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俗话说:风生水起。 现在的时家,用时运不济来形容,可说是再贴切不过了。 好不容易脱离无壳蜗牛的时家,在搬入新购置的透天厝后, 不幸意外接连不断。 在时星正焦头烂额地烦恼生计和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时, 一天下班后,家里居然出现了一名来自古代的皇帝。 不仅强占了他便宜,还说可以用身体交合来帮他『改运』!? 「不要脸!亏你还是皇帝,居然这么下流!」 「不过没关系,在交合的时候,朕运气邦恩人疏通经脉,药性即可望早日排解。」 楔 子 风生水起。 现在的时家,用「时运不济」来形容,可说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这之前,时星从不信啥风水之说。 源 起 苦力打拼了三十几年的时常贵,在工寮友人辗转介绍下,以二百万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一栋三十年楼龄的透天厝。 会让时常贵下如此重大的决心脱离这租赁十坪的套房,主要原因是因为时家的女主人阮彩春在四十三岁意外怀孕。 刚刚始阮彩春本以为只是发胖,也不以为意。 没想到肚子一天天大,到三个半月,正在高雄左营服兵役的时星才知道,他即将有个弟弟了,难怪他阿爸已经连续两个礼拜没在约好的围墙狗洞帮他走私香烟。 「等你退伍就有个弟弟了。」时常贵在恳亲日看到大儿子一脸晒得像黑炭,以往让他看了极不顺眼的金发布丁头也变成俐落的小平头,身体变得更结实强壮,他对大儿子的改变非常满意。 「啐,我一当兵你们就在家拼命做人,真没意思。确定是弟弟吗?几月会生?」时星完全能理解,他这电灯泡不在,家里就成了老爸老妈的蜜月套房。 「医生说预产期是十月。」时常贵对能再度当爸爸,开心极了。 「那时我刚好退伍。」时星算算日子。 「那好,你王叔叔那边正缺一个学徒,你到他那一天至少也有个七、八百元,做土水以后有前途。」时常贵糙着闽南语说。 时星对自家老爸这样的安排也没意见,成绩不好的他勉强混了间高职就读,对于兵役,他抱着早死早超生,毕业隔年,就跑去当兵了。 「做土水?」时星还没想到退伍以后要做什么,将来对他还很遥远。 「别嫌,现在没工作的这么多,你王叔叔肯收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时常贵教育程度不高,国中毕业就到建筑工地挑砖头讨饭吃,对这脑袋跟他一样不灵光的儿子,他所能为儿子想的也是做工。 「再说吧,都还没退伍,想那么远做什么。」时星懒得跟他老爸辩论,低头兀自啃着冷掉的炸鸡排,顺手递了几块给后方同样在恳亲的弟兄们。 「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咱们一家要共同努力来赚钱。」时常贵拿出新家的钥匙。 「哪里不一样?这钥匙是?」时星露出不解的表情。 「咱们有透天厝了。」时常贵挺起胸膛得意地宣布。 时星一愣,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 「老爸,你太强了——!」时星惊讶地大叫,不敢相信从小只能一家三口窝挤在一个小房间的他们,能拥有透天的房子。 关于妻子意外之喜,时常贵都规划好了。 最大的孩子阿星也都十九岁了,兵役不到半年就结束,等退伍家中也多了一个生力军赚钱,不愁还不起贷款。房子内外虽破旧,但主要的翻新一下,涂油漆、抹水泥这个他在行,也能省下不少钱。 时常贵算盘越打越美好,一个梦想已久属于自己的家,彷佛已经实现。 但实际上即将入厝的新家仍是一处破烂到极点的三十年旧屋。 对终于能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阮彩春也非常高兴,不忌习俗的二人,在代书办好一切程序,欢天喜地搬了进去。 时家所购置的透天厝位于在死路的窄巷中。 左右各有楼厝,夹于中间,原本这样的房子阳光就不易透进,偏偏后方又有一二十层高楼大厦,阻挡了日射,也因此整个居住的透天楼厝阴暗潮湿,通风气滞郁闷,即使屋内的灯全打开,视线望去,仍彷佛有层拨不去的暗雾般。 俗语说:风生水起。在这样风难生、水难起的地理环境下,小则病符缠身、事事受阻,破财招灾;大则劫数难度,寿尽人亡。 时常贵夫妻搬进去后没多久,就诸事不顺。 先是时常贵从工地三楼木架跌伤了脚。 工地意外多,一开始时常贵也不引以为意。 向来强健的阮彩春搬住新家后,身体经常感到不适,夜夜难以入眠,可上遍了医院,却检查不出任何毛病。 一天,难得放假归来的时星也终于见到自己一点也不新的「新家」。 好烂、好破的房子啊……好吧,总比之前大家挤睡在十坪的小套房好,好歹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时星自我安慰地想。 「妈,你还好吧?」时星也注意到母亲气色很憔悴。 「可能……是年纪大怀孕的关系,医生说没事,多休息就是了。」阮彩春有气无力地靠在床上,住进这里后,她人明显削瘦许多。 直到退伍前半个月,时星再度见到了自家老爸。 「老爸,你还好吧?」时星担心地问。不怪时星这样问,时常贵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眼下有明显的黑影。 「……没事。一点小感冒,很快就好了。」时常贵不知道怎么和儿子说。 「生了吗?」 「……生了。」时常贵声音沙哑,眼眶红红的。 「爸,你怎么了?」时星纳闷地问。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照顾刚出生的小孩子了,晚上没睡好。」 「妈呢?她还好吗?你给弟弟取什么名字?」 「她……没事,正等你退伍,准备帮你好好补一补。」时常贵强颜欢笑。「叫时月,刚好十月生,你是星,弟弟是月,星月。」 时星这名字的由来很简单,只因为时常贵是周星驰的死忠粉丝,为避免星星(猩猩)的谐音不好听,于是取一字成了单名。 半个月后。 当时星欢喜退伍回到家,家中一片漆黑,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时星正奇怪家中怎么空无一人,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阿星……」 「勇伯,怎么了?我爸他们呢?」时星认得出这声音,是他爸的老朋友勇伯。 「阿星,你快来医院!你爸快不行了——」勇伯的声音哽咽。 自小是孤儿的时常贵,称得上好友的只有在工地认识十多年的一两个弟兄,当时星赶到医院的加护病房时,时常贵腊黄的脸更削瘦了,几乎只剩一层皮附在脸上。 当时星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爸时,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阿星,爸爸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离开你们……」见到时星,时常贵拼命吊住的那一口气终于松散。 造化弄人,时常贵怎么也没想到大腹便便的妻子才说要到超商买罐沙茶酱,在路上就出了车祸,肇事者撞了人当场逃逸,那天时常贵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心都凉了。 「那……孩子呢?」时常贵不敢置信妻子就这样撒手离去。 「孩子剖腹顺利取出,只是你的太太没能撑过去,你快赶到医院来。」管区的警察说。 而丧妻之痛还无法平复,时常贵正不知该如何向时星启口这个噩耗,一天去工地上工时忽然昏倒,入院检查身体竟已罹患肝癌末期。 接二连三的灾厄排山倒海而来,任时常贵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起。 「爸——!」一切的事都来得太突然,时星简直无法接受,先是勇伯告诉他母亲车祸死亡的消息,而现在又是老爸…… 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个恶梦,他一觉醒来,一切就又会恢复如常? 「好好照顾你弟弟……一切……都交给你了……」时常贵用尽最后力气紧握住儿子的手,他不甘心,为何老天爷这么残忍,让他这么快就离开自己的孩子。 「爸!你振作点,你很快就会好的——」时星慌张地按下紧急按钮,他大吼。「医生呢——?」 他起身拉住一位护士,护士被他粗暴的动作吓得脸色发白。 「快叫医生来——!」 是夜。 时星从邻居年迈的黄姑婆手中接过这个世上与他唯一的联系。 「三百抠。」 「……什么?」时星一愣,瞎咪三百抠? 「你阿爸拜托我照顾孩子,说一天要给我三百抠。你阿爸刚过世我也不应该说这些,但我一个孤苦老人身上也没有钱,我明天还要去医院拿药。」满脸皱纹的黄姑婆朝时星伸出干巴巴的手。 时星强忍眼泪,从口袋胡乱掏出钞票铜板,数也不数地塞给这位黄姑婆。 黄姑婆将奶粉、奶瓶、尿布拿给时星。 时星手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弟弟,一手提着婴儿用品,愣愣地回到阴暗的家里。 他点了灯,四周还是很暗,伤心中的他没有发现。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破烂的藤椅上,心空荡荡地。 「哇——」这时时月忽然哭了起来,吓得时星手忙脚乱。 「乖乖……别哭!」 「哇啊啊啊——!」 时星想安抚弟弟,却不知从何着手,手中抱的彷佛是软骨生物,让他手怎么放都不对,深怕折了弟弟骨头。 「乖乖,不哭不哭……」或许哭累了就会停吧,时星只能继续哄着哭得满脸变形的弟弟。 「哇——!!」但时月哭得更大声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何面对茫然的未来,时星毫无头绪,想着老爸老妈,一家三口挤在小小套房的回忆涌现,眼眶的热液一滴滴地落下。 现实在整夜无法阖眼,仍残酷地降临。 没有时间悲伤。 几天来,时星除了持死亡证明书向户政机关办理死亡登记,还要办理许多手续,越了解家里的经济状况,他的内心愁云更惨澹。 时常贵没有任何劳工保险,医疗保险,只有健保,如今往生连丧葬费用都是工地朋友凑钱办的。之前阮彩春车祸,因路口监视录影机故障没有拍到车牌号码,现场提供的线索有限,警察也找不到肇事者,当然也得不到任何赔偿。 顶着这一栋破屋,每月还要付银行贷款。 他——二十一岁未满,三流高职毕业,无一技之长,存款仅四位数,即将要养育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他的弟弟时月。 钱钱钱! 时星脑中只剩下$字。 找王叔叔当学徒一天七、八百,养一只猫付贷款省着吃他相信够,若养一个小孩还要付贷款根本是拿石填海。 看了一下午报纸,能找得到的工作薪水都不高,下午邮差投递贷款催缴单来,时星急得满头汗,他脑中灵机一闪,想到了和他同梯同日退伍的哥儿们乔治,当兵时他曾听乔治夸耀说他可以月入数十万,不必偷不必抢。 「乔治,我需要钱!」时星劈口说。 「钱哪个人不需要,连死人都需要纸钱。」乔治在手机那端翻了个白眼。「退伍才几天不见,你哪条筋不对了?」 「我是说真的——」时星简单说明家里遭逢的状况。 「果然很惨,养一个孩子等于负债三千万,你家又还有贷款……」乔治一听,知道事态果然极为严重,时星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乔治,你一定要帮我!我知道你有门路的!求求你!」时星唯恐乔治拒绝,连声拜托。 「阿星……那工作你做不来的。」乔治欲言又止。 「除了杀人QJ放火贩毒抢劫免谈外,没有什么工作我不能做的!」大前提先说,要是他被关了,时月谁来照顾? 「乔治,到底是什么工作?」乔治在电话前犹豫许久都没有出声,时星急声催促。 「……是牛郎酒店。」乔治咳了下。 时星一愣,他也想说可能不是什么正当工作,但万万没想到会是牛郎酒店。 「那……卖豆浆的也没关系,多老多肥的女人都可以,为了钱,我眼睛不用闭,照样上淂下去!」时星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豁出去了。 乔治犹豫该不该说,时星的状况已属非常紧急的状况,不是英雄好汉也会被一文钱逼死,更何况现在景气这么差,烧炭自杀这么流行,万一他不伸出援手,在苹果头版看到时星的照片,他会内疚一辈子的,可是……这行业时星能接受吗? 思忖片刻,乔治还是咬牙说了。 「是同志牛郎酒店。」 ……(默) 第一章 建宣五年,腊月三十,亥时。 「皇上,天晚了,妾身帮您解下朝袍可好?」 「不急。」 卧房内烛火摇曳,坐在御榻前的秀丽女子裹着缎被,平日咄咄逼人的金翘峨髻已摘除发饰梳放下来,乌黑的秀发流泄于腰下,在床上的被褥呈半圆散开来。 「皇上。」皇后忍声催促,染着凤仙花液的长长指甲紧扣毛毯,在上头留下了皱痕。 这句不急,从黄昏日落,皇上用完晚膳入房,已说上第七次。 皇上和皇后长年不合,宫中尽知,结缡三年皇后肚皮始终没消息,而其他妃嫔皆已为朱家开枝散叶,二十五岁的永竫,已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但这些都不是皇后所出。 圆桌上摆着异域进贡的西瓜,就盼皇后能播下种籽,生出子嗣。 腊月三十、初一、初二,依宫中传下的规矩,这三日,皇后必须陪皇上伺寝,任凭从小青梅竹马就交恶的两人也无法违背。子嗣的诞生,能巩固双方势力的结盟,即便太子之争,皇后芳心暗许的永玄败于其弟永竫之下,之后太后为抚平反对势力,于是做主许婚,祈求朝廷早日安泰。 「小礼子。」 外头小礼子迟迟没有回应。 「小礼子。」皇上再唤,声音一如平常,但已让立在外头的小礼子吓得逼出了一身冷汗,旁边同是当值的小廉子同情地望着他。 再让主子喊上一声还得了,不顾冻得发僵的四肢,小礼子连爬带冲赶紧进来跪安:「皇上有何吩咐?」 「过来帮朕揉揉脚。」 两颊冻得红扑扑的小礼子跪伏在地上,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他们这些奴才怎会不知,可是皇上召唤不敢不从,皇后娘娘怪罪往后日子一样不好过。 房内多了个碍事的奴才,皇后背脊如塑像般依旧挺直,但明显散发的不悦气息已让小礼子吓得冷汗逼出一层又一层。 「还是皇后贤德,愿以千金之躯服侍朕?」 「若皇上需要妾身服侍,妾身万死不辞。」 冷……好冷。小礼子如丧考妣,抖着手跪在地上帮皇帝揉着脚,为什么今天他这么倒霉,轮到他当值,他严重怀疑那拈签里有诈。 「外头冷么?」 「奴才回皇上的话,不冷。」 「那你手怎么回事?」 「奴才该死,手冻着皇上了。」小礼子着急地搓着手,想使手暖和点。 「去将炕炉推出来,将手烤暖些。」永竫道。对话一来一回,硬是把尊贵的皇后娘娘给晾在一旁。 小礼子纵使向天借胆也不敢去搬炉子来烤,左右为难之余,只好长跪地上低头不起。 「怎么了?」永竫手翻着书卷,眉睫低垂,龙颜不怒自威。 「奴才手……暖着了……暖着了!」两手越吓越冰冷,任小礼子拼命搓也没用。 小礼子手暖不暖,永竫怎会不知,这些把戏不过是延长宫廷规矩的藉口,拖过一日,还有二日,永竫开始头痛了。 僵凝的气氛弥漫房内,没得主子喊停,小礼子如冰柱的十指也只得认命地揉,两泡泪在眼窝里打转,怕连这一哭都要等来世了。皇上,求求您,干脆给奴才一个痛快罢了。 「皇后是否有雅兴愿陪朕观赏雪景?」永竫起身,将手上书卷放于桌上。 皇后不答,端坐的高傲姿态一如以往。 小礼子赶紧拿出紫貂皮氅帮主子披上,要拿出皮帽时,永竫挥手拒绝。 「可是外头很冷……」 「无妨。」永竫率先跨步走出,小礼子忙不迭地向前打开门,撑伞立于主子后面小心地挡住风雪,藏匿在暗处的侍卫,纷纷提高警觉,专心守护皇上。 蔼蔼白雪静静下着,永竫信步前走,呼息规律,双脚在雪地中留下深浅相同的印子,行径步履一致,明眼人一看即知内力深厚。 宫中各派势力倾轨,暗杀频传,从小众皇子皆习武防身,以求自保。 永竫一动也不动,望着远方无尽的苍穹。 做尽一切,手足相残,纵应天命成为皇帝,镇日却只能困锁于宫中,得到的只有寒冷的孤寂,无求。 依天命,顺天命,皇上的即位是为百姓苍生之福,天命难违。 ……好一个天命难违,若有来世,毋愿生于帝王家。 皇上…… 无求,你曾想过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皇上仍是皇上。 是么?这是你窥天机所得?还是对朕的谄谀之词? 后头苦命的小礼子已冷得牙关喀喀作响,冷冽的空气使得呼出的鼻息成白茫的雾气,撑着伞的手不住地颤抖,在前头打着灯笼的小廉子情况也没好到哪边去,连唇都冻得发紫。 其他的宫女在皇上步出门槛的刹那,早已通知御膳房切蔘片沏茶候着。 在房内面无表情的皇后,终于有了动作。 皇后将系于衣服上的香囊取下,用小指尾端的指套在缝线接处挑取一丝粉末在烛火上,过会儿,一缕无色无味的轻烟飘于室中。 莲步轻移,皇后悄然端坐回床褟前,高傲的姿态不变,刚刚的一切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般,视线定定地凝视前方,眼前似又幻起了那已逝的温文男子…… 「皇……皇……皇上,该回房了。」 小礼子脸冻得发青,永竫将视线从远方收回。 「是该回房了。」永竫缓缓道。 小礼子和小廉子如蒙大赦,一副唯恐主子反悔似的,小廉子提着灯笼赶紧在前领路,行走间僵硬的双足陷入雪地里,险状环生,好不狼狈。 回到寝室,皇后仍维持原来的姿态,如泥塑人偶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永竫抬手屏退服侍的仆役,门终于阖上。 「皇后要喝吗?」永竫拿起宫女搁在桌上的茶壶。 「……」 静悄悄地,一如以往,永竫也不指望得到回应,仰首温热的蔘茶入喉。 烛火摇曳,永竫再拿起桌上的书卷观读,皇后仍端坐着,不再出声催促,半晌过去,烛泪流淌而下,永竫感觉一股躁热之意传至喉间,他不由得伸舌舔舐发干的唇…… 这时皇后起身的动作惊扰了他,他往皇后方向望去,身上的热意更甚,某处隐隐悸动着。 皇后吁了口气,对永竫的定力感到佩服,据闻「御春露」凡男子难挡一刻钟,而永竫居然能撑到现在,凝脂玉指解开扣结,褪下身上的衣物…… 这时永竫完全明白了。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下场——!」永竫怒极拍桌起身,这一动气,热意瞬间冲至四肢血脉。 「太后恩准的。」皇后眼中写满深深的悲哀,在宫中,她又何尝能有选择。 「来人啊!」永竫眦目吼声道,外头小礼子赶忙想冲进来,却打不开门。 「不准进来!」皇后抬手将门闩落下。 「环蓉你……」永竫紧咬牙。 衣物落地,白玉般的胴体完全裸露,环蓉款步来至永竫身前,胸前两点粉蕊映衬在耸起的高峰上,显得无比诱人…… 永竫气息粗喘,眼睛充血,药力来得如此凶猛,任凭几次尝试匀息欲运转丹田的内力将急奔的血气压下,都徒劳无功。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冲击经脉中的血液,以硬碰硬,轻者走火入魔、半身不遂,重者血管爆裂致死。 「朕不会屈服在这卑劣的伎俩下,来人啊!」永竫大手一挥,将桌上的物品全数扫落,薄胎瓷制的茶具碎裂一地,永竫拿起碎片往手臂上一划,血瞬间喷出。 「皇上,可是门关着,打不开——」外头的人急煞了,偏偏太后传下懿旨,要他们下人不准开门。 环蓉没想到永竫竟烈性至此,竟伤害自己利用疼痛来抑下欲望,心头说不出万般滋味。 永竫走向门的方向,鲜红的血汩汩地流着,要将门闩打开,后头环蓉紧抱住他,不让他开,「放手!」 「不——!」环蓉怎能松手,别说今天功败垂成皇上降罪,现下她这个样子被奴才们看到,她不如自尽算了。 永竫试图挥舞手臂,但甩不开缠抱住他的环蓉,他举起掌来欲运劲往后劈落,又想到这强行运功的后果。 环蓉见状,竟闭目咬紧银牙,宁愿求得一死。 外头见里面忽然没了动静,更不知如何是好,进或不进? 这时屋顶传来轰天巨响,梁木倒塌,一道七彩的虹光由屋顶的大洞投射而下,永竫看见自己的身体竟似变得透明,逐渐消失…… 高雄─帝王酒店。 酒店名称是帝王,但里头当然没有帝王,经营主旨标榜的是能给予寻芳酒客帝王级的销魂享受。 帝王酒店的金经理看着乔治带来应征的朋友,手不时摸着时星的胸膛,沿下至腰和臀,频频满意地点头。 时星两脚不自在地交错站着。 他小心地打量四周所谓的「同志」,放眼望去都是穿着西装制服的牛郎,好像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没有他想像中可能很娘或涂着粉…… 「真的能月入数十万?」时星附在乔治耳边小声地问。 「有基本底薪、全勤和小费,怎么样都比22K强,不过……」乔治不好意思地咳了下,「想赚更多钱,就是你和客人私底下的事了。」 时星并不笨,知道所谓私底下指的就是「出场」。一个疑问冲到喉间,他强压了下来,他很想问,若是出去的是谁x谁?可是这样问好像太多余,花钱的是大爷,谁想当被捅的那一个?(默……) 「像我这样的也行吗?」时星有点没信心地问。以前在国高中是交过几个女朋友,但他以男性的观点审视自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同性的地方。 「放心,我们客人最爱你这一型了。」金经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手留恋地又多摸了时星锻炼精实的肌肉两把。 时星刚退伍,理得短短的平头看起来拙拙的,因出操晒成黑炭般的脸,轻轻一咧笑,牙齿显得更洁白,加上兵役online的锻炼,一身肌肉紧实强壮,充满了男子气概。 「你何时能上班?」金经理问。 「随时。」隔壁黄姑婆照顾小月每天都要三百元,还依时间长短视情况增加费用,时星从不知道婴儿的奶粉和尿布那么贵,简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烧钱。 「太好了。那明天就来上班吧,有西装吗?」 「我的先借他。」乔治抢在前头回答,时星感激地看着这当兵一路走来的好哥儿们。 「来,填一下联络资料,还有,你上班要取什么名字?」 时星接过表单,正要开始填写时,听到金经理这样问不禁一怔,名字? 「就像是昵称。」乔治解释说。 「喔。」时星恍然大悟。就像他和部队里的弟兄去找传播妹时,美眉取什么志玲、小雪的花名意思一样。他没想到牛郎……不、男公关也来这一套。 「取什么名字好?」时星看着眼前二人。 「取个洋名?像Johnny或Ricky?」 「不!」时星头摇得像波浪鼓。 「那要叫什么?」 「……叫阿星可以吗?」想来想去,时星也不知道要叫什么。 金经理和乔治互望了下。 「那就这么决定,大家都喜欢周星驰,叫阿星很有亲切感。」 国历一月二十五日(农历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夜,晚上七点半) 「黄姑婆,我要去上班了。」时星抱着一直哭不停的弟弟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死囝仔,门铃按一下就好了,按那么多下吵死人了。我老人家动作慢,哪有办法这么快来应门!」黄姑婆骂骂咧咧地来开门。 「小月麻烦你了。」他将弟弟交给黄姑婆。虽然黄姑婆伸手死要钱,但这三个多月来要不是多亏了她,时星也不知怎么照顾小孩。 时星穿着简单,酒店的西装制服是到公司才换,原本晒黑的肤色在进入夜生活后,逐渐白回来,他向黄姑婆谎称是做夜班的工作,幸好黄姑婆也从没问他从事什么行业。 「怎么了?」时星不解地看黄姑婆掀开时月的衣服。 「检查你有没有虐待小月。」黄姑婆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似在开玩笑。 「……!」时星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强行将即将冲出口的「靠」字收回。 「嗯,没有伤。」黄姑婆仔细检查后,确定没有任何瘀青的痕迹,再将衣服扣好。 「拜托!我是那种人吗?」 「我住在隔壁,小月被你一抱回去就哭,吵得我睡不着。」 「他要哭我有什么办法!该哄的、尿布该换的、该喂的,我都做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哭,我每天都还要工作,他这样哭,我也没办法睡!」难怪人家说气死验无伤。时星呕得快内伤了,辛辛苦苦照顾,还要被怀疑「疑似虐婴」! 黄姑婆抱着时月走进屋内,更喷血的是,时月一到黄姑婆家,哭声就停了。 「……黄姑婆,你不是都没结婚,时月送你当干儿子算了,至少你走了有人帮你捧骨灰。」时星自暴自弃地说。 黄姑婆拿起铁卷门的拉杆往时星头上敲去。 「杀人啊!」时星抱头痛叫。 「死囝仔,居然咒我死!有没有天良啊你!」 时月张着眼吸着大拇指看着二人,嘴里咿啊咿啊开心地叫,和在家就哭得像红色面龟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有带去庙里收惊吗?」黄姑婆缓缓说,毕竟走过六十几个年头,她过的桥都比时星吃的盐还多。 「去两次了,还是没用,根本就是在骗钱。」带去给医生看,医生又说没发烧,健康得很,害他又浪费挂号费一百五十元。 时星都快被哭得精神衰弱了,晚上到半夜三点才下班,还来不及阖眼,又要到黄姑婆那将弟弟接回来照顾。 住在这个「新」家三个多月,巷子里的左右邻居也逐渐变成熟面孔,他也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房子风水有问题,明明是空屋,晚上却经常会从窗户看到影子,原先的屋主曾请道士来超渡,但成效不彰,才会想便宜地脱手。 黄姑婆话说得含蓄,但时星怎会不知道? 不管是不是迷信,以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能搬去哪里?能有房子遮风避雨,哪还管得了风水这等无稽之说,时星在心中苦笑。 家里有没有鬼他不知道,钱鬼倒是有一只——就是他。只要给他钱,半夜叫他去墓仔坡挖坟都行。 不是没客人找他出场,而是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他犹豫是否该早上再兼一份工作,去送报纸或牛奶。 「黄姑婆,小月就麻烦你了,今天除夕,我们公司上到十二点,回来我就来接小月回去。」七点三十几分了,再不去就迟到了,时星准备去牵机车。 「阿星。」黄姑婆唤道。 「啊?」时星一回头,就看到黄姑婆干皱的枯爪手。 「你还没给我钱。」 时星掏出一张五百元,放在黄姑婆的手上。 「死囝仔,这点怎么够!」 「不是说好了照顾到我到下班五百元?」原本说好的三百元褓姆费因为时星工作的时间到半夜,黄姑婆要求加钱。 「今天是除夕,你不包个红包意思意思给我老人家?真不会做人。」没礼貌,她可是很用心在照顾小月,还自掏腰包买水果做成泥给小月吃。 时星气极反笑,从皮夹抽出一张总统给黄姑婆。 「我去上班了。」 钦天监─观象台。 黑夜中,陨石如雨般不断落下,忽然大地一震,整个楼身随之摇晃,仆役们纷声尖叫找地方躲避。 「快差人禀告皇上!」纳兰无求万万没想到天空异象甫生,七彩的火光一闪即逝,尚还来不及应变,竟会发生这等事,而且那方向…… 「纳兰国师,不好了!皇上寝宫起火了,好像是刚刚落下的陨石引起的!」外头值班的侍卫着急地冲进来。 纳兰无求心一陡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莫非应劫在皇上? 「而且……还听说……」 「听说什么,还不快说!」 「火势很快就扑灭,但找不到……找不到皇上他人……」 「怎么会找不到人,宫中的禁卫军在做什么,怎么没在皇上身边候着?」外头白雪纷纷,纳兰无求快步前往皇帝居所干清宫方向。 「弟兄们四处都找遍了,但皇上简直就似消失了般……」侍卫惶恐地说,身体跪伏得更低。 平日镇静若恒的纳兰无求倏然停步,一头少年白发在雪中飘扬,脸上终于失去颜色。 第二章 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等着牛头马面来拘提,可是没有,他在空中找不到可落脚的地方。 永竫感觉身体在黑暗间飘浮,御春露的作用在体内经脉不受控地窜走,全身如被火焚烧般,任他拼命匀息想将平抑体内紊乱的真气,却徒劳无功。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出现一道微光,他强自再提真气,本能挣扎地朝出口去。 突地,奇异的景象映入他眼帘,这里周遭矗立着会发光的长柱,玻璃里有着人影走动,他身体继续往下降,看得更清楚了。 地狱里的人长相和他想像中不一样,没有青面獠牙的鬼差,也无刀山油锅,四边的道路有着奇怪会发光的盒子在行走。 蓦然,他的身体笔直往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天空划过一道七彩的虹光,瞬间消逝不见。 事实证明,人类的适应力是非常惊人的。 三个月过去,时星从一开始的菜鸟,成为老鸟。 他已逐渐适应酒店的环境,不过离乔治所说的月入数十万还差得远,底薪加上客人开瓶费和小费约四万多。 四万多,扣掉房贷,健保、水电,每日黄姑婆的褓姆费和时月的开销,钱彷佛在填无底坑般,永远补不满。 连他都很难相信,短短三个多月,自己竟然会变成一个锱铢必较的钱鬼,还拿笔记帐统计开销,还去书局买了本《养育会睡宝宝》回来研读。 最尴尬的是,每次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每个人都以为他是时月的爸爸。(囧) 月收入四万多,连想存个应急的钱都没有,贷款二十年,还有小月的开销……除非他接外快,也就是出场。 半夜去墓仔坡挖坟或当0号被捅x眼……前者似乎比较吸引他。 除夕夜,帝王酒店仍高朋满座。 「阿星,今天你穿这套西装好不好?」乔治拿出一套蓝色西装。 「都可以。」时星现在上班穿的西装制服仍是乔治借他的,不过时星坚持帮忙付清洗费。 他不否认,一开始他是为了钱下海,对同志天生有一些连他都不明了的成见,不到厌恶,但从小被灌输男人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这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在这边上班三个多月以来,同事间逐渐熟络,大家闲聊中,会来这里上班的人因素很多,缺钱占多数主因,有的和他一样,其中不全然是同志,也有的是双性恋。除去性向不谈,时星发现在这特种行业工作的他们,也是和一般人一样,没什么不同,工作、上班、聊平常的话题,同样努力过生活。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们选择的对象是男的。 「你们到五号包厢去,客人来了,是张董——」金经理在更衣室门口喊。 帝王酒店的坐台方式是采取公转的,也就是公关需去每个包厢打转,藉机消耗客人的酒,好为公司赚开瓶费。客人也可以以出场时间计算,单独将属意的男公关包台,不让转台。 「好——!」大伙精神十足地应道,阿星跟着鱼贯出列,这时金经理叫住他。 「阿星,你到这里都没有出场,你不是说想多赚一点钱养你弟弟吗?」 阿星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 「嗯……」 「还是你无法接受和男客人上床?」金经理问。 「也不是……」时星无措地搔搔头。 原本要走出更衣室的其他男公关,看状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出场应该是当0号吗?听说会很痛……」这是时星逻辑推断后的揣测,光大号x秘都会痛了,更何况要用那里性x…… 更衣室在时星的发言后,倏地安静无声。 正当时星纳闷是否自己说错话时,大伙忽然哄然大笑,笑声响彻整个酒店,连店里向来酷字一号表情的第一红牌——君逸露出笑容。 「阿星是童子鸡喔?我挑个技术好的客人来帮你开荤。」单眼皮眯眯眼的艾力斯半认真地戏笑道。 「吴医生好了,吴医生人手灵巧又温柔。」一脸可爱男孩样,看起来像未成年的小咪兴奋地说。 「陈大哥人也不错,改天我帮阿星介绍。」 大伙七嘴八舌忙着要帮阿星介绍,无形中已经走到包厢内。 「除夕夜这么热闹?」说话的人是帝王酒店的常客,是南部有名的建筑商张荣升。 除了张荣升外,包厢内还有其他常见到的熟客脸孔,都生为同志,又经常在店内消费,也多了另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革命情感,在团圆夜这特殊的日子里,会出现在这里,无论是酒客或服务公关,谁背后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有人提议索性并成一桌,也算是另一种团圆。 酒过三巡,大伙也玩开了,刚刚的话题又绕回。 「什么?阿星还没出场过?」 「是在室的?」在桌的客人讶异地惊呼。 「我还以为阿星没答应我的邀约是另外有约了,原来是怕痛不敢出场!」 一想到能为时星开苞,在尚未沾上特种场所的流气时,将那身锻炼过的刚健身躯压在底下,众人皆血气沸腾,原本除夕夜有点感伤的气氛也为之驱散。 「也不是怕痛……」时星急急忙忙地否认,不过这时他说什么都不重要,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一开始前几次会痛,然后……」孙董暧昧地呵呵笑,「以后,你就会很舒服的,比和女人做还棒。」 「放心!这新春第一炮就给我!」 「二万!」不知谁开始先喊价。 「我三万!你二万算什么,对阿星也太小气了,他一来上班我就看中他了。之前你还跟我抢东尼,这次我绝不让你!」 这个五位数,在金经理跳出来赞声后,飙升到六位数。 「阿星日子过得很苦,双亲都过世了,留下不满一岁的弟弟,下班回去还要照顾他……」 「十万!」输人不输阵,做爱心不落人后,有人先喊了。 「十一万!」 寻芳客轮番叫价,将一年一度的除夕夜搞得像初夜拍卖场,每增加一个万字,又是十个一千元跳过,满满的钞票彷佛在空中飞舞,时星脑里充满了$字。 只是……真要走到那一步吗?(汗) 下班后,时星骑机车的路途中经过网咖,想念当兵前无忧无虑地在网咖混时,边吃泡面和梅子可乐的日子。 唉,他再叹气。 他将机车熄火停在家门口。 阿星,你回去考虑,看你想和哪个出场,我帮你做主,绝不会让你吃亏。金经理的话犹言在耳。 唉唉,时星再连叹两声。 他拿出钥匙,还未打开门,就看窗户透出蒙蒙的亮光。奇怪?他出门时明明有关灯,还是他忘了关小灯?时星推开门走入屋内。 眼见为凭,此时他终于相信——他家真的有鬼! 而且不只一只! 众鬼盘旋在阴暗的客厅,中间穿着黄色寿衣的鬼在其中特别明显,那光就是从那鬼身上发出的。 中间的鬼看到他,睁开满布血丝的凤眼,恐怖的目光朝他投射而来,还糙着卷舌的口音向他说话。 「朕在何处?」 永竫睁开眼,发现一个穿着怪异的男子站在他面前,是地狱的鬼役吗?可是和十八层地狱图里所绘制的青面獠牙拿着叉戟的鬼役又大大不同。 他没想到自己一身绣工精致的龙袍看在时星眼里,竟会是死人穿的黄色寿衣…… 第三章 好热…… 四肢百骸如被火焚烧,内力不受控地窜走,永竫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为何已堕入地狱,还无法从药力解脱? 时星想大叫「有鬼!」声音却因过度惊吓反而梗在喉咙里。蓦地,鬼影咻地站在他面前,赤红的脸放大在他面前。 永竫此时脸又转为煞白,经脉在受不了强大内力的冲击下即将崩裂,他紧咬住牙关,忍住体内的剧痛,求生的意志本能地使他朝眼前的鬼役伸出手…… 他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一刻,他的上身赤裸地曝露在寒冷的空气里。现在是冬天,他穿的是厚棉长袖T恤,这鬼好大力气,居然能轻易地赤手将布料撕裂。 「你——」可恶!时星用手朝鬼推去,手触到的却像一团火,他赶紧缩回手,好烫! 和他想像中的鬼不一样,电视上演的鬼都是两脚蹬蹬跳,面容惨青,然后会用伸平的双手掐住活人的脖子,吸收精气。但这鬼面色赤红,眼睛布满血丝,连身体都烫得吓人。 咦?不对。鬼不是应该轻轻飘飘地,手可以透过去的影子?怎么他碰到的比石头还硬?就在时星纳闷中,他的牛仔裤也受到同样攻击,不可置信地被撕成一片片碎布。 妈的!他遇到的不只是个鬼,而且还是色鬼! 时星握紧双拳,一脚横扫过去,为扞卫身上最后一条内裤而战。 只见那鬼身体蓦地腾空数尺,躲过他的攻击。时星咬牙乱无章法地挥拳,脚踢不到就用手,但别说揍到鬼,连鬼影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怎么跟鬼打?见苗头不对,时星也不是笨蛋,马上转身往大门逃。 只是这一逃,背后刚好露出空门,身上最后的布料顿时失守。内裤被猛力一扯,时星暴冲的身势受阻,整个人往前扑倒,膝盖直接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痛得他大叫。 「你这混——」……帐!时星发现声音已能发出,他怒骂,话才骂到一半,正想爬起来时,身体后面倏地被鬼压住。 更糟的是,他今晚喊价十一万元新台币的屁股正面临危机。 一样他有鬼居然也有的坚硬物体抵住他的后面,时星拼命挣扎,欲朝出口大门爬去,可是这鬼力大无穷,两手似铁铐般固在他腰间两侧,让他连爬也爬不动。 「喂!你想做什么——!」时星感觉臀瓣被分开,陌生的空气拂袭他的后茓,他急着大吼。 接着热热的硬物抵在他的穴口,时星脸色发白,双手似游泳般徒劳地向前扒着,却无法移动分毫。 「喂喂……!你别乱来喔!」时星慌张地大吼。 已被药力控制的永竫将肉帮抵在唯一救命的入口上,可是缺乏润滑的情况下,怒张的紫红肉帮怎么都推不进去。 身为皇帝,他也曾临幸过男宠,但男宠都已受过床第训练,事前会先扩张好穴口,在里面涂抹上香油,哪曾劳驾尊贵之躯的他做此等之事。 从未被入侵的穴口因恐惧和愤怒缩得更紧,后方的色鬼急切地一再振腰想破门而入,疼得时星哇哇叫。 「好痛——!」 即使如此,这一点摩擦也足以使下腹纠结的欲火稍稍得到平息,永竫获得匀息的时机,重新运行内力。 永竫试图再进入,但还是没有办法,于是他沿着下方双臀股沟缝间摩擦自身的肉帮。察觉后方的鬼似乎没有意图再强行进入,时星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后面臀间的热烫硬物一直来回摩擦。 随着摩擦的过程他的双臀缝间越来越粘腻,没想到鬼那里也会分泌爱液,他甚至可闻到鬼的寿衣动作间飘出的檀木香味。 「喂你够了没——!!」这鬼到底是要怎样!时星愤怒地捶地大喊。倒霉遇到鬼也就算了,抬头横竖都是一死,但居然是遇到这种下流的色鬼,一直用下面的东西磨蹭他。 忽然,一股热液射在他臀后,带有腥味的液体沿着他屁股的弧度往下流。 ……时星默。 平平是遇鬼,为什么他遇到的就不是女鬼! 电影里演的美丽女鬼都是以色香肉躯吸食男人精气,使精气被吸取后的活人变成一具干尸,过程香艳火辣,为何他遇到的却是男鬼! 永竫收敛心神,藉短暂的射经平息紊乱的血气,提气慢慢运行一周天,企图纾解下腹丹田纠结的内力,但已深入任督二脉的药性,再次猖狂地窜行。 御春露药性凶猛,无色无味,为宫廷御医秘制,若没在时辰内纾解或得到解药,男子纵与女子交欢,一而再再而三地勃起泄精,唯恐云雨难收,精尽人亡。只是这药方已失传许久,永竫万万没想到皇后环蓉为了子嗣,竟违妇德甘冒天下大讳使出这等下作手法。 时星正奇怪后面的鬼怎么没动静了?忽然,一阵剧痛贯入体内,原本无法进入的后茓因为射出的经验得到润滑,因而得以进入。 「啊啊啊——!」时星惨叫。 终于得门而入的永竫,并不一下子就急着纾解,唯恐被药性所乘,落得精尽人亡,他敛目循气,深深吐气,不让欢合乱了方寸。 疼得眼眶飙泪的时星只觉一根热棍子在体内,被强入的穴口处传来阵阵抽痛,腹腔的脏器似被挤得移了位,整个被撑满。 「x你娘!他X X的——!你这臭鬼!烂鬼!X X——」时星爆出一连串脏话。 好紧……永竫咬牙深深吸气,就怕一冲动,后果不堪设想。偏偏带有奇怪腔调的咒骂声搞得他分心,不知道点穴对地狱的鬼差行不行得通?反正都堕入地狱了,还有什么不敢试的! 时星只知道上一刻他还在骂,下一刻喉咙忽然就发不出声音来,未知的恐惧袭击他,所有发生的一切,已超乎他平常所能想象,连再扯的鬼片都没演过这出,接下来会变怎样? 永竫尝试运劲点了鬼差的哑穴,虽意外人鬼穴道共通,但此时不是惊奇的时刻,现下既无法将药性用内力化解,且就算手上有解药也过了救治的时辰,要如何才能在泄精的关头把持住? 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时星吓得全身僵硬,后茓因恐惧缩得更紧。永竫正欣喜能够安静专心思忖解救之道,又被这紧窒扰了思绪,肉帮有如被合身的剑鞘箍紧般,诱使腰情不自禁动了起来。 「……——!」这一动,里面仿佛被钝器拉扯着,时星疼得五官抽搐变形。 双手将底下鬼差的腰扣得更紧,插入再稍稍退出时,永竫忍不住闭目呻吟,移动间,得以纾解的销魂快感从脊髓窜流而上,一时间让他忘情地恍了心神。 痛痛痛!痛死了!时星在心里惨叫。 肚子里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直捅着,他能感觉后茓的出口被撕裂了,他价值十一万的屁股就这样被鬼强占了! 一抽一送间,使得疼痛感更加剧烈,酒店的同事和客人根本都在骗他,痛都痛死了,那里怎么会爽! 永竫如脱缰野马忘我地向前冲刺,时星一脸痛苦,身体被撞得不停往前推,为免头撞到门,连忙用手狼狈地抓住门框稳住身体,心里骂死这头色鬼了。 血气随着快感奔走得更为迅速,欲潮使得下腹气海的内力失去控制,理智上永竫知道现下不是贪恋云雨的时刻,可是肉帮受药力却不由自主地往前律动。 偏这鬼差后茓比他所临幸过的任何一位男宠都还要紧,那里紧紧吸住他的肉帮,移动分毫间,肠穴立即放肆地剧烈收缩。 永竫知道一旦纵溺在这诱惑下,后果不堪设想,他面色赤红,大口粗喘,强迫自己停下。 咦?停了?总算屁股间疼死人的抽插停了,疼痛获得纾缓,只是那根热棍子还插在体内。时星呼了口气,再吸气的瞬间,穴内无意中再收缩。 永竫颤颤地忍住,思考该如何才能使阳精不溃堤,只是身下鬼差的躯体不停动来动去,后茓还不安分地频频吸附着他的肉帮。 ……该死!永竫再度不甘地屈服在欲望下。 咦?又动了?时星面孔扭曲,十指再度抓住门框,承受后方的撞击。 在欲望与理智的拔河中,永竫又停下冲刺。 殊不知这般,冲冲停停,停停冲冲,反倒给时星适应的时间和空间,原本紧得难以抽插的小穴逐渐变得柔软。 那不再过紧且松软适中的吸力更加让人难以自抑,紫红粗大的性具舒畅地穿梭在小穴里,永竫忘情地再律动起来。 这该死的色鬼到底要整他整到什么时候?人家说鬼会找上门,都是前世冤家债主,他上辈子到底欠了这色鬼什么,这世才要用屁股还? 随着冲刺,血气越来越汹涌,纠结在下腹气海处,永竫想止住排山倒海而来的欲望,可身体本能叫嚣着往出口奔去。 入口因为被贯穿撕裂仍疼痛着,但体内似有点痒又麻的电流感,在他还无法意味这感觉时,后面的色鬼又停了。 求生本能使得永竫收腰硬生生地煞住冲势,脑中忽然浮现《房中术》里的指诀。贵为九五至尊,每隔三年?悖衅捩幌掳偃耍骞叹I觯斗恐惺酢肺实郾匦拗伢拧? 还精补脑之道,交接精大动欲出者,急以左手中央两指,却抑阴囊后大孔前,壮事抑之,长吐气,并喙齿数十遍,勿闲气也,便施其精,精亦不得出,但从玉茎复还上,入脑中也。 永竫闭目沉下心神,将秘诀在脑中演练数遍,练功首重静心,现下肉帮火热,欲望冲脑,纵使心诀只有寥寥数行,还是颇耗永竫一番功夫。待入定后,永竫将意念集于气海,舌顶上颚,以意导气,并徐徐吸气。 ……又开始动了。时星再度抓紧门框稳住身体。 这鬼是他妈的想要怎样!要奸就一口气奸一奸,他时星钱没有烂命一条,这样不干不脆的算什么! 永竫藉由规律的抽插导气匀息,不让躁动的欲念影响运气,肉帮不疾不徐地移动。 不过这次后方的撞击速度变慢,时星简直不耐烦极了,这撞鬼的除夕夜也未免太长了,这鬼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一下子快冲,一下子又慢得像老牛拖车。 忽然,时星的身体似感应到什么,蓦地震了下,他张开口,但因被点了哑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体内的肉帮越来越深,在腹腔内捣动,让他有种肚皮似会穿破般的恐惧。 对于男人什么前列腺啥的,时星一点概念也没有,到底男人和男人要怎样做才会比和女人还棒?他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资讯也不清不楚。 只是每当体内的热柱掠过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这一点『不一样』使得他下面的小弟莫名地抬头了。频率一致的抽动中,体内电流感更强了,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下腹,很快地,时星的分身慢慢站起。 从双亲过世到照顾弟弟时月,忙碌的日子几乎让他忘了还有性生活这回事。 永竫体力正值颠峰,又受药性影响,在燕窝人参喂养下长大,食膳壮阳补精哪一样能少?持久之力不在话下。 真气运行中,他吸纳吐气平稳药性的冲击让下身慢慢缓解,忽然他肉帮传来强烈的收缩,催促药性的行走。 根据时星合理的怀疑,因为对方是吸食人类精气的鬼,肯定施了银邪妖术,他那里才会站起来。否则男人在没有五指或其他借力刺激下,小弟弟怎么可能会硬? 体内的热柱依旧规律地抽插,时星十指用力抓住门框,他感觉他那里越来越不对劲,下腹变得好热,一种像是快要失禁般的感觉,忽然,在无预警下,分身居然就泄精了!时星张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这鬼使的妖法果然厉害! 永竫持续这样的节奏,但此时肉帮埋入的肠穴突然急遽收缩,差点就被这鬼差给破功。生死交关之际,不由得他分心,但这一失神还是使得真气微微走岔,他调心重新提气试走督脉上行。 已乱了的节奏,重拾速度后已失控,这下只苦了时星,这鬼使的妖法越来越强大,他那里才刚吐精马上就又站起,腹内的热柱捣得越来越快。 这鬼越撞越厉害,他肚子里难受极了,每来回抽插,那酥麻般的电流就从脊椎窜沿,让他全身无力,而且……他刚射经过的分身竟又站起来了! 中邪了!他一定是中邪了! ……他不会被吸成人干吧?他现在已经开始有气虚的感觉了,接下来会变怎样?时星吓得脸都白了。 那妖鬼吸取人精的邪器可恶地在他体内进进出出的,企图榨取他的精气,而且口中不知喃喃在念些什么,时星现在不只觉得喘,同时还觉得全身发软,可下面的分身却十足精神地昂扬。 ……不行,就算对方是鬼他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这样的死法能看吗?时星用力地挣扎,行功最怕受外物干扰,任凭时星一介没练过功的平凡人,生存本能的搏命力道也不容小觑。 ……他的腰要断了!时星痛得龇牙咧嘴。 体内的真气再度失控,永竫面孔扭曲,两手用力使劲捉住鬼差的腰。说时迟,那时快,凶险仅一瞬间,对时星而言却像是一辈子。 后方的冲刺忽然加快,猛力地将他往前顶,门框在摇晃下剧烈地喀哒喀哒作响,那邪法如此之强,时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下腹,分身瞬间鼓胀得似要爆裂般,前端汩出大量的透明欲液。 后茓不断被撑开、贯穿,时星脑中逐渐迷茫,抓住门框的手也不住地滑落。 永竫身体一紧,心知重要关头即至,贲张的肉帮紧缩了下,带着药性的阳精大量疾射而出,难以止闸,时星感觉肠穴内一股热流,他仰首无声的呻吟,穴内因再度射经的高朝频频收缩,但这只是让正陷入险境的永竫雪上加霜。 血气行走得如此之快,永竫疾伸左手用两指按住囊间与后茓寸许之地,肉帮在收缩的紧裹下,仅稍稍止?故啤? 永竫颤巍巍地长长吐气,额际布满汗珠,心知纵使临崖勒马,也恐留下后患。 他勉力退出鬼差的身躯,饱受凶险和苦难,终于不支倒地。 这下可苦了时星,冷不防被当成垫背的,后面沉重的躯体一压,害得他额头猛地往门框上撞去,顿时眼冒金星。 连日来的压力,半夜因时月不停啼哭导致缺乏睡眠,遇鬼的惊吓,接连二次射经,累积的疲惫感一涌而上…… 第四章 咚咚! 「阿星!你昨天怎么没来接小月?」是黄姑婆的声音 「阿星!」咚咚咚!黄姑婆再敲。 时星眨眨眼,满身疼痛,他呻吟了声,可是喉咙仍发不出声音。 唔……?他惊恐地再试,还是一样。昨天的记忆慢慢回到脑海,他下班回到家中,然后撞见鬼…… 时星全想起来了! 天是亮了,但昨天的鬼还是没有消失,眼前有着一双凤眼的鬼正看着他。 习武之人感觉敏锐,时星一动,永竫就清醒了。他环视周遭,四处有着许多奇怪简陋的摆设,没有地狱的刀山油锅。 「朕在何处?」那卷舌口音朝时星问。 「……!」时星惊恐地张着嘴,无声地啊了半天还是没有声音。 「朕在何处?」永竫又问,才发觉旁边的鬼差被点了哑穴,难怪没有办法回答他。 「你正在我家!」时星只看到那鬼手扬了下,一股劲道冲击身体,瞬间声音就冲口而出,他终于能说话了。不过这鬼好像连自己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一直重复问同样的问题。 「你家?」永竫不解地问。 「对啦!你就在我家!」时星大声回答,这色鬼问完还用手不停摸着他的脸。 永竫伸手触鬼差的脸,是温的。颈项处的血管隐隐跳动,连讲话呼出的气息都是温热的。是人没错。 「这里不是地狱?」 「就跟你说了,这里是我家!」时星不耐地回答。 「阿星!你在干什么!还不来开门!」门外黄姑婆又在喊了。 「……黄姑婆,我等一下就去接小月,你先回去。」时星也很想去开门,但他现在这副德性能见人吗?全身光溜溜地不说,那色鬼身上虽穿着黄色寿衣覆体,可是衣服却门户大敞遛着鸟,一样好看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万一开门,鬼冲煞到小月和黄姑婆怎么办?全身酸痛站不起身的时星正想要如何才赶走这只鬼时,就看那鬼居然趴在地上开始看起了报纸。 地上堆叠着一层层纸,上面抬头大字写着「苹果日报」,永竫用手触摸上面的彩色图片,里头人物栩栩如生,仿佛真人镶嵌在上面,他用手指触摸,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他非常清楚,大清没有这样的印制技术,且令人疑惑的是,一颗苹果图案下印制着中华民国九十八年,己丑年? 连鬼都喜欢追流行看苹果日报?那鬼直盯报纸不放,一动也不动。 「朕没死?」 对于这个朕字,时星只在连续剧看过演员自称,所以永竫一连用了好几次朕来自称,时星还是没会意过来,只由他听到并听懂的『没死』二字部分作回应。 「不,你已经死了,只是你还不知道。」他知道有些鬼可能会因为意外突然死亡,连自己死了也都不知道。不过看这寿衣穿着,至少也死了一百年以上吧?那样子的发型和服饰,他只在香港电影的僵尸片和古装片看过。 「你不是鬼?」永竫不敢置信地再问。 「你才是鬼!」时星没好气地回答,这鬼烦不烦啊! 见这鬼似乎没有想再色性大发攻击他了,时星瑟缩着身体,冷得直发抖,一波接一波的寒流持续了二十几天,屋内温度仅十七度,地上被鬼撕裂的衣物看来是没办法穿了,幸好他客厅放着一件防风外套。 他才支起疼痛的身体,后茓内的液体就汩汩地流出来,他在心里咒骂,可恶……卫生纸呢?看到了,在桌几上。 因为腰痛膝盖擦伤,时星一时间站不起来,只好狼狈地爬行过去。 「拜托你行行好离开我家,我会烧纸钱给你,你要房子、要车子都行,想找道士帮你诵经超渡也可以。」既然大难不死,没被吸干精气,现下能做的就是如何请走这只不速之鬼。 被鬼奸就算了,一想到价值十一万元新台币的屁股这样受灾受难,不仅没得到半毛钱,还要花钱请道士来驱鬼,时星内心不住淌血。 「我不是鬼,是人。」烧纸钱、诵经超渡?永竫这才知道在他以为对方是鬼差的同时,对方也把他当成鬼了。 「不是鬼是人?那好办,大门在那里,不送。」时星压根子不信,头也不抬指着大门方向,连抽几张卫生纸清理双腿间稠粘的液体。 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事情都发生了,算他倒霉被奸,否则要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去警局报案说自己被QJ了,他还真做不出来。何况还要在法庭详述被害经过,让他死了吧,他情愿真是遇鬼了。 时星将擦完的卫生纸往垃圾筒丢,谁知这鬼不但不离开,还往他的方向走来。 「你想干什么?」时星戒慎地往后退,别又来了。 永竫学着时星的动作,将卫生纸抽起来,但奇妙的是,抽起来后仍会保留一张卫生纸在上面,他试着再抽一遍。 「这是什么?」 「卫生纸。」连这是卫生纸你都不知道?时星原本想这么说,但想说对方可能死了太久,没看过卫生纸也是正常的。 「卫参纸。」永竫重复地跟着念了一遍,不过他念的是卷舌口音,时星念的有点台湾国语,生念成参,在永竫听来是参,时星也没察觉。 「卫生纸,拿来擦屁股的。可以请你离开我家吗?」这鬼一下子看报纸,一下子莫名奇妙地一直抽他家的卫生纸。 「如厕用的手纸?」永竫用手指摩娑,软柔的质感,比宫中用的精纸还细致,可这里的房宅却如此简陋? 如厕?上厕所就上厕所,还说得这么文雅。时星已经快受不了,到底这鬼要不要滚啊? 「这是何处?」 「我家。」 「朕的意思是说这处地方的地名是什么?」永竫改变问的用字,他发现这位庶民似乎听不太懂他说的话,经常有鸡同鸭讲的情况,只会回答这是他家。 「高雄。」时星没好气地说,这鬼连自己死在哪里都不知道,真可怜。 永竫终于明白他没有死,也没有在地狱,在他不了解的原因下,他落在一处奇异的地方,就在那七彩的火球砸落寝宫之后。 鬼总算如时星所愿地朝大门走去,只是那样子…… 「喂……!」你好歹把裤子拉好!时星喂了一声,又将话咽回。管他的,那鬼想蹓鸟也不干他的事,而且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鬼。 永竫推开这奇怪的门,门框不是木制,像铁,可是比铁还轻,很容易就能推开……正当他弯身想仔细端详时,一名老妇人抱着婴孩朝着他尖叫。 「啊——!!」 是黄姑婆的尖叫声,时星顿时起身冲到大门,浑然忘了自己全身上下也只有一件防风外套披着。 「哎哟……!你这咧不羞鬼,害我生针眼你就该死了!我啊未嫁肮咧!啊啊——!」还没骂完,时星倏地冲到家门前,同时看到二鸟,黄姑婆再一次尖叫,本能用两手掩住眼睛,怀中的时月霎时掉落…… 「小月——」吓得心魂俱裂的时星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见那只鬼施出奇异的身形,他眼睛还来不及一眨,时月已安全地在那鬼的手中。 「咿咿——嘻!」在永竫怀中的时月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咿咿啊啊地笑得很开心,短短胖胖的双手天真地挥舞,表示还要玩。 「吓死人?≡旅皇掳桑俊? 我才会被你吓死……时星双手发抖地从鬼的怀中将时月抱回,正犹豫要不要跟那鬼说谢谢时,就被黄姑婆下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你昨天不来接小月,原来是要跟男朋友在一起!」黄姑婆骂道。 ……他会气死!(爆筋) 咦?不对! 「黄姑婆,你看得到?」时星指着弟弟的救命恩鬼。 「都看到了!怎么看不到,都带男人回来了,还怕别人看不到!」 「他是鬼啊!」时星大喊。 「什么鬼不鬼,大过年初一就在喊鬼,多不吉利!还不快把衣服穿上,想让邻居都出来看吗?」黄姑婆举手往时星头上巴下去。 经黄姑婆这一说,时星低头一看,才猛然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顿时惊叫抱着时月冲回家里去。「黄姑婆,等一下我再拿钱过去给你!」 永竫穿的衣服下身为裙式宽袍,稍一拉整即可蔽体,他注目再次看着外头,不一样,所有的房子建物、风景都不一样。 黄姑婆直盯着这穿着像古装大戏的清朝皇帝,没想到阿星那小子交的居然是男朋友,而且还是个演员,长得比韩剧的主角还好看,只是她每天看电视,阿星男朋友演的是哪出她怎么没看过? 「哈啾!」 天气冷飕飕。 时星将弟弟放在床上,打开衣橱,还没穿上衣物御寒已经喷嚏连连。 「等一下我穿衣服,好冷,别哭别哭——」刚刚在门外差点摔破脑袋都没哭,回到家就猛哭。 「别哭了,等一下我拿钱给黄姑婆,就带你去庙里求平安符。」戴着或许能发挥一些效用,大年初一庙里人应该很多。 时星才发现那鬼也跟着他上楼。 「你还不走?就跟你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家很穷,不管上辈子我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我也还你了。」时星套上衣服,一转眼就看到那鬼居然去抱他弟弟,他连忙冲过去。「喂——那是我弟弟,你这鬼想干什么?连小孩都不放过?」 这色鬼还想对他弟弟下手! 永竫抱起啼哭不休的时月,莫名哭泣声煞止,看得时星惊讶不已。每次小月哭他哄了老半天都没用,这鬼一抱居然就不哭了。 时星把弟弟抢抱回手中。 时月童稚的眼睛眨巴,圆呼呼的脸倏地揪成一团,尖锐的嚎哭声再度响起。 「呜哇——!」 「不哭不哭喔。」时星慌张地拍着弟弟的背轻声哄着,还是不行。见那鬼站在旁边伸手欲接抱,时星怎肯! 但不知那鬼又施了什么邪术,一晃眼,时月又在他手中。更气人的是,自己把屎把尿的亲生弟弟被外鬼一抱,哭声马上停止。 「还我!」时星再抢抱回去。 永竫脖子和腰间各戴有镇邪的玉石,练的武功又属至阳至刚的路数,身上的阳气立即驱走四边秽气,时月才抱在他手中,啼哭倏止。 时月在两人手中传来传去,哭声跟着响起、停止,停止、响起。 「你这鬼到底是想怎样!」时星将弟弟抢抱回来。只是自家弟弟让他很没面子,才换人抱马上又哭。 「朕不是鬼。」 「管你是人还是鬼,都给我滚!」时星恼羞成怒,对这胳臂往外弯的弟弟无言极了。 「哇哇——!」 「朕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也不知该往何处。」永竫望着周遭,无法理解为何会忽然处身在这简陋破旧的地方,一切是那么不真实,他能确定的仅是自己还活着,抑或这活着是一种假象? 「呜……哇哇——!」时月不合作地继续哭。 「不知道去哪里是你家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在我家,我也不想追究,请你离开!」话说得硬,昨晚吃足苦头的时星也不敢动手赶人,只能口头威胁,还要边忙着哄弟弟。 他实在也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他偷偷看地上,有影子,应该是人。 「哇哇呜……呜……!」时月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哭得烦躁不已的时星不仅觉得快疯了,耳朵也快聋了。 「将婴孩给朕。」永竫不再抢手抱,现出号令朝廷众臣之龙威沉声道。 时星受气势所慑,如被施了法术般,不知不觉将弟弟递过。 时月抽噎着,尖锐的啼哭声慢慢停止,破旧的房间终于换得清静,明显的落差立现。 永竫解下颈间的古玉,上头系着的红线打成平安结,意谓平安之意。 身为国师的纳兰无求精通五术,二人为儿时玩伴一起长大,永竫耳濡目染下,也略知一二,此房屋格局,显而易见是为阴宅,婴孩也受周遭秽气的影响,不得安宁,终日哭闹不停。 「朕今日得以存命,全仰赖恩人拯救。」他将红线绕了几圈系在婴孩的手腕上,再将婴孩放回这位救命恩人的手中。身为堂堂帝王,永竫行事从不须解释,但是对方是救了他命的恩人,自不一样。 「……什么恩人?我何时救了你?」莫名其妙荣登为恩人的时星愣愣地抱着意外没有再啼哭的弟弟,心知可能是因为佩戴了那块玉的关系。 「朕为奸人所害,下了银药,若非恩人以身躯解朕一时之危,今日朕唯恐将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亡。对恩人有不当的行为,还盼恩人原谅。今日你救了朕,朕来日必当涌泉以报。」永竫抱拳诚挚道。 「银药?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亡?」时星觉得仿佛在看啥武侠剧般。 「是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昨天对我兽性大发就是因为你被下了药?」这种白滥剧情从小电视、电影、小说看了一堆,说个头,时星也能接下尾,有没有新一点的创意啊? 「还有没有?」到底是真的假的?还演?不过这鬼显然听不懂他的嘲讽。 「在朕受药性控制之际,忽然一颗七彩的火球往朕的寝宫屋顶砸下,朕不知为何就在此了。」 「所以呢?那颗火球落下之前你从哪里来的?」更扯了,时星白眼看着天花板。 「大清。」永竫说出国号,希望这位恩人能有反应。 「大清……你说清朝吗?难怪我觉得你的样子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僵尸很像,那辫子发型——」时星仰天大笑几声,顺着这说法跟着瞎掰,看这鬼要扯到什么时候,但一想到这鬼从出现,不管谈吐、身手都诡异极了,笑声嘎然停止。 不会吧? 「你知道?」永竫一时心急,再次施展轻功来到时星面前。 时星愣愣地看着那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脸孔,这鬼真好看,皮肤又白又细,一双大大的凤眼像会带电般,他伸出五指放在那英挺的鼻子前,是温热的呼吸。 「你……真的是人?」他能信吗?时星试着用手指戳戳那比女人的皮肤还细致的脸颊,完全看不到毛细孔。 永竫不由得皱起眉容忍这位恩人的放肆,龙颜此生以来初次被一根手指头亵渎,让恩人确认他真的是人,才又急问道:「你知道大清!?」 「如果你说的大清就是清朝,清朝不知几百年前就没了。」时星哪会知道详细年是多久。 「没了?」 「就是灭亡了,现在是叫中国。」时星仅能做这样简单的解释。 「几百年?这里到底是……?」永竫知道这里一切充满了古怪,但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大清已经灭亡的答案。 「我也不会说,总之现在没有什么叫清朝的。」时星历史读得零零落落,始末他也说不上来。 重点现在不是说明历史的时候,而是这人到底是打哪来的?抑或至头至尾都是一个可恶QJ犯在演戏? 「别告诉我你真是从几百年前来的古人,我不会相信,除非……」这个啥穿越时空的白滥戏码他也看过,不过他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 「你忽然跳来跳出的那个叫什么?」 「轻功。」永竫虽急着想知道更多,可是目前取得恩人的信任为当务之急。 「那我昨天忽然不能说话是……?」时星又想到昨晚自己忽然不能讲话的情况。 「那是朕点了你的哑穴。」 哈!连点穴都来了。 「那施展个功夫来看看好了,功力要深厚一点,最好手能穿石……不,这样我家会倒塌,用脚在地上踩几个脚印让我瞧瞧。」时星很想不信,可是自己所经历过、亲眼看过,又由不得他铁齿。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那只在武侠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武功,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永竫提起真气,运劲踩在坚硬的地面。 时星眼睛圆睁,看着一个个脚印在行走间出现,他无法置信地蹲下,用手指摸着那深陷于地里的凹痕,就像是未干的水泥被人踩出的脚印 「你叫什么名字?」 「爱新觉罗·永竫。」 黄姑婆在楼下隔着门喊。 「阿星,我煮了年夜饭,叫你男朋友一起来吃。」 第五章 不敢置信。 一个从几百年前来的古人就在他面前。 「来来,多吃点。」黄姑婆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少女的娇羞,连说话都变得细声细气,和当初刚见面时伸手向给他要三百抠的样子完全不同。 时星惊奇地看着这神奇的转变,更好奇黄姑婆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全身上下都装扮过,连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乱。不过他现在嘴巴塞满了食物,没时间吐槽黄姑婆。不吃白不吃,现在不吃,小气的黄姑婆不知何时才会又端出这么丰盛的菜肴。 同样是不敢置信的心情,几百年后了吗?永竫拿着筷子和碗发怔,身上穿的是恩人叫他换上的衣服,上衣还好,只是裤子的布料硬梆梆的,膝盖还破了个洞,可以得知恩人的家境窘迫。(那是牛仔裤……) 满族原为北方民族,身材高大,时星的牛仔裤穿在永竫身上,活生生成了七分裤,长度短了一大截,永竫脱下朝靴,时星拿了双帆布鞋给这位不速之客套上,但因尺寸不合,脚后跟只能用踩的。 「没想到阿星交的会是男朋友,而且还是个演员。」黄姑婆半闽南语半国语地说。 「咳……咳咳!」时星顿时大力咳呛了起来。 「演员?」永竫跟着复诵,根本不知道演员是什么意思。加上这位老妇人说的话有些他有听没有懂。 也差太多了,为什么同样的黄色寿衣他看是鬼,黄姑婆能看成是演员,还有什么男朋友……(囧) 「放心,别看我这年纪,我很开明的,我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黄姑婆眨眨眼,递过一个这是『我们的秘密』眼色,继续热心地往帅哥碗上夹菜,明明上面的菜已经堆一座小山了。 时月张着可爱的粉红小嘴在椅子上安稳地睡觉,浑然不知自己的哥哥差点呛死。 「当演员收入很不稳定吧?」黄姑婆笑眯眯地又问,「你演皇帝呀?什么时候会播出,在哪一台?」 时星快不行了,索性放下碗,他发现要是再吃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 「对了,说了半天,阿星都没介绍你叫什么名字?」黄姑婆看着时星要他帮忙介绍。 时星翻了个白眼,要他怎么介绍? 「朕……」永竫终于能插上话,当正要说出自己名字时,又被老妇人打岔。 「姓郑?」黄姑婆带着春意的眼儿笑眯眯地说。 「不是。」永竫再次感到挫折,他不知道几百年后变得如何,双方对谈是能沟通,可遣词用字似乎已经不太一样,他心急着想知道恩人所说的灭亡之事。 「爱新觉罗·永竫。」永竫再次重复自己的姓氏,象征皇族荣耀的姓氏不容被更改。 唯恐黄姑婆听得雾煞煞,时星赶紧帮忙补道:「叫他阿竫就好了。」 『阿』竫?好好一个名字前面为什么要加个『阿』?永竫皱起眉,还是忍下满腹的异议。 (注:爱新觉罗是清朝皇室姓氏。满语「爱新」是族名,满语金的意思。「觉罗」是姓氏,「爱新觉罗」这一姓氏的含义是,金子般高贵神圣的觉罗族。) 熟知,这位老妇人听到他的回答,却哈哈大笑地拍着他的肩,原本习武之人就不轻易让人近身,更何况贵为九五之尊,岂容这般无礼。 「放肆!」永竫沉下脸喝斥。 时月被这喝声吓得大哭,时星放下碗,连忙抱起来哄。反观黄姑婆先是一愣,接着大笑。 「卖搁演啦,现在不用演了,我知道你演皇帝一定很称头!」黄姑婆擦拭眼角泛出的泪光,一手还不住地笑拍永竫的肩膀。 ……爱新觉罗,以前读书的记忆慢慢回溯,时星想起来了,爱新觉罗不就是清朝皇帝的姓氏吗? 「你真的是皇帝?」时星惊讶不已。 永竫点头。 「真是,连自己男朋友演什么角色都不知道。」黄姑婆替这位帅哥不平,「能交到这么帅的男朋友,还不好好珍惜!平常不好好关心,哪天人家不要你,你就知道了!」 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时星决定一件事,那就是—— 赶走他! 当然要赶走这个包袱,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有办法再留一个几百年前跑来的皇帝偷渡客,万一以后长赖在他家怎么办,岂不自找麻烦! 「黄姑婆,等一下阿竫吃完饭就要回家了。」时星勉为其难地哈哈两声,在早晨二人同时露鸟的情况下,只好让黄姑婆以为是男朋友的身分,否则也很难解释。 反正这年头『个性不合』这理由超好用,随时都可以分手。 回家?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回去,莫非恩人知道?永竫的眼神亮起了期盼。 「他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回去要花很久的时间,所以等一下吃完饭就要出发了。」 「多远?搭高铁会到吗?」 「应该会到。」时星含混地说。 永竫虽不知道『高铁』是什么东西,但是恩人想与他撇清关系的态度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这样等一下跟我一起搭计程车去左营站刚刚好。」黄姑婆笑嘻嘻地说。 「搭高铁?黄姑婆你要去哪里?」时星疑惑地放下碗。 「我没跟你说吗?我要搭高铁去台北看我大姐,我大姐嫁到台北三十几年了,平常都只有趁过年过节才有见面。」 「你何时说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是……咳,你要去几天?」时星将『孤苦的独居老人』四个字咽回去。 「我初六就会回来。」黄姑婆边说边催促着帅哥吃饭,「阿竫,多吃点。」 「今天才大年初一,那到初六那几天谁来带时月?」时星一听也急了。 不知道能不能带小月去公司上班……一定不行吧,那个场所怎么带六个月大的婴孩去,还是这几天请假?时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叫阿竫晚两天回去帮你带不就好了。」 「嗯嗯。」时星点头敷衍,都想把人赶走了,还留人在家里,那几天他还是请假在家带小月好了。 「你们小俩口商量好,可千万别把小月一个人丢在家里,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黄姑婆一再叮咛,她也知道时星不会做出这种事,只是习惯性念几句。 「不会的,你放心,早点回来。」后面这句才是重点。时星承诺道,侧首看着隔壁的大麻烦,等吃完饭黄姑婆去搭车,他就出口赶人。 「等一下吃完饭收拾收拾,你帮我提行李上计程车,我买了高雄许多土产要给我姐姐,她最喜欢吃X X饼铺做的凤梨酥了,每年过年我都会提上去给她。」黄姑婆碎念着,言语间表达出她对姐姐的思念。 永竫不动声色,思忖因应之道,他需要了解这陌生地方的一切,知悉这几百年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如何能回去他原有的世界。 由于巷弄过窄,又是死巷,车子开进来无法回转,叫好了计程车,时星帮黄姑婆将大包小包提到巷口前,又塞了一千元给黄姑婆,黄姑婆登时笑得合不拢嘴。 这中间时星都抱着弟弟未离手,开玩笑,怎能让唯一的弟弟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古人在一起。反正他家也没什么好偷的,让那什么爱新觉罗啥挖搁的一人在他家也没关系,等一下回去就赶走他。 永竫负手踱步,凤目环视周遭,不时用手触摸陌生的物品。 不管是一些材质的冶炼、用纸,明明恩人家中看似穷困,窗户却能使用大量的昂贵玻璃,还有一种很奇异的东西,像布做的袋子,可是却不透气,摸起来有奇怪的声音,里头装着垃圾。 还有奇怪黑色盒子,永竫走过去用手指扣着那黑色盒子,发出叩叩的声响,再次确认又是一物陌生的材质。 当时星抱着弟弟回到家,就看见这位古人在他家东摸摸、西摸摸。 时星清了下喉咙。 「我就直说吧,我没有办法收留你。」 对恩人会如此说,永竫丝毫不意外。 「你看我家这么破烂,就知道我家很穷,万一警察户口普查,被发现我窝藏偷渡客,连我都有事。」 「警察?」永竫不解地问。 「警察就像是你们衙门的捕快,会把做坏事的人抓去关。」时星试着用古代人能了解的用词解释。 永竫喔了声表示明白。 「那么……」时星眼睛暗示地看往大门的方向。 意外的是这位偷渡客丝毫没有异议,爽快地点头。 这么干脆?时星张大眼睛。 永竫走到藤椅面前,从睡得安详的婴孩身上解下刚才系上的玉佩,顿时,震天响的尖锐嚎哭声再次响起。 「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朕来世愿结草衔环,永不或忘,就此告辞。」永竫抱拳,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 「等一下!」耳根难得清静,再哭他等一下就不用睡了,时星慌张地把人叫住。 「恩人有何指教?」永竫回头停步。 「你那块玉……可不可以留下来?」时星很困难地说出口,从小家里虽穷,可是双亲经常告诫他,为人不可贪人钱财,施恩不忘报。可是现在是非常情况啊! 「这个……这是父皇亲授赠与,对朕来说有极大的纪念意义……」永竫面露难色。 「哇哇哇——!!」时月哭得和平常一样凄厉。 「你太卑鄙了!」时星气炸了,还要忙着哄弟弟,对方摆明了用这块玉佩在要胁他。 「恩人误会朕了,朕不过希望留在恩人身边,以尽绵薄之力。」永竫无辜地摊手,可以明着这般无赖对他而言还是头一遭,感觉挺新鲜的。 总不能当强盗去抢人家东西吧,对方那身武功还有在他房间留下脚印做见证,就算想抢也抢不过,时星气得直咬牙,却又拿这忘恩负义的偷渡客没办法。 「哇哇哇哇——!!」 ……怎么办?时星苦恼不已。 经过早晨短暂的宁静,越觉得哭声更加难忍,时星头都痛起来了,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身体好像有点感冒的前兆,在被X后从地板醒来就有点鼻塞的症状。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在哭声中度过,夜夜难眠,黄姑婆这几天又不在,过年期间要找人托婴也不可能。况且,玉听说能镇邪,小月这样哭下去对身体也不好……时星逐渐动摇。 永竫气定神闲,手高持着玉,翠绿的玉石在空中刺眼地晃荡。 「先说,留在这里你要帮忙打扫屋内、照顾小孩。」时星承认自己被打败了。 永竫点头答应。 「照顾小孩没这么容易,一天要喂奶五次。」时星警告说。 「朕有八名子女,对小孩并不陌生,且习武之人睡眠并不长。」实则照顾皇子们的都是奴婢们,永竫最多抱抱孩子罢了,但现在不是需要诚实的时候。 「打扫要从一楼扫到三楼,连马桶地板衣服通通都要洗干净。」八个孩子……这皇帝看起来挺年轻的,居然已经有八个孩子了,是说当皇帝的不是都后宫三千佳丽,临幸三千个生出八个,似乎也还好。 「还有,别再自称朕了,搞不好还以为你姓郑,以后你就叫阿竫。在家别出门或者和邻居哈拉,我不在的时候别四处乱走,若有人问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就说是我爸的爸爸在大陆失散多年的远亲。要是遇到警察,记得用轻功马上离开,千万别给我找麻烦,否则我也没办法留你。」 那明显的卷舌口音,怎么都不像在地人,时星想着还有什么遗漏需要注意的。 阿竫?对自己名字擅自被更改,永竫大大地皱眉,可也不能表示不满。 「恩人怎么称呼?」 「我姓时,时间的时,星星的星。你叫我阿星就好了。你也想个平常的姓,出去别自称你是啥爱新觉罗,人家还以为你是哪里跑来的是神经病。」时星伤脑筋地看着永竫的特殊发型。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男人要在没有秃头时就把自己理成秃头的样子? 「若人家问你做什么的,你就说你在大陆当演员,演小角色的。」 「演员?」 「演员……应该就是你们那时候说是戏子吧。」时星苦思着古代用词。 「那朕……我姓金,金永竫。」俗语说得好,龙困浅滩遭虾戏,堂堂皇帝今朝被当成戏子永竫也认了,再度忍住疑问,为什么名字前面都要加个「阿」字,和阿玛、阿哥有何不一样?或许是地方民情用法?还有马桶是什么? 看自己讲了一长串,都没吓走这瘟神,时星无奈极了。 往好的方面想,就当是有了个免费佣人。 第六章 建宣五年,正月初一。 「还没有皇上的消息吗?」皇太后急问道。 「启禀太后,从昨夜至今,整个寝宫一砖一瓦都翻遍了,别说万岁爷,连片衣角都没找着。」火球砸落后,寝宫大火,众卫兵们在雪地里忙着灭火一整夜。 「皇后呢?」 「和皇上一样,也似凭空消失般。」 「怎么会!竫儿自小相师曾卜算断言过不是早夭之命,怎么可能……」悬了一天一夜的心,在听闻这样的噩耗,皇太后终于承受不住,瘫坐在椅上。 「太后!」 一天之中,大清皇朝因天灾陷入群龙无首一片慌乱的困境,爱新觉罗·永竫也正面临人有三急的如厕难题。 险度走火入魔生死关头,经过不可思议的漫长一夜,基本排泄的问题来了。 在宫里,他要如厕很简单,只要喊声:传官房。就会有太监将银制的便盆顶在头上送到净房来。 然后盆内会有散着香味的木头细末,怡然芳香。 永竫犹豫地看着这白色俗称为马桶的便盆,恩人指着这个,要他如厕。他唯一认得的只有卫生纸是拿来擦拭的,然后……? 时星正在打手机向公司请假。 「金经理,晚上我要请假,帮我照顾小月的邻居过年要去台北,我没办法离开。」休息一天也好,要不现在他走路的姿势,定能看出被X了。 嗯……应该是坐上去吧?永竫负手思忖,皱眉着是否要坐下去。他低头研究这脏污的便盆,上头只有一点水,没有木头细末裹住,排泄后秽物往何处去? 几百年后,方便一点都不方便。 「嗯嗯,好,我临时找了一个朋友帮我照顾,等他能独立照顾小月,我就去上班。」 虽说隔着一间房间,对话永竫还是听得很清楚。 金经理在电话中又叮咛了几次,要他有问题尽量开口,同时注意这几天天冷,寒流一波波,?谋鸶忻埃昀镆丫泻眉父鋈饲爰倭恕? 『没钱公司可以预支,别让小孩难过。』金经理温馨地叮咛。 借钱这个时星连考虑都不考虑,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能开这种八大行业的,后面的靠山硬得很。时星口头应好结束了通话,就看到永竫站在厕所前直盯着马桶。 「你不是说很急?怎么还不上,门也没关。」 「不知道怎么用。」 「还不简单,屁股坐上去,上完按一下这个就好了。」时星边骂边示范。 水哗啦啦地在便盆内四处神奇地涌出,成一个漩涡,逐渐消失成原来的水量……永竫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忘形地击掌赞道:「简直妙不可言!」 时星朝天翻了个白眼,算了,体谅古时候的人吧。 「知道该怎么上了吧,上完那边有卫生纸,知道卫生纸怎么用吧?」看永竫明白地点头,时星才又说:「上完厕所到楼下来找我。」 永竫蹋磕中许多疑问,像是便盆的水从何处来,秽物冲掉后,会流往何处?可是最想知道的还是这几百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解下这硬梆梆的长裤,拉至大腿,永竫压下洁癖,解决完如厕之事,贪图新鲜感又多按了好几下水,哗啦啦的水声一阵又一阵,像戏法般将秽物冲至消失。 「别玩了!水要钱的!」时星在厨房大吼,现在小月看到奶瓶已经知道是要喂他,咿咿地叫声催促时星。「快好了,乖。」 永竫不舍地下楼,一切对他而言都太新奇。 「快过来,看我怎么做。」时星将所有泡牛奶的用品全部搬到桌子前。 小月摇着小手臂,脚又踢又蹬,永竫抱起的手法很熟练,时星满意地直点头,算了,折合起来也不算吃亏,有个二十四小时的全能佣人,又能帮忙照顾小月。 「恩人,这是……」永竫不解地看着桌上瓶瓶罐罐。 「叫我阿星。我要帮小月喂奶,你仔细看我怎么做,等一下做一遍给我看。」 「奶娘呢?小孩子要喂奶怎么没看到奶娘?」永竫不解地问。 时星手中的奶瓶差点滑下。 「没有奶娘,我们现在这个时代都用奶粉。」时星用手强调地拍打奶粉罐,发出砰砰的声音,他打开上面盖子,「看着我做,我去上班的时候,你就帮我照顾我弟弟。」 「奶粉?」 「别问这么多,看好。」 「吃这个就可以长大?」永竫怀疑地看着恩人将乳白的粉末舀进透明的罐子里,加入水后摇晃,还放入一根小棒子不时反复看着。 「对啦,别问这么多,先看我做,有问题再问。」 「太不可思议了,奶娘就在这铁罐里。」不需要女人来哺乳,光用这粉末掺水喝,一个婴儿就能长大。 ……时星默。 「记好,泡之前要先用肥皂洗手。」 「肥皂?」 「就是搓了会起泡,可以把手洗干净。」 「原来是皂角。」永竫明白地喔了声。 管他肥皂还皂角,都有个皂,听得懂就好,时星往下解说。 「笔在哪里?」 「桌上那个不就是笔?对,记不起来就先写在纸上。」时星理所当然地指着桌上的原子笔。 「没有笔墨砚台?」永竫一头雾水地将笔拿起来,这就是几百年后的笔? 「现在人都用这种写。」时星努力压下不耐烦。 永竫尝试拿笔写在纸上,却因为初次使用拿捏不到力道将纸写破,他忍不住皱眉,「这笔好硬!」 「不用这么大力,轻轻写就可以了。」 永竫依言放轻了力道,不需要磨墨,一条蓝色的细线跃然于纸上,感觉难以形容,他僵硬地写着: 冲泡奶粉前用皂角(注:现称为肥皂。)洗手。 「写好了。」 「开水不要太烫,温度大约在40到50度左右,这是温度计,你看这条红线。」时星指着上面的显示刻度,将温度计从奶瓶内拿出。 「温度计?」又是一个无法理解的词。 「不要问,就是照我说的这样做,记下来就是。」时星索性将奶粉罐递过去,不再废唇解释。「看上头的字。」 永竫点头,幸好这时代的文字没有改变,阅读上并无困难。 「……似乎很复杂。」他仔细研读罐子的说明,「奶娘直接喂或许比较快。」 「少废话,要是有奶娘何必这么麻烦。」时星面无表情地继续示范喂乳要点。「要先调好水温,再加奶粉进去。记得冲泡的时候奶瓶别上下摇晃,要像搓手那样左右来回摇晃,这样产生的气泡最少,小孩子喝了才不容易胀气。」 「奶瓶?」永竫指着那透明瓶子,上面有着奇怪的凸凸形状,他用手摸,是软的。 「对,这就是奶瓶,上面这个是奶嘴,别用手摸,手不干净小孩子会拉肚子。」时星朝天翻了个白眼,觉得快要被打败,搞什么,他都还没讲到消毒的部分,讲了半天,连他手上拿的是奶瓶都搞不清楚。 永竫垂首使用毛笔悬腕的方式,不习惯地握着这很硬的笔,五指不知如何摆,光一行字就写了老半天,早已不成形的及腰辫子狼狈地散落,长发不住地滑下脸颊。 「记下来没?」时星出声催促。 冬天天冷,开水降温得快,时星拿着奶瓶的手已经有点酸了,等得不耐烦的时月饿得大哭。 「哇哇啊——!!」 时星立即将奶嘴嘟往嚎哭的小嘴,时月立即啧啧地吸吮起来,初级奶粉冲泡课程很没效率地就此结束。 永竫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生涩地悬笔在纸上详述记下,就盼能早一点学会报答恩人,且将来一天若回到大清,就可以用这些知识使大清更富强。 几百年后,一个不明材质制作的透明瓶子(注解:现称为奶瓶。)取代了奶娘哺乳,而母乳只需用乳白色的粉末和水隔着奶瓶,如搓手般混匀喂食吸吮,即可使婴儿长大。 「哈……哈啾!」时星边喂奶,忽然打了个喷嚏。 正月初二。 隔天睡醒,已有感冒前兆的时星哑着嗓子,再次解说婴儿哺乳讲座。 但解说了几次便失去耐性,一个连洗澡、洗发精按压帮浦、水龙头冷热水都还需要他解释的人,怎么能照顾小婴儿?小月现在只会爬,连站都不会,处处要人留心。 「哈啾!」时星臭着脸抽了张卫生纸擤鼻子。 「得了风寒?」永竫皱眉问。 时星有气无力地抛过一个白眼,还风寒咧!「现在没人说风寒,都说感冒。」 永竫点头,将『感冒』二字记在时星给他的精致纸本,纸的左侧有着一排整齐的小洞,用着圆圈圈缠卷着,翻页时极为实用,和书册线装纸糊的方式大大不同。 恩人说这个叫做笔记本。 到了陌生的未来世界第二天,仍没有真实感,仿佛只是梦境的延续。 他曾想说闭眼醒来,又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但并没有。 整栋房子的地板他踩踩、踏踏、敲敲,希望能找出暗藏的机关,可他失望了。 究竟是怎样的天意变数,让他来到了这里?何时他才能回到大清?换另一个说法:他是否能回大清?现在朝廷里一日无主,又会变得如何?纵使他心急如焚,却只能困在这里。 翻遍屋内所能看到的一切文字与图片,想了解更多事物。这个世界似乎很奇怪,他还无法归纳,脑中乱纷纷的。 形势未明,他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都嘛是你害的,你晚上不睡在那里走来走去,敲敲打打的,害我整夜睡不好,感冒的症状更严重。」 「你把小月抱远一点,免得我传染给他。」同样的,时星一觉醒来,见家中不速之客还在,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感冒来势汹汹,从小时谴螅俊病难上身,这次症状全到齐了,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屎味飘散,时星无力地呻吟,现在他连起身都懒,全身病恹恹的。 可是……显然要将食客训练成称职的褓母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等一下我们去书局,我直接找书给你,可能比较快。」起身换完尿布,时星瘫回客厅的破藤椅上,再次抽卫生纸擤着发红的鼻子,地板和垃圾桶都是纸团。 这喂奶说来简单,学问可大,要注意的事项颇多。奶瓶使用前后,消毒清洁丝毫马虎不得,弄不好拉肚子还要花钱看医生。 「书局?是书肆吗?」永竫眼睛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文字没变,就用词的不同,永竫有字猜字,倒也蒙中。 时星连回答都省了,直接一个白眼过去,这位古人立即拿着原子笔在笔记本上写下。 「你穿这样不冷?」准备要出门的时星懒懒地起身,拉过外套穿上,睨了穿着短袖T恤的永竫一眼。 永竫摇头。 一夜间,那碍眼的长辫松散成乱糟糟的发型,时星在玄关柜子,找了条橡皮筋和父亲生前工作时戴的遮阳帽。 「把头发盘到帽子里面去,出去别拿下,要不你这个样子跟我走在外头,会引来不必要的注目。」 永竫接过那叫橡皮筋的东西,不小心被弹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痛,还是造成他戒慎地观察这带有危险性的物品。 「算了,我来好了。」时星无力地拍着额头。 时星胡乱地绑好那麻烦的及腰头发,将长长的马尾绕过橡皮筋时,永竫被拉扯得面目扭曲,痛不敢言。 找了一顶安全帽扣在永竫的头顶,时星将背带绕在身上,扣紧系环,把裹好衣物的小月抱在前方。光出一个门,工程浩大。时星累得虚软,但还是不得不出门,拿起机车钥匙,提醒自己回来时记得买感冒药。 「跟你说,我身体不舒服,别问东问西。我叫你做什么,你就照着做。走吧,出门了,外套穿上。」时星硬塞件外套给永竫,这么冷的天不穿外套,走出去不引起大家侧目才怪。 第七章 「抱好,跌下去我可不管!」 眼前尽是迥然不同的景象。 明明没有下雪,路上不分男女都紧紧裹着一种类似澎澎的棉袄的外套。 风咻咻地往脸颊呼啸而过,恩人说这叫做机车,然后就叫他闭嘴。 「身体别摇,车子会晃!」时星边骂边骑,为安全起见,将车速降到30。 忽然机车停下来,周遭陌生的景物太新奇了,永竫忍不住左右张望。 四周都是跟着移动的箱子,箱子下还有四个轮子,也有的是两个轮子,像他和恩人载着两个人,头上皆戴着半圆的硬硬帽子,和他一样。有的脸蒙起来,只露出两颗眼睛,连恩人也有戴,还拿了一个给他,说这样可以预防感冒传染。 事实上,时星是不希望永竫太过招摇的长相引来注目,所以才半强迫地用口罩蒙住永竫的鼻口。反正现在空气污染这么严重,骑机车的几乎都有戴口罩。 「怎么停下来了?」机车停下后,隐隐震动着,永竫发现这些机车的后面都有一个会喷气的管子。 「红灯。」时星简短地回答,用手指着前面路口的号志,不过也知道仅这样解释永竫根本不懂。「管制交通用,看到红色的灯就停,等到换成绿色的号志,大家再前进,这样就可以避免撞在一起。」说完,时星警告地瞪了永竫一眼,意思叫他少再废话。 目睹未来的世界,无法想象的生活,这叫机车的东西用着两个轮子移动,川流在他们两侧,是说机车后面的管子都会喷出一种臭臭的味道,是因为这样才要将口蒙住吗?似在大漠中用布巾围住口鼻阻挡风沙之意? 永竫推敲着许多可能性,难以捺下兴奋之情,这叫做机车的东西难不成是为了取代马匹或骡子移动? 「喂,不是叫你别乱动!这样很危险!」时星怒斥,幸好大过年,大家都出去玩了,路上的汽机车并不多。 寒冬中仍可看到主人骑着机车在蹓狗,一条狗儿歪着舌头喘呼呼地跟着后面跑。 时星边骑,一个念头突起……人生地不熟,要是骑远一点,把麻烦丢了,谅这家伙也找不到路回去,将来日子也不用提心吊胆,烦恼警察上门来。 何况,有轻功算什么?他骑的是100CC的机车,看谁跑得快!此时他最庆幸的是,出门时没因为懒将小月换人背。 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好极,时星悄悄改变方向,骑往陆桥,往三多路方向前进。 路边房子悬挂许多大型的物体,由上面的字可约略猜出商家的性质,永竫看得目不暇给。 「那边有书局。」左侧有间书局的字样,永竫指着左边的方向。 机车骑下桥,时星正想编个借口敷衍时,一阵强风吹来,忽然一样东西甩在他的脸上,他本能闭上眼睛,这时他听见周遭传来尖叫声。 「呀——!」 机车斜地打滑,往陆桥的柱子撞去,时星再睁开眼时,发现刚刚飞来攻击他的居然是一顶粉红色的毛线帽,原来是前面机车后座的女生没戴安全帽,毛线帽又没绑紧,强风一吹就从头顶飞落。 时星紧急想煞车,但已经来不及,他心里唯一念头就是:完了! 时星感觉身体腾空,人被拦腰抱起,他紧闭眼,两手紧紧护住前的小月,等待撞击的剧痛降临。 可是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危险之际,永竫手一搭陆桥的护栏,单手抱住恩人,脚一蹬,借力使力,身子从机车上腾起,安全降落在柏油路上。 时星眨眨眼,不敢相信已经安全了。周遭传来惊呼声,惊魂甫定的他充耳不闻,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对自己怎么得救的过程全然不知,可是他知道是永竫救了他。 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恩……阿星,你没事吧?」永竫差点脱口又说出恩人。 「你们没事吧?刚刚好危险,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时星才看到一对年轻情侣歉疚地站在他们面前,其中女生手捏着那顶肇事的毛线帽迭声道歉,满脸欲哭的模样。 「没事……应该没事。」时星低头查看弟弟。还好,小月眼睛眨了几下,又爱困地闭上。 他试着走动,身上一点疼痛感都没有,自己应该没有受伤吧。就在时星想向前扶起机车时,永竫已伸手代劳,单手轻而易举地将这叫机车的东西扶正。 恐怖的力气令人叹为观止,难怪武侠小说内练过功夫的大侠,随便发功都能劈下一块山角。 「真的没怎样……?」那对情侣看对方似乎一点事都没有,也放下心来,他可是无照驾驶,万一真闹出人命来还得了。 男友以眼神谴责女友,女友则撒娇地拉着男友的衣角,要他别生气。 ……妈的,还放闪光!时星无言。 「没事,不过你们还是戴上安全帽比较好。」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趁人们还没发现异样的时候,时星赶紧发动车子,神奇的是,甚至连机车都安然无事,除了车壳有点擦伤外。 示意永竫坐上来,心知刚刚若没有永竫,今天时家兄弟不是伤就是残,或许连小命都没了。但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为要买育儿书,今天他也不会骑机车出门,也就不会遇上这档意外。 倒是那男友过意不去,在发动机车离开前,塞了二千元给时星。 对这意外之财,时星也不客气,大方地收下来。 为防放生的『狗儿』会认路回家,时星将可以骑中山路直达到大远百的简单路线,钻绕了好几条小路,想混淆永竫的记忆。 绝对不可以心软! 「到了。」 原20分钟的车程,时星硬是骑了40几分钟,找了个位置,将机车停在白色格线内。 永竫看着地上整齐规划的白色线,好奇它的功用。 时星难过极了,体内忽冷忽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喉咙好干。「走吧,买一买快回去。」 长柱型的房子,几乎耸入云天,永竫恨不得手上立刻有支笔,可以将这些描绘下来。 时星将口罩和安全帽拿下,塞入后车箱,「安全帽给我,头上戴的帽子别拿下,这样人家看到你的发型会觉得很奇怪。」 「发型奇怪?」永竫皱眉。清廷规定: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骑马的时候也不会挡住视野,应说实用至极,岂有奇怪之理? 「现在头发没人留像你们那样的,丑死了。」见永竫一脸不服气,时星也不想跟他辩,审美观差太多了。「走吧,买完书我们好回去了。」最后一句时星很心虚地加上。 永竫跟着时星后面走,俊美带着贵气的脸引来许多注目。 骑机车还好,若平常走路还戴着帽子口罩,简直是摆明了要人看他,搞不好还以为是哪个韩国明星到台湾来变装偷逛。 时星直接走往电梯方向,永竫感到不解,为什么一群人要站在一个不会开的门前,门上方有个亮亮的灯一直移动。在没有人情况下,「当」一声,门倏地往两边开,永竫退后数步,警戒地望着那巨大的盒子。 「这是不用自己爬的楼梯,叫做:电梯。」时星小声地解释,「我们要去的书局在17楼。」 听到17的楼层永竫惊讶地张大眼睛,见刚刚等候的人群涌入一个叫电梯的铁笼子里,仍不放心地跟着走进去。 不用人自己爬?就可以登上17个楼层?不可思议! 春节期间,百货公司人挤人,电梯每上几楼,就停下,人又从外面挤进,挤到后来电梯发出超重的哔声,才顺利往上直升。 时星已经被逼到电梯一侧,为防小月被人潮挤压到,永竫双手撑住时星两侧,做出人墙来保护。 瞬间时星感觉身体的热气上冲,喉头干渴,内部却有一股奇异的骚动感,驱除原有的寒冷症状,时星无法形容那感觉,热气似渗入血脉般,隐隐窜流。 时星不安地左右移动脚步,想在两手围出间的距离,找出最适当的角度减少压迫感,二人近到颊肉相贴,几乎可以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那奇怪的感觉更强了。 电梯内的女性们偷觑着这难得一见的气质美男,即使穿的是路边摊可见的衣物,但是帅哥就是这样,身材好人帅,穿什么都好看。 幸好电梯到了17楼,门一开,人潮跟着往前走,时星松了一口气,将刚刚奇怪的骚动感抛诸脑后,归咎为感冒的缘故。 高雄17楼的诚品,曾获『亚洲最具影响力设计大奖』,占地一千坪,举目望去,可从大片的落地玻璃窗看见高雄港,也是观光客指名的一个景点。不过对时星而言,这里只在读书时和同学来过两三次,为的是来见识见识罢了,免得跟不上时代,且买漫画来这里也太怪了。 爱新觉罗·永竫实实在在地被震憾了。 一种未来建筑的文化冲击,身为一国之君,尽览天下之美,食衣?皆是最讲究的,施工建材尽管无法媲美皇宫,但无须雕梁画栋,极简中仍保有朴美,带出气势的恢弘,乃永竫毕生初见。 阶梯上坐着三三两两的看书人。 「你看上面牌子,会有分类。」时星努力佯装自然的口气说:「像你想知道的清朝历史这里都有书。」 时星帮忙找寻放置历史丛书的书柜,绕了几圈,「在这。」只要将这家伙带到那,以后就没他的事了。 永竫专心地用眼睛梭巡每一层柜的书名,刚开始时星还不敢走远,仅离永竫几步。 「那……我去找我要的书,等会见。」 永竫急于寻找书籍,才三百年时间,大清为何会在盛世中消逝,天下没有不灭的皇朝,可是不该这么快,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时星慢慢移动脚步,不敢一下子走得太快,边走边作态翻书,经过育婴丛书时,认真地找了两三本养育书籍,走到柜台结帐。不是每个人都能收养赖在家门口的流浪狗,时星这样告诉自己,努力撇下罪恶感。 「一共是五百三十九元。」女店员将书放入墨绿色的纸袋里,撕了一块胶带封住上头。 时星提着书正要离开,提醒自己回家时记得买瓶感冒药水,这热度越来越怪,慢慢集中在下腹。 经过感应门时,防盗装置忽然大响,小月被尖锐的声音一吓,大声地哭了起来,店内人员立即前来处理。 「我有付钱——!」时星急得大叫,又要忙着安抚小月,同时又担心这样的骚动永竫会发现。 「先生,发票请让我们看一下。」工作人员柔性地强制要求,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可是眼睛却写明了他怀疑时星是小偷。 时星将纸袋和发票整个递过去,心里呕死了。真够倒霉的! 「不好意思,是小姐没有做好消磁处理,真的非常抱歉。」工作人员对了下发票上的品目后,郑重地向时星致歉。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永竫已被骚动惊扰,凌厉的视线远远朝时星方向锐利地投来,想走都走不了。 那鬼祟的举动,永竫一望即知,若他没有听到那刺耳的鸣笛声,这位恩人可能就趁他忙着找书时偷溜了。 时星苦着脸提着袋子走回去,经过亲子区时,两个小孩兴奋地奔跑大叫跑过他身边,忽然他整个人被撞了一下。 「……抱歉。」一名中年男子低着头说了声抱歉,随即加快脚步往感应门出口走去。 一股不太对劲的感觉隐隐从心中升起,时星伸手往背后牛仔裤口袋摸去,心一惊,钱包不见了! 「有扒手!」时星指着前方的中年男子大叫,一手护住胸前背袋的小月,本能拔步往前追,店里的客人一听到有扒手,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钱包。 「就是那个穿蓝色外套的,抓住他!」 永竫听得时星一喊,飞快来到他的身侧,看着时星指的方向,气一提,正想纵身飞跃,时星一看永竫身势离地半尺,内心暗叫不妙,万一被人发现古代失传的轻功竟在高雄大远百的诚品出现,那还得了! 现在可是四处都有监视器,照相手机更是几乎全民手中个个都有,万一被拍,这下马上就出名了。 顾不得扒手,时星当机立断,甩下手中的纸袋,飞身擒抱,永竫不防这一拦,身势受阻,他转头困惑地看着恩人,不是要抓偷儿吗,怎么反抓住他? 「在外面不能使出轻功,这样会惹来麻烦的!你不知道现在的媒体有多可怕!」时星拉住永竫的手急急解释。 「什么是媒体?」永竫不解地问。 「回去再跟你说!别问。」时星低声道,神情紧张。 扒手还没跑到出口感应门处,就被几名见义勇为的顾客冲过去制伏。 「抓到扒手了!」这时有人欢呼。 「放开我!再这样我就告你们妨碍自由!」被强压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挣扎着大叫。 「你偷东西还大声!等一下警察来看你还敢不敢这样!」从扒手口袋里搜出两三个钱包,其中一个正是时星的。 时星激动地向前指认,「那个黑色皮夹就是我的!里面有我的证件。」这个月的奶粉钱和生活费都在钱包里,还有提款卡、证件,这些东西丢了还要去补办呀! 过年人潮多,本就是扒手活跃的日子,店内人员赶紧打电话报警处理。 「看来扒手自古千年都有,未来数百年后也不会消失。」见状,永竫有些许感叹,即使外在环境、名称不一样了,人们的天性并未随时间而改变。 「是啊,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有小偷。」时星忙着捡查钱包,看来是没有短少,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现在犯罪手法可说是神通广大,万一被掉包就惨了,「我刚买的书呢?」时星返头回去找。 永竫观察类似店铺的柜台,发现有人拿出纸币,里头掌柜的就会找零,将买好的书放进一个可提的纸袋里,然后顾客走向刚刚恩人一越过就会鸣笛的出入口…… 以此类推,永竫得到了结论。 「你刚买好书正想离开?」 时星找到书了,不加思索地回道:「是啊。」一出口才知道,大事不妙。 永竫目光一厉,龙颜不怒自威,吓得时星连话都不敢多说,钢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这一应是,岂不罪证确凿。 「……」完了。 弃犬计划失败。 第八章 永竫找了几本书,花了时星近两千元,原本要搬的书更多,但在时星狠狠的目光和快要见底的荷包下,只好挑选几本较为主要的。 回程时,一路上不是车祸,要不就是救护车刺耳的『喔咿——』声相随。 时星合理地怀疑,他根本就是被诅咒了!这磁场太诡异了。 似乎只要一有『离开』的念头,就会发生事情。 时星往回家的路上骑,这次一点也不敢作怪,从三多路乖乖往中山路一直骑上陆桥,来回程路线差这么多,永竫眼睛更是雪亮,不发一语,开始思忖应付之策。 时星感到惴惴不安,觉得脑杓几乎快被后座无形的视线射出两个洞孔,当红灯时,机车停在路口等待交通号志通行,隔壁的机车骑士趁这时将手放进外套口袋取暖,可以听到路人频频嚷着好冷。 可是……为什么他却热得全身冒汗,就算是感冒逼汗也不是这样,且难以启口的是,那热得让人难受的骚动感让私密部位难耐地几欲站起…… 现在应该是很冷吧?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等一下,我去药房买个感冒药,马上就好。」时星将机车转往药局方向。「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把你丢下,哈哈……哈……」 永竫目光很明显投以不信任票,时星只能干笑。 「很快就好。」时星末了还特地强调,「真的!」 永竫在骑楼处严密监视,药房店铺的墙都是大片透明的玻璃,不怕人跑掉。 时星跟药剂师描述感冒症状,略过某点不说,药剂师根据顾客说明,很快帮时星包好了药。 「三餐饭后吃,若有发烧,晚上睡前再吃一包。」药剂师交代道。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回到家中。 时星将机车停在屋外,率先走入屋内,客厅的阴暗感迎面而来,即使他开了灯,灯泡的昼光也无助于改善这种情况。 家里有这么暗吗? 而这样的感觉在永竫踏入屋内,忽然就变亮了,时星眨眨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回到这个降临的处所,永竫进入屋前,仔细观察了周遭的地势,证实了心中的怀疑。 「我去帮小月泡牛奶。」时星拿起刚刚在药房买的药,拆了药包顺便服下。 永竫脱下帽子,垂至腰间的长辫落下,他纳闷地望着那彩色药丸,吃了真的可以治风寒? 客厅的气氛沉闷,除了小月吸吮奶瓶的啧啧声,过没多久,时星终于受不了先投降。 「好啦,我知道我不该想把你丢下,对不起!」时星也不是心肠硬的人,何况永竫今天还救了他们。 冥冥之中,天意自有定数,纵使时光不同,永竫仍深信五术(山、医、命、卜、相)之力,从选地、方位、时辰、测局,自帝王至百姓哪个不问术? 「这一连串的祸事并不是偶然。」永竫缓缓地道。 「啥?」时星不解。 「今日这屋宅对恩人极为不利,地势龙边低,虎边低,是谓逼虎伤人,且前路阻塞,后有高楼档,气乘风则滞,风水中所说的藏风聚气,这里样样皆无,无疑住入一口活棺。」看时星满头雾水的模样,永竫边说边拿起今天买的笔在纸上书写做注释。 格局险峻,煞气重重,屋宅阴暗潮湿,自引来恶气聚集,居住的人安能无事? 这笔类似毛笔,却不用磨墨,笔尖柔软,也不需顺笔润墨,恩人说墨水用完直接换笔管就可以再继续使用了。虽与他惯用的貂毛紫毫手感相差甚远,但亦可将就,比那硬硬的叫原子笔的东西好写多了。 时星有听没有懂,看到永竫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着:『活棺』二字,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格局,想必恩人家中已有人因灾厄或病痛去世。」不用国师纳兰无求亲自前来,永竫也敢下此断言。 「我爸妈搬到这里后不到一年就走了……」时星很想不信,可是心中已隐隐信了大半,否则时家这一连串的事故,真能只单纯归诸于运气不好? 光弟弟时月一踏入门内就号哭不止,现在想想,甚至之前发生的一些小意外都逐渐浮现脑海。 「那有办法可以解吗?」时星满心期待,这时永竫在他眼里简直成了时家救护神,一点都不是麻烦。 「有。」 「你快说!」时星激动地坐起,但听得下一句话,又无力地瘫回椅上。 「搬离这里。」永竫建议。 「这不是废话?就是没办法搬,今天才会住在这里!你不了解,现在和你们那个时代差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包袱款款跑到山上建房子随便住,你想得太简单了。」时星没好气地瞪着永竫,讲得那么专业,害他满怀希望,结果都是白搭。 以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能搬去哪?总不能到外头租房子,贷款和房租两头烧,能有房子遮风避雨,哪还管得了风水这等无稽之谈,时星在心中苦笑。 听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难怪时月会一直哭,可是没办法,没钱哪里都不能搬,就算有钱,搬家也要花钱,何况搬了家,隔壁也不会有一个黄姑婆可以半夜帮忙带孩子。 「不搬会怎样?」 「轻则病符缠身,破财招灾;重则劫数难度,寿尽人亡。」永竫断然道。 俗语说:风生水起。在这样风难生、水难起的地理环境下,自是灾厄连连。 「喝!别吓我!」一想到老爸老妈两个平日身体强健,向来无小病,搬进来不到一年就相继……时星一想到这,全身毛了起来。 「你身上没有玉了吗?」时星抱着侥幸的心态问。 那玉戴上去这么神,马上就能让小月不哭了,可见相当有用。 「那玉不是普通的玉,上面刻有真言,又经无求设坛诵经万遍,祈福七天七夜,才得如此灵效。」 时星心烦意乱,若以前对这房子模模糊糊,还敢住下去,可被永竫这么一挑明,又有实证,浑身都不对劲,是说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药发生效用,他全身热得好厉害。 「除了搬家真没其他办法?」 「有。」 「你快说!」 「……改运。」永竫说得有点迟疑,可是时星没发现。 「改运?怎么改?」时星激动地问。 对这方法,永竫也没多大把握,他犹豫着该不该说,这话堂堂皇帝说出口岂不被当成骗财骗色的江湖术士,满口胡言。 「就是可用交合之法,于阳精交融,以气除煞。」永竫忆起纳兰无求曾提过的改运之法。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要用身体来改运?你这神棍!当我三岁小孩吗?」时星怒吼,不顾对方武功高强,一脚直接扫过去,以为他会信!他有这么笨吗? 永竫身子微微一侧,以最省力的方式避过这三脚猫的拳脚,时星火大地再送过去一拳,双手左右连环开弓,永竫连什么步法都不用使出,就轻松地闪过。 「不要脸!亏你还是皇帝,居然这么下流!」时星不放弃地边骂边挥拳,手打不到,就用脚踢。 客厅在时星的拳脚下,桌椅翻的翻、倒的倒,一些架上的东西纷纷被扫落在地。 「可恶!你还闪!」时星越打越火大,可是打不到就是打不到,而永竫当然不会还手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忽然时星脚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永竫身法一飘,落在时星旁。 「你……别靠近我!」时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感到很难过,心跳得飞快,体内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般。 这症状……永竫眉头一皱,将手搭在时星的脉上。 不会吧? 「我……好难过……」下身胀得似要爆裂般,时星已经顾不得面子紧紧捂住下体。 但这一握压,更加难受,整个柱体剧烈地震颤着。 「你……对我施了什么邪法?」时星合理的怀疑,哪有人吃了感冒药后,全身发热,连那里都硬了。 而且这些奇怪的事,都是永竫来了后才发生的。 面色潮红,眼白处带着细微的黑丝,若没注意很容易就忽略了,而脉象和症状在在说明了时星是中了御春露。 永竫凝神屏气,时星的脉象时疾时缓,应是血气上涌,就容易惹起潜在的药性复发。 「这是中了御春露的征状,药性极为轻微,在适当的纾解下,慢慢地就可以从体内排出。」这时永竫已胸有成竹,如何利用这个机会留在这里。 他毫不怀疑,只要以后有机会,时星一定不会放弃丢下他的念头,因此今日,时也运也命也,一切都是天意! 「御春露?」时星气息粗喘不解地问。 「就是害朕的奸人所下的春药。」永竫方一说完,一个上面印有米老鼠的塑胶面纸盒立即朝他的头丢来。 「你这卑鄙的小人,我救了你你居然还向我下药!难怪我觉得一整天身体都不太对劲……!」时星越生气,药性行走得就更快,说到最后身体已经忍不住蜷曲在地上。 「恩人误会了,这是因为射出之时,行功所带出的药性全积聚在阳精上才会这样。」永竫推断道。 不过永竫没想到的是,在最后一刻阳精全数泄入时星体内,不支倒地时身体又压在时星身上,害得时星一头敲在门上昏了过去,于是聚满药性的阳精在时星肠穴内壁一夜充分地被吸收。 而永竫八字重为九两五,为至阳命格,天生帝命之身,以他阳气之重,于交合之时,已无形为时星化劫,否则以今日在陆桥上的车祸,时家兄弟早该魂归离恨天,堕入轮回重新投胎了。 天意。 「那……怎么办?药性多久才会退?」时星慌张地问。 永竫摇头表示不知。「恩人不用担心,这是由阳精射出,只要经过交合纾解,等个一年半载,药性应该就会慢慢退了。对平日生活应无大碍。」永竫避开动气则容易引发药性发作一事不谈。 「什么不用担心!你说得轻松!」还一年半载咧!时星一听,火得又想从地上爬起来揍永竫,可是下体昂扬硬如铁柱,这一气急攻心,血气行走得更快。 时星想着永竫的话,好像不太对劲,『久了』?意思就是说不是一次二次,而是不知道到底要做几次药性才会代谢掉? 「没……没有解药吗?」时星怀抱一丝希望问。 「朕只身一人掉到这世界,情况危急,当时还累得恩人舍身相救,怎会有解药?」永竫摇头。 宛如从天上劈下落雷,时星希望马上就破灭了。 「不过没关系,在交合的时候,朕运气帮恩人疏通经脉,药性即可望早日排解。」这个是骗人的,但若说明只须靠交合就可以摆脱御春露的威胁,那他在时家的必要性就消失了,因为对象可以不必是他。 所以永竫权谋地加了但书,强调出自己的关键性。 他须留在这里。 永竫相信,冥冥之中,凡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在他尚未想出下一步前,不宜躁进,跨越时空,他出现在这里,恰好为时星所救,自有天命。 依天命,顺天命,天命难违。 「若不解会怎样……?」 「这药性连朕都挺不住,差点经脉爆裂而亡,何况恩人是没有习过武的人。」永竫歉疚地看着时星。 所以说来说去,就算不是为了改运,他都要避免不了要被XX的命运? 「你……根本就是有预谋的!世界上……哪有这么刚好……的事!刚说了用身体改运,现在我就变成……这样!」时星又气又怒,偏又无可奈何。 连永竫这般定力都敌不过御春露,更何况是时星,说到最后,时星讲话已断断续续了,无法一气呵成。 小月喂过奶后,打了个饱嗝,眼儿眯眯,已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哥哥正陷入悲惨的命运。 见状况已在掌握中,永竫解开裤间的钮扣,拉下拉链。 题外话,关于拉链,这个也是让永竫感到新奇的发明之一,除了用在衣物外,还有提袋等。而内裤的设计更是奇妙,中间一个隐蔽的开口夹缝,只要直接掏出阳器,即可排尿,不须将整件裤子拉下,或将衣摆撩起。 「解药就在这里。」 第九章 巨大的紫红肉帮在还未勃起的状态,就已让时星看得胆颤心惊。 「你……你别过来。」时星身体往后拼命挪退。 对永竫而言,事有从权达变,虽说这样做可说是不光明至极,可为了制伏时星,使其顺从,运用手边一切对自己有利的因素,使结果趋向圆满,减少阻碍,中间这些手段又不足为道了。 「去死啦!谁……谁希罕啊!你——别脱我的裤子!」时星死命地拉住裤头,但怎敌得过永竫? 永竫手毫不费力地一扯,时星下身立即光溜溜地,已然涨得发红的分身高高地朝天竖立,硅头尖部沁着大量的欲液,透得发亮。 见有神棍嫌疑的某人手往重点部位伸来,时星蜷着身体用双手护住重要部位,不让侵犯。 看这模样,永竫不得不叹恩人太天真。 「恩人别挣扎了,让朕为你纾解药性,再拖下去对恩人的身体百无一益。」永竫将手指伸往时星露出空门的后茓。 涩滞的穴蕾被手指一触,时星身体反射地往前弹,不由得惊叫出声。 「啊——!」 一不注意,永竫的指尖已刺入。 「你下流!你……这种人还能当皇帝!」对平日排泄的秘处被手指塞住,时星羞耻得大骂,扭着身体想脱离后方的异物,却只是使得手指更深入。 一定都是那见鬼的春药惹得祸,当穴内一被手指填入就痒得极为难受,时星伸手向后想推开永竫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只徒让永竫有更多进占的空间。 现下的时星有如砧板上的鱼任永竫宰割,任凭身体怎么甩动都摆脱不了永竫的控制。 对这一点都不听话的恩人,永竫使出最有效的招数,直接扳开时星握在命根上的五指,用自己的手取代。 「把你的手拿开——!啊、啊啊……别动!」时星急叫,前后都被挟持,分身上被五指箍紧捋动,一上一下,力道时重时轻,体内的热气瞬间集中到根部,贲胀欲裂,可后方的手指却恼人地插在穴口,无法闭拢。 无论是小倌或宠妾,哪个不是乖乖地躺在床上,使出百般绝活讨好他,何曾遇过这般不听话的?一瞬间,永竫脑中掠过点穴的念头,可是不行。这么做之后,逼绝了时星只会让反弹更大。 因此,即使时星又打又踢、又叫又骂,永竫也只能捺下性子。 「啊啊……你、嗯……唔……」柱体被上下捋动着,一股舒爽的快感,火辣辣地从下身传来,时星已无法顺畅地说话,可他仍不甘心,只要找到机会手脚不是挥就是踢。 虽说这力道对永竫而言不痛不痒,可还是大大惹恼了永竫,看着时星短短的头发,阳刚五官又有点憨拙的健壮模样,怎么也难和他宠幸过的窈窕绝色男宠相比,而今立场反过来,莫名到了几百年后的世界,他却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服侍他人。 忽然一股荒谬感袭来,永竫不由得感叹失笑。 「你……笑什么!」 「造化弄人。」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屁啦……!还不……都是你害我的!你谁家不掉,就偏偏掉到我家,还对我……乱来,我是男人啊!」时星还以为古代人会比较守礼数,哪知道更无耻! 「朕即是天,天下乃归朕所有,何况区区男子?」男人有差别吗?永竫不解地皱眉,难道数百年后已不好男风? 瞧这古人居然可以说得如此光明磊落,脸不红气不喘,让仍存着部分同性心理障碍的时星气结。 不过时星很快就无暇说话,在忙着对抗药性和手的袭击,脑中的思绪已逐渐远离,被男性射出的本能控制着。 柱体前端透着大量欲液,滑溜地沁出永竫的指间,移动间发出咕啾的银糜声响,可后方的手指让时星分心,臀部想挪离那恼人的异物感,体内的手指却不断进犯,在里面搅动。 过一会,后茓似无法紧夹住一指,总有点空虚感,时星无法形容那感觉,耳中掠过男人呻吟和喘息的声音,朦胧朦胧地,模糊的意识才分辨出是自己的叫声。 好热…… 见底下的身躯已会随着爱抚间逢迎,永竫的肉帮狰狞地勃起,但仍不为所动地专心致力击溃时星对身体的拘执,借支配欲念进而松动理性,来掌握更多以后相处的谈判胜算。 时星的身体己无法维持蜷曲的姿态,迷茫的眼中,自己的分身正被人握住移动,后茓被用一根手指抽插着。 时星试图做最后挣扎,想用手推开永竫,可到半途中,手却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停在人体的肌肤上,紧紧抓附在永竫的腰上。 「慢慢松了,没咬这么紧了。」永竫拿出罕有的耐性,一根手指余裕地进出,让柔软的穴孔充满空虚。 在宫中交合皆有一定的时辰限制,行房临幸时,皇上没有动作,妃嫔和男宠哪敢放肆,更何况时星现在将手扣在永竫腰侧。 除了分身颤动得厉害,后茓更是痒得难耐,不满足一根手指的抽插,频频收缩,时星的腰更是本能迎动。 喉咙好干,时星频频咽着唾沫,喉结上下移动着,两手十指在永竫腰侧留下烙痕,腿也不自觉地张得更开,健壮的躯体,有力的双腿呈现出有力的男性线条,中间屹立的贲胀柱状分身和下方的囊球,形成了阳刚的征服景致。 时星的意志在药性和永竫的挑逗下一寸寸瓦解,所有的意识火热地集中在下腹,口中说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银言秽语。 「好痒……里面……呜呜啊……」时星臀部不由自已索求地摆动,肠穴深处里一团火骚动着,难以平息。 忽然一个临界点,分身颤动了下,眼见即将要射出时,时星感到下身一个激痛,大叫出声,柱体被五指阻止地扣紧。「啊啊啊——!」 「还不行这么早出来,要忍耐聚集药性后,一次整个泄出。」 永竫说完,为了让时星信服,特意将手掌贴在时星下腹行功。 时星只觉一股徐徐的气注入体内,体内纠结的欲火似纾缓些,头脑也清醒不少,为能从药性提早解脱,时星不敢不从。 「恩人握住阳根,万万不可轻易泄精,约需三炷香时间再泄,效果最好。这样的话不用等上一年半载,就能提早将残药从体内全数排出。」永竫存心唬得时星一愣一愣,事实真假以时星现在的状况根本无力去判断。 ……三炷香到底是多久?时星脑中想着,记得点一炷香要燃完就老半天了,还三炷香咧! 永竫将手指退出,肉帮抵住时星的穴口,腰一送往前推,柱体前端迫开穴蕾,整个被含进。 「还不够松,不过事不宜迟,过了三炷香后,排毒功效将会大减,恩人须忍耐点。」永竫正色道。享受着肠穴剧缩的抽动,对自己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日益精进毫不感到愧疚。 不忍耐行吗?说这还不都是废话!时星很想这样大叫,可是随着插入体内的肉帮一点一点地推入,脸上五官逐渐扭曲,痛得频频倒抽气。 「嗯——痛痛痛!」在他喊痛的同时,肉帮又稍退一分,来回地拉锯。 可是在这激痛中,反倒有一股纾解感将体内的热火驱散,顿时舒爽许多。 时星手扣着永竫的腰,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拉得更近好,随着肠穴一再被撑开,肉帮深入的径道越深,感觉就更明显。 直到永竫将肉帮全部顶入,来回抽插时,过多的快感一下子急涌而上,别说三炷香,连点个香燃起的时间时星都怀疑自己撑不到。 「不行……啊……我、撑不住,我撑不到那里……」时星两手紧握住自己下体,前端已有稍许经验吐出,为希望赶快能从药性控制解脱,自己只好使劲握住,痛得眼泪差点蹦出来。 时星这一握,后茓瞬间咬紧,舒爽得永竫差点呻吟而出。 「对……继续握紧,等时辰到,朕会告诉你。」 「快一点……还没好吗?啊啊……呜唔——」时星的呻吟已略带哭音,全身更是因为无法射经而频频颤抖,整个身体都发红了,上面布满薄汗。 紫红的粗大肉帮在穴窍中穿梭,将时星肠内顶得满满的,一送一退间,触动里头的蜜点,肠穴里逐渐变得柔软又有弹性,阵阵吮紧肉帮噬着不放。 时星咬紧下唇,两手十指不敢或忘地箍住命根,明明是健壮的汉子,这当下眼睛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在永竫眼里看来别有一番野趣,和以前宠幸过的身段柔弱如柳的小倌,滋味完全不同。 一股嗜虐感打从心里泛起,永竫将时星双腿举高压至胸前,双手扶地在两侧,策腰撞击,肉帮将那来不及合拢的穴口顶得又深又猛,让时星完全措手不及,十指紧握着腿间的分身哭喊。 「呜——啊、不……嗯啊啊——!」身体被强力的快感冲的几乎魂飞魄散,整个身体矛盾地感到又热又舒爽,脑袋似要融化般,被搅得一团浆糊。「别进来了……我的肚子……啊啊……」感觉腹腔五脏六腑都被顶得移位,时星怀疑自己肚子会不会被捅破? 下身冲刺间,身体撞击的拍合声啪啪作响,晃动的囊袋彼此触及,永竫冲刺间边以手掌放在时星下腹运功导气,时星明显感受到体内经脉气的流动,让他稍微降低对交合卸除药性的质疑。 「三炷香还……还没到吗?」呜呜呜。 「再等等,快了。」 可是时星真的不行了,手指在快感中恍神略略一松,白色的经验就这样从尖端穴口激射而出,喷在永竫的胸前,当他醒觉过来,想再用手指握紧阻止射经,已经来不及了。 处于射经的余韵,身体软绵绵地,脑中一片空白,可是体内的热火仍在穴内深处盘旋不去,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下身却又往坚硬的肉帮迎去,时星眼中迷茫,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永竫。 射出的分身仍坚硬不已,可是已经变得极为敏感,一点点刺激都让上头觉得发痛,时星半哽咽地死命摇头,「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好痛……真的好痛! 「要忍耐,不再泄出一次,这里就无法软下。」永竫用拇指在时星铃口处摩娑,皇牵俊的动作,但时星已难受地连连倒抽好几口气。 已经射经过一次的分身,仍直挺挺地昂扬朝天屹立,柱状上分布的血管突突跳动着,像长了一颗磕脏在那儿。 「那怎么办……?」时星简直欲哭无泪。 「再握住。」永竫目中锐光一闪,面露狡色,将时星的手再拉回原位。「因为这是药性第一次发作,处理上要更慎重,一定要完全泄干净,才能使阳根软下,以免功亏一篑。」 无法辨识话中真假,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时星只好哭着脸听话地再握住。 小月兀自张着小嘴,懒懒地打了着哈欠,再度进入甜美的梦乡,浑然不知道哥哥又即将面临人生再次的改运运动。 永竫将肉帮再次埋入时星已经松软适中的热穴,享受紧夹的快感,在交合中边TJ恩人的性情,加强往后自身住在这里的重要性。 民国九十八年,西元二00九年,爱新觉罗·永竫开始了在未来的生活。 番外:天坛 小礼子几乎不记得六岁入宫前的事了。 仅存的记忆是一名消瘦的黄脸妇人,流着泪将他的手交给一个长相胖胖福气的陌生人,要他好好听话,以后就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在这里跟着他们过苦日子。 马车一路颠簸,车内有着许多跟他一样年纪的小孩子窝缩在里头,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群欢呼声。 「是京城——!娘说得对,我们快要有好日子过了。」 马车停在一处他从来都没看过的大房子前,上头屋瓦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大大的门十几个小孩并排都还有空隙。 他们一群小孩被安置在房子里,如娘说的,三餐有得吃,衣服有得穿,只是过了几天,和他一起来的好几个孩子跟着公公踏出那个门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有一天,公公唤着他的名字,给了他一个雪白的馒头,说道:「等会儿咬住,忍着点。」 他开心地拿着雪白的大馒头,和公公走入一个房间,任两旁的人将他四肢绑住,他以为是要检查身体有没有毛病。 「很快就好了。」他听到身旁的人说。 他想说自己的身体很强壮,挑水翻田的活儿都没问题,可是馒头塞着他的嘴,他除了唔唔唔……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着命根子和蛋蛋就被绑起来用冰水泼,冷得他一直打颤,忽然一阵剧痛传来,接连他就不省人事,发烧了许久。 待他有意识后,能如常走动时,一位公公拿着小木匣,说里面是他的『宝贝』,要他好好珍藏,可下辈子投胎再当男人。 年幼的他,隐约懵懂地知道为什么有些小孩子踏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好了。」纳兰无求振毫的手终于停下,声波被近旁栏板反射,形成了明显的回音。 对这突如其来的发声,小礼子吓得身体一颤。 纳兰国师的脸色发白,连唇都冻得发紫,一头少年白发披散在空中飞扬,眼里净是血丝,简直……像极了鬼……小礼子抬头不? 铺设青石的地面画满暗红色的咒文,周遭的栏板皆为白玉雕成,栏柱上刻有云龙纹,每个栏板和台阶数,都是九或九的倍数,古代将单数称作阳数,双数称作阴数。在阳数中,数字九则为「阳数之极」,叫作「天数」。 而整个坛面的总和加起来为四十五丈,更暗喻九五之尊。 他甚至怀疑地面上的咒文是纳兰国师用自身的血画下的…… 对他们这些奴才护主不力,太后震怒降罪,将那晚侍卫和当值的太监赐死于皇上陵墓陪葬,而后天就是皇上出灵的日子,也意味了死期。 小礼子还记得当高公公宣旨诵读完毕时,他已瘫软在一旁,连叩首起身接旨谢恩都做不到。 他不想死。 更不想活活被灌水银陪葬,可是和生来的贱命一样,小礼子从没有选择。 纳兰无求肃穆地拿起写满朱砂的灵符,贴在小礼子身上,袍袖下隐约可见一道道伤口,无形证实了小礼子的推测,地上碗里的不是朱砂,是纳兰国师的血…… 而写在黄色符纸上的也是…… 「害怕吗?」纳兰无求轻轻地说。 怎么可能不怕?小礼子很想这么说,可是一张口,牙关喀哒连声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这哒哒声形成诡异的回音,显得四周的气氛更是阴森。 「皇上还活着。」 ……纳兰国师根本已经疯了,由天掉落的火球,砸得皇上和皇后都尸骨无存,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信?」纳兰无求苍白的脸漾出一抹淡笑,拿出一盏灯。「这灯就是皇上的本命灯,里头火舌旺盛,代表皇上龙体无恙,且活得好好的。」 「那……皇上人呢?皇上既然没死,为何国师不禀告太后,赶紧迎回皇上?」小礼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朝廷势力重新洗盘,正处于纷乱之中,风雨隐隐欲来,就待皇上出灵后,开始发难。 「皇上被困住,无法回来,目前当务之急是不能断了皇上的气息。」 「那要怎么做?」小礼子嗅到一丝希望,面露欢喜,主子既然活着,那他们当奴才的就不用殉葬了。 「若要找回皇上,一定要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施法,有一名随身近侍在皇上身旁,紫焰腾龙入身,可以追寻皇上的气息,帮助你到皇上身边。」 纳兰无求没有回答,将写着咒文的符纸拿进本命灯旁,明明火舌没有触及,忽然紫光大盛,符纸被燃起的火焰吞噬,形成紫色的火龙缠绕在纳兰无求的手臂。 喃喃的咒语响彻天坛,莫名的火光忽明忽暗,身在阵法间的小礼子手足无措地瘫跪在中央,只见那紫色火龙在空中盘旋,往他身体冲来,小礼子只觉身体有如被火炙般,痛得在地上滚叫哀嚎。 纳兰无求抽出一柄刻有咒文的剑。 「皇上有金龙护体,可以无恙穿梭虚空,我们区区凡人只能以魂魄行走,这符可以护住你的魂魄,使之不散。」 又不是死了,怎么用魂魄行走?在石地上哀嚎的小礼子马上明白了。 锐利的刀光一落,小礼子的头颅滚落在地,凸起的眼珠仿佛控诉着仍无法选择的人生,由颈项大量喷出的血液为青石上的阵法文字蠕动吸收,逐渐消失……天坛内仿佛仍回荡着小礼子最后的惨叫声。 纳兰无求举高染血的剑,幽幽道: 「告诉皇上,无论身处何界……无求随后就至。」 后记: 民国九十八年(西元2009),国历一月三十日(农历正月初五) 永竫悬笔在纸上书写,不熟悉地用墨笔划着奇异的数字符号:西元2009。 数百年后,连记数的字都不一样。 一手漂亮柔中带刚的狂草在白色笔记本上恣意游走,一道道黑线粗细不一、带勾流转、或长、或弯的墨迹形成了记录的文字。 建宣五年,腊月三十,亥时,寝宫屋顶忽地砸下火球,眨眼间,朕来到了陌生的未来世界,遇得恩人时星。 这里和朕的国家习俗颇为相同,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百姓衣着,女子的头发有多种颜色,据恩人说,这是用染的,就像女子染指甲的意思一样,这个解释朕明了,但仍有许多疑惑之处。 永竫写到一半,就听得时星喊:「来吃饭了。」 虽说恩人的厨艺不值一提,这未来世界有着神奇便利的抽取式卫生纸,还有滚水一冲,等三分钟就即可食的汤面。 恩人说这叫:泡面。 永竫在记录文字下,画了泡面和抽取式卫生纸的写实图样,务求精确。 虽说是泡面,时星还是习惯用锅子煮,因为往生的时家女主人阮彩春认为这样煮会比较没有防腐剂,同时也将这观念留下给时星。 煮着传统口味的统一肉燥面,用手撕好小白菜放进去,打个蛋花,香喷喷的碗面大功告成。 据育儿书上写,小月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吃副食品了,像是苹果泥等。 时星不禁感叹,婴儿长得真慢,一年就大那几公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学步自行吃饭,不用人看守照顾? 浓浓的肉燥香飘散在空气中,粗简的口味令永竫感到新鲜不已。 时星将面分在碗公里,剩下的直接就着铁锅吃,这样就不用再多洗一个碗公。 「吃吧,等一下吃完,你再洗一次碗给我看。」前几天洗的碗都不及格,不是还没起泡就冲水,碗盘还油腻腻的洗不干净,要不就是洗碗精倒太多,泡沫没冲干净。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永竫在照顾小月方面已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帮忙换尿布和喂奶,着实减轻他一些负担。 「你别老是喜欢抽卫生纸,擦嘴巴抽一张就好了!现在卫生纸很贵的!」时星骂道,他发现永竫对抽取式卫生纸似乎情有独钟,总不时用手指摩娑上面的触感。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时星放下正在呼噜吞咽的铁锅,蹒跚起身去接电话,前几天药性发作后的XX,让他屁股现在还是很痛,后茓异物感始终无法消除。 「黄姑婆?你明天就要回来?不是说要去一个礼拜?坐几点的车回来?到高雄大概几点?我去高铁站接你。」 已到未来世界第五天的食客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碗公,再度抽了一张卫生纸擦拭嘴巴,惹来时星远远的白眼。 挂掉电话,这下又换来手机铃声响,永竫发现,这种千里传音入密似乎很麻烦,吃顿饭也不得安宁。 「金经理。我明天晚上就去上班,照顾我弟弟的邻居明天就会回来。」时星心痛着他的全勤,呜呜…… 待时星回到客厅桌前,铁锅里的面都凉了。 「恩人的工作是?」上班?应该就是上工的意思。 「……在酒店。」时星继续低头吃着面。 「卖酒的?」酒肆? 该怎么解释?古代总没有同志牛郎酒店吧? 「卖酒也可以卖身的地方,不过看个人意愿不勉强。」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时星就干脆直接说了。 「什么?卖酒也卖身?」永竫大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就说看个人意愿不勉强了,你怎么只听头,不听尾。」 没想到未来世界的男色口味竟差这么多……想起所宠幸过的小倌,哪个不是面似芙蓉,神如秋水,姿态矜持间隐见媚态,琴棋诗画样样皆备的解语花,而恩人…… ……无一样具备。 「你是清倌?」从恩人拙劣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有和其他男子在一起过,否则这般床第功夫,如何在南院糊口饭吃? 「我只是还没决定卖屁股。」意下承认是第一次了。这年代已经没有这种优雅的字眼了,时星连跟这位古人解释都懒。清倌(古代用语)=谑舀(现在用语)。「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了。」 一想到现在发疼的屁股和酸痛的腰,初夜十一万新台币的痛又回来了。早知道……那天就直接跟黄董出去,搞不好天亮回来,这混帐当时早已因没人解救,欲火焚身经脉爆裂而亡。呜呜…… 时星忿忿地瞪着永竫,永竫举目仔细打量时星。 不管时星是否配当他的男宠,既然时星曾献身救过他,又曾与他有过二夜露水之欢,怎么说已经都是他的人了。 「朕临幸过的,谁胆敢动朕的人!」一想到时星可能承欢在其他男子身下,永竫大大动怒,手一拍,塑胶碗公和筷子从桌上震落下去,在地上滚了滚,终于停住。 还敢说,明明自己就是先对他乱来的人,时星没好气地想。 「……你卡早困咧,等一下碗洗一洗,慢慢去写你的笔记本。」时星打了个哈欠,好累,全身筋骨酸疼地抗议。 对于前几天羞死人的改运运动,时星采用驼鸟埋沙的方式,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再怎么穷,再怎么倒霉,住的风水再怎么差,运再怎么衰,身体因为啥御春露会不定时药性大发又怎样?日子还是要过,钱还是要赚,生活从来无法怎么办。 「记得洗碗,我先去睡了。」 「喂——」永竫想阻止恩人睡遁,可是小月对没人陪他玩感到不满,小嘴一撅,呜呜地哭了起来。 「哇呜啊啊——」 「抹布要扭干摊开晾好,别太用力,你已经扭断一条抹布了。」时星抱起弟弟轻哄,准备一起睡觉去。 一切等醒来再说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