开了。 “被你气的啊,笨蛋!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洛步晨飞快地擦了擦眼睛,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软。明知道他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却不知为何觉得无比心安。安凡不由地笑了,像听话的孩子一般乖巧地点点头,“嗯,下次不会再这样了。我要快点好起来,不让你再伤心,不会再离开你……晨。” 洛步晨怔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地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安凡扭过头去,脸上浮现出几缕可疑的红晕。 “再叫一遍~” “不叫。” “不叫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叫你了,老婆~”╭╮ “靠!” 气急的安凡举起拳头要揍洛步晨,刚一抬手就叫唤起来,“哎哟,痛……” “哪里痛?哇——靠!你敢偷袭!还又打本少爷的脸?” “哼哼,趁现在你不敢打我多揍你两拳呗~” “等你养好了我全都揍回来!” 眼见病房里的两只又开启了三岁小孩的“吵架”模式,莫君黎斜了一眼门外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打招呼的夏宇轩,“呆着不走,想要继续当电灯泡?” “这跟你有关系么?”戏谑的口吻让夏宇轩略感不爽。 “明明担心的要命,就喜欢嘴硬。”莫君黎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夏宇轩下了楼。有时候莫君黎真的很想说夏宇轩是太宠那两个他眼里的大孩子,特的来探望却连面都不见就匆匆离去,只是知道两人平安无事的消息就满足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专程陪夏宇轩来探望两个非亲非故的小子,又是哪根弦搭错了? 莫君黎想了想,却一时想不到那个答案了。 出了医院,夏宇轩要叫车被莫君黎拦住,说趁着下午阳光不错可以顺带逛逛,他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 夏宇轩挑了下眉,有点搞不懂莫君黎就像天气一样变化莫测的“情调”,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莫大总裁是专程请了半天假来陪他探望病人,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好太不给面子。 来到咖啡馆坐下,莫君黎点了单,夏宇轩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他花钱。 莫君黎点了一杯黑咖啡,给夏宇轩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侍者上单的时候夏宇轩愣了下,而莫君黎注意到了,“怎么,不喜欢?” “……没。”夏宇轩急忙道,泯了一口咖啡掩饰了刚才的失态。 只是有点小小的惊讶,莫君黎点了他最喜欢的口味。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巧合,他从来没告诉过莫君黎自己的喜好,也不相信这个男人会记住这种小细节。 但接下来上的黑森林蛋糕就让夏宇轩有点说不出感想。 因为低血糖的老毛病夏宇轩比较偏好甜食,当然蛋糕之类的也在这个行列,黑森林是他很偏爱的一种口味。平常一个人宅惯了也很少有闲情逸致出来吃蛋糕,想不到会被莫君黎请。夏宇轩记得莫君黎对甜食是不感冒的,连咖啡点的都是不放糖的那种。 他这算……什么意思? “一块蛋糕就收买了?”莫君黎发觉了夏宇轩在盯着他看。 不紧不慢喝咖啡的动作,从喉结到颈线都很性感,夏宇轩别开了视线。为了避免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胡思乱想,他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次的杀手,是K派来的?” “应该。”莫君黎说。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K会派出这个臭名昭着的杀人狂……”夏宇轩沉声道,“书澜那边我打了招呼,这起命案被归属为谋财害命的罪名。旅馆被封了,相关部门要重新考察火山岛的安全问题再决定是否对游客开放。老板和老板娘都已死亡,至于安凡杀掉的那个家伙警方判定为正当防卫,不负任何的法律责任。” “挺有效率的么那小子。”莫君黎阴阳怪气地挖苦了一句。 “别用那种酸溜溜的语调,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夏宇轩瞪他。 本来是一句嘲讽,不想莫君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语气甚至带了几缕淡淡的哀怨,“就是吃醋了怎么样?你宁愿找秦书澜帮忙都不肯找我。” “这事跟警方有关跟你莫大总裁有半毛钱关系?”夏宇轩反问。 被夏宇轩呛到了,莫君黎挑了下眉,“夏,你就不能说点让我舒服的话。” “我愿意。”夏宇轩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其实倒也不是真的非得跟莫君黎过不去,但只要一瞧见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跟他对着来,哪怕是口头上。大概只有这样,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够原谅莫君黎的所作所为,五年前甩了他只身去巴黎逍遥自在的负心男人。 那是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就算愈合了,也还会隐隐作痛。 “为什么对洛步晨那么好?”莫君黎问。 “我朋友。”夏宇轩说。 “同性恋口中的‘朋友’可真让人怀疑。”莫君黎摸了摸下巴。 “你今天是把醋打翻了?”夏宇轩笑得阴阳怪气。 “那你一定是忘了磨爪子。”莫君黎很淡定。 咔——夏宇轩狠狠地一叉子插在了那块可怜的蛋糕上。 “我和阿晨是五年前认识的,啊,就是你离开香港的那一年。”夏宇轩回忆道,“在你刚走的那一阵子我颓废的要命,解散了Sword之后无所事事,就开着家同志酒吧混日子。那天晚上喝的有点多,就有男客人来搭讪我,动手动脚的。我也没搭理,反倒是那小子跳出来打抱不平,以为那家伙欺负我,自己还是个小鬼却硬跟人家干了一架。” “我就觉得这小子真是多管闲事,就跟阿晨说我是Gay,然后……哈,竟然被他揍了,还被他跑了。结果第二天他就自投罗网地跑来跟我道歉,一本正经地说他不是故意的,还跟我解释了半天他不歧视同性恋。我就说算了,他觉得我没原谅他,就很义气地表示日后要常来照顾我店的生意,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洛家的大少爷。” 说到这里,夏宇轩笑了笑,“大概这就是一种奇妙的不打不相识的缘分,以后阿晨就成了我店里的常客,跟他老爹闹别扭了会来找我吐苦水,遇到开心的事情了也会跟我说。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一个人接近你,不是因为盲目的崇拜,无知的畏惧,利益的驱使……而只是,单纯的把你当作一个值得信赖的,可以分享喜怒哀乐的朋友。” “连我也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被他改变了那么多。阿晨让我从那段低谷中走了出来,开始变的有点像个正常人。否则,你今天见到的夏宇轩,还不知道是什么行尸走肉的模样。” “那五年……”莫君黎有点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说,那五年,我应该在你身边的。 但最终莫君黎沉默着没有说什么,他不是个习惯为做过的事情寻找借口的男人,事实就是事实,那么索性连解释都不需要。过去的便过去了,他只想现在重新抓住面前的人,不要再放手。 “我没打算原谅你。”夏宇轩突然说。 “我知道。”莫君黎点头,并不出乎意料的回答。 “但我觉得,我好像正在原谅你。”夏宇轩苦笑一声。 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夏宇轩想莫君黎是抓到了他的软肋,跟一个人相处久了总会变的习惯,哪怕是不情愿,也阻止不了这种改变。夏宇轩从来不承认爱谁爱的犯贱,但莫君黎就是那个例外。他在心软,心软到很可能会原谅这个男人,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夏宇轩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漂浮的泡沫旋转着。 莫君黎带给他的回忆,便如同这杯卡布奇诺的味道。咖啡本身是苦涩的,却总有那一缕夹杂在苦涩之中带着奶香味的淡淡甜腻。窒息的温情,亦真亦假,甜腻而又致命。 “夏……”夏宇轩听到,莫君黎叫了他。 一个倾身的吻,很快地掠过唇间,莫君黎望着他的眼睛。 “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没有他的强势,他的霸道,温柔的像在哄一只不肯回家的小猫。 夏宇轩怔了征,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这不是迟疑的时候,他知道。 可鬼使神差地无法拒绝,无法言语,就像无法忘记那二十年的岁月在身体和脑海中打下的烙印,一种无法停止的本能。他还爱着眼前的男人,爱了他整整二十年。 “莫君黎……” “叫我君黎。”似曾相识的话语,一如往昔的眼神。 莫君黎再一次吻了上来,水乳交融的吻,唇齿间逸散着丝丝缕缕咖啡的味道。 是苦,是甜?亦真,亦假?似乎都已经分辨不清楚…… “这周末我生日,来我家里。” 分别的时候莫君黎拉住了夏宇轩,“我只邀请你一个,晚上6点,我等你。” 29.莫君黎的生日 时间匆匆滑过,转眼间便又到了周末。 站在名流男装的柜台前,夏宇轩莫名觉得自己现在的表现就像初恋的女生去会心仪的男生一般。出门前会仔细地打扮自己,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以最完美的形象呈现在恋人面前。 不由地哑然失笑,真是的,距离学生时代早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这突然萌生的好像初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有一点点期待,又有一点点紧张…… 记得听到莫君黎说“我只邀请你一个”的时候,夏宇轩还有点觉得他是在说笑。 就算莫君黎自己不请,照样有无数想要巴结他的男人女人会倒贴上来。年轻有为、英俊多金、事业又蒸蒸日上的莫大总裁,过生日怎么不得有几个美女作陪?怎么会低调地选择在自己家里过,还特意只邀请了自己这个闲人。 夏宇轩仔细地回想过去的二十年里陪莫君黎过生日的场景,似乎都是很多人一起,不管是生意场上,关系网上的,一桌子的人觥筹交错却聊着言不由衷的话题。夏宇轩记得,那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参加莫君黎的生日Party,因为你不得不去面对很多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对他们笑脸相迎。这种客套一向是属于莫君黎的,而不属于他夏宇轩。 “你那叫什么眼神?”莫君黎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夏宇轩掩饰过去,没拒绝,便算是答应了吧。 既然要去莫君黎家里,总不好穿的太随便。夏宇轩便去翻衣柜,悲催地发现这几年自己一直就没添置过什么衣服,竟然挑不出一件看得上眼的。虽说夏宇轩是标准的美男子,但平日里经常不修边幅更不怎么打扮自己,这个坏习惯从莫君黎走后变的更加变本加厉。 衣柜里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基本上全是清一色的家居服,非主流的衬衫或者明显大了好几号的外套,也难怪洛步晨见一次就批斗他一次“邋遢变态的店长大叔”。夏宇轩也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穿的好看了给谁看难不成去勾引店里的客人? 所以,换上柜台小姐给挑选的服装,连夏宇轩自己对着镜子都有点惊讶。 “先生,您穿这身衣服真合适!好看极了!”小姐眼里也流露出艳羡的光彩。 于是夏宇轩便顺手都买了下来,直接把标签撕了穿了回去。回到店里酒吧刚刚开门不久,就有小刘一个在看店,迎面撞上进门的夏宇轩眼睛都瞪直了,搞得夏宇轩被他盯的浑身发毛。但时间有点紧也没顾得上多问,随手在店里抓了一瓶外国进口的洋酒当生日礼物。 夏宇轩出门后,老实巴交的小刘小声嘀咕了一句,“店长这是要出去约会么……” 出来之后夏宇轩本来打算开车,但想到今晚莫君黎生日怎么说也得喝点酒,车开不回来便索性直接打车了。反正莫君黎住的碧海庄园别墅区香港的出租车司机没几个不知道的。 坐到进程车的后座,夏宇轩看了一眼表,16:42。 时间完全来得及,夏宇轩便不再担心,调整坐姿舒服地靠在了后座上。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觉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平日里夏宇轩属于典型的昼伏夜出的宅男,白天睡大觉,晚上开店写写耽美小说,用莫君黎的话就是猫的习性。 猫就猫吧,反正今天为了买衣服貌似起的有点早,现在困了…… 夏宇轩眯起了眼睛,决定在明媚的阳光下小寐片刻。 话说回来自从莫君黎回到香港,他似乎就越来越无暇写小说了,晚上经常被那个男人搞得精疲力竭累到懒得动笔。好在催文的妹纸们也很体贴,不过原因大抵是她们的注意力从YY夏宇轩笔下的人物转移向了YY某两个现实的对象。 这件事的起因,当然跟莫君黎注册的那个白痴都一眼看得出来的“莫忘君离”的网名有关。而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低调!据说为此那群粉丝们在私下里成立了一个关于“雨下听轩”和“莫忘君离”的八卦专区,每天在那里灌水顶贴的不亦乐乎。 所以夏宇轩郑重地警告莫君黎,不准再用这个白痴的网名去干涉他的个人隐私! 记得为了这件事夏宇轩曾经直接给莫君黎挂电话大吵了一架,而事后莫君黎也的确老实了很多天,并煞有其事地表示他会澄清道歉。对莫君黎的道歉夏宇轩不做任何指望,只要他安分点不去说些有的没的就行。但等当晚夏宇轩再次打开电脑,发现“莫忘君离”又留言了。 莫忘君离:澄清一下,我不是他男人,我们真没关系。 看到这条留言的一瞬间,夏宇轩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失手把电脑屏幕砸了。 下面已经被闻风而来的腐女妹纸们刷屏刷爆了,各条激动的留言满天飞:“嗷!又见到轩轩家的帝王攻了好鸡冻~!!”“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懂得>//莫莫哟,是不是又被你家轩轩威胁了?”“求继续澄清~求现场求果照喵~~” 气极的夏宇轩一把抓起了电脑旁的手机,想要直接打电话过去,想了想忍了。害怕一说话像上次那样语气太冲又跟莫君黎吵起来,就索性发了一条短信。 夏宇轩:混蛋我不用你澄清了你满意了没? 那边的莫君黎应该是立即收到了,因为屏幕上接着蹦出来一行新的留言。 莫忘君离:早说,别闹了乖,这周末记得来我家。 夏宇轩的怒火蹭蹭蹭,直接炸了,把可怜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雨下听轩:莫XX!你TMD有种晚上别来店里找我! 后来夏宇轩就非常非常后悔自己一时义愤回复了莫君黎,等于间接承认了他们俩现实中认识的关系,这两行对话还被伟大的腐女妹纸们截了屏,制作成了八卦专区的个性签名档。于是如果哪一天夏宇轩留言说今天不更文了,就会有人在下面学着莫君黎的语调: ——今晚轩轩跟莫莫回家了,别闹了乖,我们安心蹲坑等待直播>3~ OTZ……一失足成千古恨…… 夏宇轩使劲揉了揉头发,把思绪从这段坑爹的回忆里拉回来。果然自己不开车就容易犯困,犯困了就容易胡思乱想。正想着车子减慢了速度,计程车停在了一座豪华的别墅区门前。 “先生,碧海庄园到了。”出租车司机说。 “谢谢。”夏宇轩付钱下了车,看了一眼时间,17:30。 宽敞明亮的客厅,餐桌上摆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 将花移动到中间再移动到边上再移回中间,莫君黎有点泄气。 突然觉得他真不适合做等人的角色,才刚过5点半就有点迫不及待。不是在期待生日,而是在期待某个邀请的家伙。莫君黎了解夏宇轩的脾气,既然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就意味着他今晚一定会出现,现在大概正在从雾都来的路上。 饭菜都是现成的,从酒店直接订了叫人送过来的,用微波炉加热就可以直接食用。本来按照常理过生日该亲手做一桌子菜更有诚意,不过莫君黎自认不是做菜的料,当然,夏宇轩也不是。过去晚饭吃什么经常是困扰他们俩的难题,想不到二十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那时候夏宇轩经常损他的话是,“你要是将来赚不够钱请保姆,迟早被饿死。” 好在夏宇轩的预言没有发生,如今的莫大总裁别说请保姆,就算天天下馆子也吃不垮。但就算如此,还能回忆起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像过街老鼠一样被追杀被迫害,别说是吃上一顿饱饭。那时夏宇轩总会把为数不多的口粮分给他,却硬说自己不饿。 不知道他低血糖的毛病是不是在那时候落下来的,夏宇轩也从来不说。 他总是这样,像一只爪子锋利的野猫,永远不会像家养的宠物猫那样乖巧听话。每当你想要亲近他摸摸他的毛,他就会伸出尖尖的爪子挠你,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抓痕。 对挑逗这样一只猫乐此不疲,连莫君黎也不明白为什么。 都说一个人在身边久了会成为习惯,对夏宇轩是如此,对他,又何尝不是? 门铃突然响了,莫君黎扭头看了一眼时间,17:30。 有点诧异,因为夏宇轩是非常遵守时间观念的人,不会迟到,但也绝不会早到。 莫君黎起身开了门,在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之后他的神情明显的僵了一下。 良久,他终于涩声道,“……是你。” 距离约定的时间6点早了半个小时,夏宇轩有点纠结是直接去按莫君黎家的门铃还是先在小区溜达一会儿,免得让莫君黎觉得他太迫不及待地过来还是怎样。 思考之后,夏宇轩选择了后者。 要进去的时候被保安拦了下来,这种高级的别墅区都查的很严,对方见夏宇轩是生面孔自然不肯放行,“先生,请问您是来找谁的?麻烦登记一下个人信息和户主的住址。” “好的。”夏宇轩主动配合了,看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大概是新换的,如果稍微老一点的人是不会拦他的。想当年夏宇轩也是进出这里的常客,那些保安都认得他根本不需要登记。 不过时过境迁,碧海庄园从五年前莫君黎离开香港之后,夏宇轩就整整五年没有来过了。小区的外观倒是没有太大改变,除了移栽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植物,还是老样子。 飞快地填写了登记表上的信息,夏宇轩暗自有点惊讶。 即使如此,他还清楚地记得莫君黎家的门牌号,记得他的座机号码。其实夏宇轩很奇怪莫君黎为什么不卖了香港的房子而在巴黎定居,而是将这座别墅闲置了五年之久。 填完了登记表,夏宇轩递给了保安等待对方核对,应该是没有错。 不想那小伙子输入电脑上核实了一番,竟然流露出了跟刚才不一样的热情脸色,“哦,原来是夏先生!不好意思,我是刚来这里工作的可能没有见过您……是这样的,原来的户主莫先生因为出国工作的缘故,在五年前将这座别墅的户头寄存在了您的名下。” 小伙子边说着边主动让开了路,“您用不着填写这种东西的,请进请进!” 夏宇轩便有点怔怔地进了门,或者说,有点受宠若惊。 对房产这种东西夏宇轩不太懂,不过大概清楚了保安说的意思。概括说来就是莫君黎将自己的房子以出国工作的名义转到了他的名下?连户主登记的都是他“夏宇轩”的名字? 因为那时候天天见面,莫君黎要搞到他的签名应该不难,只是他图的什么? 夏宇轩有点莫名,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莫君黎的家门前。 夏宇轩摸了摸口袋,里面是过去莫君黎给的备用钥匙,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这钥匙还是那时候莫君黎为了办事方便就直接给了夏宇轩一套,甩了他走人的时候莫君黎也没问他把钥匙要回来。不过莫君黎这么做也是对的,因为以夏宇轩的自尊决计不会再踏进碧海庄园一步,这钥匙他留着或者不留着,没有任何区别。 但抱着一丝好奇的心理,夏宇轩将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了一下。 喀拉一声,想不到门锁竟然开了。 夏宇轩便一脸尴尬地捏着钥匙,感觉颇像入室盗窃却发现门压根没锁的小偷。 莫君黎没换住址,没换座机,没换号码,他甚至……连房子的锁都没换。 夏宇轩开始郑重地怀疑一向精明的莫大总裁是不是真的智商有点破格,就甩下一句话去了巴黎,丢给他一套自己家的备用钥匙,帮忙交着高昂的水电物业费,请着定期打扫房子的保姆,把这套上下三层足有700多平米的大房子寄存在了他的名下? 夏宇轩忍不住捶了捶门,有点抑郁地想早知道莫君黎那家伙这么笨,他何必还要去开家酒吧维持生计,直接把这套房子卖掉——啊不,就算是租出去,或者自己住也够本了。 转念一想,夏宇轩突然觉得莫君黎就是希望他这么做的。 为什么?良心发现觉得甩了旧情人心里有愧就变相留给了他一栋别墅? 以致于那天夏宇轩想起来要把这套钥匙还给他,莫君黎还一脸错愕的表情,小声嘀咕了句“你没用过么?”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他应该是那时候知道夏宇轩压根没有再回去,甚至有点迟钝的夏店长是今天才知道莫君黎走时留给了自己这么一大笔“房产”。 不过,莫君黎没要他还的钥匙,漫不经心地甩了一句,“这钥匙没用。” 骗子,这门锁根本就没换!夏宇轩忿忿地想。 推门而入,夏宇轩果断地忘了按门铃。客厅里没人,莫君黎不在。 不在?夏宇轩奇怪地进了客厅,又叫了两声依然无人回应,看来莫君黎是出去了。 夏宇轩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18:02,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莫君黎不是那种不守时的男人,莫非有什么急事?夏宇轩边想着边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打莫君黎的电话,想不到接着沙发上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铃声。该死的,这混蛋出门连手机都没拿。 餐桌上尚未拆封的饭菜,以及那一束鲜艳的红玫瑰映入眼帘,想来是莫君黎特意为他准备的。夏宇轩烦躁的心情不觉舒缓了一些,红玫瑰是他最喜欢的花,还算这家伙有心。 一时间联系不到莫君黎,夏宇轩只好坐下去等。 在餐桌边坐着等了十来分钟,依然不见莫君黎回来,觉得无聊的夏宇轩就打算上楼转转。一楼是客厅和餐厅,二楼是主人的卧室和接待的客房,三楼则是棋牌室之类的娱乐场所。 尼玛一个大男人住一栋三层的别墅真特么的浪费!夏宇轩暗暗感慨。 莫君黎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摆设和布局都没有地多大变化,跟他本人一样收拾的一丝不苟,跟夏宇轩店里那间被洛步晨形容为“狗窝都没这么乱”的卧室完全没得比。夏宇轩溜达了一圈便没了兴致,又不是没来过,他们好歹也做了多年的地下情人。 转身离开之际,夏宇轩忽然注意到床头柜的抽屉留了一条缝隙没有关严,像是往里面放东西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关好就走了,这不太符合莫君黎完美主义者的作风。 夏宇轩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抽屉,立即一股特别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是一盒进口的巧克力,包装封面上是法文,应该是很昂贵的那种。 一张附在上面的标签掉了下来,让夏宇轩举着盒子怔在了原地。 Honey Kris, Happy birthday to you. Yours lovely, Irina. 夏宇轩的手掌抖了两下,差点一个不小心把巧克力摔到地上。 赶紧好像做贼心虚一般迅速地将盒子塞回抽屉里,砰的用力关上了。夏宇轩也说不清楚接下来是怎样心不在焉地下楼,心不在焉地傻傻坐着一直等到了7点半,迟到了整整一个半点的莫君黎才回来,推开门发现夏宇轩在客厅,他的神色流露出几分惊讶。 莫君黎本以为夏宇轩不会带别墅的备用钥匙,没想到他自己开门进来了。离开之后才想到走的匆忙手机忘了带,想要通知夏宇轩一声却也没办法。本来是打算尽快赶回来的,但恰逢周末堵车在路上耽搁了很久,飙车回来还是晚了一个半钟头。 眼见夏宇轩的脸色不太好,莫君黎也自知做的不对,调整了笑容走上前来。 “饿不饿?我去把菜热一下。真是的,也不知道自己先填填肚子。” 语气夹带着少有的温柔与宠溺,但夏宇轩根本没应声,这让莫君黎嗅到了危险的讯号。区分夏宇轩是否真的生气是很容易的,夏宇轩喜欢毒舌,喜欢故意气他,但如果夏宇轩真的发火他最常见的表现却是沉默。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安静到不正常。 “夏……”莫君黎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但他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 “我刚刚,有点急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正好赶上高峰点堵车……别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不然我先自罚三杯?”莫君黎迟疑着解释了迟到的理由,想要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但夏宇轩只是抬头,神色淡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急事?” “送一个同事回家。”莫君黎说。 夏宇轩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冷,他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莫君黎叫住他。 “……回去。”夏宇轩咬了咬牙,才缓慢地吐出这两个字。 莫君黎只当夏宇轩是在为爽约的事情闹脾气,追上去拉住他,“夏,别闹脾气……” “莫君黎!”夏宇轩啪的甩开他的手,瞪视着莫君黎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看在你今天生日给你留点面子,你别逼我把什么话都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莫君黎的脸色也升起几缕不悦。 被莫君黎质问的口吻所刺激,加上夏宇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他冷笑一声,揪住莫君黎的衣领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要我把话说的再明白点么?女人的香水味,难闻死了。” 莫君黎的脸色僵了一下,举起衣袖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果然。 香水的味道该是刚才伊莉娜拥抱他的时候沾上的,是他大意,忽略了这一点。 一时间莫君黎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声音略微有点底气不足,“那个是女同事……” “对,女同事,还是巴黎来的,还特意记得你的生日送了一盒子法国巧克力是吧?那个Irina(伊莉娜)是谁?她怎么知道你家的住址?还有Kris(克里斯)这个名字?” 面对夏宇轩一连串的质问,莫君黎却回答不上来。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了那盒巧克力?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夏。”莫君黎堵住打开门又要走的夏宇轩,“那盒巧克力就是生日礼物,没别的意思,我那么说是怕你多想。Irina是来中国办事,飞机晚点没订上酒店……” “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夏宇轩笑得更冷。 莫君黎被呛了一下,意识到刚才的解释有失妥当,慌忙想改口但已经晚了。 夏宇轩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样,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 光芒在那双眼底一点点熄灭,化为一片虚无的死寂。 夏宇轩再一次笑起来,笑得冷漠,说不出在嘲笑莫君黎还是在嘲笑自己,“莫君黎,我算看透你了,我他妈的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抱有任何念想。我没拆穿你,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骗我,结果……哈,那香水的牌子是法国的LES吧?很特别很容易闻出来的味道。你莫大总裁真是有魅力,从巴黎回来了也能吸引那边的女人追到香港来投怀送抱。” “不是,Irina是我的……”莫君黎有些欲言又止。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解释。”夏宇轩冷冷打断了莫君黎,强硬地推开他,“你刚才是开车送你的老情人去宾馆吧?真殷勤,你还回来做什么?直接在外面开房Sex算了。人家难得千里迢迢地从法国跑过来看你,一定想念的很。” “站住!”在夏宇轩转身的同时,莫君黎高声喝住了他。 夏宇轩竟然真的站住了,让莫君黎有些意外,但他只是转身,从衣兜里掏出那套钥匙面无表情地丢给了莫君黎,“钥匙还你,房子什么的我收不起,留着讨你的女人欢心吧。” “你认真的么?” “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夏!”能够感受到情绪正在失控,莫君黎不得不努力抑制住发火的冲动。 本来伊莉娜会突然出现就够让他惊讶了,再加上夏宇轩的话句句跟吃了火药似的,不由地感到心烦气躁。习惯性地去衣兜里摸烟但凑巧没带,无处发泄的烦躁更加深了几分。 “你留下。”莫君黎不由分说地去拉夏宇轩。 被夏宇轩挣脱了,啪的甩手给了莫君黎一巴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怒视他,“我说过你没有命令我的资本了,莫君黎,在你五年前解除契约的时候就没有了!” “我要你用得着什么狗屁契约么!”莫君黎也火了。 拉过夏宇轩按在防盗门上就胡乱地亲上去,不是亲吻或者说是撕咬更合适一点。搏斗的两人就像两头在拼命的野兽,缠绵的吻中夹杂了丝丝缕缕血的腥气,分辨不清楚是谁的。莫君黎的吻技很好,但夏宇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情动的表情,反而是一种压抑的痛苦。 “你就不觉得恶心么?”夏宇轩自嘲的反问,让莫君黎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 “我是同性恋,你不是,所以你鄙视我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我爱上你,是我自己犯贱,你这么纠缠着不肯放手,是可怜我么?觉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必须得补偿点什么。” “我配不上你,啊,一直都是……”夏宇轩喃喃道,“一直都是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是我不够好,不够让你满意。所以你施舍我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我就已经要感恩戴德了对么?重新开始,只邀请我一个?我竟然会信你……哈哈……你他妈的拿我当什么?玩物么?左拥右抱两不误?连女人都不屑跟其他女人去分一个男人,你莫君黎算什么?!” 一口气说完这些,夏宇轩苍白着脸色喘息着,额头不自然地冒出冷汗。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加上情绪波动太大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让本来想发火的莫君黎也莫名的发不起火来,语气稍稍软化了一些,“别说了,你脸色不好,先进来休息下吃点东西。” 夏宇轩没有理会他,闭着眼睛靠在门边休息了一会儿。 “我只想知道,你是爱我的么?我,一个。” “……” 面对莫君黎的沉默,夏宇轩终是笑不出来,脸上流露出莫大的悲凉与讽刺。 他扭头走了,莫君黎要拦被夏宇轩毫不客气地挥手给了一拳,拥有Sword之名的男人,可怕的身手足以让普通人胆寒。莫君黎没防备挨了一记,趁着这工夫夏宇轩飞快地冲出了小区,在街上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开车,去八重樱公园。” 司机愣了一下,八重樱公园是有名的同性恋约会地点,这大晚上的…… “等等,我和他一起的。”莫君黎从不远处追了上来。 “我不认识他。”夏宇轩压低了声音冷冷道,见司机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停一会儿车等莫君黎过来,夏宇轩直接冷下了脸色,“妈的!不想死就赶紧给我开车!” “是,是……”司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该死。”晚了一步的莫君黎骂道,挥手拦下了稍后赶来的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 30.破碎的金鱼缸 也许是夏宇轩的脸色太过可怕,出租车司机把车速开的飞快,高峰点已过又是一路绿灯,不过二十几分钟就飙到了公园门口,战战兢兢地回头对着计价器说,“三、三十七港币……” 夏宇轩直接甩了一张大钞给司机丢下句“不用找了”就下了车。而身后如获大赦的司机立马飞踩油门跑掉了。妈呀,这不是黑道上的人要火拼吧,还是赶紧远离是非之地为好。 已经快到晚上9点多了,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有些冷。 凉风让因为愤怒而上涌的血液稍稍冷却了一些,夏宇轩不由地嘲笑自己刚才的激动。不就是被骗了么,被甩了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莫君黎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就算满足生理需要找的也是女人,很多时候还是当着他的面。那时候都能忍了,现在生气是为了什么。 不值得,草!他妈的为这种男人生气根本就不值得! 夏宇轩深吸了两口气,这样安慰自己。刚刚在车上莫君黎打了好几遍电话过来,都被夏宇轩看都没看直接挂了。但莫君黎还在打过来,最后夏宇轩实在烦了就直接把手机电源关了,他现在不想回想起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连声音都不想听到。 刚才在车上休息了一小会儿,加上含了两颗糖之后症状缓解多了,但头还是有点晕,不过不碍事。只要他情绪稳定这毛病其实不怎么常犯,今天一定是气过头了。 夏宇轩揉了揉太阳穴,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整了整衣襟走进了公园。 时代在发展,人的观念也在转变,尤其像香港这样与国际接轨的大城市。同性恋虽然还不为广大市民所接受,但也不像几十年前那样说出来就遭人唾弃和白眼。八重樱公园便是一处有名的男同性恋约会牵手的场所,会大晚上在公园里晃荡的,基本没几个是直的。 夏宇轩漫步找了条长椅坐下,他不着急,反正自有猎艳的对象会主动找上门来。 莫君黎有句话没说错,夏宇轩不仅是天生的Gay,还是天生勾引男人的那一种,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大抵见识过夏宇轩床上姿色的男人都会改口叫他“勾人的小妖精”,莫君黎有时候也会叫,但夏宇轩听后会很生气,所以他也就偶尔惩罚他的时候会叫两声。 其实在Gay圈里夏宇轩算那种比较保守的人,自己虽然开着家同吧,但很洁身自好,不随便搭讪别有企图的男人,一律拒绝的彻底。夏宇轩的店里不留宿外人,也不到外人家里留宿,更没去宾馆开房Sex之类,就算是一夜情的次数也很少。 其实夏宇轩也知道,像他这样的Gay在同类中挺异类的。 在正常男女的世界里都很少有真爱,何况男男的世界。俗话说和女人不同,男人都是用下本身思考的动物,心理上的空虚便从生理上的发泄得到满足。很多来这里的人都是抱着玩玩猎奇的心态,去搭讪,然后觉得谈得来合胃口就去开房一夜情什么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拍拍屁股走人。没什么不妥,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的。 夏宇轩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因为一直都觉得,他并不需要。 不需要用生理上的慰藉来安抚自己,因为那样,感觉真心有点下贱。 但渐渐的,夏宇轩开始怀疑这样的固执是否真的还有必要。他把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五年全部给了一个男人,毫无保留的。以致于莫君黎走后,夏宇轩发现他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回忆,还是回忆,有关那个男人的一点一滴。 才发现回忆这东西,是最伤人,也是最不靠谱的。 甚至夏宇轩有点感谢莫君黎,如果他没回香港,没用实际行动让他再一次地发现自己的愚蠢,他可能还会继续用那些回忆麻醉自己,舍不得从里面解脱出来。 整整二十年,我为你守着回忆。而我终于发现,你早已不需要了…… “在这里欣赏风景,一个人么?” 耳边响起的声音,拉回了夏宇轩的思绪。 抬起头来,是个年轻的男人,三十几岁的样子。外表长的也不错,在同类中算是中上等。不过夏宇轩也根本没心情细看,男人的脸长得怎样对女人有杀伤力,但他不是女人。 “啊,一个人。”夏宇轩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你也是么?” 妩媚的笑意,带有一点点妖孽,一点点蛊惑,好像暗夜里的妖精。 不过是一个笑容顿时把男人看得神魂颠倒,不觉喉结动了动,咽了一下口水。 夏宇轩本就生的好看,平常穿得不修边幅加上死宅没几个人发现。但今天本是为了莫君黎生日特意换的衣服,走到哪里都是招人视线的那种,如同那万绿丛中的一朵招蜂引蝶的红玫瑰。又是形单影只,这种极品的货色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其实早在夏宇轩进公园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人盯上了,只是面前的下手比较快。 那男人又装作高雅地聊了几句风月,便趁势在夏宇轩身旁的位置坐下了。夏宇轩也没拒绝,表现的很乖巧安顺,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柔弱的病态让人顿生怜爱之感。实则是夏宇轩又有点不舒服,晚饭没吃已是饿过了,但身子受不住,带的糖又在刚才吃掉了。 “美人,你真好看。”男人嘿嘿笑道,情不自禁地去摸夏宇轩的手。 匀称修长的手,不似女人那般纤细柔弱,能够摸到微微凸显的指节。男人摸着摸着就有点爱不释手起来,大着胆子拿起来凑到嘴边亲了亲。抬眼观察夏宇轩的反应,没有厌恶的意思,反而一副“随便你来”的温和表情,让男人的胆子不觉大了起来。 “美人,今晚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的手从指尖上移,开始揉捏夏宇轩的腰和大腿。夏宇轩挑了下眉,本能性地想要避开但动了动便放弃了。一是不太舒服,二是觉得也没必要。都来到这种地方了,再装清纯不跟婊子立贞节牌坊一样的可笑,他装纯给谁看呢。 “你爱我么?”夏宇轩突然问。 “爱!当然,爱死你了,宝贝!”男人忙不迭地回答,似乎恨不得当场对天起誓。 不知为何夏宇轩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原来这是句在圈子里很容易说出口的话,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虚情假意,都可以经常被挂在嘴边,他却是傻傻地等那个男人说这句话等了那么多年。莫君黎从未对他说过一次“爱”,一次都没有…… 原来,是真的不爱,所以连说出口都那么困难。 “既然爱我,就做给我看吧。”夏宇轩说,表情是淡淡的慵懒。 得到了夏宇轩应允的男人立即心中大喜,收了手就想去一亲芳泽,却扑空了。 夏宇轩没反应过来,手腕猛地被人用力扯了一把,将他拉离了长椅。 回头迎上莫君黎阴沉的脸色,可怕得有点吓人。 “你他妈的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眼睛里充斥着疯狂的怒意,好像一头暴怒的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狮子。 在夏宇轩的记忆里,很少见到莫君黎愤怒到可怕的脸色。 如果换做是平日,夏宇轩不会在莫君黎发火的时候触怒这头威武的狮子。但此时此刻,他像是故意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莫君黎的表情,才慢悠悠地笑道,“如你所见,钓男人。” 说罢夏宇轩甩了莫君黎的手,转向愣在原地的青年,“没事了,我们继续。” 青年脸上露出些许迟疑的神色,似乎有点拿不准莫君黎和夏宇轩的关系。在这里勾搭猎物也有圈内的原则,就是只对单身的动手。就好比正常社会里勾搭有夫之妇总要格外谨慎,万一不小心睡了个有主的,被他家男人找上门来也是件挺头疼的事。 “他是你的……”青年指了指莫君黎问夏宇轩。 不等莫君黎开口,夏宇轩先一步答道,“我跟他不熟。” 莫君黎的脸色一沉,很明显被气到了。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提醒自己要冷静,这事算下来是他做的不对,夏宇轩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但再怎么气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发泄。 “夏,我知道你是想气我。听话,有话回去再说。”莫君黎勉强软下了语调。 闻言夏宇轩却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我想气你?哈,你想多了莫君黎,我拜托你收起你的优越感。你不是我的上帝,我离了你照样活的下去,而且能活的更好。” 说完夏宇轩径直去揽住青年的胳膊,目含笑意,“不是说今晚带我回去的么?” “好好好!车就停在公园外面。”青年忙不迭地点头,有美人投怀送抱他当然乐意的紧,而且看这架势这两人就算有什么关系也是快要吹了,说不定还能趁机白捡个大便宜。 莫君黎的脸色愈发阴沉,眼见夏宇轩要走怒喝道,“你敢跟他走试试看!” “这种威胁我听多了,麻烦换点新鲜的吧。”夏宇轩嘲弄地一笑,不为所动地看向莫君黎,“你是同性恋么?不是,既然不是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我都不干涉你去找女人,你何必来干涉我的私生活?不就是做过么,你以为只有你会包养情妇,我就不会跟其他男人上床了么?就是玩玩嘛,这圈子里的人都这样的,你觉得我会傻到现在还爱你么?” 翕动的薄唇,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仿佛宣判死刑的话语—— “我突然,就对你完全没兴趣了,莫君黎。” “你已经被我判出局了。听清楚了,你、被我甩了。” 莫君黎的表情明显的开始僵硬,像是对夏宇轩的话有点难以置信。 “你……骗我……” 太长的停顿,这不符合莫君黎雷厉风行的强势,但他的确沉默了许久。 看着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夏宇轩的心里竟萌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哪怕只是片刻,他能够看到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流露出惊慌无措的神情。 那大概是,金鱼缸里的鱼在脱离水的时候,那种从心底萌生出的恐惧感。 “我们走。”夏宇轩漠然地扫了僵在原地的莫君黎一眼,扭头跟等的不耐烦的青年走人。而莫君黎没有拦他们,怔怔的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青年趾高气扬地搂着到手的美人,忍不住嘲笑面前的失败者,“听明白了吧?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就别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莫君黎猛然抬眼,狠狠的一拳打在那人脸上,鲜血顿时从鼻腔流了下来。 青年被打得云山雾罩一时间摸不着北,而莫君黎紧接着又是两拳把人撂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完全像发了狂一样。那人哀嚎着抱住脑袋开始求饶,但莫君黎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还在打,很快就手掌沾满了血,大睁着眼睛模样骇人。 连夏宇轩也吃惊不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莫君黎失控到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的从容、理性、高傲,全然被抛到了脑后。那是一头真正的雄狮,要用锋利的爪牙将所有侵犯自己领地的敌人消灭干净。 地上被拳打脚踢的青年叫声逐渐弱了下去,连夏宇轩也看出来再不阻止莫君黎怕是要出人命了。夏宇轩伸手去拉莫君黎,被推开了。又拉了一次还是被推开。夏宇轩火了,直接整个肩膀用力把莫君黎撞翻到了一旁,趁着莫君黎挣扎起身的同时按住了他。 “走!你先走!”夏宇轩一边吃力地摁住莫君黎一边用眼神示意。 青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连头也不敢回一瘸一拐地逃远了。 而莫君黎很快挣脱了夏宇轩,很愤怒他帮着外人逃跑,“你帮他?你还敢帮他!” 莫君黎咆哮着,红着眼就朝夏宇轩扑了上去。但夏宇轩的身手毕竟是经过训练的,挥手接下了莫君黎的一拳,朝他小腹踢了一脚,“他妈的你疯了!跟条狗似的见人就咬!” “那也比你这个欠操的贱货强!” 莫君黎大概已经气到完全理智全无,蛮力也大得惊人,哪怕挨了夏宇轩不轻的一击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夏宇轩有些被莫君黎可怕的气势吓到,他在黑道上学过怎么取人性命,却没学会怎么在不取人性命的前提下制服一个失去控制的男人。 略一迟疑,被莫君黎撞上了背后的长椅,硬质的尖端碰到了腰部让夏宇轩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痛暂时抽走了身体的大部分力道,莫君黎就势将夏宇轩的上半身压在了长椅上。 双手被抓住按在了头顶,夏宇轩抬腿去踹莫君黎,被他躲开了,并用身体压住了夏宇轩的膝盖以下部位。手脚受制,格外被动的姿势让夏宇轩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却难以挣脱莫君黎的钳制,何况他本就不舒服没多少力气,很快就面色苍白地出了一头冷汗。 “你,放手!”夏宇轩死死地瞪着莫君黎,又扭动了两下还是不行。 莫君黎嗤笑一声,冰冷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二话不说抽下夏宇轩项间的领带就将他的双手牢牢捆了。不等夏宇轩抗议,莫君黎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贱货!我看你还敢不敢出来勾引男人?” 脸颊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痛,夏宇轩又气又恼地瞪大了眼睛。 “草!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来命令——” 夏宇轩还没吼完,接着又被莫君黎扇了两巴掌,喘息着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那只有力的大手攀上了他的胸膛,开始粗暴地解上衣的纽扣。但扣子做的有点复杂半天解不开,不耐烦的莫君黎干脆直接用力一扯,绷断的纽扣噼里啪啦地洒在了地上。 夏宇轩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恐,他明白了莫君黎打算做什么。 他的慌乱映入男人的眼睛,莫君黎竟笑起来,嗜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不是贱到那么想被男人操么?我满足你。” 夏宇轩的双眼蓦然睁大了几分,有点难以置信莫君黎会说出的如此露骨粗俗的话语。未等夏宇轩反应过来,莫君黎伸手将他的长裤拉下褪到了大腿根处,暴露出来的肌肤接触到寒冷的空气情不自禁地一颤,下一刻要害被莫君黎隔着布料握住,不算温柔地揉捏起来。 “你——”夏宇轩刚想发作,脱口而出的声音却化作了一声呻吟,“嗯……” 胸前的凸起突然被莫君黎含住,恶意地舔弄起来,发出很响的吧嗒吧嗒的水声。仿佛有一道电流飞快地掠过敏感的部分,夏宇轩的背本能地弓紧了一下。 立即咬住嘴唇想用疼痛冲散那股窜升的快感,隐忍的模样愈发激起了莫君黎嗜虐的欲望,他舔的更加卖力,仿佛想从夏宇轩嘴里逼出更多的呻吟。 前襟大敞着,袒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小腹,凸起被莫君黎含在口中舔弄,像被强暴的女人般难堪的姿势让夏宇轩只觉得一阵羞恼,拼命想阻止莫君黎却毫无办法。 尽管心理上在抵触,但诚实的身体还是在这些不算温柔甚至是粗暴的刺激中产生了欲望,逐渐热了起来,让夏宇轩恼怒却毫无办法。男性的欲望太容易被撩拨,哪怕只是机械的摩擦都会勃起。 而莫君黎也从掌心感受到了夏宇轩下体的变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么快就硬了?还是被别人看着会让你觉得更兴奋?” 一句话让夏宇轩精神一震,刚刚萌生出的情欲也消散的一干二净。这里是公园,来来往往随时有人经过的地方。虽然刚才的闹剧让附近的游人都知趣地退避三舍,但夏宇轩敢肯定还有不少好事之徒正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他们。强烈的自尊心让夏宇轩无法忍受在这么多视奸的视线下被莫君黎玩弄,他不是出来卖的,就这么被在公园的长椅上操颜面何在。 “放开!莫君黎!你他妈的敢做试试看!我不会放过你!” 挣扎突然变的激烈,让莫君黎几乎无法压制住身下剧烈扭动的身体。 几乎是不耐烦地又甩了夏宇轩一个耳光,莫君黎粗着声音低吼道,“安静点!” 暴力的殴打让夏宇轩很快失了抵抗的力气,被敷在头顶的双手扭动着,却挣扎不开。莫君黎用来绑他的领带材质很好,扯不开又伤不到手腕。夏宇轩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气力,喘息着恨恨地瞪着莫君黎。而莫君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冰冷。 略显粗糙的大手在夏宇轩的胸前游移着,弹弄了一下他已经硬挺的乳尖。 “只要是男人都能上?都能满足你是不是?贱货,偷偷跟多少男人睡过了?” 情知道夏宇轩的反应是生理现象,莫君黎却还在用最残忍的话语摧毁他所有的尊严。 夏宇轩偏过了头去,咬着牙一声不吭,无声的抵抗让莫君黎感到不满。 他突然扯下了夏宇轩最后蔽体的衣物,半硬的性器被莫君黎迎入口中,濡湿的舌尖带来的太过强烈的刺激让夏宇轩再也压抑不住地呻吟出声,“额……啊!” “舒服么?怎么不叫了,叫的再大声一点给我听听。” 莫君黎含混地说道,语气和眼神里都满是轻蔑。 “不……不要……啊啊啊啊——” 尽管夏宇轩一再忍耐,却还是败在了莫君黎极富挑逗性的性爱技巧下,只觉得眼前一阵白茫茫的晕眩感掠过,已是释放在了莫君黎口中。因为高朝而丧失余力的身体疲软地倒在长椅上,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眼神有点迷茫地望着居高临下审视他的男人。 明明嘴角还挂着别的男人的经验,那气定神闲的姿势却不见半分狼狈。 莫君黎的淡然映在夏宇轩眼中,只觉得内心一阵难受与讽刺。他知道莫君黎不屑于给男人做口交这种事情,不过是为了玩弄,为了证明他是那种随便是个男人都能上的荡货。这就是莫君黎想要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摧毁,连带心灵也一起污浊。 原来,这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然不堪到如此…… 夏宇轩不由地苦笑,那凄凉的笑容映在莫君黎眼中,他挑动了一下眉。 “觉得委屈了?” “没。”夏宇轩一脸无所谓道,“我没资格,反正我就是这么贱……” 莫君黎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他突然伸出两指探入夏宇轩口中翻搅着,像是要深入喉咙一般让夏宇轩恶心不已,但胃里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无法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直到呼吸困难的夏宇轩被呛得连连咳嗽,莫君黎才放了他,“对,你最贱的就是这张嘴。” 说罢莫君黎像是终于丧失了耐性,将夏宇轩的衣物完全扯下来丢到了一旁,分开他修长的大腿就着被唾液润湿的手指往里捅进了一指节。干涩的甬道没有经过润滑紧致不已,加上夏宇轩根本没有做爱的欲望,扩张了半天还是只能勉强容纳两根手指。 “莫君黎……” 突然听到夏宇轩低低叫了他一声,莫君黎以为他觉得痛所以停了停。 只见夏宇轩看着他,漠然的眼睛里却连愤怒都不再有,沉寂得如同一汪死水。 “在你看来,随便是个人,无论爱不爱都可以做是不是?” 莫君黎僵住了,胸口的某个部位好像猛地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却说不出来。 莫君黎猛地禁锢住夏宇轩的腰,一个挺身进入了他的体内,这瞬间夏宇轩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绝望,撕裂的剧痛让额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愈发苍白。因为体位的关系性器只进入了一半,不满夏宇轩绷得过紧的身体,莫君黎在耳边半诱惑半威胁道,“放松点……” 夏宇轩几乎机械性地迎合了莫君黎的话,努力满足着他在身上发泄的欲望。 连抵抗、连愤怒都不再有,他乖巧的如同一个漂亮的娃娃。无声的,有什么温热的晶莹从眼眶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等夏宇轩蓦然发觉的时候,才发现他哭了,忍了那么久的眼泪还是功亏一篑。破碎不堪的除了身体,大概还有那颗心吧。 纵横的驰骋下,莫君黎听到身下的人喃喃道,“最后一次了……” 这是我纵容你的最后一次了,莫君黎,然后…… 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然后了。 摇晃的视野,夏宇轩渐渐觉得眼前的世界也变的晕眩起来,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悬浮在空中,无法触碰到实体的地面。他想努力集中精神,瞳孔的精光却在涣散。这是血糖已经低到危险线以下神经中枢率先产生的幻觉,再不及时补充也许会休克昏厥。 夏宇轩动了动嘴唇想叫莫君黎停手,不过没发出声音便闭了眼睛。 呵……如果就这样死了,可能还会干净一点…… “怎么不出声了?被操的不够爽?” 夏宇轩过分的安静让莫君黎不满,以为他还在与自己闹脾气。 抬起夏宇轩低垂的头,莫君黎顿时骇了一跳。他的脸色惨白,单薄的嘴唇甚至有些发青到毫无血色,大量的冷汗浸湿了头发,摇摇晃晃地便往一侧歪倒下去。莫君黎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夏宇轩,感觉他太轻了,好像童话里的美人鱼就要化为泡沫消失。 “……夏……夏……?!” 叫声只让濒临昏厥的夏宇轩产生了一点微弱的反应,稍稍抬了抬眼皮。 无法聚焦的视线看着莫君黎,与其说在看他,不如说只是无神地盯着他的位置。 莫君黎瞬间反应过来是严重低血糖发作的症状,不知道夏宇轩的病情是什么时候恶化的这么厉害。在一起的那时候莫君黎还会硬逼着夏宇轩每天按点吃饭,遵从正常的作息规律,估计他走了之后就完全不成样子了。莫君黎突然很想骂他,那五年里是怎么作践自己的。 莫君黎摸了摸衣兜,有几块黑巧克力,拿起一块来撕了包装纸。 他讨厌这种甜腻腻的零食,不过自从那次一起去看电影知道夏宇轩还有这老毛病时候他所有的随身衣服兜里都会装上几块,但因为什么莫君黎那时候并未多想。 莫君黎把巧克力凑到夏宇轩嘴边,却发现半昏迷的夏宇轩根本无法张口吞咽。 莫君黎迟疑了片刻,自己含住巧克力俯身吻了上去。温热的口腔很快将巧克力融化,一股带着微苦的甘甜透过交缠的唇舌弥漫在口中。 夏宇轩闷哼起来,不想吞下去但吐不出来只能咽下去。 观察到夏宇轩的脸色稍稍好转,莫君黎松了一口气。将夏宇轩的手腕解了,地上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顾不上捡直接把身上的外套脱了。 夏宇轩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件厚实的大衣裹了起来,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余温。莫君黎将他抱起来,走了一段路,然后好像是上了计程车的后座,夏宇轩听到他在对司机吼,“去最近的医院,越快越好。” 似乎永远都猜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不管是残忍,还是温情。 好累,去猜他的想法实在是太累了。 夏宇轩迷迷糊糊地想着,闭上了眼睛…… 英国,伦敦。 还是那座覆满了爬墙虎的从外表看上去有点阴森的别墅,厚实的布帘掩盖着坐在桌前的男人的脸,看不真切。与上次见面相比桌子上多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鱼缸,几条五颜六色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与压抑的格调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你真打算把这里当你的宠物市场?”K发话了,口吻暗含几分嘲讽。 “暂时没地方放,就先搁在这里了。王要是觉得不顺眼,丢了也成。”Rose笑盈盈地答道,继续抚摸着怀里那只雪白的波斯猫,猫儿慵懒地半眯着眼睛,“‘她’那边传回消息了,一切都跟您预料的发展一样,我现在可真有点佩服您的神机妙算。” “要击溃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比他更强,但是,你必须知道他的弱点。” K沉声说道,抬起手来抚摸着金鱼缸的边缘,好奇的鱼儿都游过来对着贴在玻璃上的手指张着小口,“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像这鱼缸外面的人,鱼缸里面的鱼。鱼无法理解外面的世界,人也无法进入里面的世界。阻挡他们的只是这一层透明的玻璃,却永远触摸不到。” “但如果哪一天,谁硬要将这层玻璃打破,那么——” 啪啦一声,精致的金鱼缸掉在地上变的支离破碎,可怜的几条小金鱼摔在地板上,蹦达着,很快离了水便一动不动了,“金鱼缸会不复存在,便如同这离了水的鱼,活不了。” “呵。”Rose嫣然一笑,不知道是从中听懂了多少。 而被刚才的声响吓到的波斯猫从主人的怀里蹭的跳了下来,好奇地用爪子拨弄着那几条奄奄一息的小金鱼。凑过鼻子闻了闻之后,嫌弃地喵叫一声离开了。 31.老婆,跟我回家吧! “对了,Hunter呢?”K朝屋内环视了一圈后沉声道,这处隐秘的会面地点是Hunter选的,通常他都会第一个到,但今天王的左右手中的另一位竟意外的缺了席。 “说是不来了,要请几天假去芝加哥处理一点‘私事’。”Rose答道,用的是事不关己的调侃口吻,“大概是为了他那个不成气候的胞弟,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失踪了一阵子,我还当是暗杀失败不小心死了,没想到被个大小姐给救了回去。结果他竟然就此脱离了杀手组织,追着人家一路到了芝加哥,Hunter也是最近才查到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Rose开心地大笑起来,像是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你不知道Hunter听到消息时候的脸色,直接骂了一句‘Fuck’就怒气冲冲地出了门!真是难得见到这个闷骚男暴走,哈哈哈……多有趣,凭着跟Shadow Hunter(暗影猎手)齐名的神枪法,竟然不做杀手给人当起了保镖,我在想Hunter见到他时会不会直接赏他一颗枪子儿。” “保镖?那个大小姐的?”K蹙了蹙眉。 “对,听说还是美国当红的模特,艺名叫什么‘Judy’来着。”Rose说。 “Judy……”K兀自沉吟着,神情有些高深莫测。良久,他露出了笑容,“事情的发展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让Hunter好好问候一下他亲爱的胞弟,以及,这位尊贵的大小姐。” “您的笑容让我嗅到了老奸巨猾的味道。”Rose笑起来。 “狡诈与聪明只有一线之差,但故作聪明往往会死得更快。”K说。 “所以,某个‘故做聪明’的家伙这一次是回不来了。据说在岛上一命呜呼,死于颈动脉被割断流血过多,好在那个没什么头脑的家伙没有泄露多余的事情,否则……啧,对于这个残害了无数性命的杀人魔来说,肯定猜不到自己是这么一种窝囊的死法。” “这样死,还算便宜了他。”K说,声音隐约有些发冷。 “嘛,我想也是。”Rose玩弄着一缕垂落的长发,漫不经心道,“听说他临死前的那颗子弹差点要了Alex的命。还好,距离心脏差了几分人活下来了。否则我恐怕他就算死了,尸体都要被挖出来暴晒三天被蛆虫啃个干净。要折磨人,我这里可有很多新鲜的法子~” “那两人现在如何?” “还是老样子,整天卿卿我我黏在一起。” “那么Rose,作为女人的立场,你怎么看?” “就我个人的感觉,如果那不是真的爱上,就只能说Alex的演技实在太厉害。听上去是不是有点残忍?感情这东西,变数太多了,付出的越多陷进去的越多,怕是到时候连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深陷情网却不自知,这才是,最最可怕的一点。” Rose说着,与坐在对面脸庞隐埋在暗影中的K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会成为他的弱点,一定。” 安凡的身体康复的很快,两个星期后已经能跟正常人一样活动和进食了。假期闲的没事便整天跟洛步晨腻在一起,吵吵架,斗斗嘴,颇像处于热恋期的小两口。洛步晨怕安凡一个人无聊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一会儿嫌弃路远,一会儿又嫌弃伙食不好。 安凡就白他,嫌弃这嫌弃那的有种你别死皮赖脸地往劳资这儿跑啊! 抗议无效,反正洛大少爷的脸皮天生就比其他人厚。 不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就会发发微信,好在安凡伤到的不是手,发微信完全不成问题。结果往往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就和洛步晨哗啦啦地刷了好几百条。 (深夜11点半) 我是少爷我怕谁:睡了没? 熊猫不吃竹子:睡了。 我是少爷我怕谁:那我也睡了,晚安。 (10分钟后) 熊猫不吃竹子:你真睡了? 我是少爷我怕谁:醒着。 熊猫不吃竹子:我靠你不是说早睡了么! 我是少爷我怕谁:我靠你睡了怎么能知道我没睡! 熊猫不吃竹子:那你还不快去睡! 我是少爷我怕谁:我在等你跟我说晚安。 熊猫不吃竹子:oo (特别冷特别冷的某一天) 我是少爷我怕谁:今天外面好冷。 熊猫不吃竹子:那你今天别来了。 我是少爷我怕谁:啊?为啥米? 熊猫不吃竹子:(学某少爷语气)天冷!路远!伙食差! 我是少爷我怕谁:(思考)好吧,那我回去了。 熊猫不吃竹子:咦?你在哪儿? 我是少爷我怕谁:门外。 熊猫不吃竹子:……靠! 安凡内心:我X洛步晨你个傻子就在门外跟劳资发微信啰嗦半天冻死你活该! (某年某月某日,某少爷欠欠地发来一条信息) 我是少爷我怕谁:猜猜我在干嘛? 熊猫不吃竹子:你在干嘛? 我是少爷我怕谁:没干嘛。 熊猫不吃竹子:我靠没干嘛是在干嘛? 我是少爷我怕谁:在跟喜欢的人发微信。╮╭ 熊猫不吃竹子:-_-#(尼玛又被调戏了……) 翻看着手机上几百页的聊天记录,安凡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重复,让安凡开始怀疑笨蛋是不是一种病会传染的,他们两个重症患者竟然都还乐此不疲。 心里想着某个笨蛋,某个笨蛋便出现了,一进门洛步晨就打了个大喷嚏。 “谁在想我?”某少爷狐疑地抓抓头发。 午饭是洛步晨从家里带过来的粥,除了米之外还特意加入了一些燕麦杂粮和切碎的蔬菜,营养丰富。术后恢复期洛步晨坚持要吃清淡的食物,安凡理论不过他就算了。 一边喝粥一边和洛步晨东拉西扯,扯啊扯的就扯到了过年。 “再过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洛步晨说。 “好快……”安凡跟着感慨道,“你爸妈过年回不回来?” “这个没准,做生意的都是越到年底越忙。你呢?”洛步晨倒是挺乐观。 “在美国都不过年的,就过圣诞和元旦节,我也无所谓。”安凡说。 “那今年岂不是就剩下我们两个孤家寡人相依为命……” “去去去!乱用成语!”安凡瞪了洛步晨一眼,却见某少爷眼睛闪闪发亮地蹭了过来。让安凡背后的汗毛一竖,有种面前的家伙被晨晨那只无赖的大金毛犬附体的错觉。 没躲开被洛步晨抱过来在怀里蹭了蹭,嘿嘿笑道,“老婆,跟我回家吧!” 洛步晨的家位于香港市区的繁华地段,属于花园式的洋房别墅。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HR学院,据此不远就能看见洛氏集团的总部大楼。总得说来,如果上天真有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那种含玉降生不愁吃穿的公子哥,洛步晨这根独苗便算得上。 接安凡出院是管家亲自开车来的,大概洛步晨已经事先打好了招呼,管家对安凡的态度像对待贵客一样彬彬有礼。管家名叫郭福,名字带着些许旧社会的影子,熟识的人会称呼他一声“老郭”。在洛步晨爷爷那一辈时与老太爷交好,是侍奉了洛家多年的老人。 老太爷临死时嘱咐郭福帮忙照看洛家,郭福一直感念老太爷生前的照顾,二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不辱使命。洛天威对郭福也一直当作长辈敬重有加,常年出差在外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他一手操持着,把洛步晨交给老郭照顾也很放心。 “安少爷请。”郭福引着安凡下了车,一路领进了厅堂。 安凡被叫的别扭,便笑说,“郭伯伯叫我安凡就好。” “好好好,安凡。”郭福笑呵呵的,也没再坚持,又打量了安凡两眼。之前已经见到过几次,混血美少年的俊美外表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也很容易让人第一眼看上去萌生好感。 跟安凡一起去收拾好的房间放行李,安凡带的东西不多,也就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几本书。其他的生活用品洛步晨不让他带,说家里都有。洛步晨对安凡的关爱有加,郭福眼睛好使早已隐约觉察到了,一时间有点犹豫该不该劝少爷再考虑考虑。 洛天威不在香港,安凡在这边又没亲没故,洛步晨便跟郭福说想带安凡回家过年,等过完年开学了再搬回学校住。郭福听后迟疑着有些拿不定主意,之前火山岛的事情他听说了,虽说是意外不假,谁能想到好好的去集体出游也能遇到死人。听说他们遇到的还是黑道上一个臭名昭着的杀人魔,连警方都缉拿了好久一直没抓到人。 这种杀手为什么会独独盯上洛步晨和安凡?他有什么目的?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少爷认识安凡后,便总时常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里…… 郭福本来对安凡的身份有点怀疑,特意暗中找医院的人问了一下。得知安凡的确是胸口中了一枪被抢救过来的,那颗子弹正中心脏右侧,距离要害很近,就算是演戏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郭福问了医生后也不好再多虑什么。 也许安凡的身手和枪法是美国那边训练的结果,郭福安慰自己。 “安凡还有其他名字吧,是什么?”郭福问。 “Alex。”安凡笑道,又补充说,“是个很常见的名字,没什么深意。” 郭福点了点头,这事洛步晨跟他提过,两人的口风一致。安凡的本家在芝加哥,是Howard的儿子,英文名Alex。郭福事先搜查了一下Alex的资料,现年18周岁,一名普通的学生,在美国本地上的中学,大学来到香港读书,其他再没什么好留意的了。 但出于当管家多年的谨慎,郭福还是派了人去暗中调查,结果要过些时候才能知道。 这是老爷委派给他的命令,保护少爷,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一起吃过晚饭,洛步晨就硬逼着安凡早点上床睡觉。 “不要,我想看考拉……”安凡在沙发上赖着不肯动,想把最喜欢的《动物世界》看完,这一期介绍的是澳大利亚的考拉。在医院时候没电视,整天呆着无聊死了。 洛步晨就去拖他,安凡索性抱着遥控器滚成一团,让洛步晨噗的就笑了。 尼玛看什么考拉,眼前这只不就是么?比那个更呆更萌的…… “那我陪你看,看完就睡觉。” “唔……” “不听话就亲你。”洛步晨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靠,你敢不敢换种威胁?”安凡脸红了。 “哼哼,屡试不爽。”洛步晨阴险笑。 于是,某少爷胜出,安凡拗不过洛步晨,看完电视就乖乖回房睡觉了。 帮安凡关了灯,又趁着黑偷亲了他一下,洛步晨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房间。望着桌子上堆积的密密麻麻的报表和资料叹了口气,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深夜。 “少爷。”郭福叩了叩门,端了一杯洛步晨喜欢的红茶进来。 看样子他今天又要熬夜到很晚了,明明有很多公司里的事务要处理…… “为什么不告诉他?”郭福忍不住问了,谁说商业巨头的继承人随便是个人就能当的。尤其是年底这几天,洛步晨忙得整日医院、公司、家里各个地方跑,晚上又要查阅各种资料,做各种工作汇报,就算是年轻人也吃不消,让他这上了年纪的人看着都心疼。 “我想多陪陪他,因为我或许,马上就没有时间了。”洛步晨笑笑说。 “老爷已经把那件事告诉你了对么?” “嗯,不算意外,反正是迟早的事。过完年之后马上就是情人节,赶上公司这一次推出的情侣系列的新产品。既然爸将洛家代言的机会交给了我,我一定要做好不让他失望。” “不仅仅是这样,少爷,你要满20周岁了。”郭福顿了顿说。 “是啊,真快。”洛步晨喝了一口茶水不由地感慨,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注定,他的生辰便在这一个最浪漫的日子,2月14号的情人节。按照法律的相关规程,他是洛氏集团的合法继承人,年满20周岁将正式开始接手家业,打理公司的事务。 这一次洛天威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将新产品代言的重任交给了他,也是希望给洛步晨一个试炼的机会。让他学会适应成年人的世界,学会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在各界人士和媒体面前展露自己的实力,得到名副其实的承认,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 雏鹰的翅膀,要在暴风雨中飞翔的时候一点点变的硬朗,变的羽翼丰满,直到能够拥有展翼飞过大海的能力。这并不是洛天威能给予他的,今后如何,要全靠他一个人。 应该有不少的竞技对手想蓄谋破坏这件事,所以这几天是最关键的时刻。 “你是担心有人伤害他才将他接到自己家里?”郭福问。 “这样做会安全一些,我不希望安凡因为我的关系再出什么事。”洛步晨说。 “……你喜欢他?”迟疑了片刻,郭福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这并不是一句说说而已的话,因为洛步晨不是普通人。他是洛家的继承者,有多少人等着从他身上挖掘出威胁的弱点和把柄。如果他真的向媒体公开和安凡的恋情,不管外人怎么想,洛步晨是同性恋的消息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后果如何根本用不着多想。 洛步晨沉默了片刻,他理解郭福问此话的用意,他在委婉地暗示自己。 但洛步晨笑了,他笑着点头很肯定地说,“是,我喜欢他。” “可是少爷……” “我不想再等了,徒劳的等待换不来任何结果。安凡的父亲不同意我们,我便从这一边来努力。我会用实力证明我配得上他的儿子,他可不要小看我。至于媒体什么的,任由他们说去吧。大不了就是让迷恋我的女性哭个两三天,又不会怎么样是不是?” 洛步晨调侃地开了个玩笑,郭福的眉头却依然舒展不开,又要说什么被洛步晨打断了。 “行啦,在家里别聊这么沉重的话题,想一想比较开心的事情吧!马上就是情人节,我的生日,一个多值得纪念的日子。帮我瞒着安凡,我打算在那一天送给他一个‘惊喜’。” 洛步晨这样说着,低下头,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掌心之物。 那是一枚亮银色的白金戒指,如果是安凡见到了或许会惊讶,这是一件珠宝设计品中登峰造极的杰作。无论从本身的外观,还是它制作的材质和还原度,都绝无仅有。但唯一的缺憾是,上面的图案是不完整的,像是缺少了另外一半。但这小小的缺憾并不影响戒指本身的美观程度,反而因为这点缺憾使得它就像断臂维纳斯,留给人永恒的关于美的遐想。 当然,很多年前之后,洛步晨才知道它其实原本一枚对戒。 一枚残缺了一半的,永远不完整的对戒。 32.不速之客 熬夜工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洛步晨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已经是上午九点半,匆匆忙忙地起床洗漱,从管家那里得知安凡一大早就出门遛狗了。好些日子不见晨晨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生分,见到安凡就扑过去舔来舔去,亲热得让洛步晨这个正牌主人都有点嫉妒。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每天吃本少爷的喝本少爷的还是跟别人亲!” 洛步晨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宽慰。因为要准备情人节新产品代言的事情他最近都忙得脱不开身,有晨晨陪着安凡解解闷也好。而且安凡带着大金毛犬出门洛步晨也放心,因为晨晨是正式登记了户口的大型犬类,万一走丢了也随时能根据狗牌找到家门。 “安凡回来的话跟他说我去公司了,晚上回来吃饭。”洛步晨嘱咐道。 “好的少爷,路上小心。”郭福目送着洛步晨的车开远了。 今天是周末,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大商场周边的街道分外拥挤。店家纷纷打出了各种优惠促销活动,人们个个大包小包采购过年的用品。而难得见到这么多人晨晨表现的异常兴奋,撒开腿跑的欢快,加上体型大力气也大,让安凡好不容易才能用狗链牵住它。 “看,好大的狗狗!好酷!”一路上都会听到许多人这么说。 尽管带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金毛犬着实很拉风,但辛苦了安凡一路拉着晨晨防止它乱跑,胳膊都拽酸了累得要命,忍不住拍拍它的大脑袋,“不听话,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旺旺~~~”一脸茫然的晨晨欢快地摇着尾巴,只当是安凡在爱抚它舒服的不行。 “撒娇也没用,回头我让洛步晨好好收拾你!”安凡虎着脸威胁道,不由地联想起某少爷像晨晨一样粘着他耍赖的模样。果然什么宠物跟什么样的主人,大的小的都一个德性。 想到洛步晨就想到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也是洛步晨二十岁的生日。 安凡便打算在附近的礼品店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挑中件顺眼的礼物。说起来安凡不太清楚洛步晨的喜好,因为总是他宠着自己。洛步晨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知道他喜欢的电视节目,喜欢的书刊杂志,喜欢的衣服款式……快要被他宠坏了呢。 安凡摇头笑了,笑容却莫名有几分忧伤的感觉。 如果离开了,会想念的吧。想念一个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在身边的感觉。 “旺!”被叫声唤回神来的安凡发现晨晨在咬他的衣角,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不好意思……”安凡歉意地揉了揉晨晨的毛,进了街边的一家礼品屋。 门口挂着“宠物禁止入内”的标识,所以安凡暂时把晨晨的链子系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进店发现有很多精致的小礼品,憨态可掬的泰迪熊,可爱的芭比娃娃,香香的小挂珠,亮晶晶的小首饰。卖东西的是个热情的大妈,把安凡当作了给女朋友挑礼物的,还硬要推荐安凡去买那款画着大大爱心的情侣衫,搞得安凡囧的要死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虽然,如果真买回去洛步晨大概会开心得当场穿上得瑟,打死都不要让那家伙得逞! 安凡愤愤地想着,一不小心撞到了手边的架子,摆放在高处的东西滑落下来,被安凡眼疾手快地接住。发现是一块古铜色的怀表,外形上有意模仿了中世纪伦敦的风格,做的蛮精致。而打开表盖安凡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八音盒,响起的是一首很有名的曲子《天空之城》。清脆的八音盒曲,舒缓悠扬,缥缈空灵,又带着一缕淡淡的悲伤。 这是一首安凡很喜欢的曲子,便毅然把这个怀表的八音盒买了下来。 出门想要带晨晨回家,安凡的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 站在晨晨身边的男人,正在像熟人一样抚摸金毛犬的皮毛。他的年龄约莫三十几岁,金色的短发和浅色的眼睛证明他是外国人种。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被安凡锁在栏杆上的链子已经不知道何时被解开了,而且正握在对方的手里。 “哟,Alex。”青年笑着转向安凡打了个招呼,“它是不是跟Sun很像?” 被人故意装作无所谓地戳到了心底的痛处,安凡的眉梢挑动了一下。 “……放开。”短暂的沉默后,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字。 上前去抢晨晨脖子上的狗链,被青年用手一扯挡开了,拽的晨晨嗷嗷叫唤了两声。见状安凡的动作一僵迟疑着收了手,担心硬来会伤到晨晨,耐着性子道,“把狗链还我。” “火气别这么大嘛。方便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在附近找个地方叙叙旧。”青年并没有听命的意思,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傲慢。他打量着安凡,俊美的外表,朴素的学生装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自己都活了他足足两倍的年岁,可还得事事听他的。 “少主这一晃就是半年没有音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上那边很久都没有见到你,想念的很啊。这不是特意派我来传话,问下少主答应的那件事,做的如何了?” “看来你最近混的不错,Paul(保罗)。”安凡淡然一笑说。 恭维的称赞让保罗有点欣欣然,而安凡耸了耸肩妥协道,“那好,麻烦带路吧。” 铃声却恰在此时响了,安凡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洛步晨找我的。” “胡说。” “这么肯定那我挂了,他要是找不到人亲自过来我概不负责。” 安凡说着,作势要按断电话被保罗叫住,狐疑地上前想拿过手机来确认。不想凑近的同时安凡突然发作,用胳膊肘对准他的小腹就是一击,顺便一把扯过了晨晨的狗链,三下五除二把链子上的项圈打开了。反应过来上当的保罗急忙想要阻拦,但晨晨已经被安凡一个口哨召回了身边,像忠实的护卫一样对着他呜呜低吠着,随时打算扑过去咬人的样子。 金毛犬的气势让保罗有点退却了,但擒不住一个小鬼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刚才的电话是……”保罗气急败坏地叫道。 “白痴,连设置的假铃声都听不出来。当然是——骗你的。”安凡说着,将晨晨脖子上的项圈解下来甩给了保罗,语气开始变冷,“还有,下次安放监控器的时候别这么明显,我早说过,以你的能力想取代我除非你比我早生个一两百年。我与派来监视的走狗没什么好说的。麻烦你滚远点,能多远就多远。再缠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保罗恨恨地咬了咬牙,而安凡转身,和晨晨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之后难免被管家问了晨晨的狗链和项圈失踪的事,安凡胡乱编了个理由敷衍过去。郭福看上去不太信但没有追问太多,只说明天一早去宠物店再买条新的。因为没有链子拴着今晚只好让晨晨先睡在屋子里,防止自个跑出去丢了。 安凡心不在焉地点头,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说话。吃了午饭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电视也懒得看,拿出本书来翻了几页就丢下了。仰面躺在床上,只觉得无所事事胸中烦闷的很。 保罗的出现并不算意外,他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本家那边也该派人给个提醒。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早就可以完事之后回到芝加哥,却不知什么理由耽搁到了现在。长期的离位对稳固手中的势力是不利的,尤其觊觎这个位子的人绝不在少数,包括上午见到的那一个。 保罗心里不服自己安凡知道,如果可能,他一定会处处跟自己对着干。 而那边专程派了这么一条走狗过来,看来这一次,是想要硬来了。 ……把他之前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么。 安凡握紧了拳手朝床上捶了一拳,神情微微有些发冷。 既然如此,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他得比那些人更早行动才行。 安凡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从衣兜里掏出了那个怀表的八音盒。打开表盖,空灵而透着淡淡悲伤的乐曲跳动起来,每每听到总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怎的,安凡突然不想把它当礼物送给洛步晨了,总觉得有点莫名的伤感。 像是在地面仰望一座天空中的城堡,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及。 真是的,怎么最近突然变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安凡自嘲地心道,合上音乐盒,在煦暖的阳光下懒懒地闭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梦见晨晨进来了叫他起床,安凡睡得舒服不想睁眼,晨晨就扑到他身上用爪子在脸上蹭来蹭去,甚至还在叫他,“凡凡,凡凡……醒醒,起来咯~” 咦?安凡的脑海中冒出一个问号,晨晨什么时候会学人说话了? 紧接着反应过来,睁开眼发现面前叫他的不是小晨晨而是大晨晨之后,安凡的脸色有点窘迫。慌忙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嘴角,额,刚才睡着了有没有流口水之类的。 斜眼瞥见洛步晨在一旁偷笑,安凡炸毛了,这家伙偷看自己多久了啊! 揪住洛步晨的衣领就要打,洛步晨赶忙抱住头阻止安凡的暴力。 “冷静,老婆。我是看你睡的那么香不忍心打扰你嘛。” “泥煤!下次再偷看劳资睡觉揍死你!”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偷……咳咳!不敢了,下次不偷看了!”洛步晨说到一半被安凡的脸色吓得赶忙打住。傻子才会交代之前在学校里他经常在自习室偷看安凡睡午觉的样子。没自觉的笨蛋,有好几次梦里把他当成宝贝的大金毛犬还没算账呢! 哼,不偷看就不偷看——本少爷下次光明正大地看! “明天还要一大早去公司?”安凡问。 “不了,已经全部搞定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洛步晨露出了像孩子般兴奋的笑颜,他这几天不眠不休就是为了抓紧时间把代言新产品的计划方案做出来。 “还欠的是什么?”安凡好奇。 “笨蛋。”洛步晨自恋地指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安凡挑眉,眼里写满了怀疑的表情。 “喂喂,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本少爷可是不可或缺的好吧,你见过什么产品的发布会是没有代言人的么?而且,我可是即将接手洛氏集团的继承人,洛大董事长哦。我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些股东非得一个个急得跳楼不可。”洛步晨这么说着,见安凡并没有被他的玩笑逗乐,尴尬地摸了摸头,“啊啊,就是这么一说,当然不可能真出什么事啦。” 安凡没说话,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的意思是想要临场发挥?” “有这个打算。在风云多变的商界里,计划赶不上变化,突发情况太多了。很多时候都要临时做出判断和决定,尤其像代言发布会这种,什么人都有。谁知道那些古董的老家伙和八卦的媒体会问些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准备了也没用,不如即兴发挥吧。” “还真是大胆。不怕搞砸了么?”安凡挖苦他。 “本少爷还真不怎么怕,越是有难度的挑战,越让人觉得兴奋呢。”洛步晨笑了笑,暧昧地压低了声音,“不过,要是真有哪位迷人的女记者当场问我愿不愿意娶她这种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你说,该不会有本少爷的粉丝乔装打扮混进现场来吧?” 安凡的脸色一怔,扭过头去哼道,“那你就都娶了吧,多好!” “吃醋了?”洛步晨死皮赖脸地蹭过来。 “去——”安凡用肩膀撞开他,结果口袋里的东西啪的掉了出来。八音盒的音乐响起,两人的脸色同时一滞。安凡急忙想把八音盒捡起来,被洛步晨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清脆的乐曲静静流淌着,而洛步晨转向安凡,“《天空之城》?” 安凡只好点头,这首曲子应该很少有人没听过。 “一首很好的曲子,不过,有点悲伤。” 洛步晨一语说出了跟安凡心中同样的想法,让安凡突然就沉了脸色,伸手把八音盒拿了过来,“不喜欢就别动。今天在礼品店看到的,本来想送人当礼物的,觉得不好就算了。” 但接着被洛步晨拿过去,“不给,我收下了。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 “你无赖啊!”安凡急了,伸手去抢但抢不回来。 眼见洛步晨嘿嘿笑着,把八音盒宝贝似的收进了衣兜里。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我要好好珍藏起来才行。”他温柔地一笑说。 笑容让安凡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因为是自己送给他的,而已么。 “我……” 安凡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洛步晨用眼神制止了他,张开手抱了他一下很快又放开。 “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了。” 洛步晨的低语,让安凡的身子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好在洛步晨没有注意,“大概只是错觉吧,大概只是,我还没有从岛上的那个梦魇中醒来……我始终觉得好像看不清你,像是在地面仰望一座天空中的城堡,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及。” “我有时候会想,我的坚持是不是会让你觉得为难?让你不忍心拒绝,让你因为一时的感动而勉强接受。最初把你当女孩子认错的人是我,先爱上你的人是我,追求你的人是我,一路跟着你去往芝加哥,阻止你和别人订婚,把你带回香港的人,还是我……” 洛步晨深吸了一口气,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灰蓝色的眸。 “我一直都没敢问过你,安凡。你,后不后悔?” 有人改变了你原本的人生,打破了“平安、平凡”这个名字里的寄语。 “晨……” 看着他温柔的却好像有点受伤的表情,安凡不知怎的,觉得难过。 不想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想要告诉他心中真实的想法,虽然很模糊,很朦胧。 “晨……抬头,看着我……” 安凡说,而在洛步晨抬眼的瞬间,他吻了上去。 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他的,不再让他说出那些伤感的话语。 “从来没后悔过,不管你信不信……这句话没有骗你,是真的。” 洛步晨惊讶地呆滞在那里,半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安凡在亲他,他主动亲了他? 回过神来,胸中被一种溢满的幸福所充满,就像许久以来没有音讯的爱终于得到了恋人的回应一般,喜悦到情难自禁。洛步晨有点激动地回吻着安凡,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手指揉进细碎柔软的发丝。他们便这样深情地亲吻着彼此,变换着角度,变换着频率。 好像要用这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让对方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就这样静静地,不知道吻了多久。 身体开始发热,洛步晨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安凡,意识到再做下去自己可能会把持不住。 有点僵硬地起身退了一些,洛步晨涩声道,“就这样吧,早点休息……” 转身的同时安凡拉住了他,碰撞的火热体温让身体下意识地一颤。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亲吻而有些濡湿,带着分明的蛊惑,俊美的脸庞不自然地避开了洛步晨的凝视。 修长的两指,优雅地解开了前襟的领扣,敞开的衣衫暴露出完美的锁骨和颈线。 安凡抿了抿嘴唇,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但眉宇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你,那个……想做什么就做吧。” 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安凡紧张地闭了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直视洛步晨的神情。那紧张的又在拼命掩饰不在乎的倔强表情映在洛步晨眼里,让他忍不住失笑。伸手将安凡揽进怀里,侧脸靠在自己的胸膛,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将额前的发丝尽数揉乱。 “真的什么都可以做,你都不会拒绝?”洛步晨故意笑问。 “……嗯。”安凡咬了咬嘴唇权当豁出去了,闭了眼等待洛步晨的侵占,预想中的狂风骤雨却没有到来。感觉洛步晨握住了他的左手,将什么微带凉意的东西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安凡一怔,紧接着睁开眼睛,却见那是一枚亮银色的戒指。 质朴无华的外观,简约精巧的设计,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点缀,却透射出一种无暇的美感,不需要用珠光宝气去雕饰的天然之美。而戒身上残缺的图案又让它徒增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让人不禁猜测它原本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是不完整的。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枚戒指似乎原本就是为男性设计的,所以尺寸要稍大,戴在安凡的手上大小刚好吻合。 “这是……”安凡迷茫地抬头看向洛步晨。 “收下。你说过的,不准拒绝。”洛步晨说,语气是格外的认真。 他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安凡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轻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可你不是一直想,想对我……”安凡低了声音,有点说不下去了。 “想。我想要你,想要你的全部,想要你的身体和心都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洛步晨深吸了一口气道,流露出的占有欲让安凡一惊。但只是一瞬,他的眼神重新温柔下来,用鼻尖蹭弄着安凡的脖颈,像活泼好动的晨晨那样蹭的他痒痒的。 “我知道,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安心,我很高兴,知道你心里有我真的很高兴。但我不想强迫你,凡凡,只要你的心里还有一丝犹豫,一丝不安。我会让你在不后悔的时候再把自己交给我。相信我,我会做到的,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不管流言蜚语,阴晴冷暖,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也会为你,坚持到最后一刻。 知道情人节我要送给你的“惊喜”吗?这枚戒指,对于我,对于洛家的意义…… “晨……”安凡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凝望着洛步晨的脸,英俊的面容,深黑的瞳仁,黑得没有一丝杂色,像夜空般深邃,仿佛看得久了会沉溺在这双眼的深处,无法自拔。抑或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沉陷其中而不自知。 “要是后悔就快点拒绝我,否则到时候就算你要逃,我也不会放过你。” “听起来真可怕,我该不会被你用一枚戒指给套住了吧?”安凡笑着晃了晃左手,顺势拥住了洛步晨,俯身在他的胸前喃喃低语,“嗯,不要放过我……我等着……” 这么说着,眼眶却突然有点酸酸的,慌忙低了头没有让他看见。 而这时候,洛步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洛步晨皱了下眉头,拿起来发现是部门经理打过来的,已经是下班时间这么晚找他显然是有急事。洛步晨于是放开了安凡,朝他歉意地笑笑,走远一些接了电话,“你好……”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洛步晨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尽管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但依然能断续地听到“怎么会泄露”“查出是哪里的问题没有”“等我过去处理”之类的话。 自始至终安凡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直到通完电话的洛步晨疾步走回来。 “我得去公司一趟,早点休息,晚安。”洛步晨亲了亲安凡说。 “嗯。”安凡露出了一个笑容,目送着洛步晨的背影消失在了窗外。 风吹动纱帘,夜色更深,而立在窗前的安凡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出神。他突然砰的把玻璃窗向外一推,只听趴伏在窗檐下的黑影哇的一声险些从二楼摔下去。好在失去平衡的同时被安凡揪住衣领扯了一把,这才稳住身子跃进了屋内。 “少主,你是打算杀人么?这里可是二楼啊……”来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没摔下去但鼻梁被玻璃窗狠狠地撞了一下痛痛痛痛死了哇! “谁让你偷偷摸摸跟来的,还跟个贼似的在窗外蹲着,没被发现算你走运。”安凡冷哼一声,语气毫无同情之意,上前一把扯了来人面上的黑巾。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从头到脚穿的都是黑色,虽然模样长得不错但这身装束实在给人感觉相当的…… “Crow(黑鸦),下次再穿你的‘夜行衣’出来我就把你私藏的那些武侠小说都烧了,还想学古人飞檐走壁,你真当你跟乌鸦一样长了翅膀?” 安凡已经连说都懒得说他了,不依不饶地打量着赔笑的黑鸦,“在外面多久了?” “没多久没多久,我发誓我一点都没想打扰少主的‘好事’,嘿嘿嘿……” 安凡的眼神骤然一冷,“看来我不能留你了。” 话音未落一柄冰冷的刀刃抵住了黑鸦的脖子,猛然落下,吓得黑鸦脸色都白了,咣当倒下去半晌却意识到没有血流下来。赶紧爬起来摸摸脖子,没有伤口,那刚才……抬头见看安凡玩弄着一把精巧的小刀,刀刃是可以自由伸缩的,显然刚才是故意吓他。 “下次自觉一点,否则我挖了你的眼。”安凡说。 “你的脾气好差,少主……”黑鸦吐了吐舌头小声地碎碎念。 不过眼见安凡没有与他计较这事的意思,黑鸦的胆子也就稍稍大了一些,狗腿地后面跟上去,“话说少主,你刚才是真的打算献身么?亏那大少爷能忍得住,连我都有点……” “还是先割了你的舌头算了。” “我闭嘴……” 黑鸦老老实实地捂住口退到了一旁,而安凡在房间里来回看了一圈。衣柜里叠放整齐的学生制服,书桌上和同学集体活动的合影,架子上跟洛步晨一起赢取的奖杯。突然想到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洛步晨说要今年要学着北方那样包饺子,还买了一大堆烟花。 “有什么漏掉的东西么?”黑鸦奇怪地看向突然停住的安凡。 “……没什么。”安凡摇头,转身从窗檐跃下了草坪。 大概,是些无聊的徒增烦恼的回忆……不过,已经不需要了吧。 33.黑暗破晓 洛步晨一路开车到了公司,几个负责的项目经理已经在门厅候着了,个个都面色凝重,当然洛步晨的脸色更不好看。新产品的企划资料泄密这种事,归结为病毒入侵简直荒唐。洛家的电子防护系统强大到滴水不漏,要从外部突破这层层防护网的可能性几乎为0。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大量数据遭到破坏,一定是有人里应外合才可能。 跟着王经理上楼,洛步晨查看了从主电脑上调出来的显示遭到破坏的资料,每一项都切中要害,而且痕迹处理的异常,短时间内完全查不到入侵的来源。如此熟悉商界经营的脉络,不像是普通的企业黑客所为,更像是潜伏了好几个月精心准备的筹划。 “大少爷,我怀疑这次的事,是公司里出了内鬼。”王经理说。 洛步晨皱了皱眉,未置可否地转移了话题,“先不管这个,应急方案呢?” “已经安排下去了,各部门这几天都会安排员工加班,应该能赶得上。” “嗯,拜托了。”洛步晨点头,坐回了公司的主电脑前,调出资料库对王经理道,“先去处理你的事情吧,我打算再看一下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比起盲目地发火追究当事人的责任,眼下的重点是防止同样的意外再度发生。虽然公司内部已经启用了新的防护系统,但难保不会被之前的“入侵者”再次破解。必须要尽快找到这起泄密事件的源头,才能够防范于未然。洛家是商界的巨头,运营不会因为这点突发事故就瘫痪,何况最核心的资料是掌握在董事长也就是洛步晨手里的。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再高明的黑客也无法盗走人脑子里的想法。 不知不觉便盯着那堆密密麻麻的资料看了两个多钟头,依然毫无头绪可言。洛步晨有点泄气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两天的休假又要泡汤了,不知道安凡会不会觉得他爽约,本来还答应年前陪他在香港多玩一阵子的…… 想到这里,洛步晨捶了捶脑袋让自己打起精神,这么颓废下去可不行。 他答应过安凡要努力,要变的足够强大到让他能安心地跟自己在一起。如果连这点突发变故都乱了阵脚,又怎么配接任洛家的企业?名正言顺地成为公司的董事长? 洛步晨沉下心来,重新开始分析那些外行人根本觉得无从下手的资料。 不管对方做的多么滴水不漏,总会多少留下些蛛丝马迹。 数据一条条地从眼前闪过,被整理,被排除,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放过。而在电脑上的时钟走过凌晨4点之后,入侵的源头终于在层层迷雾之中暴露出了踪迹。 洛步晨点击鼠标的手指僵硬了几秒,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显示结果。 ……HR学院? 造成洛家这么大的企业险些瘫痪的,竟然是一台学校机房的普通电脑? 一阵夜风吹过,洛步晨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只觉得脊背上蔓延开一层深深的寒意。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的判断,完全没有人会将对象怀疑到一个学生的头上。学校是信息量尤其庞大的场所,尤其是像机房这种地方,每天流动的学生都不固定,很容易被察觉。但对方正是利用了这个最不容易让人起疑的身份,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可怕的人,“他”是谁? 洛步晨兀自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开始敲击键盘往里面输入数据。 对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身份暴露的事情,而这反过来可以成为他利用的把柄。洛步晨故意泄露了交换机密样品资料的时间和地点信息,如果他的判断没错对方一定不会错过这个一举击溃目标的良机。甚至为了掩人耳目,洛步晨事先没有通知手底下的人跟过来。 年轻人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这个神秘的“他”的真面目。 之后洛步晨出了公司的大楼,驱车来到了一座堆放工业废弃物的旧仓库。进到仓库里面,扑面扬起的厚重灰尘让洛步晨连连咳嗽了两声。他其实不想选这个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但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他才有机会揪到狐狸尾巴。 洛步晨在一堆废弃的工业建材间小心地穿行着,仓库里面只开了绿色的应急灯所以很暗,能见度很低。这个点工人还没有上班,自然不可能有人来库房巡视。四周的安静让洛步晨开始怀疑自己“引蛇出洞”的计划是否有效,头顶的灯光突然全部亮了。 明晃晃的光线让洛步晨有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腰后被什么利器抵住了。 “洛董事长,别来无恙。” 洛步晨这才发现自己中了敌人早已设好的埋伏,不敢轻举妄动。被身后用利器威胁的家伙推搡到了为首的男人面前。外表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尽管是外国人但中文说的不差,只是不甚标准的发音让本来就阴阳怪气的语调更令人讨厌。 “资料带来了么?”保罗问,示意手下将洛步晨的手腕用绳子捆了。 眼见洛步晨没作声,保罗的神色开始失去耐性,直接伸手往洛步晨的衣兜里摸去最后掏出了一个小型的U盘。保罗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吩咐一名手下将U盘插入了携带的笔记本中,提示输入密码,这更让保罗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之前的病毒入侵不过是一个幌子,泄露的不可能是公司的核心资料,但会引起内部的恐慌和骚乱。领导层会因为忌惮电子形式发送再被窃取,而直接采用人手交接的方式。他本来还在头疼如何能绕过洛家遍布的耳目,想不到这大少爷自己送上门来了。 破译U盘密码对稍微专业的黑客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安排的人便顺利地将其破译。 连保罗也一时间忽略了洛步晨的存在,兴奋地凑到电脑前,“打开看看。” 手下听命,无人注意到一旁的洛步晨嘴角扬起的狡黠笑意。笔记本屏幕开始变化,接着开始失去控制地自我操作,那人敲了半天键盘依然不奏效后慌地大叫起来。 “Sir!不好,这U盘里装的是病毒!我们中招了!” 保罗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刚才满心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忘记了关闭电脑内部的接线。目标已经暴露,反入侵的病毒很快会通过这一点揪出他们的大本营。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会因为他一时大意被这狡猾的小子用同样的戏码反将一军?! “真正的资料呢!”暴怒的保罗一把揪住洛步晨的领子。 “大概已经被送走了吧,不然你觉得会在我手上么?”洛步晨淡然道。 保罗被噎住了,一张雪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但随即他冷静下来,打量着洛步晨露出了不怀好意的阴笑,“如此说来,这是你擅作主张,事先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了。” 洛步晨的脸色一滞,不自觉地往角落退了两步。 而发现了端倪的保罗大笑起来,锋利的军刀亮了出来,一步步朝双手被缚的洛步晨逼近,“哈哈哈,你的胆识在我见过的年轻人里算厉害的,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懂得深思熟虑。洛董事长难道以为,对公司有价值的只有资料这种东西么?” 刀尖倏然滑过,在洛步晨的脸颊留下了一道口子。 “比如说,还有——你的命。” 脸上划过的血口蔓延开一缕刺痛,洛步晨慌忙侧开身子躲过了保罗的下一刀。紧接着用肩膀撞开了两名失神的手下,绕到了一堆大理石板的后面。 保罗的神色略微一怔,没料到洛步晨在双手被缚的情况下还能做抵抗。短暂的怔忪之后,保罗的眼底散发出嗜血的精光,举起刀刃用舌尖舔了舔上面尚未凝固的血液。那玩味的笑容活像猫抓到老鼠却不急着吃掉,而愉快地享受玩死猎物的过程。 “有趣,原来洛董事长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练过的么?” “……切。”洛步晨咬了咬牙,后背抵在坚硬的大理石板上扭动手腕想要将身后的绳子挣断。但粗糙的麻绳很结实又被系了死扣,手边没有利物根本搞不断。 几名手下想要上前抓住洛步晨,被保罗摆手喝止道,“你们都别出手!” 他比划着那把寒光闪亮的军刀,嘿嘿笑道,“就让我,好好陪我们的大少爷玩玩。” 这个疯子。洛步晨暗道,他以为对方最多想威胁得到资料,没想到真的想取人性命。虽然来之前洛步晨设置了2小时的定时报警系统,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他没回去那么装置会自动发送讯号,王经理那边得到消息后会马上赶来救援,但是…… 两个小时,洛步晨不由地苦笑。照眼下的情形他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由不得洛步晨再分心思考,保罗举刀又刺了过来。 如果手头有兵器洛步晨或许会考虑放手一搏,1V1的话他不是毫无胜算,但这显然不现实。身后被束缚的双手阻碍了闪避的动作,如果不是仓库里堆放的各种废弃建材提供了掩体,他早已经被保罗刺中数刀了。就算这样,胳膊和大腿上也被划破了几道。 体力在逐渐消耗殆尽,洛步晨喘息着退到了仓库的一角。 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这个疯子杀掉…… 洛步晨斜眼打量四周,眼睛一亮瞥见了身旁墙上的供暖管道,粗大的蒸汽管一路向上通到仓库外面,如果能沿着它爬上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洛步晨当机立断地朝管道奔去,没留意被地上散落的几根钢管绊了一下。 糟糕!洛步晨心底一沉,被趁机追上的保罗揪住头发粗暴地按到了冰冷的水泥墙上。 刚要挣扎,锋利的军刀从脸侧落了下去,削断了几缕耳边的鬓发。洛步晨的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而保罗将没入墙里的刀拔出来,一手压着洛步晨一手在他身上比划着落刀的位置,“行了,猫抓老鼠的游戏玩到这里也该尽兴了。接下来,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 保罗捏住洛步晨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那双深黑的瞳仁正不屈地瞪着他。 “还真是有精神的眼睛,不知道挖出来是不是还能这么瞪我?” 染血的刀尖朝着洛步晨的脸逼近了半寸,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飕飕的风响。警觉的保罗当即放开洛步晨退后了两步,而那道强劲的风便从空中擦过他刚才的位置击打在了墙上。砰的一声巨响,爆裂的暖气水管喷涌出大量的水蒸气瞬间覆盖了整个视野。 “咳咳咳……”距离蒸气最近的洛步晨被呛得不住咳嗽,感觉到衣服的后领被一只手拽了一把,落在了什么人的身上。只听咔咔两声,手腕上的麻绳被割断了。 逐渐消散的白雾之中,一个从模糊到清晰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Paul,知道有句俗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熟悉的声音让洛步晨呆怔住了,缓缓地回头,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漂亮的容颜依旧,只是有哪里变了。印象里的安凡总是一身干净朴素的学生装束,低调而不张扬,清纯的如同一个天使。而此时,上身的深色夹克外衫背后,一个暗红的大写字母“A”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前襟敞开的拉索,暴露出底下黑色连指的紧身衣,右手腕上是一圈金属的护腕,连带低腰的牛仔裤上都有很多金属的坠饰。 好像一头迅捷的充满野性美的猎豹,与之前的他截然不同却不显得分毫突兀。 而视线往下,洛步晨终于看清楚了刚才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的“兵器”。那是一条由暗金色的铁环穿缀而成的钢鞭,外表看上去有如一条蛇的骨节,一环咬住一环。而它此时正环绕在安凡的腰间,像一条别致的“腰带”变成了与主人异常般配的装饰品。 安凡微微抬眼,灰蓝色的眸中透射出凛然让人生畏的锐光,静得可怕。 好像褪去了天使光环的另外一面,暴露出黑翼的恶魔。 张扬,睿智,又散发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邪性。 “……安凡?” 洛步晨惊讶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这身装束又是怎么回事? 而安凡斜眼打量着他,目光掠过他脸颊、胳膊和大腿上的刀口,他看上去很生气。 “傻子。”不等洛步晨说话,安凡皱着眉劈头盖脸地骂道。 “我……”洛步晨被骂的有点发懵,我——我X本少爷还没质问你你居然骂我! 但安凡没有理会他,径直朝保罗走过去。分明只是一人,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场竟让人感受到了真实的压迫感。黑亮的皮靴每踏出一步,回音都在寂静的仓库内无限放大。 保罗持刀摆出了戒备的姿势,有点忌惮地盯着安凡。 但安凡没有说话,甚至自始至终,他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分毫。 被安凡一步步逼到了墙角,保罗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羞辱,猛地挥刀便朝安凡刺去。 洛步晨吃了一惊,而安凡弓腰躲开了男人的偷袭。抬手按向腰间,只听嗖的一声跟刚才破空而起的风响一样的有力,甚至比那更快。乌金色的钢鞭将保罗的军刀打飞出去,附带一个回旋咬上了男人的手腕,顿时在腕骨处留下了一道红肿的环状鞭痕。 这条看似如同“腰带”般的钢鞭不知道让多少敌人大意死在上面,刚柔并济的冷兵器。既拥有鞭子一样柔软的韧性,又拥有金属厚重的质量,抽打上去照样力道惊人。 “我该说过,别做多余的事情。”安凡冷声道。 “究竟谁在做‘多余’的事情?英明的Alex少主。”保罗嗤笑一声。 安凡的眼神一凛,扬手待要补上一鞭的同时头顶的光源灭掉了。利用黑暗的空隙保罗和众手下已经逃了出去,只听仓库的铁门传来砰的一声将他们两人困在了里面。 安凡追上去撞了一下厚重的铁门,没有用,被从外面锁上了。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从空气中飘散过来…… “Alex,你就陪你的大少爷一起被烧成焦炭吧,哈哈哈!点火!” 保罗扭曲的大笑声从铁门外传了过来,只见门缝外亮起冲天的火光,火苗沿着渗透进来的汽油一路燃烧过来,瞬间将昏暗的仓库映的通亮。 安凡慌忙退后了几步,只听嗞啦嗞啦的声响,火势很快向四面八方蔓延。仓库内堆放的都是些废弃的工业建材,遇到明火很容易燃烧,就算有附近的居民发现仓库起火报警,等消防车赶到的时候他们恐怕早已经葬身火海了。 原来是一开始就打算逼他现身,再两个人一起除掉么…… 安凡狠狠地捏了捏拳头,他早该想到的。保罗虽然疯狂但也没胆子亲手掐死洛家的独苗,否则洛天威一旦知道了反击的报复绝非常人所能承受。换做平时他绝对不会掉进这么明显的陷阱,但那个时候,在看到被保罗用刀威胁性命的洛步晨的时候……身体脱离了控制而擅自行动了,让他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 被他看到了,自己的这副样子。安凡有点悲哀地想。 “能动?”安凡转向洛步晨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泄露丝毫感情。 “……嗯。”果不其然,安凡的冷漠让洛步晨显得有点茫然而不知所措。他其实很想问安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穿成这副样子,还有那恐怖的身手和冰冷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但是张不了口,那份平静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沿着它,爬上去。”安凡用眼神扫了一眼刚刚洛步晨注意到的供暖管道。 “你呢?”洛步晨急声问,他看出来蒸气管不够一次肩负两人的重量。安凡让他沿着这个爬出去,那么他自己呢?而身后,刺鼻的硝烟已经弥漫开来,让视野有些模糊不真切。 “别耽误我的时间,让你上去就上去!”安凡不耐烦地打断他。 被指责的洛步晨有点委屈,但安凡之前的冷静表现具有很强的迷惑性。洛步晨将信将疑地扶住管道沿着管壁向上攀爬,直到爬上了高高的房檐,从狭小的排气孔中费力地挤出身子。是连通的,感谢上帝,这里的管道是连通到外面的他们有救了! 洛步晨回头,见安凡还站在下面没有动作不由地急了。 “安凡!”洛步晨大叫一声,却因此呛进了厚重的烟雾不住地咳嗽。 而还在仓库里的安凡模糊地听到了上面洛步晨的喊声,知道这条路是通畅的,但时间已经不够他再慢慢沿着管道爬上去了。眼前汹涌的火势太过厉害,到处都是刺鼻的硝烟。尽管安凡已经压低了腰不让那些漂浮的烟雾吸入气管,还是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胸口传来沉闷的钝痛,让安凡有点喘息困难,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旧伤。 安凡强撑起精神,挥动腰间的钢鞭缠绕住了头顶的横梁,拽了一把足够结实能肩负住个人的重量,便借着墙壁的支撑像登山队员那样抓着锁链攀了上去。放眼身下,他刚刚立足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火海,现在掉下去真的就像保罗说的会烧成一堆焦炭。 安凡赶紧扭头收回视线,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往上方的出口奋力地攀爬。 快到了,还差一点,他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出口处透出的光亮…… 轰的一声,安凡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刚刚他的周围发生了小范围的爆炸,而络绎不绝的爆破声还在持续响起。安凡的双眉皱的更加厉害,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仓库整个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当氧气消耗到一定程度会从内部爆炸,看样子已经到爆炸极限了…… 如果那样,就算他真的有天大的能耐也会被炸的连渣都不剩下。 又是轰的一声,大量的灰烬和石块从房顶砸下来,安凡慌忙抬手护住头部的要害。没有时间了,他必须赶紧抵达出口。安凡勒紧了手上的钢鞭,缓慢地朝着房檐移近过去。 手中的钢鞭突然传来一阵不自然的松动,安凡抬头,瞬间变了脸色。因为刚才的爆炸,卡住鞭子末端的缺口松动了!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支撑身体的物体突然间消失,钢鞭哗啦一声松开了,连带失去平衡的安凡也一并往下坠落。 身体下坠的同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握得紧紧的,像是永远不会松开。 “别往下看,就这样,把另一只手递给我。”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安凡抬眼,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唯独看清楚了那双深黑的瞳眸。里面倒映着他的脸庞,浸透着关切与温柔的眼神,比夜空的任何一颗星辰都要明亮。 “……”安凡咬了咬嘴唇,慢慢地把另一只手朝洛步晨伸了过去。 相信他,除了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他之外,自己别无选择。 在洛步晨抓住安凡的双手之际,他猛一用力将安凡拉了上去。与此同时身下的仓库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烟消云散,两人一同从高处滚了下去。洛步晨先狼狈地跌在地上,只觉得心里一阵后怕,要是晚几秒估计他们就连灰都不剩了。 而稍后摔在地上的安凡爬起来,脸色却比洛步晨要差。有血丝夹杂着腥甜溢出口腔,肺部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热辣辣的疼。安凡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他的旧伤本就没好,现在稍微剧烈活动都很痛,好在背对着洛步晨他没有发现什么。 不行……不能被他看出来…… 安凡咬牙将翻涌的血液吞咽下去,闭了闭眼睛。 几名黑影降落在了安凡的身边,是黑鸦,带着被五花大绑的保罗和几名手下。安凡自然不会做像洛步晨那样只身前往的蠢事,早已安排了人手将想要纵火逃逸的保罗等人一网打尽。保罗的嘴已经被封条堵了,如今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大睁着眼瞪着安凡。 那阴毒的眼神大抵在说,你会付出代价的!你这个恶魔! 恶魔?大概吧。安凡无所谓地淡笑一声。 “少主……”黑鸦等人见到安凡这副样子也是吃了一惊,慌忙跪下去请罪,“属下救驾来迟,望少主恕罪!”冰冷的眼神扫过被逮住的保罗和一干手下,“至于他们……” “杀了,一个都别留。”安凡摆了摆手。 “可是……”黑鸦有点犹豫。 “别让我说第二遍。”安凡冷冷道。 “是。”黑鸦慌忙领命,退了下去。 而安凡转身,看向身后洛步晨满是惊讶的脸色。他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若无其事地将鞭子别回腰间朝洛步晨走过去。随着少年的走近,洛步晨竟无法自抑地退了一步。 他无法把刚才干脆的一句话就结果掉十几条人命的冷酷少主,和之前那个连对待一只宠物犬都那么温柔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就像天使和恶魔,颠覆的黑白,无法重叠的倒影。 他是谁?是安凡,还是一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告诉我,你是谁?”洛步晨说。 “你终于问了一个不太蠢的问题。”安凡说。 一把刀猛然刺入了他的肩膀,深深地,在破晓的黑暗前亮的发寒。 “你从来都没有查过有关Onassis(奥纳西斯)家族的历史么?那是一个自古以来跟黑道打交道的恶魔家族。而我便继承了这个恶魔的姓氏——Alex Onassis。” 34.恶魔少主 “Alex Onassis……”洛步晨苍白着脸色,因为剧痛而说话有些吃力。肩膀的那一刀捅的很深,但因为安凡精准的控制没有流太多血。只是很痛,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 在脑海中模糊地搜索有关这个姓氏的记忆,洛步晨猛然想起在安明远当初报上名字的时候用的也是“Howard Onassis”的全名。莫非这个有着枭雄之称的男人可怕的地方并不仅仅是他的作风与手段,还在于他继承的姓氏?奥纳西斯,恶魔家族…… “可是你的姐姐,Judy小姐是……”洛步晨强忍着痛质问道。 美国的当红模特,公众化的人物,拥有大群的爱慕者和支持者。如果跟恶魔家族扯上关系的话对名声发展绝对会有影响。而且,他从未听说过Judy的家世背景有什么问题。 “Onassis家族的主人历来由男性继承,所以我姐不是,她随的是她母亲Olivia(奥利维亚)夫人的姓氏,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当然,父亲也不希望她知道太多。女孩子还是生活的安宁些好,大概父亲给她取名‘宁’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你的名字‘凡’……”洛步晨欲言又止。 “是我母亲取的,谁知道她当时怎么想。”安凡不自然地顿了顿说。 “……”洛步晨无言,突然开始明白为什么安凡的生母会在难产去世的时候给儿子取名“安凡”,明知道这个幼小的孩子降生的命运就将继承那恶魔的血脉,却还是留给了他属于一个母亲最普通的寄语——安凡。平安,平凡。 尽管他的人生,注定了与这两个字无缘。 从一开始这便是个被抛弃的名字,他是Onassis家族的少主,他叫Alex。 “安凡,我还可以这样叫你么?”洛步晨苦笑一声。 “……随你。”安凡沉默了片刻,无所谓地答道。 “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么?”洛步晨咬牙,艰难地吐出话来。回想起这半年来与安凡的相处,很多奇怪的地方都有了解释。原来,原来他不过扮演着一个戏中的角色,以同学的身份接近自己,取得自己的信任,入侵公司的网络窃取重要的情报…… 当伪装的面具被揭下,昭然若揭的真相,童话也变成一场骗局。 “……”安凡沉默着。 “回答我!”洛步晨抬高了语调。 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跟我说这是假的,快点否定我…… “是。”不轻不重的一字,像是无情宣判的死刑,连仅存的幻像也彻底粉碎。 肩膀处的刀猛地被安凡拔了出来,溅开刺眼的鲜血,有几滴落在少年俊美的脸上。利刃突然抽离的剧痛让洛步晨倒吸了一口冷气,痛得浑身都在发颤。但除此之外,那双漂亮的、平静无澜的灰蓝色眸子里的光芒,静得更让他绝望。 “要成为Onassis家族的继承人,必须要通过最后的试炼,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我只不过想看看,身为商界巨头洛天威的儿子,你到底会有什么不同?让我要花费多久时间能取得你的信任,拿到洛家的信物。但你竟然,让我赢得连一点悬念都没有。” 胸口好像猛地被什么揪紧,洛步晨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你……骗我……” 像是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骗我……你在骗我!” 安凡一惊,而洛步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扑过来将他撞到了地上。两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却是安凡因为伤势体力透支被压在了下面。洛步晨伸手掐住了安凡的脖子,深黑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以及,一抹深深的带着无助的悲凉。 “……为什么……”他喃喃道。 童话都是假的,包括你爱我,这份感情也是假的。 只是在利用,在玩弄我的感情而已么? 在洛步晨迟疑的片刻,冰冷的下一刀刺入了他的身体。洛步晨的双眼猛然睁大了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的安凡,对上他毫无感情的眼神。从刀尖流淌下来的鲜血,沿着少年的手心淌落下来,一滴滴将那枚中指上的戒指也浸透。 “所以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洛步晨。” 安凡冷冷道,面无表情地起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洛步晨。 “我对继续陪你玩下去没有兴趣了,如果你真想报复什么的,就变强到足够征服我吧,不过我想你没那个机会了。”安凡的语气透出不屑,嗤笑一声道,“至于信物是什么,拿不拿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对于死人来说也是没有用的。” “再见。”他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再见了,晨。 闭合的眼睑,垂落的睫毛,安详的面庞,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安凡出神地站在原地,风吹动额前的发丝,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毫无生气的人。 “好一出相爱相杀的好戏啊,Alex,让我都忍不住佩服你的演技了。” 身后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安凡面无表情地回头,黑鸦和几名部下已经处理完保罗等人赶了过来。而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人,家族派来的监视者,一个像鹰隼一样讨厌的家伙。他的面容遮掩在那身恶趣味的兜帽底下,他打量着安凡,眼神带着几缕探寻与玩味。 而黑鸦见到安凡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吃了一惊,“少主,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安凡静静道,将刀子收回了刀鞘。 “是心爱的人的吧?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跟恶魔之血一样美味,哈哈哈……”监视者哈哈大笑了两声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没有再命人检查洛步晨的死活。 “跟上来。”这句话,是对还立在原地没有动的安凡说的。 他并不想触怒Alex少主的底线,因为这位大少爷对他的影响似乎不是一般的大。 既然如此,就卖给Alex一个人情吧。反正人被刺了两刀,就算还有一口气迟早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何况公司那边有人监视着,那群手下不会那么快查到洛步晨失踪的消息。 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洛天威的儿子。 “少主,走吧。”黑鸦又催促了一句,“被其他的人发现就不好了。” 安凡没有说话,他最后看了昏迷的洛步晨一眼,缓缓地摘下了左手上的戒指,那枚洛步晨亲手替他戴上的戒指。他不会了解这枚戒指对于洛家的意义,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原谅我,还是自私地想将这唯一的念想留在身边,舍不得丢弃。 但我已经不配成为你将它戴在手上的恋人,所以…… 金属撞击的细响,安凡扯下一条挂链将戒指从中穿过,重新戴在了脖子上。 戒链。戒恋。 难忘的情感,失去的爱情。请让我,不要再爱上你。 “走吧。”安凡转身对黑鸦点头道,跟上了众人离去的步伐。 在无人注意间,一枚轻巧的纽扣从他的手尖掉落,落在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天色蒙蒙亮了,郭福望着外面破晓的天空,总觉得心里面有些不踏实。说不清楚这份格外强烈的不祥之感是从何而来,总而言之,他竟是清醒的一宿没有阖眼。 洛步晨临走时交代说去公司处理点事情就开车走人了,而少爷的脾气郭福是了解的,说是小事怕是大有来头,眼见着都快要亮天了还没有见洛步晨回来。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在清晨时分震得人心一颤,郭福慌忙接了起来。 “老郭?大少爷人呢?”那头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不在家里,去公司了。”郭福道。 “坏了坏了!你赶紧打电话联系那边,叫王经理他们务必把人看好了……”声音一听,急得有点语无伦次道,“你上次要调查的那事查到了。Alex,这的确不是个伪造的假名,而是Alexander名称的缩写。他是Onassis家的少主,那个恶魔世家!想不到他们竟然……少爷恐怕已经被他盯上了,很可能今晚就会动手……” 半晌没有得到郭福的回应,那头的声音抬高了几分,“老郭?他人呢?你盯着的吧!” “不,不在了……” 郭福推开安凡的房间,亮了灯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吞吞吐吐道。窗户大开着,显然里面的人是从阳台直接跳下了草坪。大意了,他竟然没想到对方可能从其他的渠道离开这里。 反应过来的郭福当即去拨洛步晨的手机,没有人接。心底的不安加深了几分,郭福接着打到了公司,却得知洛步晨此时并不在董事长办公室,大楼的监控录像显示洛步晨大约在凌晨三点左右独自离开了公司,没有交代去了哪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而不明情况的王经理从郭福严肃的口气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赶忙派人四处打探董事长的下落,但根本像没头苍蝇一样无从寻起,一屋子的人急得只能干跺脚。 “少爷……”郭福的眉头紧锁着,担忧地望着那台不停闪烁的联络仪。 没有讯号,被派出去搜索少爷的人一个都没有传回讯号来。 老爷应该这两天就会和夫人一起飞抵香港,要是得知他们的儿子出了什么事……郭福不敢想象这种场景发生,那样他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交代老太爷的嘱托和洛家的恩德了。 在一屋子的人沉默地等待之际,联络仪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讯号。 电脑迅速地分析定位,指向了一处废弃的建材工厂附近。 “怎么办?”王经理道,暗暗摸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 “这讯号不是我们的人的,很有可能是敌人的圈套。”有人插话说。 郭福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最终像是视死如归地一咬牙,“圈套也要去!老王,你继续在这里等消息,我带两个人去那里看一看!如果我们一小时内没联系记得马上报警!” 交代完毕,郭福带着两人火速驱车赶往了事发地点,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眼前烧焦的仓库有些触目惊心,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惨烈的事情。而郭福小心翼翼地循着雷达的讯号指示在附近搜查起来,讯号越来越强了,就在前面…… 淡淡的血腥味飘散过来,郭福的脚步停住了,他几乎要无法迈动双腿。 “少爷……少爷!”心脏瞬间被揪紧了,郭福冲了过去。 颤抖着扶起倒在那里毫无生气的人,郭福伸手探向洛步晨的口鼻,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 这简直是个奇迹!如释重负的郭福在心里感谢上天。有些不可思议的,尽管肩膀和腰腹处的两刀都刺得很深,但都没有伤及要害器官。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因为没伤到动脉所以血已经自然止住了,只是洛步晨还昏迷不醒着。 而郭福终于在一旁的草丛里发现了关键时刻起到大作用的追踪器,外表为了掩人耳目而做成了纽扣的形状,平常别在衣服上根本不会被人察觉,是一种高科技的间谍工具。 这枚纽扣显然不是洛步晨的,那么,又是谁刻意留下这东西救了少爷一命? 郭福看向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也只有风声能够回答他的疑问了。 “别愣在那里!快,送少爷去医院!” 随来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抱起昏迷的洛步晨上了车往医院飞奔而去…… 天色已经大亮,早上8点,香港的国际机场外已有很多进出的旅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名少年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以悠闲的姿势靠在的士的站牌旁边,像是在等待谁,又像只是在那里无聊地发呆。换下了那身邪性冷酷的装束,他重新换回了朴素的衣衫,看上去好像个青稚的学生,而且是混血的美少年,引得不少路人都好奇地朝他身上多看几眼。 少年冷漠地任由那些人打量的视线,慵懒地在晨光下像是一只困倦的猫。 让人丝毫察觉不到,这只猫可以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化作一头矫健迅猛的漆黑猎豹。 少年身旁是一名穿着黑色衣裤的青年,不住地在旁边焦急地绕圈,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又这样绕了几圈之后,黑鸦终于忍受不了豁出去上前道,“少主,你这次就听我的!先回去避一避风头,香港这边马上就要不安全了。人什么时候解决都行,可是你的伤……” 这样说着黑鸦无不担忧地看了安凡一眼,旧伤复发只是经过短暂的休息又重新出战,他拿自己当神?不要命了么!何况抛却身体上的伤不算,以少主目前的精神状况…… 再强大的人也会痛,也会崩溃,如果痛苦超过他可以承受的底限。 可是,黑鸦又隐约觉得安凡这么做是故意的,故意用这样的方式自我惩罚罢了。 安凡本可以在杀掉洛步晨之后随监视者一起回本家,正如黑鸦所说,香港这边恐怕马上将要上演一场腥风血雨。没有谁敢挑衅洛天威的怒火,他的报复,就跟这个男人在香港的威名一样可怕。但安凡却淡然地表示,他要继续解决下一个目标。 “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是不明智的,Alex。你可要,好好保重。” 那个男人怪笑一声离开了,没有阻拦安凡的决意。 一个人如果执意想送死,你拦也没用。 “少主,算属下求你了……”黑鸦还在耳边不死心地唠叨。 “再废话就滚。”安凡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再不多言。 灰蓝色的眼睛微微迷起,安凡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他知道那个男人的航班即将到达香港,计时器已经到了倒数计时的最后时刻。除了洛步晨之外,另外一名需要他解决的对象—— 那个称霸商界的男人,洛家的主人,洛天威。 国际航班的旅途最是消磨人,下机的乘客脸上无一不流露着终于着陆的轻松与喜悦。而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便不显得太引人注目。当然,也很少有人敢相信商界的霸主洛天威会和他的夫人一起如此低调地回到香港。 走在前面的男人目光炯炯,剑眉如锋,面容俊朗,四十多岁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期,成功男士的气质让那本就不凡的相貌更添几分英气。正是洛家的一家之主,洛天威。 而跟在他身旁的一位颇具风韵的妇人,则是洛天威的夫人周淑雅。人如其名,贤良淑德,温文尔雅。出自周家的书香门第,有着祖宗传下来的好名声。当年是被老太爷一眼看中,觉得自己家儿子该娶个读书人的女儿才算圆满而许了这门亲事。 而周淑雅的确不负名门闺秀,性子极是温柔,生下洛步晨之后更是贤妻良母的典范。遇事总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丈夫,两人结婚以来夫妻恩爱几乎从没闹过什么矛盾。洛天威在外的叱咤风云,可以说与周淑雅的家庭和睦也分不开关系。 “你还真是,提前回来也不说声,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玩什么惊喜呢。”周淑雅道。 “人老心不老啊,夫人。这还不是为了陪你和我们的晨儿么?”洛天威笑道。 “罢了罢了,我是说不过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周淑雅也被逗乐了。 说来也巧,洛天威此次回香港的日程比预期中早了整整两天,并且事先没有通知家里自己提前回来的消息。一来是难得过年回家,不想被些生意场上的外人和琐事骚扰。二来也是为了避开当地的媒体,想多两天时间陪陪妻子儿女。 想来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到洛步晨那个小子,父子连心,洛天威心里多少也思念的紧。而周淑雅更是想儿子想的不得了,一下飞机步子迈的飞快,恨不得马上就奔回家去。 “夫人,看你急的,说不定那小子正带女朋友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呢。” “晨儿可不像你这当爸的一样花心,真找了姑娘肯定第一个告诉我这当妈的。” “我哪里有花心了夫人……”洛天威摆出一张哀怨的脸孔。 “你瞧你,说你胖还喘起来了。自己人面前说说算了,回去别教坏了儿子。” 这么一路谈笑着,洛天威和周淑雅走出了机场大厅。事先没有通知人来接机,好在两人也没有带多少行李,打算直接去站牌打车回家。想到马上要回家心情难免愉悦,人在轻松状态下就容易精神松懈,洛天威正聊得兴起,不想与一名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上。 无巧不成书,少年手里拿着的一瓶开盖的可乐不小心碰洒了,而且洒的很到位,从领口直接浇了下去,将洛天威从外面的西装到里面的衬衫都报销成了难看的咖啡色。 悲剧已经酿成,安凡一脸慌乱地错愕道,“啊!很抱歉,先生,是我没有看路……” 洛天威皱了下眉头,倒不是可惜了这身衣服,只是粘稠的可乐贴着衣服沾在身上的感觉实在糟糕。抬眼见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混血的面容长得俊俏的很,看样子也是被吓得不轻。这要是挑上个会闹事的主儿非要大吵一架不可,但周淑雅是天生的好脾气,见状便劝丈夫道,“我看这孩子也是走路不小心,算了吧。” 而安凡赶紧拦住两人,“先生您的衣服脏了不能穿了,这样吧,我知道前面拐弯路口有一家干洗店。我跟那里的店长挺熟的,让他帮您清洗一下,只要一会儿就好。” “天威,不然你就跟着这孩子去店里换身衣服吧。干洗倒是不必了,我带的行李箱里有换洗的衣服,我这就给你拿出两件来换上。”周淑雅说着,兀自打开行李箱挑出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我就在这里看着行李等你,你换好了就过来。” “那劳烦夫人稍待片刻了。”洛天威接过衣服点头应允,随安凡去了。 “这边来。”安凡带路,低垂的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洛天威随着安凡拐了一条岔道,果然在路口处见到了一家干洗店。 而安凡似乎对这里的店主很熟络的样子,进门一句“我不小心弄脏了这位先生的衣服,带他进去换。”就大大咧咧地进了内间。内间不算大,而洛天威开始解西装上的领带,将弄脏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饮料粘腻的感觉沾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安凡便若无其事地站在旁边,背着手似乎有点百无聊赖。 “您和您的夫人关系真好,看上去那么恩爱……”不知怎么,这并不是原定计划中该有的套话,却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安凡回想起在一起的时候洛步晨经常说起他的爸妈,尽管总是夹杂着抱怨和牢骚,但听得出来他们都是那么关心彼此。 家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也许,如果他不是Alex少主的话,刚才见过的那位和蔼的夫人和面前的男人,也会成为家人也说不定……安凡有点自嘲地心想,在那个不过将他当作恶魔继承者培养的地方他从未感受到一点属于“家”的感觉。所以他讨厌那里,很讨厌很讨厌。 那么刚才的感情,是羡慕,嫉妒,或是其他……好像都说不出来。 “她是个温柔的人,很爱我,也很爱我们的儿子。”洛天威说。 “哦……那么你呢?”安凡反问。 本是随口一问的话,而安凡理所当然地以为洛天威该同样回答“嗯,我也很爱她。”之类的话。但洛天威竟是没有再作声,将西服和衬衣都脱了下来,拿起了周淑雅给的衣服。 在洛天威将新衬衣套上的同时,忽听安凡道,“先生,您的第一颗扣子系错了。” 说罢安凡上前,作势想要帮他指正那枚纽扣,而洛天威也很自然地低头去看项前。这一瞬间一道冰冷的刀光闪过,却是被洛天威侧身避开,刀刃只是划破了衬衣的肩口。 安凡暗自一惊,没料想眼前的男人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所防备,慌忙退了两步却是失了先机。洛天威的反击就像狼一样迅捷有力,不待安凡将兵器抽回,洛天威紧接着展开攻势将安凡逼到了墙边的夹角,用胳膊肘对准安凡的胸口就是一击。 “呜……”触动旧伤的剧痛让安凡的身体一僵,手上顿时脱了力道,被洛天威挡开刀子扭了手腕别到了背后。成年人的力气要远大于少年,安凡被洛天威压制住挣扎不得。 安凡自知失算,他早些时候便听闻洛天威虽是商人出身,却有着深藏不露的格斗身手。据说黑道上有人花重金想要阴谋暗算,但至今这个男人还好好地活着证明他绝非好解决的对象。今天自己已是设计支开了洛家的眼线,趁他独自一人时下手竟然还是被识破。 眼见逃不掉,安凡也耸下肩膀不再挣扎,“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扮成学生的样子接近我。”洛天威回答。 “呵,我还以为我挺像个学生。”安凡讽刺地一笑。 “外表上当然看不出任何问题,你演的不错,倒是成功地骗过了我夫人。”洛天威倒也不气,反而真诚地赞许了两句,“只是你的眼神,那感觉太不像一个学生。好像压抑着什么痛苦和悲哀,不是属于你这个年龄的。嘿,不瞒你说,我看人的眼神一向都相当准。” “……你的自恋倒真像一个人。”安凡顿了顿说。 话音未落,洛天威猛地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顿时让安凡痛得忍不住呻吟出声。 洛天威随即会意地放松了力道,但并未松懈警惕,“你并不是真正的杀手,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你有伤在身,而且伤势不轻。一个合格的杀手可不会在身体欠佳的情况下去解决一个强大的目标。嘛,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有点打击你……但当然,送死除外。” “你的废话还真多!”安凡不耐烦道,又挣扎着试图摆脱洛天威的钳制。但触发的伤痛让他紧接着咳嗽起来,咸咸的血腥气在喉咙间弥漫,痛得安凡脸色发白,吼声也弱了下去。 “你再这样乱扭乱动,用不着我动手上帝会直接收了你。”洛天威说。 安凡这才挣扎的力道小了一些,缓缓地调整呼吸斜眼瞪了洛天威一眼,似乎有点拿不定他到底想如何处置自己,不过这样受制的姿势让他很不舒服,而洛天威也看了出来。 “把你的刀交给我,我就放了你。如果你还有心情我们可以慢慢聊聊。” “哼,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逃跑?”安凡冷笑。 “你大可以试试能不能从我洛天威的手心里逃掉,在香港的地界。” “……”安凡不做声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给人的压迫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虽然严厉却不可怕,无赖又有点小小的自负。甚至,安凡有种错觉他在教训洛步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明明是威胁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迟疑了片刻安凡交出了武器,反正就算有刀在手他能杀掉这个男人的概率依然为0。 洛天威拿过刀收了起来,也遵守约定放开了安凡。安凡即刻跳起来,警惕地往后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表现颇像一头受惊的小兽。对此洛天威只是笑笑,心平气和地像在开导一个误入歧途的不良少年,而不是对一个刚刚想要取他性命的杀手。 “你看我的眼神有杀意但没有敌意,你并没想取我性命,我猜你大概想激怒我,让我处置你或者怎样。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说过了,我看人的眼神一向都很准。这让我更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刻意来‘杀’我?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难道是我家那混小子?” 调侃的口吻让安凡有点无力,他突然觉得洛步晨有时候的无赖逻辑是有因可循的。 “大概是想看看某个家伙总挂在嘴边的英雄老爸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他总说长大后要成为你那样的男人,我现在倒觉得这个目标定的还不错。”安凡说。 “有目标就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洛天威哈哈笑道。 “你说出来的话总是很奇妙,不过我想我会记住的。”安凡有点困惑地挑了挑眉,语气却依然倔强,“你很强大,比传言中的更强。或许我还需要再成长两年想出一个更完美的计划干掉你。洛天威,我奉劝你今天最好别放过我,否则你日后一定会后悔。” 洛天威的脸色微变,这种眼神这种语调,他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有那样一双高傲倔强的好像豹子一样的眼睛。 洛天威再一次打量起安凡,他刚才怎么就没发觉,眼前的少年与那个人年轻的时候长得那么像……真的很像,但又因为混血比他更俊美一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又像另一个人的。对了,那个有着英国王室血统的美女的眼睛便是这样的蓝。 “你姓什么?”洛天威突然抓起安凡,失声问道。 “安。”被他猛地这一拉扯,安凡又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残留的枪伤依然没好。洛天威赶紧想扯开他的衣服看一下伤口,被安凡本能性地推开,推搡之间前襟的拉链刷的被拉开了,那枚挂在链子上的戒指让两人的脸色同时一怔。 “那枚戒指……”洛天威凑上前想要看清楚一些。 安凡却以为他要拿走,迅速地拉上衣服拉索摇晃着向后退去。 “……是我的。我的。”像是小孩子霸占地不肯交出喜欢的玩具一样,安凡执拗地低声道,又重复了一遍。虽然知道这是自私的占有,但这唯一留下的一点念想绝对不能被夺走。 安凡猛地推开洛天威,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等洛天威追到门口之际,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晨儿竟然把那枚对戒送给了他……”洛天威喃喃自语。 那枚对于洛家有着非凡意义的信物,它此时,却挂在这个安姓少年的脖子上。 洛天威深吸了一口气,兀自伫立了片刻。现在通知地界的人缉拿这名少年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香港是他洛家的地盘,要放跑一个人绝无可能,何况以安凡的伤势他根本跑不远。 可是,竟然就那么失神地望着空空的双手,突然忍不住摇头叹道。 “你的儿子果然很像你呢,明远……” 35.蜕变 对于夏宇轩来说,最讨厌的地方大概有两个,之一是监狱,之二便是医院。 印象里最近两次被送进这两个地方都有着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而且,不约而同都跟莫君黎有关。夏宇轩垂头丧气地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在一尘不染的洁白病房里养着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而如果陪床的人是一个唠叨的小家伙就更让他头疼。 “书澜……”夏宇轩终于忍不住挑眉道,“我是32岁,不是12岁。” “我知道我知道,啊哈哈!”秦书澜笑嘻嘻地摸摸脑袋,像是完全没听出夏宇轩语气里的奚落,“管你是比我大10岁还是小10岁,我得看着你好好把饭吃了。” “……”夏宇轩无语,无奈之下只好听命照做。 被人硬逼着改生物钟一日三餐定时吃饭什么的真心够了,可秦书澜这一次竟然也铁了心跟莫君黎一条战线,扬言他不把身子养好了别想出院。于是,夏宇轩只能在好好吃饭跟继续呆在最讨厌的地方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有空天天往医院跑?最近工作不忙?”夏宇轩随口问。 “忙到头啦!当警察也得过年好吧,谁敢安排过年加班本局先休了他!”秦书澜道。 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口吻让夏宇轩摇头轻笑,视线却不由地掠过秦书澜打量着再无他人的安静病房。然后夏宇轩便感慨起自己的神经质,总不见得还在期待什么不该期待的东西。指望那个男人能来忏悔,用温情来表达对之前所做的一切的歉意? 没有必要,的确,莫君黎倒是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那晚昏迷之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夏宇轩只依稀记得莫君黎把因为低血糖昏迷的他抱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的事情便全然不记得了。醒来之后莫君黎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秦书澜在身旁,至于秦书澜为什么会得知他住院的消息夏宇轩想该是莫君黎打的电话。 有点难以置信,那个素来高傲的不肯低头的男人也会求人,而且是一个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后辈。也许是顾虑夏宇轩的感受,遭遇那样的事情有个熟人在身边照顾会恢复的快一些,而在香港夏宇轩能推心置腹的对象其实并不多。 手机里保留着一条莫君黎走时的短信:好好照顾自己,夏。对不起。 然后莫君黎便消失了,从他醒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普通人大概无法想象“对不起”三字对于莫君黎的重量,但夏宇轩知道这是那个男人最吝惜说的三个字,跟“我爱你”一样不存在在他的字典里。 他永远是对的,正确的,他的自负、傲慢,统统来源于此。 以这三个字作为分手的离别语,这是莫君黎一贯的风格,就跟五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潇洒地脱身而去,彻底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这曾经是夏宇轩一度希望的,如果可能,他会把回忆里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全部抹杀掉。而现在,莫君黎终于给了他这个机会。 那么,这算是……结束了么? 夏宇轩莫名的觉得有几分惆怅,人的感情是一种太变化莫测太难以捉摸的东西。突然有点记恨莫君黎,也记恨自己,就算他离开了依然牵动着自己的情绪。夏宇轩试图去想刚刚那一瞬间心底涌动的感觉是什么,却是消逝的太快回想不起来。 那似乎,是一点点名为悲伤的感觉。 为什么,还会悲伤呢? “轩,你在想他么?”秦书澜的声音拉回了夏宇轩的思绪。 “没有。”脱口而出的谎言,却连夏宇轩自己都无法说服。 “算了,你就是在想他。”夏宇轩的反应让秦书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漾起莫名的酸楚但没有表现在脸上,“我得先向你招供,你没醒的时候我跟那混蛋干了一架。他被我揍了两拳,唔,虽然我也挨了几拳。本来他是要等你醒来再走的,被我直接揍出去了……” 眼见夏宇轩不说话,秦书澜有点着急,“轩,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夏宇轩调整表情,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笑容让秦书澜的脸色宽慰了一些,也不再讨论有关莫君黎的话题,看着夏宇轩乖乖地把剩下的半碗白粥喝完。低血糖的病需要从长期的饮食和作息上调养,所以秦书澜半点不敢马虎。他没敢告诉夏宇轩煲粥的方法是特意向女同事请教的,学了好些天。 对这个虽然坚强但总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让他怎么能不加倍去怜爱去疼惜。 似乎只要对他,自己的心就会变的柔软起来,再多的耐心都用不完。 秦书澜想,他大概真的已经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了这个教导自己的亦师亦友的人。如果早些时候他还无法分辨这种感觉是倾慕还是尊敬,那么他现在可以清楚地肯定。那是爱,因为夏宇轩让身为男人的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占有欲,甚至是嫉妒,是欲望。 “有饭粒沾上了。”在夏宇轩放下勺子的时候,秦书澜抬手擦了擦他的嘴角。 很亲昵的动作让夏宇轩一怔,之前秦书澜告白的时候他隐晦地拒绝过,而之后秦书澜也的确再没有其他的表示。夏宇轩只当他还是将自己当作朋友,没想到他还没有放弃。 在夏宇轩不知所措之际,停留在他唇角的指尖缓缓上移,开始抚摸他的脸。 “书澜。”夏宇轩抬手按住了秦书澜的手。 “我僭越了么?”秦书澜问,却并没有放下他脸边的手。 夏宇轩无言,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男人示爱,但脑海中竟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驳斥。因为对象是书澜,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产生那种禁断的恋情。 “我……” 夏宇轩启了启口,被秦书澜用两指比在唇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我知道,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轩,给我一个机会好么?我承认我就是在趁火打劫,既然你已经跟莫君黎分手了,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我?我在之前就说过,我能否成为下一个照顾你的男人?我不在乎那是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都无所谓。” “我爱你,轩。我不会让你像爱他一样爱的那么痛苦。” “闭上眼睛,不要拒绝我,好吗?” 心底的防线好像一瞬间被击溃了,夏宇轩只觉得思考有些停滞。 该放弃了么,虽然在爱情上他一直是个认死理的傻子。一次次拒绝别人的好意,只为了心底的那一丝对过往的执念与留恋。该继续坚持么,哪怕这样会伤害到身边对他好的人…… 按住秦书澜的手松了下去,而秦书澜感受到这是夏宇轩妥协的表现。 他凑近过去,试探性地去亲吻夏宇轩的双唇…… 病房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让正要接吻的两人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些许的意乱情迷转瞬从面上消失,夏宇轩扭头转向门口。 “我去看看!”秦书澜说着冲了出去,却在走廊里撞见了警署厅的下属,“小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秦局长!太好了我正打算打电话联系您呢!局里刚刚接到报案,在一家废弃工厂的仓库附近发生了行凶事件,肇事者在伤了人之后纵火烧毁了现场。唉,最近总是这种事情。而且,关键是这起案子闹大了,听说洛家的大少爷今天一早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门口两人的交谈全落入了夏宇轩的耳中,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病房号是多少?”夏宇轩道,脸色阴晴不定。 “329。” 话音刚落,夏宇轩已经甩下了两人,却在踏出走廊的时候怔了一下。 已经没有人在门外了,但那缕尚未散去的烟草气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莫君黎? 他刚刚在外面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心突然乱作一团,如同被风吹乱的发丝,却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些疑问了。 夏宇轩推门而入的时候,洛步晨醒着,看到他进来稍稍有点惊讶。 “没事,我朋友。”洛步晨摆手对身旁的保镖吩咐了一声,对方会意地退下了。 虽然知道对方短时间内再派人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但郭福心里面却是一直后怕硬要派两个人跟着保护少爷。虽然洛天威和夫人回来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并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但郭福总自责这事是自己保护不周的错,正在闭门思过谁劝都不听。 知道老郭的性子洛天威也不再劝他,随他去了。 事实上洛步晨的伤不算很严重,早晨送来的医院下午已经气色好转了许多,只是心理上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洛步晨往床边移了移,示意夏宇轩坐,那脸上的神情虽然平静,却更像失了灵魂的人偶只余一副躯壳,内里的魂魄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晨……”夏宇轩有些欲言又止。 从刚才听秦书澜的下属说到洛步晨出事,夏宇轩就隐隐猜到了幕后主使者是谁。毕竟早些时候他已经调查过安凡的背景,却是不相信他真的会对洛步晨出手。想不到终是被莫君黎一语言中,是他太相信那个少年,太相信他外表流露出的单纯。 奥纳西斯家族的继承人,恶魔少主,Alex Onassis。 他用“安凡”的身份骗过了他们所有人,也包括,最爱他的人。 “恭喜,看来是死不成了。”夏宇轩露出了一个笑容,故意换以轻松的语调道。 如果是往日夏宇轩这么调侃洛步晨肯定会接上一句“你这个祸害都没死本少爷哪可能比你早”。可是现在他似乎连回应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夏宇轩便有点尴尬,实话说安慰人真心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便有点后悔刚才怎么没让秦书澜一起跟过来,那小子在安慰他的时候说的一套一套的可惜他一句都没学会。 “那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夏宇轩起身打算出门。 “夏宇轩。”洛步晨突然低声叫住了他,迟疑了片刻,“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是谁。” 夏宇轩停住了脚步,缓慢地转身看向洛步晨,对上他平静无澜的双眼。 的确,经历了那样一场变故谁都不会再轻易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洛家的情报网遍布香港,如果要一一调查洛步晨身边的人的背景,就算他掩饰的再好也是徒劳。雾都酒吧的店长本来就是一个表面的身份,夏宇轩就是Sword,代号“剑”的男人。 不过,夏宇轩笑了笑,其实洛步晨可以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的。夏宇轩从未骗过他,如果洛步晨问起他的真实身份他绝对不会隐瞒,只不过洛步晨一直没问起罢了。 “所以,要揭发我么?”夏宇轩问。 Sword的身份一旦暴露,大群的仇家会蜂拥而至将他置于万劫不复。 毕竟,是曾经的自己做过的孽,他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洛步晨说。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意,那双深黑的瞳眸转向他。里面的光芒依然清亮,并非预想中颓靡和一蹶不振。破茧成蝶的蜕变,从学生时代的青涩到踏入社会的成熟所必须经历的一个时段。 成长,以失去的天真为代价,谁都别无选择。 “步晨,爸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希望我未来的道路能一直在阳光中走下去。但我开始明白,世界上有很多阳光无法照耀的角落,就像光的背后总会有影子。夏宇轩,我想了解那个属于黑暗的世界。我想变强,变的足够强大。请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不要隐瞒我任何东西。如果我连真相都不了解,就永远无法再接近他,追上他的脚步。” “……是么。”夏宇轩摇头,哑然而笑。 他抬起洛步晨的手,郑重地按在了自己胸前,让他感受着那颗心脏的跳动,“假如你手里拿着一把枪,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射向这里么?如果你可以,也做好了这个觉悟,我教你。” 时间匆匆滑过,原定在情人节的新品发布会,也在一片质疑的关注声中拉开了帷幕。 关于不久之前洛氏集团年轻的董事长受伤住院的消息,在各大媒体界都传的不少风声。很多人都认为洛步晨将无法出席这一次的代言会,甚至会直接推迟新产品的发布。很多业内人士都分析,这很可能会对洛家的经济势力造成不利的影响等等。 但当舞台的灯光亮起,一身优雅正装的洛步晨以帅气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际,之前的流言蜚语似乎都不攻自破。由于事先并没有做套话的准备,而全凭个人的即兴发挥,让很多人都对这位年仅20岁的董事长的能力抱有怀疑。 但洛步晨的表现,无疑让这些挑剔的批评家们都大跌眼镜。 出色的表现,从容的气质,专业的涵养,很多股东都满意地点头,纷纷表示愿意建立合作关系和商业往来,也对这位年轻的继承者抱有很高的期待。 “洛董,对于这一期的主题‘缺憾的完美’,你怎么看?”有记者问。 “我记得洛董是情人节这天的生日吧,真是巧合。据说洛董还没有交往女朋友,这期在情人节发布的系列作品,是不是跟你心中的恋人有什么关系?”又有一名女记者问。 闻言底下的观众也纷纷静了下来,等待着洛步晨的回答。 因为这些珠宝无一不有着一丝缺憾,让人好奇为什么还能称作完美。 “我们总希望爱情是完美无缺的。但有时候,缺憾也是它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正是因为这一点不完美,才让爱变的更深沉,更难以忘记。你刚才问,这是否跟我心中的恋人有什么关系。我回答你,是。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告诉他。无论他在世界的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他跟我说过的话。我会追逐他的脚步,再一次,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等我变的足够强大的那一天,与你再会。 安凡。Alex。 “呵呵,果然是他会说的宣言。这样,也好。” 安凡笑着,默默地关上了电视机在香港现场的直播屏幕。他相信洛步晨一定会继续出席情人节当天的代言会,他总是那样了解他,就像洛步晨了解自己一样。 缺憾的完美?是缺憾?还是完美?这样一种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的爱…… “少主,你感觉怎么样?”黑鸦在旁边忠诚地侍奉左右。 “又不是什么绝症,你们都太大惊小怪了。”安凡懒懒地伸了个腰道。 “谁让你总是这样乱来……”黑鸦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安凡没有听到。 那天在香港刺杀洛天威失败,安凡逃出来之后因为伤势过重昏倒在路边,要不是黑鸦放心不下等候在附近,及时发现了少主并将他带走,落到洛家那帮人的手里准是没命回来了。而洛天威竟然没有立即派人封锁香港,黑鸦就火速带安凡回到了芝加哥。 回到家里养伤的安凡意外的乖顺,像是从那冷酷的Alex少主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大部分时间他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果没有亲眼见到他杀人,或许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与Onassis这个恶魔的姓氏联系到一起。 上面并没有责怪安凡任务失败的事情,因为洛家的确不是个好搞定的对象。后来监视者自然反应过来洛步晨“大难不死”的原因是什么,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短时间再去香港动手绝无可能,洛天威会让他们有去无回,只能再等两年伺机而动。 何况,伦敦那边传来了威廉姆伯爵的邀请,希望安凡能够去那里住一阵子。 看样子王室那边这一次是打算袒护他们的成员,这出政治婚姻是迟早的事情。一来是让安凡暂时去英国避一避风头,二来也是让他多陪陪安琪儿公主。除去奥纳西斯继承人的身份,他同样是Angel的未婚夫,其他人也暂时不敢得罪王室的面子。 “我姐怎么样了?”安凡又问。 这是他回到美国才得知的消息,安宁在一场走秀会上遭遇了枪手暗杀,而为了保护她文森特与对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后来他们才得知去找麻烦的是黑道上有名的“暗影猎手”亨特,他与文森特一路交锋到了外面,文森特不幸中弹被卷入了一场爆炸。 因为现场全部被破坏了,警方无法鉴定谁是谁的尸体,只能根据残留的物件判断。 然后安宁在一具烧焦到无法辨认的尸体前,找到了她送给文森特的挂链。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安宁记得只是某一天逛街随手买给了他,却让文森特高兴了好几天,还傻傻地询问她自己可不可以随身带着。安宁就取笑他,又不是值钱的东西那么宝贝做什么?文森特也不回答,而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把挂链摘下来。 安宁默默地拿着烧的有些变形的挂链,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好些天。 在这期间安凡探望过她一次,好在这个坚强的女人虽然眼眶是红肿的,但并没有一蹶不振。印象里安凡很少见到安宁哭,但那几天她几乎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凡凡,大概我真是个能给人带来厄运的女人。”安宁说。 死于车祸的最初恋上的学长,以及在爆炸中连尸体都烧焦的文森特…… “姐,你别这么说。”安凡安慰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安宁沉默下来,安凡看到她将那件烧焦的挂链在手心里攥紧,又松开。 “能把你接触的那个世界告诉我么,Alex。”安宁说。 她第一次不是叫他凡凡,而是正式的Alex,那个恶魔少主的代称。 因为奥纳西斯家族的血脉历来由男性继承,所以安明远一直没有让自己的女儿接触那个属于黑暗的世界。所以安宁到现在才知道,她那时候无意间救回一名的文森特,他原是暗杀组织里面的头牌杀手,组织对擅自脱离身份的杀手无一都是枪决的命运。 明知道擅自离开是死亡的厄运,还是一路追随她来到了芝加哥,护在她的左右。 那一天,如果不是文森特将她推开,那枚子弹就不会射中他,他也就不会…… “那个男人,是黑道之王‘K’的左右手之一。”安凡说。 黑道上也有很多势力,而这个代号“K”的男人无疑是一个让人畏惧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King,Killer,这位神秘莫测的王者让人无法搞清楚他到底怀有怎样的目的。但似乎不管在哪里,总会有他如影随形的影子,好像一只冥冥之中的手在操纵一切。 “主人!”黑鸦忽然有些紧张地立了起来,面向门口的方向站直了身体。 “……爸?”安凡也同时看到了来人,是来医院探望的安明远。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胸口还痛吗?”安明远在床边坐下来,厚实的大手揉了揉安凡的头发。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惯常的冷漠似乎褪去了一些,而带着他少有的温柔。似乎只有在这时候才感觉他不是那位有着太多传奇色彩的枭雄,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没事了,我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给我订机票吧。”安凡说。 “你真的打算这么快就离开芝加哥?”安明远顿了顿。 “反正我不喜欢这里,他们也不怎么待见我。”安凡淡笑道。 “你是怕他来这里找你么?”安明远突然问。 眼见安凡沉默着没有说话,安明远叹息了一声,“你……还喜欢他?” “……”安凡没有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那双倔强的眼神,让安明远突然回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冷漠,高傲,却绝不会在人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既是不说,便是,还在爱吧…… “爸,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了,你和姐也不要太想念我。我一个人总可以活的很好,不管在世界的哪里。我想换一个环境生活,去一个不被认识我的人找到的地方。我会记得Onassis的姓氏,不会忘记我体内流淌着恶魔的血。但我想我还需要成长,需要学习很多东西。洛天威让我意识到真正的强大该是什么样子,他是个英雄,我想我真的很崇拜他。” “你也这么觉得么?”安明远笑叹道,别开了视线,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 就这样,在芝加哥的机场与熟悉的过往分道扬镳,在这一刻,踏上新的旅程。走出机场,站在英国伦敦的街道上,面对陌生的不曾经历的风景。风吹动少年额前的发,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安凡低头瞥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将它小心地收进了衣服里面。 他的前方站着迎接的威廉姆伯爵,和他美丽的公主安琪儿。 “Welcome to London,Alex~”安琪儿甜甜地冲安凡一笑,拥抱了他。 也许,那些青春时候的懵懂都过去了,人总要在一次次的蜕变中一点点长大。 不管那是爱,是恨,是其他的一切。唯有那一抹无法忘却停留在过去的回忆,刻印在那枚挂在脖子上的戒链上面。不完整的对戒,缺憾的完美,铭记了那一场青春轰轰烈烈的爱恋。 洛步晨,或许你与我的故事,还没有走到尽头。 等我变的足够强大的那一天,与你再会。 我等你。 36.回忆的心锁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到了一个六月份的夏初。 对于即将毕业的学生,这是他们离开校园步入社会的最后时光,但对洛步晨而言,作为学生的日子似乎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如果不是杨扬电话通知他提交毕业的申请,洛步晨几乎忘了他还是HR学院挂名的应届毕业生,不由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匆匆忙忙地连夜将申请搞定,第二天一早洛步晨照例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 咖啡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中,洛步晨开始了一天紧张忙碌的工作日程。 如今公司的发展处在蒸蒸日上的关键时期,洛天威也有意将手头的权力下放到年轻一辈人的肩上。作为这座二十多层的办公大楼里的最高上司,也是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董事长,洛步晨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与责任,也从不敢懈怠。 两年,对大多数还懵懂的少男少女不过就是谈一场恋爱挥霍的光阴。但对不再天真提早成熟的人,它可以在无形之中改变很多东西。 如今的洛步晨已是商界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与当年一手将企业发扬光大的洛天威不输伯仲,身价更是直线飙升,俨然成为各界人士争相拉拢的对象。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大股东,更是殷切地期望钓到洛董这么一个大牌的金龟婿。 这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便是洛步晨一直没结交什么女朋友。 年轻的董事长今年已是22岁,到了这个年纪且优秀出众却没有和任何女人传出绯闻实属罕见。对于迟迟不找女友的事情,洛步晨对外宣称是自己还年轻,想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事业上面暂时没时间谈恋爱,也许过个几年等安定下来再考虑。 这样的宣言无一成就了所有少女澎湃的春心,勾搭高富帅麻雀一跃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每个女孩年子轻时候都做过。而也有不少有名望的富豪试探过洛天威的看法,洛天威则潇洒地表示谈恋爱是年轻人的事情,他和夫人不会掺和,全看儿子自己的意思。 于是,洛步晨便成了愈发有女人缘的对象,比他还是学生的那时候尤甚。 私底下有不少女职员会偷偷谈论起他们帅气的董事长,也有大胆的会穿着暴露的衣裙故意从办公室门前缓慢地经过,意图引起洛步晨的注意。通常时候对女性的示好洛步晨会礼貌地婉拒,但连新换的女秘书言行举止都带了几分暧昧,让洛步晨颇有点头疼。 他一直无法搞懂女人这种生物变化莫测的心思,以前是,现在依然是。 下一次,干脆换个男秘书过来算了。洛步晨不太厚道地心想。 忙碌到下午终于全部理完了下周会议的准备资料,洛步晨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早些年便想过继承家业之后必定会很忙,但现实总比预想中的要惨烈许多。要熟悉公司的各项业务并非易事,何况对洛步晨要强的性格若是去做一件事便要做到完美。 提前完成了工作,加上明天是周末,洛步晨便打算忙里偷闲一把。 刚巧收到夏宇轩发来的信息:晚上来我店里喝两杯怎么样?别客气,书澜请客~ 腹黑的店长依然是这么一副卖队友毫不商量的阴险口吻,让洛步晨不由地同情起那个经常被夏宇轩坑害的倒霉小子。也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秦书澜比他只大了两岁,所以两个年轻人很聊得开不过见了几次面便彼此熟络起来,经常会周末一起被夏宇轩叫去店里喝酒。 拿过手机回了夏宇轩一条信息,洛步晨便提前开车回了家,换了身出行的衣服。 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洛步晨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还算满意。对穿着的讲究是个他改不掉的习惯,就算是去见夏宇轩这样的熟人也不会穿的太有失体面。 两年里洛步晨的身高又往上蹿了几厘米,个子长到了1米85。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腰身和肌肉都紧实有力,腿部的线条修长匀称,整个人显得成熟挺拔。本就帅气的面容褪去了学生的青涩而愈发英气逼人。深黑的瞳仁依旧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犹如夜空般深邃。 “阿晨,你这让多少男人嫉妒的卖相让我都忍不住想勾搭你。”夏宇轩笑说。 “收起你的春心吧,大叔。”洛步晨毫不客气地损他一句。 “用‘大叔’称呼你的导师太失礼了,我更希望你能叫我……” “姓夏的变态耽美作家?”洛步晨瞥他一眼。 “……”夏宇轩稍稍觉得,自己有点受伤。 好在这时候推门而入的另一位被邀请的对象帮夏宇轩解了围,秦书澜进来,熟络地朝店里的两人打了个招呼,“哟,晚上好,轩。还有小晨也来了?” “姓秦的,你敢哪一次不迟到么?”洛步晨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对于秦书澜的“小晨”这个称呼,洛步晨纠正了他很多次可惜最终也没改掉。因为难得遇到岁数比自己小的晚辈秦书澜毫不委婉地在前缀上加了个“小”字,叫得不亦乐乎。搞得洛步晨为了讨回面子干脆和夏宇轩一视同仁——直接,姓秦的。 三人挑了张桌子坐下,夏宇轩开了瓶红酒,便边喝酒边聊起天。 “书澜,听说你晋升成了香港警署厅的正局长?是不是该多喝两杯庆贺庆贺?” “姓秦的你升职了?”洛步晨也诧异地转向秦书澜。 “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局里不过刚刚批下文来,正式上任估计还要等下个周。哎,说实话其实也没多少变化,不过是办公的地方大了点手底下的人多了点,整天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烦都烦死了!还不如我当年在基层当个小探员的时候有意思。”秦书澜抱怨道。 “呵呵,瞧我们未来香港警署厅的大局长,说出来的话多么不靠谱。” “我很靠谱的好吧!在小晨面前给我留点面子……”秦书澜朝夏宇轩使眼色。 “行啊~”夏宇轩愉快地眯了眯眼睛,“酒钱你付,顺带帮我从局里再搞来几张最新枪械的演示图纸,有实体的试样品更好。”眼角一斜转向洛步晨,“我打算拿我的徒弟练练手。” “假公济私!”两人发出异口同声的抗议声。 说起来夏宇轩的这个老师当的还算称职,定期会找洛步晨教授他各种混黑道时有用的技能。最开始对于洛步晨提出的这个要求,夏宇轩虽然答应但只当大少爷是随口说说。公司那边的业务都要忙死他哪还有闲工夫再来学些有的没的。 可惜夏宇轩低估了洛步晨的毅力,没想到他这一做,就坚持了整整两年。 连夏宇轩都惊讶洛步晨在学习方面的惊人天赋,开始几个月夏宇轩还能面不改色地单只手把洛步晨撂倒在地,但到后来夏宇轩不得不全力以赴才能不被洛步晨偷袭得手。这小子的智商很高,体能也不错,只是一直缺乏专业的训练,是根难得的好苗子。 “我是不是该祝贺自己多了一个同门师弟?”秦书澜调侃。 当年Sword还没有解散的时候,夏宇轩也这样教导过他,至今仍让他受用终生。 “嘛,大概。你当年学的算快的,但跟阿晨相比还差得远了。现在的阿晨要是认真起来连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对手,长江后浪推前浪。”夏宇轩微微笑道。 “那也有我的功劳!”秦书澜不服气地邀功。 训练洛步晨一事秦书澜也是暗中出了不少忙,如今的他已是坐上了香港警署厅局长的位置,要调拨几个手下教导洛步晨用枪和其他的基本常识自是不难。而某一次见识到枪击训练室里洛步晨精准的射击之后,秦书澜曾拍着夏宇轩的肩膀笑道: “轩,你带的这徒弟我可真想收编了,让他进我们的特警部队应该不错。” “你少打阿晨的主意,出了点事他老子可饶不了你。”夏宇轩吓唬他。 “为什么你总是伙同外人一起来欺负我……”秦书澜委屈地撇撇嘴,脸色却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夏宇轩,颇像讨好主人的一条小狗,“晚上去我家想吃什么?我下厨给你做!” “啧啧,姓夏的你被人包养了?”洛步晨在旁边说风凉话。 “什么世道,去吃个饭都要惹人嫌弃。难道是我太有魅力阿晨你吃醋了?” 夏宇轩故作自恋地甩了甩头发,果不其然引得洛步晨一脸鄙视的目光。不由地笑笑,其实夏宇轩也说不清楚他现在和秦书澜到底算怎样的关系。周末洛步晨训练完秦书澜经常会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顿饭之类的,虽然夏宇轩从来不承认这算是在交往。 不过秦书澜也从来不逼他表态,两人便一直维持着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身为旁观者的洛步晨自然懒得多说什么。 但心里面,却总有一个心结放不下。 自从洛步晨知道了夏宇轩就是Sword,那么稍稍调查一下便会知道这把“剑”曾经效忠的主人是谁。莫君黎,那个他曾在雾都酒吧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洛步晨记得这个男人的眼神,敏锐的好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而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位帝王。 莫君黎和夏宇轩曾经是没有公开身份的情人,但那已是过去的事情了。 洛步晨记得,他再一次见到莫君黎是在不久前召开的某个商业性质的会谈上。会议结束后上前主动搭讪的莫君黎显然是想单独跟他聊些什么,于是洛步晨随他一起来到了走廊上。 “介意我抽一支烟么?”莫君黎问,口吻充满了他一贯的强势。 洛步晨摇头,于是莫君黎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根香烟,夹在修长的指间。 淡淡的云雾飘散在空中,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在抽烟的时候很性感。 “他……最近过得怎样?”莫君黎顿了顿问道。 置于莫君黎话里的“他”指代的是谁,洛步晨再清楚不过。他突然觉得有点滑稽,以莫大总裁的身份要派人监视一个人的行踪简直易如反掌,却是要拉下面子从他这个朋友的口中打听。其实作为洛步晨的立场有点尴尬,夹杂在这三人的感情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认为,莫总裁需要通过我来获取这种消息。”洛步晨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跟踪确实可以更简单地达到目的,但迟早会被他发现。我若是逼的太紧,他一定会逃掉,彻底的消失,我太了解他了。”莫君黎耸肩,吸了一口烟有些无奈地笑道,“一只爪子锋利的野猫,你总是很难把他哄回家。” “那是谁当初把他赶走的?”洛步晨反问。 “……”莫君黎没说话,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眼里竟流露出些许落寞的表情。 这让洛步晨不禁心软了几分,虽然夏宇轩交代过他不要透露什么,不过洛步晨觉得他做的有点绝决,便含混地应了一声,“还不错,有人在追他,但他还没答应。” “是么?他没答应?”莫君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意外,他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然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洛步晨,对上对方怀疑的目光之后莫君黎解释说,“他落在我这里的东西,帮我还了就好。就告诉他,锁没换,以后也不会。” 看上去有点像房门的钥匙,洛步晨便抽空转交给了夏宇轩。 夏宇轩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但他没有说什么,沉默地把钥匙收了起来。 “怎么了?”见他的脸色不对劲洛步晨关切地问了句。 “……呵。”夏宇轩突然掩住了面,情难自控地涩声苦笑起来。 他逃避了两年,却还是无法逃避那个事实。刻意不去提及属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莫君黎把家的钥匙又还给了他,在他们彻底决裂的那一天被他丢弃的钥匙。 锁没换,以后也不会。 可是,我们之间,还会有以后么? “你知道么,阿晨?”夏宇轩忧伤地叹道,语气带着些许自嘲的悲凉,“最伤人的是回忆,但比回忆更伤人的,是他明明将过去的钥匙还给了你,你却发现那把锁已经连同被它锁住的回忆一起装在了心底,再也无法用钥匙打开了……” 天色渐晚,洛步晨和夏宇轩秦书澜两人分道扬镳,便打车回到了家。 一进门便接到管家的通知,说是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王室的邀请函。 洛步晨略微一怔,拿过书函来拆开。信封做的很考究,精致的外观符合王室一向看重的礼仪。上面盖着皇家的专用签章,署名是哈姆雷特亲王。洛步晨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大概意思是邀请他去伦敦做客,附带商谈一下商业性质的合作事宜。 这件事洛步晨记得之前秘书有跟自己提过,那一次对方是直接打的电话,但因为那阵子洛步晨忙得实在脱不开身就暂时搁置了。但亲王殿下似乎觉得之前的邀请不够正式,这一次特意寄了盖有皇家签章的书函过来,看样子是非要把人请去不可。 有关哈姆雷特亲王,洛步晨多少有些耳闻。据说亲王殿下已经年逾六十,却是精神矍铄,威严犹存。膝下儿女众多,通过各方联姻几乎遍布散枝开叶的血脉,在王族内堪称德高望重的尊长,地位不可估量。就算是英国女王亲临,也还得事事咨询他。 如今洛家的企业发展蒸蒸日上,便是连一向自恃矜持的王族也想拉拢这位年轻的董事长,将来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对双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洛家经营的重心是奢侈品,如服饰、珠宝、名车、香水等,而王室对于这些价值昂贵的商品的消费自然不会少。就算是对方没有发出邀请,洛步晨也正打算找个机会亲自拜访一下。 所以于情于理,洛步晨想他接下来要离开香港出一趟远门。 “老郭,安排人订一张飞伦敦的机票。”洛步晨说。 顺带拿出手机来存联系人的电话,视线不期然地掠过通讯录顶头的第一个名字。 安凡。 这或许只是单纯的巧合,因为安的首字母A使得这个名字总是排在第一个。 洛步晨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哂然地笑笑。很奇怪他为什么还没有把安凡的号码删掉,两年的时间他应该早已换了号码,或许连安凡这个名字都不会再用。否则没理由解释这么久以来他的音讯全无,安凡手机上明明存着他的号码,而洛步晨并没有换过号。 唯一的原因,大概是洛步晨的存在,已经连同通讯录上的号码一起被安凡删除了。 他总可以做的如此绝决,连同两年前他的不告而辞一样。 就算是商界巨头的洛家,也难以跨越遥远的大洋彼岸去打探一个人的去向。何况为了避过警方调查的风头,奥纳西斯家也不可能轻易让外人知晓Alex少主的行踪。安凡或许还留在芝加哥,又或许去了其他的城市,这就是上帝才知道的事情了。 世界这么大,他既然可以突然出现,就同样可以突然消失。 洛步晨收回了有些飘远的思绪,记下号码,转身回屋开始整理行李。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把睡在隔壁的大金毛犬吵醒了。晨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晃过来,呜呜朝洛步晨叫唤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要有一阵子见不到主人不太开心。 洛步晨抬手揉揉晨晨金色的毛发,心想遛狗的工作要交给郭福了。 不管工作多忙,每天早起遛狗已经成了洛步晨雷打不动的习惯。郭福曾经提出过要雇人帮忙,但被洛步晨拒绝了。也许人总需要一点心灵上的慰藉,寄托在某些留下来的事物上。 洛步晨站起身,迟疑了片刻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衣柜里的学生制服和几件干净的白衬衫,书桌上班级同学一起聚会留念的合影,柜子上他们参加篮球比赛赢得的奖杯……所有的一切,都完好无损地停留在两年前的模样。 记得安凡曾经说过那个摆放着母亲照片的房间,大概人缅怀人的方式都是相似的,安明远用这样的方式缅怀他已故的妻子,而他在用这样方式的缅怀什么呢? 洛步晨坐下来,拿起那本影集想要翻看,一张夹在里面有些泛黄的纸页落了下来。 是一张素描,铅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写生少年的侧面。细节处描绘的特别细致,少年握着铅笔的修长指尖,垂落的柔软发丝,都勾勒得栩栩如生。光线透过窗棂打在少年的侧脸上,那双眼里的神色是认真的,温柔的,依稀还能看到一只大狗的影子。 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好像轰然奏响,洛步晨的指尖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不由地想起,在把钥匙还给夏宇轩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也许,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把锁,锁着那些对他们而言最难忘的回忆。如同画上描绘的少年,从来都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每每想起,还会回想起那份怦然心动的感觉…… 洛步晨便痴痴地端详着这张泛黄的素描,嘴角微微上扬。 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37.命运的重逢 出了伦敦机场,洛步晨的到来立即受到了对方的热情接待,没等洛步晨开口就有两个小伙子自觉地前后帮忙拎行李,态度殷勤的很。名义上洛步晨这次来英国只是单纯的拜访,但实际牵扯到双方的种种利害关系,亲王殿下特意叮嘱要招待好远道而来的贵客。 “洛先生的英文说的很不错。”接待人谄媚地称赞道。 “还行,起码不用走到哪里都带着翻译。”洛步晨也笑着打趣道。 简单地在车上交谈了一番,洛步晨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座城堡式的花园建筑,透出西欧贵族的传统风格,从外表看上去像很多欧美电影里展现的那样,恢宏而庄重。城堡外围被一座很大的花园环绕,四处绿草如茵,绿意盎然,环境相当优雅。 “这里很漂亮。”洛步晨赞叹道,在中国很少见到这样的风光。 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样的花园城堡反倒给人一种田园的安逸之感。 被侍者引领着从庭院进了内室,贵族们奢靡的生活由此可见一斑。单是一楼接客用的门厅就大到离谱,布置的井然有序,富丽堂皇。头顶悬挂的枝形水晶吊灯,擦拭的一尘不染的雪白餐桌,墙上装点著名师大家的画作,再中央是圣母玛丽亚的雕像和十字架。 哈姆雷特亲王亲自在家中接见了洛步晨,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对长辈洛步晨保持着晚辈应有的礼貌,两人相对寒暄了一番,哈姆雷特对洛步晨表现出来的气度和涵养深表满意,言谈之间提及到与洛天威的交情,“你的父亲跟我很熟,现在还经常保持着联系。你刚出生那会儿我还抱过你,一转眼都长成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了。” “亲王殿下认识家父?”洛步晨颇为意外,他从未听洛天威提到过与王室有来往。 “那是自然,不过那时候你还小大概没有印象了。”哈姆雷特道。 “哈哈,可能。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英国。”洛步晨笑答。 心里面不禁对这位祖父辈分的亲王多了几分好感,既然是父亲的旧识,那么关系上自然亲近了几分。开始洛步晨还有点担心贵族会不会都是一个个傲慢的老顽固,现在看来也跟普通人家的老太爷没多少区别,难怪会被所有成员敬为一室之尊。 “洛先生,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房间。您可以先休息一下,七点钟准时来大厅用餐。” “非常感谢。”洛步晨点头,的确有些疲惫,调整时差总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因为是陌生的环境无法安心入眠,洛步晨索性出了别墅打算四处转转。记得来时候见到了一片很漂亮的蔷薇园,在中国是很难见到这种纯粹的花园的。 六月正值蔷薇的花期,雪白的花朵争相开放,到处飘逸着一股清新的幽香。 洛步晨不知不觉便沿着开满蔷薇的小径一路走到了花园深处。 “喵~”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细的喵叫声。 洛步晨微微一怔,才看清楚蹭到腿边的小家伙……猫? 仔细观察发现是一只纯种的苏格兰折耳猫,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呈现前趴的弧度,白白的皮毛好像一团雪球,看起来憨态可掬,可爱极了,黑亮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洛步晨看。 会是谁的?洛步晨奇怪地想,俯身想摸摸小家伙的脑袋。 “嘘~别动,它又会跑掉的。”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洛步晨和折耳猫同时被吓了一跳,结果小家伙蹭的沿着蔷薇的花架跳上了高高的篱笆。见状女孩有些急了,奔到下面呼唤自己调皮的小宠物,但篱笆对她来说太高了够不到。眼见女孩垫着脚一脸辛苦的样子,洛步晨便主动走上前帮她把篱笆上的猫咪抱了下来。 “Kitty真是调皮,下一次记得要乖乖的,不准再随便乱跑哦~” 女孩抱着心爱的猫咪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这才想起什么来抬头,“真是多谢。” 映入眼帘的笑容让洛步晨有点惊讶,宛如洋娃娃一样粉雕玉琢的脸蛋,白皙的皮肤,金色波浪卷发,蓝宝石般清澈的大眼睛,配上淑女的百褶裙,俨然是一位童话里的公主,让洛步晨一时间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而金发的公主眨了眨眼睛,也好奇地望着面前的洛步晨。 “咦?你就是爷爷说的从中国来的客人吧?好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纯正的东方人。”女孩对着洛步晨的脸上下打量,像是小孩子第一次见到熊猫一样流露出新奇的眼神。 正说着怀里的猫咪不安分地扭动身子,挣脱着跳下来又去蹭洛步晨的腿。 “Kitty好像很喜欢你,明明是个害羞的小家伙。” “……” “它在邀请你呐,抱一抱它咯~” 被两双期盼的水汪汪的眼睛看得不太自在,洛步晨有点不情愿地抱起了猫咪。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朝洛步晨喵叫一声,探出爪子上的小肉垫亲昵地挠了挠他的手背。 心好像突然变的柔软下来,洛步晨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女孩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高兴地朝对面走来的人挥手道,“你来啦?” “听女仆说你出来找猫了就顺带过来看看……” 说话的声音停住了,因为刚才背对他站着的洛步晨转过了身来。 视线停在来人的身上,像是被牢牢锁定一般无法挪动分毫。这一刹那,洛步晨甚至有种错觉两年的时间其实并没有流转,他依旧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长大了,也更美了。 浅色的刘海稍稍长长了一些,微微遮住了眼睑,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眸子。个头高了不少,体格更加修长挺拔,面容也愈发俊美。身上穿的英伦王室的贵族服饰,开领的白燕尾礼服,用的不知是何种上等的布料,唯美典雅。 风吹动蔷薇的花藤,他站在那里,在繁茂的花墙映衬之下美得有些不真实。几缕从栅栏透过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好像画中走出来的人。 ……安凡…… 心里面似乎有个声音,就要挣脱理智呼唤出那个埋藏在心底的名字。 安凡。 安凡。安凡。安凡—— “喵呜~”怀里的猫咪发出一声不满的喵叫,洛步晨失控之下不小心把它抓疼了。 叫声让险些爆发的情绪恢复了理性,安凡比他更快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旁若无人地走到女孩旁边浅笑道,“Angel,怎么跟他认识的?” Angel,原来是她?王室的公主,安凡的未婚妻——安琪儿? 安琪儿没有留意到洛步晨变化的神情,两颗蓝宝石的眼睛眨动着,“他帮我找到了猫哦~而且Kitty好喜欢他呐。”又转向洛步晨微笑道,“我叫Angel,是哈姆雷特亲王的孙女。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步晨一时间没回答,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凡。 深黑的瞳眸像是要看穿他一般不肯移开视线,仿佛要从那双平静无澜的眼底捕捉到冷漠之外的情绪。不满足于他事不关己的淡然,说啊,你明明都知道,知道我的名字…… “Angel在问你。”安凡缓缓地,把安琪儿的话重复了一遍。 手腕猛地被扼住,受惊的猫咪从洛步晨的臂弯里跳脱出来,蹿回了安琪儿的怀抱。 “洛步晨。”一字一顿的低沉声音,他盯着他的脸说道。 “你好,洛先生。”安凡脸上依旧挂着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礼貌微笑,暗自一用力将被洛步晨抓住的手腕扯了回来。这动作很快,而且两人靠的距离很近,所以站在旁边的安琪儿完全没看出来刚才两人的针锋相对,拍了拍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安凡甩手,慢条斯理地将弄皱的袖口整好,“她的未婚夫,Alex Onassis。” 下午在蔷薇园发生的意外使得洛步晨提早结束了户外放风,直接回了房间。 心绪始终有点难以平静,以致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傍晚时分洛步晨被一阵手机的闹铃声震醒,看了一眼时间18:30。 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匆匆地洗漱整理了一番。被邀请迟到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不待侍者来通知七点钟的晚餐时间,洛步晨提早15分钟来到了别墅一层的大厅。 很长的餐桌一字排开,上面铺垫着雪白的桌布,点缀的玫瑰花和精致的银餐具。坐在正中央的自然是年龄最长的哈姆雷特亲王,再往下依次是他膝下的儿女和跟随的后辈。本来亲王殿下破例邀请洛步晨上坐,但被洛步晨婉言谢绝了,在这种场合谦逊往往是最好的礼貌。 心不在焉地听哈姆雷特介绍各位客人的爵位,说是炫耀也不为过,洛步晨听的有点兴致缺缺。视线不由地越过已经落座的众贵族们捕捉那一抹想要看到的人影,但迟迟没有见到。 安凡没来,倒是先等来了安琪儿,安琪儿朝洛步晨甜甜地一笑。 洛步晨只能尴尬地回之一笑,公主殿下对他的第一印象貌似不错。 因为来的比较早,所以洛步晨左右两边的位置都没有坐人,而安琪儿便想挨着他坐,被父母用眼神叮咛了一把悻悻地靠着母亲坐了。这样使得洛步晨和安琪儿之间空出了一个位子,而很快其他的年轻人也陆续就座,只剩下了洛步晨身边的空位。 而这时候,期盼已久的人才姗姗来迟,神情透着些许疲惫状态不怎么好的样子。 “Alex,这边这边,我特意给你留了座位哦~!”安琪儿朝安凡招手。 安凡的脸色略微一滞,似乎有点不太情愿,因为他看到了空位子旁边坐着的洛步晨。但环顾一圈发现其他的地方都已经没有空位了,何况身为安琪儿的未婚夫,他坐在她旁边也是理所当然。安凡迟疑了片刻只能走上前坐下去,眼神有意避开了洛步晨投来的目光。 “怎么这么晚才下来?”安琪儿关切地问。 “身体不太舒服,回房休息了一会儿。”安凡含混地答道。 “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吃点药?” “不碍事。” 好在这时候哈姆雷特亲王的声音响了起来,餐桌上正在交谈的众人也自觉地安静下来。一番例行的祷告之后,侍者开始依次呈上一道道精致的英国餐食,而随着晚宴的进行席间的气氛也渐渐放松下来,客人们开始和身边熟悉的家人朋友谈笑风生。 只是对于安凡,情况则显得有点尴尬。 他的左边是安琪儿,右边是洛步晨,看得出来安琪儿本想引出聊天的话题的,但见到安凡的脸色不太好就没有多说。至于洛步晨……安凡暗松了一口气,他从头到尾就没开口。 晚宴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侍者端上下一道菜的时候,安凡皱起了眉头。 盘子里是鲜活的海鲜烹饪,海蛎、螃蟹、虾肉,上面覆盖着大量的芥末酱。 安凡迟疑着拿起刀叉,想要动手又觉得实在难以下咽有点面露难色。倒是安琪儿吃的很开心,眼见安凡迟迟没动扭头奇怪地看着他,“这个很好吃的,都是新鲜的海物。” “……” “他不喜欢吃生的海鲜。”一个声音突兀地从旁响起。 这是开始用餐以来洛步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而面对两人同时投来的目光,洛步晨却一脸泰然自若地唤来侍者把安凡的餐盘撤下去,继续补充道,“而且,尤其讨厌沾芥末酱。” “真的吗?Alex,可是和我出门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你不喜欢……” 一声清脆的声响,刀叉被重重地放到了银盘上,在满桌和谐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突兀。 安凡站起来,面对一桌客人包括哈姆雷特亲王转过来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太舒服,很抱歉先失陪了。” 说罢安凡便站起来离了席,而其他人也没有因为这一点小插曲就丧失难得的家庭聚会的心情。很快,在安凡离开之后人们又恢复了谈笑,没有人关注他去了哪里。 剩下洛步晨朝旁边空着的位置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安凡飞快地出了大厅,却没有上楼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出了别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偌大的花园变的静谧而深幽,不再有白天时候的燥热,而多了些许夜风的袭人。安凡独自沿着林间小径来到了水池边,看着水上倒映着的月影发呆。 揉了揉头发,他有点懊恼自己的失态,却毫无办法。 在下午蔷薇园里见到洛步晨的时候,安凡想他已经拿出了所有的理智去掩饰心底翻涌的情绪,才能够用冷漠完美地伪装自己不致于被他看出分毫。他完全没想到洛步晨会被邀请来伦敦做客,虽然作为商业性质的谈判这并不无可能,但是…… 该死,如果早一天让他知道来谈判的人是他,他早就把机票订好了。 想到这里,安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见面,竟然就让自己慌乱到这种地步…… 他竟然,全都还记得,记得那些微小的几乎会被人无视的习惯。回想起那时候每每和洛步晨一起出去吃饭,洛步晨总会故意“挑食”地把他喜欢吃的东西夹到碗里,然后又“霸道”地把他不喜欢吃的东西挑走。他知道他不喜欢吃生海鲜,知道他讨厌芥末酱…… 有些人,明明相处了两年却依然不知道恋人的习惯。有些人,却还记在心里。 为什么不忘了呢?忘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简直……不可理喻。 “你果然在这里。”突然从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安凡一惊。 匆忙回头,有点惊讶自己竟然会想事情专注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也或者是以为这么晚了不会还有人闲的无聊跑到这里来。可偏偏,似乎他就是不打算让自己称心如意。 洛步晨自动无视了安凡脸上的不情愿,径直走过来在他的身旁停下。 “以前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跑去水边发呆,我就顺带过来看一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心平气和地叙述往事而没有夹杂丝毫的感情色彩。这让安凡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洛步晨,两年不见他同样英俊成熟了不少,个头依然稍稍比他高一些,挺拔完美的身材,在月光的映照下带着与白天阳光底下不一样的男性魅力。 安凡赶紧收回了视线,担心再这样看下去会不小心泄露更多的心事。 “晚宴结束了?”安凡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一个人跑出来就算了,两个人跟着一起跑出来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你在乎?”洛步晨反问,喃喃低语道,“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仿佛有些受伤的口吻让安凡有点心软,情不自禁地朝他靠拢了几分,却不想洛步晨突然发难,仿佛一头敏锐的野兽将安凡往身后喷水池边的雕塑上推了一把。 安凡刚想挣扎,一只手掌举起落在了他的脸侧,洛步晨以单臂撑墙的暧昧姿势将他逼到了塑像的边缘。受制于人的姿势让安凡略感不爽,下意识地想走开但洛步晨的另一只手臂落了下来,用双臂将安凡禁锢在了臂弯之间狭小的范围内。 无法移动,安凡只能抬头直视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对上漆黑如墨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洛步晨。”安凡压低了声音。 “哦?”洛步晨嘴角扬起促狭的笑意,暧昧地往安凡脸边又凑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垂吐气道,“不是洛先生吗?没有外人的时候肯叫我的名字了?” “……”安凡被噎了一下,情知洛步晨在暗指白天在安琪儿面前自我介绍的事情。尽管不清楚别扭的大少爷在气什么,但安凡不想跟他在这里闹。虽然大部分人应该都还在参加晚宴不会有人经过这里,但难保不会有几个闲的发慌的贵族也有深夜逛花园的兴致。 “如果你想追究两年前的那件事我想我们可以……唔——!” 安凡说到一半的话语被堵在了唇间,洛步晨欺身按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时间被吻的有点发懵,让训练有素的身手也失去了用武之地。索取里夹杂着怒意,质问,又带着几缕愤怒的失望,含混不清的声音喃喃道,“白天,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安凡说不出话来,喘息渐渐变重了起来,被洛步晨吻的快要失了理智。 明明推开他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按在他胸口的手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反而在最初的抵抗之后主动张开口迎合了在唇齿间肆虐的入侵,濡湿的舌头彼此纠缠在一起。或许只是不愿承认,这种霸道的占有和亲密的举止让自己沉溺其中…… 安凡有点意乱情迷地抬眼,只觉得心底掠过一丝悲哀的战栗。那双黑色的眸里并没有情动的神情,相反的,沉静冰冷,像是在嘲弄地欣赏他错愕的回应。 果然,要忘记那时候的一切是不可能的…… 也包括……你对我的恨…… 安凡猛一用力,将在唇上施暴的洛步晨推了开来。 “你僭越了。”安凡喘息着,恢复了淡漠的神色,抬手使劲擦了擦嘴唇。 “僭越么?”洛步晨也微微喘息着,不怒反笑,“我倒是觉得Alex殿下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不过,接吻的技巧倒是和之前一样生涩可爱,难道你美丽的未婚妻没有满足你么?” 安凡的眼睛猛然睁大,轻薄的话语让他的面上升起几分冰冷的薄怒。 “天色不早了,洛先生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明天见。” 安凡丢下这句话,不再看洛步晨头也不回地走了。 38.要挟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安凡砰的一声将房门甩上,用的力气大到吓人。 边脱衣服边走进了浴室打算泡个澡睡觉,让温热的水流将心底的狂躁冲淡一些。安凡仰头躺进盛满水的浴缸里,下意识地抬手摸过刚才被洛步晨吻过的嘴唇,只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窝火,为自己竟会一时意乱情迷而主动回应他感到羞耻。 明明都是男的,他不是同性恋,何况,还是Angel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逃了晚宴,偷偷摸摸地跟一个男人在水边做出那样的事情…… 氤氲的水雾在浴室内弥漫开来,脖子上的挂链在浮动的水波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安凡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那枚戒指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浮现出洛步晨的脸,那双漆黑如墨的瞳眸……该死,为什么还在想他,是鬼迷心窍了么? 烦恼的安凡一头扎进水里再湿淋淋地冒出头来,胡乱地擦了一把挂满水珠的脸。 大概他真的是冷风吹多了,有点脑袋不太清醒,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安凡这么安慰着自己,门铃却突然响彻起来,“叮咚——” 连续不断的铃声让安凡顿时上来了火气,直接从浴缸里站起来,连衣服都懒得穿的抓过一条浴巾来围了下半身哗的把门打开,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还——” “啊——”女孩的尖叫把安凡吓了一跳,而面红耳赤的安琪儿慌忙捂住了脸。 这才意识到自己跟裸奔没太大的区别的安凡尴尬地怔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冲回浴室把衣服穿好,遭遇到如此囧事让安凡不由地在心里再次把某个“罪魁祸首”诅咒了一番。 出来安琪儿已经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不少。 “抱歉,吓到你了。”安凡走出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没什么,是我不知道你在洗澡……听说你不太舒服,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安琪儿吞吞吐吐地解释,搅动的手指让安凡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盒感冒药片。 安凡接过来,意识到他今晚提前离席大概让安琪儿担心了,才会在散会之后特意给他送药过来。心里面不由地涌起小小的感动,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Angel。” “嗯,那就这样。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安琪儿放下药片之后要离开。 安凡送她到房门口,安琪儿停了下来,似乎有点欲言又止,“Alex……” “嗯?” 安凡耐心地等待着安琪儿说话,这个单纯善良又比较文静的女孩子很少会主动说些什么,今晚大概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然后安琪儿停顿了许久,小脸蛋憋的有点红扑扑的。 “我想,我想告诉你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客气,让我总觉得你不是拿我当作你的……你的……”腼腆的公主有点说不下去,眨了眨蓝宝石的眼睛,口气带着一种天真的纯洁,“爸爸从小就跟我说我将来会成为你的妻子的,所以要对你好。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但我想我会努力地试着做到,成为一个让人满意的妻子。” “Angel……”安凡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他今年就要满21岁,而安琪儿才刚过完她19岁的生日,“妻子”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带着一种毫无邪念的纯真和郑重。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阴暗的单纯世界里的公主,大概连婚姻意味着什么都不太懂。 “快回去睡吧,晚安。”安凡揉了揉安琪儿的头发,道别性质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唔。”安琪儿的脸蛋又变红起来,然后有些慌乱地道了别匆匆跑走了。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安凡想,他倒是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要关门回房的时候,安凡无意间抬头正瞥见站在楼梯的栏杆边朝他这里看的洛步晨。尽管隔了一条楼梯,但那双黑瞳里的神情还是看得他一阵战栗。 这么远的距离洛步晨自然听不到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但他肯定看到他吻了安琪儿。 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连安凡也不知道他想要掩饰什么,抑或是解释什么。 下一刻,洛步晨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他转身走了。 因为这一系列糟糕的经历,安凡这一晚睡得相当糟糕。 但第二天还是不得不起个大早,因为哈姆雷特专程邀请了他商谈与洛氏集团进行商业性合作的事宜。作为安琪儿的未婚夫,也是年轻一辈人才智兼备的领袖,看得出来亲王殿下对这个孙女婿抱有很高的期望,也有意处处栽培安凡为他的前途铺路。 实际上就是谈判,王室一方希望借助洛家在商界的影响力,以香港为平台推销面向中国的一系列商品。而同样,他们可以下高额的订单,并为洛家在西欧开拓市场创造种种便利。听完了对方开出的条件,洛步晨表示很感兴趣,愿意考虑签署合同的事宜。 不过,洛步晨同时表示,希望能确保已经制作出来的样品是否有商业化的价值。 “这个当然不成问题,洛先生可以亲自去库房参观。”哈姆雷特道。 “我想,如果能有人从旁介绍的话会方便我更了解商品的具体信息。而我听说,深得亲王殿下器重的Alex阁下对于艺术设计方面拥有极强的天赋,也熟知这一方面的业务。正巧,Alex也在香港生活过,应该能对国人的品味提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洛步晨这样说着,面朝哈姆雷特亲王礼貌地一笑,“我希望殿下能陪我一起参观。” “原来如此,怪我事先没有考虑周全。”哈姆雷特和蔼地大笑起来,吩咐站在一旁的安凡,“那么Alex,你就陪洛先生去转一圈吧,里面的设计品都经过你核对应该很熟才是。” 安凡抬头,与洛步晨相对而视了一眼,沉默地答应下来,“请随我来。” 两人一路来到了盛放设计试样的库房,由于设计方案在正式商品化之前都需要绝对的保密性,所以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够拥有获准入内的资格。安凡输入了电子锁的密码,门开了,里面摆放的都是尚没有投入生产的服装原样,因为是王室复古风的系列所以外表都很华丽。 洛步晨边看边正经地就某些设计的款式和细节之处提出疑问,而安凡一一做了回答。 言辞熟练,语调平稳,就跟他完成一篇A+的期末论文一样的从容自若。 在艺术设计方面安凡是个天生的奇才,尽管他许多其他的方面掩盖了这一点。 洛步晨在一系列华贵奢靡的服饰设计品间穿过,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一套精致的夜礼服上面。与其他服饰追求的华美绝伦不同,它简约朴素,却不失优雅尊贵。白色的衣料搭配上亮银的坠饰,并不抢眼,但在灯光的照耀下从各个角度都显得光彩照人。 看上去它应该是一件婚宴的正统礼服,在众多的设计品里显得技高一筹。 洛步晨便在这件礼服前观摩了良久,“这是我最满意的设计,可惜,不是商品。” “……是么。”有点意外的,安凡不太自然地应了一声。 安凡当然不会说,这件夜礼服是他闲的无聊时随手的一张设计稿,无意间被安琪儿看到说做出来一定会很好看,还说要预定成他们结婚时候的礼服,就偷偷找人赶制了出来,被他混在这堆衣服里忘记收起来了,没想到竟被洛步晨一眼看了出来。 “不过,单纯只是衣服,没有穿在模特身上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洛步晨思索着。 “如果洛先生需要找试装模特的话,我可以去外面……” “不,我想Alex殿下大概误解了我的意思。”洛步晨拦住了要去叫人的安凡,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打量着他俊美的脸庞,纤细完美的身材,“既然我面前就站着一位绝世的美男子,何必还要劳烦他人?大概也只有殿下才能穿出我心目中这件礼服的效果。” 洛步晨这样说道,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脱吧,在这里。” 声音不大,但对于只有两人的空间,足以清晰地传入当事人的耳中。 安凡微微挑了下眉,像是花了些时间理解洛步晨话语的意思。眼见那张脸上难得流露出与淡漠相反的困惑神情,洛步晨的心情莫名的开始变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在这里,你确定?”终于安凡妥协地轻呼一口气问。 “怎么?殿下连我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肯满足么?”洛步晨逼进一步。 安凡沉默,然后干脆地抬手去解上衣的领扣,三两下便把外套脱掉了,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薄衬衫。模特般完美的身材隔着单薄的布料一览无余,身形修长,体格匀称,腰身结实又没有一丝赘肉。尤其从敞开的领口暴露出来的锁骨看起来凹凸有致,诱惑无比。 “……”洛步晨神色微变,有点哑巴吃黄连的郁闷。 没想到安凡真把他的话理解成了字面上的意思,而且……他还真脱了? 内心颇为无语——要你脱你就脱,你是笨死的么?! 而安凡把外衣随手丢到了一旁的座椅上,把衣架上的那件夜礼服拿下来,繁琐的银饰扣需要逐一解开,于是安凡在聚精会神地解扣子,洛步晨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他解扣子。从这个角度刚巧能欣赏到修长的锁骨,脖子上的金属挂链也露出了一截。 “这是什么?项链?”洛步晨好奇地去拽安凡脖子上的挂链。 啪的被安凡打掉了手,几乎是本能性的反应。紧接着安凡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将链子盖在了里面。本是无心之举却让洛步晨一阵窝火,他明明记得安凡以前不喜欢戴饰品,浑身上下也找不出半件来,刚才反倒护着条不知道谁送的项链连他都不给碰。 是相好的女人送的?也许,就是安琪儿吧。 洛步晨的脸色开始阴沉,不由地想起昨晚在安凡房门口撞见的那一幕。 白天装作不认识他就算了,逃了晚宴避开他就算了,拒绝他的亲吻也就算了……在洛步晨回头想了想,觉得之前做的事情是有点过分想找安凡解释清楚的时候,碰巧在楼梯上看到安琪儿从安凡的房里出来,而他亲昵地抚摸她的头发,还亲了她。 只要不是我,是其他人就无所谓了对么?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不想见到我么……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洛步晨冷哼一声。 他上前把安凡手里的夜礼服拿起来丢回去,像是失去了观赏的兴趣一般,“那件礼服还是留在应该穿的场合穿比较好,现在提前看到未免太可惜了。” “那就算了。”对洛步晨的态度略感不满,但出于商谈的考虑安凡不打算与他计较。 抓起脱下的外套打算穿上,被洛步晨按住了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的要求殿下还没有做到,就想算了么?” “你的要求……” “还能脱不是么?” 安凡怔了怔,他再听不懂洛步晨话里的意思就真的是笨死了。 淡漠的脸上升起一丝薄怒,被安凡勉强压制下去,“麻烦洛先生别开这种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洛步晨笑着反问。 话音刚落安凡挥手就是一拳,没想到竟被洛步晨单手接下。安凡暗自一惊,利用他失神的瞬间洛步晨抓起他的手腕朝身前扯了一把。安凡没站稳摔在洛步晨身上,另一只胳膊紧接着被他按住拧到了背后,顺势被洛步晨压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放手!”安凡发火了。 “听不到。”悠哉的语气仿佛在故意气他。 “洛步晨——!” 安凡挣扎着想起身,但被男人的重量压制着使不上劲,洛步晨的力气似乎大到惊人,剩下一只自由的手勉强撑住上半身但够不到后面。因为是面朝下被压着,安凡无法回头看到洛步晨的脸,虽然他现在看到那张脸一定会忍不住狠狠揍上几拳。 “谁教你的搏击术……夏宇轩?” “有闲心问这种问题,不如担心自己比较好。” 洛步晨避而未答安凡的疑问,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掠过他颈后几缕细软的发丝,暧昧的动作引发了安凡一阵不自然的战栗。见状洛步晨嗤笑一声,“你是想自己脱?还是我动手?还是自己脱吧,我可是故意留了一只手给你,脱衣服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这里是库房——” “别激动,你想说有监控录像是吧?放心,进门之后我观察过摄像头的死角,这个位置刚好不会被拍摄到。或者,你想被拍到的话……” “……!”安凡睁大了眼睛,又剧烈地扭动起来,依然是徒劳,“放、手——” “别总说重复的话,我更希望你能用这张嘴做点其他取悦我的事情。”感觉到温热的手掌沿着脖颈缓缓下移,隔着单薄的衬衫攀上了他的胸口,“你说对么?安凡。” 不是Alex,不是殿下,冰冷而优雅的口吻,吐出了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安凡。 安凡唇角不由地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像他刻意回避的洛步晨的名字一样,因为每每牵扯到,心头便会蔓延开细密的疼痛。 “还记得你离开的那天说过的话么?如果我想报复,就变的足够强大到可以征服你。呵呵,那时候你是否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男人压在身下露出这种任人摆布的样子。” “你已经恨透我了么?”终于安凡缓慢地吐出了这句话。 “……当然,不是么?”洛步晨怔了一下答道。 “也是……”安凡摇头笑笑,像是在叹息又似在自嘲一般,他轻声喃喃,“我也在想,要回到过去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轮到洛步晨沉默。 平静的隐隐压抑着什么的声音落入耳中,让内心翻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洛步晨眉头紧皱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说不出的躁动好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在横冲直撞。 “如果这样能偿还我过去欠下你的……随你怎样吧。”安凡说。 这明明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可是他到底想要听到什么。一直以来将变强作为目标而努力追上他的脚步,而当终于再一次找到他,却发现他们之间还隔着更多无法跨越的屏障。 “觉得良心有愧而甘受惩罚么?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全部?”洛步晨高声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其他的事情,两年前为什么要对针对洛家出手,只是为了坐稳恶魔少主的位置?不可能的,有安明远的靠山,有王室的庇护,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去铤而走险。 你可知,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唯有你能够给我的答案罢了。 安凡咬紧了嘴唇,像是执意要坚持不变的说法,“全部,没有想要说的了。” 洛步晨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手掌也离了安凡的胸口。火热的触感离了敏感的肌肤,正待安凡想趁机松一口气之际,只听背后不带感情的声音冷冷道。 “腰带,自己解了。” 身体僵硬了一下,安凡怔怔的没有动。 见状洛步晨轻笑一声,“不是刚说了随我怎样的么?” “……” 安凡闭了闭眼睛,心想反正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便依令把裤子的腰带解了。 几乎在安凡解开裤带的同时,双腿间传来一丝凉意,洛步晨竟是把他的西裤往下扯了一截,连内裤也一并扯了下去,白皙的大腿和隐秘的穴口暴露出来。莫大的羞耻之感让安凡下意识地想去拉裤脚盖住,被洛步晨厉声制止,“不准动。” “你……不会打算在这里……”羞耻的感觉让安凡压低了声音,哑声道。 “怎么会?就算是Sex也得挑个顺眼的地方。”洛步晨眯了眯眼睛,审视着他难堪的脸色眼底的笑意更深,“而且,我是客人,殿下是主人。按照最基本的外交礼节我怎么能在主人的地盘上造次。这种粗鲁的事情我可不喜欢,当然是要让殿下舒服了。” 洛步晨说着,凑到安凡的耳边暧昧地吐气道—— “你自己做到高朝,我就放过你。” 露骨的话语让安凡瞬间胀红了脸色,对于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自慰这种事情不会没做过,但谁都不会在有外人观摩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情…… “别耽误时间,否则我可不保证殿下美丽的样子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虽然现在这里没人,但如果殿下失踪的时间太久有人找过来的话。或者,殿下更希望在摄像头底下……” “别说了。”安凡制止了洛步晨,有些绝望地叹息一声将手伸向了腰间。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不过,比起那份恨也许这算不得什么…… 暧昧的抚摸很快就让身体热了起来,虽然处在摄像头拍摄不到的死角,但大概稍微活动一些就能进入镜头的范围,所以安凡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加上担心可能会有外人闯入撞见这一幕,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精神使得在敏感之处游移的指尖的触感愈发明显。 在安凡专心自慰的时候,洛步晨的手再一次攀上来在他的全身游走,暧昧地厮磨着。 “嗯……”痛苦中夹杂着几分甜腻的欢愉,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对安凡情动的反应感到满意,洛步晨也有意地取悦着他。手掌掀开衬衫抚摸他紧实有力的腰腹,滑过形状较好的背部曲线,来自两方的双重刺激很快让安凡有了感觉,就算意识上抵触,但身体却最诚实地反映出那不断窜升的有如电流般不停汇聚的酥麻快感…… 欲望一旦被挑起,便如同奔泻的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情不自禁地,想从那些爱抚中获得更多,手上动的也愈发卖力…… “别这样……”安凡扭动了一下,不想让洛步晨看到自己高朝的样子。 可偏偏洛步晨不肯放过他,挑逗地轻咬安凡的耳垂坏笑道,“除了我,有人看过你这种诱人的表情么?” “唔……”安凡咬牙,明知道这是调戏的话语但阻止不了身体的本能。 只想快点释放,快点结束这种折磨,反正……已经是这样不堪了。 但洛步晨仿佛看出了他的意图一般,在安凡快要到达巅峰的时候猛然用手指堵住了他释放的出口。骤然的疼痛让甘美的愉悦从云端坠落,安凡呻吟一声身下勃起的性器涨到发痛却无法释放。朦胧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氤氲的水雾,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被生生扼止的欲望。 “放手……”难耐的声音。 “就这么让你爽了还算惩罚么?” 洛步晨却恶意地掰过安凡的脸,让他扭头面向自己。 “每个男人在自慰的时候都会有性幻想的对象,刚才你心里想的是谁?” 洛步晨看着安凡,霸道地问道。灰蓝色的眸子里水雾迷离,有点楚楚可怜。无法发泄的欲望让安凡只余下剧烈的喘息,说不出话来,而洛步晨加重语气,凝视着他迷蒙的双眼。 “你的未婚妻,还是……我?” 被贯穿脑海的欲望冲昏了理智,意识中只剩下那双映在眼里的黑色瞳眸。 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安凡所有的理性,连羞耻也顾不得,只想诚实地表达出心中所想。 “……是你。”低到近乎不可闻的声音。 用自由的那只手揽住了洛步晨的脖颈,安凡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浮出水面呼吸空气一样亲吻着他,“是你……是你!把手放开,我不行了……啊啊啊——!” 如愿以偿的解放之后,安凡精疲力竭地倒在洛步晨怀里,粗重地喘息着。 不整的衣衫,凌乱的发丝,刚刚高朝后还不甚清明的眼神。不想再去思考什么,去想被迫被人逼着自慰到高朝的这种行为是多么的不堪。欲望本身,也是一种交流的方式,在言语无法做到的时候用身体最原始的本能来揭开某些拼命想要掩盖的东西…… 如果爱,也是一种本能的欲望。 喘息渐渐平复下来,安凡神色漠然地伏在洛步晨怀里,安静的好像乖顺的玩偶。 “安凡,跟我回香港吧。”洛步晨突然说道,抬起安凡的脸忘情地凝视着,“你不是总想摆脱我,忘掉我么?我要让你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的不自量力。我要一点点讨回被你愚弄的代价,在我玩腻之前你别想一个人全身而退……记住,这不是请求,是要挟。” 他轻轻地,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因为我,不会让你拒绝我。” 39.不真实的错觉 安凡觉得,自己当前的处境多少有点尴尬。 虽然经过多方谈判洛步晨答应了与王室进行商业合作的条件,但提出了签署合约的附加要求——他希望安凡作为代表顾问随他一起去香港,方便咨询业务上的问题,并且大方地出让了公司的部分股权以表诚意。这让安凡才意识到洛步晨之前的那番“要挟”并不是随口说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而他却傻傻地中了这家伙的道。 “不知亲王殿下的意向如何?”洛步晨征求道。 这根本用不着考虑,王室绝不会错过如此一笔划算的交易,洛步晨已经用他周密的安排将事态的发展掌控在自己的手心。就算安凡是公主的未婚夫,但毕竟只有一半王室的血统,年纪尚轻,很多挑剔的长辈未必对他的能力表示信服。 亲王殿下希望安凡此行能做出光辉的贡献,再回到伦敦名正言顺地娶安琪儿为妻。 两年前,是王室这边为他提供了庇护,他们要从他身上讨回这笔恩德。 没有永恒的亲情,只有永恒的利益。 “Alex,你觉得呢?”哈姆雷特看向安凡,等待他的回应。 握了握拳头,安凡的面上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默默道,“是,我知道了。” 回房开始收拾行李,合约的期限是三个月,在这期间他除了听命于人别无选择。安凡看着行李箱里不多的几件衣物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带走的,不管是芝加哥的奥纳西斯本家,还是伦敦的王室宫廷,他都无法真正地融入他们的世界。 回想这二十多年活的最像自己的时光,竟还是在香港读书那短暂的半年光阴。 想不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安凡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下意识地扯出了胸间戴着的那条戒链,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着。还好那个时候洛步晨没有看到,否则安凡想他的嘲弄和惩罚大概会变本加厉。很可笑不是么,背叛自己伤害自己的人却还无耻地留着自己送的戒指。 这本来就是洛家的东西,他根本没有占有的资格。 安凡叹息一声,将戒链重新收回了衣服里。 出发的当天,盛装的安琪儿在花园门口送别两人,怀里抱着她可爱的宠物猫Kitty,小家伙看起来对洛步晨有点依依不舍。安琪儿分别吻了安凡和洛步晨,祝福他们一路平安。 目送着车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安琪儿张开手,偷偷地将一张名片塞进了衣兜里。 名片上印着洛氏集团在香港的公司总部地址,以及洛步晨的联系方式。 “公主,这是……” “嘘~我从爸爸那里拿过来的,要替我保密哟。”安琪儿嘻嘻笑道。而女仆一脸不解地看着公主殿下欢快地往回走去,甚至哼着一首刚刚学会的歌儿。 所有人都没想到,天真的小公主正在酝酿一场伟大的香港暑假游计划。 另一方面,司机开车将洛步晨和安凡送达了伦敦机场。两人办理了手续,过了安检,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便在候机厅的座椅上等待。安凡有点尴尬,那天库房的事件之后他就再没有跟洛步晨单独相处过,确切地说,除了商务上的谈判连话都没再说过了。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让安凡无法选择性地无视某人,索性默默坐着打算一直装哑巴。 等下了飞机就直接去订酒店,他才不要跟这家伙扯上任何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安凡赌气沉默的理由,洛步晨主动蹭过来,“生气呢?” 安凡哼了一声没理他,拉过箱子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见状洛步晨跟着往他这边挪了一个。安凡又往旁边挪了一个,洛步晨同样。安凡扭头恶狠狠地拿眼神戳他,可惜无效。某少爷的脸皮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一样的厚。 眼见其他候机的旅客都在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安凡不好意思再继续跟他闹,没好气地对洛步晨道,“你,离我远一点。” “我道歉行不行?”洛步晨揉了揉头发,一本正经道。 “哼。”安凡只当没听见,丢给某人一个白眼,但洛步晨继续无赖地黏过来。 “那我负责行不行?” “……我靠!”安凡怒道。 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所幸外国人居多听不懂他们用国语的交谈。 安凡赶忙压低了声音,除此之外又有点郁闷。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碰到洛步晨就会鬼迷心窍,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张该死的脸长得太帅?想到那天意乱情迷之际说出口的那些话就让安凡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竟然在那种时候说出了性幻想对象是他这种话…… 想到这里安凡的脸又烧了起来,闷着不说话了。 “你很热?”洛步晨问,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在明知故问。 “……”安凡索性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而洛步晨站起来,溜达了一圈从旁边的自动售货机前走回来,递过来一瓶可乐。 正是六月份的夏天,在机场坐久了难免有点口干舌燥,但安凡赌气地没接。 “不要我就直接丢了,反正本少爷讨厌碳酸饮料。”洛步晨说。 ……败家的混蛋。 安凡一气之下抓过可乐来,打开就喝结果被呛到了,眼泪都流了出来。 抬起手来揉眼睛,忽然发现洛步晨在聚精会神地看他,把安凡打量的有点不自在。 “你看我干嘛?”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勾引我?” “……”哔——安凡爆了。 二话不说对准那张欠扁的脸就是一拳,本来也没指望能打中,结果洛步晨没躲被他揍了。英俊的脸庞靠近嘴唇的部位顿时红肿了一块,连安凡也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补上两拳还是把手收回来,尴尬地僵了半天不怎么情愿地放下手。 “你……没事吧?”安凡凑上前看洛步晨的伤口。 “有点疼。”洛步晨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擦擦嘴角咂舌道,“靠,打人喜欢打脸的毛病还没改……” “……” 这么一闹腾安凡决定无视某人的计划算是彻底崩溃,好心地买了一瓶冰矿泉水丢给洛步晨敷脸免得回头到了香港他还需要向一堆人解释他们的董事长为什么会“破相”的问题。不过安凡深表怀疑洛步晨是被他打中了脑袋,明明痛得不行嘴角却在偷笑。 “你从一开始就筹划好的,用合同来威胁我答应你的条件?”安凡问。 “一个人换一张合约,你不觉得赚大了?”洛步晨反问。 “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我在很正经地问你。” “我也在很正经地回答。” “……”安凡再一次沉默了,不自然地别开头心绪有些复杂。 这种对话似乎是学生时代他们之间经常有的,而每每他总会败在洛步晨的无赖上。这让安凡恍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错觉地以为,他还是那个说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真的,是错觉么? 三个月,在合约解除之后他就要回去和安琪儿完婚,从此天南地北再无瓜葛。 那么现在的暧昧,是假戏真做,还是其他的什么…… 安凡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了。 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漫长航程,飞机终于安全着陆在了香港国际机场。 天空艳阳高照,夏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感觉格外舒服。安凡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风景,突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一别两年,胸中涌起微妙的情感。好像是往昔的怀念,青春的拾忆,初恋的甜蜜,以及,一缕涩然的伤感。 很奇怪,对生活了很多年的芝加哥也从未萌生出这样亲切的感觉。 也许,是一种类似于家的感觉……恍然不太真实。 出了机场,安凡拖着箱子打算先找地方订宾馆,被洛步晨不由分说地抓着拽进一辆出租车,报了公司附近一处公寓的地址。安凡不想跟洛步晨同路,但箱子已经被洛步晨丢到了车子的后备箱,只好勉为其难坐下了,洛步晨顺带把公寓的房卡给了他。 “这样每天步行去公司就可以了,很方便。”洛步晨说。 “谁要住你安排的地方?”安凡有点不爽。 “你真打算住三个月的宾馆?房钱你自己出?”洛步晨反问。 “……”安凡没词了,想想是不太现实,只好安慰自己寄人篱下不要计较太多。 路上跑了大约两个小时到了洛步晨所说的公寓位置,果不其然距离洛氏集团的办公大楼很近,从窗户就能望到,差不多过一座人行天桥到马路对面再走个几百米就是。 安凡拎着箱子跟洛步晨坐电梯一路上楼,房卡上的门牌号显示他住在第19层。开了门进屋,发现这里的住宿条件相当不错,跟高级的酒店差别不大。两室一厅,采光好,空间宽敞,水电气通通都有供应,客厅里有电视,主卧里也有电脑可以上网。 “这不是普通的家庭公寓吧?”安凡打量了一圈后放下行李。 “不,算是办公公寓吧。其实就是公司为了解决员工的住房问题把这片地买了下来,再开发出来以比较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内部的职员,方便家远的人工作日里住在这里。”洛步晨熟练地解释道,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对了,王经理跟你住在同一层。” “你是说公司的部门经理?”安凡闻言,脸色有点不太自然。 要是让他们知道那起病毒入侵泄露公司情报的旧账,肯定一个个都要找他算账。 而洛步晨大概看出了安凡在担忧什么,无所谓地笑着耸肩道,“怕什么,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也不认识你。接下来你还要经常去公司,总不见得一直躲着吧?” “少废话。”安凡瞪他一眼,进洗手间看了看发现洗漱用具之类的日用品都没有。 便打算待会趁阳光还好去超市买,洛步晨跟了过来,“你只带了衣服吧?” 安凡没理他,权当默认了,挥手想把某个看着不爽的家伙赶出去,结果把洛步晨推到门口之际被他抓着胳膊一起拽了出来,拉着安凡就按了电梯。安凡使劲把手抽回来,转身要跑被洛步晨堵住,安凡推开他,再一次被拉住。安凡火了直接拳头招呼上去,两人在楼道里打了起来,结果洛步晨一时间制不住安凡,安凡也没办法顺利地回到房间。 “你到底想干嘛?”安凡怒道,与洛步晨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跟我回家拿,家里有的是。”洛步晨耐着性子解释。 “不要,你家里的人都认识我。” “我会打好招呼的,跟我回去。” “不要。” “回去!” “不要!” “安凡!别跟我谈条件,你现在是我的人,别惹火我解除合同什么的!” 于是,安凡悲催地再一次屈服在某董事长的银威之下,我靠洛步晨你敢不敢换点别的! 无奈之下安凡只好很不情愿地被洛步晨拖着回家拿东西,很时运不济地进门就跟管家撞个正着。郭福见到安凡脸色难免有点尴尬,但还是礼貌地接待了,安凡只能呵呵地干笑。 “我带他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洛步晨交代说,随口问道,“爸不在家么?” 自从将家业交付到儿子头上之后,洛天威身上的担子就轻松了不少,也不像之前那样常年在外面忙生意顾不了家,有空就带着周淑雅四处游山玩水去了,扬言要把青春时候错过的蜜月都补回来,时常让洛步晨有种他是被自己老子当苦力压榨的错觉。 “老爷说是带夫人去参加什么博览会了,过几天才能回来。”郭福回答。 “我靠!闲死他算了!”洛步晨没忍住爆了粗口,惹得旁边安凡噗的笑了出来。 内心不由地暗松了一口气,洛天威不在最好,看起来洛步晨并不知道自己刺杀过他老爹的光荣事迹。至于洛天威为什么没有提过此事,安凡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洛步晨去收拾箱子,安凡等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自己住过的房间门前。 将手按在门上,又有点迟疑。害怕看到什么,又隐隐期待着会看到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安凡将那扇紧闭的门微微推开了一条缝。 明媚的阳光通过窗棂透设进来,沐浴在晨光中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它的所有都没有改变,还停留在回忆深处的模样。安凡呆呆地站在门口,惊讶之余,有点说不出的动容。 小心地触摸着那些过往,安凡拿起了书架摆台上的一张合照。 他并不喜欢照相,而唯一在学生时代跟洛步晨留下的合影就只有这一张。相片上的两人穿着学生的制服,面容还带着几分明显的稚气,微笑着,那眼底流露出的,是幸福么? 而这时候,放在相框后面的东西落入了安凡的视线。他有点惊讶地将它拿起,微微颤抖的指尖将怀表的八音盒打开,熟悉的充满了回忆的乐曲静静响起。 ——《天空之城》。 不知怎么,眼眶突然有种酸涩的感觉,抬手去摸,却没有摸到什么。 “汪!”突然从背后传来的犬吠声把安凡吓了一跳,回头见晨晨膨着一身威风凛凛的金毛正警惕地注视着他,似乎随时打算扑向他这个擅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安凡有点紧张地没有动,这种大型的犬类多少对陌生人有一定的攻击性,千万不能激怒它们。 而晨晨盯着安凡看了一会儿,竖起的耳朵缓缓地耷拉下去。 “汪?”它的眼里流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试探性用鼻子蹭了蹭安凡的裤脚。 像是认出了脑海中熟悉的味道,晨晨的尾巴摇晃起来,以一种比较滑稽的姿势趴伏下去,伸出爪子去挠安凡的腿。安凡蹲下去,试探地抚摸大狗毛茸茸的脑袋,晨晨开始欢快地叫着去舌头舔他的脸,蓬松的金毛蹭的安凡痒痒的禁不住咯咯笑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错觉,我也希望,它维持的再久一些。 “——我回来了,晨晨。”安凡抱紧了金毛犬,将脸埋进它温暖的皮毛。 在他们的背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洛步晨无声地看着一人一狗相拥在一起的画面。不知道他此时想到了什么,明媚的阳光照在那双深黑的瞳仁里,镀上一层旖旎的金光。他的眼神由开始的惊讶转变成温柔,缓缓的,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40.引蛇出洞 英国,伦敦。 夏日的暖意,似乎也无法穿透这片被浓密的爬墙虎掩映的幽深古堡,不过从幕帘打进来的阳光多少让这里多了几分生气。上一次会面打碎的金鱼缸被冷落地丢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红茶的馨香弥漫在空中,带着几缕下午茶时间的悠闲惬意。 Rose轻抿了一口茶水,今天她难得没有带上她的小甜心,据说是吃坏了肚子。对此Hunter冷哼一声没有表态,但从脸色表明他显然一点都不介意出席的对象少了一只被宠坏的猫。 “王,我不太理解……”Rose放下茶杯,打破了难得温存的气氛,“您为什么要放Alex离开伦敦,两年前接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监视。既然如此,让Alex早日与Angel公主完婚岂不更好?免得多生出事端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K说。 “哦?”Rose浅笑。 “我想我低估了Alex对洛步晨的影响,本来还考虑用其他的手段控制洛家,如此看来,我们有了更好的人选。或许,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Onassis那边早就对他们的少主忍得不耐烦了。一旦Alex离了王室的庇护范围,那些爪牙肯定会重新找上门来。” K说着,深邃的视线投向远方,“香港那边,很快将要成为风口浪尖之地。” “我似乎有些明白王的意思了。”Rose点头,扭头调侃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Hunter,“嗨,闷骚男!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少的可怜了?该不会还在和你的宝贝弟弟怄气呢?” “别跟我提那个一根筋的木头脑袋!”Hunter怒道,显然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今早上又因为那事跟我顶嘴,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要不是我那时候念及情分留了一手,用事先准备好的假尸体帮他瞒过了身份,他早就在爆炸里死无全尸了!回头竟然死不悔改,要不是我威胁他敢去找那位大小姐就杀了她,他早就叛变了。” “哈哈哈……”Rose听着Hunter对他的胞弟的一番抱怨,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倒也是个痴情种,哪像你?不解风情的臭男人,一点也不懂女人对男人的魅力。古往今来的昏君,有几个不是因为红颜祸水?”她挖苦道。 “女人的魅力?哼,我看你最好从Irina那里讨点教训。她爱的要死要活的那位大总裁,还不是不吃她女人的那一套?不远万里从巴黎追到香港,他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真是,爱上谁不好,跟她名义上的继子纠缠不清,乱仑么……”Hunter嗤之以鼻道。 “说到这个,莫君黎好像对她有所怀疑了。”Rose皱了下眉头,“据我所知,这两年来莫君黎虽然表面没有行动,但暗中走访了很多与他父亲生前有联系的对象。虽然知道真相的人大部分已经被灭口了,但未必铲草除根的那么干净。莫君黎很可能已经发现,他父亲的死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说不定,就快要查到我们头上了。” “本来想让Irina离间他和Sword的关系,想不到适得其反。”Hunter恨声道。 “不错,Irina当年留下他一命就是个错误,一枚完全不可控的棋子。”Rose冷笑。 “莫家最强大的武器,莫过于他手中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甚至内部的说法是,没有莫君黎查不到的事实。通过情报来敲诈勒索这种事,莫君黎也不是没做过,很多仇家都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才不敢动他。真是个自负满满的男人,不过,也有够难缠的。” “他为什么没有让Sword帮忙?”Hunter追问。 “恰恰相反,Sword并不知情。我猜莫君黎一定知道调查这件事的危险性,才没有让他参与进来,应该是想保护他吧……一把不再为他效命的‘剑’。”Rose顿了顿,不由地慨叹,“所以说,爱情啊,还真是奇怪的魔力。不管他们中的谁也好,都没得救了。” “这可不像擅长用美色勾引猎物的‘夜玫瑰’会说的话。” K幽幽笑道,收敛了悠闲的神情,鹰隼般犀利的眼神让两人也自觉地安静下来。 “他倒是一点也不像他那个性子懦弱温顺的父亲。但我需要的是一头听话的羔羊,而不是一头会反咬主人的狮子。既然Sword不在莫君黎身边,那么事情便好办的多了。自信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弱点。这一次,就算Irina求情也保不住他。” “——提醒‘他’,可以开始行动了。”K摆手道,嘴角是阴冷的笑容。 殡仪馆的大堂内,接待人员一面安抚着表情悲恸的死者亲属,一面将盖着白布的遗体推送进火葬间,在焚化炉中烧成灰烬,再将骨灰盛放进准备好的骨灰盒里送还给家属。 这便是作为火化人的鲁勇每天要做的工作,这份行当说白了就是“与死人打交道”,每天干着将尸体送进焚化炉再收集骨灰的差事。因此一般人都不喜欢在殡仪馆里工作,而年逾花甲佝偻着一张背的鲁勇就成了这里的固定员工,其他的人都会唤他一声“老鲁头”。 鲁勇面无表情地看着燃起火焰的焚烧炉,轻车熟路地揭开了覆盖在遗体上的白布。今天被送来殡仪馆火葬的死者据说是位有钱人家的老太太,人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画好了妆容,衣服也穿金戴银的,看来是子女想在父亲走时尽最后一点孝心。 鲁勇那双混浊的老眼里,突然有精光亮了亮。 在老太太交握在胸前合十的手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金灿灿的戒指,一看便知道是纯金的。鲁勇的手掌下意识地摸向那枚金戒指,宝贝地摩梭了两把,偷偷看四下里无人,嘴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伸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下了老太太手上的金戒指。 便在这时候,背后突然响起的开门声让鲁勇吓得心脏停跳了半拍,险些就当场一命呜呼。 待鲁勇看清楚站在门口的是个“人”,而不是个“鬼”之后,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也重新落了下去。暗想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新人走错了地方,喝斥两句把他轰出去便是了,于是咳嗽两声高声道,“干嘛呢?这里是火化间没有活人,你来找死人的啊?” “呵,我倒真是来找死人的。”来人幽幽一笑,走进来顺便反锁了门。 房间内的焚化炉还燃烧着火焰,映照着那张逐渐逼近的脸,英俊,潇洒,却面无表情地紧绷着,死气沉沉得好比从阴间来的厉鬼。 鲁勇有点老眼昏花,揉了揉眼睛凑近上去想要看清楚一些。待到他终于看清来人的脸,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慌乱,随即变成了莫大的惊骇,“你,你是……” “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我吧,鲁伯。”莫君黎笑道,却比他不笑时更为可怕。 莫君黎说罢,不顾鲁勇惊慌无措的神色兀自走上前来,斜睨着刚送进来的老太太的遗体。他突然一把抓了鲁勇想往背后躲藏的手,一枚沉甸甸的金戒指从他攥紧的掌心滑下来,而那只手已是渗了一手的冷汗。 莫君黎若无其事地拾起那枚戒指,对着鲁勇勾了勾唇角,“这年头活人的买卖不好做,死人的,倒是容易的很。人家老太太戴了一辈子的金戒指,死前也得给人扒下来。” “这……这是,是我一时财迷心窍……呵呵……”鲁勇干笑两声,心想虽然二十多年不见,但莫君黎好歹看在他与他父亲相识一场的份上不致于太不留情面。 “我看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已经做的相当娴熟了。”莫君黎冷笑,“我听说你的妻子没有工作,你把她接进城里来在家供着。你的女儿考上了外国语大学,每年都要交付高昂的学费。就你收拾尸体这几个钱养得活老婆孩子?这些年,从死人身上搜刮了不少油水吧?” “阿黎,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想要什么条件,你只管讲……” 鲁勇说着,用那双沾满了炉灰的手讨好地去扯莫君黎的衣角,被莫君黎一脸厌恶地挡开。 他的表情,依然冷冷的不为所动,“现在老太太的家属可都在外面等着,他们是一户有钱的人家,告得起人,也打得起官司。要是知道负责火化遗体的人从死人身上揩油,鲁伯,你觉得你现在殡仪馆的这份差事,还能不能接着做下去?” 鲁勇的额头开始冒汗,虽然背后的炉火很热,但面前男人的眼神却看得他心里发寒。 “丢了工作便算了,但万一让你的老婆知道,她的丈夫谋得根本不是正当的买卖。还有你正在读大学的女儿,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知道他的父亲不仅干着这么龌龊的工作,还靠着倒卖死人身上的东西赚钱……她会不会看不起你?她的同学会怎么看她……” “别说了!你,你到底想要什么?”鲁勇颤抖着声音打断莫君黎。 “鲁伯您真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么?我来的目的在刚刚一进门时就说过,我是来这里看望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的。莫仁豪,我的父亲,您一定还记得他对么?” 当莫君黎口中说出“莫仁豪”的名字之际,鲁勇本来就有些驮的背明显地晃动了一下,但依然强作镇定地附和道,“是,是是是……我与仁豪生前有过不少来往,他也多次接济过我们一家,对于那场意外我也感到很遗憾……你父亲只是老好人,就是命不好……” “呵。”被莫君黎一声冷笑打断,一张意外死亡的法医鉴定书丢到了鲁勇面前。 “拿着,看看,是不是觉得眼熟的很?意外,那倒真的是一钞意外’。有钱能买通法医,买通律师,昧着良心更改死亡的鉴定结果,连遗嘱都可以更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现在对着这里所有的英灵发誓,我父亲确确实实是死于——那场意、外?” 鲁勇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周身发冷,似乎听到周围很多咿咿呀呀的鬼叫声。 丢在面前白纸黑字的罪证,以及莫君黎的脸色,打破了鲁勇最后的一丝心理防线。他颓然地跪坐下去,用手捂住面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我真的没想,是,是他们逼我……” 莫君黎看着他,对男人面上流露出的忏悔与痛苦置若罔闻,他换了一个姿势审视着他,口吻冰冷,“那件事是谁指使的,幕后的黑手是谁?你一定有联系他的方法。” “你不能去,阿黎,你这是送死!算我求你,停止再追查这些已经是陈年往事的真相吧,那不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你是莫家最后的一点香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断了!” “说,还是不说?”莫君黎没有丝毫动容的意思,作势便要去按旁边的紧急呼叫铃。 鲁勇慌得赶忙双手抱住莫君黎的胳膊,痛苦地垂了手臂好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旦铃声响起,等候在外面的死者家属冲进来得知一切,他面临的就将是被扫地出门的下场……不仅如此,他的老婆孩子都会因此而瞧不起他,与他离婚或者脱离父女关系…… 鲁勇不敢想下去了,他昧着良心赚死人的钱无非为了妻女好好生活,怎能在此功亏一篑。 “别声张……我听你的,我带你去,带你去!”鲁勇妥协地抱住了头,长叹一声。 出去跟值班的人交代了一下,说是身体不舒服提前请假,对方也每当回事嘱咐他要注意点身体,鲁勇干笑带过。领着莫君黎绕了几条街口进了一条隐秘的小巷,在一道暗门处停了下来。鲁勇有点面色迟疑地不想往里去,回看莫君黎,似乎打算他能改变主意。 但莫君黎不为所动,用眼神示意他压低了声音,“进去,说口令。” 无奈之下鲁勇只好开启暗门向守在入口处的警卫报上了口令,警卫认得老鲁头但不认得站在他身旁的莫君黎,狐疑地打量了几眼道,“这人看着面生,什么来头?” “主人订了一批新货,我是送货的。”不等鲁勇答话,莫君黎从容不迫地报上了捏造的理由,并且不带停顿地说出了货物的大致来源和地点,语气不见丝毫慌乱。 而守门的显然不精通这些事情,只听说主人新近是派人进了一批货来,加上又是老鲁头带来的人应该出不了岔子,便大大咧咧地摆手道,“行了行了,进去吧!” 没有被识破身份让鲁勇暗松了一口气,小声提醒莫君黎道,“这了里面搜查的都很严,身上确保不能带利器,当然枪更不可以。一旦叫人发现,我和你可就都玩完啦!” “哼,我不屑于带那种东西来跟人谈条件。”莫君黎冷哼一声。 过了搜身这一关没有检查出什么,两人又进入了第二道门。再往里走,空间明显宽敞了许多,像是进了什么建筑物的内部,但光线比较晦暗。错综复杂的通道让莫君黎也暗暗惊讶,此间的主人果然是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如果不引蛇出洞的话绝对钓不出老巢。 跟着鲁勇在楼内来回转了几圈,却还没有见到引荐的人,莫君黎挑了下眉。 在下一个拐角处一把将鲁勇按在了墙上,“你在拖延什么时间?打算通知你的主子么?”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间警铃大作,红色的报警灯吵得人心惶惶。莫君黎一怔,却见四方出口的电子门自动地全体被封锁,利用他失神的瞬间,鲁勇忙不迭地逃离了莫君黎的钳制往楼梯口跑娶,却刚跑到楼梯的同时被一把锋利的尖刀迎面刺中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流沿着地毯蔓延开来,而地上倒下去的人抽搐着,不知是死是活。 莫君黎的脸色亦是一变,想不到他们对待自己人竟也心狠手辣到如此。但现在,已不是他替别人的安危考虑的时候,伴随着几名手持兵器的黑衣保镖,一个阴邪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我当时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吓我一跳。这不是仁豪大哥的儿子么?” 面前的男人,年龄约莫五十多岁,仔细看去与莫君黎的眉宇倒有几分神似之处。但不同的是,男人从眼底深处流露出的那份阴狠,与一股狐狸般阴险狡诈的戾气。 男人说着,踹了一脚地上血流不止的鲁勇,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废物!当个奴才都这么吃里扒外,要不是我长了个心眼知道那批货还要几天才能到,还真要被人趁虚而入了。” “果然是你,你还没死……” 莫君黎眯起了眼睛,咬牙吐出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莫仁杰。” 莫仁杰笑了,摆手吩咐身边的保镖将兵器放下,示意莫君黎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座,“直呼全名可真没有礼貌,按照辈分,你可得叫我一声‘叔叔’呢,君黎。” 莫君黎嗤笑一声,没有听命就座的意思,冷冷瞅着莫仁杰讽刺道,“有这么一个‘照顾’了我多年的亲叔叔,我真是倍感荣幸。只是我以为,你早就去泉下陪我父亲去了。 挑衅的话语让几名保镖作势想冲上去给他点教训,被莫仁杰制止,“那还真是遗憾啊。” 针锋相对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莫君黎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他原本以为这只老狐狸要呆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过完他的后半辈子,想不到不仅有人将他从戒备森严的监狱里偷偷释放出来,还私底下让他重操旧业干起了偷渡走私的行当。 当时莫仁杰已经被他的反击追得如同丧家之犬,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是谁,在幕后主使的这一切? “我知道你想套出我背后的靠山是谁,可惜,你不会知道的。”莫仁杰笑道,像是看穿了莫君黎内心的想法,“我最清楚你的性子,君黎。如果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要是不改改你的臭脾气,早晚是要吃亏的。” “莫家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真是让祖宗蒙羞。”莫君黎怒道。 “人活于世,要懂得见风使舵,知道什么人要巴结,什么人,最好瞅准机会就从背后捅他一刀子。这是仁豪大哥,啊,也是你的父亲,至死都没明白的道理。”莫仁杰一脸无谓地回忆道,咂咂舌,像是有意激怒莫君黎一般,“所以,他才会死的那么早。” 拳头被狠狠地握紧,莫君黎勉强让语调保持着平静,“是你买通的法医和律师?” “看样子调查当年的事情你花了不少的功夫,不错,但另外有一件事我想你肯定猜不到,你父亲当年所立的那张遗嘱我没有篡改半个字。因为你当时还小,不具备法定上的财产继承权,所以莫仁豪暗中拜托我做你的监护人,交换条件是暂时将莫家的家业交托给我,抚养你长大,待你成年之后再将这些还给你。” 莫仁杰说着冷笑起来,“真是笑话!送出手的东西,让我等到他儿子长大后再送回去?” “所以你才暗中三番五次地派人来杀我。”莫君黎的脸色开始变冷。 “哼,那一次我差一点点就要得手了,要不是那个女人……”莫仁杰小声地自言自语,脸色重新恢复了狐狸般老奸巨猾的阴笑,“想到大哥一脸郑重地交代我要照顾好你的神情,我就想笑。他真是个烂好人,对人好到你简直无法理解的地步,愚蠢!” 莫君黎的神情更冷,额上的血管因愤怒而奔突,疯狂的怒意正在吞噬他的理智。 而莫仁杰还在那里狰狞地笑着,“可惜啊,大哥已经死了。但就有那个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感念他的恩德,不愿意把真相烂在肚子里,拼死也要跟我作对……夏家就是这么一个例子,所以我也只好让他去阴曹地府陪他的主子了。” 莫君黎的双眼骤然睁大了几分,夏家?夏宇轩同样在那场意外中亡故的双亲—— 久远的记忆之门轰然开启,莫君黎想起了夏宇轩的父亲在弥留之际,逼着年仅13岁的夏宇轩对16岁的他发下的“绝不背叛”的毒誓。他将唯一的儿子作为一把“剑”交给了还年少的自己手中,为了让他日后替含冤而死的父亲讨回公道。 这道绝不背叛的命令,将夏宇轩束缚在了他身边整整十五年。 他看着他从那个笑得天真无邪的少年,变成双手沾满血腥的只为莫君黎而存在的工具。如果不是美好的家庭在一夕之间破碎,夏宇轩不会成为Sword,也不会成为莫家的“剑”…… “对了,夏家好像还有个儿子,他叫什么来着?”莫仁杰似笑非笑地望向莫君黎。 “……”沉默,漫长的沉默。 莫君黎的脸色阴郁到恐怖,他看起来出离愤怒了,连自恃冷静的不会崩溃的理性也在崩塌殆尽。血液里燃烧的憎恨叫嚣着,仿佛一头嗜血的野兽要撕咬开敌人的喉咙。 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莫君黎突然朝莫仁杰冲了上去,蛮横的力道竟让近前的两名保镖没能拦住他被撞飞到了一旁。男人的怒意在眼底静静地翻涌着,如同一头发威的雄狮一把揪住莫仁杰的衣领,将他粗暴地从座椅上提了起来。 优雅的黑框眼镜掉落在地,被莫君黎完全没看见一般一脚踩得粉碎。 “说!夏伯父和夏伯母,都是你杀的?” 莫仁杰被摇晃的摇摇欲坠,未及回答已被莫君黎一拳打在脸上,“是不是!说啊!” 反应过来的一圈保镖手忙脚乱地冲上前把发狂的莫君黎拉扯住,他简直像疯了一样三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才勉强将他制住,而被压着的莫君黎还在高声对莫仁杰咆哮着,“你竟然,你竟敢——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生——!” 从后脑传来的一击闷痛让莫君黎低吟一声,不甘地望着莫仁杰缓缓地扑倒下去。 意识坠入黑暗之中,模糊的视线映着那张狰狞的脸孔,“……杀了你……”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刚才从背后打昏莫君黎的保镖跑来看莫仁杰的伤势。 只见气度潇洒的男人此时头发和衣衫凌乱,眼镜也碎了,脸上还带着被莫君黎的拳头留下的痕迹,别提有多狼狈,“滚!都给我滚!养着你们一个个废物的东西!” “主子,他怎么办?”一人指着地上昏迷的莫君黎。 “关起来,把人给我看好了!”莫仁杰恨恨地擦了擦嘴角,脸上流露出阴狠的恶笑,“骨头硬是吧?我看你能跟我硬到什么时候?行刑室的那些工具可是很久没派上用场了,不如先来活动一下筋骨当见面礼吧,哼哼,哈哈哈……” 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桀笑声在空中回响,久久不去。 41.剪不断的心念 这是一个始终纠缠自己的梦魇。 不透光的昏暗囚室内,森然的刑具一字呈列着,每一件折磨都足以让正常人颤抖战栗。皮鞭抽打在皮肉上发出的啪啪声,暗色的血流蜿蜒流淌,将地面染成一层绮丽的瑰红…… 他的眼神,平静异常。 漂亮狭长的眸子,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球一般不带丝毫情感。 握在他手中的是一条柔韧的皮鞭,粗长的鞭梢传达着厚实有力的触感,抽打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发出皮开肉绽的沉闷声响,宛如一曲地狱的葬魂歌。 “夏宇轩,你这个冷血的魔鬼!你不是人,你只是莫君黎的一件工具!” “是么。”他的声音淡然,挥鞭的动作却丝毫不减,“谁指使你来的,说不说?” 啪—— 啪——啪——啪—— 记不清楚这是他审讯的第多少个犯人,大概对人命的概念已经淡漠到麻木的地步。守护他,绝不背叛,是父亲临终前逼他对那个男人发下的毒誓。 夏宇轩,是莫君黎的剑。而剑的职责是保护主人,他不需要感情。 多到难以想象的仇家想置他于死地,而自己的使命,便是代莫君黎执掌这只黑暗的手。将这些暗地里派出刺杀莫君黎的人,通过严刑逼供的手段审讯出幕后的主使者,然后,一个不留地除去。这双手,早已经沾满血腥和罪孽无法洗干净了。 “你作孽无数,莫君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都……” 奄奄一息的人嘴里翻涌着血沫吐出恶毒的咒语,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平静到仿佛没有情感存在的眼睛,像盯着一件物品一样看向他。 那里面的寒意,让濒死的人瞳孔骤然放大,恐惧到无言。 “闭、嘴。”夏宇轩说,俊美的脸庞几乎俯贴到那张狰狞的面上耳语道,“你可以随便诅咒我或者怎样,但你不配提到他的名字。莫君黎是不同的,他与我不同……呵呵。”他像是自嘲般地低笑两声,“报应什么的早已无所谓了,我只知道,你会比他先死。”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鞭刑,被血染透的皮鞭,继续抽打在那僵直不动的人身上。 “他死了。” 熟悉的声音,低沉地在背后响起,莫君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但夏宇轩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手上的动作机械地进行着。他鞭挞着那具已经毫无气息的尸体,直到面目全非看不出人形,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已经死了,夏。” 遍布的血腥味让莫君黎皱了下眉头,他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扬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缓缓的,无力地垂落下去。夏宇轩晃动了一下肩膀,抱着膝盖蹲坐下去,好像发条突然崩断的玩偶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像是在呜咽,又像是精疲力尽。 莫君黎沉默地立在他身后,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像是从某种情绪中平复过来,夏宇轩起身,头也不回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感觉到莫君黎移近的脚步,身体被从背后圈入他强势的拥抱里。明明是血腥恐怖的处刑室,男人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惧色或者厌恶。莫君黎去握他的手,被夏宇轩躲开了。 这双手上沾了太多死人的鲜血,他不想染脏他的…… “夏……” 莫君黎叹息一声,很多时候他都会这样叫他的名,或霸道,或温存,或无奈,让夏宇轩总有一种错觉他有很多的话想要对自己说。每当这时候夏宇轩会安静的,不发一言地等待莫君黎先开口,他却会重新沉默下去,什么都不再说。 “只有你,不会背叛我。”莫君黎像是确认一般在他的耳边低语。 “是。”夏宇轩回答。 主人的剑,便是哪怕自己遍布血污也永远不离不弃的存在。 ……罪孽,便由我来替你承担就好…… 他听到莫君黎笑了,那笑容里有几分此时的夏宇轩无法理解的感情。 “会有一天,我可以强大到足够保护你。等到那时候,你不再是我的剑,而是……” 莫君黎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夏宇轩忽然惊讶地看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流淌而下,将他的衣襟染上两行刺目的血色。他颤抖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前的仿佛一切诅咒的重演。奄奄一息的,与他看过的很多垂死之人一样的瞳孔…… 夏宇轩猛然睁开了双眼,从这个太过真实的噩梦中惊醒。 心脏传来冰冷的悸动,让他再也没有丝毫睡意,伸手抓过了床头的手机。 时钟显示23:13分,夏宇轩半坐起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被噩梦惊醒的感觉不太舒服,有点恶心。已经很久没有再被梦魇纠缠过,却突兀的,再一次梦到了那时的场景。 等到夏宇轩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拨了秦书澜的号码。 对方几乎是立即就接了,“喂?轩,怎么了?” “……”夏宇轩沉默着,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不成老实地回答因为被一个噩梦吓醒了睡不着所以想找个人聊天?夏宇轩可实在做不到在书澜面前像个小孩子那样撒娇,顿了顿后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最近又有案子,局里加班呢。刚回到家正打算睡,就见你打电话过来了。”秦书澜道,掩饰不住兴奋地嘿嘿笑道,“不过没关系!看到是你我立马就清醒了,兴奋的都睡不着了。轩,你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 “快说快说,不然我可真睡不着了!” 夏宇轩叹了口气,“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失眠。你快睡吧,不是说要忙案子。” “那个案子暂时也查不到头绪,估计要忙挺长一阵子。”秦书澜叹气道,语气有点抱怨,“国际的警联协会专程发通知过来,说是最近香港海关流入了大批非法入境的货品,很可能是一条暗中的走私线路,让我们这边积极配合尽快查出这条线的老巢在哪里。说的真好听,海关都没拦截下来,让这批货流进来就更不好查了。” “走私案么……如果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夏宇轩说。 “你什么时候对警局的案子也有兴趣了?”秦书澜奇怪地嘀咕道,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问题,如果查出线索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晚安。” “等等,轩!我、我还有话要说——”秦书澜心里有点不想挂电话,但想着这么晚了夏宇轩也要休息,他好不容易才逼着他把生物钟调回正常人的习性可不能不以身作则。 “那个,就是……啾╭╮~晚安!” 隔着电话,夏宇轩听到秦书澜亲了他一下,很可爱的啾的声音。 有点惊讶地想说什么,但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狡猾的家伙已经先挂掉了。 夏宇轩摇头笑了笑,放下手机,屏幕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他独自坐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说不清楚在发什么呆。为什么,仅仅是一个毫无边际的梦也足够打乱他的心思。让夏宇轩忍不住去回忆,在他们的过去是否真有那样一个瞬间,莫君黎曾经对他说过那些话: “会有一天,我可以强大到足够保护你。等到那时候,你不再是我的剑,而是……” 而是——而是,你的什么呢? 夏宇轩抱住了头,想要理清那些剪不断的心绪,却是完全绞在一起了…… 周末的例行聚会因为秦书澜忙得脱不开身的缘故,所以只来了洛步晨一个。 高档牌子的休闲便装穿在洛步晨身上,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公子的帅气和潇洒,进到店里少不得引来一片猎艳的目光,每次拒绝客人搭讪都搞得洛步晨无比暴躁。为此洛步晨多少理解夏宇轩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原因,每天被一群色迷迷的男人视奸的感觉肯定不怎么爽。 “姓夏的,你敢不敢赶紧找个男人安顿下来,趁早把这家夜店关了。”洛步晨说。 “谁会要我这个邋里邋遢的大叔,阿晨你要包养我么?”夏宇轩笑问。 “明明身边就有个整天追你的,你却装作不知道……真不懂你在别扭什么。”洛步晨叹气,他眼见着秦书澜那小子和夏宇轩拍拖了两年,却还是这么暧昧不清的关系。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意思,简直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斟了两杯红酒,夏宇轩看向洛步晨微微勾起的唇角,“你好像,心情不错?” “是么?”洛步晨有点惊讶,原来已经明显到能一眼被看出来的地步了么。怪不得这两天公司里的女职员一个个都在私底下八卦“你说董事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对啊对啊,温柔诱人指数飙升哎!”“都很少安排加班了,去陪女朋友了吧?” 连一向本分不懂得八卦为何物的王经理,也在某天工作汇报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 “少爷啊,你是不是找到结婚对象了?”语气颇有种爹要嫁女儿的感觉。 我靠!洛步晨怒了,偏巧旁边的安凡一脸茫然地追问他,“结婚对象?谁啊?” ……笨蛋。洛步晨被气得完全没脾气了。 尽管如此真的如夏宇轩所说的那样,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找寻了那么久再一次回到身边的人,好像每天的生活都重新有了精神和动力,连劳累的工作都不再觉得很辛苦。好像只要有他在视线里,就会觉得心安,一种不可思议的愉悦与安心的感觉。 是爱么? 自己还喜欢他,跟曾经喜欢他一样或者更深地喜欢着…… “可能吧……”洛步晨揉了揉头发,有点不太自然道,“那个,安凡回来了。” 夏宇轩举到唇边的酒杯停了停,短暂的失态之后他放下了红酒,“是么,他,Alex?” 听出了夏宇轩明显变冷的语气,洛步晨知道他是想起了那时安凡差点置他于死地的事情,就算自己可以原谅,其他知情的人未必也可以。洛步晨暗自庆幸他没一时冲动地把安凡一起带过来,否则夏宇轩见到安凡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 “你把他带来香港的?”夏宇轩继续问。 洛步晨有点紧张地与夏宇轩对视了两眼,沉默地点了下头。 正考虑着要如何解释,夏宇轩突然笑了,收敛了剑拔弩张的神情摇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淡淡道,“怕什么,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人,我相信你自有分寸,不会暗地里对他做什么的。” “……多谢。” “与我无关。”夏宇轩回避了这个话题,“我只想让你清楚,他还是Alex。” 安凡,Alex,他的身上背负着这两个名字所带来的双重身份。王室公主的未婚夫,奥纳西斯家族的继承人,流淌着恶魔之血的少主,这些,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两年前的他可以因此而伤害他,背叛他,两年后的他一样可以。 洛步晨沉默了片刻,沉郁的红色液体映衬在那双深黑的瞳眸里,深邃瑰丽。 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他是Alex,我一直都知道的……” 就算知道,我也还是……一直都…… “你还喜欢他,无论他是安凡,还是Alex。”夏宇轩苦涩地一笑。 就算会重蹈覆辙,爱上了,认定了,就会坚持到底不会放弃。有些人就是爱的这么傻,这么执着,明知道会遍体鳞伤还是放不下……不知为何,脑海中忽有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身影,想到莫君黎的霸道与强势,或许也是如此,虽然他一直都不知那是否是爱。 那个无端的梦魇又浮现于心头,不祥之感让夏宇轩微微皱眉。 他有些放心不下便偷偷去莫君黎工作的地方询问过,得知莫总裁已经好些天没去上班,传达消息也是通过他手下的秘书。对这个男人来说无故缺勤是很少见的,让夏宇轩心里的担忧更深了几分。是生病了?或是有其他的事情……都无从知晓。 大概我比阿晨也好不了多少,还有什么资格说他。夏宇轩禁不住自嘲地想。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在意。”洛步晨突然想到了什么,“最近有人秘密联系我,说有大批的货品可以提供,想邀请我单独见个面价钱好商量,我总觉得货源有问题。” “低价供货?”夏宇轩挑眉,不由地联想到秦书澜提起正在调查的走私案。现在香港海关一定已经层层设防使得那批非法入境的货品没办法转运出去,所以对方急于在本地寻找可靠的买家将货物脱手倒换成资本,那么这联系洛家的神秘人说不定就是…… 夏宇轩向洛步晨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洛步晨表示赞同。 “要不要去报警?”洛步晨提议。 “不行,会打草惊蛇的,像这种狡猾的家伙不深入虎穴很难找出他们真正的老巢。”夏宇轩否决了提议,眉头紧蹙觉得这事有点难办,却见洛步晨拿出手机来拨通了秘书的号码。 “喂……”没等夏宇轩反应过来,洛步晨直接对那头吩咐了接货的安排。 “你做什么?”夏宇轩急忙去抢手机,但被洛步晨躲开了。 “帮你咯。有了诱饵的话,揪出幕后的黑手应该不难了吧。”洛步晨笑着眨眨眼。 “胡闹!太危险了,敢干走私这一行的家伙你以为有几个善类?杀人越货的事绝对没少做,说不定一旦撕破脸把你当人质扣留……不行,你给我赶紧把安排取消掉!” “我才是董事长,凭什么听你的?” “你——” 夏宇轩对洛步晨上来的少爷脾气有点无奈,勉强妥协了一步,“挂电话,说你要带秘书。” “啊?” “啊什么啊?”夏宇轩瞪他一眼。 “嘿嘿,姓夏的,我发现你有时候可真的相当不坦率╮╭~”察觉到了夏宇轩的意图,洛步晨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睛,没有戳破。担心自己就直说算了,非要掩人耳目地装成董事长的秘书陪他一同前往好有个照应,还摆那么一张不可爱的臭脸—— “洛、步、晨。”夏宇轩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什么都没说……”⊙﹏⊙b汗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作战计划,约定好明日一早行动,在公司大楼底下集合。 42.暗夜后裔 对安凡来说,今天又是一个忙碌而充实的周末。 上午睡到九点自然醒起床,趁着阳光还好的时候到超市采购各种食材,购置各种用品。香港已经渐渐热起来了,夏天的衣物也要添置一些。晚上还要写下周要交的会议报告,入手的资料也要再核对一遍…… 心不在焉将一盒牛奶丢进购物车,安凡不禁哀怨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是被某个阴险的董事长骗到香港来给他当男佣的? 你简直无法想象洛步晨做人的下限到底有多低!上班时候指使他做这做那也就算了,这是公事。可为什么连午休时间,下班时间,某个家伙还会编出层出不穷的理由跟着他来公寓串门!而且,在某一天洛步晨尝过安凡烧的菜之后,就坚决地开始嫌弃公司食堂大师傅的手艺,非要赖着跟安凡回来一起开小罩——当然,菜钱全部算某人的。 话说回来洛大少爷的厨艺跟过去一样没有进步,最后还不是每天到他这里蹭吃蹭喝。 图谋不轨!他是笨死的竟然现在才发现某人把公寓安排在公司附近绝对是故意的! 而且,为什么知道他今晚会来吃晚饭自己要像个笨蛋似的特地出门买菜啊? 安凡越想越不爽,狂拿死贵的菜往购物车里丢,一会就堆得跟小山似的。 吃吃吃,劳资赔死你!反正菜钱一分钱不用劳资出! 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到公寓,安凡只觉得心情爽多了。掏出房卡开了门,把装的满满的手提袋放下,正要搬东西门铃忽然响了。 “您好,请问是住在1926房间的安先生么?”小伙子手里拿着一张包裹签收的单据,“刚刚有一位没有留名字的先生托我转交给你的,方便签收一下么?请在这里签字。” “哦,好的。”安凡签了字,上前接下包裹。很轻,感觉里面像是空的。 将人送走之后安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包裹,普通的纸质包装上面什么都没有写,不知道是谁送的。洛步晨?感觉不像,某大少爷才没闲情逸致跟他玩这种游戏,何况安凡确信以洛步晨的高调,如果东西真是他送的他肯定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多想无益,安凡撕开胶带纸把包裹拆了开来。 里面是空的,除了一张叠成心形的纸。情书么?安凡奇怪,如果真是哪个女同事送的情书这倒是蛮有创意的。安凡一边想着一边把这颗心打了开来。 他的表情僵住了,像是被纸上的那行文字牢牢定住了一般。 安凡猛然起身,草草地将纸折了两下塞进衣兜,拿过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5点,应该来得及赶回来吧。”他自言自语道。 耳边响彻着嘈杂的背景音乐,舞台上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在疯狂热舞,吸引着台下男人赤裸裸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酒精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都给这家24小时营业的地下歌舞厅涂抹上了一层奢靡颓废的气息。金钱,欲望,人性的黑暗面。 “要添酒么?先生。”侍者走到了坐在歌舞厅角落里的一名客人面前。 他是个让人看不太出年龄的年轻男人,脸孔带着混血的俊美,妖孽之中夹杂了几分邪魅。不知道是否是灯光的原因,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正常人还要苍白许多。加上那双略微凹陷下去的墨绿色眼睛,让人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影片中吸血鬼的形象,那些来自暗夜的后裔。 而让人觉得有些在意的是,他戴了一双白手套,与歌厅的背景显得格格不入。 奇怪的男人仿佛无视了侍者的话,目光打量着门口来来往往的客人。 突然的,那双墨绿的瞳仁微微眯起,像是发现猎物般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突然转向侍者,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打了个手势,“我想我等的人来了,麻烦了,给我再添一杯冰薄荷酒。” 说话间面前传来金属挂饰碰撞的轻响,男人口中的来人已经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又是一个混血的美男子。 浅色的碎发自然地垂在额前,稍稍长的部分遮挡了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长款的T恤衫尽显修长的腰身,敞开的领口暴露出凹凸有致的颈线和锁骨。低腰的牛仔裤上有很多金属的坠饰,一条别致的暗金色铁环穿缀的腰带环在他的腰间,好像蛇的骨节。 好像一头迅捷的充满野性美的猎豹,周身散发出一种沉静锋利的气场。 “还是这身黑暗的装束更适合您,真美。”男人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像是欣赏一件旷世罕见的珍品那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安凡,或者说,奥纳西斯家的少主,Alex。 “我希望你下次约我出来见面最好换个地方。”安凡皱眉道。 正说着侍者端上了两杯冰薄荷酒,男人殷勤地拿起一杯酒递给安凡。 纯白的手套衬托着高脚杯中蓝绿色的液体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安凡接过酒,斜睨着他手上的手套略带讥讽道,“你还是改不掉你的怪癖么,Zero(零)。” 被称作Zero的男人却不愠不恼,微笑着解释道,“我说过的,我最讨厌让那些丑陋的东西染脏自己的手。我只会用这双手去触碰,那些我认为真正美丽的东西……比如您。” “哼,又在说这种话。”安凡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 从他认识零开始他已经是一个医生,确切地说,一个只杀人不救人的变态医生。零是美国最优秀的医科学院毕业的,据说他在这方面有着太得天独厚的天赋。不过也带着学医者往往有的毛病,就是过度的洁癖,甚至来说他走到哪里都会戴着手套。 安凡端起冰酒来喝了一口,下意识地扫过手机上的时间,下午3点。 “约我出来做什么?”安凡直截了当地问。 想到晚上五点钟还约了洛步晨在公寓碰面,安凡不打算与零在这里多耗时间。或者,确切地来说他讨厌本家派来的一切与他少主身份有联系的人,不管零这一次约他出来是出于见他的私心还是监视者的身份,安凡都没有兴趣与他多任何牵扯。 “您的冷淡还真是让我受伤。”零摆出一张哀怨的脸。 安凡不为所动,拿起冰酒来兀自喝着,爱理不理的态度反而让男人兴奋起来。“嘛,不过我喜欢。”零喃喃道,避而未提安凡的问题,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收到我的礼物了么?” “那颗心?我懒得说你变态。”安凡哼道,把纸片掏出来丢给他。 如果对别人这大概是打击,不过对这个本来就变态的家伙,这大概是夸奖。 零接过来,对着安凡草草折了两下的纸片略微不满地撇撇嘴,“您好歹也把它还原成心的形状还给我嘛,就这么折两下太草率了……” 安凡沉默,放下酒直接把纸片夺过来撕了,“约我出来做什么?” “好吧好吧,看样子我再不说正事脾气不好的Alex少主就真要把我吃了,好可怕~”感受到了安凡明显的怒气,零也自觉地不再调侃他,脸上挂着不变的招牌笑容,“既然您不耐烦,我也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这一次,是主人交代有重要的任务让您去办。” 零说着,左右环视之后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安凡,“具体的行动指示在里面。” “你有空寄一张无聊的纸片不如直接把信寄来更省事。”安凡讽刺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零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思索状,“但我是太想念您了。” 安凡没理他,把信封撕开开始过目上面的内容。任务的指示很短,给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让他把存放在那里的一批货品销毁,务必在第三方发现之前完成并且不留下痕迹。 “那批货是什么?”安凡浏览完之后追问道。 “秘密哦~”零但笑不语。 “哼,不说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概是走私的黑货。”安凡冷冷道,皱着眉头又看了一边指示的内容。很奇怪,是“销毁”,而不是“带走”,不符合一贯的利益原则。而且,为什么要避免被第三方发现,是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怕是那批货品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会是什么? 在安凡专注思索的同时,猛然意识到对面的零在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端详他。 并不陌生的眼神,印象里零在陪同他参观自己的医学标本珍藏的时候,他对那些静静沉睡在透明玻璃下的生命体也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迷恋于那种美,近似狂热的境界。 安凡无端地打了个寒战,等到回过神来之际意识到杯子已经空了。 “要为您添一杯酒吗?”零笑问。 “不必,我要回去了。如果没事的话,不要来找我。” 安凡说罢便要离去,忽听零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急着回去见那位大少爷么?” 安凡的脚步停了一下,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移近,回头那张妖孽的脸庞已近在眼前。灰蓝的眼底闪烁着凛然的寒意,但零却仿佛对这样锋利的目光毫不畏惧。他注视着这双眼睛,忘情地举起左手,套在白手套里的指尖触碰了安凡的眼角,与肌肤不同的滑腻触感。 “好美的眼睛,像您一样的冰冷孤傲。如果可能,真想把它变成我的所有物……” 啪——安凡打掉了他的手,舞厅嘈杂的背景也重新回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零悻悻地收了手,安凡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Alex……”宛如梦呓一般的呢喃。 零兀自伫立在原地,举起酒要喝却发现自己的那一杯也已经见底了。他不甘地摇晃着空杯子,重重地,将它重新放回了原处。然后零拢了拢衣领,恢复了他优雅迷人的微笑。 那位在光芒照耀下的大少爷是不适合您的,您还是早一点堕入黑暗比较好。 我会忠诚地陪伴您,随我一起堕落的……我美丽的少主。 43.戒不断的爱恋 安凡匆匆忙忙地赶回公寓,洛步晨还没有到,不由地暗松了一口气。 精神松懈下来之后立即感受到浑身燥热,路上奔波出了一身的汗。安凡三两下把那身与零碰面的装束脱了,上面充斥着让他讨厌的歌舞厅特有的烟草和酒精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连身上似乎都被这种味道沾上了,安凡于是决定趁洛步晨还没来之前先冲个澡。 天气很热所以安凡直接冲了凉水,等到不一会儿工夫从浴室出来的安凡用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正感觉神清气爽,接着闯入眼前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把安凡吓愣住了—— 某个家伙在悠闲地喝他上午买回来的酸奶,若无其事地问道,“洗完了?” 卧!槽!安凡的脑海中冒出两个大大的感叹号。 “洛步晨!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安凡气得声音都有点打结,还好这次他记得套了件浴衣出来,没直接裸奔。 “不是有备用房卡的么……”洛步晨的语气显得很无辜。 “我X!你哪来的备用房卡?劳资要退房啊,你这里太不安全了!” 结果洛步晨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安抚下吼着要搬走的安凡打消主意,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以后没急事绝对不随便进门,安凡才勉强答应下来。事后洛步晨还大方地把那张房卡送给安凡出气地掰成了两半,嘛,反正整座公寓都是洛家买下来的,他要真想进还用得着房卡? 幸好安凡不知道某大少爷脑子里的念头,不然肯定揪着把他暴揍一顿。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担心你有什么事就直接……” “笨死啊你不会打电话过来么?”安凡瞪他。 “你不是把我号码删了么?” 洛步晨说完之后脸色一怔,而安凡也跟着一怔。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安凡赶紧去藏手机,被洛步晨先一步捞了过来。发现上面提示2个未接来电,名字显示:洛步晨。 “你……没删我的号?”洛步晨把手机还给安凡,在努力掩饰眉宇间的喜色。 其实他刚才打安凡电话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结果连打了2个没有人接也就放弃了。洛步晨满心以为安凡早已经把他的号删了,毕竟他们两年都没有联系过了。 “唔。”被戳穿的安凡没法抵赖,不服气地撇撇嘴,“你不是也没删我的。” “有我的号为什么一直都不给我打电话?”洛步晨有点不高兴。 “劳资住在英国好吧,话费那么贵你出?”安凡不爽道。 “卧槽这也算理由?你这个拜金主义的——”洛步晨骂到一半没好意思骂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嘱咐道,“明天去办公室找我秘书,话费什么的让她给你去财务报销。妈的,没钱打电话?再找这么垃圾的理由本少爷每天打到你手机没电为止。” 我靠劳资就知道被你知道了会这样……安凡在心里郁闷地碎碎念。 但洛步晨还抓着他落在手里的把柄不肯放,“还有,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没见劳资在洗澡么!谁会每天守着手机等你电话?” “以后出门把手机随时带着,时刻保持能联络上我听见了没?” “……切。” “听到没有?” “哦哦哦!” 结果这出“民居非法闯入事件”就这么乌龙一场地草草结束,不过洛步晨的心情变的大好,自告奋勇地要向安凡展示他精绝的天才厨艺,被最后受不了的安凡直接用拳头揍了出去。 糟蹋粮食!浪费可耻! 一起吃过丰盛的晚饭之后安凡准备赶人,白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有些累人。 可洛步晨却悠哉地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削一只芒果,丝毫没有走人的意思,让安凡不耐烦了,“我说你吃饱了还不走?” “我明天有事要很早到公司,来回路程太远决定不回家了。”洛步晨说。 “哦……”安凡想想也是,谁让他这里离公司近呢,出门走10分钟就到了……哎?安凡又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等等,你今晚不回家什么意思?你该不是想……” “浴室借我用一下。啊,好热好热,冲个澡最舒服了~” 洛步晨没征询安凡的同意就径直边脱衣服边往浴室里面走。 “喂——” “想陪我一起洗?”洛步晨看着他坏笑。 “免了。”安凡哼了一声,从衣柜里翻出条毛巾来丢给洛步晨,懒得管他了。 洛步晨进去洗澡之后,安凡就自顾自地躺到沙发上看电视,实际上电视节目也没看进去。安凡的脑海中在思考零交给他的任务,指示的时间是明天行动,今晚要做好准备才行。不过既然地点已经确定了,只是销毁一批货的话应该不是很难。 虽然安凡对零那似乎隐瞒了什么的笑容有些在意,不过多想无益,索性也不再想了。 有些倦了,安凡不觉渐渐眯起了眼睛,猛地被耳边一声喊叫拉回现实—— “喜羊羊与灰太狼?你看这个,要不要这么逊?” 睁开眼就看到浑身湿答答的洛步晨在他面前用毛巾擦头发,一脸鄙夷地看着电视上闪过的动画节目。安凡才发现原来他刚才换的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播起了动画片,虽然他的心思的确完全没在电视上面,但因此被某个家伙鄙视的感觉真心不爽。 “你管得着么!”安凡跳起来,抓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啪的把电视关了。 “这就不看了?”洛步晨也看出来安凡在跟他赌气。 “看到你就不想看了。”安凡哼道。 “哦?是么,那我就牺牲一下色相给你看个够吧。” 洛步晨狡黠地眨眼,丢过来一个杀伤力惊人的电人眼神,而安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上半身是裸着的,什么都没穿,下身也只穿了条过膝短裤而已。虽然因为是单身公寓安凡的确没再准备一套浴衣,不过这家伙学什么不好学自己裸奔是要闹哪样啊? 视线情不自禁地扫过洛步晨裸露出来的部位,妈的,身材真好…… 安凡越看越觉得羡慕嫉妒恨,索性从沙发上起身打算回房,“你还是去睡觉吧。” 刚迈出两步被洛步晨拉着拽回来,重新按到沙发上,“刚才在发什么呆?想谁呢?” “不告诉你。”安凡别过头去。 “说不说?”洛步晨不依不饶地逼问。 “不说——唔……”被洛步晨堵住了嘴,惩罚性质地咬了一下安凡的嘴唇。 安凡痛得低吟一声,举手就去揍他,被洛步晨躲开压住安凡的胳膊推倒在沙发上又亲,带着戏弄性质的亲吻把安凡激怒了,两人在沙发上一边亲吻一边厮打起来。安凡的不驯顺让洛步晨挑眉,趁其不备一把将安凡浴袍腰间的束带扯了,胸口顿时春光大泻。 “我靠!你乱扯我衣服干嘛?” “穿着干架你热不热?干脆脱了又不是女人……咦?” 洛步晨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落在安凡匆忙想抬手拉上的浴袍前襟上,那枚掠过的似曾相识的光芒从敞开的衣领滑了出来暴露在他的视线里。洛步晨的笑容敛了下去,他阴沉着脸看着有些慌乱的安凡,抓住那条露出一截的挂链使劲地往外一扯—— 无暇的珍宝,挂在安凡脖子上的,正是那枚他亲手替他戴上的戒指。 安凡也是一愣,眼见隐瞒不住只得使劲地推开了洛步晨。 “你……一直都这样戴着它?” “……” “别沉默,回答我!” 洛步晨突然抬高了音量,抓住了安凡的手腕,力道大到想要捏碎他的腕骨。 被那双逼近的黑色瞳眸死死地盯视着,安凡只觉得内心异常的烦躁不安。被他知道了,啊,也已经无所谓了吧,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很无聊或者怎样都无所谓了,安凡自嘲地想。“是,是又怎么样?我觉得它值钱,好看,就是无聊的想戴着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戒链,对么?”洛步晨的喃喃低语让安凡的吼声弱了下去。 他失神地端详着那枚戒指,摩挲着那条穿在戒指中央的挂链。戒链,戒恋。 “你戴着它是想要忘了我,还是,记住我?” “我……” 安凡未及启齿,洛步晨再一次覆上了他的双唇,将他压在身下忘情地深吻起来。与之前玩闹的戏弄的吻不同,那里面涌动着赤裸的占有欲,风卷残云般的攻势吞噬掉所有的理智。 “戒断的爱恋,呵呵……” 洛步晨微微停了停,看着身下喘息不已的安凡苦涩地低笑。 他握住了安凡的手。牵引着他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靠近心脏的部位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利器刺入再愈合后形成的。安凡的手像是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像在害怕触碰一样小心地摸过那道疤痕,伤口已经愈合了,但还是会痛的吧。 还记得那时候,他向这里刺下那一刀时候的疼痛,永远都记得…… “你真残忍,亲手在我的心上留下一道忘不掉的伤口,却还戴着这枚戒指。戒链?算什么?算什么东西!你想要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忘记我,我不允许,听清楚了,我不允许你擅自退出。你是我的,安凡,你的身体、灵魂、全部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浴袍被洛步晨直接剥掉丢弃在一旁,两具袒露出来的躯体覆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洛步晨俯身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我想要你……” 覆上来的胸膛散发着火一样的热度,可以感受到那颗心脏的跃动,一下,一下。 安凡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 如果心的距离,也可以像他们现在这样靠的这么近,也许,就不会再有犹豫,再有害怕。可以无所畏惧地自己坦然地交付给他,而不去担心他们日后会变的怎样。 因为,会变的怎样,真的不知道…… 安凡动了动,想推开身上的洛步晨,但压在胳膊上的重量动不了。完全任人摆布的感觉,并不是不能拒绝,却萌生不出抵抗的意志。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概跟两年前洛步晨亲手把戒指戴在他手上的那个夜晚是相似的,却又不同。 好像站在悬崖的边缘,无法回头,进退两难。 “安凡……” 洛步晨轻唤他的名,再一次吻上他,不同于刚才,温柔的满是怜惜的吻。 离开又落下,辗转反侧地在唇瓣上厮磨着,像是在确定他的心意,击溃他内心的防线。 刚刚沐浴完的发丝散发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萦绕在空中,淡淡的,很好闻。迷恋于这种味道,迷恋于这种心安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溺下去。安凡并不意外洛步晨提出的要求,或者说,以他们的关系早应该进展到这一步,却竟然推迟到了现在。 爱一个人本应该是灵魂和身体双方面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慰藉,也有肉体上的欢愉。 他们都不信奉柏拉图式的爱情。爱与欲望,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安凡睁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那双眼里的神情。是为了报复他嘲弄的冰冷,还是占有欲的驱使。但是都没有,洛步晨看着他,专注地看着,深黑的瞳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竟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悲伤的表情。 就像是,害怕看到他拒绝的眼神一样…… “晨……” 安凡道,低低的呢喃让洛步晨的脸色明显的怔住了一下。 “做你想做的……今晚,我是你的。” (肉肉部分依然不放了,放了这一章又给我锁帖了= =大家自行去百度小说吧看哈。地址不让我丢,大家自己百度一下《此间不凡》看就好了。) 回味着高朝过后的余韵,洛步晨静静拥抱着安凡,在他额前落下细碎的吻。 “不准再离开我……你敢背叛我,就杀了你。”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到那么残忍。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杀了我吧。”安凡享受着洛步晨宠溺的柔情,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安详地闭上眼睛,“就这样,死在你怀里……” 44.深入虎穴 洛步晨拉开窗帘,清早的阳光洒满了房间,照在床上依然熟睡的人脸上。 安凡还没有醒,大概昨晚折腾的太累了睡得很沉。闭合的眼睑下,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形成一圈扇形的阴影,嘴角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微微勾着,看起来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让洛步晨忍不住笑着揉揉安凡的头发,趁他熟睡之际偷了个吻。 真是个无时无刻不在勾人犯罪的家伙。洛步晨无奈地想。 起床穿好衣服,洗脸刷牙,吃完早饭,洛步晨看了一眼时间,7:10,他约了夏宇轩七点半在公司楼下集合,差不多该出发了。洛步晨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回来找了张便签。 “今天不用去公司了,好好休息。早点在餐桌上,自己用微波炉热热吃。” 写好了贴在床头,洛步晨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安凡醒来看到他留下的便签时的反应,会不会脸红什么的。应该也不算假公济私吧?洛大董事长不太有底气地安慰自己,反正他今天也是要翘班“不务正业”的,就算安凡去了公司也找不到他。 洛步晨转身,推开门走出了公寓。 距离正常的8点钟上班时间还早,所以公司来的人还不多。洛步晨提前了几分钟来到约定地点,夏宇轩还没有来,让洛步晨暗暗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昨晚睡过了头。虽然被秦书澜逼着改了作息时间,但明显夏宇轩属于猫科动物一类,在太阳底下走都会犯困。 又等了5分钟还是不见人影,洛步晨索性拿出手机打算问问夏宇轩到哪儿了。 翻出通讯录找姓夏的号码,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洛董,这么早啊。” “早,呵呵。”洛步晨闻声回头,公司里的员工大多都认识他,出于礼貌洛步晨总会回礼。不过见到跟他打招呼的人的装束,洛步晨奇怪地挑了下眉。 不是普通职员的工作服,看起来更庄重正统一些。职场专用的正装,搭配着精心挑选的领带和皮鞋,头发也用啫哩水打理的一丝不苟。一张很大众化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知性又显稳重,大概是哪个部门经理秘书的样子。 “你是……哪位?”洛步晨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哦,是宋秘书说她得了重感冒今天请了病假,让我来替她顶一天班。” “小宋感冒了么?我怎么不知道。”洛步晨奇怪,那姑娘上周见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不过生病这种事也说不准,便没有多问,想着怎么把面前替班的人打发走。他今天可是跟夏宇轩串通好了要翘班的,别不小心被个新来的穿帮了就好。 正当洛步晨思索之际,面前的秘书噗的笑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摘了眼镜。 “PASS~用不着担心了,连阿晨都没有认出来哟~” “……夏宇轩?是你?!” 洛步晨睁大了眼镜,惊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我靠这家伙的变装水平也太高明了吧!要不是夏宇轩主动暴露了身份,洛步晨还真以为是小宋临时安排来的新秘书什么的。虽然那眉宇间流露出的腹黑泄露了真相,但他如果刻板起来完全就判若两人。 像是很满意洛步晨震撼的反应,夏宇轩笑着戴上了眼镜,恢复了正经的面孔。 “洛董还愣着做什么,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夏宇轩说着,引领洛步晨走到了路边停靠的一辆高档轿车旁边,略微躬身替洛步晨拉开了后门,“请。” “你没去当个演员还真可惜。”洛步晨咂咂嘴挖苦道,“这车是租的吧?” “当然,我可是穷人。所以——服装费和租车费,都算你的。还有,记得预付我一天的专职秘书和司机的薪水。”夏宇轩坐上驾驶座的位置发动了车子,笑得人畜无害。 “我靠……”洛步晨骂道,坑死人不偿命的阴险店长! 夏宇轩开车,大约三十分钟之后两人到了碰面的接头地点,赵经理殷勤地接待了来访的洛步晨,也大方地拆箱给看了进货的样品,表面看上去跟其他正规的进货渠道并无差别。但当洛步晨开始深入问起某些问题时,对方便开始闪烁其词,答复的都很笼统含糊。 “洛董,这就是我们能提供的货,您如果觉得能看得上眼,价钱尽管开口,好说好说。”接待的赵经理是个胖胖的男人,在空调间里却热得满头是汗,不住地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这种简单的把戏岂能糊弄过洛步晨,对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他懂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稍微问了几个懂行的问题就把赵经理憋的一张肥脸成了猪肝色,尴尬地笑着答不上来。 洛步晨和夏宇轩相视一眼,交换了心领神会的眼色——这里不是老巢,只是一个分据点。 看样子对方也是谨慎之人,打算先试探他的态度后,再决定是否真的把货出手。 “货没问题,我可以收。不过,我需要加跟你刚才说的二十倍的量。” “二、二十倍……” “因为成本的问题,如果不是大规模的量我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不是么?从其他的已经验证过的渠道交易会更好一些,就算价格稍微昂贵但起码有信誉保证。”洛步晨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斜眼观察着赵经理的反应,果不其然对方有些心动却拿不定主意。 “看样子赵经理这边是没有足够的现货,那就算了,我们走。” 洛步晨说罢起身欲走,夏宇轩也作势跟上去,替洛步晨拿了文件准备走人。 “洛董慢走,请留步!”赵经理赶紧上前拦下两人,这么一桩大买卖他个人是做不了主的,必须要先请示老总才行,急忙稳住洛步晨命人端茶倒水,“呵呵,您先喝杯茶水坐一坐。不瞒您说现货我们确实是有,不过没存放在这里需要通过其他的途径……呵呵,您喝水,我这就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是么,那最好快点,我的耐性不太好。”洛步晨冷声道。 “没问题没问题。”赵经理赶紧屁颠屁颠地奔出去,也不知道是跟上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工夫回来看上去脸色红润了不少,满怀喜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样子是为谈成了这么一笔大买卖回头肯定能捞到不少的油水,精神自然好的不得了。 “洛董,我们的老总说想亲自见见您。”赵经理说。 “哦?”猎物已经上钩,洛步晨却依然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原来你之前说的‘全权负责’都是假的?那会不会待会我见到的什么‘老总’又是你们随便派个人来糊弄我。我可是亲自来谈生意的,你们要是再不拿出点诚意,这笔交易就直接作废。” “真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赵经理唯恐洛步晨变卦。 “那不然我们就去一趟吧?反正都已经出来了。”夏宇轩在旁边佯作劝道。 “……那好吧。”洛步晨作势犹豫了一下,才终于点头。 “好好好,两位这边请。”赵经理殷勤地引领两人出了办公室,因为夏宇轩开了车来,所以赵经理自己先坐上了前面的一辆车,示意洛步晨在后面跟上来。 “哼,貌似还算顺利。”坐上车,洛步晨侧手托着下巴自负地笑道。 “是,董事长大人~”夏宇轩戏谑地回道,发动了车子。 两人跟着赵经理的车一路来到了新的碰面地点,是一座外表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写字楼。如果不是有人领路,怎么想也想不到狡猾的狐狸会把老窝安插在这种地方。下了车赵经理与楼门口把守的警卫耳语了两句,对方便自觉地放行了,看来已经事先打好了招呼。 引着洛步晨上楼来到了一间会客室前,赵经理停下来嘿嘿笑道,“洛董,我们的老总就在里面,您单独进去谈就好,我就在外面候着了。” “好。”洛步晨颔首,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夏宇轩跟过来,“把我的文件拿上。” “是。”夏宇轩恭顺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紧随洛步晨其后进了门。 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室,与写字楼外表看上去的陈旧不同,装潢大气,环境舒适,光线和视野都相当好,空调的温度也很适宜,看来此间的主人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随后,那个坐在办公椅上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映入了洛步晨的眼帘。 “洛董,早啊。”莫仁杰浅笑着,站起身与洛步晨打了个招呼。 不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长相,但让洛步晨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压迫感。在商场上观人,只需一眼便能够探知对方有多少城府。面前的男人虽是在笑,却掩盖不住周身散发出的狐狸般阴狠狡诈的戾气,让洛步晨暗暗提高了警觉。 而且,他总觉得面前的这张脸跟谁的有些相似,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请问您怎么称呼?”洛步晨也礼貌地回礼。 “鄙人姓莫。”莫仁杰道。 “那就是莫总了,幸会幸会。” 洛步晨假意与对方客套一番,寒暄过后莫仁杰很快直奔主题,谈到了货品出手的事。 “我听赵经理说,洛董打算加收二十倍的现货数量?”莫仁杰确认地问。 “不错,如果贵方能够保证在两日内调齐足够的现货,我可以考虑一次性买断。夏秘书,把公司的合约拿出来给莫总看一下……夏秘书?”洛步晨抬高声音又叫了一遍,才发现夏宇轩竟然在失神。或者说,从进门之后起他的状态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这让莫仁杰也好奇地抬眼打量洛步晨身后的夏宇轩,这一刹那,四目相视。 ……真的是他。 夏宇轩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差点失控地喊出这个男人的名字。 莫君黎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亲叔叔,莫仁杰。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很快,那些过往的充斥着阴暗与血腥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他们被莫仁杰派出来的人四处追杀,迫害,最可怕的日子甚至要像老鼠一样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他,是这个人渣毁了莫君黎的一切! 可是,他不是早已经被莫君黎亲手送进了监狱,就算不处死也是无期徒刑。 为什么,他竟然还活着,竟然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夏秘书,合约。” 当洛步晨第三次叫他的名字时,夏宇轩终于控制住了险些失控的情绪,强作镇静地把怀里的文件递了过去。在接过合约的同时,洛步晨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色,但被夏宇轩无视了,一言不发地沉默着退到了旁边。 尽管有些奇怪夏宇轩刚才突然的失态,不过当着外人洛步晨不好多问,只能把话题重新转回了钱货交易方面。一切按照事先与夏宇轩拟好的计划进行,洛步晨负责以自身为诱饵揪出对方的老巢,探查这批货具体的存放地点。随后两人分头行动,由夏宇轩通知秦书澜所在的警方埋伏在附近待命,待到狐狸上套之后再上来一网打尽。 “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你先回公司一趟开下支票的现款,记得早去早回。”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没有露出丝毫马脚,与莫仁杰谈妥了的洛步晨一方面留下与对方斡旋,一方面借故把夏宇轩先打发走了。只不过洛步晨总觉得从刚刚起夏宇轩的脸色就怪怪的,心不在焉的样子,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出什么差错才好。 洛步晨倒是没想到,出来之后通知完秦书澜的夏宇轩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候在外面待命,而是直奔向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流冲掉了头发上的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束发翩然垂落。夏宇轩抬手捧了一把水狠狠地将脸上的妆容洗掉,黑框眼镜也被摘下来丢进了垃圾桶。领带被扯开,正装的西服被夏宇轩脱了,由于没处可放也直接丢弃了。 夏宇轩对着镜子,甩了一把沾湿的头发,洗去妆容的脸透着无暇的俊美。他俨然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跟在董事长身后的夏秘书,而是那个代号“剑”的锋利无比的夏宇轩。 “呼……”关了水龙头,夏宇轩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莫仁杰应该不致于认出他来,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哼,老狐狸,我才不信你这里没藏什么花样。”夏宇轩嗤笑一声。 撕了伪装,夏宇轩从洗手间往外面张望了一圈,注意到整栋大楼内的戒备森严,若是他贸然在楼里走动肯定很快会被人发现。正思考对策之际,一名巡逻的保安碰巧从走廊尽头经过,让夏宇轩心生一计,故意撞倒了盥洗池里堆着的拖把发出很大的噪声。 闻声而来的保安果然中计,奔进男厕来查看状况,被躲在门后的夏宇轩偷袭得手,徒手将人放倒后搬到了最里面一间堆砌着各种废弃杂物的内间,又补了一记手刀,确认对方在两个小时内无法醒来之后,三下五除二把对方身上的保安制服给拔了。 在下一波巡逻换班之际,无人发现夏宇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大楼的内部。 夏宇轩的脚步飞快,因为某种被恨意冲断的情绪,同时,夹杂着莫大的不安。 莫仁杰的突然出现,跟莫君黎的离奇失踪,夏宇轩不相信这两者会毫无关系,但他真的希望这两者不要有任何关系……他太清楚莫君黎对这个夺走他一切的男人的憎恨了,简直到了钻心刻骨的地步,为了击败这个男人他几乎毫无理智可言。 以莫君黎的情报网肯定会比他更先得到消息,他竟然完全没有通知自己。 为什么要一个人单干?夏宇轩的心里只觉得一阵恼怒。 莫君黎再了解不过莫仁杰的手腕,他如果落到仇敌手里,便是凶多吉少。 无端的,夏宇轩再一次想起了几日前的那个噩梦。温热的液体从莫君黎环抱住他的手臂流淌而下,将白色的衣襟染上两行刺目的血色。他颤抖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前的仿佛一切诅咒的重演。奄奄一息的,与他看过的很多垂死之人一样的瞳孔…… “该死。”夏宇轩使劲地捶了下脑袋,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自己是在担心他?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夏宇轩心里震惊,他竟然在意莫君黎的安危? 只是因为那该死的“绝不背叛”的习惯吧,夏宇轩这样想。可是,明明作为主人的莫君黎早已在离开香港的那时候亲口解除了这道契约,将他一直想要的“自由”还给了他,却为什么……他还像他的剑,一把就算被主人抛弃也誓死要守护他的“剑”。 心里面突然有点五味俱杂说不出滋味,夏宇轩不禁自嘲地苦笑两声。 莫君黎啊莫君黎,你还真是一道我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劫。 “噔……噔……噔……” 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走廊,夏宇轩在一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出于本能的敏锐,夏宇轩几乎立即察觉到这是一间通往地下的囚室。不错,他太熟悉这种气味了,透着腐败的,混杂着血腥与铁锈的气息从栅栏的另一侧飘散过来。 ……来自死亡的召唤。 胃部有些难受想要作呕,但夏宇轩强忍住了这股不适,掏出工具来捣弄起那道坚固的锁。伴随着咔哒一声,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夏宇轩沿着昏暗的楼梯走进了这间隐秘的囚室。 在他的身后,阴暗的角落里尾随其后的黑影,张开了双眼…… 45.患难与共 光线很暗,夏宇轩不得不行走的小心翼翼。鞋底踩在台阶上,发出噔噔噔的回响,愈发让人心底不安的战栗。在囚室的尽头处夏宇轩停下,压低了足尖好像一只敏锐的猫,靠着墙壁缓慢移近。不知道这种隐蔽的地方会不会有人看守,他必须要加倍小心。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整齐的刑具,而那被镣铐吊在石墙上的人让夏宇轩蓦然睁大了双眼。 他几乎像疯了一般疾步冲上去,抱起昏迷不醒的男人。浅色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损不堪的衣物上沾满了深深不一的斑驳血迹,显然是在多次严刑拷打中留下来的。 夏宇轩颤抖着手捧起莫君黎低垂的脸,他瘦削了很多,连胡茬都长了出来,连日来的折磨在将他所有的高傲与霸气夺走。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莫君黎,好像一碰就会破碎。 第一次,完全慌乱到不知所措。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怎么可能呢?那个威风凛凛的如同狮子般的男人,怎么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 “什么人?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背后传来惊讶的怒喝,被惊动的刽子手冲过来要擒住夏宇轩。 却不想面前的人猛然回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击中手腕夺下了他手里的尖刀,飞起一脚将刽子手踢在那面石墙上。未等对方发出哀嚎,锋利的刀尖扎进了那只手,力道大到直接将人盯在了墙上。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喷溅的鲜血在石墙上绘成一副血腥的画面。 刽子手呻吟着瘫软下去,而夏宇轩从旁边的刑具台上抓起一把钢针来狠狠往他身上刺去,如同雨点一般拔出来再刺下去,“你是怎么折磨他的?说啊!是谁让你动他的——” 哀嚎和求饶声渐渐变的微弱,夏宇轩喘息着,将已经咽气的尸体厌恶地踹到一旁。 从看守身上翻出镣铐的钥匙,他再次上前抱起奄奄一息的莫君黎。 他,死了么…… 插进锁孔的钥匙颤抖的厉害,失去了支撑的莫君黎倒在他身上,让夏宇轩只觉得快要无法肩负住压在身体上的重量。他将莫君黎安放下来,让他靠在墙边用一只胳膊扶住他。 “莫君黎……莫君黎?莫君黎!莫……君黎……君黎,君黎……” 夏宇轩失控地摇晃着昏迷之人的肩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再唤起那个遥远到快要被他遗忘的称呼。依稀记得,那是莫君黎对他的第一个命令——“夏,叫我君黎。” 视线变的模糊起来,温热的液体在眼眶内汇聚,滴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等到夏宇轩察觉之际,才发觉,那是自己的眼泪。 “……夏……” 低到近乎不可闻的呢喃,那双神采微弱的眼睛艰难地抬起看向他。 像是要确信这是真实的,而不是幻觉那样,莫君黎抬手,用那只遍布伤痕的手去抚摸夏宇轩的脸庞。浑身的伤痛让轻微的动作都很吃力,唯有那眼底的一线光芒是清明的。 “你……哭了么……” 莫君黎紧皱着眉头,好像痛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夏宇轩一样。 夏宇轩赶忙擦了擦眼睛,想要努力地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那蹩脚的笑容完全出卖了他,“傻子,你个傻子……我也是,为什么要为你哭呢?明明就,发誓再不原谅你的……阴险,卑鄙,无耻!莫君黎你这个人渣,你坏透了!” “呵……”莫君黎艰难地勾了勾唇角。 很想笑,虽然一笑浑身就好痛,但他还是很想笑出来。 从未想过会被夏宇轩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也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被他拯救。明明是置身于压抑到透不过气来的阴森囚室里,却突然觉得能够听到他、看到他、触摸到他,一切都变的无所畏惧。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那是他的夏。 “刚才你叫我什么?”莫君黎突然说。 “哎?”夏宇轩一愣。 “我都听到了,再叫一遍……” 低沉的呢喃,莫君黎凑近过来覆上了他的唇,而夏宇轩没有推开他。由开始试探性的吻逐渐深入,纠缠的唇舌追逐着如同劫后重生一时的欢愉,就算之后是共赴黄泉也无所谓。像是害怕失去,又像是失而复得,他们激烈地深吻着,专注到要窒息在那里面。 “再叫一遍……再那样,叫我一次……” 我想听你,再叫我一次君黎。就算是死,也再无遗憾。 “唔……君黎……君……黎……” 沉浸在莫君黎熟悉的吻里,就算刻意想要遗忘,身体也还记得所有的记忆。 记得他的吻,他的爱抚,他的占有,身体是最诚实而不会说谎的。从十二岁那年第一眼见到莫君黎,那种被称为一见钟情的强烈感觉。让年幼的夏宇轩困扰地发现自己不正常的性取向,他爱上了一个男人,疯狂地无法遏止住对莫君黎的爱慕与追随。 这个男人,真的是他生命里躲不过去的一道劫。 而他却甘愿,为他画地为牢。永远地守护,不背叛,不逃离。 “夏……夏……”莫君黎也同样情不自禁地唤着他,缠绵的吻中遗漏出来细碎的音节,“我想放你自由的,为什么还要回来……让我失而复得,让我再也离不开你……” 是我先得到了你,不会再放手,不会再把你让给其他人。 纵然沉重,也已化为生命里永恒的一部分。 ——这画地为牢的爱。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莫君黎才终于放了夏宇轩,粗重地喘息着。夏宇轩同样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地想给莫君黎一拳,又顾虑他的伤势下不去手,“你……故意的……” “真的很痛……”莫君黎挑眉,颇像撒娇的口吻让夏宇轩没辙。 “哼,等你伤养好了我们慢慢算账。”夏宇轩瞪了莫君黎一眼,搀扶着他站起来。 好在那一身伤虽然看上去狰狞但皮肉伤居多,但没有伤及到筋骨,否则这家伙不死也得半残。因为审讯过犯人,夏宇轩深知哪些伤口能致命,哪些不会致死却能让人痛死,而莫君黎受的大都是些活罪,想到这些,夏宇轩忍不住又狠狠踢了刽子手的尸体一脚。 “莫仁杰那只老狐狸,为什么要囚禁你?”夏宇轩问。 “他虽是想立马杀了我的,但他上面的人似乎希望他先拿到我手头掌握的情报再动手。所以他这两天只是派人使尽各种办法逼我开口,却没有想让我死。”莫君黎轻咳两声道。 夏宇轩不吭声了,莫君黎对所受的折磨叙述的轻描淡写,但事实远不止这样。 “话说出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莫君黎问。 “先别问那么多,走,我带你离开这儿。”夏宇轩说着要带莫君黎离开囚室,却听暗处传来一声阴狠的冷笑,“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顷刻间蜂拥而至的黑影将两人团团包围在了中央,从他们身后走出的,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莫仁杰双手交叉在胸前,以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嘴脸审视着插翅难飞的两人。莫君黎的脸上流露出深沉的憎恨,夏宇轩的脸色也在变冷。 “被识破了么……”夏宇轩喃喃低语。 早知道他刚才就该一刀结果了这条老狐狸,不留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你变装的本事不差,夏宇轩,我倒是差一点就被你瞒过去了。”莫仁杰低笑两声,打量着那双锋利的眼睛,“可惜你的眼神暴露了你,一个秘书是不该拥有那种杀气的。剑就算掩在鞘里,也掩藏不住那分与生俱来的锋利。你现在,很后悔刚才没动手杀了我吧?” 夏宇轩没有应声,而莫仁杰继续说下去,“你这是自找死路!刚才我看在洛家大少爷的面子上放了你一马,你不赶快逃命,反而还敢回来。你旁边的那个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了,活的过今天躲不过明天,你这是特意回来,陪他一同做亡命鸳鸯的么?” “莫仁杰——”莫君黎愤怒地想要说什么,被夏宇轩拉住了。 而莫仁杰这才将视线转向他,恶狠狠地冷笑道,“还有你,莫君黎。我想不到你倒是条硬骨头,被折磨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肯开口。我对你失去耐性了,留着你这条贱命迟早酿成祸害。还是早点送你一程,让你去阴曹地府一家人团聚去吧,哈哈哈……” 莫仁杰大笑着转身离去,留下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盯紧了两人。 “你先走。”莫君黎悄声对夏宇轩说。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莫仁杰大概为了不惊动楼上的洛步晨所以没有命令手下带枪。莫君黎相信夏宇轩作为Sword的身手,他单独离开是可能的,但要再带上一个负伤之人绝无可能。没有时间迟疑,他必须当机立断。 “我走了,留你一个被这群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么?哈,莫君黎你倒真是高尚。” 夏宇轩嘴上骂道,手上却是将保安制服的扣子解了,把外衣丢到一旁,露出里面的一件无袖的深色背心。“不过很可惜,你到底要让我把那句话重复多少遍?——我们的契约已经解除了,你没有资格再命令我。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决定的。” “夏——” “少废话,把你自己照看好了。”夏宇轩沉声道,侧身避开一人的偷袭一刀刺入了他的胸口。鲜血淋漓的刀锋被用力拔出,他紧接着将人踹回去撞翻了后面冲上来的两人。敏锐的动作如同一只身手矫捷的猫挥动爪子那样,优雅而招招直击要害。 “许久没有杀人了,今天算是为你破了杀戒。反正都是要死的,起码要在死之前要多拉上几个给我陪葬。”夏宇轩一边说着,一边沉稳地迈动脚步,平静的眼神惊不起半丝波澜。嘴角扬起,他看着面前被那修罗般的气场震撼到畏缩着不敢上前的打手们。 “给我一起上吧!你们这群杂碎!” 手起,刃落。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因为身上泼溅的鲜血而躁动不已。 眼前不断倒下的敌人,心中唯一的信念。不让任何人,近前莫君黎的身前半步。 “呼……呼……” 夏宇轩跪坐下去,背部和左腰两处严重的刀伤让他整个人显得狰狞无比。 凌乱的长发散落下来,汗湿的几缕沾在额前,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是锋利的,不容人侵犯的。旁边已经满是搏斗过后躺得横七竖八的尸体,但他自己也是气力消耗过多。视线在模糊,从肺部涌上来的气息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是体力透支的前兆。 “我,刚刚干掉了几个?”夏宇轩扭头问莫君黎。 “13个。”莫君黎回答。 “还成,好数字。”夏宇轩笑起来,捂住口吐出夹杂着血沫的咳嗽,鲜红的刀刃从掌心滑落,血流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摊血凹。他抬手抚摸莫君黎的脸,两指在他的眼角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让我再看一看你,把你的模样记下来。咳,然后去了阴间,便把你忘了……” “……”莫君黎无言,只是将脸边的那只手默默地握住,用力地握紧。 那双眼里除了爱怜,还有着一种名为“悲伤”的感情。 肩膀上的重量忽然压了下来,夏宇轩倒在莫君黎怀里,闭上了眼睛。 莫君黎听到,他轻声说的最后一句话—— “傻子……骗你的。” 46.追击 “夏……夏……?” 莫君黎摇晃着怀里的夏宇轩,手掌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后背上那道狰狞的刀口暴露在视线里,触目惊心,将背心染湿了一片。激战过后横七竖八的尸体形成惨烈的画面,对方迟疑着不敢上前,似乎有些畏惧夏宇轩的气势生怕他还会突然反扑过来。 终于,在确定夏宇轩已经力竭昏迷之后,有人轻喘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豺狼虎豹凶恶的表情,狠笑着朝两人逼近,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已经向莫君黎高举起了凶器—— 莫君黎没有动,他甚至没有抬头。 他抱起夏宇轩,将一缕他额前的发丝轻柔地拨到耳后。 “都要死了,就不能坦率一次么?你这只不爱磨爪子的小野猫……”对面前索命的黑影浑然不觉,莫君黎在专注地对沉睡的夏宇轩说话,就好像他真的能够听到一样。记不清楚有多少次患难与共,但这大概是他们彼此相距的最近的一刻。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或许是命数,或许是躲不过去的劫难。 “你一直在等的那句话,不醒来的话可没机会听到呢。” 莫君黎笑着说道,吻了吻夏宇轩的额头。 ……我爱你…… “砰——”枪声响了,眼前举刀的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缓缓倒了下去。 其他的人立即如同蛇鼠散去,惊恐地一窝蜂似的要逃窜出口却已被身着警服的人包围的严严实实,训练有素的刑警部队举枪冲进来将这货匪徒一网打尽,“别动!都举起手来!” 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警笛的鸣声,是警车,整栋大楼都被警察封锁了。 “——轩?” 熟悉的声音,冲进来的秦书澜吃惊地看着莫君黎身上浑身是血的夏宇轩。 背后还跟着刑警队的探员小李,“报告局长!已成功俘获这里的贼伙共计17人,击毙2人。但是他们的头儿似乎趁乱逃掉了,我们的人还在追捕……” “救护车!”秦书澜打断了他。 “局长……” “快叫救护车!”秦书澜咆哮道。 “是,是……”小李赶忙开始拨打急救电话,其余的警员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从现场的状况足以可见刚才战况的惨烈。让人不禁心寒此人身手的可怕,暴毙的匪徒身上的刀口几乎都是一击致命,完全称得上杀手的作为,难以想象是仅凭一人所为。 是什么信念让他支撑到这种地步,一个人解决掉十三个人…… 秦书澜在夏宇轩身边蹲下去,想要查看他背上的伤口,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秦书澜抬头,迎上莫君黎的视线,带着几分莫名的敌意,似乎很不情愿有别人碰夏宇轩。两双眼睛对视了几秒钟,莫君黎才恢复了理性缓慢地把手松开了。 查看一番发现都不是致命伤,昏迷的原因大概是体力透支,秦书澜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他怎么会擅自违反计划,原来是为了回来救你。” 秦书澜低声道,突然抬手就要狠狠给莫君黎一拳。像久远的那次在医院的见面,他也是用拳头把这个赖着夏宇轩不放的男人给揍了出去。但挥过来的拳头停在莫君黎脸边,抖了抖,最后秦书澜恨恨地嘶吼着捶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只要他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一定是为了你,莫君黎……” 秦书澜怒视着莫君黎,又低头看向夏宇轩,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抱怨地笑起来,“每一次,我都以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你身边,为了你而拼命……每一次,呵呵……”他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悲凉,“可是……他先认识的人是你,不是我……” 不管我为他做多少,轩的心里,始终还留有你的位置。 秦书澜说着,别开了视线,掩盖了脸上那不知是痛苦还是落寞的神情。 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秦书澜面色一怔,掏出来见是洛步晨打来的电话。接了立即对面传来有些急迫的声音,“喂?姓秦的?夏宇轩在不在你那里?我刚刚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在这。”秦书澜回头扫了一眼莫君黎和夏宇轩后回答。 “这就好,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不接我电话?”洛步晨奇怪。 “轩……嗯,受了点伤,暂时不太方便,我待会先把他送到医院。”为了避免洛步晨担心,秦书澜含混地带过了这个问题,打算等回头再细说,而洛步晨信以为真也没有多问,“好,那你先照看姓夏的,我还有事先挂了,待会联络。” “你又要做什么?”秦书澜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 “嘿嘿,当然是把作战计划进行到底啦。”洛步晨自负地笑起来,“刚才他们的老大趁乱从后门逃掉了,刚好正中下怀。凭我的直觉,那批走私货的存放地点肯定不在这里。现在警察来了,他肯定担心货被缴获会去真正的地点查看,我要追上去!”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这事交给我们来做,你快回来!”秦书澜吼道。 “等你们的人赶过来早就来不及了。不说了,待会再跟你联络,拜。”手机那头传来车子引擎发动的声响,接着是嘟嘟的忙音,洛步晨把电话挂断了。 “我靠!这个胆大的小子……”秦书澜骂了一句,也匆忙地奔了出去。 与此同时,驾驶着车子一路奔上马路的洛步晨开始用导航系统锁定对方车子的讯号。说起来那个莫总的手下也是个猪脑子,逃逸时候竟然用了赵经理来时引他们的那辆车,殊不知那辆车的底座上早就被身手敏捷的夏宇轩在来时候贴了隐蔽的追踪器。 洛步晨戴上了追踪眼镜,电子屏幕上顿时显示出香港全市的地图,系统开始搜寻上面的荧光点,并逐步缩小范围。想不到这老狐狸逃得还挺快,短短一会儿工夫已经飙到了十几公里开外的地方。洛步晨冷哼一声,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越过前头两辆车分奔而去。 话说回来夏宇轩借来的高档车到底是加速快,很快显示洛步晨的方位在逐渐接近屏幕上一闪一闪的荧光点。正在这时候,光点忽然停了下来。 洛步晨立马调整了一次定位的范围,放大的屏幕上显现出了附近的标志性建筑。 ——地下拍卖场? 想不到对方会把货藏在这种地方…… 迅速拿出手机给秦书澜发了一条联络的讯息,洛步晨也向拍卖场的方向驶去。 在洛步晨驱车前往目的地的时候,却有人比他更先一步来到了门口。 安凡抬头,扫了一眼拍卖场入口的指示标识,确认了一下任务的地点。没错,是这个地方。虽然外表看上去很有些可疑,因为拍卖场的大厅门外竟然聚集了很多的有钱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些花钱找刺激的暴发户,就是些美女左拥右抱的官二代。 现在的有钱人还真是钱多到无聊。安凡暗暗腹诽。 不过这里是拍卖什么东西的?为什么吸引了这么多有钱人?安凡有些奇怪地想,但这与他此行的目标无关,理了理衣领混在众多的客人中走了进去。 地下拍卖场的内部比预想中的要庞大许多,有不同的道路通往不同的展馆。混浊的空气跟零上一次约见他的歌舞厅里一样,夹杂着烟草和酒精的气味,除此之外,还有女人身上劣质化妆品散发出来的馥郁的香水味,让安凡只觉得反胃。 由于不熟悉地形,安凡随意查看之下走进了一间比较大的屋子。因为是地下,光线很暗,唯有台上的镁光灯异常明亮刺眼。安凡才意识到他误打误撞地赶上了一场拍卖会开始,台上的主持人在竭力地向底下的大客户推销他们的“商品”,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对此没有兴趣的安凡打算离开,扭头想要走人时他怔住了脚步。 他看清楚了被拍卖的商品,那不是东西,而是……人。 娇艳的几乎赤裸的女人,美艳娇人的脸庞,晶莹白嫩的玉体。不知道是不是喂食了药物的关系显得极其乖顺,像被TJ好的奴隶那样四肢着地像只听话的宠物跟随在主人身边,脖子上甚至还戴了铃铛的项圈。而主人让女人像动物一样蹲伏下来,当着底下众多色情的视线揉捏那饱满的胸部,女人嘴里不禁溢出舒服而银荡的呻吟…… 一股激生的电流窜上脊背,安凡匆忙地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 一直走到外面的走廊,安凡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原以为这种拍卖活人的地下交易场只存在在黑道警匪片里,想不到影片也有现实作为依托。尤其在香港,越是表面看上去繁华一片的乐土,黑暗的毒瘤便侵蚀的越深。 这种地方之所以能高调的存在,大概也是受到了这些常年光顾的客人的“庇护”,即使上面查下来,看在关系上也不敢开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等到安凡回过神来,不仅为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感到脸红耳赤。 混蛋,又不是调戏他他紧张个什么劲? 该不是因为联想到了昨晚和某人做的场景,靠……安凡火大地揉了揉头发,早知道就不冲动了。不仅害他起晚了,浑身腰酸背痛的。关键是睁开眼看到床头洛步晨留下的“好好休息,今天不用去公司”的便签之后,安凡觉得自己是赤裸裸地再一次被调戏了。 下次换你当下面那个,劳资干死你!忿忿不平地心想。 “啊啾——”洛步晨打了一个喷嚏,从刚才起貌似就一直有人在背地里骂他。 停了车装扮成客人进了大厅,爆满的客人也让洛步晨不小地吃了一惊。他之前是听说在上流社会里经常有一些有特殊嗜好的人喜欢到这种拍卖场来“淘宝”,拿回去当个人的私藏。以为是说说罢了,想不到香港这种无聊的有钱人这么多? 洛步晨暗暗咂舌,也走进了这座地下拍卖场。 另一方面,被追击的莫仁杰等人匆匆忙忙赶到了走私品的秘密存放地点,事先得到消息的接应早已经把货装运完毕,打算转移。好不容易摆脱警方的追捕,随行的几人脸色都是慌慌张张,本来以为找到了大主顾,谁想到那洛家竟然和警察是一伙的! “老总,您看看,东西都在这儿了。”赵经理对莫仁杰说。 “你们先去装车,我再检查一下随后就到。”莫仁杰吩咐道,把手底下的几人差使了出去,然后左右四顾无人,开启了墙上隔板一道暗藏的机关将里面的物品取出来装进了衣兜。 莫仁杰整了整衣领快速地走出来,坐上了侯在外面运货的车子。 “快点开车!”他不耐烦地对司机吼道。 “去哪里?” “老赵刚才没跟你讲么?” “我可只认得去警局的路。”司机笑了笑说。 瞬间听出不对劲地方的莫仁杰立马要开车门,冰凉的利器更快一步贴上了他的喉咙,挟持他的安凡眼神也如同刀尖一样冰冷,“莫总,别这么急,您到底是打算把这批运往哪里去?” “Alex……”莫仁杰变了脸色,“Onasiss家族也打算从中插手?”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但我很遗憾你携货出逃的计划怕是不会那么顺利了。” 凶器在皮肤上游走着,激起一阵让人情不自禁的战栗,莫仁杰唯恐安凡动手解决自己压低了声音,“先把刀放下,有话好说……我们两家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何必这么早自相残杀呢。你若是想从这批货中获利,等离开这儿我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怕是到时候你非但不会分我一杯羹,还会掉过头反来咬我一口。莫仁杰,你这只老狐狸的恶名也算流传在外了。”安凡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表情不为所动,“你说的,我却是没兴趣。通知你的手下,让他们去西楼外面集合,一切照我说的来。” 到时候会有零负责接应,他此行的任务只需把人引到接货地点。 莫仁杰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终是咬了咬牙,摸出了手机作势去拨号码。见他妥协安凡一时间松懈了警惕,不想莫仁杰突然扑过来用力一脚把货车的油门踩到了底,身下的大货车轰的冲了出去,重重地顶在仓库门上,让毫无防备的安凡咣的撞在了车门玻璃上。 起身去抓莫仁杰却只扯下了外套,被莫仁杰趁势推了一把跳车逃走了。 “切。”安凡甩头晃掉了一身的碎玻璃片,打算通知零情况有变。 摸出手机却发现黑屏,按了几次都开不了机,让安凡恼怒不已。 该死,一定是刚才不小心撞到车门上摔坏了。 安凡推开破损的车门跳下车来,正要去追莫仁杰,一枚沉甸甸的东西从莫仁杰的外衣兜里掉了出来。安凡好奇地捡起来,发现是块亮晶晶的金属片,感觉像隐藏了什么机关,又不太像,让见多识广的安凡也一时间猜不透它到底是什么。 没等安凡看仔细,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安凡下意识地一个翻滚利用撞坏的货车集装箱后面躲开了枪林弹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安凡不觉皱紧了眉头。怎么会?对方为了逃命只带了几个人手,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打眼望去起码有二十多个,而且训练有素,还配备了枪械…… “嘀——嘀——嘀——”警铃声大作,回头见仓库的门正在自动落下。 安凡顾不得再耽搁,在铁门落下之际猫腰从最后的缝隙钻了出去。 咣当一声,铁门重重地落下了。 “妈的!竟然被他跑了!”背后传来莫仁杰愤怒的吼声。 “先不急着去追,洛家的少爷也跟来了这里,我看警察马上也要赶到了。你先把那批货处理掉,运不走就毁了,别留下痕迹。国际警联的那帮走狗追得太紧了,本来是想利用洛家转移一下他们的眼线,想不到竟然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另一人制止了莫仁杰沉声道。 “洛步晨也来了?怎么可能?” “恐怕是追踪器一类的东西,记得让你的手下把来时那辆车丢了换一辆。”他思忖片刻后道,语气开始变冷,“这一次的任务办砸了,你还是想想回头怎么向‘王’交差吧。” “你要是早些出面帮助我里应外合……”莫仁杰想说什么。 “够了,别为失败找任何借口。”被他冷冷地打断,伸出了手,“东西呢?” “在这里……”莫仁杰说着去拿,脸色却骤然变的很难看,“不,不在了……刚才,我离开时装在外衣兜里的,被Alex那小子……” “你是说,王要的东西被Alex带走了?”他的神情亦是一怔。 很快那张脸上恢复了冷静的神色,他转身离去,“做好你的事,干净点。” 从地下仓库出来,潘岳轻呼了一口气,早已侯在外面的手下替他拉开了车门。 “岳哥,去哪里?” “洛氏集团的办公大楼。”潘岳面无表情道。 “守株待兔?这也能行?”手下有些怀疑地问。 “相信我,Alex会第一时间联系的人,只可能是洛步晨。可惜……他不知道洛董事长今天根本不在公司。”潘岳摇头自言自语,“看样子,我要放你一马也不行了啊,安凡……” 47.出逃的公主 隐约的枪声惊动了拍卖场里的客人,让在人群中穿梭的洛步晨暗自一惊。 “什么声音?好像是枪声?”有胆小的女士问。 “别担心,达令。可能又是什么事先准备的即兴节目吧。”身旁的绅士安抚道。 全场骚乱了一阵子很快恢复了原状,底下的客人又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台上的商品上,本来周遭环境就很嘈杂,加上主持人还在唾沫横飞地演说,也就完全没人在意那几声枪响了。 ……在地下。 洛步晨飞快地出了展厅,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到洛步晨来到那间隐蔽的地下仓库之时,已是人去楼空。空气中弥漫着火硝的刺鼻气味,呛得洛步晨连连咳嗽了两声。面前残破的大货车和碎了一地的玻璃片,以及墙上的枪痕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枪战,应该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可是,是谁在这里交战过?明明警方还在赶来这里的途中……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秦书澜打来的,“喂喂?小晨,你到了么?” “到了,你在哪里?”洛步晨问。 “大概还要五六分钟。” “不用着急了,我们晚了一步。”洛步晨咬牙有些不甘心道,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仓库。看样子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那些大的不方便搬运的也被毁尸灭迹了。 竟然行动的如此之快,不可能,一定有人暗中联络才对。 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那个最可能的人选,但是……不,不会是他…… 洛步晨试图说服自己,不可能是安凡。 他没有告诉安凡和夏宇轩商量的作战计划,甚至没有提起过秦书澜在调查的这批货品。安凡以为他是在公司的,而且,昨晚他们才那么亲密地缠绵过…… 洛步晨原地迟疑了片刻,还是拿起手机来拨通了安凡的号码。 上午10点,安凡肯定醒了……他可以随口问两句,如果他还在公寓的话…… “嘟——嘟——”电话的忙音听得让人无比心焦,但安凡却迟迟没有接他的电话。等了半天系统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洛步晨按掉又打了两遍,还是无人接听。 心中的疑云加重了几分,洛步晨烦躁地将手机装回兜里奔了出去。 到了外头正碰到和警员们一起赶来这里的秦书澜,询问了状况之后秦书澜暂时命人封锁了拍卖现场进行后续的调查。洛步晨的脸色不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而实际上秦书澜的心情也不佳,比起在这里处理案件的后续他更想去医院查看夏宇轩的状况。 “姓秦的,这里交给你了,我有点事要回公司一趟。” “现在?”秦书澜奇怪地问。 “现在。”洛步晨不由分说地掉头启动了车,没有解释任何理由。 与此同时,洛氏集团的办公大楼外,安凡拉开计程车的车门走了出来。 手机果然是撞坏了,暂时没办法联络上零,不过安凡相信用不着他的指示零也知道情况有变会改变行动计划。想不到对方会事先安排这么多人手,加上配有枪械的话只能依靠警方的力量了。安凡也考虑过直接报警,但想到走私这种事他说了也没人信。 想起洛步晨跟秦书澜很熟,安凡决定先找到洛步晨,其他的只能见面再说了。 安凡轻车熟路地进了大楼,直奔董事长办公室,想不到洛步晨不在。 安凡于是退了出来,想着会不会在会议室之类的,但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之后安凡几乎跑遍了洛步晨平常会出现的所有地方,还是没找到人。 奇怪,今天不是休息日,而且洛步晨一大早就走了…… 找不到人的安凡有些焦躁不安,迎面在走廊里遇到了王经理。让安凡有点尴尬,因为执行任务他穿的是便装,而不是公司的制服,这样子被人看到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消极散漫的印象。好在脾气好的王经理没在意这种事,主动跟安凡打了个招呼。 “是来找董事长的?”见到安凡像在找人的样子王经理关切地问。 “啊……嗯。”安凡随口撒了个谎。 “他不在公司,一早就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王经理见到安凡变化的脸色,不由地追问了两句,“你是有什么急事么?不然就直接打个电话过去,号码我有。” “谢谢,我有他的号码。”安凡勉强笑了笑敷衍过去。 “嗯,那就赶紧问问吧!”王经理微笑,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剩下安凡有些心不在焉地出了大楼,心情有点糟糕。他记得洛步晨的号码,就算手机摔坏了但背下一个号码这种事对安凡来说不难,可是……他却是没有勇气去主动联系他,心里面只剩下一个疑问呼之欲出——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 很清楚地记得洛步晨昨晚告诉他今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他到底,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安凡揉了揉头发,努力想要舒缓胸中压抑的沉闷之情。 就算承认任务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的确令人有些沮丧,他也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去胡乱地揣测别人……也许洛步晨出去只是临时有事,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也说不定。 为了避免再次错过,安凡索性决定在公司大楼门口等一会儿。 安凡却没有发现,在他刚走出大楼的同时,一双眼睛便注意到了他。 “——Alex!”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叫声把安凡吓了一跳。 回头看清楚飞扑过来的人之后,安凡只觉得他的麻烦大概要源源不断了。 一身清新的夏日短裙,头顶打着一把绣着粉色蕾丝边的洋伞。面前的女孩有着宛如洋娃娃般粉雕玉琢的脸蛋,金色的卷发随风摇曳,一双蓝宝石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不待安凡说话,可爱的小天使已经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嘻嘻,这身衣服,被我逮到了吧~你没有,好、好、工、作!” “……Angel?”这下子轮到安凡不知所措了。 勉强把扑过来的安琪儿从怀里推开,安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眼见路过的几名员工已经在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金发的外国姑娘和混血的美男组合,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安凡只得一把拉上安琪儿就往公寓的方向走。 “咦?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吗?”安琪儿被安凡拉着奇怪地问。 “不用了。”安凡含混地应道,再不拉走你被上司看到我就真的“不用”再去上班了。 很快安凡带着安琪儿来到了住的公寓,去冰箱给安琪儿和自己拿了两瓶果汁。安琪儿很有涵养地先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这才拿起吸管来小口地啜着果汁,好奇地左看右看。 而安凡在安琪儿身旁坐下去,心不在焉地喝着果汁,想着该怎么处理这突发状况。 事先根本没有人通知他安琪儿会来香港找他,而且看样子她像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亲王殿下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宝贝孙女一个人跑出来?没有人拦着她的么? “我是偷偷逃出来的嘛。”安琪儿一五一十地招认“罪状”。 原来安琪儿就读的私立学校刚刚放了暑假,所以安琪儿瞒着家人偷偷到香港来找安凡玩,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对头一次来中国的公主殿下而言,一切都很新鲜。不过因为安琪儿不懂中文所以下了机场出租车司机搞不懂她到底要去哪里,打安凡的电话又打不通。 “所以,我就给他看了这个,让他把我拉到名片上的地址咯~”安琪儿说。 安凡拿过安琪儿手里晃的东西,是一张洛氏集团的商用名片,应该是洛步晨去伦敦的那次作为商业联系留下的,大概被安琪儿偷偷私藏了一张。 “你——”安凡忍不住想数落她两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叹气,“唉……” 既来之,则安之吧。加上他是安琪儿的未婚夫,带未婚妻来香港游玩什么的也不算很过分的事情。只是伦敦那边……怕是已经为他们的公主殿下“失踪”闹得天翻地覆了吧。还是先打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一声安琪儿在自己这里…… 安凡想着去摸手机,忽然想到手机刚刚被摔坏了,只能作罢。 “唉……”更深更长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向王室那边解释安琪儿来投奔自己的事貌似不是最麻烦的,更麻烦的是,他该把安琪儿安置到哪儿?让她一个人住外面安凡肯定是不放心的,那么只好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公寓。但自己是男人,跟女孩子共处一室总是有点麻烦的事情…… 还有,他该怎么跟洛步晨解释安琪儿的事? 直接说“我的未婚妻从伦敦来了,请董事长准我几天假我要陪她在香港玩两天?” 不要……那混蛋会吃了劳资的…… 安凡抱住了脑袋,纠结不已地扯了两下头发。 怎么觉得应付他的未婚妻,比接手困难的任务还要麻烦的感觉。 觉得烦躁的安凡只觉得有点燥热,顺手就把几个纽扣解开了。不想旁边在乖乖吸果汁的安琪儿突然发现什么好奇地眨眨眼睛,指着安凡脖子上的一处红痕,“Alex,你被虫子咬了?” 额……⊙-⊙? 安凡顺着安琪儿指的方向一低头,顿时头顶冒出几条黑线。 慌忙去拉衣服把痕迹遮了,但另一边的脖颈也暴露出来,竟然也有深深浅浅的吻痕。 “不会是吃海鲜过敏了吧,怎么红了好大的一片……”安琪儿担心地伸手去摸,窘的安凡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与她拉开距离,“没,没事!你别碰……会……可能会传染……” “哦……”安琪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洛、步、晨!安凡在心里再一次把某少爷从头到脚诅咒一遍。 卧槽——谁让你趁我睡着之后偷亲劳资的! 安凡无奈地生了会闷气,回头看了一眼表已经11点钟了,想着干脆先带安琪儿去外面吃点东西。至于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吧,他总不能丢下安琪儿不管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走,我带你去尝尝中国菜。”安凡说着起身。 “真的~太好了!”安琪儿欢快地像小猫一样跟着安凡走了。 在两人走出公寓的同时,潜伏在暗地里的黑影已经盯紧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因为在公寓里设有安全的监控系统,所以为了避免被监控录像拍摄到,埋伏的人并没有立即下手。而在安凡和安琪儿离开监视范围之后,魔爪已经悄然开始蔓延…… 对讲机内穿来机械而冰冷的声音:“目标已经脱离监视范围,可以行动了。” 走在海滨的步行路上,安琪儿情不自禁地赞叹眼前迷人的海景。 “香港真的好漂亮哦,难怪Alex你这么喜欢这里。” “嗯。”安凡也温柔地笑了笑,他很喜欢海,尤其喜欢周末牵着晨晨和洛步晨一起在海边的沙滩走过,一起看海上日出。那时候会觉得,如果一直这样大概也是很幸福的事情。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是怎样的地方,都觉得像最美的天堂。 收回了对过往的思绪,安凡招手去唤留恋着不愿意走的安琪儿。 “走啦,回头再带你去海滩玩,我们现在先去吃饭。” “好~~~~” 安琪儿欢快地跑过来,正在这时安凡猛地看到了他们背后举起枪的黑影。 “趴下——”安凡张开手将安琪儿扑倒,一枚子弹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好痛……”安琪儿不明所以地爬起来,当看到周围像电影里看到的绑架犯一样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之后,她害怕地挽住了安凡的胳膊,“他们……是什么人?是来抓我们的吗?” “……切。”安凡咬了咬牙,做好了戒备的姿势。 是在仓库里交火过的那帮人,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顾不得去思考这些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安凡拉起安琪儿就跑,跑得飞快,而后面的人在紧追不舍,不时响起示威性的枪声。安凡经过体能训练所以并没觉得,但安琪儿从小养在宫廷里,哪怕经受过这种事情,跑了一段路就累得跑不动了。 “呼……不行了,我……跑不动了……”安琪儿气喘吁吁地蹲下去。 没法放下安琪儿一个人不管,安凡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这瞬间追击的黑影已经追了上来,从另一面截击的同伙也赶来将他们包围住了。安凡无奈,只能出手击退了上前的两人,而在打斗的途中安琪儿和他被围上来的黑衣人冲散了。 待到安凡解决掉两人之后,忽然听到背后安琪儿挣扎的尖叫声。 “啊——你放开我……Alex!救我……呜……” 安凡一惊,回头见一名黑衣人勒住了安琪儿,像掐死小猫般将她往拐角的地方拖。 “可恶……”安凡要上前救援,但无奈身前缠斗的几人阻挡了他的动作,眼见男人挟持着安琪儿消失在了前方的转角。愤怒的安凡爆发性地突围地放倒了几人,身上也挂了两道彩,追上去的时候看到安琪儿被带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发动的车子。 “Angel——!” 安凡从车窗里看到安琪儿惨白的小脸,还在死命挣扎着,尖声朝他招手呼救。而对方似乎不想让安琪儿引来太多人的注目,一条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安琪儿扑腾两下便不动了。 “还有一个!抓住他!”背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和吼声。 该死,不能也落到他们的手里,那样就彻底完了…… 安凡咬紧了牙关,眼见路边驶过一辆运送货物的大卡车。安凡顺势朝着车斗翻了上去,一把抓住边缘开始往上攀爬。砰的一阵枪声,让安凡痛得松了一只手,险些从车上摔下去。手臂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枚子弹擦着小臂飞过去,顿时血肉模糊。 忍着剧痛,安凡再一次双手抓住护栏,翻上了大卡车的车顶。 但与此同时,奔驰的卡车却突然放慢了车速,让安凡与追击他的黑衣人的距离迅速地拉短。原来是拉货的司机听到后面的枪声,想要停下来查看出了什么状况。 挡风玻璃哗的一声碎的犀利哗啦,一人从车头顶上跃进了驾驶舱内。 用腿踢碎玻璃的安凡浑身是血地跳进驾驶室,直接打开车门把吓得目瞪口呆的司机丢了出去。紧接着安凡坐上驾驶的座位,狠狠地一脚踩上油门,同时掉转方向盘扭到了底。瞬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的货车直接朝着追击的黑影直冲过去,路人尖叫着争相避散。 咣的一声,卡车的保险杠撞击在了公路两侧的护栏上。 因为惯性和重量无法刹住车的卡车直接横冲出去,坠进了路边的海水里。 汹涌的海水立即从四面八方灌进残破的驾驶舱内,车体在水中急速地下沉。安凡奋力地从玻璃窗游了出来,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奋力地朝着海滩的另一处岸边游了过去…… 48.暗之情愫 潘岳阴沉着一张脸,扫视着回来复命的手下,吓得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该抓的人没抓到,该到手的东西没到手,还阴差阳错地绑架了一个毫不知情的公主回来。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他老爹,这些人怕是早就被脸色铁青地扫地出门了。 “岳哥……这小妞怎么办?”有人悻悻地开口道,没敢看潘岳的脸色。 潘岳看了一眼车座上昏迷不醒的安琪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是亲王殿下的孙女他自然动不得,但挟持她也没有意义因为她根本不知情。但就这么放她离开说不定会多生事端,而潘岳也不太想直接把她交给父亲…… “把她暂时先安置到我这里吧。”潘岳轻叹了口气吩咐说。 手下的人这才如获大赦,知道这是岳哥打算放他们一马的征兆,忙不迭地遵照命令把安琪儿从车座上搬下来。安琪儿睡得很沉,看上去像个乖巧的洋娃娃,让手下的人不禁暗暗咂舌。啧,这小妞长得真俊,还是个外国的洋妞,指不定岳哥是看上了。 “磨蹭什么呢?”潘岳催促道。 “是,是……嘿嘿。”手下狗腿地跟上来。 潘岳挑了下眉,觉得那七手八脚抬人的动作实在是粗鲁。这帮家伙跟着他生死场见得多了,却没学会怎么温柔地对待女人,尤其还是这种娇嫩的女孩子。想着安琪儿好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被哪个冒失的家伙摔了可不好,于是潘岳示意把安琪儿交给他。 女孩子身上好闻的体香传来,而且,好轻,感觉跟没有重量似的。 潘岳主动抱安琪儿的举动却让那几个笑得意味深长的家伙顿悟了什么,跟着潘岳上楼来到房间门口之后,就一个个不再往里面走,纷纷避嫌地找借口离开,“岳哥,我们弟兄几个突然想到有急事要办,就先走啦!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说罢丢下一连串笑得猥琐的眼神,几人呼啦啦地都跑掉了。 “……这群家伙。”潘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进屋来把安琪儿放到床上,一路抱着她上楼又那么吵安琪儿竟然还没有醒,大概是麻药的剂量用的有点过了。那群猪头,明显是针对男人的剂量对付个娇弱的女孩觉不觉得无耻。 潘岳看着床上的安琪儿,起身想做自己的事情,却突然发现忘了要做什么。 也许,该准备点水和食物之类的吧…… 潘岳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就剩下一包挂面和几根蔬菜,不知道她吃的惯煮面么? 突然发觉竟在为吃什么的问题而纠结,潘岳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头了。一个人住很少会考虑吃饭的问题,大不了就叫外卖或者随便吃点零食凑合一顿,但两个人就变的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有异性住进来的缘故,让原本有规律的日常生活突然被打乱了。 潘岳开始有点后悔,他因为一念之差把这个计划之外的女孩带回来了。 重新坐下去,潘岳考虑着等安琪儿醒来之后的说辞。 “Angel么……”他喃喃自语,不由地笑起来,“还真是像小天使一样呢。” 从水中冒出头来的安凡抓住了岸边的一块礁石,奋力地游上了滩岸。 浑身都湿透了,衣服全黏在身上有些难受,好在是大夏天的不致于冻感冒。但左臂上的伤口因为海水的浸渍火辣辣地痛,像是往伤口上硬生生地撒了一把盐。如果不是在训练时也经受过对受刑审讯的耐受力,安凡想他现在早就因为剧痛和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但还不是昏迷的时候,安凡甩了一把脸上的水,挣扎着寻找附近的道路。 不知道被海水冲散到了哪里,但那帮追击他的人应该暂时追不上了。时间紧迫,他必须要马上联系到洛步晨,要让他帮忙救回被绑架的安琪儿,还有…… 好累……而且,又饿又渴…… 安凡掏了掏湿漉漉的衣兜,神奇的是里面的钱包和手机都没有被水冲走,可惜纸币都泡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用不了。至于那晃了晃不断有水流出来的手机,安凡压根不对它抱有幻想。又摸了摸,安凡触到了那枚在仓库里捡回来的神秘的金属片。 沉甸甸的,而且表面似乎是防水的,竟然没有海水灌进去。 难道说这就是那群人穷追不舍要抓住他的目的?为了这件东西? 可是……这是什么? 安凡将金属片在阳光底下晃了晃,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端倪。 想到那伙人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这东西自己随身带着不安全。安凡便索性在海边挑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金属片藏了起来,打算等先脱离险境之后再回来取走。 安凡踉踉跄跄地沿着杂草和碎石丛生的海滩往有人烟的方向走,终于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四周太荒芜了,连能搭乘一辆路过的车载他回香港市区都有难度,加上他浑身湿透又负伤累累的样子,更没有哪个正常的司机愿意载他了吧。 安凡自嘲地想,莫非这几十公里的路他要用徒步走回去? 怕是他还没有走完几里地,就昏倒在路边了。 安凡于是挑了个引人注意的地方站好,又用身边的石头和灌木做了个简易的路障打算碰碰运气。总而言之一定要先拦下一辆车,到时候就算是威胁也得让人把他拉到市区去。 安凡开始守在路边上等,等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远远地听到了车子驶来的声响。 天无绝人之路! 安凡躬身做好了截车的准备,却不想那辆黑色的跑车在他面前停下了。 正当安凡诧异不已之际,车门被打开了,他看到了那双熟悉的标志性的白手套。与安凡浑身的狼狈不同,一身绅士装束的医生慢条斯理地走上前,露出了一个微带调侃的笑容。 “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难看?我可是好心疼的啊,Alex少主。” 无视了安凡阴沉的脸色,零笑吟吟地说道。 “Zero……” 安凡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零的出现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但短暂的震惊过后安凡很快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淡然道,“开车。” 右手的小臂被子弹擦伤了,他暂时没办法自如地使用双手。 零没说什么,听命地回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偏僻的郊区路上车辆很少,零开的车速也不快,暂时脱离了危险让安凡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的疲惫和伤痛也重新席卷而来。 安凡忍着痛,撕开了伤口周围被血水浸透的衣衫,血肉模糊有点惨不忍睹。 安凡于是把上衣脱了,打算用布料简单地包扎一下,一只白手套挡在了他面前,却是零递过来一卷医用绷带,“用湿衣服伤口很容易二度感染的,您在这方面实在太不注意了。”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安凡接过来问。 “您别忘了,我可是医生呐,如假包换~”零微微一笑说。 安凡斜眼白了零一眼,不过最终接受了他的好意。用一只手开始缠绷带,却因为不习惯左手把整条手臂裹成了个“粽子”。然后安凡感受到了零无言以对的视线,大概是他的“作品”让某个医学上的完美主义者实在不满意,零一脚踩了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请让我帮您拆了重新包扎好如何?”零征求他的意见。 “……动作快一点。”安凡本想说“不必了”,但那“粽子”实在难看到了他自己都无法直视的地步。比起待会被外人见到丢人,他还是安分地让零帮忙包扎吧…… 他好歹也是个“医生”,虽然只有这个变态自己这么认为。 套在白手套里的手娴熟地压住了安凡的臂弯,零开始将他裹得太厚的绷带一圈圈解开,动作熟练而又避免触及到他的伤口,安凡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面前运作的双手上。 修长而灵巧的手指,散发出一种属于医者的天然美感,就算包在白手套里还是能看到那姣好的形状。而手背末端露出来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大概是常年没有接触过阳光的缘故,泛着一层缺乏血色的苍白,让人联想到暗夜里古老而高贵的后裔。 对男人的皮相安凡很少在意,但平心而论,零的手真的很漂亮。 让人禁不住去想这双手摘下手套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您似乎很喜欢我的手。”零突然说了一句。 “……大概。”安凡不怎么坦率地别开了脸,却意识到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他。不仅仅是受伤的手臂,零在专注地打量他包括手臂边缘的肩膀、脖颈、锁骨、胸膛……他袒露出来的上体全部被零以一种异样的视线凝视着,那似乎是一种狂热的迷恋。 “能不能收起你那狂野的视线,让我总觉得你在打量解剖台上的一具尸体。”安凡说。 “呵呵,虽然我是恋尸癖。但您在我眼里可比尸体美丽多了。”零微笑道。 “糟糕的比喻。”安凡哼了一声。 “承蒙夸奖。”零像是完全听不出他话语里讽刺的意味,此时被安凡裹成粽子状的绷带终于全部被解散开来,绷带吸去了伤口周围的血水,暴露出脆弱的嫩肉。 “嗯……海水里有很多细菌,我觉得还是消毒会比较好。”零思索着。 “你不会连酒精也带过来了吧?”安凡正打算挖苦他两句,手臂上忽然传来的一阵陌生的湿热触感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零竟然低头直接用舌头在舔他的伤口,温热的唾液和滑腻的舌尖让弥漫开的疼痛夹杂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你做什么?”安凡叫道。 “人的唾液是有杀菌功能的,当然是为您消毒了。” 待到安凡发火之前,零已经离开了他的伤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那里还沾染着一抹尚未拭去的鲜血,让那张本就生的俊美的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魅。墨绿色的眼睛眯起来,幽幽地笑道,“还有,您知道么?适当的疼痛也是可以刺激快感的。” “Zero……”安凡的脸色阴沉的厉害。 “哎呀~好可怕~Alex少主可真是一点都开不起玩笑呐。” 零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开始帮安凡把绷带重新缠好。而安凡也懒得与他动气,当务之急是快些恢复,寻找到可靠的人帮助自己调查清楚那群人的身份,顺带救回被抓走的安琪儿。 突然想到零的身上一定带着手机,安凡不禁暗骂自己的疏忽。 “手机借我用一下。”安凡说。 “不。”意外的是,零头一次拒绝了他的命令。 只当他是任性病发作,安凡耐着性子解释道,“Zero,我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就是给你牵挂的不得了的那位大少爷打电话么? 说到一半被零生硬地打断,安凡一愣,那双总是微笑的眼睛里浮动着危险的光芒。 “任务中途出现了变故,您为什么没有想到联系我呢?如果您第一时间去找的不是洛步晨,而是我,就没有那些麻烦的事情了……”零的声音低了下去,再抬头时他的脸上满是令人不安的笑容,“所以说,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还是怪您呢,Alex少主。” 零一边说着,一边当着安凡的面把手机掏出来往车窗外面砸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脆弱的金属壳撞击在地面变的支离破碎。 “这样子,您就连能联系上他的最后希望也没有了。” 零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在突然发什么脾气,Zero?”安凡皱眉。 “我怎么敢对您发脾气,您可是我侍奉的尊贵的少主。”零一本正经地答道,那总是带着谦逊的语气却透出玩世不恭的傲慢,“但是,如果您不是的话,我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声音里的冰冷让安凡的心头一沉,他挡开了零的手。 “你果然是‘监视者’中的一员么……” “呵,您还真是没有自觉啊,我的少主,不妨扭头看看窗外吧。”零笑道。 安凡一惊,这才发现他们的车并没有驶往香港市区,而是一处他并不熟悉的荒郊。 本能地抬腿要踢开身前的零,但伤势妨碍了安凡的动作,被零躲开同时扯过那卷没有用完的绷带把安凡的手腕和脚踝都绑了起来,将无力抵抗的安凡丢到了车座的垫子上。 “放开!”安凡扭动着怒道。 “别乱动,不然刚包扎好的伤口又会裂开的。”零沉声道。 安凡哪里肯听他的,挣扎着用身体去撞车门却发现被零从里面反锁了。 “你做什么?放开我——!”不肯放弃的安凡继续狠狠撞击着车门,直撞得砰砰作响。 见状零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驾驶座下取出了什么。等到他回来时,安凡惊恐地看到那双修长的手间多了一支细长的注射器,针管内充满了不知名的透明液体。 挣扎一下子变的剧烈,但手脚被捆死的安凡还是被零强行地按在了身下。 “呼……呼……” 安凡气喘吁吁地被零揪着头发压在垫子上,大睁着眼睛瞪着他。 “您总是这样,明知道无法反抗却还是不肯听话,固执地坚持着那颗自尊心。呵呵,不过,我就是爱死了您这一点。这双永远都不肯服输的眼睛,真美,美极了……”在零情不自禁地赞叹声中,他戴着白手套里的手抚摸了安凡的眼角。 滑腻的触感让身体涌起一阵战栗,好像蛇的触摸,冷得像冰。 “我早就说过,那位在光芒照耀下的大少爷是不适合您的,接近他只会毁了您。” 针头刺入皮肤的痛感,只是一瞬,很快眼皮变的沉重起来。 意识坠入黑暗之前,安凡听到零在他耳边的喃喃低语: “……所以,你还是随我一起堕入黑暗吧,Alex……” 第一次,零叫了他的名。不是少主,不是您,而是……Alex。 49.恶魔交易 洛步晨在公寓楼下丢下车子,直接跟总台要了安凡房间的备用房卡上了19层。 希望只是他多心了,手机打不通可能是信号不好或者凑巧没电了。 “——安凡?” 推开门,空无一人的公寓打破了洛步晨心中的幻想。心烦意乱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洛步晨径直下楼转去了公司,询问秘书却得知安凡今天根本没来上班。 可恶…… 洛步晨掏出手机又打安凡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 安凡在香港没有熟识的朋友,不在公寓,又没来公司,他能去哪里? 要冷静,冷静下来。洛步晨深呼吸了两下,可是根本静不下来。安凡的突然消失跟两年前他的不告而别是那样相似,让洛步晨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他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自己身边该怎么办……还能够再承受一次么,失而复得之后再失去他的痛苦…… “安凡……” 洛步晨垂眸,将手掌按在胸前用力地抓紧了前襟。 匆匆地想要离开,在过道被吃午饭回来的王经理叫住了,“阿晨?吃饭了?” 在没有外人的场合王经理一般是以长辈对晚辈称呼他“阿晨”,只有在公众场合才会叫他“董事长”,现在是午休时间又没有人自然叫得亲切。尽管洛步晨没有聊天的心情,但作为兢兢业业为公司付出的前辈只能维持笑容,不让对方看出自己魂不守舍的样子。 “还没有……” “那要快点了,食堂再过一会儿就没菜了。”王经理呵呵笑了两声,要回办公室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安凡来找过你,没什么急事吧?” “安凡来找过我?什么时候?”洛步晨一怔,语气不由地抬高了几分。 “上午十点半左右。他没打电话给你么?他跟我说有你的号码呀……”王经理回忆说,皱了皱眉,“奇怪了,他看起来很急的样子,为什么不联系你呢。我听保安说安凡没找到你之后就离开公司了,是不是回公寓了?不然你去他住的地方找找看。” “我刚刚从公寓过来……”洛步晨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蠢货! 公寓的走廊里不是装有监控录像么,如果安凡来公司没有找到他很有可能回公寓,只要把十点半左右的录像让总台调出来就行了,自己怎么就因为联系不上他完全乱了阵脚…… 竟然是那么害怕,再一次不小心弄丢他么…… 回过神来的洛步晨赶紧向王经理道谢之后出了公司大楼,往公寓飞奔而去。 来到公寓门口,洛步晨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墙上的大电视正在播出一则最新的实况报导:上午11:10分左右,在海滨桥路段发生一起卡车坠海的重大交通事故。据本台记者采访现场人员,之前在桥上发生过黑衣人众的追击枪战,疑似黑帮交火,但事后这些人都迅速地消失不见。关于本案的后续,我台将继续为您做追踪报道…… 新闻镜头上扫过当时被路边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因为隔得远所以画面很模糊。 但那从镜头前一晃而过的身影却让洛步晨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 “呜……” 安凡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皮很重,头也昏沉沉的,大概是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过。 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额头,却发现手动不了。安凡一愣,扭头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细长柔软的绳子绑在了床柱上,呈现一个难堪的“大”字。暴露出来的肌肤掠过一丝凉意,尽管是七月的盛夏并不冷,却让安凡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体似乎在他昏迷的时候被清洗过了,还上了药,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但是……他竟然,全身上下什么都没穿…… “哎呀,醒了呢。比我预想中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难道在药物的抗性上也经受过训练么,下一次我可要考虑这一点。”戏谑而轻佻的声音从旁响起,零的脸出现在安凡的视线里,不过见到这张妖孽的脸除了增加他的怒火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功效了。 “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还有,我的衣服呢?”安凡怒视着零,目光冰冷。 “哦,那身被海水炮烂了的衣服您还打算穿么?已经都被我丢掉了。”零轻描淡写道,甚至还轻松地笑了笑,“之后为您清洗身体和上药,穿着衣服自然是不方便的。” “那这算什么东西!”安凡怒道,用没受伤的手臂狠狠地扯了一把手腕上的绳子。 立即一阵酥麻的感觉沿着手臂传来,让安凡痛叫一声。 ……是电流。 “您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不然会很痛的,呵呵。” 零笑着,套在白手套里的手试图抚摸安凡的脸,被安凡厌恶地躲开了。 看似柔软的绳子内部包裹着金属的导线,只要接通电源,剧烈活动便会激发电流。安凡记得这是医学上先进的治疗道具,用作刺激某些有肌肉疾病的患者的,当然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功效。联系到零医生的职业,能搞到这种道具应该不难。 “你想做什么?” 安凡放弃了挣扎,面无表情地瞪着零,试图搞清楚他将自己绑来这里的目的。 “不愧是Alex少主,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啊。” 零有些悻悻地收回手,笑容愈发深邃了几分,“当然是,保护您不受到伤害了,我的少主。那群人应该还在到处追捕您吧,您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可是会让我很困扰的……” “你也想要那‘东西’?”安凡一语打断了他。 零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随后他垮了垮嘴角无奈地笑笑,“看来我是用不着继续伪装下去了,真是的,如果您不是这么敏锐的话说不定可以多享受一会儿的。” 零停止了笑,“Alex,东西是在你手上对吧?” 安凡没有表态,大脑飞快地运转。他之前只是大着胆子试探性地询问,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了一块不知名的“金属片”大费周章,这也太奇怪了。但零的反应让他现在确定,不管是奥纳西斯家,还是之前在仓库交火的那些人,都是为了得到这样东西。 “不在我身上。”安凡一脸无所谓地说。 “这倒是,因为刚才我已经检查过了,你并没有说谎。”零打量着赤裸的安凡,眯了眯眼睛,“很聪明,应该是在逃亡的途中藏在什么地方了。呐,告诉我吧,它在哪儿?” “先放了我。”安凡冷声道。 “那可不行。”零笑着拒绝。 “你……”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擒住你,让你落到我的手心,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呐?”零的口吻透出一股理直气壮的无赖,又抬手去摸安凡的脸,他似乎很执着于那双眼睛。在安凡扭头想要避开零的爱抚之际,下颚被掰过来强迫他面向那张脸。 “别那么不听话,否则,接下来我可是会对你做更多过分的事情呐。” (以下7000字的肉肉老规矩不往上放了,亲们自行去百度小说吧看吧。 地址:http://tieba.baidu.com/p/2188481989 2299楼开始) 而零坐在床边,爱怜地看着安凡,情不自禁地抚摸一缕他额前散乱的发丝。 “为什么不说呢?只要你求我,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哪怕假装服软也不肯说么?”零喃喃道,与刚才施虐的残暴不同,他的眼里是深沉的悲哀与伤感。 “就算是死,你也不肯选择我么……” 还是你的心依然放不下,放不下那个人,那个有光存在的世界。 是不是,只有我断绝你所有的后路。你才愿意,回头投入我的怀抱呢。 “……Alex……” 零看着安凡,看了许久,轻轻地叫了他的名。 那一声低语,像是恋人之间最亲密的情话。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 零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被折磨到昏死过去的安凡,转身朝浴室走了过去。 50.丘比特的恶作剧 床上的女孩发出一声细小的哼声,安琪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公寓,跟安凡之前带她看过的有点像,应该是谁住的地方吧。安琪儿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头好痛,还有点晕晕的。起身下床,一边打量着卧房一边往外厅走去,刚走出两步不听使唤的身子就有点头重脚轻。 “啊~”脑袋直接朝木地板栽了下去,安琪儿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在头接触到地面的同时,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里,是被人接住了? 安琪儿这才睁开眼睛,稍稍抬头,一张陌生的阳光帅气的脸庞映入眼帘。头发稍微有点乱蓬蓬的,但给人第一感觉很随和很容易亲近。而且,安琪儿心里感慨,好高的人啊!她竟然才到他胸口的位置,作为典型的东方人竟然目测有1米9的身高…… “啊~”又是一声尖叫,安琪儿红着脸慌忙从潘岳身上站起来。 好丢人哦,她竟然趴在别人身上发了那么久的呆,还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好在潘岳并不怎么在意,大度地笑了笑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麻醉剂的效力还没有过,我想你可以继续休息一会儿。或者,喝点蜂蜜水大概能感觉舒服一点。” 潘岳边说着,边暗暗庆幸英语这项还过关,日常交流该不成问题。 只见安琪儿接过杯子,眨眨眼睛打量了他一圈,歪着脑袋又打量了一圈。 “额……”完全没有回应的茫然脸色,让潘岳开始怀疑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的假设……虽然英语说的没有本地人流畅,但不致于糟糕到让人无法理解吧。 “是你救了我?”安琪儿思考之后终于蹦出来第一句话。 “这个……”潘岳在思考怎么回答。 “好厉害,一个人就把那群坏蛋都打跑了!”安琪儿接着说。 这下子让潘岳有点尴尬,他实在想不到安琪儿会是这种想法,不由地揉揉头发笑了笑,含混地点头道,“算是吧,总之你现在暂时安全了,那些人不会再来抓你了……” “对了!Alex呢?”安琪儿惊叫,她回想起来他们当时在被一群黑衣人追。 “Alex,你的……男朋友么?”潘岳顿了顿,随口撒了个小谎安慰她道,“没事的,他们只抓了你一个,我想他可能,已经中途逃脱了吧。”当然,其实他也不算完全在说谎。恶魔少主的身手当真了得,那么多人去抓竟然还是被他从海路遁逃了。 “但愿如此……嗯,Alex不会有事的,他很强的。” 安琪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道谢,“谢谢你。” 被很真诚的道谢让潘岳的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没说什么。他其实有点被安琪儿的天真打败,本来还以为骗过她需要更多的解释,为此他刚才在脑海中酝酿了很多种安琪儿醒来后该如何让她信服自己的说辞,结果发现——全是白费功夫。 大概,这个女孩还根本不知道欺骗是什么,也根本不会欺骗别人。 这让潘岳内心多少有一点点小小的负罪感,一时间没说话,屋内变的安静下来。 “咕噜……”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咦?”潘岳愣了一下,视线随着声音,落到了双手握着蜂蜜水的安琪儿身上。 “抱歉,我没办法让我的肚子……听话。”安琪儿的声音小小的。 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发出一声更响亮的抗议。 “咕噜噜……” 安琪儿的头埋的更低,不好意思地搅动着手指,“我……饿了。” 哎——潘岳觉得,他真的有点被打败了。 不一会儿工夫,一股煮面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过来。 “哇……”安琪儿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蔬菜素面。 因为冰箱空了,所以潘岳只能就着现有的材料煮了一包挂面,搭配上鸡蛋、胡萝卜、蔬菜丁,看起来也秀色可餐让人食指大动,尤其对于腹中空空的安琪儿来说,诱人极了。 “我可以吃了么?”卖萌的眼神,让人联想到了某种小动物。 “当然。”潘岳说。 安琪儿于是高兴地端过碗来,诱人的香气让她不禁吸了吸鼻子。想要开动却发现桌子上没有熟悉的刀叉,而是一双不锈钢的筷子。这个,好像是叫做“筷子”吧?东方人用的餐具,她记得Alex带他去伦敦的中餐馆时也见过这种奇妙的餐具,好像是用手握住,然后—— “……拿反了。”潘岳及时制止了要倒着把筷子往碗里插的安琪儿。 “哦……”安琪儿把筷子倒过来,插到面碗里面搅了半天……一根面条也没捞上来。 终于是潘岳看不下去了,眼见安琪儿把两根筷子像叉子一样用手掌笨拙地握在手里,潘岳无奈地挑眉,抬手用自己的筷子跟她示意道,“是这样拿。” “是这样?” “这样。” “这样?” “这样……” “那是这样?” “……算了,我给你找把叉子吧。” 潘岳发现他实在没办法用一顿饭的工夫把安琪儿教会怎么使用复杂的筷子,干脆转去厨房打算找把叉子来,发现根本没有。当然,有才奇怪,他准备这种奇怪的西式餐具做什么…… 等到潘岳回来,看到一脸期待地捧着碗望着他的安琪儿之后—— 他被打败了,他投降了。 “唉……我夹给你吃吧。”潘岳叹了一口气说。 比起让公主殿下直接用手毫无卖相地抓面条吃,他只能牺牲一下自己了。 安琪儿先是犹豫了一下,这个,是不是有点那个?但在美食的诱惑面前她很快放弃了挣扎。试探性地把潘岳夹过来的面条尝了一口,然后就连连说着“好吃”放开吃了起来。 这真的不是养了一只家养的小宠物?还是仓鼠和松鼠那一类的,潘岳暗想。 有点怕人,喜欢害羞,而且,需要很大的耐性去慢慢培养感情…… “呼,吃饱了~”安琪儿舔了舔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是么,我还以为你会吃不习惯。” “咦?明明很好吃的。我好羡慕会做饭的男生,因为我就怎么都学不会……” “哈哈……”潘岳头顶冒出几条黑线。用开水煮速食挂面这种,也算是会做饭么。 内心泛起几缕浅浅的温柔,很奇怪的,从来没有这么耐心地照顾过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太天真无邪的缘故,连心也跟着她一起变的柔软起来,笑容也都是发自真心的,让潘岳有一瞬间快要淡忘安琪儿不过是一个意料之外安置在他这里的人质而已。 本来打算等她醒来之后再通知父亲的,不过潘岳暂时不打算这么做了。 “对了,我叫Angel,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安琪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潘岳。” “盼(Pan)……什么?”安琪儿费力地咬着对她来说很困难的中文字,发了好几遍,还是抑扬顿挫的语调让潘岳无语,最后干脆摆手道,“算了,你觉得怎样能记住就怎样叫吧。” “唔……”安琪儿咬着手指思考中,“Pan……an……我想到了,盼盼~!” “……= =|||”啊喂,劳资不是大熊猫啊…… 从此被小天使改名为“盼盼”的潘岳在心中45度无语望天中…… 填饱肚子又聊了一会儿,安琪儿开始不住地打呵欠,看样子是困了。 “洗个澡就睡觉吧,热水我已经放好了。”潘岳嘱咐说。 “会不会很麻烦?”安琪儿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不嫌弃就行。你先洗吧,我去给你找件睡衣。” 潘岳看着安琪儿走进浴室,转身去里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号的。想要出去买两件,但已经十点多了就算是超市也关门了,只好先用自己的凑合一晚上。 “Angel?”潘岳在外面敲敲浴室的门,“衣服我放在门口了。” “嗯,盼盼真好~”安琪儿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混杂着哗啦啦的水声,让这个引人遐想的夜晚平添了几丝暧昧。潘岳一怔,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竟然在想那种事情,赶紧放下衣服奔回自己房间,从床头拿起一本书来深吸了两口气摒除杂念。 这算是他的习惯,睡觉前喜欢看看书或者杂志之类的。 但潘岳发现,他竟然没办法像往常那样把心思很快集中到书本上。 ……究竟是怎么了? 扫了几页便看不下去的潘岳啪的把书合上,坐起来使劲捶了捶脑袋。 “你在做什么?” 扭头看见站在门口被他吓到的安琪儿,潘岳有些尴尬。大眼瞪小眼地相视了几秒之后,潘岳拿起那本书来,啪的打在桌子上干笑两声,“我刚才在……嗯,打蚊子。” “原来这里也有蚊子啊。”安琪儿恍然大悟地眨巴眨巴眼睛。 “你洗完了?噗……”潘岳本想忍住的,但实在是没忍住嗤嗤笑出了声。 “唔……这睡衣,貌似有点大……”安琪儿也看出来潘岳在笑什么,身上那件对她来说超大号的衣服一直拖到了地上。安琪儿一脸委屈地举着长到手腕的袖子甩了甩,让潘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嗯,一只尾巴蜷在头顶的小花栗鼠。 “哈哈哈……”潘岳毫无形象地捂着肚子笑翻了。 好不容易把安琪儿安顿好睡下之后,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半了。熄了灯的房间内很快传出女孩均匀的吐吸声,真是个毫无心事的姑娘,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 潘岳笑着摇头,也打算冲个澡睡觉,安凡拿走的那东西有够他忙一阵子的。 不过,还是明天先带安琪儿出去买两件女孩子的衣服吧。 潘岳想着这些推开了浴室的门,一股洗发液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水气,暖洋洋的,这才发现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是安琪儿泡完澡之后又放好的吧。 竟然能考虑到这么细小的事情,让潘岳心中稍稍有点惊讶。 既然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潘岳也不打算客气。脱了衣服浸泡到水里面,温暖的水流让周身的疲劳都淡去了许多。虽然有浴缸,但潘岳并不经常泡澡,混黑道这行的少当家在外面打拼的时间更多一些,哪里有闲暇去享受这种生活的乐趣。 但是,潘岳发现自己此时竟乐于享受这短短片刻的安宁。 是因为,她的缘故么? 之前若有若无的焦躁再一次萦绕心头,潘岳仰面躺在浴缸里闭了闭眼。 他忽然发现,微微荡漾的水面上浮动着什么发亮的东西。 用手从水中捧起来,发现是一缕金色的发丝。 安琪儿刚刚才泡过澡,一定是放水的时候没注意沾在浴缸壁上的。 在自家的浴缸里看到属于其他人的头发,有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觉。潘岳情不自禁地端详着手里的发丝,想到第一眼看到安琪儿时的样子。娇小可爱的洋娃娃,有着金灿灿的发丝,蓝宝石的眼睛,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使,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Angel,人如其名,一个天使般纯真无邪的女孩子。 如果上帝真的派了爱神丘比特下凡,他一定跟自己玩了一个恶作剧。 潘岳一惊,从水里惊坐起来,看着被打乱的水面上晃动着的慌乱的脸庞。 喜欢……他难道,喜欢上了安琪儿……? 怀着每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都会有的特有的焦躁,潘岳低头,望着掌心的那缕金发。 想要回想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烦恼着这个困扰的问题,让潘岳失眠了大半个晚上。 直到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耳边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盼盼,起床啦~~” “哇……”受到了不小惊吓的潘岳起身,在对上安琪儿无知无畏的眼神之后他投降了。 该说是东西方习俗的差异还是怎样,她难道一点都不忌讳去男生房间叫人起床这种事情吗?虽然因为昨晚一直在思考人生的问题让潘岳半个晚上没合眼第二天干脆没起得来。 洗刷完毕发现餐桌上空荡荡的,储存食物的冰箱在昨晚就被清空了。 “盼盼,我们早饭是什么?”安琪儿看起来十分期待他的手艺。 “哎——去吃小吃怎么样?”潘岳赶紧转移话题,与其露馅还是出去吃早餐比较靠谱。 换了身衣服便和安琪儿一道出了门,潘岳记得附近有家比较有名的小吃铺子,做的面点都很好吃,而且环境也干净卫生。两人去到之后,潘岳点了几道店里特色的面食,安琪儿吃的很开心。而吃完之后潘岳让她先座位上等着,自己去结账。 结账的同时潘岳无意之间扫过门外,不由地愣了一下。 从对面走过的人是……洛步晨? 潘岳眯起眼睛,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没错,是洛步晨。 穿的是便装,如此一来不是去公司了。而且,好像是往医院的方向走? 奇怪,安凡没有跟他在一起么?潘岳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几分,按照推测,派去的手下没有抓到安凡,安凡必定会在脱离危险之后与洛步晨联络,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才对。 潘岳还在想什么,但担心太久不回去让安琪儿起疑,只好暂时作罢。 没有在一起的话,那么,安凡会在哪里呢? 另一方面,并没有注意到潘岳的洛步晨拐进了医院大楼,来到了探望的病房前。 “有客人。”随着护士小姐的通报声,病床上的人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终于还记得来看我一眼是死是活,我真是好感动呐,阿晨。” “俗话说‘祸害一万年’啊,夏宇轩。”洛步晨斜眼白了男人一眼。 51.惩罚 夏宇轩倚坐在床边,长发自然地披散着,本就白皙的肤色在晨光的照耀下有几分苍白。身上套着件宽松的病号服,衬托得本来就瘦削的身形更显修长,让洛步晨看着不觉一阵心悸。 他是事后才从秦书澜那里得知发生在地下囚室里的惨烈,要一个人独挑过那么多人,必是抱着必死的觉悟。而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夏宇轩为谁这么拼命。 莫君黎。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男人的劫啊…… “身体感觉怎么样?”洛步晨问,该死的姓秦那小子竟然敢瞒着他。 “还行,我在想你的诅咒为什么总那么灵验呢。”夏宇轩哀怨地撇撇嘴。 说起诅咒,是那时候洛步晨调侃夏宇轩的玩笑话。这个最讨厌医院的家伙貌似成了医院的常客,三天两头总要来溜达一遭。这一次,同样没例外。 “还说跟着我去好两个人照应着呢,倒是把自己先赔进去了。”洛步晨忍不住数落了夏宇轩两句,扭头四顾,“他呢?” “不肯住院就回去了。”夏宇轩说。 “是么?”洛步晨狐疑地瞥他一眼,真的不是被你赶走的么? 但被夏宇轩轻松地岔开了话题,看着洛步晨身上的便装,“今天不用上班?” “嗯……有点私事。”洛步晨顿了顿,犹豫之后最终没有跟夏宇轩提安凡失踪的事情。他本来是想来探望夏宇轩的时候顺带问问有没有线索的,但现在却开不了口了。 烦恼什么的,还是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吧。 因为夏宇轩虽然总会在他面前微笑,但他是不是真心洛步晨是能看出来的。 “行啦,既然你这妖孽命大的没死成,我也就……” “慢着,你拖欠我的工钱呢?让我算算,租车费,司机费,误工费,医药费,感情损失费……”夏宇轩毫不客气地列出一堆利滚利的“高利贷”之后,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太多了呐~阿晨你只好包养我啦~” 我X!洛步晨头顶爆出几条青筋,对姓夏的就不能心软他就是欠! 正想说什么,斜眼瞥见了门口的来人之后洛步晨慢条斯理地垮下了嘴角。 “你确定?”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个坏笑。 不等夏宇轩开口,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你想要谁包养你?” 看到推门进来脸色不怎么爽的莫君黎,再看洛步晨一副“你自找的”的表情,夏宇轩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莫君黎已径直走进来,眼神不怎么友善地扫了一眼洛步晨,“都这个点了,董事长还不去公司么?” “这就去。” “哼。”莫君黎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威胁性地淡然道,“不送。” 从逐客的口气也听出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洛步晨自觉地站起身来,回头愉快地朝夏宇轩招手,“姓夏的,看来你是被某位大总裁看上了。我可不敢包养你咯,拜~” “……”看着很不仗义地丢下自己走人的洛步晨,夏宇轩无语。 硬着头皮看向面色不善的莫君黎,“你不是回家了么?” “为什么跟这小子走那么近?”莫君黎答非所问。 “你吃醋?” “是又怎么样?” “那你酸死吧,我和阿晨都勾搭那么多年了你没机会了……唔……”夏宇轩的后文淹没在唇舌的缠绵声里,莫君黎掰过他的脸来,强行堵住了那张伶牙利齿的嘴。熟悉而霸道的攻势很快让夏宇轩软了身子,被亲吻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混Gay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但在接吻这方面夏宇轩一直都在莫君黎面前落下风,好像在床上也……想到这一点,让夏宇轩心中有点小小的不爽。 “哪天也换我上你一回。”小声地碎碎念。 但显然夏宇轩的嘀咕被莫君黎听到了,他略微一怔,接着笑了。 “你最贱的就是这张嘴,总不会说点好听的软话,还是继续堵上算了。” “我靠!你注意点,这里是医院!”夏宇轩推开又要亲上来的莫君黎,死不配合的态度让莫君黎渐渐失了耐性。他突然一用力,将夏宇轩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以面对面的姿势将他按进怀里,随便夏宇轩怎么扑腾就是不放开。 “你干嘛——”夏宇轩扭动起来,但坐在莫君黎腿上重心不稳的缘故不好剧烈活动,又害怕跌下去只能用一只手勾住了莫君黎的脖子。男人的身体并不比女人纤细,但莫君黎执意以这种别扭的姿势抱着他,手掌隔着单薄的布料开始抚摸夏宇轩的胸口。 指尖掠过胸前的敏感点,让夏宇轩一个激灵,啪的按住了莫君黎猥亵的手。 “莫君黎!你别得寸进尺——” 莫君黎不理会他,笑意更深,“我就喜欢得寸进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混蛋——唔……”夏宇轩狠狠捶了莫君黎背心两拳,还是败在了这个男人的无理取闹之下。混杂着一丝烟草气息的唇瓣索取着,辗转着,莫君黎一边爱抚他的胸口一边变换角度亲吻着他。如果现在有人破门而入,一定会忍不住为眼前的画面尖叫。 一个俊美的男人正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膝盖上,将最脆弱的部位尽数暴露在他面前。宽松的衣衫半敞,领口滑落到了肩膀,暴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颈线。散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被玩弄的男人脸上却流露出些许享受的表情,一举一动都尽显魅态。 在医院这种纯洁的地方,做着这种苟且的事情,如同偷情般的压抑让快感飞速激升。 “够了,会被人看到……”眼看就要擦枪走火,夏宇轩喘息着低声道。 “这里都已经硬了,强忍着会很难受吧?”莫君黎下流地蹭了蹭夏宇轩与自己相贴的已经抬头的欲望,单薄的衣物遮掩不住什么,那里耸立的迹象已很明显。 夏宇轩难堪地想要挪动下屁股,一动之后他僵住了。 身下比他硬挺得多的火热,正隔着两层裤子侵略性地顶着自己的那里…… “莫君黎!你个禽兽!”快放开劳资——劳资不干了—— “别动!你再动来动去的给我煽火,劳资真上了你!” “……”夏宇轩没声了。 而莫君黎便趁着这个机会将手探进了夏宇轩的亵裤内,不缓不急地套弄起来,长久的禁欲很快便让夏宇轩释放在了他的手中。在看到莫君黎满手的白浊之后,夏宇轩红了脸别开了视线。明明做了那么多次,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还是很容易在他面前害羞。 “害羞了?小猫。”莫君黎逗他。 “才没有!”夏宇轩怒道。 情知道自己的恋人口是心非的性子,莫君黎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 其实也知道夏宇轩刚才勾引洛步晨的话纯粹是玩心作祟,但谁让他看上的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就怕他哪天玩过了头被哪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盯上,真想把他抱回家里好好疼爱一番。 莫君黎莫名地叹了口气,将夏宇轩放回到床上,有点后悔刚才引逗他了。 他是爽了,但自己这边……只能忍了吧。 “算了,今天就放过你,等你把身体养好一点再说。”莫君黎凑近夏宇轩耳边,以吐气的声音轻声道,“之前的我不管,起码这两年的份我要通通补回来,连带这一次的也算上。” 耳边暧昧的吐息让夏宇轩的耳根一热,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在莫君黎脸上,“滚——” 等到夏宇轩消了气,整理好衣服转向莫君黎,脸色也由轻松变回严肃。 “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夏宇轩问。 这么多年的相处让他们在无形之中形成了这样的默契,他了解这个男人,哪怕只通过一个举止,一个眼神。刚才莫君黎毫不客气地赶走洛步晨的原因,绝不仅仅是为一个“吃醋”,他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是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不是全部。”莫君黎顿了一下说。 然后他坐下去,习惯性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来,这算是莫君黎的习惯,在说到某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或者缓解心情的时候会抽根烟。刚要点烟,被夏宇轩按住了手,“病房里是禁烟的。我说你也好歹注意点身体吧,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别总抽烟对身体不好。” “戒不掉了吧,哈。”莫君黎笑笑,不过还是听了夏宇轩的话把烟塞回去。 “你已经见过他了吧……我叔叔。”莫君黎说。 “嗯。”夏宇轩点头,“那头老狐狸的狡诈倒是没变,我听书澜说被他逃了。” “那你还记得,当年我父亲因为意外去世,我年龄尚小无法继承财产,被莫仁杰监护而接管家业的事。”莫君黎沉声道,似乎无论何时回忆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对他来说都不是轻松的事情,“法医的死亡鉴定书是假的,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莫仁杰买通了很多人,他想独吞莫家的财产。而你的父母,也是因为这件事而……” 突然被提到自己已经离世多年的亲人,夏宇轩的脸色变了。 从惊愕,再到平静。有时候,激动的情绪到了极致,反而越是平静的。 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的时间,他笑起来,捂了脸喃喃道,声音却有些哽咽。 “哈……原来如此。我也觉得,他们不会那样狠心的……那么丢下我一个人……” 一直感觉自己好像被他们抛弃了,口口声声地说着爱,美满的一家三口却在一夕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人。甚至,连夏家最后的存在都被抹杀。父亲在弥留之际,逼他对莫君黎发了“绝不背叛”的毒誓,而将自己的儿子作为一把“剑”交给了别人。 夏宇轩从未质问过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做,但心里面,却多多少少是恨的。 如果没有这道契约,会不会,他与莫君黎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夏……” 莫君黎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痛,他握住了夏宇轩的手,慢慢握紧,像要传达给他自己的心意一般。夏宇轩没有抵抗,感受着那由掌心传达的笨拙的安慰,尽管,迟到了很多年。 “我没事,就是……哈,说不出来,感觉终于解开了一个压抑很久的心结……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一切……”夏宇轩深吸了一口气,对莫君黎微微一笑,表情轻松了许多。 “是莫仁杰做的么?”他问。 “是,但他并非幕后的主使。我在调查父亲死因的同时,却意外的发现了与此相关的另一件事。”莫君黎说,“Onassis家族,你一定不陌生,那个流淌着恶魔之血的世家。Howard Onassis,他的本名是安明远。而他与商业巨头的洛天威,曾经是同窗好友。” “你是说,他们都是NR学院的学生?”夏宇轩惊讶。 “而且,还是同一届的同班同学。很巧合吧?”莫君黎笑笑。 “可是据我说知,他们两家这几十年来根本没有往来,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敌对’吧。”夏宇轩苦笑着摊手,不由地想起安凡刺杀洛步晨的事情,这结下的仇该有多大?竟然还是一届的同学?真难以想象他们会是故友…… “那是肯定的。因为在他们毕业的那一年,发生了某件事。” 莫君黎轻呼一口气,并不急着把事情的始末说下去,“对商界有所涉猎的人都知道,洛家之所以是商界的巨头,是由于在奢侈品尤其是珠宝领域的成功。而洛天威当年名扬海外的缘由,是由于一批成功的珠宝设计品的展出,并迅速地风靡全球。它的设计风格,受到了国内外大师的一致赞同,并由此奠定了洛家在珠宝界的品牌效应,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可是,这批设计品并不是洛天威的成果。” 莫君黎看向夏宇轩,一字一顿道,“——那是,安明远当年给他的作品。” 夏宇轩的脸上流露出莫大的震惊,这简直难以置信,听起来完全像一场不高明的骗局那样可笑。洛家在商界的崛起,竟是因为窃取了安明远的设计原稿而盈利的缘故?但是,怎么可能呢?就算安明远当年不说,已经事隔二十多年他为什么还没有揭露这件事?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Howard Onassis,称霸芝加哥的枭雄从来没听闻跟艺术设计领域有任何牵扯。而且,安明远怎么可能将这样宝贵的作品资料随便交给其他人呢? “我无法相信……” “真的没有一点联系么?安凡是谁的儿子?”莫君黎反问。 “安凡,Alex Onassis……”夏宇轩沉默了。 安凡在NR学院读的就是艺术设计的专业,而且,有着与生俱来的惊人天赋,简直就好像,遗传了某种天才的血液……而洛步晨同样提到过,安凡来香港读书是遭到家里极度反对的,他甚至为此跟他父亲闹翻了脸,安明远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跟这方面有任何牵扯。 ——是因为这个?因为他和洛天威的关系? “只是猜测,但这么久远的事情,或许只能向当事人问了。”莫君黎叹道。 “那么,阿晨喜欢安凡岂不是……” “上帝才知道。”莫君黎事不关己地摊手。 “当你觉得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杂乱无章,但一旦你揪住了这张网的一角,就会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无形之中被这张网联系在了一起。无论是我父亲的死,洛天威和安明远的决裂,奥纳西斯家族……所有的这一切,都跟一个人有莫大的关系。” “谁?”夏宇轩问。 “K。”莫君黎答。 “K?那个谜一样的男人么。” “不错,他的确像一个谜,但是,只要他还是个人,就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莫君黎自负地一笑,“而我现在肯定的是,K的出身是英国伦敦。而且,他是王室的一员。” “这不可能!”夏宇轩脱口而出道。 赫赫有名的黑道之王,竟是那些自命清高的王室里的成员,这太荒谬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夏。”莫君黎抚摸他的脸庞,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深深道,“就像我原本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找我了一样。” “君黎……”夏宇轩无言以对。 “所以我打算告诉你接下来的计划,王室的历史是我们这些外人无法知晓的,我需要从其他的途径想想办法。我打算去一趟巴黎,找Irina(伊莉娜)谈谈。”莫君黎说。 “那个女人?跟老情人见面能让你了解什么?”夏宇轩一怔,口气不怎么好。 两年前他和莫君黎决裂的当晚,从法国巴黎而来送了莫君黎一盒巧克力的神秘女人。 “她不是我的情人,准确的说……Irina是,唔……我的继母。” 在夏宇轩难以置信的眼光中,莫君黎迟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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