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美少年的诱惑（1）

 白天在机场送走了出国访问交流一年的爸妈，生平第一次，我将要面对一个人的生活了！从小我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贝儿，没想到十四岁生日刚过，爸妈就号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锻炼你的自理能力”，教我做了几个菜，便把我一个人抛下了。可我做的菜惨不忍睹，难道这一年要天天吃麦当劳？ 低落的心情只维持了几天，我就又重新振奋起来啦。因为明天就要开学，我就要成为正式的高中生了！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在向我招手！ 门铃突然响起。这么晚了会是谁？透过“猫眼”我模糊地看见一个很高的男性。“请问你找哪位？”　“我就找你，明玉舞。” “啊？找我？……你是谁啊？”怎么会有陌生男性找我呢？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你爸妈没跟你说吗？是他们‘拜托’我来，照、顾、你。” 这人说话语气嘲讽，轻佻傲慢，真让人不爽！好像我是什么累赘，他是看在爸妈面子上勉为其难来服侍我一样！ “愣在那干什么，先让我进门啊。” 他这突然一句吓了我一跳，我打开门：天啊！这个男生，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是长得凤眼长眉、唇红齿白、漫画美少年啊！我、我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了！ 瞧瞧我，胖圆脸小眯眼，厚唇钢箍牙；瞧瞧人家那尖下巴丹凤眼，薄唇齐齿。我，杂毛眉黑皮肤小胖墩儿，十年不变土得掉渣的马尾辫；人家，眉如画白皮肤高大挺拔，栗色凌乱动感微长发。我一身老妈淘汰的衣服，人家一身笔挺合身的黑底金边制服、连扣子都金灿灿的…… 那个被我傻看着的人，用好像乍见到马路上猛窜出一只兔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径自拎着行李走进来，嘴里嘟哝着：“我以后可不能娶个搞研究的老婆，生这么一女儿出来……” 我急得追在他身后喊：“喂，这里是我的家，你、你往哪走？” 电话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妈妈。她乐呵呵地说开了：“小舞啊，见到狄哥哥没有？爸妈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特地拜托狄哥哥来照顾你。狄哥哥的爸爸是你爸妈的老同学，他家人都在外地做生意，正好他要到这里来读书，特地转到你们学校去的。哈哈，本来早要告诉你的，结果一忙给忘了……” 我无语，我妈真是神经超级粗线条！（有其母必有其女……） “小舞啊，狄哥哥做饭手艺可高了，他以前都自己一个人生活，学习好，能力又强，你要好好向他学习！要听哥哥的话！” “妈啊，你要他住我们家，有没有搞错，他是男的，我是女的，怎么可以住在一起？！” “有什么关系啊，你们两个十几岁的小鬼头嘛！狄哥哥可是来照顾你的，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我们怎么放心啊。家里房子又大，你晚上睡觉一定害怕。好了好了，让妈妈跟狄哥哥说几句。” 我一转头吓一跳：那个狄某某正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手里的话筒。 接过话筒，只听他满口“好，好，是，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满脸都写着“虚伪”两个字！放下话筒，那笑就没了——拜托，我不是马路上怪异的兔子，（就算我牙有点暴吧）你那什么眼神？ 他皮笑肉不笑：“我叫狄野岩，幸会，明玉舞。”虽然，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唇的弧线很好看，长长睫毛下微微眯起的凤眼也很好看，可他凭什么一脸毫不掩饰的讥诮表情，生怕我听不出他是说反话似的。长得漂亮了不起吗？ 见我没反应，他自己走进客房，突然又回头，看也不看我，双手抱在胸前，挑挑眉毛一脸傲慢的表情：“对了，有三件事你记好了。第一，我在你们学校读高二，在学校里不许说我和你住在一起。第二，我的房间，不经我同意不许进，有事打我手机，号码在这里。第三，在家里你必须喊我哥哥，听我的话。这三条有一条做不到，就别想吃我做的饭。” 什么？！这么拽？！气死我了，有没有搞错，我还生怕别人知道我和男生住呢，你的房间我才不稀罕进！还有，“凭什么我要喊你哥哥”？ 他斜着一双凤眼瞅我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就凭我比你大，就凭你要吃我做的饭。” “哼，不吃你做的饭能把我饿死？我去吃麦当劳！”我简直要跳起来了。 “随便你。”看来他懒得和我啰唆，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砰”地关上门。 气死我了！……算了，君子有容人之量，我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厨房里飘来的香气叫醒的——那个狄野岩在做早饭，真的好香啊！ 我垂涎欲滴的表情不幸被他看见，他一副“早料到你逃不出我手心”的表情，又长又翘的睫毛下流露出不屑的眼神：“想吃？叫哥哥。” 哼，嗟来之食我不要。“想得美，我出去买！”我抓起书包就冲出门，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一边骑着车一边狼吞虎咽。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学校门口好热闹——樱林公学，全省最令人向往的中学。樱林的学生没有考不上名牌大学的，穿着樱林的校服走在大街上都仿佛高人一等，总是迎接着人们羡慕的目光。 刚进校门，就听见有人喊我：“小五！看这里！”不用说，是我的死党林新绿。我大喊着“小六”冲向那个白嫩的小美女来了个熊抱。可这死丫头在我身上嗅了嗅说：“你怎么一身的肉包子味儿？”然后恍然大悟：“噢，没人给你做早饭了？真可怜。” 我可不想多提这事，拉她去新班级。虽然是已经读了三年的学校，但现在是高中生啦。连高中的校服都比初中漂亮多了，高一是蓝色西装上衣搭配百褶裙。 开学要报名参加周末的社团，林新绿是消息灵通人士，一口气报出来各种球类、学习、文娱、语言等等，我没主意就问她，这可打开了她的话匣子：“那还用说，当然是哪里有帅哥就去哪里咯！” 我大惊，一瞪眼：“啊？”她无奈地看我：“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家伙，高中部的偶像级帅哥肯定一个也没听说过。让姐姐我给你扫盲吧！给你两个选择：篮球还是电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体育盲，篮球？我只能敬而远之。” 林新绿诡异一笑：“呵呵，那你就选电脑咯？恭喜你，你选择了祝今词，咱们的校学生会主席啊！” 我一阵汗：“什么什么，你别乱说啊。”就因为刚进校的时候考了两次第一，我只好走上一条“模范好学生”的不归路，肩负老师、家长的远大期望，对“绯闻”避之惟恐不及。初中听说班上有个男生喜欢我，吓得我半个月当他空气没敢看他一眼，从此没人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何况“学生会主席”这么大块牌子泰山压顶，我可担当不起。 林新绿摇头又叹气：“姐姐，祝今词啊，祝今词啊！这么大一帅哥摆你面前你还嫌烫手？不过反正也没你的份儿啦，人家女朋友可是学生会副主席，他俩是咱学校的‘第一情侣’。我不过是让你近距离感受一下帅哥的风采，给你扫扫盲开开窍，别成天跟个书呆子似的。” 咳，我这位好朋友真是什么都为我着想。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打响，楼板立刻发生地震，大家冲去食堂的架势不亚于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等挤进食堂，排完长队打完饭，所有人一个个都筋疲力竭。我正潜心对付好不容易到手的饭菜，身边的新绿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膀子使劲掐，疼得我大叫一声：“你干吗？！” 刷刷的视线全集中到我这儿，我赶紧埋头，就听新绿在耳边激动地说：“我发现新大陆了，有新帅哥！” “拜托你收敛一点！” “我很秘密的，是你叫的嘛！你看你看，那个帅哥穿深蓝色校服，是高二的吧！可去年高一的帅哥资料里怎么没这号人物？难道他是转学来的？那怎么会和咱们的校花邱姐姐这么亲密呢？” 一听“转学”，我心知不妙，抬头一看果然是那狄某人，坏了，刚才我这一叫肯定给他发现了，指不定他以为我是因为他呢！ 哇，可他身边的女生好漂亮啊。长发披肩，雪白的瓜子脸儿，好大的黑眼睛，身材高挑，简直鹤立鸡群，难怪新绿说她是校花呢。这两人往那一站，光彩四射，跟两明星似的。 02.美少年的诱惑（2） 狄野岩不是刚转学来我们学校吗，怎么第一天就和校花那么熟？瞧校花含笑看着他，他漫不经心两句话就把她逗得嫣然而笑，瞧他眼里的轻蔑神气！哼，这里最拽的就是他了。 他往我这看过来了，我把目光往天上一抛：我才不是在看你呢！ 新绿还在念叨：“我要调查他的资料！” 开学第一天是非常激动，非常愉快的……除了中午看见狄野岩。放学，和新绿告别，我跨上了自行车。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在脑后响起，我大吃一惊，没注意前面一块大石头，龙头一滑，从车上摔了下来。 我趴在地上，车子压着我，书包开了，书洒了一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没听见预想中的“对不起”，好不容易爬起来，膝盖上青红一片。我抬头一看，一辆摩托车斜停在面前，车上的人摘下头盔——又是那个该死的狄野岩！ 他栗色的头发被风吹起，在精致的眉眼前炫耀似地飞扬，夕阳照射下，他白皙的脸微微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斜跨在超酷的摩托上，修长的腿轻闲地撑着地。漂亮的嘴唇扯出好看的弧线，似笑非笑，他说：“上车吧。” 冷静，千万不要被这迷死人的表象迷惑了呀！瞧他那表情——就好像开着宝马去赴约会的大明星，不料在路边撞上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了公众形象万分不情愿地施舍同情。 鲜血开始顺着腿流下，可是怎么能向这个恶劣的人示弱？家教又不允许我骂人，我也不会骂人——只好狠狠地瞪他一眼，一甩头发，跨上自行车飞快骑走。腿很疼，但是我要争这一口气！ ……好疼，骑不动了，我停下来擦去血。不经意间回头，赫然看见狄野岩和他的摩托停在我身后二十米处！我骑得这么慢，他的摩托早该超到老远去了，怎么会还在我身后？难道……“你跟踪我？！” 狄野岩取下头盔，双手支在车把上，觉得很可笑似的：“我的小舞妹妹，咱俩回家的路可是一样的。”又是他那招牌式的语调轻佻上扬。什么“小舞妹妹”，真恶心。不想看到他，我转身又狠劲骑。他好像还是没有超过我，我可不管了。 在家门口的麦当劳买了汉堡，然后才回家。我翻箱倒柜地找创可贴，突然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洗伤口，擦碘酒，再贴创口贴，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大小姐？”　我又吓了一跳，狄野岩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说实话，这点常识……我还真没有。可是瞧他那居高临下、一脸不屑的样子！“要你管！”我一肚子火，你害我摔跤还没道歉呢！虽然不是他撞的，但效果和撞上是一样的！不屑跟他吵，我把脸一偏不再搭理他。 他不说话，走开了。没多久厨房传来饭菜的香气……真的好香，比爸妈做的菜都香。我恨得牙根发痒，赌气地走进自己房间，摔上门。 可是房门挡不住菜香，汉堡变得索然无味。 这日子，好难熬啊！ 樱林公学是精英教育，学生总共一千来人，高一高二在一栋楼，看见狄野岩的机会实在很多，下楼上个厕所，都能看见他在打篮球。他才转学来几天，居然就混得这么开，跟一帮高二的男生铁哥们似的。但我坚信，他那种目中无人的恶劣脾气迟早会被人揭穿的！而我美好的高中生活，是不会被那家伙微微眯起的凤眼中掩不住的轻蔑神情破坏的！　星期六，第一次社团活动，新绿自作主张给我报了电脑社，她自己则义无反顾地跑到篮球班去瞻仰那个传说中的“现实版流川枫”。放学后她激动得两眼发绿一个劲儿说那个庄学长多么地冷，多么地酷。我想想不对，“唉，那不就是‘冷酷’了吗？一个冷酷的人有什么好的？” 新绿翻了个白眼：“朽木不可雕也。哎对了，今天见到祝学长了？帅不帅？” “哎呀！刚才光顾着研究程序了，没注意别的……” 新绿又翻个白眼，无语了。她的表情在说：你这种人真没情调，只适合放学直接回家。 一回家我就郁闷了。虽然我可以直接当狄野岩是空气不理他，他又经常在外面鬼混不回来，可我麦当劳吃了五天，快撑不住了，尤其每天他摆上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抛过来一个似笑非笑的诱惑眼神，好像在说“迟早有一天你要落到我手里”…… 日子熬得好艰苦，终于到了第二个星期。樱林公学几大盛事之一的高中部篮球联赛开始。我没什么兴趣，新绿却非拉住我：“今天是高二（二）班的比赛，陪我去看庄学长！他可是梦中情人排行榜第一名啊！走啦走啦！” 男生们打起球来的样子的确满有型，难怪女生都喜欢看篮球。那一阵阵的尖叫，简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悔不该跟新绿这么早站了个第一排，现在我就是那可怜的“前浪”。 呀！不妙，篮球直愣愣冲我飞过来！我只来得及瞪了瞪我那小眼睛，就腹部中弹，眼冒金星了。新绿赶紧扶着我问有没有事。我疼得弯着腰，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只听耳边一阵无止境的狂热尖叫，坏了，我不是耳鸣了吧？ 伸过来一双苍白的手，捡起我面前的篮球。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球衣，很高很高的男生。头昏眼花的我简直看不清他模样，只觉得：皮肤好白啊，眼睛好黑啊…… 那家伙嘴动了一下，转身就走了，继续比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对不起，因为耳边的尖叫太狂热了。现在男生怎么都这么拽，长得帅了不起啊，连句“对不起”都说得这么没诚意！好疼…… 转眼看新绿，她一脸呆滞。“小六，被砸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这表情？” 新绿还是呆滞：“那个就是庄寂庄学长！刚才他和我的距离只有0.5米……” 啊，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篮球天才庄寂？难怪刚才旁边的女生们那样尖叫哟。 比赛毫无悬念的，高二（二）班大胜。 第二天是狄野岩所在的高二（三）班的比赛。有时候越不想看到的人就越是特别晃眼。比如狄野岩，只见他左右两大美女陪伴，其中一个还是校花，旁边一圈小妹妹围着，那叫一个花团锦簇啊。咬牙，此人怎就如此风光？ 整场比赛成了狄野岩的个人秀，女生们激动地讨论着这个新来的帅哥，最无聊的是在场上他居然还往我这看了一眼，嘴角扯起一个别提多嘲讽的笑容，惹得这边一阵尖叫，大家开始讨论他究竟对谁笑。什么，那明明是嘲笑啊！　中场休息，一群妹妹涌上前，递毛巾的递毛巾，递水的递水。我幸灾乐祸地想，看他怎么招架？ 狄野岩眼看要被妹妹们淹没，忽然一挑长眉，眼睛微闭，冲前面淡淡一笑。女生们都顺着他目光回头，只见校花昂着她美丽的头，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入包围圈，气势昂然，小女生们都不得不为她让路。狄野岩接过她递来的水和毛巾，两人相视而笑。校花驾到，女生们都识趣地散了。 回家的路上，狄野岩那辆酷极的摩托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那长发飘飘坐在他身后揽着他腰的，正是校花邱学姐。　接下来几天，新绿眉飞色舞地反复描述决赛时高二（二）班和（三）班如何地龙争虎斗硝烟四起，两大帅哥庄寂和狄野岩如何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犹如两位白衣飘飘的寂寞高手之决战，然后英雄惜英雄结为好友……高中部里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两个，一个害我伤了腿、一个害我肚子被砸的人。 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因为不想回家经受狄野岩的诱惑，我买了面包在学校写作业。可要回家的时候发现钥匙不见了。打电话回家好几次一直没人接。狄野岩的手机号，我压根就没记。 对了，下午在操场上体育课，估计是那会儿丢的。赶紧趴在操场那一块支楞着脑袋四处找，投入得连身后有也没注意。 嘿！那在月光下反着光的不就是我的钥匙吗？ 我大喜，伸手……就在我的手和我的钥匙距离0.1米的时候，一只穿着球鞋的脚迈了过来，踢中了钥匙。我眼睁睁地看着钥匙在空中划了道美丽的弧线，掉进了操场边的下水道！ 我惨叫一声，扑向下水道，可已经捞不上来了，抬头，肇事者居然已经毫无知觉地走开！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猛地冲上去拉住他：“你赔我钥匙！” 对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甩开我，我被他的大力推得后退几大步。他转过身——这身球衣、手里抱着篮球，这瘦高的个子，这月光下白得清冷的肤色，这黑夜里熠熠发光的眼睛，还有那毫无表情的脸——庄寂？ 03.美少年的诱惑（3） 他是刚练完篮球吗？ 我一愣，庄寂居然转身就要走人。我赶紧一把抓住他：“你别走！你把我钥匙弄进下水道，我怎么回家！” 庄寂转头看我，五官好像冰冻一样没有变化，可我就是看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出莫名其妙外加不耐烦的态度。他甩开我的手，理也不理我又大步往前走。 反正死路一条，我干脆破罐子破摔，抓住他不放手：“别想走，你要负责！我今天晚上无家可归了你说怎么办！”　庄寂的眼睛有些狭长，单眼皮，眉眼清晰，黑白分明，光芒逼人。他这样瞪着我，让我心里一阵发毛。 庄寂：……（哪里冒出来的丫头，莫名其妙，胡搅蛮缠！） 他再想甩开我，这次我早有准备，抓得死紧，他怎么也甩不开，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又瞪着我。 我又自作主张地解读他心中想法：　庄寂：……（算了烦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抓住他不能放手，“反正你要负责给我找今天晚上住的地方！”（我身上就几块钱了……） 我边拉扯边说边跟着他走，到了停车棚庄寂趁我不注意，突然抽出手，把篮球往我怀里一塞，硬邦邦抛下两个字：“上车。” 我一愣，看他跨上车骑走，才反应过来，冲过去跳上他的车子。车一歪，吓得我一把抱住他，又赶紧松手。车子开始飚走，只听风在耳边“呜呜”地响，想想还是生命重要，我又一把抱住他的腰。 他好瘦啊，我的腰要是也这样一点肥肉都没有该多好！ 一路上心惊胆颤地看着他在大街小巷飚行，终于停在一栋住宅楼前，我的心才落回胸腔。跳下车，腿发软。庄寂一言不发，我只好抱着篮球跟在他身后，看他锁车上楼、开门进去、放书包脱鞋、拿毛巾去洗澡……这才反应过来：啊，这是庄寂的家。 慌忙喊住他：“哎，等一下，你回家了，那我、我怎么办？” 庄寂木无表情地瞥我一眼：“住这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这丫头还真笨！）然后走进卫生间。　我手一松，篮球掉在地上弹了两下……住、住这儿？！ 我扑向电话，反复拨家里的号码——还是没人。 我怎么能住一个陌生男生家！四下打量，简陋的一室一厅，卧室里一张单人床，没有其他人的迹象。难道庄寂一个人住？ 正在胡思乱想，卫生间的门开了，我眼一瞪：庄寂居然只穿了一条大短裤！皮肤好白，瘦却不是“排骨”，肌肉线条柔和……我、我、我可从来没当面见过男生赤膊！我吓得赶紧转头，他却完全没有注意我，自个儿往床上一倒。 我急了：“哎，你别睡啊，我睡哪啊？” 庄寂还是木头般地毫无表情，好像根本懒得理我，勉勉强强吐出一个字：“床。” 啊，那什么眼神啊，好像在看一个白痴，说：“怎么连小孩子都明白，你还不知道。” 我无语了，这个庄寂是不是脑子里少根筋，真的不明白？“这怎么行，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怎么可以和你睡一张床？！” 庄寂：……（莫名其妙，女人真是麻烦的生物。） 我还没有想出下句词，庄寂居然已经睡着了。我放弃了让他主动让出床这种荒谬的念头，只好一个人趴书桌上休息。 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两只手完全麻了，额头疼，腰酸背痛。半夜两点，再给家里打电话——还是没人接！狄野岩这个混蛋，半夜两点还不回家，跑哪里鬼混去了！ 我真的好困……趴桌子睡好痛苦……庄寂一个人在柔软的床上睡得好香……要不……反正没人会知道……就睡一小会儿就好，就一小会儿，他也不会知道…… 思想斗争之后，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一寸一寸地把自己挪到庄寂留下的空地躺好。啊！床！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地温暖，这样地亲切！ “叮~~~！”闹钟响了。我猛地睁开眼。刚才做梦梦见一只八爪鱼缠得我透不过气来。 不……不对，为什么我身上会压着一只手和一只脚？！ 猛地转头，和庄寂大眼瞪小眼。我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落到地上。庄寂还没清醒，被我的尖叫吓了一跳，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半遮着雾蒙蒙的黑眼睛。咬着薄薄的嘴唇，一脸蒙眬。 我一只手指着他，“你、你、你……” 庄寂：……（一大早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到底搞什么鬼？） 我的初夜！我、我竟然和一个男生睡了一晚上！这要是给人知道了，我直接跳进长江算了！ 庄寂直接忽略我，洗漱穿衣准备出发。我一看情势不对，赶忙也胡乱收拾一把，赶上他的脚步。 接过他抛来的篮球，跳上他的车。又一通飙车，快到学校前的路口时我强行要求下车，万一被看见大清早坐在偶像人物的车后，还不得被姐妹们的眼神杀死？ 假如我这时候回头的话，我将会看见狄野岩的摩托车停在拐角处，栗色的长发遮住他阴霾的眼神。 第一节下课铃打响，我冲出门去水房洗脸——刚才在庄寂家里没来得及洗。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在楼道尽头有一个少有人去的拐角，拐进去就是水房。 我骇然站住：黑暗的阴影里，狄野岩双手抱在胸前，斜靠在墙角。栗色的刘海下，一双凤眼斜睨着我，嘴角微微翘起，那阴冷的笑容让我浑身发毛：“你……”要干什么？ 狄野岩突然踏到我面前，我完全被他的阴影罩住，只好仰起脸看他。他明明在笑，可是好像下一秒立刻就要掐死我！那两道锐利的光让我不敢直视，心虚地低下头。 他猛地右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左手打开水房的门，把我拖进水房，锁上了门，然后一甩手，我跌跌撞撞地扑向了水池。 他阴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我心虚地想找借口，他突然从背后捏住我脖子：“你给我一句句地说清楚，敢说一句谎话……” 没说出来的威胁比说出来的更可怕，就算老爸老妈要揍我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么可怕过！！ “我……我……我的钥匙掉了，碰见庄寂，就……” “就住在他家了？然后呢？”他的语调不紧不慢，悠扬扬、阴冷冷，我从来没听人这么说过话，真被他吓着了，急忙喊：“你、你昨天一晚上都不在家，我又不记得你手机号码，晚上两点的时候我还给家里打电话你都不在，怎么能怪我！” 他拎着我的衣领，把我身子扳过来，咬着牙，嘴角在微微地笑，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微笑着看着发抖的我慢慢地说：“我昨天晚上从11点到3　点，在外面整整找了你四个小时，找遍了整个城市，今天早上6点又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告诉过你我的手机号，你为什么不记？”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真的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看来他没怎么睡觉……我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是你爸妈拜托我管好你，不然我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他的声音突然提高，把我往水池的台子上一按，他手劲好大，坏了，他不会像电视里一样用水淹我吧？ 他……他居然掀起了我的裙子！ 我这回真吓得手脚发软，他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张开嘴要叫，他一只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 如果这时有人偶然地走到水房门口，会听见有个女生含糊叫着“不要……啊！啊！……”的声音。 不一会儿上课铃打响，里面的杂音停止，然后传来女生隐约抽泣的声音：“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门打开，一个高挑俊美的男生双手抱在胸前，悠闲潇洒地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邪恶微笑。 门里的那个女生，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脸通红，委屈地擦着眼睛。 这是电视剧里相当常见的一幕，如果说有什么奇怪的话，不过是两个人的漂亮程度相差甚远……　…… 我真的很伤心：“呜呜，自从我十岁以后我爸我妈都没有打过我屁股了、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下手好重，我屁股都要肿了！” 04.美少年的诱惑（4） 这天放学我更不想回家，我怕狄野岩让我发抖的冷笑，怕他还会教训我，更怕他会告诉爸妈，那我真的一头撞死算了。 我跑到电脑房玩儿，天黑了，篮球场上“砰砰”的声音已经响了很久，怎么这么晚还有人在练球？往窗外一看——路灯照着那穿着白色球衣的、高高瘦瘦的身影，是庄寂。他一个人在球场上练习着，很刻苦，很专注。难怪他在球场上那么厉害，我不禁真心地佩服起他来——虽然这个人脾气实在是太臭了——可是狄野岩呢？难道狄野岩的球技也是这么刻苦练出来的？不可能，看那家伙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傲慢样，他才不可能呢。那么难道是他天赋极高？哼，我也不相信！ 另一个身影走到球场上：坏了，我一缩头，是我最怕见到的狄野岩。 狄野岩对庄寂说了句什么，庄寂停下来看着他。夜风把他们的对话断续地传送过来，狄野岩在问庄寂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觉得我简直就像待宰的兔子，死定了！ 狄野岩居然在问：“那她睡哪儿？” 庄寂的声音明显透着不耐烦：“床。” “你呢？” “床。” 惨了！庄寂啊庄寂，你怎么就不知道顺口编两句呢？！ “……然后呢？” “没然后。” 我冷汗涔涔，庄寂还真干脆。 狄野岩不说话了。可他越不说话，就越阴沉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狄野岩突然说：“你要对她负责。” 我一呆。额头渗出一大滴冷汗。 而庄寂的回答——他用那一贯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吐出一句：“应该她对我负责。” ……　我……我彻底傻眼了。 抛下这句话，庄寂转身就走，狄野岩居然没有拦他——大概，他也呆了…… 回到教室，值日生竟然没看见我的书包还在就把门锁上了！我最近一定撞上了灾星！没车钥匙又没钱，难道要走那么远回家？学校里没人了，我又不会爬窗。啊对了！记得刚才在机房，对面另一间房间露出一线灯光，应该还有人在！　我一路冲刺，上帝保佑人不要走！灯还亮着，敲门，有人来开门，太好了！哪怕开门的是人见人怕的教导主任，也是我的救星啊！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撑在墙上直喘粗气。门打开，听见一个男生的声音问：“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抬头看——　啊，好温柔的眼神，好亲切的笑容，像春日的微风、初夏的阳光一样温暖。我不自觉地回报一个微笑。刚才那慌乱焦急的心情也变得平和安宁。 我本来最怕开口求人，害羞，也不愿低声下气。可看到他的笑容，请求的话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了：“啊，我的书包不小心被锁在教室里了，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翻墙拿一下？” 他微笑着说：“没问题。” 啊，多么美妙的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更加动听了！ 我从小被父母管着读书，几乎不会与人交往，一路和这个男生往教室走，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本以为一路会是尴尬的沉默，他却微笑着，像兄长一样用柔和的声音问我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答了之后问他呢，他说：“我是高二（一）班的，我叫祝今词。” “啊？！你、你就是祝今词？……我们的学生会主席？！” 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一定很傻，他笑了起来：“呵，是啊。看起来不像吗？” 我傻傻地摇头又点头：“不像，又像。” 他有点奇怪，扬起一双秀气的长眉问：“什么是‘不像，又像’？” “嗯……不像是因为，我以为学生会主席都是那种很凶、很傲气、帮着老师欺负同学的人，可是你一点都不像。像是因为……” 我偷偷看了一眼他那文雅俊秀的脸，像是因为，新绿说祝今词是高中部两大（现在加上狄野岩要算三大了）偶像级帅哥之一，果然没错。可这当然不能说。我找了个借口：“我在开学典礼上远远看见你在主席台上，有点像。” 到了教室门口，我突然担心：看他的模样，就像小说里温文尔雅、诗书满腹的翩翩公子，翻墙……是不是对他有点高难度……而且破坏形象…… 我们班在一楼，窗户上有铁栅栏，只有走廊这边顶上有一扇窗，刚好够一个人趴着钻进去。上面积满了灰，我很不好意思：“那么脏，要不还是算了，你借我一块钱我坐车回家吧。” 他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伸手扒住窗沿一蹬，跳上去，钻过窗户跳下，动作干净利落、清爽漂亮。拿了书包，又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太不安全，你住哪里？”我说了地址。他笑着说：“呀，正好顺路。我也该回家了，送你回去吧。” 我又惊又喜。一路上和他聊天，惊讶地发现我和他居然有不少共同爱好，比如读各种各样的书，比如电脑……到家了，我再次谢他，顺口说：“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爬窗的呢。”说完立刻后悔，我怎么老说些傻话。 祝今词微微一笑，说：“你猜最开始我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啊……这个我可猜不到。” “因为初一的时候，班上我个儿最高，每次教室门被锁了都是我翻墙，大家觉得我很有奉献精神，一致选我当班长。然后，班长、级长，一直到学生会主席。” 我傻傻地：“啊？”真的吗？……就因为这个？他的表情一本正经不像在骗我，可为什么他的眼里含着掩不住的温暖地笑意呢？ 推开家门，就闻见满屋子的烟味，狄野岩居然在家里抽烟！不良少年！垃圾箱里全是烟头。可以前从没见他抽过烟。难道是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在家等我…… 哼，反正也不会是因为关心我，只不过要是把我丢了我爸妈非杀了他不可。 路过厨房，闻到一阵香味——一碗吃剩一半的糖醋排骨摆在案上——我眼睛都直了。我已经吃了两个星期麦当劳啊！……就吃一块，就一块，狄野岩不会发现的！思想斗争了一小会，我就出手了。 ……再多吃一块，他也不会发现的…… 就这样，一碗糖醋排骨被我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我想：反正已经快吃了，干脆都吃了吧…… 脑后响起一个声音：“好吃吧？”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妙，转身看见狄野岩懒洋洋地倚在门口，脸上带着那种不怀好意表情，漂亮的凤眼斜斜地睨着我油腻腻的手，我顿时矮了三寸：“我……我……” 他慢悠悠地说：“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我心里发毛，不知怎么回答，他又说：“不肯喊哥哥？” 其实喊他哥哥又不少块肉，又能每天吃到好菜——可我脾气倔，再说还被他欺负这么多次，他要逼我，我就不肯！　他一笑，那笑容说不出有多傲慢气人！“我从来不强迫女孩子。你不肯喊，又吃了我的饭，你明天就得做一餐补偿给我。” 做饭？天哪，我唯一会做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可是不能在他面前示弱！“做就做！” 第二天是星期六，中午就回家了。狄野岩坐在餐桌边，看好戏似地看着我。我赌气地跑到厨房：没菜了！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没菜，那就去买呗。” “买就买！”虽然我从来没去过菜市场。冲下楼，走了几步浑身不自在，回头一看，狄野岩果然悠悠闲闲地跟在我身后几米处。“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冷笑：“我怕你被菜贩子拐卖了。” 要拐卖也应该是人贩子吧…… 我索性不管他，一进菜市场，倒吸一口凉气：又脏又臭又乱又挤。我硬着头皮，随便拣了一个西红柿问价钱。买菜的大婶惊讶地看着我，说：“小姑娘，西红柿不是论个卖的。” 我窘得满脸通红，大婶却看着我背后笑开了花：“哟，小伙子又来买水果了啊？大婶今天特地给你留了新鲜的猕猴桃，你看都被抢光了……”我回头一看，背后居然是狄野岩！他在学校人缘好得出奇，可他怎么跟卖菜的大婶都这么熟？！ 狄野岩习惯性忽略我的存在，熟练地经过各个摊前买菜，所有摊主见到他都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我目瞪口呆。经过我身边，他却敛去笑容，抛下一句：“走吧！”我这才呆呆地跟着他回家。 他抱着臂倚在门口悠闲地看着我，让我更紧张，打鸡蛋把蛋壳打进去，切西红柿——“啊！”果然切到了手。 05.美少年的诱惑（5） 狄野岩冷哼一声：“一边去！”夺过我手里的刀。我有点羞愧地去贴创可贴，回来时他早已切好，正利落地炒着菜。他看也不看我，说：“你忘记煮饭了。”我脸一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桌菜摆出来——真是色香味俱全啊！看见我咽口水的样子，狄野岩翻了个白眼（漂亮的眼睛什么表情都好看啊），哼了一声：“吃吧！”口气好像有一丝无奈？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放下碗，抬头看见狄野岩瞪着一双凤眼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我真没见过有你这么吃饭的女生！连筷子都不会用，你看你吃成什么样子了！” 饭桌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我落的饭菜。我吃饭的样子的确很狼狈…… “还愣在那干什么？收拾桌子洗碗倒垃圾！” 我不敢说不，只好乖乖收拾。爸妈从不让我做事，偶尔叫一次都是毫无效力的，我这么听话还是第一次！ 倒完垃圾回来，狄野岩把碗又洗了一遍，冷冷地看着我，眼神轻蔑，嘴角是嘲笑：“大小姐，从来没买过菜吧？没做过饭、擦过桌子、洗过碗、倒过垃圾吧？你以为每天就该有人把吃的穿的送到你嘴边是吧？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以为自己是只要睁着双‘迷蒙的大眼睛’谈情说爱就可以当饭吃的女主角吧？” 我低头看脚尖，小声地狡辩，“我不看言情，我看的是武侠……” 我心里还真的惭愧。的确，这些事我今天都是第一次做！我从来不知道做饭这么麻烦，不知道我竟这么笨手笨脚。难怪爸妈要我向狄野岩学习，他们说狄野岩十二岁就一个人生活，他真的有什么和别的男生不一样。而我，真的有点不懂事。 不知道是被羞愧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促使，我脱口而出：“我知道了，是我不好，哥。” 喊完这一声“哥”我立刻后悔了！狄野岩又变回那种轻佻傲慢不正不经的神情，那坏笑让人恨得牙根发痒：“我说过，我不强迫女孩子，你会心甘情愿地喊我哥哥的。” 为什么他这么拽，而且还每次都拽得这么成功…… 中午，我和新绿悠闲地坐在藤廊里。这是操场边一条长长的走廊，顶上爬满了葡萄藤，女生们一有空就来到藤廊休息、玩耍兼欣赏操场上运动着的男生们。到葡萄成熟的季节，一串串青色小葡萄随手可触，偷偷去尝的人总会被酸得倒牙。 樱林公学三大景观：藤廊，樱林和青榕。 学校的得名就是因为每到樱花盛开的季节，校园里没个角落都是樱花，美极了。樱林是学校最北面一条两旁植满樱花树的小路，小情侣们通常都在这里约会。如果有男生问你，可不可以和他去樱林走走，那多半是要向你表白。 青榕是一进校门，面前那棵最醒目的巨大榕树，我们的实验楼也以“青榕”命名。学校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每年的七月三日那天，如果能得到心上人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他们就会永远相爱。不过我可不相信。 我抱怨食堂的饭菜难吃，新绿很奇怪：“你以前从来都不觉得难吃，怎么口味突然变刁了？” 是啊，自我喊了狄野岩一声“哥”，就餐餐都有好菜吃，比以前家里的菜都好，幸福啊！虽然平时还是不爽他，但每次看到他摆出的一桌菜，一声“哥”就脱口而出了。（女人真是禁不住诱惑的生物！）食堂的菜哪还能入我的眼呢？　新绿忽然兴奋地拉我：“快看，是祝学长！” 祝今词从那头走过来，藤廊上起码八成女生都站起来喊声“学长好”，他也微笑着回应。 我不擅长人际交往，总是害羞，要不要喊他？他还认识我吗？我一犹豫，他已经走远了…… 新绿说：“哎，据说连校长都喜欢拿祝学长和他女朋友开玩笑。我回家时候经常看见他和女朋友一起回家。”　“啊？你说祝学长和你家同方向？” “是啊，怎么了？” 新绿的家和我是相反方向，可祝今词那晚却说他和我同路所以送我回家。他一定是怕我不好意思让他送才这样说的，多么体贴的学长啊！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新绿伸手在我眼前晃：“喂，发什么呆？你不会喜欢上祝学吧？！” “没有的事，我只是怀着憧憬的心情仰望学长的身影而已！” 今天是我值日锁门，天黑了，学校里几乎没人了。路过篮球场，远远地便看见庄寂还在专心练球。忽然有个女生走上球场，我好奇地躲在樱树后面。 那个一头长卷发，身材娇好的美女喊了声：“庄寂！” 庄寂继续练球根本没反应。 “庄寂，一起回家吧。” 庄寂停下来冷冷地说：“我要练球。” “没关系，那我就在这里看你练球好了。” 庄寂却不说话，走到靠我藏身的地方，拿起书包。她跟上去：“你要回家吗，一起走吧！” 庄寂抬起头，突然说：“你出来！” 我吓了一跳，他是在跟我说话吗？他看见我了？庄寂提高声音：“就是你，出来！” 我往外走了一小步，庄寂不耐烦地一步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臂：“一起回家，走！”我莫名其妙，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他拖着走。留下那个美女不可置信的眼神。 庄寂的手劲好大，掐得我手臂好疼，难道他是要报复我上次硬拖着他回家？我挣扎着：“干什么，放手，很疼啊！” 庄寂不回答，看我不听话地使劲挣扎，索性伸出手臂勒住我脖子。在远处看来就像很甜蜜地搂着我！实际上我被勒得连话都说不出。 走到很远的停车场，他才松手，我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气：“你搞什么鬼啊！”这场景好眼熟，好像那次篮球赛，狄野岩突破重围的手段！小灯泡一亮，我恍然大悟：“哈！好啊你，你拿我当挡箭牌啊！还对我那么粗暴！” 庄寂终于第一次正眼看着我——月光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尤其闪亮，极白的肤色映着月光，鼻梁很挺直，五官好像玉石雕出来的一样。不是平时那唯一的表情——只有不耐烦的冰山脸，倒是有一丝天真的好奇，眼睛在替他无声地说：你怎么猜到的？ 真没想到这张冰山脸上还会有这么可爱的表情……我撇撇嘴，心想你还真的当我是白痴啊。 他忽然眉头一皱，再次陷入面无表情的状态，原来那个美女跟来了。他跨上自行车说：“快走！我送你回家！”（其实是怕她跟着吧，他哪会像祝学长那么好心。）我只好免为其难地跟上他。 跟庄寂同路回家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第一，他不说话！一路上我使劲找话题，他的回答每次都只有几个字。我只好放弃交谈。第二，他飚车！不是一般地飚，简直风驰电掣，我蹬着小破车吭哧吭哧死活赶不上，叫他慢点他最多保持30秒就又飚远了，我骑得气都快断了。第三，他无视交通规则！闯红灯、逆行、走机动车道……我这条小命真不够跟他混的。 终于到了我家门口，我气喘呼呼地趴在龙头上，心想磨难终于结束了…… 我喊住调转车头就要走的他：“哎……呃，学长，还有件事……万一我们俩传出什么误会，你可千万要替我澄清啊！”　庄寂用闪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你要对我负责。”说完转眼就飚得没了影，留我一个人震惊过度地呆在那里…… 隔日中午吃完饭回教室，讲台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摆上一束红玫瑰。同学们都很激动地纷纷猜测究竟是谁放的，结果班主任进来一见就说：“放教师办公室最好。”就抓我跑这个腿——没办法，班干部就是干活的。我拿着红玫瑰往高一办公室走；半路上却被物理老师截下来，急急火火地要我把一摞厚厚的习题册送给高二物理老师；我只好又接过来、然后又被语文老师拦住：“你去高二（三）班，问他们班长狄野岩要我让他做的那份报告。”又是狄野岩，我晕！ 我还从来没上过高二的楼，走廊里来往的都是陌生的高年级学生，不禁有点心虚。高一经常流传着一些高二学长们的可怕传说…… 在楼梯口就瞥见狄野岩斜倚在他们班门口，头发半遮着眉眼，嘴角含笑，面前站着校花邱如忆，两人有说有笑，看来好甜蜜。 06.美少年的诱惑（6） 满楼的人都看见我跌跤，还被这个拽得要命的人看见我出丑！听见有人嗤笑，我耳根烧得慌。 旁边伸过来一双手帮我收拾——“啊，祝学长！” 祝今词对我亲切一笑：“同学你没事吧？”接过我手上的书，“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吧。” 他根本就认不得我啊。我不甘心地问：“学长，我是明玉舞，你不记得了吗？” 祝今词念着我的名字想了想，歉疚地说：“啊，你是高一的明同学，真不好意思，刚才都没认出你来。” 身为主席，认识的人起码有几百个，不记得我也是不奇怪的啊……什么时候我才不会有这种待遇呢？要像校花邱学姐一样不行吗？ 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掌——竟然是高二的年级主任叶老师。叶老师也教我们化学，是个成天笑眯眯的老头，每次上化学课都问些古怪的问题，一冷场就找我回答。“咦，明玉舞，你怎么在我们高二？什么事？”他忽然看见我手中的红玫瑰，又看见我对面的祝今词，表情立刻变了——眼神意味深长，过分和蔼地拍我的肩，笑得合不拢嘴：“啊，是找我们祝今词同学啊，好啊好啊，你们慢慢聊！” 我慌忙摇手：“不是不是，我是刚刚碰见祝学长的，我不是找他，我是……” 叶老师笑得更诡异：“不是找他？那更好！”说着拉着我就往旁边高二（二）班门口走：“那是找我们高二的哪个小帅哥？狄野岩？还是庄寂？来来来，我来帮你把他们叫出来。”我额头上挂下两条黑线，樱林的老师一向开明，但是像这样积极地把自己学生推销出去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高二的学生们都围过来看热闹。狄野岩和邱如忆也在看我，嘴角都挂着一抹不屑的嘲笑，我更窘：“不是啊叶老师，我是来找于老师的。”叶老师笑眯眯：“别害羞，这事儿我见多了，告诉我，我帮你叫他出来。”我哭笑不得，还要解释，叶老师往前一指说：“喏，你看那边，人家初中部的女生都比你胆大！” 高二（二）班门口，庄寂面前围着三个初中部学妹，手里捧着什么。庄寂抱着篮球一脸的不耐烦。可这不耐烦的表情，却偏偏酷得不得了。他黑亮的眼睛四周顾盼，看见我就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拉着我到三个学妹面前，拿过我手上的玫瑰指着她们冷冷说：“看见没有，你们没希望了，以后别再来烦我！”说完就下楼去篮球场了。 走廊里一片哗然，我呆了，三个学妹不可思议地瞪着我。学姐们窃窃私语：“有没有搞错，这个女生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和庄寂扯上关系？”“庄寂不是对所有女生都没兴趣的吗，怎么可能突然有个女朋友，而且还是这么呆的？” 学妹们对着我大声说：“你是谁？你是庄学长的女朋友吗？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你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我被说得头晕脑胀，刚要解释就被她们的喋喋不休堵了回来，俨然一副不肯善罢干休的架势。我咬牙暗骂：庄寂这个混蛋！自己惹下的麻烦，把我拖过来当挡箭牌，他倒轻松甩手走人，把我丢在这里不管！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狄野岩一副含笑看好戏的模样，我又气又急又无奈，向来没和人吵过架，连句话都插不上。　终于有救星来给我解围了——祝今词走到我身边，打断她们说：“三位同学，这里是高中部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请你们回去！” 我第一次听见他这么严肃的说话，真有主席的气势呢，声音不高却很威严，学妹立刻噤了声，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他，后退。 叶老师也笑嘻嘻地说：“小同学，等你们什么时候像这位学姐一样成绩好了，再来想其他的事情吧。”——老师就是老师，时刻不忘教育。 学妹们看见我有老师和学生会主席撑腰，道歉着溜了；高二的学生们仍然交头接耳。我心惊胆颤地从人群里穿行，听到的无非是庄寂找我做女朋友是天方夜谭，某某和某某美女都被他拒绝了云云。 可我做庄寂这有名无实的“女朋友”，百害而无一利啊！ 待我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人群已经散去。祝今词狄野岩两人都不在了，可我还要问狄野岩拿报告。我在高二（三）班门口探头，看见狄野岩身旁一群人围着他说笑，上次那个缠着庄寂的美女也在，她走到门口一脸傲慢地看着我：“庄寂在高二（二），走错地方了！”说完嫣然一笑，砰地关上门。 我心有余悸地摸摸鼻子，溜到后门。要怎样才能让狄野岩注意到我又不被其他人发现呢？ 有了，我捡起地上的粉笔头，砸到他头上，他一定会出来看……瞄准…… 啊，不好！他旁边一个红发男生突然伸了伸脑袋，粉笔砸到那男生头上。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刚准备逃跑，脖子一紧，后领被人提了起来。是刚才那个被我用粉笔投扔到的男生，样子好凶！我认出来了，这人叫韦鹰，是校园一霸，学弟妹们见了他都绕着走。惨了！ 狄野岩靠在门口、抱着手臂、斜睨着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学长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卷发美女凉凉地说：“小妹妹，你死定了。” 韦鹰向我左看右看，好像掂量着哪里比较好下手。我忙解释来找狄野岩的目的，韦鹰将信将疑地看狄野岩，狄野岩耸耸肩，拿了报告出来塞给我。 韦鹰问：“喂，你认识啊？”狄野岩瞥了我一眼，带着嘲笑的表情：“你说呢？” 卷发美女挽着校花邱如忆冷笑：“岩哥认识的都是美女，哪有这样的？”韦鹰说：“那最好，我想想怎么罚你——嗯，这星期你把我们班的包干区都扫了！” 我想先脱身，答应了转身要走，又被拖住：“想走？这还只算了你对我不敬的账。岩哥，你说还要怎么处置她？”　狄野岩微眯着凤眼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看起来很迷人，可令我感到很恐怖的笑容，淡淡地说：“我懒得管这些。” 韦鹰忽然把我往卷发美女那儿一推：“我没功夫耗着，周韵然，交给你了，你来教导教导她！” 我被推得站不稳，那个周韵然和邱如忆两边乱推，我终于还是跌倒了。周韵然笑：“哟，我看你就叫‘摔跤小姐’算了！”旁边看热闹的一片哄笑。 我的眼睛好像有一点湿润，不会吧！明玉舞，要哭也不能现在哭，怎么可以给别人看见丢了脸！命令你，拼命忍住！ 我难过不为别人欺负我，而是狄野岩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们欺负我？就为了讨得校花开心？狄野岩皱眉看着我，似乎在说：你这么没用？ 是啊，我长到十四岁，从小被父母宠着，因为成绩好也被老师宠着，我也不和人争，从来没人和我过不去，连吵架都不会，一进校，人人告诉我对高年级的学生一定要恭敬听话。我是没用！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我腾地站起来，恨恨地瞪着韦鹰！ 韦鹰一呆，更凶地指着我吼：“不许拿这种眼神看我！我讨厌你这个眼神，给我把眼睛闭上！” 我犟着脖子瞪着他。 他大怒地捏住我脖子。 怎么办！我求助地看向狄野岩——可是，他不见了！他走了！他在我这么危险的时候弃我而去，不顾我的死活了？！ “砰”的一声，一个篮球擦过韦鹰后脑勺，狠狠地砸在我旁边的墙上，女生们吓得一阵尖叫，都四散躲开。韦鹰放开我捂着头大叫：“是谁？！” 是庄寂！他高高的个子、冰冷的表情、凌厉的眼神，带来可怕的压迫感，韦鹰的气焰消失，吃惊地装笑：“你不是在篮球场练球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庄学长你真是从天而降的救星，怎么那么凑巧，就在关键时候出现，难道是天助我也？？ 庄寂根本懒得和他说话，冰冷的眼神从左到右扫视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自然地低着头。气氛十分尴尬。　周韵然嫣然一笑：“别误会，我们逗小妹妹玩呢。”她捡起篮球，甜笑着递给庄寂。 庄寂看也不看她，一挥手，篮球狠狠地飞出去。周韵然尴尬地呆在那里。他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就走，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下了楼，在楼梯拐角他突然松开手，冷冷地看着我说：“别给我添麻烦。我不会救你第二次。”说完，转身就走。 本来在篮球场练球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联想到刚才狄野岩的突然失踪，难道是狄野岩……不，这绝不可能，我还是不要幻想了！ 不可以再让任何人看见我受气的样子。忍一忍，深呼吸两次，眼泪就回去了。 下午放学，刚要跨上自行车，呼啦啦围上来四个男生，带头的韦鹰冷笑：“想溜？你可是要替我扫地的，别以为你有靠山，庄寂还没糊涂到给你这种丑丫头做护花使者的地步！” 于是，可怜的我被他们押回学校。狄野岩竟然在校门口看着这一幕，邱如忆跟在他身后。经过他身边，他淡淡地抛下一句：“多劳动可以减肥，省得变猪。”邱如忆吃吃地笑了起来。 韦鹰监视着我扫地，还不断挑刺，把我支使来支使去。我只好默念樱林公学的不成文校规：对学长态度要恭敬，要听从指教。 忍了半天，实在不忿，我把笤帚一摔。韦鹰指着我喊：“干什么？现在的小孩越来越不懂事了，我看得好好教导你！” 我连连后退，他越逼越近。忽然听见：“韦鹰，你们在这干什么呢？”那温和的声音，是祝今词。韦鹰无赖地笑：“没事，教导学妹。让她锻炼一下。” 祝今词向我微微一笑，对韦鹰说：“这样啊，那我来看着好了。不麻烦你们，教导学弟妹们是学生会的职责。”　韦鹰怀疑地看着他，又看看我，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敢有劳主席大驾呢？” 祝今词仍然微笑着，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来管，不客气。你们玩去吧。”他的笑容柔和，眼神却坚决，让人不能反对。 韦鹰眼珠转了好几转，祝今词他还不想惹，瞪着我说：“你给我好好地扫，别想偷懒！”说完就率着几个男生走了。 祝今词有点奇怪的柔声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会惹到这个人？” 还是祝学长温柔！我一阵委屈，噼哩啪啦把受的气一阵诉说。祝今词皱眉说：“是这样！你受委屈了。我去好好跟他说说。” 我一阵高兴，转念又想到那个韦鹰的凶狠，一阵郁闷。“谢谢学长，算了，这次的事情完了就完了。要是你去跟他说，他就算暂时忍了，以后还是会来找我的麻烦，学长你又不可能天天护着我。” 祝今词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感到他的手在我发间轻轻地滑过，我惊讶得抬起头，对上他秀气而温柔的笑眼：“好了，小丫头，别委屈了，来，我陪你扫。” 不容分说，他拿起笤帚就帮我扫起来。“以后你自己当心点，别落单，今天要不是我正好碰见狄野岩，他让我看看他们班扫完没有，我才过来，不然你又被他们欺负了。今天放学我送你回家吧。” 狄野岩、狄野岩，不要让我听到这个名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叫祝今词过来，是不是怕我不够丢人还特意让祝学长过来看…… 回家只见桌上摆了一桌丰盛大餐：麻婆豆腐、油焖茄子等等，全都是我最爱吃的菜。我大喜，可一看见狄野岩又一肚气，走进自己房间把门一摔。 狄野岩打开门，靠在门口。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冷笑：“你和我赌气有什么用呢？吃不到好东西自己受苦还能有什么好处？” 他走进来，低头凑向我，栗色的头发在我眼前飘动，嘴角仍是傲慢的笑容：“有能耐，去和那些欺负你的人摆架势儿啊。跟我生什么气？怪我没帮你么？” 我刚要说话，被他打断：“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么，因为周韵然喜欢庄寂很久了，她和韦鹰混得好，早就要教训你了。你已经惹到了高二一半女生，还想因为我惹上另一半么？你想要每天都有人护着你，每次都有帅哥从天而降来救你，你以为是言情小说呢？就算想找护花使者，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他的目光轻蔑地从上到下地扫了我一遍，没说话，不过意思很明显…… 我想不到任何话来反驳。他又说：“不就是找我拿个报告么，这么点儿小事都弄成这样。我看你这样下去没救了。” 07.美少年的诱惑（7） 他懒懒地走向门口：“你想自己饿着就饿着，我懒得管。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吃饱了打架比饿着好。” 我一时无话可说，赌气的气势也给他说得消了，只好不情愿地出来吃饭。 菜虽然好吃，可我食不下咽。总是回想起今天的事，想着狄野岩的话。大人只告诉我，会读书就是好孩子，就是“未来的栋梁”。我以为，我不去招惹别人，就没有人会对我不好。原来这不是真的吗？ 第二天，来到学校里，发现我算是一日成名了。 班上同学天天扯着我八卦地问我和庄寂的事，一下课门口就围着前来瞻仰我的各年级女生，都是一脸不出所料（果然像传说中一样呆）的表情。我总算体会到那些明星为什么那么痛恨狗仔队了…… 新绿笑得合不拢嘴：“好样的！小五，真有你的，真给我们高一的女生争气！牢牢把握住庄学长啊，哈哈，‘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我哭笑不得。 奇怪的是，后来几天韦鹰那伙人并没有再让我去扫地，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帮我，或许是祝今词去找过他们了吧。只是偶尔看见我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嘲笑讽刺我，有时候还向我扔脏东西，我只好绕道。可这不算什么，最让我伤心的还是，我偶然听见我们年级也有不把我当朋友的女生！我把她们当朋友啊！我不能再装作什么也不在乎，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想，我快要爆发了。 星期一有升旗仪式，要求全校必须穿校服，体育课又必须穿运动服，于是女厕所里挤满了换衣服的女生。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可不想站到蹲坑里去换衣服。有了，教学楼旁边那个小校史室，又暗又乱，从来没有人去，躲里面换吧。　果然没人，把门一锁，就开始飞速脱衣服。衬衣脱掉一半—— 忽然校史室堆满资料的书架后面传来一声惊讶的喊声：“同学！” 是个男生的声音！我惊得呆掉了，手脚僵住。 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一个男生！ 我脑子反应过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脱口而出。 那男生被我这一叫，手上抱的资料顿时散落一地。他慌忙背过身：“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你别叫……” 我受惊过度，吓得停不住口。那男生却转身朝我走来，好像在说着什么。我吓得赶紧转身去开校史室的门，要往外跑。 他居然大步冲过来按住门不让我走！我又要叫，他慌忙捂住了我的嘴。 他、他、他要干什么！ 我吓得几乎没晕过去，电视里小说里的情节通通涌进脑海，这可是生死关头，我拼命挣扎！ 那男生却一把抱住我，紧箍有力，我忽然手脚发软挣扎不脱，听见他说：“明玉舞！你冷静点，我是祝今词！”　我一呆。定睛一看，正是祝今词那秀美而温柔的眉眼，只是他一脸有点急、有点慌、有点窘、又有点无可奈何的表情，脸颊发红。大概没人见过这位一向成熟稳重的主席也会有这种慌乱发窘的表情吧。 一看是祝今词，我立刻冷静下来。他才慌忙地放开我背过身：“对不起啊，你刚才一直这么叫肯定会让外面人误会的，你衣服还没穿好就冲出去，那可真说不清了。结果你根本不听我说，我一急，只好、只好……真对不起！” 我一看自己——衬衣脱了一半露出里面的小背心，再加上刚才那一阵尖叫，真要这么冲出去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赶紧捡起衣服穿好，祝今词还在不停道歉。 “我穿好了，我……我走了！”就冲了出去。 两秒钟之后我又冲了回来。祝今词惊讶地看着我，我很不好意思：“学长，对不起，可不可以请你出去一下……我衣服还没换好……” 换好衣服出来，祝今词居然还在门外的草坪上徘徊。我硬着头皮走上去：“学长，刚才对不起……” 他忙说：“不，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俩抢着道歉。忽然两人都词穷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都笑起来。 上课铃打响，祝今词止住笑，好像有点感慨地说：“好久没这么大笑了。” 08.丑小鸭的觉醒 他的眼睛明亮又温柔，我一怔，忽然想起受过的委屈，难过地低头。 “怎么了，不开心？” 我鼓足勇气，问：“学长，我是不是真的很傻？有那么多人看我不顺眼。”这个问题，我不知道问谁，除了祝今词，他的温柔和亲切让我感到安心和放松，也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放心地问出这句话。 祝今词很惊讶：“怎么会，你很可爱啊。” “可是，我真的只会读书，她们说我难看，说我笨，说我没用，连朋友都在背后笑我……” 祝今词不等我说下去，突然喊了我一声：“明玉舞！” 我吃惊地抬头看他。他的笑容明亮，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很好呢！” 他举起左手，伸出一个手指：“认识你的那天和你一路聊天，我就觉得你很聪明，懂很多，反应又敏捷，这不是优点吗？” 他伸出第二个手指：“你心地单纯，不会想去对别人不好，别人欺负你也不会记恨，这样还不是好姑娘吗？” 他伸出第三个手指：“你喜欢笑，和你在一起会觉得很开心，所以你现在也要像以前一样开心才对！” 他这样毫不客气地夸我，我脸红——我知道他只是安慰我，捡最好听的话说，所以更加不好意思。 他站在阳光里，那么俊秀洒脱，温和而又自信，难怪是樱林公学那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光芒四射，优秀得让我只有仰望的份儿。他恐怕是不会理解我这种小女生的烦恼的吧。我知道，我是好孩子，可是做个好孩子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吗？ “学长，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该多好，大家都敬佩你，谁也不会去欺负你，老师同学都夸你——要是能像你一样完美多好。我想变成熟、不想再做单纯的傻丫头。” 他淡淡微笑，仰头迎着阳光：“其实做个完美的人也很累呢。成熟了，就不再单纯，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呢，成长的代价。” 可我不明白。他又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没关系，你只要记得，要勇敢一点，不论碰见什么事情都要勇敢呢！好不好？” 他温柔地冲我微笑着，眼神充满鼓励。从来没有谁对我说过这些，父母和老师以为我已经表现够好，朋友们和我一样都不懂事。他是第一个待我这么好的男生。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要勇敢呢！ 两个星期都在忙碌地复习考试，接着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秋游，目的地是西郊风景优美的烟波湖。 吃完午餐，我拉着新绿陪我在湖边迎着风散步。我们走了很远，到了湖的那头。这是个小山坡，有一片小树林，临岸有个突出在湖边的亭子，我们朝亭子走去，忽然看见亭子里是周韵然、邱如忆，和另外三个高二的学姐。她们一眼就看见我们，冷眼看着，交头接耳。我拉着新绿就走，只听后面周韵然说：“别走啊。摔跤小姐。” 新绿一听，立刻火起，拉着我径直往亭子里走，四处张望，学着她阴阳怪气：“哟，这一大早的是哪来的鸟在那叽叽喳喳？” 周韵然大怒：“你什么人，怎么跟学姐说话的？皮痒了是吧？” 新绿翻了个白眼：“我说哪来的鸟叫呢，关你什么事啊？难不成你会说鸟语？” 五个女生全部围上来，周韵然忽一甩手给了新绿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太突然，新绿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打得跌了一步。我扶住新绿，一股火气从脚烧到头。 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扇回周韵然一个耳光！ 这一下大家都吓住了。 周韵然维持着那个被打得偏了头的姿势呆呆地瞪着我，连新绿也张着嘴呆望着我。这个被欺负的时候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小丫头，居然动手扇了高中部最蛮横的女生一个耳光？ 连我自己都呆了一呆，但立刻被怒火烧掉了多余的顾虑。 你们欺负我，我一个人悄悄郁闷一阵自叹倒霉就算了。可是你敢打我的好朋友，那跟欺负我可不一样，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新绿大喜地叫了一声“小五好样的！” 周韵然她们叫着“你找死啊！”就开始动手打人。我和新绿豁出去了，混战成一团，只有校花邱如忆在一旁看好戏。我别说打架了，连吵架都没吵过。可我不管不顾，拼着一股蛮劲，竟然和她们打了个平手。 我们纠缠得狼狈不堪，却没料到邱如忆会下黑手！她突然抓住新绿的头发往外拽，另外两个女生一起把新绿一推，新绿竟然掉进了湖里！ 我听见“扑通”一声，发觉新绿不见了，立刻明白出事了。一头怒火立刻变成一腔冰水——新绿她不会游泳！　我不顾一切地挣开她们，一头跳进湖里。我的游泳水平，最高纪录是二十米。可我顾不了那么多！ 新绿在水里陷入恐慌，一把抱住我，我挣脱不开，这样下去看来只会和她一起葬身鱼腹了！我给她拖得呛了不少水，头昏脑胀地挣扎着。离岸还有几米，说起来短，有的时候真是要命。 烟波湖的水居然这么脏！我看我不是被淹死是被臭死的！天哪，我不能就以这种光荣的方式牺牲在这里！没有人救我，我要靠自己！我拼命扯开新绿的手，她已经昏了，我拖着她，就在快要筋疲力尽的一刻踩到了堤岸。 事后我才知道，从我跳下水到站住，只有三分钟。但当时，时间是那么漫长。 我以为我安全了。很不幸，我绊在一块石头上，一头栽倒——晕倒在水里。 等我醒来的时候…… 映入眼中的是庄寂那双漆黑而晶亮的眼眸。看见我醒来，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难道在水里泡久了？我忽然晕眩。 仿佛睡美人昏睡百年，被王子吻醒后第一眼看这个世界。 是庄寂救了我！ 我的心尖一阵震颤，那震颤霎时间扩散到全身。 我听见，心底的花瓣陡然绽放的声音。 什么叫做情窦初开，我忽然间明白了。 在此之前，“男生”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种与女生相对的生物。而这一刻忽然明白，原来男生和女生要在一起，是因为会心动。 心动。我恍惚地看着庄寂苍白而轮廓分明得好像雕刻一般脸庞，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细小水珠，几缕湿淋淋的黑发贴在额前，水珠从他脸上滚落，沿着他苍白的脖颈，划过锁骨。他的白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隐约透出里面的肌肤。 我一时间心跳加倍了再加倍，脸红了再红。 09.浪漫的夜晚 我转头看着庄寂，脸那样苍白，但双眼却依然清澈，只是看着我，仿佛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他的双眼只看见我，他的手只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邱如忆一笑：“怎么，明学妹你有意见？两位学长拼酒，公公平平，你跑出来胡搅蛮缠什么意思？邱如忆一笑：“怎么，明学妹你有意见？两位学长拼酒，公公平平，你跑出来胡搅蛮缠什么意思？大家说是不是？”大家都附和着她，都觉得我莫名其妙，因为在他们眼里庄寂还好好的。 我想说，他酒精过敏，当然不能喝啦！但是，一看见邱如忆挽着的狄野岩的神情，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狄野岩与我四目相对，立刻掩去原先的表情，摆出了他那副标志性的满不在乎的冷笑。 可是，他之前的眼神，虽然只有那么瞬间的一瞥，我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是在勉强自己做这事！ 我抛开那些奇怪的念头，什么也没说。我如果说出庄寂酒精过敏，这场拼酒当然完全不算数。那么，刚才庄寂忍耐的难受，喝了那么多就等于白喝了。旁人甚至会以为我和庄寂结成一伙使诈才赢了狄野岩！ 更何况，庄寂是绝不会伪装的人，如果只是比喝酒，他早就会非常坦然地承认。可是他没有——也就是说，他强忍着酒精过敏的痛苦还不露声色地和狄野岩喝下去，唯一的解释是输赢关系到对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许就是我。他是为了我的安全，所以他绝对不能放弃，所以，我绝对不能说，不能让他前功尽弃。 我也不想向狄野岩解释。既然是他要跟我过不去在先，就别怪我一心要激怒他了。 狄野岩的眼神早就恢复了平时那种讥嘲与傲慢，冷笑着看我。他这样的神色更加激怒我。我抬起下巴，冷冷地瞪回去，一字一字地说：“要喝，我替他喝！” 四下一阵喧哗，大家议论纷纷。狄野岩微眯着眼，只是冷笑。 我也冷冷地说：“既然这件事关系到我，我喝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和狄野岩又一次四目相对。一旁的邱如忆她们互相交换着眼色。 周韵然冷笑：“哟，你厉害嘛！行啊，刚才庄寂还差两瓶就够数了，看在你是女生，就干一瓶，我们就放你一马算你过关！剩下的你再和岩哥喝。” 我虽然从来没有喝过酒，想来也不过是一瓶啤酒，他们喝了十几瓶甚至几十瓶，我喝一瓶有什么关系？“好！”　庄寂却说：“不行。” 我回头看他，坚决地说：“不，我来喝。我不许你再喝了！” 周韵然从韦鹰手里拿了一个啤酒瓶递给我：“喝吧！”庄寂和我同时抢抓住酒瓶。 有人说：“让女生来代喝太没意思，不算数！” 我怒了，瞪着那说话的人：“我就是心疼他，舍不得让他喝，我替他喝就算是他喝的，有意见吗？” 那个男生愣住，不敢看我的眼睛，也不敢说话。 我这话一说，又哗然——当众说什么“心疼他，舍不得”这样的话，何况还是我这么一个出名的好学生、乖乖女！新绿叫了一声：“小五，说得好！”居然也有很多人附和她叫好。我们班的男生都喊着“小舞！厉害！加油！”　狄野岩突然发话：“我说算数，还有谁有意见？”——连对方都说算数了，自然没有人有意见。何况谁敢反驳他呢？　“我有意见。”庄寂却冷冷地说。 “和她没关系，我不要她替我。”可是，庄寂那握着我的手分明冰凉，他甚至控制不住地用指甲紧扣进我的手掌里，我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难受！ 我急了，猛一使劲夺过酒瓶。庄寂一来没提防，二来大概也没什么力气了。酒瓶到了我的手，我仰脖就灌。一道火直烧下喉咙，烧进胃里去。好辣。 我喝着喝着，觉得不对劲！ 我没喝过，可是啤酒是这么辣的吗？ 看见我停住，周韵然大声说：“怎么，喝不下去了？喝不下去就不算数，赶紧一边儿凉快去，不要来烦我们！”　我明白了，这是白酒！周韵然他们作了手脚！酒瓶是韦鹰递过来的！ 反正还剩不多了，我不想和他们废话喝完拉倒！于是一口气把剩下的也喝完，把瓶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掼。从来不喝酒的我，当然不知道一瓶白酒会有什么后果。 不动还好，这一动立刻觉得天旋地转。手紧紧抠住桌沿，不能让人看出来。我看向狄野岩，眼前的一切光怪陆离，耳边嗡嗡作响。唯有狄野岩一双眼幽深摄人。 我的脑子要炸了！要炸了！ 我看见狄野岩的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想说话，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我感到庄寂抓住我的手臂，拿起我面前的酒瓶。 我听见祝今词关切的声音：“小舞，你怎么样了？”他也到我身边来了么。 然后，耳边炸响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庄寂把酒瓶狠狠地砸在桌上！ 我的脑子被炸得一片浆糊，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头栽倒…… 我已经准备好栽在硬邦邦的桌子或者冷冰冰的地面上，但是——我栽倒在一个结实而宽阔的胸膛上，柔软而温暖的怀抱里。 是谁……是谁…… 虽然说不出话，不能控制身体的动作，但是意识还算是很清醒，我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桌椅倒掉杯碗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周韵然的尖叫声。我听见庄寂像冰一样寒冷的声音砸下来：“那是白酒？！”我听见四周喧哗，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片乱七八糟。 那么，怀抱着我的人是祝今词了。他轻扶着我的头，喂了些醋到我嘴里，柔声问我怎样了？感觉好一些了没有。我努力去看，庄寂抓着周韵然的衣领，一字一字地问：“谁的主意？” 那声音听得人浑身透彻地发寒。 没人敢去救周韵然，周韵然吓得连声叫：“不是我！还有韦鹰和邱如忆！韦鹰救命！” 庄寂二话不说一拳打中韦鹰左眼，他咣当倒地，庄寂对着他的脸一阵痛揍。一片混乱中，韦鹰的兄弟们开始围攻庄寂。满地桌倒椅翻，杯碗碎片，真是惨不忍睹。 我急得一把抓住祝今词：“学长、他、他过敏的、他不行的！” 可庄寂居然完全没有不行的样子！尽管他脸色苍白，脚步有点踉跄，力气也不够——若能出全力，韦鹰他们早就五分钟之内全部爬不起来了。即使体力不支，他出拳仍然又快又准，又够狠，一个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大家都看傻了，还没回过神来，那群小子全部都已经倒在庄寂手下！ 祝今词喂我的醋看来挺管用的，我感觉清醒些了，说：“学长，你别管我，赶紧收拾场面吧，我没事了。”祝今词把我交给班上的同学，就去了理“后事”了。 狄野岩，庄寂让你不要找我麻烦你都不肯答应，弄出这种事，还有你的朋友、女朋友，都在害我，一个个我都记下了，我会报复的！ 猛抬头，竟然正好和狄野岩目光相接，他却立刻移开眼光——为什么，又是那种奇怪的复杂眼神？ 韦鹰那帮人一个个脸肿得和猪头一样，惨不忍睹。按照樱林的规矩，老师们照例把这事交给学生会处理。自然，祝今词没有让庄寂有任何麻烦。 周一到学校，就听说了最劲爆的新闻——狄野岩把校花甩了！ 新绿起劲儿地跟我八卦：“嘿，你瞧今天邱如忆脸色苍白，那两个黑眼圈，肯定昨天晚上哭了一场，觉也没睡好。” 狄野岩和她分手，莫非……莫非是因为我？因为邱如忆害我太过分了？ 可新绿下面的话立刻打消了我的自作多情——原来，是因为黎雪！ 中午看见他和黎雪在校园里出双入对，大家都在背后议论着他甩了校花的缘由。而韦鹰那帮人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样子却大快人心；庄寂的崇拜者和爱慕者又加了一大批；而我的“英雄气概”也在校园里流传起来。 八卦还说，那天事情发生后，狄野岩不知用什么法子把邱如忆和周韵然两人半夜叫到城东的青麓山山顶，骗走她们的手机和钱包就不见了，而她俩在昨晚的暴雨中从山上痛苦地爬下来，打不到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家，路上还差点被民工非礼。难怪那几天她们都很狼狈的样子——是狄野岩给她们的惩戒吧！看在庄寂的面子上，还是因为我？ 校门口，同学们都在往一个方向看——颀长的身影出挑醒目，庄寂靠着墙，一条长腿弯起很随意地搭在墙上，白色的运动外套，手里照旧抱着个篮球。黑色的刘海随风飘扬，清晰的眉眼神采耀耀，怎么能不抓住所有人眼光呢？看见的人都在猜测——他是在等人吗？在等谁呢？ 庄寂看见我，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径直朝我走来，接过我书包。我惊讶地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他却很平常而自然：“是。”推来车子，把篮球往我怀里一塞：“上车，我送你。” 啊，坐在他的车子上，即使是冬天的寒风也变得温暖了。 以后几天，庄寂天天在校门口等着我送我回家，招致无数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不过，其实他仍旧少言寡语，都是我一路找话题，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平时在学校里偶然见面，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即便如此，不光是我自己，女生们也都已经觉得，占据着三大偶像帅哥之一的自行车后座的我，真是幸福无比了。 期末考试结束，轻松拿到第三，然后是寒假。 取了我那钢箍牙，我被狄野岩带到某美容店，修眉做脸、发型全套完毕之后，换上他新买的浅紫色连衣短裙，我从换衣间走出来，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评判。 并没有想象中眼前一亮或惊艳的表情，而是，咧嘴笑了起来。 我更迷惑，他为什么要笑？ 他拉着我到镜子前，傲然地说：“瞧，我不会看错的！” 天哪，镜子里的人，那是我吗？ 狄野岩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对着镜子，嘴角带笑，不缓不急地问：“你觉得，你美吗？” 的确，现在的我走在街上，足以收获不少回头率。可我没有黎雪那么雪白的皮肤，邱如忆那么大的眼睛……　他看见我迟疑，脸一沉：“你都觉得自己不美，别人怎么会觉得你美？”他提高声音，“明玉舞，你看好了，你应该觉得自己哪里都好看！” 哪里都好看？怎么可能呢…… 他翻了个白眼，俨然你再不开窍就把你扔出去的样子，指着我的眼睛：“你觉得你眼睛不够大么？谁告诉你一定要眼睛大才好看？” 我斜眼瞪他：“难道眼睛小才好看？” 他竖起手指：“嘘，别动——不要动，就是这个表情——很好，你没听说什么叫‘眼大无神，小眼勾魂’吗？你瞧——”他的脸挨到我的脸颊边，对着镜子：“你瞧，咱俩的眼睛，有点像呢。” 真的呢，看轮廓，我和他一样是眼角上翘的凤眼，他说：“这样的眼睛，就叫做——桃花眼。” 桃花眼？ “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神啊，你的眼神很有潜力……就像这样……” 他托起我的下巴，微低着头，眼神斜斜瞥过来，嘴角似笑非笑——天哪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什么是眉目传情，什么是勾魂的眼神，什么是桃花眼哪！ 我屏住呼吸。回眸看他。 他笑起来：“不能瞪，柔一点，妩媚一点，笑一点，要在心里面想着让对方上钩才行呢……你天生不是清纯型的呀，瞧，鼻梁挺拔，嘴唇丰润，鹅蛋脸，丹凤眼，肤色健康，长发黑亮，谁敢说你不美？” 他的双手顺着我的头发轻轻滑下，退后几步，用很满意的眼光打量我：“你的身材，虽然不瘦，可是有曲线，有细腰长腿，还不够吗？恩，还有走路姿势。你学过跳舞，应该很容易，就像那些模特一样——”我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些摇曳的模特，下意识地跟着音乐踏上脚步，沉肩挺胸收腹提臀…… 狄野岩拍了两下掌：“不错嘛，有天分。最后一关，是气势！看镜子！” 他双手扶着我的肩，看着镜子里我的眼睛：“现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美丽而且迷人，女孩子会羡慕我，男孩子会爱慕我！” 我不敢不听话，咬牙喊：“我美丽而且迷人！女孩……” “去去去！”他很无奈地打断，“小姐，不是让你喊口号‘打倒日本鬼子’！是要拿出你的魅力来说！像这样，看着我，像我对你说那样对自己说——” 他抓住我的左手按到心口，微微俯身，漂亮的眼睛盯住我，缓慢而且轻柔地说：“明玉舞，你是这么美，这么迷人，女孩子都会羡慕你，男孩子都会爱慕你……” 他的眼神缠绵多情，他的声音也满含爱慕，好像黑白电影里，英俊的骑士对着爱恋的公主深情表白。我的左手下，他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 这仿佛有魔力的情话啊……这一瞬间，我仿佛真的是童话里美丽的公主。 但我的脑子对我的心说：不要做梦不要幻想了，他是在演戏呢。就算他说的有一点真，他也不过是因为你变漂亮了才对你好一点，这样只看外表的男生最肤浅！ 我眼神不再蒙眬，魔法时刻过去，狄野岩轻笑，恢复那懒洋洋的表情，放下我的手：“喏，就这样，你自己说吧。” 要相信自己——我平静而坚定地对自己说：“我美丽、迷人，女孩子会羡慕我，男孩子会爱慕我。” 从前的我，胡乱扎着马尾辫、穿着不合身的运动服、不修边幅、皮肤晒黑、一脸青春痘、人胖脸也胖、走路低头驼背、眯着那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露着带着矫形套的门牙……一脸傻乎乎的样子，难怪被归入书呆子、丑小鸭的行列呢？ 可是现在镜子里的女孩子，长发飘然，亭亭玉立，唇角带笑，顾盼神飞，眉目间洋溢青春的锋芒，有着天鹅一样骄傲昂起的脖颈。 我知道狄野岩的眼里也是赞许的光芒。他看见我在看他的眼睛，咳了一声，说：“嗯，很好，不过，不要给我耽误学习！到时候你爸妈找我算账，我可担当不起！” 我嘟囔着：“知道啦！” 星期五晚上总是最令人愉快的时间——我正一脚架在椅子上吃着薯片上网，狄野岩门也不敲闯进来，吓得我赶紧端正坐姿：“干吗？” 他抛给我一张华丽的烫金请柬。 狄野岩先生： 谨于2月1日晚7时，于希尔顿大酒店公主宴会厅，举办邱如忆小姐17岁生日宴会，敬请届时偕伴光临。 “这是什么？” 狄野岩淡淡一笑：“你的‘毕业考试’。通过考试，你就可以出师，没通过的话……”他满不在乎地耸肩：“我就放弃你！” 啊，还有考试！ “这么正式的宴会……岂不是要穿得和电影里面一样？” 他眼一斜：“你在樱林上了三年学，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自己去打听清楚了！” 切，想搞突袭，我明玉舞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考试”这两个字！ 打电话给新绿这个八卦女王，她立刻激动起来：“啊！校花的生日宴会，可是大事件哦！听说邱如忆老爸是某一个集团的老板，每年都在希尔顿给她开生日party，请的同学要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是家里有背景的哦，听说场面很华丽的，帅哥美女云集，不过一定要有请帖的人才可以去……啊小五，我也要去！我要搞定一个有请帖的帅哥让他带我去！” “那我们一起加油！后天晚上见！” 我知道，狄野岩一定会和黎雪去，祝今词和庄寂两大偶像人物，一定都会收到请帖。但是，祝今词有女朋友，而庄寂是不可能参加这种宴会的。 我该找谁呢？ 宴会的前一天，我冒着鹅毛大雪，裹得跟个球似的摸到庄寂家。 庄寂也裹得像个球一样，只露出黑色刘海下，半张白皙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点可爱。可他对人却还是冷冰冰的，只有漆黑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惊讶，一言不发，他的眼睛代替他说：大雪天的跑到我家来干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揉了揉冻得快僵的鼻子，偷眼看他心情似乎还可以，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下去：“庄学长你是不是收到邱如忆的生日宴会的请帖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我很想去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拜托了谢谢你！” 他愣了愣，冷冷地说：“我不去。” 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我还是滔滔不绝。他默不作声，直到我说累了歇口气，他起身进屋。我呆呆等着，过了一会他出来丢给我一张请柬，面无表情：“拿去，别烦我了。” “可是我拿了请柬没用啊，写的是你的名字啊。”可他再也懒得理我了。 我傻傻地坐了一会，不能无功而返啊。要不……我眼睛一亮！ “要不这样吧，庄学长我们来比赛，我赢了你就跟我去，我输了就再也不来烦你了！” 他这才看了我一眼，眼神惊讶：“比什么？” 我握拳：“跑步！” 他瞪大了眼睛。他是校篮球队长，体育水平和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居然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和他比跑步？　也许是为了尽早摆脱我这个“麻烦”，他同意了。 外面的地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我们站在墙边，面前是一段下坡路，我指着十米外的一棵树：“学长，谁先超过那棵树谁就赢了。” 他有点奇怪：“这么短？” 当然啦！ “开始！” 庄寂两步就跨到我前面去了，因为地滑，他又根本没把我当回事，所以并没发挥全力。 我只好自毁形象，一只脚一味溜，整个人滑倒在地上，顺着下坡溜下去…… 于是，就在庄寂离那棵树还有一小步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先他一步冲过了线。 他目瞪口呆地看我，我笑嘻嘻地跟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个单纯的小孩，知道我在耍赖也没办法，只好认输。（如果是狄野岩的话，一定会想出什么鬼主意来反整我一通吧！） “哈哈，谢谢学长让我啦！我先回去了，后天晚上我来接你哦！”庄寂张张嘴，好像想说“我没让你”，但还是很无奈地算了。 最烦的还是不知道要穿什么，明天去商场吧！回家，却吃了一惊： 我床上摆着一条雪白的无肩连衣裙，中间部分以黑色裹腰，下摆前短后长，和商场里那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裙子旁边还有一只黑白纹的手袋，一条黑色项链，床下一双白色高跟鞋。 是狄野岩买的吗？我迟疑地拿起裙子，为什么给我买？ “不要胡思乱想了，借给你穿而已，用完要还给我的。”他抱着手臂靠在我房间门口，懒洋洋的：“毕竟你是我TJ出来，你丢人我这师父也没面子。” 哦……是借给我的呀。 我换上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不敢相信，这么漂亮！ 裙子的设计，露出锁骨和肩膀漂亮的曲线，更衬出腰细腿长，典雅而飘逸。再配上高跟鞋、手袋和项链，我仿佛在镜中看见美丽的公主，自己都有些着迷。 “真美……”我听见狄野岩低低的，仿佛叹息的声音，心里一颤，满脸通红。他真的觉得我美吗？ 他走近我，镜子里的他又挂起那个邪恶的，可是又很迷人的微笑，一挑眉：“哦，我是说裙子真美。” 10.甜蜜的相伴 晚上我装扮完毕，裹上大衣“全副武装”地出门接庄寂。 庄寂开门看见我，怔了怔，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一回，又从下到上看了一回，还是没说什么。他的大衣里是樱林公学的男生制服，深蓝色立领，袖口有两道银边，银扣，胸口有银色的盾形校徽。更显得高挑挺拔，长腿瘦腰。 希尔顿大酒店在夜色中灯火辉煌，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去。大堂里就看见“祝邱如忆小姐17岁生日快乐”的标语，门僮打开公主厅的大门，欢声笑语扑面而来。头顶是三层水晶吊灯，眼前是身着白色制服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于各席之间，小型舞台上乐队已开始演奏，客人们已基本到齐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惊呼：“是庄寂！天哪，庄寂竟然来了！太不可思议了！” 顿时大半场的人视线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一片惊呼。 庄寂早已习惯了被人尖叫花痴，面无表情，如入无人之境。我也习惯了被人看——只不过从前别人的眼光大约都是惊奇和瞧不起，这一次却充满惊艳和羡慕。四下都在窃窃私语：“庄寂不是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从来不搭理邱如忆他们的吗？为什么会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是啊是啊，他竟然还带了个女伴！太神奇了！那个美女是谁？从来没见过啊，难道是其他学校来的美女？”“什么女生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庄寂出席这种场合啊！” 几百号人的眼光，金灿灿的大厅，晃得我有点头晕和心虚。忽然想起狄野岩教我的话：你是这么美、这么迷人，女孩子都会羡慕你，男孩子都会爱慕你…… 我默念着这句话，昂起头，面带微笑，目不斜视，从人群中穿行，享受惊艳的目光。 我看见远处狄野岩低头与黎雪说笑，身边围着不少男女。黎雪穿着雪白的公主裙，像天使一样纯美。狄野岩穿着黑色的晚礼服，黑色的领结，往上看就是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下颌，灯光下似乎泛着淡淡光彩的唇与那双美丽的凤眼。他抬起头看见我，竟然没有用漠然或轻蔑来招呼我，而是轻轻举起手里的高脚酒杯向我示意，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像极了少女们美梦中风度翩翩又风流多情的公爵大人。 有人冲到我面前，对着我发呆；我看着这个人窃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请问这位小姐……” 对方用一声尖叫打断我：“啊——小五！你你你你你，真的是小五，明玉舞！老天，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啊啊啊太漂亮了啊啊太神奇了！！”这个人，自然是林新绿同学。她的男伴是我们的年级长朱晓孟，他也张大了嘴，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打量我：“你真的是明玉舞？”我微笑：　“是啊。”他揪了自己脸一把，痛得叫了一声，随即开始狂笑：“哈哈哈，太好了，不是梦！我们高一又多一个美女了……哈哈哈，身为级长，我十分得意，哈哈哈！” “明玉舞？！”我听见我的名字渐渐传开。我保持微笑，目光扫过宴会厅，看见无数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眼光。嘿嘿，给人带来惊讶的感觉真不错啊。这就是狄野岩所说，“万众瞩目”的开始么？ 远处的祝今词向我点头微笑。他穿着修身合体的西装，领口雪白，袖口雪白，一如既往地向每个人温和地微笑，正是骑着白马而来的，沉静优雅的王子。 嗯，有了公爵大人，有了王子殿下，那么我身边的这位，自然就是那英俊冷漠、战无不胜的骑士，胸前还有银色的勋章在闪亮……啊，朋友们，请容许我先花痴三分钟。每人一分钟，绝不偏心。 三分钟之后……入坐，宴会正式开始。 小型舞台上，邱如忆穿着红色曳地长裙款款上台感谢大家光临，依旧美艳。 我看到美食就不顾形象，开始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笑眯眯地看着舞池里帅哥美女们翩翩起舞。新绿早已按捺不住，拉着舞伴翩然而去。我也有点心动，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庄寂。庄寂一怔，架不住我满含期待的眼神，缓缓伸出手……食指指向一下自己……在我眼中俨然变成一个Q版小人，豆豆眼状：（你真的……要叫我去……跳、舞？！） 我很怀疑他会不会拿出打篮球的架势，一场舞跳下来，全场的人都被撞趴下了……而我就已经不知道被投到哪个筐里了…… 突然有声音在头顶响起：“学妹，跳支舞吧。”我愣住：竟然是那个韦鹰！这家伙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知道安了什么鬼心思？ 我回头看了一眼庄寂，他黑黑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向他笑，挤挤眼睛无声地说：放心，我可以搞定的。现在可不是从前了哟。庄寂点点头。 韦鹰的手揽上我的腰，让我有点寒毛直竖。他凑近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美女啊。”我“哈哈”两声，“谢谢了啊。”他看着我，仿佛自以为很帅我被他看上几秒一定会中招……拜托，这种眼神跟狄野岩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除了让我鸡皮疙瘩直冒没别的效果。 忽然背后一凉，几声惊呼。 回头，周韵然举着空空的酒杯一脸吃惊：“哎呀，真对不起呀，你们跳得太快，一不小心撞上了。” 受到池鱼之殃的人纷纷避开。太假了吧，明摆着故意的。我背后湿漉漉一片，想也不用想是什么景象。肯定不能再穿着这衣服留下了，回家倒是小事，可这衣服是狄野岩借给我的，弄脏了我怎么赔得起？新绿冲过来毫不客气地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这衣服你得赔！” 周韵然和邱如忆连连道歉，答应赔偿，邱如忆又说：“唉，这衣服也不能穿了，希尔顿一楼就有礼服专柜，我替你和他们说一声，暂时租一件换上好不好？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俩一起去好不好？” 她们一个个这么殷勤客气，衣服也的确要换，先答应好了，邱如忆一个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邱如忆居然还带着周韵然特地跑去向庄寂解释道歉，征得庄寂同意后，她才亲热地挽着我和新绿走出宴会厅，到了一楼购物区的晚礼服专柜，她很热情地说：“你自己挑一件喜欢的，我去和柜员说一声。”就走开了。 我随便挑了一件裙子换上，出来时柜台前却一个人也没有。等了一会不见人来，只好出去找找。 谁知道刚走出门，警铃大作。 警铃声的“嘟嘟”声异常刺耳。我和新绿赶紧退回门里，但已有几个警卫和服务员跑过来，大声嚷嚷着说我偷东西！ 我立刻明白，原来邱如忆她们一切做作只是为了这一刻的陷害！邱如忆家里既然能年年包下希尔顿公主宴会厅，那她买通几个工作人员也不是什么难事。 警卫嚷嚷着说，我们一定还偷了别的什么首饰，要带我们去搜身，我尽量冷静地解释，新绿大声争辩，可四周没人，那些人死命把我俩推搡着押上电梯，进到四楼的一间房间。 那群人把门一锁，自个儿出去了。屋里没开灯，只有桌子上一个小玻璃盏里点的蜡烛发着微光。 门开，灯大亮，意料之中地，邱如忆和周韵然走了进来。 “果然是你们。又想怎么着？” 周韵然冷笑说：“只要你立刻去跟庄寂绝交，也不许再和狄野岩说话，那就什么事也没有。否则，我和如忆只要出去说一声，你们俩就是偷窃被抓现行，这个脸你丢得起吗？” 不错，我要是被栽了黑锅，先送进局里问一回话，就算后来澄清了，也没脸在樱林出头了。何况她们精心设计栽赃，恐怕没那么容易澄清。 “我们定下的赌约你忘了？现在你要破坏约定吗？” “赌约只是说不许告诉别人，我们可没违反。”邱如忆举着手里一条亮晶晶的项链轻轻地笑：“这可是你们的罪证哦，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哦。给你三分钟时间决定。我们出来久了人家会怀疑的，不要妄想拖延哦。” 学姐啊，是你们逼我的。我从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变成这样，别怪我狠心。 我轻轻捏了捏新绿的手，示意她配合我。我说：“那些警卫在外面，肯定传出去了，还谈什么条件！”邱如忆说：“那些人我早让他们散了，你只要答应他们就不会多嘴。” 太好了，没有别人在，就我们四个。 我叹了口气，很为难地说：“那……那好吧。我答应你们。不过我可不可以先把这身衣服脱了……”我脱下高跟鞋。周韵然皱眉：“喂，你就在这里脱啊？” 她话音未落，我一鞋子砸上她脑袋。 新绿和我同时扑上去，狠狠把她俩压在身下打了两拳，我说：“这次算我们扯平。邱学姐的生日，不要弄得太难看。我放开你们，一切就当没发生。否则今晚我就拖到庄寂来找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周韵然还想反抗，邱如忆先答应了。我放开她们，拉着新绿开门出去。 邱如忆喊了一声：“等一下！” “什么事？”我回头，只看见一个玻璃盏在眼前晃过。我下意识一躲，玻璃盏碎在我手臂上。我一摸，满手鲜血，顺手一个巴掌把血全拍在邱如忆脸上。再一摸，拔出嵌在手臂上的玻璃碎片就往她脸上比划过去。这个武器，可是她自己送到我手上的。她们俩只顾护着漂亮脸蛋，被我俩拽住头发拖了出来。对面是女厕所，我把门一踹，打开盥洗池的水笼头，把她们都按了进去。周韵然和邱如忆在水池里拼命呛水挣扎，我心软了下，可一想起那冲我脑袋来的玻璃盏就不软了。 邱如忆挣扎抬起头来大喊：“再不放开我，我保证让樱林开除你，我告诉你，我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我把她按下去：“学姐，没那么容易，大家都不是简单角色，何况次次是你们挑事在先，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 我手一松，再放她出来喘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爸是什么人，知不知道韦鹰他们家又是什么人……”我再按下去：“我管你们是什么人，今天你先喝够水再说。”邱如忆的妆已经全部糊在脸上，眼泪鼻涕齐流，我打赌她一辈子没受过这种罪。她见威胁不奏效，放软口气：“你……你放了我，我不再和你过不去了，我们和解好不好，反正狄野岩也不是我男朋友了……” 我再把她按进去：“学姐你还记不记得，某天操场上，周韵然泼了我一身的水。你还记不记得，你把新绿推下烟波湖。我对我自己说，我一定要叫你们还回来。今天你们就尽情地泡泡水吧！” 新绿如法炮制。再折腾了会儿，邱如忆和周韵然都已经晕过去了。我和新绿也都筋疲力尽，坐在地上。新绿仔细地给我挑出胳膊上的玻璃碎片。 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了火警！厕所门底下有黑烟涌进来！我被呛得咳嗽不止，慌得声音发颤：“新绿，失火了！”怎么会突然失火了？！ 脑中电光一闪：邱如忆拿来砸我的那个玻璃盏，原本是桌子上盛着蜡烛的烛台，她当时急着拿来打我，蜡烛落到地上，房间里都是布、地毯……而我们在厕所里，却一时没有发现。 火灾，太可怕了！我赶紧撕开裙子，把布打湿，和新绿一起捂住口鼻，拿起水桶浇湿衣服，再往门上泼水降温，打开门冲出去。门外更加浓烟滚滚，窄窄的走廊里火在一路蔓延。我们跑了几步，我突然想起邱如忆和周韵然！ 不管她们，她们会没命的！我讨厌她们，也不能眼睁睁让她们烧死。 我喊着新绿往回跑，那两个已经被烟彻底熏晕，弄不醒，我们只好费劲地把她们拖出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脚心剧痛。我打赌这个希尔顿一定没按安全标准修建，走廊左拐右绕，根本没看到安全出口。四楼是健身中心，晚上根本没人，火警响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跑不了多久，新绿跪倒，带着哭腔说：　“小五，我跑不了了，脚好痛，我真的没法跑了。” 我跟她一样痛，只是我比较能忍。我咬咬牙，手一松，丢下依然昏迷的周韵然和邱忆容：“对不起了！”然后扶起新绿，两个人继续往前。 烟越来越浓，我和新绿都头晕脚软，终于快不行的时候看见走廊尽头有楼梯！ 可是——一扇上了锁的铁门！ 我绝望地抓着铁门摇晃呼喊，没有人回答。新绿跌坐在地上哭，我拉着她连跌带爬地往楼上跑，可上面竟然还有一扇铁门！火是往上烧的，楼下更安全，我拉着她跑回去，下死劲儿地撞锁，一次、一次、再一次，撞得身上青肿，骨头开裂了一般。可是我们劲儿太小，毫无作用。 火沿着地毯开始在楼梯上燃烧，我们却已经没有力气。我们互相拥抱着，她原本白嫩的脸上满是污黑，我想我也一样。 我对她说：“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绝不会死的！” 我们真的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我和新绿大叫起来：“我们在这里！” 狄野岩、庄寂、祝今词，全都来了！ 他们看见铁门这边的我们，不论是狄野岩那永远带着嘲讽笑容的脸、还是庄寂那永远冷冰冰的脸、还是祝今词那永远微笑镇定的脸，我在滚滚浓烟里看见两种从来没在他们脸上出现的表情，从原本的焦急惊慌，再到看见我们时的大喜…… 狄野岩冲上来隔着铁栏一把就抓住我的手臂，用那么大的劲，狠得好像要把我的骨头都抓在手上，他咬着牙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长出一口气。庄寂更不废话，直接抓住门锁狠狠摇晃，摇晃不开，就简单说了声“都让开！”然后后退几步，狠狠撞了上来。“砰”的一声——门锁还是没开。 这么大力，一定很疼…… 祝今词当机立断：“我去找人来帮忙，你们在这里守着！”他飞快地跑开了，庄寂和狄野岩两人轮流用身子撞着门。 不管他们什么时候能撞开，哪怕火烧来的时候门还没有开……但看到他们，我感到无比心安，我绝对绝对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出事！ 我忽然想到昏迷的邱如忆和周韵然：“啊，她们还在半路上！”拉起新绿又跑。狄野岩又惊又怒地喊：“你找死啊！发什么疯！”庄寂也大吃一惊：“明玉舞，你回来！” 脚，就像每一步都踩在尖刀上那么痛，可是，虽然是很讨厌的人，也是人命啊，迟了就来不及了…… 周韵然和邱如忆好像有了点意识，正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爬，我忙把她们往外拖。 “轰”地一声巨响，门被狄野岩和庄寂撞开了。 我听见身后急遽的脚步声，狄野岩本来骂着“死丫头找死”的声音突然中断，接着狄野岩和庄寂的手同时握住我的左右臂，然后一只手放开，庄寂说：“我拖这两个，你负责她。” 庄寂从我和新绿的手里接过那两人；狄野岩把我的手臂环到自己脖子上身子一转：“快上来！” 我乖乖地爬上他的背，他一把抱起已经痛得不能行走的新绿，就这样前面抱着一个、后面背着一个，和双臂夹着周韵然邱如忆两人的庄寂一起往楼下冲。 我紧紧搂着狄野岩的脖子，真心地对他说：“谢谢你救我……哥。” 他一层一层地往下跑，即使是在这失火的大楼里，在他结实的背上我心里却无比安宁。 好像电影里那样啊，救出公主的英雄呢……虽然狼狈不堪浑身血污……但还是，很幸福呢…… 我们遇上带人来救助的祝今词，安全地离开了大楼。 护士给我们脚上的伤口消毒，痛得我和新绿一个叫得比一个惨。背后响起狄野岩似笑非笑的声音：“现在知道痛了？刚才救人的时候怎么那么不要命啊？”我回头，狄野岩略长的头发被烧焦了不少，可他的笑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人；庄寂白皙的脸上满是黑灰，可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经过刚才的一幕，我满心“死里逃生”的喜悦，从前的矛盾都抛在一边，很欢喜地冲他们俩大大地露齿而笑。也许有着同样的心情吧，庄寂竟然也微微扬起了嘴角，眼里光芒闪耀，狄野岩的笑也仿佛脱下面具，露出真心欢喜。要是我们一直都这样，该多好。 新绿大叫一声，打破了我们“六目相对”的美好气氛：“哇，庄学长你也会笑啊！你笑起来好帅！” 狄野岩忽然走到我身边，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恭喜你，考试通过了。” 通过了！我开心地望着他。可是他忽然脸色一沉，露出捉摸不定的笑容，低声说：“周韵然和邱如忆，是被你们弄晕的吧？这场火灾，你们四个都脱逃不了干系吧？把希尔顿都给烧了，你知不知道，你们造成多少损失？” 他居然全都猜中！这火灾是因为邱如忆想偷袭我而引起的，虽然归根结底一开始是她要陷害我，但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我们弄出这一场乱子，后果好像真的很严重……我也难免发慌。 庄寂突然说：“你还吓唬她！”庄寂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神里仿佛能看出好心情呢……狄野岩是在吓唬我？狄野岩对庄寂一笑：“好，不吓唬她。”然后对我说：“这次邱家肯定会把这事了了。不过……”忽然又敛去笑容，“绝对不可以有下一次，听到没有？”我被他突然流露的严肃又慑人的气势吓住，忙点点头。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可忽然黎雪一脸担忧地冲进来，不住询问他有没有怎么样，他只得先安抚下黎雪了。 庄寂坐在我身边不说话，过了一会忽然叫我：“喂。” “啊？”他看着我，小声说：“疼不疼？” 哇，庄寂这么臭屁的小孩也会关心我疼不疼了，我咧嘴笑：“疼，疼啊！” 他冷冷地：“疼你还笑那么开心！” 我很诚实地说：“你关心我，我当然开心啦。” 庄寂答不上话来，我估计他想说“谁关心你！”但又觉得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自己还做不出来，只好不说话了…… 可他一直看着我，眼神古怪。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看什么？” 小说里应该是——这时男主角终于明了自己的心意，于是深情地凝望着女主角…… 庄寂撇撇嘴，突然起身拿了团棉花沾了水在我脸上一阵乱抹，然后把棉花给我看——棉花变成了黑色…… 祝今词怀抱一堆药，手里还拿着一大叠单据，一阵风似的掠进门。在看到我的脸之后，他忽然愣住，然后猛地低下头，肩膀抖了几下，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我一阵莫名其妙，他好不容易收住笑，板着脸说：“庄寂啊，不能这么欺负明学妹。” 他这么一说，新绿也看了看我的脸，爆发一阵狂笑。我茫然，我的脸怎么了？ 祝今词问护士拿了面镜子：只见我本来一片乌黑的脸上，被庄寂用棉花擦过的地方变成白色——一个大大的“×”。 我怒喝：“庄寂！”回头却看见庄寂一个人在后面笑得很开心。 那个传说中万年冰山脸的庄寂，他一向冷冰冰的眼睛笑得弯起来，雪白的牙齿也开心地露出来……我也忍不住跟他一起笑起来。 开学了。 我刚踏进教室门，班上男生都瞪大眼睛，使劲起哄吹口哨，一个个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连声赞叹“看不出来，太惊人了”。走在校园里，投在我身上的目光有震惊，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从前没有的欣赏或入迷。 第二周是高一高二联合军训周。我们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扛着被子、提着热水瓶、背着大包小包，坐上了军用大卡车，又笑又唱，向军训基地出发。 教官非常严厉，站军姿、踢正步，一天下来，我们个个都累得半死。好容易教官一声令下“就地休息”，女生们都软倒在地上，捶着酸软的腰腿唉声叹气。 忽然，随着“一二三四”的口号声，男生们从大楼那边绕过来了，全体立正在我们面前，开始——站军姿。 女生堆里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新绿使劲抓我袖子：“啊啊小五，看对面看对面，庄学长啊！就在我们正对面十米距离啊！左边那队是狄学长，右边那队是祝学长，哇哇小五，你看他们穿军装的样子都好~帅~啊！” 啊！迷彩服衬托出那挺拔的身姿，英姿勃发……他们三个，站在人群中就是不一样！女生们都捧着脸两眼冒红心。 男生们也彼此彼此——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滴溜溜地在女生这边打转。 三分钟，乌鸦飞过…… 男生的教官怒喝：“一排五号！七号！……！看什么看！眼睛往哪看！” 女生开始偷笑。又过三分钟…… 教官忍无可忍地怒吼：“还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说！看什么呢！” 被点到的男生不敢说话，教官吼：“不说？不说去操场给我跑五十圈！”那男生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报告教官，我们看女生呢！” 一片哄笑，教官回头看了女生这边一眼，吼：“看女生干嘛？女生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男生在这里你不能看啊？”那男生不敢说。教官又吼：“答不出，去跑五十圈！”那男生一慌，口不择言：“报告教官，因为女生长得比男生好看！” 女生们狂笑，男生们想笑又不敢笑，教官“哼”了一声，把女生打量一圈，又训：“说，你看的是哪个？”那男生伸手指了指我们。 教官斜眼打量我们，突然又训：“好看？漂亮？有多好看啊？我看还不如你们班长狄野岩好看！” 女生们一片哗然，男生们都又吃惊又好笑，满脸扭曲地强忍着笑。突然韦鹰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说：“报告教官，你说得很对，狄野岩同学长得比她们漂亮！不如你让我们看狄野岩好了！” 男生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狂笑。 狄野岩满脸黑线，漂亮的凤眼里射出杀人的光，尽量忽略投向他的各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女生们吃吃笑着交头接耳，我摸着下巴想：这樱林公学三大帅哥的模样都不分上下，可要说五官能和女生比“漂亮”的，只有狄野岩了。你瞧庄寂的英挺，祝今词的俊秀，可谁让他狄野岩偏偏长了这么张漂亮的脸呢。 教官大声说：“好，这可是你们男生自己说的，那我就让狄野岩站到前面来，所有人都看他看个够，看完了等下谁眼睛还不老实，操场跑一百圈！谁还有意见？！” 没有人提出异议，男生们都快笑疯了。 “我有意见！”发出这声怒喝的，自然是狄野岩。 教官沉着脸训道：“你有意见，你有什么意见？！” 听到教官这种训斥，女生也快笑疯了，别的教官也都在偷笑。 只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 狄野岩咬牙瞪着教官，一字字往外迸：“我当然有意见！我是男人！怎么能和女人比漂亮！” 教官“嘿”了一声：“你还顶嘴？你不同意没用，别人都同意了。”全体男生一致起哄：“同意！”谁让狄野岩平时拽得要命、拉风得无人能及、勾勾手指就有妹妹贴上来，谁也没机会让他吃瘪。这下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捉弄他的机会，男生肯定不放过啦。就连庄寂和祝今词也都在低头忍笑。 狄野岩却说：“光男生同意有什么用。” “哦，对。”教官转向女生，“你们同不同意？” 女生不像男生那么能闹，一个个都偷偷笑着却不回答。狄野岩这才有点放心。 突然有人说：“报告教官，我们女生也没有意见，我们也想欣赏一下狄学长的‘美貌’！” 有人带头，女生们也忍不住狂笑着附和起来：“对对，我们同意，我们也要欣赏狄同学/学长的‘美貌’！”狄野岩咬牙切齿，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漂亮的凤眼瞪得老大，目光像一把把小刀拼命地戳着那个带头说话的人。那个带头说话的人—— 哈，是我。 谁让他被捉弄得满脸黑线，又不能发飙的表情那么搞笑又可爱呢。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再捉弄一把啊。 教官大喝：“狄野岩！听见没有！全体同意了！你给我出列！” 狄野岩捏着拳头不理，不管教官怎么喊都不肯动。 我看教官脸色可怕，惹烦了教官后果可会很惨，心想不如给他解个围。可突然又一个不良的念头冒出来…… 我悄悄去到女生的教官耳边说了几句话，教官会意地一笑，跑去给男生教官附耳转述了我的话。狄野岩和教官对峙，没注意我的动静。 于是，教官大喝：“好，你是我怎么喊也不肯动？！” 狄野岩一挑眉：“是！” 教官威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肯动，别反悔。” 女生们都紧张万分：“不要啊，狄学长不要跟教官赌气啊！”我一阵暗笑…… 狄野岩还是拽得要命，傲然说：“我说的，怎么样？” 教官：“好！你自己说的，你就给我站在这儿！”接着大喝：“全连男生听口令！除了狄野岩，全体解散！” 男生们一哄而散，全跑到女生这边来，把说了“不肯动”而不能反悔的狄野岩一个人留在了空地中央。 全体高一高二欢欢乐乐地观摩欣赏着“比女生还漂亮”的狄同学/学长。 “喏喏，大家看狄学长即使是在如此尴尬的时候还是美貌不减啊，瞧这眉眼多么精致，这嘴唇多么柔润，大家说是不是啊。”“是啊是啊，我们好嫉妒哦！” 看狄野岩那濒临抓狂又无法发泄的样子真是太爽了……哈哈，亲爱的好“哥哥”，你耍我那么多次，我耍你一次不算什么吧…… 过了十分钟，教官看大家乐够了，这才让狄野岩休息。他却径直往我这边走过来。要跟我算账了吗？我硬着头皮向他甜甜地笑了笑。 他低下头，凑到我脸前淡淡一笑：“明玉舞，刚才那点子是你出的吧？” 你不要这么聪明嘛。我只好无辜地向他微笑。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怎么能欺负学妹呢？不跟你计较了。” 就这儿算了吗？但我该想到他怎么可能就算了，是我轻敌啊，失误啊！ 他竟突然凑到我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啊啊啊啊！！！全体女生爆发小宇宙，尖叫声把我的耳朵摧残了足足三分钟。 这绝对是狄野岩的报复，我那可怜的耳朵啊！（可他嘴唇触感很柔软诶……） 军训最后一晚，特别热闹。吃完晚饭，在开水房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水瓶。高一问了一圈没人知道，只好拉着新绿去西楼的高二。 高二男生在楼下，教官禁不住新绿撒娇，只好同意我们进去。 迈进走廊，顿时一片安静。左右男生默默地看着我们，眼放异光。气氛诡异！ 忽然有人大喊：“女生！” 又有人默契地接上：“两个！” 只听一阵乒哩乓啷，所有的宿舍门全体打开，齐刷刷冒出许多脑袋：“女生在哪里？ ” “小舞，怎么到这来了。”是祝今词有些惊讶地向我微笑走来，一路上不断有男生窜出来扒着他嬉皮笑脸问东问西，他看也不看地一一答应着把那些脑袋按回去，主席的工作果然不容易啊。 得知来意，祝今词就陪我们一个个寝室问，有他的掩护，我和新绿才能深入敌后，在敌人狼一般的火辣目光下顽强战斗。 可惜一点线索都没有。 推开一扇门，只听一阵大吼，我被这热情的欢迎吓了一跳，下铺也有一个人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撑起来。 “庄学长！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粉红色的热水瓶……” 庄寂看见是我，本来朦朦胧胧的黑眼睛吃惊地瞪大，想了想，面无表情地点头。 “真的？瓶身上有小兔子的？” 庄寂点头。 我大喜：“终于找到了！你在哪看到的？” 庄寂莫名其妙地：“那是我的水瓶。”沉默…… 祝今词低头微笑。 庄寂，你这么酷一帅哥，干嘛要用和我一样的粉红色小兔子热水瓶呢？！ 刚出门，新绿一声尖叫。 洗澡间里转出来的人竟然是狄野岩！浴巾围在腰间，他的皮肤是晒出来的健康蜜色，水珠沿着他裸露的宽阔胸膛流到坚实的腹肌上，我和新绿都看呆了。 看见我他有点吃惊，无礼地问：“你来干吗？” 祝今词解释了一句，狄野岩还是慢慢凑近我，微笑：“送上门来的兔子，我还能放你走吗？” 他要报仇，没那么容易。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直传到我鼻子里，真好闻，我后退一步：“学长，你靠这么近，是想让我再近距离地欣赏你的‘美貌’吗？” 狄野岩脸色一黑，看来这是他的死穴。赶紧在他发飚前转移到安全距离，我往祝今词身后躲，祝今词义不容辞地护花：“小狄，别欺负学妹。” 狄野岩斜眼打量我，不肯善罢甘休。我吐吐舌头：“学长你不穿衣服，不怕走光？”狄野岩一扬眉，邪恶地笑着逼近：“我不怕。” 祝今词拦着他，我灵机一动，嘿嘿，是你自找哦。 我一边后退，一边大声说：“谁有照相机赶紧拿出来，拍到狄学长的裸照拿到女生那里起价五十块一张！” 男生们恍然大悟，双眼发亮，仿佛看见花花的钞票在飞，一窝蜂冲进宿舍里拿照相机。狄野岩见势不妙想冲进房间，可惜迟了，几十个男生蜂拥上前，祝今词根本挡不住，狄野岩的脸上居然露出惊慌。 场面混乱。 他俩被团团围住，闪光灯亮成一片，男生们群情激昂，叫着：“把浴巾扒了！”“对，拍到主席大人的裸照也能卖钱，一块扒了！” 对不起，祝学长，我没有想到会牵连到你的…… 高二女生和高一学生全部涌到阳台上看热闹，女生们拼命尖叫，男生们使劲吹口哨，照相机、望远镜，纷纷上场。 我和新绿忍笑趁乱开溜。 上到二楼新绿居然碰见她老相识，聊得把我忘在一边。 有个陌生的男生来问我是不是丢了热水瓶，说他们寝室有人捡到一个。我被带到一间寝室门口。有人在向我很肉麻地笑。竟然是韦鹰。 我心知不妙想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推，踉跄两步，门已经被关上了。 韦鹰笑指着脚下的粉红水瓶：“明学妹这是你的吧？过来看看。” 我不肯，他竟然走上前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别这么戒备，我向你道歉，明学妹我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我怎会相信，转身要走，他却拉住我的手，竟然说：“明学妹，我喜欢你！”然后一脸诚恳地向我“真情告白”。 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半点交情没有，他一定别有所图。 我一想就明白了。我和他们打的那个赌。 韦鹰伸手想搂我，我推开他冷笑：“是因为你们没法拆散我和庄寂，就想由你出马，骗得我和你交往，我自然不能和别人了，那个赌也就是我输了，是吧？水瓶失踪，就是你们做的吧？”哼，想使“美男计”，你以为你有狄野岩那么帅啊？ 韦鹰目瞪口呆，我赶紧去开门，可门被锁了！他恼羞成怒地抓住我：“明玉舞，你够厉害，连这都猜到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在这里把你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一阵恶心，低头装可怜：“学长，你别这样，我又没说不答应，是你那么凶，把我吓着了……你突然这么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他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你先让我出去好不好，教官会来巡查的，我朋友还在等着……我们单独面谈吧，下星期三在樱林好吗？我要是骗你，你再找我算帐嘛。” 樱林是小情侣们约会表情意必去之处，他相信了，给我开门。 哼，韦鹰，那几个都整过了，也该轮到你了，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我们班男生一听韦鹰的行为，立刻炸了锅，商量好星期三埋伏在樱林把韦鹰揍一顿。 晚上回家，狄野岩靠在门口懒懒地笑：“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啊。昨晚你要对付我，自己却落在韦鹰手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跟你爸妈交待。” 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没被围住，本来可以去救我，也就是说——“他们设圈套引我到韦鹰那里，你从头到尾都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不错，我知道。” 我心里一寒，他竟任由那些人对我做这种事。他张了张嘴仿佛有话要说，但最后并没有说。 听说由于狄野岩和祝今词两位老大联手，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把所有裸照都删除了，裸照事件就此作罢。韦鹰找我搭讪，我都敷衍他：“星期三单独说嘛……不过我很害羞，学长可不要让别人知道哦……”他满口答应，星期三果然单身到了樱林，就被我们班男生按在地上，塞住嘴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这小子从来没被揍得这么很，在地上痛得打滚还嘴硬说要我等着。 我冷冷地说：“你不要打别的主意，你再敢动我，我会让你更惨！”带着男生们扬长而去。 可是不经意一回头，只见狄野岩站在远处教学楼阴暗的门口，抱着臂淡淡地看着我，嘴角仿佛噙着一丝冷笑。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行动？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实在猜不透！ 此后，整个樱林再没有人敢对我不客气。 还有那个赌不能忘！星期六就是情人节了，我一定要约一个出去。 高二想跟狄野岩约会的女生竟然一路排到楼梯上，而祝今词情人节晚上要准备竞赛，不能打搅他。 新绿笑嘻嘻地拍我：“约庄寂过情人节，是全校女生试图达到却从没成功过的任务，不过我对你有信心，你可是樱林的‘神人榜单’第四名哦！” “什么什么‘神人榜单’？” “嘻嘻，第一名，一场谈判成功使得学校把垃圾午餐换成‘听雨堂’大酒楼专供的主席大人祝今词；第二名，自从担任校队队长以来带领我校篮球队与其他中学比赛从来没输过的庄寂；第三名，情人节前一个星期已经拒绝全校不下五十位美女的情人节邀约的狄野岩；第四名，就是成功打动万年冰山庄寂学长并让他参加邱如忆生日宴会的明玉舞小姐啦！如果你能搞定情人节约会，说不定可以升到前三哦！加油！” 放学后的篮球场上，庄寂依然独自练球。我招手：“庄学长！” 他回头，清冷的月光照映下，更显得皮肤极白，眼睛极黑，黑得那么纯粹，让人恍惚觉得他根本不属于这纷扰世界。 我也想，和他一起逃离这个烦恼世界，简单而快乐地生活。 庄寂看我发呆，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神，不好意思地笑：“嗯……学长星期六晚上有没有空？” 约会要点一：不能在他面前提情人节，要假装没什么大不了的。 “干吗？” “哦，我们出去吃饭吧，因为……”我脑子飞快转：“因为，因为庄学长你也有个小兔子热水瓶！” 要点二：一定要找个理由，不管什么理由。 庄寂莫名其妙：“啊？”（这和约会有什么关系？） 我随口胡诌：“因为，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为什么会这么巧，一模一样呢？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握着拳，坚定：“星期六晚上，一定要研究出来为什么！” 庄寂愣愣地看着我，张嘴要说话，我抢在他前面：“学长，就这么定了，星期六晚上，不见不散！” 要点三：不能给他拒绝的机会。 转身的刹那，似乎看见庄寂眼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难道我的小伎俩全被他看穿了？一定是我看错了…… 星期六，情人节。 大街小巷遍地是玫瑰花瓣，空气中全是爱情的甜味。霓虹闪烁，情侣们成双成对。2月的温度很低，可人人脸上泛着红，没人感到一点寒意。 庄寂和我并肩，静静看着喧闹人群。夜风扑面，我仿佛真的闻到爱情的香甜味道，让人沉醉。我要不要挽着他呢？他会不会推开我呢？ 迎面跑来个卖玫瑰的小女孩，死活抱着庄寂的腿不放：“哥哥，姐姐多漂亮呀，给姐姐买朵玫瑰吧，今天是情人节呀！” 情人节一朵玫瑰50块，我们可买不起。我以为庄寂肯定不耐烦，会甩开她。 可他却低声很和气地说：“姐姐是很漂亮，可我买了玫瑰，就没钱请姐姐吃饭了。所以对不起……” 我呆了，他惜字如金，面对无数美女殷切目光都死不开口，为什么对卖花的小姑娘这么和气？ 庄寂轻轻推开小姑娘走开，我小声说：“其实我可以请你吃饭的……” 小姑娘忽然喊：“哥哥等一下！” 我想赶紧溜，可庄寂竟然又停下来。难道他刚才说的话不是为了脱身，而是 认真的？ 那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姐姐很漂亮”呢？ 小姑娘拿着朵玫瑰，怯怯地扯了扯他衣角：“哥哥，这支玫瑰不要钱了，你送给姐姐吧。”庄寂接过玫瑰，认真地说：“谢谢你。” 小姑娘脸一红，飞快溜掉。 我以为庄寂倾倒樱林公学从初一到高三的女生就已经很强了，居然连七岁的小姑娘都会在他面前脸红！ 庄寂把开得正艳的红玫瑰递给我，我还在发傻。 “你不要？” “当然要！”我抢过来护在怀里。 他嘴角微微一翘。 “学长……你刚才不是在逗我吧？” 他点头。 也不要这么老实地承认吧…… 人群热闹喧嚷，可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安静。 “学长，刚才为什么对那个小姑娘那么好，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那么多话……” 他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没有回答，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家庭是怎样的，他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他的亲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难道，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和他的伙伴就像这些卖花的小孩子一样吗……我也和他一起静静望着天空，星星离我们很遥远，可是看起来却那么近。 一道亮光划过天际，流星！ 哎呀，我忘记许愿了。 许什么愿呢？我偷偷瞧一眼庄寂，就许——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和他可以一直幸福地在一起…… 西边天际又有一道流星划过，我赶紧默念我的愿望。 可惜，我只念到“我和他”的时候，流星就已经消陨了。 “唉——”我懊恼地叹气。庄寂用眼睛询问：怎么？ “流星已经陨落了……流星消失前没有念完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啊。” 他只是说，“哦……” 我们一起望着天空，可是再也没有流星了。我失望地叹气。 他忽然说，“你很想要那个愿望？” “是啊。”我点头，那是“幸福地在一起”的愿望呢，我真的很想要啊…… 可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市中心的樱花广场人山人海，前一对情侣举着关东煮、后一对拿着爱心抱枕，一起挤过来，我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庄寂忽然一伸手揽过我的腰，我吓了一跳，他另一只手挡在我身前，拿出球场上冲撞的架势，一路护着我。他的手臂强健有力，胸膛坚实宽阔，我甚至能感到他稳定的心跳。 游戏厅里，我激动地拉着庄寂打枪开车跳舞打鼓，他竟然也乖乖地被我拉着到处蹿。 他是第一次来游戏厅，可玩着玩着水平就蹭蹭往上窜，我都呆了，身边看他玩的人越围越多，有人忽然挤了我一把，我往屏幕前一头栽下去。 庄寂飞快跃过控制台，左手捞住我的腰往怀里一带，身子一斜，右手瞄准，爆掉一群僵尸、通关！女生们尖叫“好帅啊！” 我还在庄寂怀中，镜子映出我满脸兴奋，两颊红通通，鼻尖上直冒汗珠子。而身后的喧嚷人群因为庄寂的存在而暗淡失色，镜中他高挑英挺眉目清冷，双眸亮过天际流星。 “兔宝宝！” 那边有个投飞镖游戏，架子上挂满各色奖品，最醒目的是一个巨大的粉红色胖嘟嘟的兔宝宝，露着傻乎乎的大门牙，两只大眼睛很无辜的望着我。 我激动地抓住庄寂：“我们去玩那个，你投篮那么准，飞镖一定没问题的，我要兔宝宝！我小时候有个和它一模一样的兔宝宝，我每天要抱着它才能睡着，可后来搬家丢掉了，我大哭了一场呢，我惦记了好多年，可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没想到今天竟然看见了……” 我忽然一怔。 我竟然看见狄野岩和黎雪就在前面！ 狄野岩瞥了一眼我手上的玫瑰花，嘴角划过骄傲又嘲讽的笑，向我们点点头。黎雪怯生生地向我们打招呼。 客套两句，气氛变得尴尬，我只好拉着庄寂去玩游戏。 一转身就听见黎雪娇柔的声音：“狄学长，我很喜欢那个兔宝宝，你可不可以帮我赢到它呢？”一股无名火窜上来，刚才他们就在旁边一定听到我说的话了，这里玩具奖品那么多，她偏要我想要的，不是摆明了和我对着干吗？ 狄野岩顿了一顿，说：“好的。” 他竟然要帮她？我的心情跌到谷底，赌气地抓着庄寂的手臂：“一定要帮我赢到那个兔宝宝！” 庄寂点头说：“我没有玩过，但我会尽力。” 游戏规则：三支镖，按照分数总和挑选不同奖品。兔宝宝是一等奖。刚买了镖，狄野岩和黎雪就走到旁边另一个镖盘前。 狄野岩忽然对我说：“你很喜欢吗？” 我没好气：“是，你不是都听见了！替人家好好‘抢’吧！” 要是别的就算了，可那兔宝宝和小时候我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我惦记了好多年啊！ 庄寂和狄野岩都拿起了飞镖，管理的大叔一个劲地吆喝：“瞧两位小帅哥，都在为了博心上人一笑努力奋斗，大家都来试一把啊！” 旁边的放碟机也放出一曲英文老情歌。 大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庄寂冷冷凝视镖盘，掷出第一支镖，中心外圈，大叔大声恭维：“小伙子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第一次就能掷中25分，厉害啊！” 狄野岩满不在乎地抬手瞄准。一看他姿势我心就一沉，他绝对是老手。 飞镖脱手，正中红心，50分。我不满地嘟哝：“你是老手，人家庄寂第一次玩，不公平！” 狄野岩冷冷一笑，也不看我：“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有不管三七二十一乱喊加油的，有什么都不知道就尖叫“好帅啊！帅哥我爱你！”的，有莫名其妙瞎起劲地大喊“抢抢抢！”的…… 他们同时抬起手，手腕几乎同时动作，射出—— 两个都是红心，都是50分！ 大叔说：“头两镖就超过70了，厉害，都不用再掷了，直接挑奖品吧！” 我抢着大叫：“我要兔宝宝！” 狄野岩的手指也同时坚定地指向兔宝宝。大叔左右为难：“兔子只有一只，不如两位商量一下，哪位让一让？”我大声说：“不让，坚决不让！”狄野岩淡淡一笑：“不让。” 我大怒，黎雪只是随便看中而已，你明知道它对我很特别，还不依不饶地跟我抢！ 配合着我逐渐升起的怒气，背景的英文歌也越发高亢，歌是这么唱的——We　could　have　been　so　good　together……　We　could　have　lived　this　dance　forever…… 为什么情人节放这首歌呢，满是曲终人散的怅惘。 围观人群乐得看好戏，起劲搅和，大叔为难地说：“那只好请两位投完第三镖，总分谁高给谁吧。” 庄寂比狄野岩低25分，狄野岩只要再掷一个红心就赢定了！ 我紧张地看着庄寂，他依然很冷静，第三支镖出手——红心！ 可只要狄野岩掷的超过25分还是赢了，狄野岩肯定会的！ 狄野岩手腕一动——我暗暗诅咒他失手！ 歌的曲调忽然拔高，转入高朝，歌词更加清晰： ……so　wrong，　so　wrong，　that　you　have　to　leave　me　alone…… 狄野岩的手忽然轻颤一下，第三支镖飞出去…… 全场哗然。 那支镖根本没有掷上镖盘，扎在墙上。 这么夸张的失手，难道他是在放水？！可刚才一定要抢，怎么突然放水？就算失手以他的水平不可能根本掷不中飞镖盘！总不成真的是我诅咒成功了吧！ 狄野岩缓缓放下手，嘴角还是挂着那个骄傲而嘲讽的笑，眼睫低垂，看不出半点心思。 大叔笑眯眯地宣布我和庄寂赢了，兔宝宝归我们。 “等一下！”一个娇柔的声音打断他。 黎雪甜甜一笑，说：“叔叔，刚才是我不小心碰了我朋友一下，他才会掷偏的，叔叔你也看到了，那失手明显是有原因的嘛。” 我吃惊地瞪着她，连狄野岩也有些吃惊。她明显是借口！ 黎雪又美又甜，居然引得旁观人群相信了，似乎都认为狄野岩的失手太离奇，不算数。大叔点头说：“这么说来，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忍不住说：“你是摆明耍赖！谁看见你刚才有没有碰他？” 黎雪向我温柔一笑：“学姐，要不他们的不算数，我们比，一人一镖，谁的分数高谁就拿兔宝宝好不好？”她漂亮的大眼睛直盯着我，咬着唇，“要是学姐真的不同意，那我把兔宝宝让给你也行……” 人群起哄：“要比要比，怎么能让！” 什么她让给我，怎么就成了她的，明明是我们赢了，本来就该是我的！ 我咽不下这口气！旁人看见她漂亮柔弱，委屈可怜，她软我硬，人心都偏向她，我可不能让别人觉得是我欺负她！ “比就比！” 可我从没摸过飞镖，只能靠运气。深吸一口气，瞄准红心，射出！ 飞镖偏了一点，落在20分上。我只能希望她也没玩过，这才公平。 会，他什么都教她玩……她是故意说给我听吧！ 她掷中外圈，25分。大叔大声恭喜着把兔宝宝递给她。 黎雪侧头向我甜甜地一笑：“学姐，是我赢到了，真不好意思！” 我不想眼看心爱的兔宝宝落入那两人的手，亲亲热热地挽住庄寂的胳膊拉着他就走，赌气似的说：“学长我们走吧，那种小玩具我才不在乎”可是，我还是很在乎的呀，它和我多年前丢失的那个兔宝宝，一模一样啊。 我和庄寂换地方继续游戏。 中途去了一趟厕所，正在洗手，突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明学姐！” 黎雪？真是冤家路窄。 她怯生生咬着唇：“学姐不好意思，没有吓到你吧？我……可不可以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什么？”九成九是为了狄野岩！ “学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她殷切地盯着我：“你喜欢狄学长吗？” 我总觉得她那美丽的脸是个美丽的面具，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没想到今晚她这么直接。 我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她眼睛一亮，似乎心头大石终于放下，欢喜地问：“真的吗？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傲慢狂妄，莫名其妙的男生！你跟他不是很好吗，我跟他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委委屈屈：“可是，如果你们真的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军训的时候他会亲你……我都听说了……” 谁知道那家伙为什么！我无奈解释：“我想，他只是故意跟我过不去，让我难堪……” “可是学长他亲了你啊！如果你们真的没有什么，他为什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你？” 有完没完，为什么不自己去问狄野岩？难道她就看我好说话？想到兔宝宝，不心软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想法窜出来，不如干脆来手狠的…… 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学妹，争帅哥可不是争兔宝宝，好好抓牢狄学长才是，防别人可永远防不完。何况……” 11.阴险的陷阱 我故意斜斜瞅她，傲然冷笑：“我要是真的喜欢狄野岩，还轮得到别人跟他过情人节吗？”黎雪愣住，目瞪口呆。 我又做出严肃状：“其实嘛，亲一下脸没什么了不起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亲嘛，比如……”我忽然凑近，飞快在她脸上恶意地亲了一下，黎雪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我趁她愣神，赶紧偷笑着溜走。 突然惊觉--我刚才的说话行为，怎么那么像狄野岩！那恶劣的表情！轻佻的语气！不要吧，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已经很晚了，街上的人流还是没有减少的迹象，气氛反而更加激情。 我挽着庄寂的手臂，已经很开心，一切的郁闷都暂时忘记，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化学测验卷发下来，我的卷子背面竟然有红笔批字：“下午5点到小教室18来，叶。”糟糕，这次化学没考到前10，要遭受叶老师的著名“碎碎念”轰炸至少俩小时。 放学后上高二，我拿着卷子推开小教室18的门，没人，正在疑惑，身后有人进门，我回头一看，心顿时沉到底。 进来的是韦鹰，和他两个跟班。 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叶老师在我卷子上的字竟是假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陷阱，连以前买的刀也没带在身上。 韦鹰阴笑。“没想到吧。没想到我居然能找人模仿叶老师的笔迹。明玉舞，今天你死定了。”高一高二都放学了，人都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你想怎么样？”“嘿嘿，你找人打我，你说我会怎么样？”我冷冷说：“你今天对付了我，我明天再找人对付你。你真想永远这么下去？”韦鹰凶狠地笑。 “你说的本来差点把我唬住了，可我想出了新办法。今天我要把你扒光了拍几张裸照，你以后还敢嚣张，我就把照片全校散发！”我一阵恶心，他竟然想出这么猥琐的主意！“你这是犯法！”“哦，我户口本上的年龄可是未满十六岁，别忘了我爸还是公安厅的，你永远别想告得了我。你也别想叫，否则我打晕了你再拍。”现在没人来救我，凭力量我无法抵抗三个男生。 指甲紧紧扣进手掌。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书呆，还会不会碰到这种事？如果我宽容忍让，完全不计较他们欺负过我、不去报复，我是不是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脑中忽然响起那个雨夜狄野岩对我说--你会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问我，还要不要继续走这条路。 我坚定的回答，我不会回头。 就算这只是个游戏，我也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我尽量自然地微笑，慢慢后退，试着来软的：“我们的矛盾可以解决，不需要用这种激烈的手段。你也不想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吧？” 韦鹰冷笑着逼近：“少废话，塞住她的嘴，脱衣服！” 他的两个跟班逼近我，我后退：“你们疯了吗，这是学校的教室，被发现你们一定会被开除！” 韦鹰满不在乎：“你放心，人都走了，剩下都是我的人，外面有三十个给我放风，就算你全班男生上来也没用了！” 看来这次他真的是准备周全，要逼我到死了！我步步后退，被逼到窗边，再也没有退路了。 一狠心：“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哦？”韦鹰也不怕我逃，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既然一定要脱，让我自己脱，给我留点面子，也省得大家都累。”韦鹰有点吃惊，想了想说：“咦，你还挺识相的，也好，省得我们费力气。脱吧！” 我佯装害羞：“让我背过身脱吧，不然我会不好意思。”说着就开始解外套，同时背过身。 他们看我开始脱了，没反对，韦鹰指示那俩男生开始录像，而我飞快观察楼下。 窗户开着，这是三楼，跳下去一定残废。 楼旁有大树，粗粗的枝干倾斜伸到窗台下。 正下方的二楼有小型遮雨台，也就是说落到树枝上，再落到遮雨台上，中间都只有一米多的距离。 楼下的操场上没人，没可能呼救。 只有孤注一掷了。 怕什么，狼牙山五壮士还有活着的呢！往下望，我有点头晕，这是生理本能的对高空的恐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真的残废了…… “怎么还没好，快脱！”“马上就好！”我解开衬衫的扣子，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很冷。 他们看到我脱到最后一件，应该放松警惕了。 我猛地撑住窗台身子一跃，脚一跨就跳下去。 他们吃惊大叫，有人抓住我的衬衫领口，我的身子滑出来，落下去。 韦鹰扒在窗台上慌叫：“你别自杀啊，我还不想逼出人命啊！快、快拉住她啊！”落到树干上，四肢并用抱住，双臂一阵剧痛，被刮了一层皮下来。 树枝向下弯曲，承受不住重量折断，借力落在遮雨台上的污水里，脚上痛得钻心，扒着遮雨台的边缘身子探下去，脚离地面只有一米多了，狠心，咬牙，松手。 落地时候两只脚都崴了，痛得眼泪流出来，但是除了手臂鲜血淋漓，浑身又脏又臭，再没有别的伤害了。 我干笑两声：真惊险，这样刺激的跳楼经历恐怕有的人一辈子没有，从三楼跳下来，竟还好好的！我还挺厉害！韦鹰他们倒是差点吓破胆了吧！ 艰难爬起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听见背后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双手臂紧紧拥入怀抱。 那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又脏又臭的身子，他的脸毫不顾忌的紧贴住我沾满污水的脸，他的左手紧箍住我的身子紧张得忘记给我留下呼吸的空间，他的右手狠扣住我的肩膀仿佛要扣进我的肉里，他深深呼吸甚至仿佛不敢吐气，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是我从他的呼吸就知道，是庄寂。 伤心委屈感动柔情还有种种都涌上心头，眼泪落下。 不争气，第二次在他面前掉眼泪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第一次在欺负我的人面前挥舞出那把刀、打出那个赌之后。 我身上到处是伤，血流不停，被他箍得更加疼痛，可我不在乎，疼就疼吧，我在他的怀抱里，安全幸福。 身旁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不同的声音同时询问着庄寂我的情况怎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庄寂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只想静静的靠在他怀里，仿佛我刚才被这一跳吓得飘出去的那些魂，一片片地在他怀抱的吸引下，在他无声的呼唤下，乖乖回到我身上。 好几个高大的男生围着我们询问伤势，又催庄寂送我去医院。 庄寂这才轻轻把我横抱起来，快步向校门外走。 从男生们的议论声中我知道他们是学校篮球队的，本来和庄寂在篮球场练习，突然远远看见有人从窗口跳出来，就一起跑过来想救人，路上庄寂认出来是我，就突然发疯般先冲过来。 他们还以为我是不小心落下来的。 我大声说：“不，我是被逼着跳楼的！” 有刹那安静，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我感觉到庄寂浑身一颤，身子变得冰凉，脚步也滞涩，气氛让人窒息。 我一口气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还补了一句“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远！” 庄寂的身上越来越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男生们震惊地看着他、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说：“小庄你不要急，先送她去医院，这里有我们搞定，我们高三的兄弟们都在青榕楼自习，把他们叫上，保证一个也不放过！你快去吧！” 原来这几个男生是高三的，高三的学生和我们不在一栋教学楼，作息时间也不同，通常不太和我们来往。 我看见祝今词从远处匆匆跑来，一看见我满身血污，一向平淡从容、万事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和着慌，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那几个男生已经带人赶向青榕楼，庄寂说了一声：“交给你了！”把我往祝今词身上一送。 我和祝今词都大吃一惊，庄寂转眼已经赶上了那群人。 我脱口而出：“他也去打架了！”青榕楼里全是准备高考的高三学生--樱林大多数学生可以提前直升大学，留下来高考的人只有几十个，不可能都去打架，所以庄寂他们人数上不敌韦鹰。 但我担心反而是万一他们占上风！刚才我以为庄寂会和我去医院才放心地说出一切，可是没料到他也要去打架！他甚至不自己陪我去医院，一定是恨到极点了，我怕他会什么都顾不得，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祝今词抱着我打车去医院，一边焦急地问我情况，一边拿纸巾擦拭我身上血污。 医生确认我只是外伤并不严重，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消毒包扎完，祝今词伸手替我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理了理，眼光垂下，那一瞬似乎有我没见过的锐利光芒闪过，他问我：“是不是韦鹰干的？” “是，你猜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是我的疏忽。我听说了你们打韦鹰的事，本来一直注意着，没想到这几天都在准备竞赛，就在这几天发生了……是我的错。” 我记得准备竞赛的都会和高三一样隔离在青榕楼学习，难怪祝今词这么晚还在学校。 原来他一直在暗中关心着我的安全。 我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学长，谢谢你。”他抬眼望我，恢复那永远让人安心的微笑：“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 他的笑容很快又消失，站起来：“小舞，原谅我不能陪你，我先送你回家，学校那边……我不去不行。” 没错，学校那边一场混战，一定难以收场。 可我不放心庄寂！我要求和祝今词一起去，可他坚决不同意，说太危险。 我尽量冷静：没错，不能为担心庄寂就跑过去，本来就是因为我而闹出事，我还出现在现场，万一遇到危险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回到家，狄野岩不在。 厨房里，锅里还有烧到一半的排骨，火却关了，抽油烟机还开着，炒菜勺落在地上。 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他才会这么匆忙地放下正在炒的菜就冲出去了。 是因为我吗？ 他在高中部很有影响力，今天我跳楼，高三和高二四五十个男生火拼，一定会有人通知他，所以他才匆忙赶过去。 毕竟他是我父母拜托来照顾我的。 他如果知道我已安全回家，是会事不关己地离开、还是会和祝今词一起劝和、还是会帮庄寂、还是会帮着总跟他混在一起的韦鹰？墙上的时钟指针一点点移动，嘀嗒声让人更心烦意乱。 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狄野岩还没回来。 庄寂家的电话没人接。 我的心越悬越高，一定出事了！忽然门开了，狄野岩回来了。 他从黑暗中走进来，神色很是疲惫，长发遮住眉眼，校服外套拎在手里，白衬衫胡乱扯开露出大半胸口，上面血迹斑斑，领带也斜在一边。 我吓了一跳，他不会受伤了吧？他一眼看见我，就大步冲上来，突然伸手仿佛要抱我，却停在半空，只是死死盯着我，胸口不住起伏，仿佛在强抑着什么感情。 为什么他的手竟在颤抖？我惴惴不安：“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好像慢慢放下心，轻轻一笑，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把这当作是你在担心我么，亲爱的好妹妹？” 他还有心情说这些废话，一定没事。 我问：“怎么样了？庄寂他怎么样了？” 他又恢复嘲讽的笑，往沙发上一躺，满不在乎地说：“你放心，他打架厉害着呢，没事！”我略微放下一点心：“那其他人呢？庄寂有没有伤到什么人？”他懒洋洋地躺着：“你猜猜呢，猜猜发生了什么？考考你。” 这家伙真是胡来！这种紧要关头还玩这个！“要我猜，那就是你接到高三某位和你有交情的学长电话，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叫上一群人跟你过去。到了现场，发现两边已经打起来了。 我猜两边势均力敌。” “不错，猜得很对，继续。” “你到的时候祝学长应该还在医院。你那脾气肯定不会拉架，而会插一脚。” 他似笑非笑：“你挺了解我。那你说我会帮哪边？” 我想了想，“庄寂。”他扬眉，很感兴趣：“为什么？” “因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虽然变态，但我觉得你还没混蛋到那个地步！” 他愣了下，忽然露出调笑神色：“你真了解我啊。” 我不理会他，继续：“然后祝学长来了，他会劝架，你们肯定也已经把韦鹰他们揍得半死了，就顺水推舟的收手了。” “不错嘛，你猜得几乎都对。不过，我赶到时，后操场的战况已经很惨，倒下了好几个，流了不少血。我是一定会帮庄寂的，因为只有他是我的朋友。韦鹰算什么东西？”他调笑似的瞥了我一眼，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心口深情地望着我，柔声说：“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啊，我亲爱的明玉舞……” 我被他的桃花眼电住三秒钟，立刻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戒备地望着他。 这家伙演戏是天赋，谁知道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认识他这么久，吃他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他躺回沙发，满不在乎：“开个玩笑，不要紧张。……后来我就带人上了，我从小经常打架，知道怎么打让人最痛，又不会伤到内脏。不过，祝今词赶过来，他并没劝架，只是让我们别伤到要紧地方，然后冷眼旁观。你没想到吧？” 我真没想到，祝今词竟然没有劝架！我本以为他是身为全校学生表率的主席，绝不会任由这种违反校规的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的。 他也是真的怒了吧。 狄野岩慢慢冷笑。 “最精彩的部分你还没猜到。那三个人喜欢逼人跳楼，我就让他们也尝尝跳楼的滋味。” “什么？！” 他眼中露出让人颤抖的目光：“从学校工地里找几根结实的绳子，把人拴牢了，从三楼往下吊，在空中晃荡，再骗他们会松手--呵呵，你真该去看看他们当时的样子。我保证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吸了口冷气，想像他带着人把韦鹰他们往楼上拖、用绳子捆住扔到窗外、在半空中“晃荡”、然后骗那些人会松手、那些人惨叫和求饶的情景，真的有点可怕。 不过，也让那些人尝到了我当时孤注一掷往下跳时是什么感觉！他们身上还有绳子拴着，当时的我却什么也没有……狄野岩忽然敛去笑。 “但是，后来我们要放人的时候，韦鹰还想偷袭庄寂，庄寂一拳打中他后脑，他当场昏迷，现在在医院。所以，这事大了，或许要打官司。” 我浑身一凉：“庄寂那是正当防卫不是吗？” “谁知道呢，现在只能走着瞧了。” 第二天，校园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高二被打的那些都缺席了，高中部所有老师表情都很严肃，各个年级的学生都在偷偷议论着这个奇怪现象。 虽然我提心吊胆，但这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我问狄野岩韦鹰的情况，他只说还在医院。 庄寂只是拍拍我的肩，说“没事别担心。”祝今词看到我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微笑。 可三天后，班主任却叫我去见教导主任。 除了韦鹰，那天参与的人竟都在教导主任办公室。 祝今词冲我安慰似的点头，狄野岩满不在乎地笑，庄寂只是看着我。 老师的阵容很可怕：风纪副校长，教导主任，高二年级主任叶老师，高三年级主任，高二高三各班班主任都在。 教导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人称“灭绝师太”，前年从外地调过来，又凶又狠，全校学生都讨厌她，也害怕她。 她让我把那天的事情复述一遍，听完就冷着脸说：“你说的是实话吗？为什么别人说的和你不一样？”她示意那天跟着韦鹰一个男生说话，那男生竟然说是我自己约韦鹰见面，主动脱了一半衣服，然后吵架动手的时候自己爬到窗台上失足跌下去的 。 我懵了，这根本是血口喷人：“你在胡说八道！明明是韦鹰用一张卷子把我骗过来的！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男生说：“衣服难道不是你自己脱的吗？” 我差点吐血：“我难道不是被你们逼的吗？！” 教导主任吼了一句：“吵什么吵！你说的那张模仿叶老师笔迹的卷子呢？我没看到什么卷子！” 那张卷子，早就不知道落在小教室哪里，肯定是被他们偷偷拿去销毁了！ 没想到，不管我怎么申辩，同学们甚至其他老师都为我说话，教导主任却根本不信，而且表示要严厉处理！ 高二高三的老师们纷纷说：“高三的学生，我不同意处分记入档案，不然哪个好大学敢要！”“我这几个高二的学生也是最优秀的孩子，怎么处分都行，但不能毁了他们的前途。” 教导主任拍着桌子怒气冲天：“樱林公学的学生是最优秀的，怎么能打群架！这次的事件有多严重，你们都清楚！两个学生重伤住院，二十个学生不能来上学！医药费都是学校赔偿的！家长要打官司，我们正在安抚，还不知能不能摆平！按校规，带头的几个留校察看，其他人全部记大过，入档案，两年不得撤去！” 叶老师说：“庄寂同学是正当防卫，我们不怕打官司。他们坚持要打官司，那就先搞清楚他怎么强拍裸照，逼我们的女生跳楼！” 风纪副校长也发话：“绝对不能打官司！打群架、拍裸照、上法院，传出去我们的金牌名声就毁了。 无论如何都要压在校内处理掉！”其他老师也都在求情，说老规矩高三学生是不会严格处分的。 教导主任冷脸说：“那是徇私枉法。现在我上任了，绝不允许有这种事。” 记入档案两年不得撤销，连高二学生也不但失去免考直升大学的机会，高考时也极有可能因为严重处分记录而被一流大学拒绝。 这都是樱林公学的学生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失去这些，多年努力变得毫无意义。 庄寂垂着眼心不在焉，狄野岩面带讥嘲，祝今词履行职责做着笔记，神色凝重，其他学生满脸焦虑慌张，无能为力地听着。 叶老师又说：“我还是认为，他们不能按照聚众斗殴处理。我认为这几位同学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他们是为了女同学不受到侮辱才一时冲动，最应该处理的不是这些打人的学生，而是高二那批侮辱女同学的男生。” 教导主任阴阴地笑：“见义勇为？老叶，你为了护自己的学生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这样也算见义勇为？更别说，这个女生的话根本没有人证明，谁相信？谁知道她是不是和那个叫韦鹰的学生真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我最恨别人冤枉我，尤其是这种不清不楚的事，忍不住大声说：“老师，我没说谎！是他们串通好了诬陷我！”祝今词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我顿时冷静，乖乖地低头听训。 教导主任斩钉截铁不肯通融。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我们被允许暂时回去，等待下星期一在学校晨会上处分的宣布。 大家默默坐在草坪上。 樱林的一般学生斗殴都交由学生会处理，这次韦鹰重伤住院，可能牵扯到打官司，才交给学校处理。 但谁也没想到处罚这么重！ 高三的学长忿忿地说：“以前高三的学校根本不管，打架只是口头警告，我们知道这点才会动手的。 高二学生处罚也从来不记入档案，谁知道那个灭绝师太哪根神经搭错了，要按三十年前的校规处罚我们！”祝今词皱眉点头：“是啊，樱林最在乎学校名誉，向来是校方出面摆平一切，决不影响学生前途，更不要说处分导致学生不能升学、破坏学校连年99％的一流大学入学率。为什么这次这么严厉？” 是我错了，我不该把所有的人都扯进来，害得高三的两位学长因为留校察看而不能毕业，害得其他人失去上一流大学的机会。 我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该说，也许过几天即使庄寂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怒气也会稍微消磨一点，就算打架、事情也不会演变得那么夸张。 可我向他们道歉时，却被他们打断：“你不要自责，韦鹰那群人我们早就看不顺眼了，早想找个机会狠狠揍他们一顿，不关你的事。” 庄寂平淡却坚决地说：“不管什么事，我们担着。” 他想要一切都由他挡在我前面，他们都在保护我，不想让我难过自责。 可是，我自己没事了，他们就只能真的等死了吗？我一定要想点办法！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每天仍然有很多人被叫到教导主任那受训。 事情在校园里传开，到处是不安的气氛，同学们愤愤不平，甚至去找老师抗议，可是连老师都无能为力，祝今词忙着安抚学生、应付老师，简直见不到人影。 直到有一天，我要单独去见教导主任。 上楼之前祝今词拉着我特意叮嘱：“小舞，千万不要冲动，她冤枉你也要忍着，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不会受伤害，可他们呢！如果证明是韦鹰逼我跳楼，他们受到的处罚也会轻点吧！” 他握着我的手，柔声说：“我们都在努力，我不想再让你牵扯进来。一切惩罚会由我们承担，这本就是大家自己的选择，本来是我们做的事。小舞，你已经受了很大的委屈。我舍不得……” 他忽然微笑了一下，“我们都舍不得你再扯进这些肮脏的事情。所以，你就置身事外吧。” “可是……这件事也和你没关系啊。” 他微微一笑。 “当时我袖手旁观，就注定我不能逃避责任。”他眼神一沉，“像那种人，在内败坏樱林的风气，在外败坏樱林的名声，如果没有别人，动手的就是我。” 我吃惊：“难道你不动手是因为……你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表面上保持中立，保持你的主席身份，才能尽量地帮助到我们？” 他微笑，“已经想到了？你反应真快。可我没料到会有这么严厉的处罚。”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这次校方的态度和往常差别太大，也许是因为最近省教委来考察投资新校区的事，所以特别严。也许是教导主任早不满几位老师袒护学生，想杀鸡儆猴……” 他又握了握我的手：“上去吧，别着急，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教导主任办公室，光线很暗，她黑框眼镜下眼神阴森，上下打量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她劈头先骂了一顿，说我和男生乱搞不正当关系云云。我忍耐地听着。 她又说：“他们被你害了，你却不会受到处罚，难道不感到愧疚吗？！” “我很愧疚。可是他们本来就不该受罚！应该被处罚的是韦鹰那伙人！” “很可惜，我不讲情理，只讲校规，先动手的是他们。” “那是三十年前的校规了，时代变了，校规也可以变的。” 教导主任把一本大书拍在我面前：“白纸黑字，你给我好好看校规，我只认校规！”那是三十年前校规的原本，年代久远，书页都发黄了。 原本的校规十分严厉。 高三期间还在留校察看的，根本不许毕业。 我越看心越凉。 忽然，我看见页面底部有一行小字： 注：若斗殴事件由某几名学生领头挑起，以教唆、威胁或欺骗手段使得其它不知情者参与其中，则如该领头者自愿站出接受处罚，其余胁从学生视情节给予口头严重警告或记过处分，不入档案。 该领头学生接受为期一年的留校察看，入档不得撤销。 留校察看期间一旦有不良表现，立刻开除学籍。 我抬起头--教导主任冷冷地看着我。 我忽然一寒，难道她是故意让我看到这条附注，故意引导我主动顶罪？ 留校察看记录不撤销，等于不能毕业。 而且一旦一年里有任何小错，就会被开除。 可是，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方法救他们！ 我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冷冷地说：“老师，如果一开始就是我约了韦鹰，只是自己不小心掉下三楼，却故意欺骗庄寂他们，挑拨他们和韦鹰打架，那个领头挑事的人就是我对吧？其他人都应该免予处分！” 她假惺惺地说：“明玉舞，你可要想清楚了，话不能乱说，真相如果是这样的，我将不得不给你留校察看的处分！” 我默然。 她挥挥手：“好了，你自己回去考虑清楚要不要承认。今天已经星期五了，下星期一我在全校大会上宣布处分。” 我坐在家里发呆。 我去顶罪，那四五十个男生就不再受到前途被毁的威胁。 我不是自我牺牲的圣人，但我无法忍受给帮助自己的人带来伤害！ 开除，也许没有那么可怕。 最可怕的是父母失望的眼神，是离开这个美丽的校园、可爱的同学们，还有那个处分会给我背上的名声--勾引韦鹰，欺骗庄寂，挑拨学长们打架……某些人会添油加醋，说得难听百倍！大家会怎样想我啊！我就默默离开吧……父母早想送我去国外读书，我就听话地走吧……明天就去向教导主任承认，一切就结束了…… 告别亲爱的樱林公学，亲爱的同学们……还有庄寂。 不能在一起没有关系，至少我们曾经开心过，我祝愿他和我都会幸福……祝今词，我会记得他一直关怀着鼓励着我成长；狄野岩，我也不用再和他斗气，至少他帮助我改变，我会感谢他。 我留恋地看着桌上的集体照，书架上的习题集，钢琴上的洋娃娃，很快就要和它们都告别了。 不公平，可我们没有办法。 狄野岩说过，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常常很有道理，我现在终于明白。 客厅里响起脚步声，关门声，狄野岩出去了。 他为什么这么晚了出门？我忽然一凛。 我怎么疏忽了！教导主任既然会把校规给我看，一定也会给狄野岩和庄寂看，我能想到自己顶罪，他们也一定会想到！ 我冲到学校，已经很晚了，校园一片漆黑，没有人影。 我听到有人声从后操场传来。 远远看见操场上，狄野岩和庄寂在一起！庄寂背对狄野岩，冷冷望着远处。 狄野岩站在庄寂背后一米开外，侧身望着另一个方向。 没人注意某扇窗户后面偷听的我，寂静的夜里，他们的声音清晰传入我的耳朵。 “你不用再说，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这是庄寂冷淡的声音。 狄野岩皱眉，有些不耐：“你怎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不肯让我去！我本就是转学生，可以再转走，你们都不行。当然应该我去顶罪！” 庄寂冷冷地：“人是我伤的，责任本就该我负。” 狄野岩提高声音：“我不管谁该负责，我只想把伤害减到最轻！不要固执于所谓的'责任'了！” 庄寂忽然转身：“你没有说实话！” 狄野岩顿了一顿，庄寂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档案和处分会跟着你转学吗？”“我家人总不可能眼看着我无路可走。要是你去了，还怎么上学？那一条根本就是变相开除！” “S市的体校承诺就算我被开除也会收我。” “你明明可以好好的上大学，上什么体校！” “上不上大学，你们在乎，我不在乎。” 狄野岩淡淡一笑，放低声音：“这么说来，我们关于前途的理由比不出高低了。那我得拿别的理由来说服你。” “不必。高三的许琛他们都是被我牵扯进来，应该由我为他们承担后果。本来就没你什么事。” 狄野岩慢慢地说：“那么……明玉舞呢。你要离开N城，离开她了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庄寂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狄野岩似乎又笑了下：“所以，还是让我去吧。……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又是一阵沉默。 庄寂忽然说，“不。这是我该替我的朋友们承受的罪，我决不会逃避、让别人顶替。……那个丫头，拜托你照顾她。” “不可能！”狄野岩脱口而出，庄寂和偷听的我都有些吃惊。 狄野岩仿佛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个丫头啊……我是不可能像你一样照顾她的。她需要一个她喜欢而且信任的人陪着她。所以，这件事，非你不可呢。”（是啊，他有了黎雪，怎么能随便照顾别的女孩呢。） 庄寂有些疑惑地看着狄野岩，但没问什么，轻轻地说：“那么，她的安全，我会拜托祝今词。 S市并不远，我只是离开樱林，不会离开她。” 狄野岩也沉默了。 庄寂又说：“为什么你一定要替我顶罪？”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呢？下手最狠的人是我！何况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竟然不知道他们这个圈套。”狄野岩叹了口气，“你为了不愿大家都受累，宁可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没什么牺牲精神。别人的事我不在乎，但是，我在樱林，当兄弟的只有你和小祝。我不希望你去牺牲，我更怕……明玉舞那家伙一冲动，跑去……一个女孩子，绝不能让她背这样的罪名……”他狠狠地重复了一句，“绝对不可以。” 庄寂沉默了一会，声音也似乎略微温暖了一些：“那么，让我去。不会让她有机会的。” 狄野岩又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愿我承担，我也不愿意你承担，那么就算为了明玉舞的幸福你也要留下来！”他又冷笑，“当然如果你根本没把那个笨丫头当回事，自然也就不必考虑这个。” 庄寂也又变得冰冷：“不管她对我多么重要，都是我的私事。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事，而自私地逃避男人该承担的责任！” 狄野岩冷笑：“很好，看来我们说是说不通了，那不如痛快点，用拳头决定吧！” 庄寂冷冷地：“我很同意。谁赢、谁去！”狄野岩说，“好！”一拳就向庄寂下颌打过去。 庄寂的拳头同时砸向他。 两个人立刻打成一团。 啊？刚刚两人还在争着去牺牲，转眼就上演全武行？难道这是男生的友情表达方式？ 可是他们下手那么狠，出拳那么凶，一心要把对方彻底打倒，一心要赢，赢了的就去承担一切处罚！ 我不管看到谁被打，都心疼得要死，急忙冲出去。 两个人听到我的声音都吃惊地暂时停手：“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听到他们对话，否则他们一定会猜到我也会去顶罪！于是随便胡诌：“我来学校散步。你们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打架呢！” 没想到，这两人异口同声：“男人的事，你不要管！”就直接忽略我，又打成一团！ 我看着他们一拳又一拳，心疼得表情都快扭曲了。 哼，男人有什么了不起，我讨厌男人歧视女人。 你们说这是“男人的事”，我管不着，那你们打吧，明天就知道最后赢的人是谁！到时候你们再后悔吧！我估计祝今词还在青榕楼那边准备竞赛，就急忙冲过去找他帮忙。 没想到连他女朋友文馨学姐也在，我顾不得许多先让他去拉架。 正想跟着祝今词跑开，没想到却被文馨拉住：“明学妹，让小祝搞定吧，我有话跟你说。” 我很惊讶：“什么事？” 文馨微笑：“虽然有点冒失，不过我很想认识一下能让我那个一向冷静的表弟这么担心牵挂的女孩是什么样。” 我愣住：“你表弟？” 她微笑：“祝今词啊。” 我傻眼：“什么？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们不是校园模范情侣吗？” “哈，你见过像我们一样从来不吵架的情侣吗？阿词是我表弟，当初我们被误认情侣，阿词明智地决定将错就错，那些单恋他的女生就不敢来骚扰了，才不像庄寂狄野岩都被缠得烦不胜烦。这是个秘密，别告诉别人哦。至于我为什么告诉你……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吧。我可不想影响阿词的幸福。” 她收敛笑容：“我看着阿词这么多年来做着'完美的人'，长大了，他几乎没有机会真正开心的笑。只有你能让他尽情大笑，你对他是特别的，你没有感觉吗？” 我……其实都没有机会了解祝今词，虽然他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完美的理想男友。 今天文学姐的话太让我震惊了，可想到庄寂和狄野岩两个还打得不可开交，我哪有心思想那些。 文馨看我心不在焉，失望地摇摇头：“你去吧。” 到了篮球场，我惊讶地看见祝今词、狄野岩、庄寂三个人，一人拿了一听饮料，坐在篮球场旁边的栏杆上，有说有笑。 庄寂白色的休闲外套上又是血又是灰，狄野岩手臂上还在流血，连祝今词都一身灰，肯定是拉架的时候没能幸免。 祝今词一如既往温柔镇定的向我微笑，庄寂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狄野岩笑得轻松自在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简直怀疑刚才打架那一幕是不是我做梦。 只好愕然地问：“没事啦？” 狄野岩笑嘻嘻地耸肩，“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打一架了。”庄寂点头：“锻炼筋骨。”祝今词微笑叹气：“可惜我没赶上。” 我晕！星期六，趁狄野岩在做早饭，悄悄溜出去，向教导主任一口气全认了“罪”。 出了办公室，看见狄野岩和庄寂一前一后地冲上楼。 他们一见我就明白了，脸色全都大变。 我只好装作豪爽地挥手：“没事啦！我搞定啦！我直接出国，谁也管不了……”还安慰地拍拍他俩。 他俩瞪着我，又愤怒，又好笑，又笑不出来。 一秒钟之后，刚才还乖乖被我拍着肩膀的两个人突然上了发条似的，同时冲向办公室！ 我傻眼，关键时候一双力挽狂澜的手出现了！主席大人永远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现，一手拉住一个急忙说：“别着急，你们都去了万一正合她意，把三个人都当领头的处分了怎么办！” 庄寂冷冷说：“三个人一起也比让她一个人好！” 狄野岩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说“好，好。”然后低声对我们说：“叶老师说中午12点，在云萝茶社等我们。” 叶老师为什么突然打这个奇怪的电话？为什么要去离学校很远的云萝茶社见面？12点，云萝茶社某个角落，我们四个迷茫地望着叶老师。 叶老师慢慢地喝茶，聊了几句，仿佛很不经意地说：“知道韦鹰的父母是什么人吗？”我们都一震，狄野岩说：“因为他爸是公安厅的，所以？” 叶老师说：“学校规定，学生父母情况严禁透露给任何人。” 他扶着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不过，他有爸爸妈妈，难道你们没有吗……” 我明白了！我单纯地以为教导主任只是变态古板，其实成人的世界怎会如此简单？我以为学校把打官司的事情压下去，这事就和韦鹰那个公安厅的爸爸没关了。 但他还有妈妈，一定和学校或者省教委有关，通过建新校区的那些利益关系向学校施压，韦鹰最恨的是我，所以要骗我顶罪。 而我们只能以毒攻毒…… 叶老师盯着狄野岩看了一会，又向祝今词点点头，放下茶杯微笑：“我该走了，今天我没和你们说什么，对吧？” 我们会意地点头，叶老师带着诡异的微笑远去。 狄野岩眼里寒光闪过，庄寂脸色冰冷，祝今词神色也很凝重。 我试探地问祝今词，“是不是，学生会掌管着学生的家庭资料？” 祝今词摇头：“不，但那些资料都在学校电脑里，有密码保护。”叶老师是要他违反规定去做黑客！可如果被发现，后果比打架更严重！ 祝今词看出我的担心，微微一笑：“不会被发现的，相信我的技术。而且，没有人会怀疑我。” 他的眼神永远温柔镇定，可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像他这样考虑周密的人，已经准备为可能出现的后果牺牲他光辉的前途和名声了。 狄野岩忽然说：“我这个周末不回家。” 他要去很远的地方？我大概猜到了。 叶老师知道所有人父母资料，也就知道谁能起作用。 成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祝今词点头，“我们分头，大家保持联系。”然后转向庄寂：“小庄，你的任务是最重要的。”庄寂一点头：“放心。”祝今词转向我：“小舞，你的任务和小庄一样重要。” 我激动地摩拳擦掌：“没问题，学长，我的技术也不错，我可以协助你破密码！” 祝今词失笑：“你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安全，每天吃得开心睡得开心！小庄的任务就是看好你！” 星期日晚上，我坐立不安，忽然电话铃响了。 那头传来狄野岩有些沙哑的声音：“放心，没事了。”就挂断了电话。 星期一早上，他还没回家，而晨会上就该宣布处分内容了！操场上死气沉沉，没有人说话。祝今词在主席台上宣读处理决定。 “……高二年级的庄寂、狄野岩……等同学，因斗殴造成对同学的伤害，后果非常严重，按校规应给予留校察看或记大过处分……”我浑身都凉了。 为什么！难道我顶罪都不行吗？！ 高中部一片哗然，同学们大声抗议，老师们也无法制止。 祝今词提高嗓音继续读：“……鉴于他们为了救助遭受侮辱的女同学，不惧威胁和强势，维护正义，校方认为这是正当的见义勇为和自我防卫，是应当表扬的。我们不提倡武力解决问题，决定给予所有参与武斗的同学口头严重警告。韦鹰等同学，侮辱女同学，情节特别严重，予以留校察看处分。……” 操场上静寂了十秒钟，然后爆发惊天动地的欢呼，大家都激动得跳起来，抱在一块庆祝，还有女生激动地哭出来，老师们都在笑，叶老师偷偷冲我眨眨眼睛。 他们做到了！我不知道祝今词怎样偷看资料，狄野岩去找谁帮了忙，我也不想问。 把它忘记最好，继续过简单而快乐的日子吧。 韦鹰一个月后出院了，从此夹着尾巴做人。校园里恢复了欢快轻松的气氛，阳光和往日一样灿烂。高三那些学长都成了我的朋友，真好。 12.美妙的春天 春天到了。 这是樱林公学一年中最美的时光，校园里的樱花争相怒放，像雪一样纯净，像梦一样美妙。花期虽短，但这刹那的绚烂值得用一年的时间等待。 这也是校园最繁忙热闹的时期，因为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即将拉开帷幕。 首先是各类才艺比赛，接着是全校文艺汇演，然后是对外开放的游园会，最后以整个年度最盛大的狂欢节日收尾——五月节舞会。舞会上将有全年度最万众期待的节目：舞会之王和舞会王后的评选。 这是樱林公学的百年传统，选舞会王后也就是选校花。而五月节之王，鉴于无论多么英俊的男生都可能是舞痴（比如庄寂同学），所以总是校花的舞伴当选，多年来从未改变。 五月节王后的水晶王冠，是樱林每个女生的梦想。在近千人的注目下被前任的五月节王后将折射璀璨光芒的水晶王冠带在自己头上的那一刻，无疑是一个女孩的青春中，最美丽灿烂的一刻。成为樱林公学的五月节王后，还会代表樱林参加本省各名校的联谊活动，也就顺理成章成为各中学男生的梦中情人。 三月份就提前开始的筹备活动中，最让人激动就是邀请舞伴和竞选拉票了。 下课，新绿对我八卦着文艺汇演会请哪些明星，游园会有哪些中学的帅哥来等等，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小五，你去参加五月节舞会王后的评选吧。” 我一呆。“什么？！” “我说真的。你跳舞跳得好嘛。” “问题在于五月节王后根本不看你跳舞，那是选校花啊。” 新绿撇嘴：“我才不想让邱如忆风光当选舞会王后！你可以分她的票数，抢她的风头！你的知名度早就跟她一个档次，都不需要竞选宣传了。再说，”她笑嘻嘻的捏了我的脸一下，“我瞧你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就算选不上，没准也能挤进樱林公学美女风云榜Top　10呢！” 我动心了。 虽然有黎雪和邱如忆在，我绝不会痴心妄想“校花”的名号。可是，如同樱林公学的每一个女生一样，我还是忍不住幻想，五月节王后的皇冠戴在我头上的情景。 在那个狂欢而美妙的夜晚，烟花将天空照亮，穿着飘逸的长裙，挽着英俊的心上人，千双眼睛羡慕地盯着我，而那顶水晶王冠璀璨华丽，由白色与淡粉色相间的水晶樱花花瓣巧妙地嵌接而成，花瓣上隐现樱林公学的校徽，它将落在我的长发上，这是每个女生都无法抗拒的美梦啊。 新绿每天拿着校刊跟我报道，目前最大的新闻是，星期五晚上有几十年一次的狮子座流星雨！ 而学校里每天都有人花样百出地邀请舞伴，每个男生都誓要让自己的心上人成为五月节舞会上最风光的一个。　有人在一夜之间把全校的樱花树上挂满了绿丝带，每条丝带都拴着小纸条，邀请心上人做他的舞伴。有人在做操的时候把写着邀请的巨大条幅从教学楼顶挂下来，还有人在场上点了九十九支蜡烛摆成心形。有个高二的男生在上课时候用绳子垂了张小纸条到我们班窗外，邀请随便哪位接到纸条的女生做舞伴。新绿拿着纸条就去高二，真的有位帅哥在等她…… 真羡慕。人人都知道我一定会做庄寂的舞伴，没人敢和庄寂抢，可就算我给全校挂满粉红心心再点上八百支蜡烛，庄寂他老大要是不乐意去也没用。 星期五晚上，我留在学校和同学们排练文艺汇演的舞蹈。据说八点多开始有流星出现，所有的人都涌到操场上，激动地仰望天空等待着浪漫的流星雨。 结果，什么也没看到！我们竟然被晃点了！人群郁闷地散去。 我等不及听班长废话，拎着书包从后门溜出去。 一个悠悠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我吓了一大跳。 “等流星雨还是等心上人呢？”这个无时无刻不带着讽刺的语调，不是狄野岩是谁。他靠站在楼梯拐角处的扶手上，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没好气地回：“关你什么事！” 他轻佻地笑：“当然关我的事，你这么晚了没有护花使者送回家，万一出了事，我可就麻烦大了。” “不劳你操心，自然有人送我！” “哦。这么说你的舞伴也已经找到了？” 呃，这个问题已经让我头痛很久了，我答不上来。 “没有舞伴，就不可能做五月节舞会王后了。” 舞会王后？！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我，五月节舞会王后？ 狄野岩冷笑，“你该不会以为我TJ你出来只是为了在学校里风光几天就算了吧？五月节舞会，那是每年樱林公学的决胜之战，想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的话……” 教室里传出吵嚷声：“明玉舞呢，溜哪去了？” 我不想被抓回去，更不想错过狄野岩说的关于五月节舞会的事，一溜烟窜上楼梯，我听见班长问狄野岩有没有看见我，赶紧往高二跑。高二的人都走了，狄野岩把班长他们骗走，上楼，靠在墙上冷笑：“不敢去竞争？也是，你连舞伴都还没有，凭什么和邱如忆、黎雪抢？靠你的美貌？” 喂！什么语气！我是没有你的女朋友们漂亮，又怎么样！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哼，你别得意，没准王冠就是我的！” 狄野岩一挑眉，不以为然地冷笑：“哦，你还挺有信心？全校投票，初选、复选和决选三轮，你凭什么让别人给你投票？美貌，人气，或者别的？” 我被他激怒：“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走着瞧吧！我和庄寂一定会成为五月节舞会之王和王后！”　狄野岩双眼微眯，忽然向我大步走近来。黑暗的楼道中他的身影遮住微弱的月光，我吃了一惊，赶紧往后一跳，书包落在地上，我一个劲往后躲。 可他一伸手就揪住我，俯身靠近。我又惊又怒，大叫“流氓！” 他哈哈一笑，在我耳边轻声说：“好妹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很久以前就说过我对你没兴趣了吗？我只是想告诉你……” 黑暗中他温热的气息让我脸颊滚烫，耳根发痒，他轻声低语：“庄寂是打死不肯跳舞的，你要是想找他做舞伴，可得好好想个法子骗他上手才行。” 我呆住。 他的嘴唇依然停留在我耳边。我还是一动不敢动。 忽然手机铃声大作。 狄野岩放开我，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很惊讶，直接走进教室，把门一关，把我晾在一边了。我愣了愣，惊魂未定地冲下楼。 同学们还在藤廊聊天，不死心地等待流星雨：“跑哪去了，居然躲过班长大人讲话……” 我信口胡编说肚子疼，他们还想追问，新绿忽然瞪眼叫起来：“哦！哦哦！” 我回头一看，藤廊那头，庄寂竟然抱着个篮球走过来了。 我惊喜地冲上去：“学长你还在学校啊？” 一群人使劲起哄。庄寂淡淡一点头：“跟我来。” 我乐滋滋的跟上他。同学们追在后面大叫：“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我笑嘻嘻的一边走一边回头向他们做鬼脸。　庄寂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大家都吓得赶紧闭嘴——传说中的庄寂，可是“眼神冷得可以冻死一树樱花”的人物。　庄寂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说了一个字：“我……” 大家都提心吊胆地等他继续说。 庄寂面无表情。 他说……　“我、不、是、‘色’！”　所有人表情凝固。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我、我竟然忘记把书包捡回来了！难怪我老觉得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老实告诉庄寂，就跑回去。可跑了两步，突然想起：万一狄野岩还在，要找我的麻烦，错过和庄寂约会怎么行！ 赶紧转身拜托庄寂：“等一下十分钟之内我没有出来，你一定要来抢救我！” 庄寂很无语，点了点头。　冲上高二，楼道里依然漆黑寂静，书包掉在高二3班门口，我捡起来，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狄野岩难道还没走？我好奇地推开门。 狄野岩真的没走。　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他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支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灭，他的脸隐在阴影里。 教室里充斥着烟味，我咳嗽着说：“你敢在教室里抽烟，明天被发现你就惨啦！” 狄野岩没有说话，苍白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 我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他的讽刺和嘲笑，有点奇怪，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什么，差点没滑倒。忍痛查看脚下的肇事物体——竟然是狄野岩的手机！而且首尾分家、摔得很惨。难道是他砸的？怎么了？！ 我犹豫地捡起手机走向他：“你的手机，好像摔坏了……” 他漫不经心地夹着烟，看着我什么也不说。我只好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准备走。 一转身，却忽然手被他握住。 我吓一跳：“你干嘛？！” 他的影子笼罩我，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我什么也看不清。 他要干嘛？！ 我愣住，呆呆看着他，等他说话，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 四周出奇的静。 我的眼睛适应黑暗，看见他凝视着我，嘴唇微启，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握着我的手却越捏越紧，我很痛。 他紧紧地盯着我，我们的呼吸此起彼伏。 真见鬼，那首歌怎么唱来着，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而他的眼神…… 我不知所措，假如他再伸出另一只手，也许下一秒我会头脑发昏顺势靠进他怀里？ 呸，我怎么会对着他冒出这种无稽念头？ 可这气氛真的太奇怪了。 狄野岩向我靠近。 我几乎喘不上气，别过来…… 突然我听见庄寂在喊我的名字！他十分钟没等到我就上来找我了！ 我一个激灵，甩开狄野岩的手。 狄野岩却抓住我肩头，嗓音低哑，虚弱地说，“别走。” 难道我幻觉了，为什么他会用几乎请求的语气？他可是永远都居高临下的家伙啊！ 可我听见庄寂的脚步声，他就在走道里了吧，怎么能给他看见狄野岩跟我拉拉扯扯，我猛用力甩开狄野岩，拎起书包冲了出去。 门“砰”地关上，满屋的烟味被关在身后，黑暗中的狄野岩也被我关在了身后。 庄寂显然不知道教室里有人，看到我安然无恙，也懒得理会我的解释，转身下楼。 我紧跟在他身后，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原地。我终于逃离那个危险的人了。 我坐在庄寂自行车后座，紧紧抓住他的车座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等下庄寂骑出五百米开外才发现他身后的我不见了…… 夜色渐深，两旁风声呼呼过耳，我闭着眼睛享受靠在他身后的温柔甜蜜。 “到了。” 我睁开眼，N城辉煌灯火落在我们脚下，我们已经在山上。头顶天空一闪又一闪，抬头望——　流星雨！　无数流星划过天际，把夜晚照得无比灿烂。遥远而不可触摸的天空中景象幻丽，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这就是传说中那浪漫的，可以给人带来幸福的流星雨啊！ 或许因为刚才上空云层浓密，我们学校地势过低；这时云层淡去，在N城最高的青麓山顶，满天流星如雨。　我喜出望外，连声感谢庄寂带我来看流星雨。 庄寂却说：“我不是带你来看流星雨。” “啊？” “你不是有没许完的愿吗？” 啊！是情人节约会那天，匆匆消逝的流星下没有来得及许完。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总是来不及说完……” 他淡淡地说：“这么多流星，总有一颗不会错过的。” 所以他特意带我来许愿！我想起那天他问我，“你很想要那个愿望？”然后没说什么，我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却一直记得！ 我向着满天流星默念，拜托，请让我和他幸福地在一起吧。 狄野岩的话突然闯入脑海。他说，要想让庄寂做你的舞伴，要想个法子骗他答应才行。 有了。我转向庄寂，无辜而期待地望着他：“我相信，流星雨下许的愿，一定会实现的！你相信吗？” 庄寂不明所以，疑惑地点头。 我无辜地微笑：“刚才我许愿，要庄寂学长做我五月节舞会的舞伴，对着满天流星雨许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学长你说对不对？” 庄寂瞪住我……我继续无辜地微笑，和他互瞪。 一分钟之后。 “对。”庄寂无奈地说。 哈！我赢了！骗到庄寂做舞伴啦！ 可是，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桌上没有菜，只有一张纸条：我出去几天，家里事情自己搞定。 我大惊，狄野岩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什么也不解释就几天不回家？出什么事了？！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他呢…… 唉，算了，从来也没正经跟他好好说话，突然这么关心他显得很奇怪啊。再说他肯定不会说的…… 第二天，我向大家宣布我要参加五月节王后的竞选。 可以说是狄野岩的话最终激得我迅速决定。他的轻视更激发我全力求胜的决心。我要好好地让他瞧瞧我的本事！　我以为同学们一定大吃一惊，结果他们居然都觉得“你不去谁去”。他们老实地解释：你出名啊，校园三大偶像之一的绯闻女友，连校花邱如忆和校霸韦鹰见你都要退避三舍，这年头连做明星都不要美貌只要炒作，你选中的机会一定很大。 新绿、何亦他们立刻自发组织起了后援团，大家干劲十足地开始商量竞选计划。 回到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喂了一声，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就是明玉舞吧？” 我愕然：“是啊，请问您是？”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我是狄野岩的妈妈。” 我吃惊地说：“阿姨好！狄野岩他不在家。” 她嗯了一声，没说话。过了一会突然说：“我真想见见你，看什么样的小姑娘能让我们小岩那么在意。” 我怔住：“啊？什么？” 她冷冷一笑：“小岩为了你竟然肯低头去求他爸，让那男人捐了一栋楼给你们学校，才搞定那件事。现在居然还不要命地……”她突然顿住，突兀地说：“不说了！”就啪地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发呆。听新绿提过新校区要建一栋特高级的教学楼，那是狄野岩爸爸投资的？不知他爸是什么人物，随便　捐个百万千万给学校盖楼，把一切都搞定。 可是，他妈为什么称他爸是“那男人”？狄野岩为什么又不肯求自己的爸爸？ 狄野岩一直没有回家，我忙着竞选，顾不上想别的。 每年这时候N城中学篮球联赛也开始了，庄寂身为校篮球队长没有时间陪我宣传，就算他有时间，这位万年冰山老大也不会屈尊拉票的。 我处在明显劣势，但我不会退却，我一定会成功的！ 周末，我和同学们排练结束，冲去市中心唱K。我坐在一边给大家剥糖炒栗子，一边看男生们搞怪、女生们飚高音，不时开心大笑。 去洗手间时，经过一个包厢，瞅了一眼，吃了一惊。 我竟然看见一张雪白而美貌的脸，黎雪！她旁边有人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双腿修长，姿态潇洒，难道是失踪很久的狄野岩？黎雪凑在他肩头说着什么，亲热极了。包厢里还有其他不认识的男男女女。 门突然被拉开，有个男生笑嘻嘻地说：“你是小狄的朋友吧！进来一起喝！”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站在屏幕前，成了沙发上一群人的目光焦点。 茶几上乱七八糟倒了一桌的酒瓶子，脚下还有两箱，中学生怎么可以酗酒！ 我瞪着狄野岩，狄野岩靠在沙发上，斜着眼瞅我，似笑非笑，还是那又轻佻又傲慢的样。其他人都好奇地打量我。　黎雪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得甜美又温柔：“明学姐，怎么是你，真巧啊！” 我怒，亏我一直担心狄野岩出事，惦记着他这么久不回家，原来他跟这儿花天酒地，美女在怀呢！哼，就算他真遇到什么事情，也早有美丽温柔的女朋友安慰了，关我什么事！ 别的男生热情地拉着我坐下，硬塞给我酒，自我介绍；原来除了狄野岩和黎雪，其他人竟然都是樱林公学旁边的东城师大的大学生。他们全都向我敬酒，我使劲推辞，可他们一个劲起哄：“我们都听说过小学妹你酒量惊人，曾经替樱林的篮球队长跟小狄拼过酒，你不会喝谁会呀，来来来，给点面子嘛……” 我哪招架得住，他们明摆着想灌我！ 忽然有几个人交头接耳，好像在传什么话，一群人冲我暧昧地笑了一通，一哄而散。 我莫名其妙。这群人来去如风，真神了。 却见对面狄野岩似笑非笑，伸手冲我勾了两下食指。 叫我过去？可是，众位瞧瞧，这什么态度！我不理他。 狄野岩耸耸肩，一笑：“看来她不愿意跟我喝，那你们继续吧。”那群男生喜笑颜开，又轰地围住我：“学妹还是跟咱们喝吧。” 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不我还是和他喝好了。”我冲过来一屁股坐在狄野岩身边：“你趁人之危！” 他斜眼瞅我：“我给你解围呢。你才是不识好人心。” “我要走了！他们都在等我呢！”我站起来要走。他问：“你在哪个房间？”我顺口答了一声“523”。 就听他说了声：“李哥，帮忙去523走一趟，跟他们说明学妹今晚不回他们那儿了。”立刻有人窜出门，还有人拦住我笑嘻嘻：“学妹甭走了，陪咱们玩会么。” 简直是流氓！一群大学生居然跟着一高中生胡闹！ 我怒瞪狄野岩：“你想怎么样？” 他满不在乎地笑：“过来坐下，我就告诉你。” 这就好像我用力一拳打出去却打在棉花上，我想跟他急，他偏不跟我急，真让人着急！ 我只好又坐下来。 他俯向我，把酒杯凑到我脸前，轻柔的带着酒香的呼吸吹在我脸颊，轻声说：“我就想请你陪我喝这一杯。刚才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柔和灯光下，他语气轻柔，嘴角带笑，眼神多情，我不由呆了一呆。 黎雪在他身后用担忧的语气叫了一声“学长”，我这才回过神，我面前可是那个讨厌的家伙！他绝对喝多了才这样，而且借酒乱来，意图调戏，还想把他喝过的酒杯给我喝。“我才不要喝你口水沾过的！” 狄野岩突然笑起来，他的眼神和笑容都很邪恶，慢慢地说：“说到口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你该不会忘了，我帮助你的回报吧？” 我真的差点忘记了，当初他答应帮助我变得美丽追到帅哥，条件就是要一个吻！ 这么变态的条件已经够让我郁闷了，就算一定要剥夺我的初吻也要浪漫一点，温柔一点，可他居然还提到口水！本来多么浪漫醉人的气氛啊……这家伙太变态了……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变态…… 我愤怒地岔开话题：“我没忘，可是你这个变态离我远点，我最讨厌有女朋友还跟别的女生搞暧昧的人！”黎雪就在他旁边呢！三心两意的男生是我的大忌！ 狄野岩奇怪地看着我，仿佛要说什么，突然那群男生轰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嚷：“小狄啊你一个人霸占着两个漂亮学妹太不公平啦来来来大家一起玩游戏两位学妹也一起嘛……” 游戏是最通俗的那种：真心话大冒险。 我可不想被要求做奇怪的事，轮到我的时候选了真心话。有人问：“可爱的小学妹，谁是你的心上人？” 大概是我真的多喝了几杯，又或者是看到狄野岩和黎雪的甜蜜所以不甘示弱？我毫不害羞，老实承认：“有。”　“哦哦，是什么样的帅哥？” 我双手托着下巴，遥望远方，两眼慢慢放光：“我的心上人哪……” 我的心上人，他个儿很高，有点儿瘦，在篮球场上像闪电一样耀目，有他在谁也不会去看别人。 我的心上人，他皮肤很白，眼睛很黑，目光澄澈又明亮，看你一眼就能看到你心里去。 我的心上人，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可是他只要嘴角一翘，就好像冰山全都在你面前融化了…… 忽然觉得旁边气氛不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表情怪异。有个姐姐摇头轻叹：“哎，这孩子花痴了。” 糟糕，我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 偷偷瞥了狄野岩一眼，他正专注地凝视手里的酒杯，好像那上面长了一朵花。 一轮又一轮，终于轮到狄野岩了！ 所有人起哄非让他选真心话不可。也许大家都觉得这家伙从来不说真心话，鬼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狄野岩居然点头了。 我立马一拍桌子站起来：“这问题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大家都吓了一跳，瞪着我直点头。 我盯着狄野岩问：“你干嘛从头到尾老是跟我过不去？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狄野岩嘴角微翘，露出个没有笑意的笑，仿佛早就知道我要问这个。 那个笑容真奇怪。 “你没对不起我。我也没有老跟你过不去。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深切的失望。也许我心里隐隐还是盼望，或许他是有什么原因的……但没有，他甚至不屑于多解释两句！ 他转头，不再看我。可我清楚看见他脸上骄傲和满不在乎的神情，更加上火，甩手走人。没人敢拦我。 和同学们玩得尽兴，夜深人散。回到家，却看见狄野岩躺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地上还滚了好几个酒瓶。他喝了多少？！ 推推他，“起来啦，回床上睡。”他没醒。我看着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轮廓优美的嘴唇，发呆。要是他不那么行为恶劣、心理变态多好。就这么乖乖睡着…… 再推他，“起来啦，不然会感冒。” 他动了动，睁开眼睛，仿佛过了两秒钟才认出我是谁，忽然一伸手揽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到他胸口，我挣扎不开，只好大叫：“你又要干嘛？” 狄野岩搂着，默默地盯着我，我几乎能数得清他的睫毛，他的眼眸幽黑，目光变幻，我心里发毛，嘟哝：“你不是喝多了，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黎雪。放开我。” 他呵呵笑起来，“明玉舞。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不论你变得再漂亮，我也还是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向我龇着两颗大门牙的傻样子。” “喂，什么嘛，提那个干嘛？” 他又笑：“你真的变了，虽然从前那样总是让人恨不得骂你蠢，可是，那傻得可爱的样子，失去了也难免让人怀念呢……” “你现在说这个，难道是说我改变得不好吗？那也来不及了！” 他摇头，“我只是表达一下对过去时光的怀念罢了。你可是我TJ出来的，怎么能不好呢？” “你是用卑鄙的交换条件才肯帮我那么几回！我可没靠你！别说得好像都是因为你！” 他微笑，“好，都是靠你自己，你是坚强又聪明的好孩子。” 啊？他说的是真心话吗？他竟然在夸奖我啊！眼中还有骄傲的笑意。 “那你既然不讨厌我，干嘛老和我过不去？”我又提出那个问题。他真的醉了，才会对我的态度这么好。那他会不会把真心话说出来呢？我总觉得，就算是在安慰自己也好，在K厅里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狄野岩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笑容，双眉微微皱起，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我难以理解的复杂神情，一直看着我。　我心慌意乱。 他奇怪的笑着，轻声说：“我有一个秘密……” 我大吃一惊：“什么秘密？” 他轻轻地笑：“可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他居然闭上眼睛，睡着了！不管我再怎么推也不醒了！ 第二天早上，我很怀疑我昨天只是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狄野岩对我很亲切地说话。因为早上再看到的时候，他又是嘴角挂着似嘲非嘲的笑，一脸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模样——证据就是我一大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完全没反应，眼神直接穿透了我望到我背后的墙上！完美地诠释了“目中无人”这个成语！ 我本来不想理他，忍了很久没忍住，临出门前回头问他：“喂，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啊？”　狄野岩挑着眉一脸惊讶：“什么秘密？我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会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吧？这副惊讶的表情还真是天衣无缝。我看他和黎雪可以参选“最虚伪表情情侣”。“你昨天说了，你有一个秘密，可是你没告诉我就睡着了。” 他莫名其妙：“你喝多了吧？要不就是我喝多了？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不是他真忘了，就是打定主意死都不说。哼，我才不会低声下气追问呢！ 从那天以后，狄野岩经常神秘消失。我回家又很晚，他呆在房间里不出门，我们几乎很少见面了。我很好奇他到底去干嘛了？可看他总是昂着头，好像什么都不想理睬的样子，才不想自讨没趣呢……我那么关心他干嘛？他又没关心我，对我又不好！ 有一回他和我在客厅里擦身而过，他突然在我背后淡淡地说：“　”　有一回他和我在客厅里擦身而过，他突然在我背后淡淡地说：“你每天都得回来那么晚吗？”我想说我要排练嘛，他又接了句，“不要晚上出了什么事又来麻烦我。” 他嫌我麻烦，我还嫌他麻烦呢！我也学着他的冷淡和不屑：“你放心，每天都有庄学长送我，用不着你管。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他没有再说什么。 五月节舞会竞选正式开始了。初二到高二22个班级22对候选人，每个人都花样百出，想尽办法争取选票。有人一大清早就在校门口扮成大理石雕像，结果眼神不好的财务副校长一边摸一边疑惑地说“买了新雕塑怎么不跟我报账？”；也有人把大副艺术照贴满整个食堂，造成“秀色可餐”的效果导致当日食堂销售量大幅度降低；如此种种。 虽然我是所有候选人中唯一一个独自竞选的，不过没关系，我身后跟着浩大的亲友团——高一2班全班同学精心挑选的一众帅哥，在狄野岩和庄寂都已经“名盆有花”的情况下，不少小妹妹把芳心转移到了他们身上，选票自然就是我的了。　两个星期后是樱林公学向全市中学生开放参观的游园会，进入决赛的四对候选人在N城各中学代表的见证下由全校学生投票选出。 邱如忆和黎雪毫不意外是呼声最高。邱如忆的舞伴我不认识，黎雪的舞伴当然是狄野岩。祝今词因为身为主席，负责整个五月节活动，所以不参加任何比赛。 而我搞定庄寂做舞伴，又在那场已被传说得风雷奔涌天花乱坠的群架事件中英勇跳楼，还跟可恶的教导主任叫板，学弟妹们早把我当偶像了。 现在这年头，美女的档次不在美貌，而在身后男人的档次。 初中部的宣传很顺利，没想到在最后一个班竟然跟邱如忆、黎雪、狄野岩狭路相逢。 邱如忆和黎雪在对峙，狄野岩被黎雪抢走，邱如忆当然记恨在心。她要赶抢在黎雪之前演讲，黎雪却不肯走。最妙的是，这两个美女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委屈，好像都是对方不讲理。黎雪温柔，邱如忆笑得也甜，话里却一个软中带硬一个含沙射影。台下的学弟妹们都傻了。狄野岩却靠在一边好像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看见我进门，黎雪立刻柔柔地微笑：“明学姐！”狄野岩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邱如忆也假惺惺地打招呼。看着这三个人各怀心思的笑，我背上直冒凉气。 我虽然不喜欢黎雪，但还是要和她一起对付邱如忆。于是微笑：“邱学姐，你不是说要赶时间吗？可是你在这里和黎学妹争论，早就超出了宣传需要的时间吧。” 邱如忆语塞，忽然又向着黎雪微笑：“哎呀，黎学妹，这位明学妹可真是误会了，说什么我在和你争吵，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和你吵呢。”她转向我继续笑：“明学妹，你是不是还记着我们以前的一点小误会啊？你那个‘摔跤小姐’的名号可是周韵然起的，不是我，你误会我了啊。看到如今学妹你也来参加五月节王后的竞选，真是让人感动。” 她撇清自己，指我是为了过去的误会挑拨诬蔑，顺便把这“摔跤小姐”四个字一爆料，暗示我根本不配参加，学弟妹们立刻议论纷纷。 我看着学弟学妹们微笑：“丑小鸭会变成最美丽的天鹅，因为它本来就是从天鹅蛋里孵出来的。” “哇，天鹅？天鹅？！”邱如忆夸张地叫，意思是：你也配做天鹅？ “哎，不过这里的确还有人比我更配得上‘天鹅’。黎雪学妹这么美丽，狄学长又是校园偶像，你们这一对的组合是最完美的，一定能得到王冠。别人都不能和你们竞争啦。”我一脸诚恳地对黎雪说，黎雪好像非常吃惊，满脸通红：“谢、谢谢学姐帮我说话，我可没那么好……” 她很配合，这么一谢我，大家就会觉得的确是邱如忆霸道地欺负她、还诬陷我挑拨了。 邱如忆哼了一声，仿佛被我提醒什么，眼神凶狠。狄野岩眼睛微眯，满脸笑意，仿佛极轻微地在向我点头。 难道被他看穿了我的用心？ 我继续说：“我参与就好，夺不夺冠无所谓的。” 邱如忆冷笑一声：“哦，原来你不想得到王冠？这么说，这周末对外开放的游园会上，你靠什么出场，你也没想过？” 三天就是游园会，22位候选人要靠精彩的压轴节目最后争取选票。听说邱如忆在排演英文舞台剧，而我则和新绿一起设计了一场主题服装秀，请到全高中部很多帅哥美女，也认真排练了很久。 我正想开口，邱如忆脸上滑过一丝诡异神色，忽然打断我大声说：“各位学弟妹，我的压轴节目是一场以‘蜕变’为主题的服装秀，高中部的杜鑫、陈一剑、……都会出场，请大家一定要关注哟！”接着转向我：“学妹你呢，你有什么新颖的好点子？” 我愣住。蜕变正是我想的出题，杜鑫、陈一剑他们也是我特地请到的学长学姐。怎么变成她的人了？她的节目不是舞台剧吗？！ 每个人的节目虽然不是公开也不可能完全保密，可是她怎么用这种无耻手段抢走我的节目！也许她一开始就没准备舞台剧！ 我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她又一笑：“学妹你可千万别说你也想到和我一样的点子哦？拾人牙慧可是不好的，印象分会大大降低哦！” 我的同学们急得跳着脚大骂她抢了我们的节目，一时乱成一片。 黎雪向我微笑：“明学姐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和别人想一样的点子呢？我相信学姐的最后宣言一定是最棒的！”　她是报答我帮她吧。也许她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虚伪？ 邱如忆一笑：“那最好，我们就等着明学妹让人惊艳的新节目吧！” 狄野岩竟然还悠闲地在一旁看戏！好，我心一横，你们走着瞧！ “既然学姐要认定那是你自己的点子，我也没办法，那么三天后，就请学姐和大家都一起欣赏我的节目吧！”　课间操一下我在滚滚人流中抓住庄寂：“学长！星期六下午三点半，拜托一定要和我一起做竞选宣言，这是决定的时刻，你是我的舞伴不能缺席啊！” 庄寂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星期六下午两点是决赛，在尚文高中。之后是颁奖仪式。我赶不回来。” 糟糕！怎么这么巧，星期六下午是全市中学生男篮决赛啊！比赛加颁奖典礼，两个学校之间有五十分钟路程，算来算去他怎么也没可能赶到的啊！ 可是，他是我的舞伴啊，如果他不出现，我肯定选不上，甚至可能被有敌意的人轰下台！ 但，庄寂不可能放弃胜利。所以我宁可放弃我的胜利，因为我知道他对篮球的执着。提到比赛他微微仰头望着远方，眼中光彩熠熠锋芒如剑，双唇微抿坚定说出他绝不会输，胜利就在他掌握，谁也不能敌他的锋锐。 我为他骄傲。 星期六，樱林公学对外游园会。 校门口大马路车辆禁行，负责迎宾的同学们排了一路，校园内彩旗飘扬，主干道左右是各种小吃和游戏摊，到处挂着各种语言的欢迎条幅，前后操场都人山人海，主席台上各个社团群魔乱舞，闪光灯此起彼伏，整个校园喧腾欢喜。　学生会各部长脚不沾地举着对讲机穿梭于人群中，可以想像主席大人祝今词该有多么焦头烂额。 说曹操曹操就到，祝今词左手抱着文件夹右手拎着道具侧头夹着对讲机说着“快到校门口，紫风学院的人已经到了，让小于去问张老师要钥匙，纯净水的事情问生活部长……”从楼上冲下来。 冲过我身边，他突然反应过来，刹住脚转身微笑：“小舞，你怎么在这，还不早点去化妆室抢地方。” “嗯，我这就去！”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噪音，他却不理睬，忽然拉起我的手，秀美双眸中眼神温柔亲切，让人如沐春风。他柔声问：“小舞，庄寂不能来，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暂时代替庄寂上台帮你做宣言。” 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真的吗？可是你是总负责人，不可以参加任何活动的……” 他笑了笑，“呵呵，破一次例也没什么关系。” 不行的，他身为负责人却违规参加竞选，一定会有麻烦的！ 我摇头微笑，“谢谢学长，可我不想让你为我惹麻烦，相信我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不再要靠别人，我要我的胜利都是自己赢到！　祝今词微笑：“我当然相信你。” 三点三十分正，祝今词在主席台上宣布五月节候选人最后宣言开始。 冤家路窄，抽签顺序我就在邱如忆后面。 主席台上的表演很精彩，女生们都很漂亮，男舞伴们更是尽心尽力热情号召，操场上欢呼喝彩一阵接一阵，震得我耳朵发麻。 虽然对我的节目完全有信心，可我多希望庄寂他能和我一起站在舞台上接受人群的欢呼致意，他是王我是王后，多么般配。 我还想要所有人都衷心地说：瞧，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不，其实我最想听到的他们说——　瞧，只有他才配得上她！ 邱如忆带着她的模特队闪亮登场，毕竟是校花，袅袅婷婷地一走，台下登时口哨尖叫不断，她脸上露出必胜的笑容。　而我和九个女生带上耳麦，裹紧风衣，绕路藤廊到了大操场另一边、登上主席台斜对面的裁判台。 我大喊：“表演在这里，看这边！” 声音从音响传出，全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邱如忆大吃一惊，抢过话筒大喊：“搞什么鬼？”　我一挥手，十个女生站好队形，全体把黑风衣很帅地往台下一甩，台下静了一秒钟，等我们拿出袋子里的pom　pom彩球，人群才炸开锅，爆发出疯狂尖叫。 挥手、拍掌、高踢腿、转身，摇晃彩球，露出热烈的笑容，舞动青春的身体，一起大声喊：　Hey　opponents　are　you　ready？　To　see　what　I　got？　We’re　exploding　with　spirit　And　our　squad　is　hot　With　our　pink　and　our　white　We’ll　rock　you　tonight　Girls　let’s　show　them　how　it’s　done！　邱如忆到处宣传让人以为是我照搬她的服装秀，我却给所有人一个永远忘不了的惊喜！ 樱林公学的代表色是樱花的粉色和白色，所以我们穿着同色系的啦啦队服，露腰上衣超短裙，白袜白球鞋，左手粉红彩球，右手白色，大家跳起来！ 整个大操场都沸腾了！ 我向观众送去热情笑容：“我是高一2班的明玉舞，我的舞伴庄寂现在正带领樱林公学篮球队为冠军的金杯奋斗，所以不能陪我竞选，而我也不能在现场给他助威，就在这里为他加油！请樱林公学的同学们，也跟我一起为他们加油吧，好不好？！” 来吧大家一起燃烧吧！跟着这青春热情的火焰，We　are　the　cheerleaders！ 操场上爆发出能把教学楼都震塌的喊声：“好！” 转圈、换队形、跳起、再来一个高踢腿，扭起臀，看谁有这么修长的腿，灵活的腰肢。把彩球挥出刷刷的响声，队员们踩着节奏跟我大声喊： Cherrywoods，　it’s　time　to　fight　Everybody　yell　pink　and　white　We’re　here　and　ready　to　win　The　time　is　now，　so　let’s　begin　Yell　pink　伸出右手，粉红彩球指向台下，所有的人一起喊——　PINK！　Yell　white　换左手高举白色彩球，全场一起跟我喊——　WHITE！　Let’s　hear　your　shout　Go！　Fight！　Win！　整个樱林公学的上空回荡着大家的喊声，即使外校的学生也情不自禁地被这火热的气氛感染着一起喊——　GO！　FIGHT！　WIN！　所有的人都在跟着节拍跳着叫着拍着手——　庄寂，你瞧，我带着几千人为你加油，在城市那头的你听到了吗？　最后一段，是为我自己的！　I’m　heading　for　the　top It’s　there　I　gonna　stay　So　opposition　stand　aside　I’m　the　Queen　today！　我要站在最顶端，那是属于我的位置，对手们都走开吧，今天我就是王后！ 樱林公学美女如云，可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我！ 队员们把我托起，我站在她们的肩上，张开双臂，俯瞰全场几千双眼睛，每一双都激动地注视我，欢呼的气浪仿佛能托着我飞起来。 “想要在五月节舞会上看到我跳舞，就请投我一票，请记住明玉舞和庄寂！” 我一次次鞠躬谢幕，人群仍然在疯狂地鼓掌，大叫着“再来一个不要走”。 已经被遗忘的邱如忆尖声说：“明玉舞！按规定，候选人在最终宣言环节缺席，视为自动放弃选举权，不得参加投票。” 我大声回答：“我和庄寂是一对，我没缺席，我们就不算缺席！学姐，你已经输了一局，没用的，你看大家同意不同意？”我向人群挥动彩球，他们应和着欢呼喝彩。没有人能抵抗得了“群众的力量”，何况总负责人还是祝今词呢，他怎么可能不帮我。 邱如忆还在不死心地冷笑：“连舞伴都没有，真是有史以来最惨的王后候选人了！”她的话到底还是打动了一些人，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人又怎样，我一定能赢！ 我正要迈下台阶，忽然听见操场西南角落传来激动的喊声。 本来水泄不通的人群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人群竟让开了一条路，是什么力量让他们这样自动整齐地后退？ 飞奔来的是穿着红色球衣高大的男生们，像另一道火焰再次让人群燃烧。他们激动地大吼着，拼命挥动着金灿灿的奖杯，不时凌空跳起做灌篮的姿势，而唯一一个冷静的自然是庄寂了！ 庄寂他竟然赶到了！他只是冷冷扫视全场，飞快地向我跑来。 人群再次沸腾，樱林的学生们无比整齐地大叫着庄寂的名字，庆贺他和队友们打败整个N城所有的中学球队，取得完胜！ 黑色的刘海在他额前飞扬，他带着汗的白色的球衣贴在身上，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露在外的手臂虽然白皙却蕴满力量，他的名字像滚滚雷声在学校上空回荡，他就是凯旋的将军，我忍不住激动冲他大喊：“祝贺你！”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开始没答应我，因为当时他并没有把握比赛什么时候结束，他说到一定会做到，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轻许诺言！ 他接过奖杯，轻松跃上台，把奖杯塞到我手里，只说了句“130：84”。我捧着沉甸甸金灿灿的冠军金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会傻笑。 他的眼睛光芒熠熠，鼻尖还微微冒着汗，嘴角微翘，我又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就像冰雪消融。几千人都在为我们喝彩，这一刻多么激动兴奋多么辉煌灿烂！ 篮球队的男生们纷纷跳上台，有个男生拿过耳麦大声说：“明学妹，你一定想不到我们队长有多么拽！颁奖典礼开始的时候，主持在台上废话连篇，我们庄队长二话不说突然跳上台大步走到礼仪小姐面前，说了四个字，然后所有的领导老师学生都傻了——你们猜是哪四个字？” “啊，猜不出来。” 几千人都等着他说下文，那男生得意地笑起来：“哈哈，队长他说‘我赶时间’！然后直接拿起奖杯和锦旗就转身走人了！我们当然也跟着走啦！所有人都呆掉啦，教练和领队差点疯了，队长你太酷了！ ”　人群再次尖叫。 庄寂突然抢过那男生的耳麦。 喧腾的操场刹那间安静，静等他说话，谁都想知道，这么重大的场合，这位几乎从不见开金口的冰山队长要说什么呢？一定是重要得不得了的话吧！ 庄寂的目光扫过全场，侧头看了我一眼，又对台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三个字。 “要选她。”　所有人都愣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重要得不得了”的话！ 原来我的心愿一直都在他心头了！他是要用他冠军的金杯来支持我，为我赢得胜利啊！ 他无疑是所有男候选人中说话最短的一个，可是这简单的三个字，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宣言更有力。 如雷的掌声再次爆发，我和庄寂并肩接受欢呼与喝彩，舞会王后的水晶冠，我来了！ 祝今词最后宣布投票结果，入选的分别是初二的一对，594票；邱如忆，905票；黎雪和狄野岩，1268票；我和庄寂，1279票。 13.醉人的舞会 舞会前的最后一个星期。 按得票逆序，每一对都要在舞会上独舞一曲，必须自己创意。 可是，和庄寂跳舞，太高难度了。 第一天在练功房里，他用一种非常讶异不解的眼光看着我绕着他转圈，好像我是在搞什么古怪的拜祭仪式。 我让托举我转圈，转了一半就觉得他那个使力方式不对劲，慌忙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学长啊我不是篮球啊别把我投出去了！”他被我突然凌空扑下，猝不及防往后一倒，我就极其狼狈地把他给压在了地板上。 我晕乎乎地爬起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第二天放学后正要去练舞，却在没人的地方被黎雪叫住。 她满脸伤心，泪眼汪汪，说狄野岩把她甩了！她说邱如忆来找狄野岩，狄野岩竟然回头和邱如忆好了，答应做邱如忆的舞伴了！我大吃一惊。 狄野岩竟然在进入决选后改变舞伴！上次在初三我暗示过邱如忆，除非拆开黎雪和狄野岩否则一定赢不了，但我只想让她专心去对付黎雪就不会来麻烦我，没想到她真的把狄野岩抢到手！游园会上邱如忆的票数排第三，庄寂她没有办法对付，只能抢狄野岩！她是校花，和狄野岩成了完美组合，黎雪被直接踢出场，而我和庄寂也不一定压得过他俩，真是一举两得！没想到狄野岩竟然女朋友说抛弃就抛弃，朝三暮四，出尔反尔，翻脸无情，要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三心二意、不守承诺的男生！黎雪紧紧握住我的手，期待地看着我：“明学姐，我只好退出，可是我不甘心！”我点头。 “你放心，我会帮你。”她破涕为笑：“谢谢明学姐，我也会帮助明学姐你的！”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会让大家知道邱如忆和狄野岩怎么“欺负”她，以她的柔弱可怜梨花带雨，一定会使邱如忆人气一定会下跌，想选黎雪的就会转而选我。 回到家，我直接质问狄野岩：“为什么突然做邱如忆的舞伴？”狄野岩扬了扬眉，斜睨着我：“怎么，你担心我和邱如忆合作，是你最大威胁，你很难赢得王冠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更恼火：“对！本来三方赢的机会都差不多，你现在这么做，不就是在打压我吗？”还有一句没说出来：邱如忆陷害过我那么多次，你为什么还要帮她？难道你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他好像觉得很好笑似的：“邱如忆和黎雪两个人，我爱挑谁挑谁，你那么关心干嘛？还是……”他忽然走到我面前，低头一笑：“你要是想让我帮你，给我个帮你的理由。”还是高傲而轻慢的笑容，却更加有诱惑力，让人就想认输了也好……我立刻一狠心，冷冷说：“不用！”然后转身就走。 我不会认输！更不会去求他。 我也不会管他和那两个女生的闲事，但我有资格讨厌他！可是，转身的刹那，似乎看到他嘴角有一丝无奈的苦笑。是我眼花了吧。 邱如忆和狄野岩重归于好的传闻立刻成为樱林近日最火热的八卦，竟然有两个校花级美女为他争得死去活来，谁不羡慕他。 而邱如忆以不公正手段打压黎雪逼迫她退出的流言也越演越烈，黎雪果然不简单。 可没想到老班竟然带来正校长要找我谈话的消息！我们的正校长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 我惴惴不安，以为他要为我们啦啦队服装太暴露而找我麻烦，谁知道见到他之后，他竟然夸我们很棒，并问我有没有兴趣为樱林公学组建一支啦啦队！我几乎不敢相信。 校长微笑：“你将是我们樱林公学有史以来一个啦啦队长，也是N城各中学唯一的一个真正的啦啦队长。我在美国的时候，每个高中的啦啦队长都是学校里最炙手可热的女生哦。”我差点激动得跳起来。 我是樱林公学的啦啦队长了！没错，只要那天跟我上过台的队员都转眼成了众人追捧的明星，队长本人就更不用说了！然而，大家的心目中，五月节王后依然就等于校花。 邱如忆已经被认为是赢定了。我只有靠我的舞一争胜负。向来五月节舞会上每对候选人都只是走个过场随便跳个三步四步。而我一定要在那天惊艳全场。 流星雨之夜我向狄野岩赌过咒，我一定会成为樱林公学的王后！为了让舞步舞姿更完美，我用DV把舞录下来刻成光盘，这样随时可以用电脑放出来，在家也可以随时琢磨改进。 可是我那台电脑太破旧啦，根本不合作！狄野岩那家伙的行头倒一向很拽，想必他的笔记本也是最新最高档的。 拎着DV敲开他的门，一屋子烟雾缭绕，我不满地抱怨，可狄野岩懒懒靠在床背上，侧着头似嘲非嘲地一笑，好像是在向我笑，又好像根本没看见我……我有点奇怪。 最近他真的和从前不一样。 好像总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曾好奇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也不愿让他觉得我很关心他。 他的笔记本电脑竟然是苹果的，我对着华丽丽的Linux界面发晕，折腾了半天不得要领。 狄野岩估计看不下去了，冲我挥挥手：“去做作业，我来。”我只好乖乖回房。 过了一会，他把DV和刻好的光碟递来。 转身前好像漫不经心地问了我一句：“你的舞会准备得怎样了？”“挺好。 我一定会赢的！”我昂头向他示威。 他嘴角轻翘：“这世界没有什么‘一定’，总会有许多你预料不到的事。”说完不给我顶嘴的机会，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嘛，故意打击我？星期六，新绿一早要到我家帮我化妆，狄野岩出门避开了，我忽然发现桌上新来的邮件里，有一封妈妈从欧洲寄给我的信。 奇怪，有什么事要写信呢？新绿在敲门，我随手把信塞进手袋里，准备有时间再看。 舞会的要求就是盛装，而我们四对候选人更是盛中之盛，服装全部是由学校出资量身定做。 我挑了一件嫩绿色轻纱质地的露背礼服，旋转的时候裙摆会轻轻飞扬，下摆缀的珍珠又不会使它飘得太轻浮，配上银色的闪亮高跟鞋，显得腿更长，腰更细，再把让自己骄傲的长发披下来，衬出优美的颈项的线条。 新绿拉着我照镜子前，感慨：“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们的小五长大了，一天比一天漂亮。” “死丫头，别装出一副妈妈的口气占我便宜哦……”下午七点整，樱林公学最盛大的节日，五月节舞会正式开始。 六点开始入场，初一到高二一千多学生，人人都穿着一年才有机会穿一次的华丽盛装，希尔顿酒店门前的红地毯一路铺到街口，巨大热气球飘在半空中，身上漆着“樱林公学”和CherrywoodsCollege的校车在门口停了一排，一对对礼服晚装的少男少女携手下车，闪光灯狂闪，专业摄影师一路追拍，旁边看热闹的路人都围了一大圈。 庄寂一向清冷简单，没想到穿上华丽的黑色燕尾服，杀伤力又翻了一番，黑色的双眼在夜色里灿灿发光，仿佛是为夜色而生的精灵。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迎接众人的祝今词穿着一身雪白的西服，左胸口袋里露出黑色丝巾的一角，完美地衬托出高贵温雅的气质，是黑夜里最明亮的光源，他的微笑绝对是天使的微笑。 他身边的文馨学姐却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我和庄寂出现在门口，我拉着他在门口停了停，私语声飞快地从大厅这头传到那一头，所有的眼睛盯住我们，就像灰姑娘出现在舞会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暂时失去说话功能，大厅刹那寂静，我开心地笑了。 大厅内的布置一年比一年华丽，我看得眼花缭乱，难怪外人总说公立的樱林公学是贵族学校。 三层高的天花板上垂下庆祝条幅和各式彩色装饰物，五颜六色的气球在空中乱飘，彩色纸屑不停洒落，到处摆满鲜花，地上是以樱林的校徽为底纹的地毯，霓虹灯把巨大的校徽图案打在正面的墙上，舞池两旁点缀着几棵小型五月树，树上都挂满了彩带和花环。 食物区的几座巧克力和冰淇淋喷泉已经围满了人，高一高二的酒席在一楼，初中部在二楼，仍然可以从楼上观赏表演。 跳舞的场地是半露天的，从一楼的主舞池延伸到游泳池前，足够一千人狂欢。 乐队已经开始表演，香味四溢的美食源源不断地送上，这就是樱林公学的五月节舞会，每个人都期待了一年的狂欢。 在五月节舞会上，你可以邀请任何一个你心仪的异性跳舞，而他/她不能拒绝你第一次的邀请。 你还可以在这里向心上人告白，如果他/她拒绝了你，就必须补偿你三支舞。 狄野岩和邱如忆也进场了，狄野岩穿了身深紫色天鹅绒礼服，酒红色滚边更衬出长眉凤目、唇红齿白，还有那眼中带点邪恶的诱惑光芒，嘴角神秘的笑容，难道这一次是扮演魔鬼先生？他为了邱如忆的胜利还真是不惜血本啊！邱如忆穿着浅紫色曳地长裙，妆化得艳丽照人。 黎雪身着雪白色公主式大摆裙，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面带纯美无瑕的微笑，真是想不通狄野岩为什么要抛弃她。 三对候选人依序入场。我挽着庄寂的手臂，沿着红地毯缓缓走到舞池前。 高一的朋友们拼命给我喝彩，其他年级的观众们在走道两旁疯狂尖叫着，呼唤着我和庄寂的名字，闪光灯不停地闪，我微笑向他们挥手，给镜头一个美丽的角度。 庄寂却根本看也不看狂热的人群，还是冷冰冰地任我挽着他向前走，好像这整个喧闹的大厅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冷不丁有个小学妹翻出金柱红带的护围，冲到我们面前大声表白：“庄学长我暗恋你很久了！从我初一刚进校那天看见你在篮球场打篮球，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已经三年了，你的身影日日在我心头萦绕，请你接受我吧！”一阵喧哗，有许多人惊叹她的勇气，但更多的人在取笑她。 庄寂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连看都懒得看她，什么也没说，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人群开始嘲笑她：小丫头，看看你的对手是谁，你能抢得过我们樱林的啦啦队长？我仿佛看见自己站在高二的楼道里被邱如忆周韵然她们大声嘲骂：摔跤小姐，庄寂那只眼睛看得上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怎么转眼就变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呢？我停下脚步，转身向小学妹微笑着安慰她，没想到她灿烂一笑，悄悄说：“学姐，没关系，我才不会妄想跟你抢庄学长呢，我只想让庄学长跟我跳三支舞而已！”我哑然失笑，原来她早有打算，我可白替她担忧啦。 小学妹绕到庄寂面前：“学长你拒绝了我的告白，所以按规定要和我跳三支舞哦！”庄寂冷冷瞥她一眼，说：“我不跳舞。” 小学妹才不相信：“哼，你骗人，你是明学姐的舞伴，怎么可能不跳舞！”庄寂瞥了我一眼，对小学妹说：“那我只跟她跳。”然后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他虽然面无表情，可那神气简直就好像个拽拽的小孩在说“哼哼，我就不跟你跳，你能奈我何？”我低头忍笑。 为了比赛公平，任何一对候选人表演时其它两对不能观看，每一对之间也不能再交换意见，将分别在男女休息室等待，按票数逆序表演，我是最后一个。 表演前有30秒时间最后讲话。 表演前还有一些即兴游戏和小节目，我们在休息室里放松休息。 邱如忆很亲热地拉着小学妹地手聊天，嘴里却总是夹枪带棒地讽刺我。 我不想在临比赛前破坏心情，我干脆拐到专用的洗手间，正好对着镜子再演习一遍。 广播里祝今词宣布第一对候选人上场，我准备回去，去拉洗手间的门。 可是拉不开！任我怎么使劲都不开！一定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一定又是邱如忆的阴谋！她靠着家里的关系从希尔顿弄到钥匙，想办法把我弄进洗手间锁起来！我大声叫嚷，可是没有任何回音！这是女候选人专用洗手间，没有人会来的！狄野岩的话突然蹿进脑海：“这世界没有什么‘一定’，总会有许多你预料不到的事。”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怎么办！可邱如忆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等下庄寂祝今词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祝今词是主持，不会让我因为缺席而弃权的。她一定还有别的阴谋。 我拼命捶门，大声地喊……广播里祝今词宣布邱如忆和狄野岩出场了。 我听见邱如忆开始做最后30秒的演讲，说她舞蹈的独特创意会给大家带来惊喜，让人耳目一新……忽然听见脚步声，有人敲门。 谁来救我了？“学姐？你在里面吗？”竟然是黎雪！她焦急地喊着：“学姐，我没钥匙，可我知道邱如忆的阴谋！刚才我特地跑到休息室这边偷听，邱如忆在得意地自言自语，她说你跳舞的录像光盘就在她手上，等下她把你放出来，你把她跳过的舞再跳一遍，人人都会知道是你抄袭她，你就完了，名声扫地！”原来如此！邱如忆根本不会跳舞，就靠我的录像偷我的舞。 她故意过很久才把我放出来，我肯定因为迟到焦急地赶着上台表演，没时间想别的。 观众们先入为主，再被她的人暗中散播谣言诱导，一定认定是我抄袭她！而我甚至还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我看出破绽，无凭无据没法让人相信其实是她抄袭了我，是她把我关起来。 就算最后大家不相信她，我的印象分也早已大跌，当两个人都不讨喜的时候，她毕竟是校花，大多选票自然还是会落在她头上。 这个计划很完美，邱如忆才会不再顾忌在休息室里得意地自言自语。 可她怎么会想到黎雪竟然会特地去偷听、还和我站在一条阵线！但是，最关键的是——邱如忆，她怎么会有我跳舞的录像！我心里一寒。我把DV拍下的录像刻成光盘，从头到尾只有狄野岩一个人知道。 最后是他在他的电脑上刻的光盘，他当然可以再刻一张给邱如忆。 狄野岩竟然偷了我的录像拿去给邱如忆设下这个圈套来害我？！要不是他早就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可他真的会这么卑鄙吗？！ 如果不是他，邱如忆又怎么可能拿到我的录像光盘？！我脑子一团乱，广播里已经放起了音乐，果然是我配舞的音乐！ 邱如忆和狄野岩已经开始跳舞了！再不阻止他们我就来不及了！我听见黎雪惊呼：“庄学长！”庄寂来了！他永远不会让我失望！门开了，我激动地扑向庄寂：“庄学长你永远是我的救星！”庄寂微微皱眉，说：“怎么回事？刚才狄野岩上场前把钥匙给我让我来救你。”我呆住。 狄野岩给他的钥匙？狄野岩为什么要给他钥匙来救我？狄野岩为什么要帮着邱如忆设圈套然后又让庄寂来帮我？我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们已经开始跳舞了！可就算我现在冲出去说是邱如忆偷了我的舞，空口无凭，大家不一定会相信我。 我一定不能输！只有一个办法，能确保胜利！我紧抓住庄寂的手：“对不起。 这支舞我不能和你跳了。 我不能输，我要抢先，我一定要赢！”我来不及解释太多，但愿庄寂能理解。 庄寂也很惊讶，眼里仿佛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跳舞了），又仿佛也有一丁点遗憾，但他拍拍我的肩：“你没问题！”我偷偷从人群后绕到演奏台旁边，舞池里狄野岩揽着邱如忆翩翩起舞，所有人都在专心欣赏。 邱如忆只是生硬的抄袭，甚至模仿得不够标准，复杂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但我还是听到观众纷纷议论，说没想到原本不会跳舞的她竟然跳得这有韵律，有新意。 那是我的舞啊！只有我才能跳出灵魂、激情和韵味的舞，邱如忆就算能把动作学的一模一样也没有用的。 我大步跨上演奏台。观众都吃惊地议论起来。邱如忆显然非常震惊，步子立刻全乱了。 我向祝今词一笑：“对不起，学长，我有急事。”就一把抢过他手里话筒，大声说：“邱如忆，你偷了我的舞蹈录像，跳着抄袭我的舞步，难道不觉得羞愧吗？”音乐嘎然而止，全场大哗。 谁也没料到五月节舞会上竟会出现这样不和谐的场景，气氛顿时紧张。 邱如忆很快冷静下来，假装吃惊：“明玉舞，你怎么这么卑鄙，血口喷人！你比不过我，就想诬蔑我！你以为这样说大家就会相信你吗？……”她的表演义正辞严，观众们似乎并不太相信我。 我的同学们很不满，大声抗议，周韵然也带着人诬蔑我，两边顿时对骂起来，战火升级，乱成一片。 祝今词轻扶我说：“小舞，先让我……” “不，学长，这次让我来。”我对他微笑，“相信我。” 我转向邱如忆，冷笑：“你说我诬蔑你？”我目光扫过大厅里一千多人，慢慢泛起骄傲的笑——“那么，就让大家看看真正的舞是怎样跳的吧！”我走下台，径直走向狄野岩。狄野岩是我胜利的筹码。 这是我至今为止赌得最大的一把！我赌他会不会被我诱惑，抛下邱如忆，和我跳舞！这样一比较，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跳舞男带女很重要，他很会带，我和他一定能配合默契，把这支舞跳得淋漓尽致！我不管阴谋陷害我的人是不是他，现在我不能跟他翻脸，为了我的胜利一定要把他诱惑到手！他是我最后的筹码，没有他就算别人相信是邱如忆偷了我的舞，也不一定百分之百会选我。 我破釜沉舟了，如果他真的一心向着邱如忆，如果他对我毫不动心，当场拒绝，那我就丢尽脸面黯然下场，输得一败涂地。 可我一定要赌这一把！我慢慢走向狄野岩，就像当初他教我怎样的那样，用最优雅的步态，最骄傲的微笑，最妩媚的眼神。 我知道全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像他说的那样，女孩子都羡慕我，男孩子都爱慕我。 我要他也不例外！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在他脸上转过，嘴角带笑，向他伸出手，对他说四个字：“要跳舞吗？”——亲爱的，要跳舞吗？今晚，和我跳这一支舞，我做你的王后，你是我的王。 邱如忆使劲拉狄野岩：“别理她捣乱，我们继续！”狄野岩没有理她，向我轻轻微笑，眼神缠绵多情。 是我在诱惑他，还是他在诱惑我？他拉开邱如忆，向我伸出手，把我的手握在掌心。 我心底狂喜，也不掩饰，开心地笑出声。 我赢了！观众异口同声地惊呼，然后有人喝彩，紧接着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狄野岩甩开邱如忆选择了我，也意味着所有的人都将选择我！我将是五月节王后了！祝今词立刻示意乐队再次奏响同样的乐曲。 狄野岩搂住我的腰，我把手搭上他的手，邱如忆已经彻底输了，只有乖乖下场。 如果狄野岩没有拿起我的手，那个失败者就将是我。 巨型水晶吊灯把七彩光芒从上方投射下来，又映在狄野岩的眼里。 他带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旋转，他眼里光芒璀璨，四周的人和物都在飞快变换，我的脚仿佛穿上了红舞鞋，不能控制自己，只是踩着节奏滑步旋转，绿色的舞裙飘扬开来，裙角上的珍珠互相碰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要跳出最绚丽的一支舞，我要让所有人看着。 也许我没有邱如忆漂亮没有黎雪纯美，可跳舞，谁也比不过我。 没想到狄野岩和我从来没有一起跳过舞，舞步却那么合拍。 他带我从舞池这一头滑行到那一头，手腕一弯让我一个急转，轻用力拉我回来，搂住我的腰，嘴角轻勾，向我一笑。 我突然忍不住质问他：“邱如忆偷我的录像，是你给她的光盘对不对？！” 他手臂突然收紧，我顿时一阵呼吸不畅。 他眉头一沉，眼里划过令人心悸的寒光，我们舞步依旧踩住拍点配合完美，可我的人却直想往后缩。 他盯着我冷笑：“你觉得是我？”我脱口而出：“不是。”没错。 当时又惊又怒心浮气躁，想到只有他有我的光盘。 可只要静下心多想一秒钟，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他，我也不会相信真的是他。 因为这个人，虽然老是莫名其妙地跟我作对，虽然我很讨厌他，可是骂他变态也好，骂他脑子有病也好，就是不能骂他卑鄙。 也许他狂妄高傲目中无人，也许他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但他绝对不是韦鹰邱如忆那种小人。 就算他要害我，也绝不可能用这种低级下作的手段。 狄野岩仿佛听到这个答案很高兴，笑了起来，伸手一送，我借力几个急转，飞旋到舞池最边沿，情绪高昂的观众们都向我伸出手，不知是谁抓住了我的手臂，一下挣脱不开，接着又有其他人的手碰到我，大家都热情激动地想把我拉到舞池外。 我有点着急，狄野岩却已在我身后，托住我的手臂，观众们识趣地松手。 他解救了我，双手轻收把我搂进怀里，我裸露的后背肌肤感觉到他身上柔软的天鹅绒和冰凉的金色纽扣。 他带着我滑步转回舞池中央，在身后低头附在我耳旁微笑：“这个回答还差不多。”观众们看见这暧昧的姿势，四下掀起一阵尖叫。 我右脚一旋，转身脱出他的怀抱，左脚斜斜滑退一步，立刻和他拉开距离，一边踏着舞步后退，一边瞪着他问：“可你还是知道的对不对！那天你是在提醒我，却不明说，因为你要保护她？她做了这么多坏事你还要保护她？” 他斜斜瞅我，嘴角翘起，语气轻佻，“你吃她的醋了？” 我被气得想笑，“哈！我吃醋？我脑子有病会喜欢你，还搀和到你和邱如忆、黎雪那乱七八糟的三角恋爱里去？！” 他长眉一挑，仿佛觉得很好笑：“好妹妹，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什么三角恋爱，我和邱如忆黎雪哪一个恋爱了？” “你太可笑了，就想这样死不认账？”他没说什么，忽然逼近，伸手送我一个旋转，不等我停稳又揽住我的腰带着我在舞池中快步旋转，我仿佛一步步踏上云端，越飞越高，头晕目眩。 他忽然脚步一停、双手竟松开了！我本就晕头转向，忽然失去支撑点，身子一软就向后倒，下意识有些惊慌地伸手想抓住他，谁知他的手臂早已及时赶到，我在他手臂上折腰后倾，长发流泻，柔软的发梢轻拂过大理石地面，舞池外又是一阵疯狂尖叫。 他故意吓我！我提腿屈膝搭上他腰间，他的手慢慢拂过我的小腿，轻托住我的膝弯，他的掌心很温暖。 他俯身下来，略长的栗色发丝垂在颊边，舞池底灯光变幻，把他的双眸也映成蓝色，仿佛有波光缓缓荡漾，他轻轻一笑，低声说：“你好好想想，我和她们有过暧昧么？有过……比和你还暧昧的时候吗？”他手臂猛一用力把我拉起来，放开我的腿，我顺势劈一个叉下去，身子贴着他的长腿缓缓滑下，天鹅绒柔软温暖，细细的绒毛擦得我脸颊微微发痒。 我仰头望着他有点发怔。 没错……我只看到这两个女生常常跟在他身旁而已，可那次KTV里喝酒，黎雪坐在他身边他却根本没管她照旧跟我纠缠不清。 整个樱林公学都说他和邱如忆和黎雪的三角恋情如何复杂，可是我们这些中学生经常传些离谱八卦，把本没关系的两人八成一对，我自己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啊。 他低头，嘴角带着嘲讽：“就光邱如忆和黎雪两个，我已经成了朝三暮四花花大少的典范了，要是没她俩挡着，我就该被说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了。” 他只是干脆拿她俩当挡箭牌，可就算他和她俩没有在一起，还是不能否认他一次次向着别人伤害我，还是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帮邱如忆，知道她偷我的舞还不说！他笑了笑，一用力拉我起来，双手抓住我的腰把我举向空中，转圈。 长发与裙裾一起飞扬，我仿佛真的在飞，他仰头向我轻笑，眼里光芒流动，他的笑容迷人，眼神诱惑，即使不用旋转，我也已经晕眩。 观众们欢呼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每个人的情绪就像我们的舞一样，越来越火热，越来越high。 他放下我，再次搂住，暧昧的气息吹在我脸颊：“别想了，跳舞吧。”对，跳舞吧，这一晚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他好也罢坏也罢，只有这一支舞里，我就是他的王后。 乐曲越来越昂扬，节拍越来越激烈，渐入高朝。 他舒展手臂，我借势转到舞池另一头，银色的高跟鞋跺出清脆的响声，绿色的舞裙翻飞，裙上缀着的珍珠也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再回头，他手里仿佛变魔术一样，出现了一朵红玫瑰，深红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他来到我身边，单膝跪下，用优美的手势把红玫瑰献到我手中。 是他演戏演得太逼真吗，为何他眼里仿佛荡漾着令人陷落的醉人情意。 观众的尖叫声达到最高朝，所有人都在欢呼喝彩，这一刻，我已经是王后了。 旋身再接一个高踢腿，让绿色舞裙像孔雀开屏一样蓦然展放，我挥手把玫瑰扔向人群，人们都跳起来疯狂争抢，乐队奏出最后一个和音，这一支舞结束了。 热烈的掌声从每一个角落爆发，我和狄野岩牵着手沿着舞池走了一圈，向每个方向的观众致意，掌声却一波又一波不肯止歇。 大家把选票投入票箱，欢呼着冲下舞池，把我们围在中央，尽情地起舞。 舞池里挤不下，就涌到草地上，只管旋转旋转，欢呼欢呼。 我们举杯庆祝，高声歌唱，这是一年一度的五月节舞会，这一夜没有老师没有作业，这一夜你做什么都不会被责备，这一夜除了狂欢玩乐不用想其他。 狄野岩又搂住了我的腰，再次带我起舞。 我没有拒绝，也没法拒绝，狂欢的人海中我无路可逃。 舞曲一首接一首，他搂着我，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管尽情地跳舞。 乐队忽然奏起了一首柔和轻缓的老歌，歌手在麦克风前轻轻哼唱。 大家都放缓了脚步，曲调让每个人的心都变得温柔，灯光变暗，微妙的气氛让人意乱情迷，女孩子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慢慢靠向舞伴的肩头。 这旋律好熟悉，是什么呢，我没有想那么多，他的手臂慢慢收紧，我也有些累了，也想找个地方歇歇……我的额头轻轻靠上他胸口……灯光随着乐曲变幻着颜色，大厅很静，我们在舞池里慢慢摇晃，没有说话，我忽然想着，如果能有一个人，我一辈子都和他这样温柔地跳着舞，也许这就是幸福吧……歌词是这样唱的—— Timecannevermend，thecarelesswhispersofagoodfriendTotheheartandmind， Ignoranceiskindthere，snocomfortinthetruthpainisallyou，llfind 这是一首伤感的情歌啊，无心的伤害已经造成了无可弥补的过错，真相也只能给这对相爱的人带来痛苦…… mnevergonnadanceagainguiltyfeethavegotnorhythmthoughit’ seasytopretendIknowyou’renotafool 他的舞步已经乱了，他无法隐瞒下去，他知道她就要知道一切了…… Should，veknownbetterthantocheatafriendandwastethischancethatI， vebeengivensoI，mnevergonnadanceagainthewayIdancedwithyou 他不该欺骗她，他失去了他的机会，所以他不能再和她跳舞了……狄野岩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紧得我几乎呼吸困难，我抬头看见朦胧幽暗的灯光下，他看着我，眼里流露一种仿佛又无奈，又忧郁的神情。 我看错了吗？可他却好像不想让我看见，伸手轻轻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 TonightthemusicseemssoloudIwishthatwecouldlosethiscrowdMaybeit， sbetterthiswayWe，dhurteachotherwiththethingswe，dwanttosay 今晚的音乐这样的吵，他希望能和她一起离开这喧闹的人群，只有他们俩在一起。 可是，也许现在这样更好，因为他们想说的话，一定会伤害对方…… WecouldhavebeensogoodtogetherWecouldhavelivedthisdanceforeverButnoone， sgonnadancewithmePleasestay 这是他在请求她留下，他们本可以一直这样跳下去，但她要离去了，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和他一起跳舞了……我想起来了！这是那天情人节，他和庄寂掷飞镖抢兔宝宝时我听到的那首歌。 ——庄寂！我身子一震，心一凉。 庄寂是为了我才他本来讨厌的舞会，可我为了胜利没和他跳那支舞，然后又狂欢得过了头，在这里跳了这么久，庄寂他一个人该在什么地方呢！而和我跳舞的这个人，是狄野岩，我怎么能忘记他曾做过的一切，那些有心和无心的伤害，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发誓要记住，即使不报复我也决不原谅！乐曲进入最后高朝—— Nowthatyou’regoneWaswhatIdidsowrongsowrong，thatyouhadtoleavemealone 他在对他的心上人说，你离开我了，是不是因为我做的那些错得那么厉害，所以你才会这样留下我一个人……我猛地甩开狄野岩的手，连退两步。 他好像突然惊觉，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嘴角只带起一个淡淡自嘲的笑。 可我只顾着去找庄寂，匆匆转身挤进人群。 我再也不会有机会和狄野岩跳舞了吧，这是我和他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支舞。 可找不到庄寂！他那高挑清冷的身影，不管在多么拥挤的人群中都醒目独立，我不会错过的。 可是大厅楼上楼下、厅外的草坪游泳池都没他的影子。 糟糕……他不会走了吧！看着我和狄野岩跳了一曲又一曲，他会怎么想呢！不，我要冷静地想想。 庄寂讨厌吵闹的地方，喜欢安静，去安静的地方找找吧。 我找到后门，转上二楼里面的楼道，这一边明显安静了许多，我打开一道通往室外花园的门。 庄寂真的在！他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杯水，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星。 他没丢下我，他一定生气了，可我向他好好道歉他会原谅我的吧！我高兴地冲过去，庄寂听见动静回过头，月光在他脸上洒下淡淡清辉，让他原本冰冷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他的双眸剔透晶莹，比星光还要明亮。 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惴惴不安，赶紧不停道歉，搜肠刮肚地想理由解释。 “是我大脑昏了，才会忘记时间，不，是我挤不出来……”庄寂听着我滔滔不绝，侧头看着我，眼神越来越莫名其妙，等我说累了喘气的时候才奇怪地问：“我生什么气？”我怔住。 “你没因为我刚才都没跟你跳舞生气吗？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答得理所当然：“这里安静。” “啊？”我彻底呆住：“你没生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看你跳完那支舞。”天哪他看到了，那么暧昧却合拍的舞，他会介意吗，他会怎么想！庄寂点点头，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跳得很好，你一定赢了。” 他的声音那么真诚，我紧绷的神经顿时全都放松，几乎想跳起来大喊一声“你真好！” 庄寂是心胸宽大的大男人嘛，怎么会跟小女生一样介意这些呢！他只关心我能不能赢啊！我喜笑颜开：“那，我们现在去跳舞吧！”他摇头：“我不喜欢。”我忽然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我知道他不喜欢跳舞，可是难道对他而言我真的没有那么一点特别吗？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的高一快要结束了，我不服气啊，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心动吗？我不甘心。 就在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不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受到责备。 所以，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他搞定！ 踢掉折磨我的高跟鞋，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趴在他腿上仰望着他的双眸，慢慢说：“庄学长，我在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特别吗？”庄寂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是很特别的，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那可不行，怎么能只是朋友呢！我瞪大眼睛问他：“只是朋友吗？难道没有比朋友更不一样一点吗？你和狄野岩祝今词也是朋友，我总不能和他们一样吧？”“当然不一样。”他立刻回答。 我大喜：“哪里不一样？”他很理所当然地来了一句：“你是女的。” 大汗！我坚持不懈地开导他：“除了这个也有很多不一样吧，就像你会为了我的愿望带我去看流星雨，你总不会跟狄野岩一起去吧！”仿佛想到他和狄野岩一起看流星雨的场景就觉得很诡异似的，庄寂连忙摇头：“不会！” 我刚有一点成功的喜悦，庄寂又侧头想了想，说：“不过，如果他有很在乎的心愿，我也会帮他的。对朋友就该这样。” 可是、你会为了我无心提到的许愿而一直记在心上啊，你心里还有更在乎的人吗？我只好再直接点：“那么，庄学长，你……”我深吸一口气，凝望他如星辰般晶亮的双眸，“你喜欢我吗？”我屏住呼吸，紧张地揪住他的裤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庄寂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慢慢说：“怎样算喜欢？”我呆了呆，额上淌下一滴冷汗。 诱惑狄野岩那样没节操的家伙简直就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要诱惑祝今词那样的正派温柔大哥哥至少也是眉目传情心领神会，可是要诱惑庄寂这样不解风情的万年冰山一座，真是无从下手啊。 看来要下猛料！我猛地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跟我来，我告诉你喜欢是这样的！”走出花园，转过走道，打开一扇门，狂欢的喧嚣猛地涌入我们的耳朵，面前是宽阔的半圆形阳台，所有的人都在下面尽情歌舞，肆意欢笑。 我放开他，慢慢倒退，舒展双臂，仰头感受着背后吹来凉爽的夜风，庄寂不解地站在那看着我，我向他微笑：“可是我很喜欢你啊……”我豁出去了，什么都说了：“我喜欢你，我想天天见到你，我想到你就会开心，你会吗？”庄寂顿了一秒，轻轻点点头。 “要是我和别人天天在一起，我心里有了别人，不再记挂你在乎你，你会伤心吗？要是你看到我在别人的怀里，你会心痛吗？”庄寂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你没有的。”哎，只能豁出去了。 我身后就是栏杆，双手一撑爬上去，赤着脚晃悠悠的站在扶手上。 庄寂奇怪地看着我，不放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楼下狂欢的同学们看见我突然站上了二楼的阳台，都惊讶地向我挥手欢呼，我绿色的纱裙和黑色的长发被夜风吹得飘飘飞舞，大家情绪无比高涨，尖叫着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也欢笑着向他们挥手，好像真正的王后在向自己的臣民示意。 我转身看着庄寂：“可是，要是想到你会离开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会非常非常伤心的……”庄寂微微皱眉，仰着头不解地看着我，好像并没被我的话打动，只是等着下文。 我深吸一口气，一定要成功：“我会伤心得就想这样坠落下去，不想再看到明天……”我转过身，伸开双臂，向楼下的人群微笑，在他们震耳欲聋的惊叫声中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一刹那，身边有猎猎风声擦过，是冲上来却没有来得及抓住我的庄寂、毫不犹豫地飞跃过栏杆一起跳下来。 我和他一起坠落，自由地飞翔，那瞬间我满心幸福，温柔的夜风扑面而来，舞裙像五月节的鲜花一样在黑夜里骄傲盛放。 “扑通扑通”。游泳池溅起高高的水花，把池边傻看着的同学们都溅得半湿。 要不是刚才找庄寂的时候来过这个阳台，知道下面就是游泳池，我怎么敢不要命地往下跳呢。 游到浅水区，我从水里钻出来，庄寂也跟着我冒出水面，一把抓住我瞪着我，眼里燃着上当受骗的怒火。 人群吓得安静了足有一分钟，然后有人带头鼓掌，紧接着掌声、口哨声、喝彩声一并爆发，所有人都嚷着“太帅了！”不知又有谁带头，他们竟然欢呼着学着我们的样，不顾一切地跳进游泳池。 我心虚地向庄寂笑，可他还是板着脸瞪着我。 我不笑了，轻声说：“你不知道下面其实是游泳池，还没头没脑地往下跳……”就让他的怒火燃烧吧，就算他是冰山，被烈火一烧，也会慢慢化成一江春水。 他垂下眼睫，慢慢说：“上次你跳下去……我没能保护你。我对自己说，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他的回答就这么简单。 他说不会有第二次，那就一定不会，就算不顾他自己死活也不会。 我知道，他说话向来算话。 乐队又奏响了一曲缠绵的老情歌。 通常是舞会将近尾声时演奏的曲目，让情侣们紧紧相拥着起舞，在耳畔互相倾诉情意。 PutyourheadonmyshoulderHoldmeinyourarms， babySqueezemeohsotightShowme，thatyoulovemetoo 我不再害羞，紧紧抱住他，把头放在他肩上，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哦宝贝，紧紧地拥抱我，让我知道，你也爱我。 星光灿烂，晚风像情人的手一样温柔，到处都是少男少女们喜悦的笑颜和火热的眼神，每一对小情侣都在甜蜜地相拥。 水波轻轻荡漾，推着我和他的身子也轻轻摇晃，低沉男声哼唱着扣人心弦的老爵士，这是我给他在水中的舞，最特别的舞。 庄寂的手，终于轻轻环住了我的腰。 我在他耳边低声说：“学长，很久以前，你把我从烟波湖里救出来，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庄寂怔了怔，说：“可是……”我打断他：“没什么可是了！跳舞吧……”这样的良辰美景，还“可是”什么呢？只管享受吧！ Putyourlipsnexttomine，dearWon’tyoukisaveonce，babyJustakissgoodnight，maybeYouandIwillfallinlove 我偷偷抬头看他，侧脸像玉石雕琢，不会忘记那天我从昏迷中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于是忽然间心动，那一刻好像心底的花瓣绽放，我情窦初开……水珠从他苍白而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滑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似乎舍不得离开他的细小水珠。 那一天我没有靠他靠得这么近，近得能看见他嘴唇上方一层属于青涩少年的淡淡茸毛。 那歌里的人对他的舞伴说：把你的唇放到我唇边，你不愿吻我一次吗宝贝，也许只是个晚安亲吻，但你和我将就此堕入爱河。 庄寂轻轻环抱我，垂下长长的睫毛，抿着薄薄的嘴唇。 我望着他的唇，忽然心跳如擂鼓，这么美妙醉人的夜晚，他会不会吻我一次，就一次……可他估计连什么叫“接吻”都没关心过呢。 那……我去吻他……可是，好孩子不可以这么做。 我虽然敢不怕天高地厚地跳楼，却不敢凑上去亲一下喜欢的人。 光是想一想都已经脸烧得火烫，心跳得差点喘不过气。 PutyourheadonmyshoulderWhisperinmyear， babyWordsIwanttohear，tellmeTellmethatyoulovemetoo 庄寂轻轻一动，我生怕他看出我打的主意，吓得赶紧把脸贴在他脖子上。 把你的头放在我肩上，宝贝，在我耳边低语，对我说那些，我想听到的话，告诉我你也爱我。 我更紧地搂住他，轻声问：“你……喜欢吗，……我？”四周那么喧嚣那么热闹，每个人都在欢笑和尖叫，谁也不去听别人在说什么。 可是庄寂轻轻的声音却那么清晰，这四周的喧闹全都被他那简简单单两个字盖过。 “……喜欢。” Somepeoplesaythatlove’sagameAgameyoujustcan’twinIfthere’sawayI’llfinditsomedayAndthenthisfoolwillrushin 有人说爱情是个游戏，一个你赢不了的游戏。 如果真的有路可通，我总有一天会找到，然后像个傻瓜一样地陷入。 就算爱情只是个游戏，可这游戏这么甜美醉人，那么就算做个傻瓜也好。 我抬起头，我们的脸离得这么近，我盯着他瞧，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半遮着略显细长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清爽又明亮，睫毛轻轻一颤，上面挂的水珠就低落下来。 他也凝视着我，眼中似乎也有情意如水雾般弥漫。 多么美妙的夜晚，我们靠得这么近，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在诱惑着我，就连水波都荡漾得那么温柔。 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小……我们好像都在移动，又好像谁都没动。 Won’tyoukisavejustonce，baby…… 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却听得到他的心跳，几乎和我一样。 我的鼻尖似乎都快碰到他的鼻尖了……歌曲却在这时骤然结束，音响里传出祝今词的声音：“五月节舞会之王和王后的选票已经全部统计完毕，请所有候选人立刻到演奏台来，谢谢！”我一个激灵，我就要戴上我的水晶王冠了！刚才的气氛心情都被激动冲去，我拉着庄寂就爬出游泳池。 演奏台前，狄野岩、邱如忆和另外一对候选人都在。 狄野岩向我们点头微笑，可目光却很快移开。 所有人都听着祝今词大声宣布，我和狄野岩以将近全票当选五月节之王和王后。 祝今词话音落下的刹那，狄野岩突然拉住我的手，全场轰然爆发最激烈的掌声和欢呼，无数香熏的樱花花瓣从我们头顶纷纷扬扬地洒落，同学们纷纷把鲜花抛向我和狄野岩。 狄野岩拉着我登上主席台，我只好放开庄寂的手，上一届的王和王后在台上等待着我们，上一届的校花学姐手上捧着水晶王冠，在灯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淡粉色和浅白色的水晶花瓣精雕细琢，学姐郑重地把水晶王冠戴在我头上，学长把金色徽章别在狄野岩胸前。 我成功了！不到一年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能戴上这顶水晶王冠，那时候的我懵懵懂懂，总是羞怯退缩，谁也不会觉得我是个有魅力的女孩。 后来我发誓要从丑小鸭变成天鹅，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站在台上，穿着美丽的舞裙，戴着水晶王冠，对向我欢呼的人群露出骄傲的笑。 我是樱林公学的五月节王后了，我终于成为女孩子都会羡慕，男孩子都会爱慕的人了！学姐微笑：“明学妹，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是校花却当选五月节王后的，你和狄学弟也是第一对不是以舞伴身份出场的，却被同时选为五月节之王和王后，恭喜你们破了樱林公学的两个纪录！”欢呼声和掌声再次响起，“砰砰砰”三声，仿佛礼炮在欢庆新王后的诞生，草坪上早已准备好的烟花在此刻炸响，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同学们扑上来祝贺我们，挤不上来的就围在外圈举杯庆贺。 我想回头找庄寂，可高一2班的同学们早已把酒杯塞在我手中，不由分说地非跟我喝不可，狄野岩也已被高二的同学们堵住一个个都要干杯。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上来祝酒，盛情难却，我只好喝。 天空中七彩的烟花不断盛放，耳旁是热烈的舞曲和热情的声音在喊“我们的王后”，面前是各色酒液荡漾，红酒香槟威士忌，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喝的是什么了，也懒得去管是谁在跟我喝。 我知道我要醉了，可我真的太开心了，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证明了这些我都可以做到，而且我还听到庄寂亲口说“喜欢”，一切是这么圆满，那就让我好好地为自己庆祝，大声欢笑，疯一晚上吧！围着我祝酒的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道，有人向我走来。 那么温柔秀气的眉眼，春风一样让人心胸舒畅的笑容，当然是祝今词了。 他手里红酒的颜色好像玫瑰，与他一身雪白的礼服交相辉映，更显得纤尘不染，像王子一样高贵。 他向我举杯，好像在说着什么。 可周围太吵，我只好往他跟前凑。 也不知道踩到谁的脚，身子一歪，立刻晕头转向，一头就往他身上撞过去。 祝今词哑然失笑，连忙扶住我，在我耳边说：“我说，祝贺你，小舞！五月节王后的水晶冠，本来就该属于你，只有你才和它相称。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我摇摇晃晃地扶着他的肩，笑着和他碰杯，在他耳边大声说：“我要谢谢你呢，祝学长！是你从一开始就在安慰我鼓励我，是你教我要变得勇敢，那时候我又傻又难看，别人都不待我好，只有你待我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祝今词轻轻微笑，挽着我的手柔声说：“小舞，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聪明优秀又可爱的女孩子，我也一直相信你会越来越美丽，而且，其实我们大家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的同学们，老师们，我，还有小狄小庄，大家待你都很好，不是吗？那些讨厌的人只有几个，早就得到惩罚了，你不会再有不开心的事了。” 我不满地撇嘴：“别人都没错，可是狄野岩，从头到尾都是他惹的事最多，他才是我最大的对头！谁知道他下次还会又出什么新花样！” 祝今词犹豫了片刻，却又微笑：“不说不开心的事，来，为我们的王后干杯！”我一干而尽，在他身边心情更加愉快，酒香熏得我暖洋洋晕乎乎的，突然想起从前的对话，我没头没脑地就脱口问他：“学长，还记得枫山的夜晚吗，我说，像你这样优秀的男生，是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小丫头的。 可是我不再是傻丫头了，谁也不敢再说我配不上谁了，我会变得越来越优秀，就算你这么优秀的男生，也不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对不对？” 祝今词好像吃了一惊似的，连他扶着我的手都仿佛轻轻震了一下，可他很快移开目光，垂下眼微微一笑，说：“是呀，我还得同你的追求者们一起排着队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加塞？”我嘻嘻笑：“哇，主席大人就不要取笑我啦。” 祝今词慢慢抬眼，纤长睫毛下眼神越发温柔，含笑说：“我怎么会取笑你呢，你难道不相信我对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身后的人群还在推搡着想挤到我身边，我站立不稳，祝今词只好伸手揽住我的腰。 我晕晕地看着他，主席大人也会说这样的话吗？他是在开玩笑呢，还是为了哄我开心？果然喝太多了吗，我的脑子都不转悠了。 刚想到这点，就听见身后有人懒洋洋地说话：“你喝太多了，该去醒醒酒了。”接着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臂，硬生生要把我拽过去。 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波光荡漾的凤眼，仿佛带了些醉意，能让被这双眼看着的人也一起醉。 狄野岩瞅着我，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跟我走。”每次这个人一出现，我就浑身紧张，提心吊胆。 他的行为太不可预测，他本人就是个危险。 我下意识就往祝今词身后躲。 祝今词淡淡微笑：“你瞧，这也得小舞愿意跟你走才行哪。”狄野岩一定是喝多了，居然斜眼瞅着祝今词，笑得又放肆又野：“主席大人，连你也要来添乱，可别怪我无礼。” 祝今词还是淡淡微笑，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狄野岩的无礼，也不准备让步，只是饶有兴味地盯着狄野岩，淡淡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舞愿意跟谁，总不能强迫她吧？”狄野岩却慢慢笑起来。 可是他这么笑就更可怕。 “这么说，主席大人今晚是准备跟我作对咯？”我晕乎乎地继续往祝今词身后躲。 这两个人一对峙，气氛奇怪，立刻全场的人都盯着我们三个，全都探头探脑想听我们在说什么。 祝今词举杯抿酒，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很有趣的事，微笑：“哦，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军训时那些收缴来的你的裸照底片，我好像还没全部处理掉呢。”狄野岩的笑僵了僵，但立刻却又好像笑得更得意。 而且还很迷人。 他慢慢凑近我和祝今词，语气轻佻调笑：“没想到，小祝你原来喜欢的是我啊……” 祝今词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叹气：“好好好，不逗你们玩了，我说不过你。” 原来他在逗我们玩吗？可祝今词把我的手交给狄野岩，看着我温柔微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只是仿佛舍不得似的，慢慢放开手。 我还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狄野岩已经拉着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出舞池。 我被拽到小休息室里，他按着我坐在沙发上，给我倒醒酒茶，冷冷地说：“今晚不许再喝了。”我站起来就走：“我偏要喝，你能拿我怎么样？”身后一股大力一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倒在狄野岩的手臂上，结结实实地困在他怀里。 眼前的他和天花板一起在不停旋转。 我愤怒地抓着他领子大声说：“你别再转了，我头都晕了！”狄野岩啼笑皆非，无奈地说：“这丫头怎么喝醉了都这么凶。” 我瞪眼：“我一点也不凶，你去问问所有认识我的人，谁会说我凶？！”他的眼神一黯，仿佛是对自己淡淡冷笑：“是啊，偏偏只对我凶。” “哈！废话，那是因为就你对我最不好！”他没说话，却忽然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紧紧搂住我。 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他身上醉人的酒香，听见他胸膛下心脏怦怦跳动。 我仿佛听见一声叹息从他胸中逸出，他低声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埋头在他怀中愣愣地想：什么怎么办？也许是酒精作用，他还是低声自言自语：“从小，我父亲就教我，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是重信义守承诺，做不到这点就不算做男人。 我听他的话听了十多年，从来没有破坏过任何一个承诺。 可谁知道突然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真可笑，他口中的信义承诺，突然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 那我也可以不遵守了不是吗？而且你也已经成了五月节王后了，计划成功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反悔了……这太难了，我并不是什么都做得到的啊……”我满脑子浆糊，完全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计划，什么太难了？他放松我，我抬头看他，他紧紧盯着我，深深呼吸，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眼里的神情为什么那么难过呢？我糊里糊涂，下意识地回答：“你那么强，那么厉害，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啊。” 他淡淡冷笑，忽然好像宠小孩似的摸摸我的头，眼神也仿佛在看个纯洁可爱的小朋友，说：“明玉舞，你知道吗，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我自己小时候……” 我愣了愣：“啊？你小时候？为什么？” 他望着远方，眼神变得冰冷，淡淡的语调仿佛在叙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小时候，比所有同龄人都瘦小，所有男生都嘲笑我长得像个娘们，瞧不起我是个见不到父亲的孩子……我现在打架厉害，只怕有一半是因为从小被打大的。” 真的吗？他这么骄傲强硬的人，这么厉害的人，难道曾经是那样的？那为什么他“见不到父亲”？ “总算有一天，我爆发了……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做最强的人，要所有人都向我俯首称臣。 不管是学习体育打架，还是泡妞做饭玩游戏，一切的一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打架打到浑身是伤，飚摩托飚到骨折脑震荡，玩游戏玩到没钱吃饭饿肚子，忍着反感对着各种各样的女生们说甜言蜜语……”他爸的教育方式真奇怪，那么有钱却对儿子那么苛刻。 他看向我，原本又冷又狠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 “那些无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明玉舞，你不觉得吗，我们俩真的很像，一样的倔强，又骄傲，死不认输，死不低头，还很任性，固执，走上一条路就绝不回头，哪怕明知道不好，明知道会伤害到别人和自己……”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却又忽然用力，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来。 他慢慢低头，深邃而美丽的眼睛离我越来越近，我忽然脑子轰轰作响，轻轻颤抖，就算他放开我，或许我也已经彻底傻了，躲不开了。 “明玉舞，”他仿佛叹息般念出我的名字，低低嗓音直钻入我心底：“你不觉得，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你应该喜欢的人是我才对么？”我仿佛着魔中邪，呆呆看着他的唇慢慢凑近，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是”字就在舌尖颤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忽然身后传来“砰”的巨响，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他紧紧搂住我做出保护的姿势。 把门撞开的是邱如忆，她一脸恨意，眼里射着寒光，冷笑：“哟，跑这儿偷情来啦？” 我没好气地说：“说什么那么难听，狄野岩早说了你根本不是他女朋友！” 邱如忆冷笑：“我说你呢，背着庄寂在这狄野岩卿卿我我，不是偷情是什么？” 我一个激灵，赶紧挣出狄野岩的怀抱，不敢看他，只想岔开话题，就质问邱如忆：“你到底怎么偷我录像的？！” 邱如忆恨恨地看着我和狄野岩：“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你们俩串通好的吧！狄野岩，我就奇怪你怎么那么容易就答应和我合作，你根本是假装合作，借机套出我的计划，知道我在练功房安装了针孔摄像机，还假装陪我认真地练习，然后在最后关头反戈，把我逼死再也没有机会翻身对不对！” 真的是这样？狄野岩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黎雪和邱如忆合作？他是在帮我？！所以他刚才说“计划成功”？我震惊地望着他，他没有看我，嘴角淡淡冷笑，对邱如忆冷冷说：“愿赌服输。” 邱如忆昂头冷笑：“愿赌服输？没那么容易。明玉舞，原来你和狄野岩早就暗中有一腿。 嘿嘿，庄寂知道了你跟狄野岩的背着他偷情会怎样？他要是知道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他、骗他会怎样？我要把我们打的那个赌告诉他！” 我表情僵住，脸色大变，那个赌！我当然和狄野岩没有怎样，刚才不过是酒醉了一时昏头，何况也没有出什么事。 可要是庄寂知道了那个赌会有什么后果！我急忙说：“我们当初说好了谁要透露谁就输了，你就要奉我做大姐听我的话！” 她哈哈大笑：“是啊，可你已经和庄寂在一起了，我反正迟早也要输的，反正都是给你当小妹，我死也要拖你下水！” 我不敢想象要是庄寂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那么纯粹、认真的人，怎么能容忍我是为了一个赌接近他；他那么坦率，最痛恨的就是欺骗，最在乎的就是信任；他封闭的内心，我好不容易才一点点打开。 那就无异于从这一点点开启的心门里直接捅了一刀。 那样突然的、毫无缓冲的伤害，他一定会彻底翻脸，从此不但拒我、恐怕也会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 我吸了口气，冷笑，“这个赌你要想赖帐，我也可以赖帐，就说你们陷害我，你看庄寂会相信谁？”邱如忆大声说：“是自己先跟我们说，你可以让祝今词、庄寂、狄野岩三大帅哥之一喜欢上你，是你为了自己在学校里有地位，主动要和我们打赌，说如果你赢了就要做大姐，我们都得听你的。 你想赖帐？”“不是我想赖帐，是你先违反约定，我们约定好谁都不可以说出去！”听到我这句话，邱如忆眼里突然一亮。 我仿佛陡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了……邱如忆脸上泛起一个万分得意的笑：“你承认了，明玉舞。”她转头向门外说：“你都听到啦？”门外传来周韵然得意的回答：“那当然。”不错。邱如忆早就安排好了周韵然——不管是用骗的还是别的什么手段——把庄寂带到门外，等着她诱我承认。 庄寂已经一切都听到了。 他听到邱如忆说我和狄野岩背着他“偷情”，说我根本只是在利用他骗他，说我是为了自己的地位打那个赌，是为了那个赌才和他在一起，而我也没有否认。 14.醉人的舞会 Agameyoujustcan’twinIfthere’sawayI’llfinditsomedayAndthenthisfoolwillrushin有人说爱情是个游戏，一个你赢不了的游戏。 如果真的有路可通，我总有一天会找到，然后像个傻瓜一样地陷入。 就算爱情只是个游戏，可这游戏这么甜美醉人，那么就算做个傻瓜也好。 我抬起头，我们的脸离得这么近，我盯着他瞧，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半遮着略显细长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清爽又明亮，睫毛轻轻一颤，上面挂的水珠就低落下来。 他也凝视着我，眼中似乎也有情意如水雾般弥漫。 多么美妙的夜晚，我们靠得这么近，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在诱惑着我，就连水波都荡漾得那么温柔。 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小……我们好像都在移动，又好像谁都没动。 Won’tyoukis∫Mejustonce，baby……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却听得到他的心跳，几乎和我一样。 我的鼻尖似乎都快碰到他的鼻尖了……歌曲却在这时骤然结束，音响里传出祝今词的声音：“五月节舞会之王和王后的选票已经全部统计完毕，请所有候选人立刻到演奏台来，谢谢！”我一个激灵，我就要戴上我的水晶王冠了！刚才的气氛心情都被激动冲去，我拉着庄寂就爬出游泳池。 演奏台前，狄野岩、邱如忆和另外一对候选人都在。 狄野岩向我们点头微笑，可目光却很快移开。 所有人都听着祝今词大声宣布，我和狄野岩以将近全票当选五月节之王和王后。 祝今词话音落下的刹那，狄野岩突然拉住我的手，全场轰然爆发最激烈的掌声和欢呼，无数香熏的樱花花瓣从我们头顶纷纷扬扬地洒落，同学们纷纷把鲜花抛向我和狄野岩。 狄野岩拉着我登上主席台，我只好放开庄寂的手，上一届的王和王后在台上等待着我们，上一届的校花学姐手上捧着水晶王冠，在灯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淡粉色和浅白色的水晶花瓣精雕细琢，学姐郑重地把水晶王冠戴在我头上，学长把金色徽章别在狄野岩胸前。 我成功了！不到一年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能戴上这顶水晶王冠，那时候的我懵懵懂懂，总是羞怯退缩，谁也不会觉得我是个有魅力的女孩。 后来我发誓要从丑小鸭变成天鹅，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站在台上，穿着美丽的舞裙，戴着水晶王冠，对向我欢呼的人群露出骄傲的笑。 我是樱林公学的五月节王后了，我终于成为女孩子都会羡慕，男孩子都会爱慕的人了！学姐微笑：“明学妹，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是校花却当选五月节王后的，你和狄学弟也是第一对不是以舞伴身份出场的，却被同时选为五月节之王和王后，恭喜你们破了樱林公学的两个纪录！”欢呼声和掌声再次响起，“砰砰砰”三声，仿佛礼炮在欢庆新王后的诞生，草坪上早已准备好的烟花在此刻炸响，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同学们扑上来祝贺我们，挤不上来的就围在外圈举杯庆贺。 我想回头找庄寂，可高一2班的同学们早已把酒杯塞在我手中，不由分说地非跟我喝不可，狄野岩也已被高二的同学们堵住一个个都要干杯。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上来祝酒，盛情难却，我只好喝。 天空中七彩的烟花不断盛放，耳旁是热烈的舞曲和热情的声音在喊“我们的王后”，面前是各色酒液荡漾，红酒香槟威士忌，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喝的是什么了，也懒得去管是谁在跟我喝。 我知道我要醉了，可我真的太开心了，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证明了这些我都可以做到，而且我还听到庄寂亲口说“喜欢”，一切是这么圆满，那就让我好好地为自己庆祝，大声欢笑，疯一晚上吧！围着我祝酒的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道，有人向我走来。 那么温柔秀气的眉眼，春风一样让人心胸舒畅的笑容，当然是祝今词了。 他手里红酒的颜色好像玫瑰，与他一身雪白的礼服交相辉映，更显得纤尘不染，像王子一样高贵。 他向我举杯，好像在说着什么。 可周围太吵，我只好往他跟前凑。 也不知道踩到谁的脚，身子一歪，立刻晕头转向，一头就往他身上撞过去。 祝今词哑然失笑，连忙扶住我，在我耳边说：“我说，祝贺你，小舞！五月节王后的水晶冠，本来就该属于你，只有你才和它相称。 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我摇摇晃晃地扶着他的肩，笑着和他碰杯，在他耳边大声说：“我要谢谢你呢，祝学长！是你从一开始就在安慰我鼓励我，是你教我要变得勇敢，那时候我又傻又难看，别人都不待我好，只有你待我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祝今词轻轻微笑，挽着我的手柔声说：“小舞，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聪明优秀又可爱的女孩子，我也一直相信你会越来越美丽，而且，其实我们大家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的同学们，老师们，我，还有小狄小庄，大家待你都很好，不是吗？那些讨厌的人只有几个，早就得到惩罚了，你不会再有不开心的事了。” 我不满地撇嘴：“别人都没错，可是狄野岩，从头到尾都是他惹的事最多，他才是我最大的对头！谁知道他下次还会又出什么新花样！”祝今词犹豫了片刻，却又微笑：“不说不开心的事，来，为我们的王后干杯！” 我一干而尽，在他身边心情更加愉快，酒香熏得我暖洋洋晕乎乎的，突然想起从前的对话，我没头没脑地就脱口问他：“学长，还记得枫山的夜晚吗，我说，像你这样优秀的男生，是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小丫头的。 可是我不再是傻丫头了，谁也不敢再说我配不上谁了，我会变得越来越优秀，就算你这么优秀的男生，也不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对不对？” 祝今词好像吃了一惊似的，连他扶着我的手都仿佛轻轻震了一下，可他很快移开目光，垂下眼微微一笑，说：“是呀，我还得同你的追求者们一起排着队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加塞？”我嘻嘻笑：“哇，主席大人就不要取笑我啦。” 祝今词慢慢抬眼，纤长睫毛下眼神越发温柔，含笑说：“我怎么会取笑你呢，你难道不相信我对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身后的人群还在推搡着想挤到我身边，我站立不稳，祝今词只好伸手揽住我的腰。 我晕晕地看着他，主席大人也会说这样的话吗？他是在开玩笑呢，还是为了哄我开心？果然喝太多了吗，我的脑子都不转悠了。 刚想到这点，就听见身后有人懒洋洋地说话：“你喝太多了，该去醒醒酒了。”接着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臂，硬生生要把我拽过去。 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波光荡漾的凤眼，仿佛带了些醉意，能让被这双眼看着的人也一起醉。 狄野岩瞅着我，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跟我走。” 每次这个人一出现，我就浑身紧张，提心吊胆。他的行为太不可预测，他本人就是个危险。 我下意识就往祝今词身后躲。 祝今词淡淡微笑：“你瞧，这也得小舞愿意跟你走才行哪。” 狄野岩一定是喝多了，居然斜眼瞅着祝今词，笑得又放肆又野：“主席大人，连你也要来添乱，可别怪我无礼。” 祝今词还是淡淡微笑，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狄野岩的无礼，也不准备让步，只是饶有兴味地盯着狄野岩，淡淡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舞愿意跟谁，总不能强迫她吧？” 狄野岩却慢慢笑起来。可是他这么笑就更可怕。 “这么说，主席大人今晚是准备跟我作对咯？” 我晕乎乎地继续往祝今词身后躲。 这两个人一对峙，气氛奇怪，立刻全场的人都盯着我们三个，全都探头探脑想听我们在说什么。 祝今词举杯抿酒，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很有趣的事，微笑：“哦，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军训时那些收缴来的你的裸照底片，我好像还没全部处理掉呢。” 狄野岩的笑僵了僵，但立刻却又好像笑得更得意。 而且还很迷人。 他慢慢凑近我和祝今词，语气轻佻调笑：“没想到，小祝你原来喜欢的是我啊……” 祝今词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叹气：“好好好，不逗你们玩了，我说不过你。” 原来他在逗我们玩吗？可祝今词把我的手交给狄野岩，看着我温柔微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只是仿佛舍不得似的，慢慢放开手。 我还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狄野岩已经拉着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出舞池。 我被拽到小休息室里，他按着我坐在沙发上，给我倒醒酒茶，冷冷地说：“今晚不许再喝了。” 我站起来就走：“我偏要喝，你能拿我怎么样？” 身后一股大力一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倒在狄野岩的手臂上，结结实实地困在他怀里。眼前的他和天花板一起在不停旋转。 我愤怒地抓着他领子大声说：“你别再转了，我头都晕了！”狄野岩啼笑皆非，无奈地说：“这丫头怎么喝醉了都这么凶。” 我瞪眼：“我一点也不凶，你去问问所有认识我的人，谁会说我凶？！”他的眼神一黯，仿佛是对自己淡淡冷笑：“是啊，偏偏只对我凶。” “哈！废话，那是因为就你对我最不好！”他没说话，却忽然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紧紧搂住我。 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他身上醉人的酒香，听见他胸膛下心脏怦怦跳动。 我仿佛听见一声叹息从他胸中逸出，他低声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埋头在他怀中愣愣地想：什么怎么办？也许是酒精作用，他还是低声自言自语：“从小，我父亲就教我，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是重信义守承诺，做不到这点就不算做男人。我听他的话听了十多年，从来没有破坏过任何一个承诺。可谁知道突然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真可笑，他口中的信义承诺，突然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那我也可以不遵守了不是吗？而且你也已经成了五月节王后了，计划成功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反悔了……这太难了，我并不是什么都做得到的啊……” 我满脑子浆糊，完全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计划，什么太难了？他放松我，我抬头看他，他紧紧盯着我，深深呼吸，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眼里的神情为什么那么难过呢？我糊里糊涂，下意识地回答：“你那么强，那么厉害，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啊。” 他淡淡冷笑，忽然好像宠小孩似的摸摸我的头，眼神也仿佛在看个纯洁可爱的小朋友，说：“明玉舞，你知道吗，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我自己小时候……” 我愣了愣：“啊？你小时候？为什么？” 他望着远方，眼神变得冰冷，淡淡的语调仿佛在叙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小时候，比所有同龄人都瘦小，所有男生都嘲笑我长得像个娘们，瞧不起我是个见不到父亲的孩子……我现在打架厉害，只怕有一半是因为从小被打大的。” 真的吗？他这么骄傲强硬的人，这么厉害的人，难道曾经是那样的？那为什么他“见不到父亲”？ “总算有一天，我爆发了……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做最强的人，要所有人都向我俯首称臣。 不管是学习体育打架，还是泡妞做饭玩游戏，一切的一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打架打到浑身是伤，飚摩托飚到骨折脑震荡，玩游戏玩到没钱吃饭饿肚子，忍着反感对着各种各样的女生们说甜言蜜语……” 他爸的教育方式真奇怪，那么有钱却对儿子那么苛刻。 他看向我，原本又冷又狠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 “那些无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明玉舞，你不觉得吗，我们俩真的很像，一样的倔强，又骄傲，死不认输，死不低头，还很任性，固执，走上一条路就绝不回头，哪怕明知道不好，明知道会伤害到别人和自己……”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却又忽然用力，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来。 他慢慢低头，深邃而美丽的眼睛离我越来越近，我忽然脑子轰轰作响，轻轻颤抖，就算他放开我，或许我也已经彻底傻了，躲不开了。 “明玉舞，”他仿佛叹息般念出我的名字，低低嗓音直钻入我心底：“你不觉得，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你应该喜欢的人是我才对么？” 我仿佛着魔中邪，呆呆看着他的唇慢慢凑近，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是”字就在舌尖颤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忽然身后传来“砰”的巨响，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他紧紧搂住我做出保护的姿势。 把门撞开的是邱如忆，她一脸恨意，眼里射着寒光，冷笑：“哟，跑这儿偷情来啦？” 我没好气地说：“说什么那么难听，狄野岩早说了你根本不是他女朋友！” 邱如忆冷笑：“我说你呢，背着庄寂在这狄野岩卿卿我我，不是偷情是什么？” 我一个激灵，赶紧挣出狄野岩的怀抱，不敢看他，只想岔开话题，就质问邱如忆：“你到底怎么偷我录像的？！” 邱如忆恨恨地看着我和狄野岩：“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你们俩串通好的吧！狄野岩，我就奇怪你怎么那么容易就答应和我合作，你根本是假装合作，借机套出我的计划，知道我在练功房安装了针孔摄像机，还假装陪我认真地练习，然后在最后关头反戈，把我逼死再也没有机会翻身对不对！” 真的是这样？狄野岩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黎雪和邱如忆合作？他是在帮我？！所以他刚才说“计划成功”？我震惊地望着他，他没有看我，嘴角淡淡冷笑，对邱如忆冷冷说：“愿赌服输。” 邱如忆昂头冷笑：“愿赌服输？没那么容易。 明玉舞，原来你和狄野岩早就暗中有一腿。 嘿嘿，庄寂知道了你跟狄野岩的背着他偷情会怎样？他要是知道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他、骗他会怎样？我要把我们打的那个赌告诉他！” 我表情僵住，脸色大变，那个赌！ 我当然和狄野岩没有怎样，刚才不过是酒醉了一时昏头，何况也没有出什么事。 可要是庄寂知道了那个赌会有什么后果！我急忙说：“我们当初说好了谁要透露谁就输了，你就要奉我做大姐听我的话！” 她哈哈大笑：“是啊，可你已经和庄寂在一起了，我反正迟早也要输的，反正都是给你当小妹，我死也要拖你下水！” 我不敢想象要是庄寂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那么纯粹、认真的人，怎么能容忍我是为了一个赌接近他；他那么坦率，最痛恨的就是欺骗，最在乎的就是信任；他封闭的内心，我好不容易才一点点打开。 那就无异于从这一点点开启的心门里直接捅了一刀。 那样突然的、毫无缓冲的伤害，他一定会彻底翻脸，从此不但拒我、恐怕也会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 我吸了口气，冷笑，“这个赌你要想赖帐，我也可以赖帐，就说你们陷害我，你看庄寂会相信谁？” 邱如忆大声说：“是自己先跟我们说，你可以让祝今词、庄寂、狄野岩三大帅哥之一喜欢上你，是你为了自己在学校里有地位，主动要和我们打赌，说如果你赢了就要做大姐，我们都得听你的。你想赖帐？” “不是我想赖帐，是你先违反约定，我们约定好谁都不可以说出去！” 听到我这句话，邱如忆眼里突然一亮。我仿佛陡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了……邱如忆脸上泛起一个万分得意的笑：“你承认了，明玉舞。”她转头向门外说：“你都听到啦？” 门外传来周韵然得意的回答：“那当然。” 不错。邱如忆早就安排好了周韵然——不管是用骗的还是别的什么手段——把庄寂带到门外，等着她诱我承认。 庄寂已经一切都听到了。 他听到邱如忆说我和狄野岩背着他“偷情”，说我根本只是在利用他骗他，说我是为了自己的地位打那个赌，是为了那个赌才和他在一起，而我也没有否认。 庄寂没有出现在门口，我不敢出去，我知道他那失望到极点的眼神一定会让我如堕冰窖。 可是我如果不冲出去拉住他，他这一走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我紧紧捏住拳头，深吸一口气。 狄野岩忽然伸手拉着我手臂说：“让我……” 我哪里还有心思管他要跟我说什么，使劲甩开他的手，看也顾不上看他，冲出门。 庄寂就默默地站在门外黑暗的角落里，仿佛不论多么明亮的灯光都再也照不到他身上。 他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看着我。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浑身仿佛被彻底冻住，每一寸肌肤都在疼痛。 张开口，却几乎说不出话。 可我知道，他一定比我更难过。 我几乎能听到有什么在空气中崩裂的声音。 周韵然拉着庄寂的手臂刺耳地娇笑：“我就说了，这丫头满肚子坏主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是在利用你……” 庄寂好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开她，冰冷地甩给她一句话：“那也比你好。”然后对我说，“走。” 为什么他还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地维护着我，还让我跟他走？那就是说我还有希望对不对？顾不得想那么多，顾不得羞惭愧疚，顾不得可能被他鄙视痛恨，我飞快的追上去大声说：“我没有和狄野岩怎么样，我不喜欢他，我……”一句话没说完庄寂看也不看我冷冷又说了句：“等下说。” 他的语调没有一点温度，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跟着他的大步一路小跑，穿过喧闹的人群，越走越远，直到四周再没有一个人，他才停下脚步。 我着急地说：“庄寂，相信我，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我绝对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我想要心疼你的心意也没有半点虚假！是，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打了这个自私的赌，这是我的错，可是嘴上说的那些虚虚实实的话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对不对！” 庄寂向我转过身来。 我紧张得不敢呼吸，还是紧紧捏住拳头，强迫自己望着他的眼睛，就像等待他的宣判。 我宁愿他眼里是愤怒，是失望，也不能这样既不愤怒也不伤心更不失望，只剩下寂寞——那让我觉得，我和他真的完了。 他的眼里只是有一点茫然似的，轻轻地对我说：“可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然后他默默向我点了点头，用最坚决的姿势，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还是像从前一样，笔挺，坚定。 可是即使在五月的夜里，也没有一丝暖意。 就像他的名字那样寂寞。 他就那样孤独的，一个人远去。 该说的都说了，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不肯回头，我彻底绝望。 他刚才不是心软，只不过是为了从前的情谊给我留点面子，只不过是不想我被邱如忆她们和所有其他人看笑话，才要到这无人的地方跟我彻底决裂。心头空荡荡的痛…… 不是为了他不再喜欢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失去了他，只是为了他……他本来是那么冷漠的人，终于开始接受了一个人的关心，并且用自己开始温暖着的内心去关心那个人，而且是以那种“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再更改”的纯粹的心义无反顾地往下走。 可刚刚用最郑重的情意说出“喜欢”的许诺，转眼就从幸福的高空坠下，发觉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他已经很客气了，还记得维护我的面子。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即使我对他的心意是真的，我打的这个自私的赌也是真的啊！别人或许还可以不那么在乎，可他是庄寂啊，他那么纯粹，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真意，而我却给他这样一个回报！他也许会再也不相信别人…… 我望着他隐入黑暗的背影，他怎么看我的我已经不在乎，他恨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他不要伤心，不要从此拒绝任何人的关心和爱。 就算他把所有的伤心都转化成恨我也好……他幸福就好。 15.温柔的告别 我是樱林的五月节王后，校啦啦队长，到处都是羡慕和爱慕的眼光环绕着我，小学妹们偷偷模仿我走路的姿势。 可是那又怎样，我已经失去了我喜欢的人。 就像很久以前那个雨夜狄野岩对我说——就算你改变了，人人都爱慕你，可你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偏偏就不喜欢你了。 庄寂避而不见，即使我在篮球场下拦住他，他也只是默默转身。 而期末考试即将来临，樱林竞争激烈，平时不认真的我再不开始复习，一定会被从年级前五名挤下去。 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毕竟还是成绩。 所以，我只好收拾心情，全心投入学习。 可是除了学习，我的精神简直处于恍惚状态。 我那样伤害了庄寂，无可挽回，真的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人也不想见…… 即使狄野岩这几天对我似乎特别好，甚至还有些温柔，我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经常他跟我说话我都完全没有听见。 失恋算什么，失恋的痛苦怎么比得上伤害最在乎的人呢！那种后悔莫及的心情，怎么才能让它消失呢！ 一个星期过去，马上就要开始期末考试。 可我还是没有复习的心情，等到放学，所有人都回去了，天也黑了，一个人偷偷买了几瓶啤酒，坐在操场上发呆喝酒。 身后的樱花早就凋谢了，树枝孤零零空荡荡的，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也许喝醉了就能忘记烦恼吧……“小舞……”有人在轻轻呼唤我的名字。 祝今词在我身边坐下，柔声说：“小舞，别喝闷酒。别一个人伤心。”他的话说得这么温柔，我一股伤心蓦地涌上心头，眼泪立刻就冲出来。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在哭，多丢人啊，可眼泪又止不住，我只好一头趴到他腿上，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学长借膝盖趴一下。” 祝今词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任眼泪鼻涕一起浸湿他的裤子。在他面前，不用顾忌什么，我可以完全地放松。 也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酒精起作用了，我晕头晕脑地似乎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我感觉到祝今词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他轻声说：“小舞，现在也许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我不想再看到你伤心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愿意全心全意地去保护一个人，让她永远不再受伤害。 真的不想错过呢……从小到大，永远都是别人眼里的完人，可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经开始累了，我看不到任何意义，也许哪天我就会彻底放弃……” 我很惊讶，屏住呼吸不敢动。 谁想到呢，每个人都觉得他是无可挑剔完美的偶像，不论是学习能力还是其它，他是所有人的榜样……可是每个人都有烦恼和痛苦不是吗，即使是祝今词，也会有累的时候吧…… “可是，从认识你之后，看到你单纯又热烈的笑容，让我绷紧的神经也有放松的机会。 那倔强不服输的眼神，让我似乎也感受到人生或许就是要这样争下去才有意义。 我心里慢慢地在想，我是应该这样努力下去，因为我想要去保护那样一个美好而可爱的女孩子，想要牵着她的手，一起努力着，永远这样走下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许就是他说的那样。 他不是一直都是我心目中完美的理想男朋友吗？和他在一起，我不会伤心烦恼，我不用掩饰做作，我会安心放松，享受着他最温柔的关怀的爱。 我们本就有一样的理想，我们会一起努力着，去最好的大学，然后有成功的事业，和谐的家庭，就这样一起慢慢变老，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还会牵着手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夕阳。 这样的幸福，还有什么可奢望的呢？ 可是，我怎么舍得庄寂呢。就算庄寂不肯再理我，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我只能假装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祝今词也许知道我醒了，也许他选在这时候说就是为了我不会因为拒绝他而尴尬。 他是那么体贴的人，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只能辜负他的心意了。 我真的睡着了。隐隐约约地，仿佛又有人在轻抚我的脸颊。 是谁呢……醉眼朦胧地，仿佛看见白皙的脸，黑亮的眼睛，柔软的刘海在额前飘扬……是庄寂吗？！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说话，可是嗓子干涩，几乎没力气开口。 好一会才说出来一句：“庄学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从你把我从烟波湖救上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你了啊！” 他怔了怔，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大声说：“可是……那天把你救上来的人是我啊！明玉舞，你看清楚了，我是狄野岩！把你救上来的人也是我，你听到没有！” 狄野岩？我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的人影分开又重合……是狄野岩。 不是庄寂。 我一阵晕眩，失望极了，无力地松开手，喃喃地说：“是你啊……对，是你救的我，又怎样呢……就像小美人鱼的童话一样，明明是小美人鱼救了王子，王子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邻国的公主，他以为是公主救了他，深深地爱上了公主……” 狄野岩的手轻轻一颤，却更紧地抓住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童话，只是不由自主地说下去：“……可小人鱼失去了声音，不能告诉王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子娶了公主，自己化为泡沫……可是，就算小人鱼告诉王子是她救了他又会怎样，王子已经爱上公主了，他要和公主举行婚礼了……” 狄野岩的手不易觉察地轻颤，他打断我，声音急促而激动，无法掩饰颤抖：“你……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他反复重复着这一句，惊喜又不敢置信，几乎语无伦次。我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正想说话，突然电话铃大响。 我在家了，躺在床上，是祝今词把我送回来了吧。狄野岩只好去接电话。 竟然是妈妈的电话！我还没有清醒，只好强撑着装作清醒接电话。 妈妈却很严肃地告诉我：“小舞，狄哥哥家里出了大事，你要好好关心他！要学会关心别人、体谅别人！” “他家出什么事了？！” 妈妈叹了口气：“我们还不太清楚，是他妈妈突然给我们打了个电话，就说了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听了这句话，我不由心里一抖。 “这个家恐怕要散了……小舞，狄哥哥为你做了那么多，这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关心他。 但他那脾气一定不愿意被别人知道家里的事，你千万不要跟他提，只要默默关心就好，明白吗？”我答应了。 妈妈又叹了口气，说：“还有，我们给你寄的那封信，你也收到了吧？” 啊！妈妈的信！五月节舞会那天放在手袋里，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我都忘记了，到现在也没看。 我怕妈妈生气，只好含糊回答：“嗯，刚收到不久。” “嗯。我们知道，你看到信的时候一定很震惊，也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里面的内容，今天就不跟你多说了，等你想跟我们说的时候再说吧。让我跟狄哥哥说话。” 我把狄野岩叫进来，他接过电话出去了。 我下床找出手袋——信不见了！有人偷了信！ 五月节舞会从我被邱如忆关在洗手间，就再也没管过自己的手袋，第二天是被不认识的同学捡到送来的。 那个晚上那么乱，根本不可能抓到小偷了！ 我现在可不敢告诉妈妈，她一定会骂我……要不找个机会下次打电话问她吧。 反正她说不急…… 忙了一阵，我更晕了，一头倒在床上。 狄野岩挂了电话，就冲进来。 “你真的知道了？！” 他抓得我好痛，我又晕又困，勉强睁眼看着他。 他好像很紧张，甚至几乎有些慌乱。 我迷迷糊糊地问：“知道什么？” 他好像远远地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我，深吸一口气，说：“关于我的……那个秘密。 ” 是妈妈刚才说的他家里的事吧。 我点点头。 哎呀，我不该说的。 他整个人都震了震，脸上忽然焕发让人心弦颤动的炫目神采，仿佛说不出的欢喜，又仿佛从什么重担下解脱，只是怔怔盯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亮得让我害怕，仿佛有什么事会发生，而我无法控制。 可我的身体却疲倦极了，闭上眼就要睡着。 迷糊中听见他又问：“你妈妈刚才都跟你说了对不对。那封信你也看了……”他也知道妈妈给我写信了，那信里难道说的是他家的事情？我随口嗯了一声，就真的沉入睡眠。 可不知道为什么，恶梦连连，半夜突然惊醒，已经浑身冷汗。 下床，狄野岩房间里的灯竟然还亮着。 洗完澡我已经完全清醒，想到妈妈说要关心他，就敲门问：“你怎么还不睡？” 过了一会，门开了，狄野岩站在门口，向我微微一笑说：“你醒了？”我倒被他和善的态度吓了一跳，戒备地后退。 他脸上划过无奈和伤悔的神色，轻叹一声，却又向我露出微笑，轻声说：“我们和解吧，从前的事情都不要说了好吗？我们……一切都重新来过，可以吗？” 他满眼都是期待和希望，仿佛坚信有美好的未来。 他一说，我立刻想到庄寂，心又痛起来，止不住冷笑，“重新来过？我也想重新来过，没打那个赌，没有伤害庄寂，可是哪有这种好事。发生过的伤害，怎么可能说算就算了？！” 狄野岩的脸色大变……变得却非常奇怪，许多相反的表情交织：好像有一种不可置信的伤感，又好像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拒绝承认的自嘲；好像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哀，又好像带点骄傲不屑的冷笑。 我也愣住了。 过了一会，他忽然摇头自嘲一样地笑着，又有些不解地紧盯着我：“明玉舞，没想到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明明已经知道是你误会了我不是吗？你明知道我做的是为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 他这么理直气壮，好像他从前做的一切就因为他说了几句好听的我就该原谅他！怎么可能！是，五月节竞选我误会他了，也许还有一些其他小事，就算他其实是为了我好，可那么久以来他一直伤害着我的自尊，让我受那么多委屈，是他自己把我越推越远。 我向来瞧不起那些听点甜言蜜语就把一切当作没发生投入对方怀抱的人，我决不会放弃自尊和骄傲，如果伤害我的人没有向我俯首认罪，我怎么可能不再介怀！ 从前我一次次发誓要让他后悔，我怎么会忘记！现在，报复的时候来了。 冲动让我把妈妈的话抛在脑后，冷笑。 “呵，你想得真美。就算一切都是你为我好，可你以为凭着‘为我好’的理由，就可以抹煞你对我所有的伤害？做过的事，永远没可能挽回了！” 可他脸上却是奇怪的不甘心、不服气的神色：“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了原因……却还是不能理解我呢？从前那些微不足道的事，你就这么介意？” 当然，他还不知道我是多么倔强骄傲的脾气吗？我冷淡地说：“我没有不理解你。 我知道那是误会，不怪你了。 可是，就算最终目的，你是为我好了，过程呢？你以为那些不重要，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看着我，眼里三分伤痛，三分苦涩，三分不解：“是这样吗，你真的这样狠心吗？” 我哪里有他狠心，一直那样待我。 作为朋友，我也就原谅了，一笑而过。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原谅他，更别提对他有什么更温柔的心情。 从前以为黎雪邱如忆是他女朋友，我想都没想过。 现在就算知道了，那也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一个不珍重对待我的人？我摇头。 “好，我原谅你了，还能怎样？经过过去那些事……不是因为你是为我好我就该喜欢你。 就像小人鱼的故事一样，到她化成泡沫，王子也不会爱上她……” 不，或许连我自己也不敢承认，如果他真心地向我认错，如果他彻底痛悔，低头服输，我不会再这么倔强地不肯松口，我的戒心会消失，我的心也许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动。 可是他就这样认定我会轻易原谅，凭什么？！他怔怔地看着我，脸色渐渐变得惨淡，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自嘲般轻轻冷笑：“是啊，发生的伤害，永远不能抹去，就像你对庄寂，你是真心的，打赌是不得已的，可是又怎样？他还是不会接受，你也是，绝对不会接受……我早该想到的，你的脾气就是这么倔强不是么，昨晚你说的故事不是早就在告诉我了吗……”听他说到庄寂，我一阵难受。 “我不想和你再说了。总之，我和你，永远都只会像现在这样了！”我转身就想回房。 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里燃烧着骄傲的火焰：“可是不，我不甘心就这样了！我不愿意放弃你，明玉舞！”他的劲那么大，我挣扎不脱，只好叫起来：“放手，你想让我更讨厌你吗？！”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压在我嘴唇上，轻声地仿佛哄小孩子：“嘘，不要生气，我有礼物送给你。” “啊，礼物？什么礼物？” 他轻笑，“你等一下，我进去拿。”我仿佛被他那声有魔力的“嘘”给哄住了，呆呆地站着。 忽然，“叮铃铃”，电话铃声大作。 仿佛狄野岩下在我身上的咒语解除，我冲过去拿起话筒，“喂？” 那边是在很热闹的地方。一片嘈杂声中传来一个声音，只说了两个字，“是我。” 我好像被人捶了一拳，脑子里嗡嗡作响——是庄寂，庄寂！我大喊，“庄寂！你在哪儿？” 电话那边的庄寂说，“樱花广场入口。” “你不要走，我马上就过来，就过来！”我挂了电话穿上鞋子就开门冲出去。 狄野岩急忙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我使劲甩开他：“别拦我！放手！” 他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我为了脱身忙说“好”，匆匆跑下楼。 樱花广场，还是那么喧嚷热闹。 可是我一眼，就看见了黑夜里那个高挑清冷的身影。 庄寂，庄寂，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鼻子一酸，赶紧冲上前。 庄寂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眼里似乎露出一点柔和的神色。 我突然注意到他手上抱着一个很大的玩具娃娃——兔宝宝！我儿时的伙伴，后来被狄野岩和黎雪赢走的兔宝宝！我望着庄寂，想要说话，可是要说的话太多不知从哪里说起，嘴唇颤动，还是没有说出一句来。 庄寂把怀里的兔宝宝塞到我手上，轻声说：“我逛到这里，看见上次的地方有个一样的，就又掷了次飞镖，给你赢过来了。”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敢相信——我在做梦吗？他不是应该恨我的吗？他不生我的气了？ 庄寂仿佛知道我想说什么，脸色变得柔和，认真地看着我，说：“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 你的心是真的，我知道。”他很坚定地说，“我看得出来。” 他伸手轻轻触向我的脸颊：“其它的……都不重要。对不起，那天太冲动了。”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今天看到兔子，想到你，忽然就……明白了。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这失而复得、出乎意料的喜悦让我开心得傻了，可他已经在我面前，我还要想什么呢！我大张双臂，把兔宝宝和庄寂一起抱住。 庄寂的手按在我的背上，我抬起头看着他比万千星辰还灿烂的黑眸，他凝视着我一字一字许下最郑重的承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痴痴望着他重复：“在一起……再也不分开！”这么久以来的梦想和奢望，终于在这一刻变成现实。 那一夜，对着千万颗流星许下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满天星光灿烂，城市灯火辉煌，而我终于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静静靠在庄寂的肩上，任时间慢慢流走。 庄寂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在外面已经呆了五个小时了。 楼下的垃圾箱里露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和我怀里抱的兔宝宝那毛茸茸的白色耳朵简直一模一样。 我上楼正要开门，身后的黑暗中传出一个疲倦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狄野岩竟然在楼道里。 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盯着我手上的兔宝宝，又露出奇怪的表情，一直等待着的一点希望，终于在即将落到他手上的时候，化为泡沫。 记起他说等我回来，有点内疚：“对不起，我忘记时间了……你久等了吧？”他轻声冷笑：“是啊，很久了……” 他忽然步步逼近我。我退了一步，到了墙边。眼前黑乎乎一片。 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扣住我的肩，冷冷一笑：“明玉舞，你没有忘记吧，你答应过我什么条件。现在成了五月节王后，和庄寂也已经真的在一起了，你没有理由再拖延。” 那个条件——那个吻！可我刚刚享受和庄寂心意相通的喜悦，绝对无法接受转眼就被另一个人夺去我的初吻！我伸手去推他：“不，你走开，我不要！” 他冰冷的声音说，“你答应了，那就不能反悔。” 他突然伸手，钳住我的下颌抬起来。 我在黑暗里孤立无助，我痛恨被逼的感觉，尤其是在我刚刚得到期盼已久的幸福的晚上，他就要这样毁灭我的快乐！我无法抵抗他的力量，只能骂他：“狄野岩，我会恨你的，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不想跟我反目成仇的话就赶快住手！” 他在黑暗中微笑了，一个仿佛是自暴自弃的绝望却又凶狠的笑，眼中燃烧着让我恐惧的骄傲而疯狂的火焰，突然地低头压下来，把他的唇覆在我唇上。 我浑身顿时僵硬。似乎是感觉到我的僵硬，他的唇轻柔地在我唇上辗转，好像在安抚着我。 可我还是越来越紧张，僵硬地瞪眼望着他身后的黑暗，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暂时离开，轻轻一笑，伸手盖住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轻柔，仿佛有魔力，把我彻底蛊惑。 “别害怕。”他又贴上我的唇。 这个吻那么轻柔，又那么甜蜜，交错着冰冷的绝望和火热的痴狂。 世界消失，时间停止。我头晕目眩，腿脚发软，好像在宇宙某个角落飘荡。 星河旋转，我无法呼吸，他炽热的怀抱仿佛无尽黑洞，把我彻底侵蚀，仿佛我的皮肤骨骼都在分分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茫然地盯着他好一会，忽然清醒。 他无礼地强吻了我，不顾我的感受，不顾我刚和庄寂表白心意，我不是应该给他一个耳光吗？ 巴掌就要落在他脸上，可忽然看见他那倔强地不愿放弃、却又找不到任何希望的眼神，心里没来由一阵凄凉，手无力地落下。 可我为了真心喜欢的人保留了那么久的初吻，突然就被强行夺去。 而我竟还被那美丽温柔的吻迷惑，无力反抗。 我恨自己的无能，却不愿败给他，用最冷的口气说：“你满意了吧？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吧！” 他怔怔地望着我，仿佛就要与我永远分别，眼中流露最后的眷恋。 “你真的这么想吗？”过去的情景在眼前浮现，我怎样一次次对自己说绝不原谅，我怎样一次次寒心，最终死心——我昂头不肯松口：“是！” 他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温柔的神情，柔声说：“那么……我祝你愿望达成。”然后，转身离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 那晚的歌声仿佛在耳边响起。 Maybeit’sbetterthiswayWe’dhurteachotherwiththethingswe’dwanttosay就这样吧，我们再也不要说什么，或许更好，不会再伤害对方。 第二天早上，狄野岩没有回来。 想起昨天被怒火激出的口不择言的狠话，有点后悔，毕竟他在生活上照顾我这么久，心里还是谢谢他的。 也许我该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到了学校就听新绿八卦，黎雪要去加拿大读书了，男生们全都大喊遗憾。 另一个奇怪的八卦是新校区那栋狄野岩爸爸捐的楼突然停工了。 中午和庄寂一起吃饭，他不再是一座冰山，他只是个认真单纯又坚决的孩子，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我被甜蜜温暖的感觉包围。 回来时看见狄野岩坐在草坪上，身边围了一大群同学，有说有笑热闹得很。 狄野岩远远抬头看见我们，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地向我们招手。 我们走过去，他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为什么他掩饰功夫这么棒？“小庄，小舞，过来一起聊聊吧，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有人接口：“哎，我们多舍不得岩哥去加拿大啊……”我脑子嗡地一声，再也听不见别人说什么，呆呆的看着狄野岩。 昨天晚上我说要他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他说祝我愿望达成。 可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我说了一句“是的”，就让魔法生效，他从此真的消失在我生活中。 他要去隔着一个海洋的加拿大了！他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只有两天了！庄寂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决定的？” 狄野岩淡淡一笑：“家里就催了很久了……拖不下去了。” 他身旁的同学都在羡慕，都在说笑，可我什么也听不见，所有欢乐和我无关，呆呆在站在一旁。 我想说你真的要走了吗？不是因为我说“希望你消失”你才消失？妈妈说他家要散了，所以他不能不走。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还记得那个流星雨的晚上，他砸碎了手机，他请求我不要走，是他知道自己家里出事了吧！我却甩开了他！难怪他态度改变，眼里总有隐隐的无奈与难过。 他说拖了很久了，是因为舍不得走吗？可昨天晚上，我让他彻底绝望，他才终于决定要走了吗？可是，加拿大。 难怪听说黎雪也要去加拿大。他们一起走了。狄野岩最终还是接受了黎雪吧。为什么不呢，她这样痴情美丽。 我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家，客房里空荡荡一片，所有狄野岩的东西都不在了。 而期末考试第二天就开始了，我没法去想别的事。 第二晚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语气很沉重。 她说：“小舞啊，你知道吗，狄哥哥去了加拿大，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浑身僵硬冰冷。 为什么再也回不来？！ “你还小，说了也不懂……哎，他父亲当年读书的时候家里穷，发誓要做一番大事业，我们以为他只是生意赚个几千万而已，谁知道那只是冰山一角……当年他父亲是个最重承诺的好男人，谁知道二十年后，竟然会抛妻弃子，携款潜逃……也不知道小岩和他妈妈去加拿大能不能找到他……” 我明白了，难怪五月节的晚上狄野岩对我说那些关于承诺的话！没想到他家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他妈妈提到他爸爸时那么冷！难怪他爸爸捐资的楼停工了！ “唉，他不逃也只有死路一条。当年他把妻儿送到很远的城市，不让任何人知道，不去看他们，只给生活费。现在想来，他是早有准备，就怕有一天倒台。小岩妈妈早就去加拿大了，这孩子却答应了我们要照顾你，就是不肯走，唉，跟他爸当年一样……” 难怪那时候狄野岩老是失踪，抽烟喝酒，眼神空荡荡的……他应该是真的很伤心吧！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可是小岩不能不走啊，万一有人想灭口呢！唉，你也不懂，总之小岩一去加拿大，怕是几十年也不能回国了。他星期四下午4：45的飞机，妈知道你有考试，可你还是去见见他吧！”狄野岩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陪伴我，而我却终于让他彻底死心了！星期四下午两点到四点考试，本来是赶不及去机场。 可一门期末考试的成绩，比不过和那个人见最后一面的重要。 四十分钟之后我提前交卷，在同学们惊诧的眼神中冲出了考场。 N城的陆西国际机场。 人群中看见黎雪站在狄野岩身边，还有来送的庄寂。 可是，我其实没什么可以和他说的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庄寂在我身边，黎雪在他身边，他们会在加拿大幸福愉快的生活，而我和庄寂会在中国幸福愉快的生活…… 庄寂背对着我和狄野岩说话，黎雪却第一个发现了我吃惊得叫起来：“明学姐！你怎么来了！”庄寂和狄野岩都看着我，他们倒都不是很惊讶，狄野岩怔怔的看着我，嘴角泛起一个无奈又温柔的苦笑。 黎雪表情也很奇怪，好像十分痛悔挣扎，第一个冲到我面前，可我没去听她说些什么，只是望着狄野岩。 机场广播响起，这趟航班开始登机。 狄野岩忽然说：“黎雪你先去吧。 小庄，能借我十分钟，和她说几句话吗？” 庄寂点点头，说：“好，我正好要吃点东西。”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是理解和信任，然后往楼下走。 黎雪也走向登机口。 也许庄寂只是理解狄野岩的心情，也真心地相信着我，所以特意离开，给我们留下最后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庄寂离开了，狄野岩向我走近，眼里全是眷恋，不再用高傲或不屑的笑掩饰自己的心情，向我轻轻地微笑：“小舞，我要走了，给我一个最后的拥抱好不好？” 我心里一酸，轻轻嗯了一声。 他微微一笑，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上，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我，这个陪伴我将近一年的男生，终于要我与我彻底告别。 机场的广播里，竟然放起了那首熟悉的英文歌。 Asthemusicdies，somethinginyoureyescallstomindthesilverscreenandallitssadgoodbyes仿佛这偌大的机场，来往的旅客，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世界一片静寂，只剩下我和他，这是最后的一个拥抱…… “飞往温哥华的AC038次航班还有三十分钟即将起飞了，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们尽快前往28号登机口登机。”机场广播骤然响起，狄野岩仿佛吃了一惊似的放开我，他的眼睛深沉而无奈，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让我想起银幕上，所有那些悲伤的离别。 他苦涩地微笑，低声说：“小舞，我要失去你了，是我的错，我没能给你带来快乐……对不起。” 我轻声说：“算了，不要这样说了，我原谅你了，我还要谢谢你帮助我改变，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我想让他放宽心，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一黯，那份伤心和无望让我心中也莫名的悲哀。 他微微一笑，说：“是的，我知道。是我妄想了……”他低下头，带点自嘲地苦笑：“我以为最后几天避开你，自己默默离去，也许我可以慢慢接受这个结局。没想到看见你来了，最后这一刻我还是不肯放弃妄想。但是……” 他仿佛是向着自己冷笑：“妄想终究是妄想。……我以为，只要你知道我的秘密，知道那些是误会，就会原谅过去的一切，我们就会好好的，从头来过……但是我错了，做过的事哪能抹去，对不起啊小舞，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天我太震惊于你不肯原谅我，所以忘记向你道歉……” 我宁可相信他心里也许真的有我，宁可相信他是想用他的方式帮我……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有轻声安慰：“那些事、那些误会，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我相信你是真的为我好，你以后也不要再介意了……” 为什么？他眼里的伤痛和绝望，随着我一句句说着“不再介意”，而一点点加重呢？我明明是想安慰他，我究竟说错了什么？这种感觉，和他吻我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样，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呢，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温柔眷恋地望着我，无奈而忧伤，轻声说：“小舞，是我错了。谁让我那么蠢，当初在你爸妈那看见你的照片，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对那么个傻丫头动心，所以轻易地答应你爸妈。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了呢？我看着傻乎乎的你努力地保护着自己，看着你拿着刀委屈得想哭却忍住不哭，我看着你倔强得不肯回头地改变着，我看着你咬紧牙关，变得自信而迷人，眼里有了骄傲的光彩……我慢慢后悔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答应过的事情，不能不做到。” 我想起他曾对庄寂说，“那个丫头啊……我是不能照顾她的。……那是没办法的。”他还说，“……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 是因为他早就答应了他妈要去加拿大，所以他不能和我产生感情吗？ “后来家里出事……可是我想着，如果你和我可以好好的，在一起，我就不走了。可是，那只是我的奢望而已。”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如果和我在一起了，他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吗！ 他微微笑着摇头，“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什么，我知道你是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你和庄寂是一定开心地在一起了，我也就渐渐再也不抱希望。” “不，是我的错，是我不懂得关心别人，我想问你，却又不肯让你知道我关心你……后来妈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家里出了事，我才知道，我想要安慰你，可是你却对我……” 他轻叹一声，苦笑：“是我们的脾气太像，倔强得不肯随便流露真心，也不肯服软向对方探听真心。所以，就没有机会了吧……” 如果我肯多关心他一点，如果他肯服软一点，也许就会互相理解，我们的关系就会缓和一点吧，至少他不会家里出了那样的事都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痛苦。 “可是你已经有黎雪陪着你了，你们会幸福的吧……” 狄野岩无奈地笑，“黎雪去加拿大找心脏科专家治病，只是和我同一次航班作个旅伴而已。” “哦……”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无奈地望着我，苦涩的笑着，“那天你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已经给你写了信，我一心以为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就有机会了。我想那我就向你服软吧……可我错了，你不肯原谅。我所有幻想都破灭，可我还是不甘心地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想再努力一次——可是，庄寂打电话来了，你丢下了我，我在黑暗里等了你五个小时。” 妈妈那封信果然是说他家里的事情吗。 我不该在他心头再割上一刀的啊！我为什么当时没有原谅他安慰他呢！“对不起，是我错了，那天我太激动，只顾自己，没有想到你的感受……” 他摇头轻笑，“没关系，我理解。是命运吧，那么巧，他在那时候打电话来，让我明白你心里只有他，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里。所以，我绝望了，我很无理地向你要求那个吻的报偿，我想，就把这最后的一个吻作为这么久以来，我唯一可以怀念的东西吧。小舞，对不起。” 我摇头，“不要放在心上了，你要走了，我什么都可以原谅……” 他歉疚又无奈地看着我，苦笑，“是啊，那天晚上，我知道你彻底厌恨我了，我打电话告诉我妈，我愿意走。她立刻就买了机票，我想赶紧离开这里吧，不要再抱任何无谓的希望了，你和庄寂经过这一场误会，已经确定心意，再也不可能分开了，我为什么还要无谓地留在你身边让自己伤心呢？我一向是个自私的人啊。” 机场里音乐仍然回荡着——Timecannevermendthecarelesswhispersofagoodfriendignoranceiskindthere’snocomfortinthetruthpainisallyou’llfind 他侧耳倾听，伸手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无法承受疼痛似的，轻声说：“小舞，你听，这首分离的歌，是纪念我们最后一支舞。我错过你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机场广播再次突兀地响起，再一次催促还没有登机的乘客赶快登机，飞机即将起飞。 他忽然又抓住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眼神温柔而多情，就像当初他向我说“你是这么美丽，这么迷人”的那句话一样：“亲爱的，那就这样吧，我们告别吧，不论我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都祝愿你今后能够幸福。” 我望着他那熟悉的眉眼，他那向来骄傲和讥诮的眼神，带点嘲讽的淡淡笑容——现在却只有自嘲般的无奈，和温柔的眷恋。 我想说，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真的彻底离开我了吗？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结局已经注定。 我轻声说，“谢谢你，我也祝愿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那里有很多好女孩，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他傲然一笑，露出熟悉的满不在乎的眼神：“没错，世上好女孩那么多，我想找谁就找谁。 那些好女孩比你温柔体贴懂事，比你对我好得多，可不像你，脾气那么犟，又傲气，又任性，又娇气，还小气地不肯原谅我……” 我苦笑，他说得没错，他明白我没那么好，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可是……”他狠狠地盯着我，眼神倔强，嘴角微笑忧伤而苦涩。 “我偏要喜欢你。” 他转身的姿势依然潇洒，他的背影依然骄傲，我看着他孤单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心里一酸，眼睛模糊。 再见了，亲爱的哥哥，谢谢你照顾我，帮助我，过去的一切，误会也好、伤害也好；心动也好、柔情也好；都让它们随风逝去吧。 我和你同样骄傲倔强不肯向对方低头，注定错过，也许我们真的太不适合。 今后，我会和庄寂幸福地在一起，而狄野岩，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适合他的女孩子，一定会幸福，我会在大洋这边祝福他。 我留恋地站了几分钟，狠狠心，转身去找庄寂。 可是，突然有声音在背后响起：“明学姐，等一下！” 黎雪！为什么她又出来了？难道她有什么要紧事要和我说？！ 我吃惊地回过头，黎雪眼里泪光闪烁，嘴唇轻轻颤动。 我惊讶又不解：“怎么了？你怎么跑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黎雪忽然就泪流满面，颤声说：“学姐，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四周不少人好奇地往这边看，我吃惊地连忙劝她别哭好好说话。 她哽咽着说：“是我骗了你，故意表现得和狄学长很要好，故意造成你和他的误会，我这么自私卑鄙，害得你们不能在一起，对不起，学姐你恨我吧……” 我摇头苦笑，“算了，我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错过和你无关，是我们不适合。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黎雪拼命摇头，“不，学姐你不知道，狄学长他一直很在乎你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提到你，其实你做什么他都在暗中关心，说到你，他眼中总会流露骄傲的神情。从头到尾，他做的事情都是因为你！” 我有点不太相信的一笑，“是吗……就算是吧，那又能怎样呢？” 狄野岩真的是这样……在意我的吗？ “是的，学姐，你还记得那个兔宝宝吗？后来狄学长留下了兔宝宝，他知道那对你非常重要，所以他不想让庄寂送给你，他其实是想等你们关系缓和以后，找机会自己送给你啊！可是……” 我恍然大悟，想起我在垃圾桶里看见的那个奇怪的兔耳朵……他说他给我准备了礼物，一定就是那个兔宝宝了，可是后来却看到我幸福地抱着庄寂送我的兔宝宝，彻底失望了，才把它扔掉…… 我叹了口气：“飞机就要起飞了，你回去吧，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黎雪忽然捂着嘴，泣不成声：“不……我刚才说的都不是我要说的，我要说……狄学长之所以一直那样对你是有原因的，你们本来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是我用最卑鄙的手段让你们分开的！因为它……”她伸出另一只手，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大吃一惊，是那封妈妈寄给我的信，我以为在五月节舞会上丢了，怎么会在她手上！她捂着脸哭泣：“我那天等邱如忆一走就进了化妆间，认出你的手袋，就忍不住打开，没想到发现了这封信。 我一看就知道，如果你看到，一定会和狄学长在一起，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就把它偷走了！学姐，我卑鄙无耻，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已经迟了，你只会恨死我，可是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妈妈的这封信，难道不是说狄野岩家里的事？我接过信，却不敢拆开，我怕我将看到的秘密是我无法接受的……看着黎雪哭得这么可怜，也不知该讨厌，还是该可怜她。 淡淡的遗憾涌上心头：或许，她这样温柔娇弱的女孩子才适合狄野岩，才会让他心疼让他呵护吧，像我这样又倔又不肯低头的，永远只会和他争一口气，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纸巾：“算了，再说什么也迟了。你走吧。希望你在加拿大能带给狄学长幸福。” 黎雪好像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一种有些熟悉的，又欢喜又伤心的神色，轻声说：“学姐，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狄学长吗？” 我莫名其妙：“不是为了狄野岩，那你为什么？！”她沾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美丽的眼睛带着梦幻般的色彩看着我，柔声说：“我故意和他走得很近，让所有人误会，因为这样……”她温柔微笑，“我就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学姐你，而你也不会和狄学长交往了。” 什……什么？ “我一开始就是故意去认识狄学长，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生，我想如果连他都不能让我动心，那我这辈子可能真的不能喜欢男人了……我从小没有妈妈，爸爸总是把我打得浑身是伤，关在黑屋子里……男人让我恐惧，让我恶心……我也不敢接近女生，我怕她们知道我是个变态……可是没想到，总是听狄学长提起你，总是见到你，我还是动心了……我经常在学校里偷偷地看你……学姐，你聪明，骄傲，又好心，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宁可自己跌倒也要扶住我；而我却这么无能，卑鄙。我多么羡慕你，我多么希望能有个像你一样的姐姐，不，不光是姐姐……” 我彻底呆住，无法置信地瞪着她。 有谁能相信，这个娇柔美丽的校花，每个男人都想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女孩子，却是……她仿佛早料到我的反应，悲哀地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厌恶我的，所以我只能假装喜欢的是狄学长……” 她的神色越来越温柔：“学姐，还记得那次你们秋游，我给狄学长送伞吗？我带了两把伞，就是因为你……你还记得，那次你们遇到火灾，我吓坏了，一路赶过来，可是又怕别人知道我的心思，只好假装关心的是狄学长……你还记得我和你抢兔宝宝吗，我知道狄学长最后一定会把它送给你，所以我想要你记住，最后是我为你赢到的……你还记得、你还记得你亲过我吗，学姐……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开心得傻了，我还以为那是做梦……” 我完全怔住：“可是……”我当时只是恶意地捉弄她！ 脑海中仿佛放电影，闪现出与她相见的一幕幕情景，她在狄野岩身边，每次见到我，那欢喜的神色，甜美的笑，我一直以为她是虚伪地做作给别人看的！情人节那晚，她听到我不喜欢狄野岩就那么开心，还追问我是不是喜欢庄寂，我还以为她是为了狄野岩…… 我还是震惊地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张口想劝慰，却又无话可说。 她擦了擦眼泪，对我温柔地一笑：“学姐，我只想把这些在走之前都告诉你，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做过的事情，你恨我吧，诅咒我今后都不会幸福吧……”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脸颊：“可那天你亲过我的脸，我已经满足了……我会永远记得的……学姐，告别了……”她忧伤地看了我最后一眼，忽然捂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转身飞跑离去。 我急忙打开妈妈的信，匆匆读了一遍。 仿佛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我颤抖的手拿不住信纸，薄薄的信纸被轻风吹走。 宝贝女儿：爸妈没有打电话或发email，而选择了写信的方式，因为我们将要告诉你的事，对你非常重要，有特别的意义。 我们愿给你时间自己理解，也希望你保留这封信，很久以后再回头看，信里的一切仍然能让你有感触。 听我们说：这一年来，狄野岩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和他商量好的一个计划。 我们很清楚，你从小被宠坏了，成绩好，老师同学都喜欢，从来一帆风顺，没受过任何挫折。 但这样是不行的，你要长大，要进入社会，我们不想你成为只会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的弱者。 但你从小脾气倔，我们也不知怎么教育才有用。 所以，趁着出国的机会，特地请求狄野岩来实行这“挫折教育”的计划。 我们要他故意给你带来学校里和生活上各种挫折，引导你靠着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 他只能在暗中观察保护你。 你倔强又逆反心理严重，只有让他故意刺激你，才能激发出你的潜力，和绝不低头，一定要成功的决心。 他当然绝对不能透露真相，否则这一切安排就没效果了。 他一直承受着你的误会而尽心尽力的帮助着你，你应该深深地感谢他。 但是，当初我们担心你们住在一起，可能会“早恋”，甚至越轨。 所以我们要求狄哥哥郑重许下诺言：绝对不能和你产生感情，一旦有苗头就要扼杀。 狄哥哥是我们老同学的孩子，我们非常信任他，而他也保证绝不辜负我们的信任。 本来我们计划回国之后把一切告诉你，可一年来我们的观念渐渐改变了。 这里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有小情人，他们过得幸福开心，也都健康地成长。 我们开始觉得那个许诺有点不近人情。 而你已经成了啦啦队长，又参选五月节王后，越来越能干，我们很高兴，认为计划已经成功了。 狄野岩也对我们说，你的误会让他很难过，他希望等你当选之后我们就告诉你真相。 我们同意了。 所以，当这封信到你手上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当上了五月节王后——就算没被选上也没关系，只要参与就很好。 希望你看了信，回想过去的一切，能理解爸妈的苦心，和狄野岩对你的帮助。 记得要郑重地向他道谢。 你们两个小孩子如果真的互相喜欢，只要不影响成绩，不乱来，爸爸妈妈不会生气的。 好了，我们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一定也需要时间想想吧，保存好这封信，它可是你成长的见证。 …………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我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啊。 为什么妈妈和他都一次次提到“承诺”，为什么他一心以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就会回心转意……开学第一天，他瞧不起我不会处理伤口，逼着我买菜做饭打扫卫生。 要不是他“激将”，我肯定不会乖乖去做的！ 我被别人欺负，他袖手旁观，让我经历被排挤、被欺骗、被陷害，而我的确成长了、改变了。 我第一次在高二被欺负的时候，为什么狄野岩走开以后，庄寂就那么及时地出现在现场；当我被韦鹰他们逼着扫地的时候，祝今词说是狄野岩让他来看我，我还误以为他是故意要祝今词来看我出丑； 当我在烟波湖落水以后，狄野岩是第一个跳下水的，当时他就在现场附近关注着我，一直等到我真有危险才出手； 我和邱如忆他们打了那个赌，狄野岩就做大餐给我庆祝——是的，每次我受到委屈，其实他都知道，他不能安慰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 那个雨夜，他再次问我会不会后悔，因为他不希望我变成像邱如忆那样有漂亮的脸却有难看的内心； 我被逼着表演节目，他也不过是为了让我不再害羞胆怯，不把别人的嘲笑放在心上，激我勇敢地站出来表现自己的才能； 他和庄寂拼酒，是因为庄寂不许任何人伤害我，可是他为了这个计划，不能答应，可当时完全不知情的我，又怎么能理解他眼中的神色，那勉强着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的眼神！ 他逼着我改变，表面上对我不闻不问，可还是在我第一次参加邱如忆宴会的时候，怕我不懂，特意给我挑了的礼服； 后来，韦鹰邱如忆那群人的行为越来越过火，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但军训时，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本想及时给我解围，结果反被我弄得脱不了身； 抢兔宝宝的时候，飞镖失手，或许是因为他正好听见了那首歌，想到我和他之间无法解除的误会，心软了吧； 最后出了乱子，他对庄寂说不能照顾我，因为他从小就最重承诺，宁肯自己难过也不能辜负我爸妈的信任，而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有了女朋友…… 可他要不是表现出一副故意和我作对的样子令我反感，要是有一点心软有一点温柔，我一定会起疑心，如果我早知道这是个安排好的计划，就不会再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而这样，也就让我越来越误会他，我的心离他越来越远！等到计划快要成功，我已经可以接受真相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几乎无法挽回了。 爸爸妈妈不知道秘密揭露的时机对我们的感情那么重要，所以选择了写信的方式。 而黎雪又在关键的时候偷走了那封信！而他也不得不离开了！那时的我又心只想着庄寂受到了我的伤害，根本没有把狄野岩放在心上！ 是阴差阳错，或是命中注定我和他没有缘分！那个晚上，我们互相都以为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其实根本是两码事！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有那种无奈，伤心，又不甘心的眼神！而我却有一种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 我以为他说的误会是五月节舞会的那些误会，我以为他说的秘密是指他的家事，所以我说以前的事情我还是无法原谅。 而他以为我早就知道一切真相，但还是斩钉截铁地不原谅他已经造成的伤害，我又已经和庄寂表白心意，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所以，他才彻底放弃了最后一点希望！他以为我即使知道真相，还是要他“彻底从我生活中消失”，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为我留下，所以才死心地决定彻底离开。 而后，他避开我，我还以为他最终选择了黎雪才一起去加拿大，所以也不想再打扰他们。 就连刚才最后的告别，我们还是在互相误会着，我说“不在乎”，他以为我即使不在乎过去的事情了，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所改变。 而根本不知情的我，还以为我是很宽容地原谅了他。 16.尾声 回想起他一次次强抑感情的眼神，一次次欲言又止，一次次无奈苦笑，而我却一次次狠心地弃他而去，心就好像被一刀刀割裂…… 4：45，他的飞机起飞了。 我们都还太年轻，都是不懂事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放低姿态多问两句，才一次次地误会了。 我注定和他擦肩而过。 机场的广播反复地放着那首老情歌：IfeelsounsureasItakeyourhandandleadyoutothedancefloorasthemusicdies，somethinginyoureyescallstomindthesilverscreenandallitssadgoodbyes他眼中那些总是复杂难解的神色，今天我终于明白了。 可是，已经到了别离的时候，就像那些悲伤的老电影。 我们假装着不在意，在误会和不得已的欺骗中一次次错过，再也无法相拥起舞。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与我踏着那么和谐的舞步了吧！无心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时间也无法消弥痛苦。 也许不知道真相反而会更好，就让我和他都以为对方和自己无缘。 如今知道真相后，反而更加难过。 还不懂事的我们总是无意中伤害着对方。 就这样结束也许更好……WecouldhavebeensogoodtogetherWecouldhavelivedthisdanceforeverButnoone’sgonnadancewithmePleasestay我们本可以那么幸福，可再也没有人会和我一起跳舞了，已经不可能请他留下。 Nowthatyou’regoneWaswhatIdidsowrongSowrongthatyouhadtoleavemealone我们已经错过了所有的机会。 我们都错了，错的那么厉害，所以他离开了我，我也离开了他。 可他离开之后，我才猛然惊觉。 那个人嘲讽的语调中隐藏着关怀，轻蔑的眼神掩饰着柔情。 我为什么总是特别反感他，看到他和黎雪在一起时候莫名的生气，难道不是少女为了掩饰心底的关注和在意而自欺欺人吗。 他和我一样的骄傲倔强，一样的不肯服输，我们怎么会不互相吸引。 假如不是这些误会，假如信没有被黎雪偷走，即使明白真相再迟，我又怎么能抗拒这心灵深处的诱惑。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无法挽回。 他已经离开。 在遥远的北美，继续着他自己的生活，已经与我无关。 我惟有祝愿他幸福。 我会永远记得，我曾偷偷喜欢过那个人，虽然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时光流逝，人海茫茫，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可我会永远记得，他吻我的那个夜晚。 这年少青涩的初恋，这永不会从脑海中消失的回忆，纯粹而美丽，像樱花一样开得短暂而绚烂。 让人每当想到便从灵魂深处升起温柔的痛，无法抑制从心头传到指尖的颤抖，甜蜜而酸楚。 然而，它就这样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再也不会回来。 我擦干眼泪，对自己微笑。 没关系，我还这么年轻。 谁说我和他就不能再见。 加拿大和美国，只隔一条国境线。 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去世界一流的大学读书。 普林斯顿，麻省理工。 我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美国波士顿，剑桥大学城。 杯中的红酒摇荡出醉人的颜色，我坐在窗边微笑看着金色的红色的头发飞舞，绿色的棕色的眼睛闪亮。 凯拉旋转到我身边大叫，“舞，哈佛的男生果然比我们麻省有趣多了，以后我们每个周末都来哈佛泡帅哥！”她的舞伴大笑，“麻省的姑娘可真有眼光！”身边有人伸出手：“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舞吗？” “抱歉，可我太累了。” 我爱跳舞，我可以疯狂地跳一晚上不歇息。 可是，没有我愿意与之共舞的舞伴。 那人不放弃：“漂亮的姑娘，不要害羞，看大家都跳得这么开心，为什么不加入呢？”是啊，这么热闹，这么欢乐，就像那一年的五月节舞会…… 那一晚，我在他的臂弯里，仰望着他璀璨的双眸，仿佛在云端飞翔，痴迷沉醉，忘记了一切。 但他已经消失在人海。 灯光忽然变暗，舞厅渐渐安静。 有人在弹钢琴，琴声忧伤而温柔。 这曲子好熟悉…… 弹琴的人轻声吟唱：Ifeelsounsure，asItakeyourhandandleadyoutothedancefloor……是那首歌，我和他离别的歌。 看着舞池里一对对静静相拥，我有些羡慕，也有些酸楚，转过头望着窗外。 琴声忽然停止。 弹琴的人对着话筒说：“有一个我真心喜欢的女孩，却因为无心的误会和伤害而和我分离。 我以为我和她隔着半个地球，再也见不到，没想到今晚竟和她重逢。可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只是一起跳一支舞……” 热情人们举杯大喊：“当然会！为什么不呢！”“她会答应的，不是吗？”“谁是这位幸运的姑娘，答应他吧！” 我微笑，美国人真热情。 为什么欢呼声越来越近？旁边的人也越加激动地嚷着：“小姐，答应他吧！多浪漫呀！”身后有个声音用标准的中文缓缓念出我的名字：“明、玉、舞。” 三个字仿佛三道雷在耳边炸响，我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那高傲而轻扬的语调，带着诱惑的声音。 夜夜入梦的声音。 真的是梦吗，我怎么会再次听见这个声音。 我慢慢转过身，生怕打破这个梦境。 我看见熟悉一切——迷人的凤眼，斜飞的长眉，修直的鼻梁，精致的下颌，嘴角带着骄傲的笑，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神气，却多了三分欢喜，三分温柔，三分衷情。 他向我伸出手，就像那年的五月节舞会。 他对我说——“要跳舞吗？” 人们吹着口哨跺脚大叫：“答应他吧！答应他！”眼中有泪流出，不知是欢喜，是酸楚，还是激动。 我却在泪中绽开笑容，向他伸出手。 四周爆发疯狂的尖叫和掌声，我听见各种语言的欢呼声：“多么浪漫！多么幸福！”我和他，新的土地，新的舞，新的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