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做不成夫妻——那就做夫夫! 于是,多年之后,林弋瞪着女儿试卷上鲜艳的红叉,面色诡异。 题目:请用“一个……一个……”造句。 女儿的回答:我有两个爸爸,一个姓林,一个姓温。 1.当闷骚遇上女王 挂断电话,林弋急火火地赶去幼儿园。 电话里,园长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他们实在是没辙了,不然也不会麻烦林弋亲自去一趟。 林弋心下了然,女儿的脾气他是最知道的,除了他们家南哥,其余都是浮云。 南哥叫林浩南,是林弋他爸,神一样的人物,日后详谈。 如此,怀揣了几分侥幸,林弋将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摸摸下巴,只期望女儿待会一定要买他的帐。 林弋不是个肯拉下脸教训孩子的合格父亲,毫不夸张地说吧,他舍不得动女儿一根头发,所以一直以来,得罪人的事都是他们家南哥去做,林弋只需装聋卖哑等风头过去,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出现然后拉着女儿的小手教她唱,世上只有爸爸好。 搓搓手,林弋低头检查一番,确定衣着整齐形象良好,这才用力吸了一大口空气,推门走进去。 园长办公室,五岁的林斯文正窝在椅子里,腿上放了一只红色的塑料盆,一边哭一边吐,还一边挥舞着小手呜咽着不许其他老师靠近。 “您好,林先生是吗?” 园长是一名中年男人,见林弋进来,起身招呼道。 林弋点头:“您好,我是林斯文的父亲,林弋。” 也许是听见了声音,小丫头咧着嘴抬起头,看见林弋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紧接着,不出所料,哭得更凶了。 叹口气,林弋急忙走过去。 而离得近了,他才突然发现,办公桌的里侧其实还站了另外一个小孩,背着胳膊,正仰头看他。 摸了摸女儿的头以示安慰,林弋转过身,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听园长大致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原来是小丫头看上了邻桌男孩手中的气球,霸道地非要拿来玩,男孩不肯,小丫头干脆伸手去抢,于是惹毛了男孩,将小丫头推倒不说,还当着小丫头的面踩破了气球。 小丫头可能是摔疼了身子,也可能被气球破碎的声音吓到,总之,就成了眼下的情况。 轻咳一声,林弋向上推了推眼镜,压下心底一丝不满。 小丫头仍旧在哭,她每次哭得厉害时都会因为岔气而呕吐,林弋就一边轻拍着小丫头的背,一边抬眼再次打量对面的小孩。 毫无疑问,他就是踩破气球的男孩。 说实话,林弋在处理自己女儿的事情上向来没什么原则,本身么,他也不算是个有原则的主。 所以尽管这事怎么看都是他家小丫头自食恶果,可你要问林弋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其实特别想戳着眼前小男孩的脑袋瓜吼上两嗓子——你一大小伙子因为个破气球你至于么你?啊?什么脾气呢?以后能娶着媳妇不? 当然,他也就这么一想,他这人吧,向来……表里不一。 事实上,林弋冲男孩一笑,态度友好得都能当形象大使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抿着嘴,先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师,然后才小声答道:“温陆。” 林弋正好奇是哪两个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下意识抬起头,林弋朝门口看过去。 “……温祈。” 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门口的男人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右手插在西裤口袋,下巴微扬,径直朝里走过来。 可能由于天气的原因,屋内的光线不是很好,然而,此时此刻必须要讲的是—— 这个叫温祈的男人,实实在在地,让办公室里好几个人狠狠惊艳了一把。 没错,惊艳,为一个男人。 怎么说呢,好像所有极限的字眼到了温祈这都略显得那么庸脂俗粉了点。林弋是个大学讲师,主讲艺术理论,对“漂亮”两个字的定义可谓严格到近乎变态的地步,画过的各路妖孽一火车皮都装不下,可偏偏,温祈的脸蛋的确是戳到他心坎里去了。打个比方讲吧,林弋觉得温祈就是一终结者,谁长得再出类拔萃只要往他旁边一搁就地和山寨手机一个档次,管他是男是女。 所以,林弋是在惊艳了几分钟之后,才眼皮一跳,猛然想起来,他娘的自己早就见过他! ——不止见过,印象还非常深刻! 可惜,没给林弋重温当时情形的机会,温祈轻哼一声,看着园长开口,语气却极为冷淡:“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视线落在办公桌里侧的男孩身上:“过来。” 林弋吓一跳,看这架势还以为对方要就地上演家暴了,急忙干咳两声,装模作样地伸手过去:“你好,我——” “不好意思,”没想到对方直接打断林弋,扯过男孩的手,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儿子的错,我道歉。” 林弋就一愣,挑着眉,心说自己看着特像要兴师问罪的? 然而无视周围的视线,温祈低头问男孩:“书包在哪?” “……在教室。” “走吧,回家。” 转过身,简单对园长点点头,也不再看周围一眼,温祈拉着男孩的手便离开。 屋内的人多少都带了几分诧异,倒不为别的,就是觉得那么好看一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么好看一人……性格可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 林弋收回仍举在半空的手,摸摸鼻尖,礼貌性地跟园长寒暄几句,然后抱起座位上的小丫头,转身离开。 小丫头打从温祈进屋之后就没再哭过,哼都没哼一声,就瞪着俩大眼睛,仰头盯着人家的脸瞧。 林弋边走边松了口气,知道女儿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低头忍不住刮了下小丫头的脸,林弋又觉得好笑,才这么一丁点就懂得犯花痴了,不好,不好。 ——不过,鉴于情况特殊,可以理解。 天阴得不像话,林弋快走几步,将女儿放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正要朝另一面的车门走,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停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瞄一眼时间,眼下正是出租车交接班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车辆基本停都懒得停。 于是鬼使神差地,林弋就那么走了过去。 在此之前,林弋绝不是个会主动与人搭讪的人,多数情况,都是他安安静静地往哪一杵,坐等猎物自己上钩,而他虽然不喜欢主动,却也很少拒绝过谁,反正眼缘对了,其他一切都好说不是? 于是,说到这,就不得不交待一句了—— 没错,林弋是个gay。 即使他结过婚,还有个五岁的女儿,但这依旧不影响他是个gay这一事实。 他对温祈有好感,他也确定温祈和自己是同类人,所以他想接近他,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地变主动。 “你好,温先生。” 面上带着笑,林弋努力抑住心底的情绪,看起来还算镇定地打了声招呼。 温祈微一侧头,斜眼看过来,却没说话。 林弋也没觉得尴尬,就笑了笑,朝自己停车的方向一指:“你看,一会儿的雨可能不小,不如我顺道送送你们,小孩子淋雨特别容易生病。” 话音刚落,几声闷雷砸下来,林弋面不改色,心里却直乐,觉得自己急中生智的理由真他妈充分。 温祈抬起头,握着男孩的手紧了紧,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扭头转向林弋。 林弋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冷不丁遇上温祈的视线,怔了怔,莫名其妙一阵心虚。 而温祈就看着他,目光里竟多了几分调笑和不屑,像是看透了林弋的故作镇定一样,隔了半晌,才挑着眼开口:“那可真麻烦你了。” 林弋冒了满手心的汗,悄悄往身后蹭了蹭,跟在温祈后面一本正经:“温先生客气了,客气了。” 于是,这么一来,林弋如愿以偿地得知了对方的家庭住址。 只可惜…… 林弋紧绷了一路,为避免自己套近乎的情绪过于明显,直到对方下了车他才眯起眼,看似随意地问道:“温先生怎么联系?方便的话留个——” “不方便。” 温祈的回答异常干脆。 呵,果然,性格不是一般的差劲。 2.英雄救美有风险 傍晚,林弋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安安静静的小丫头,若有所思。 低下头,林弋忽然问女儿:“喜欢温叔叔吗?” 小丫头正捧着林弋的手机玩消灭星星,听见林弋的话,先是瞪了瞪眼睛,继而做思考状,最后,大声回答:“喜欢!” 林弋一听乐了,刚要开口,没想到小丫头紧接着又甩过来一句:“我长大了要嫁给他!” “……” 林弋眼皮突突跳,半晌,戳着小丫头的脸蛋吹了口气:“小花痴。” 小丫头就叽叽咯咯地笑,她也不知道林弋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笑完了把手机突然往林弋面前一放:“爸爸,刚才有电话。” “恩?”接过手机,林弋挺纳闷地翻看通话记录。 ×。 结果等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林弋忍不住跟内心飙了句粗口,在女儿面前也顾不上形象了,从床上一跃而起,窸窸窣窣开始穿衣服。 将女儿放在客厅正看电视的南哥身边,林弋一溜小跑到门口:“秦安的局,我给忘了!” 说完,换了鞋匆忙离开。 秦安,男,三十,跟林弋同岁,林弋的发小。上幼儿园那会两家之间就隔了一道篱笆墙,直到初中秦父升了官才搬走,本来,林弋也没指望再跟他有什么交集,毕竟当时年龄还小,友谊也不算深厚,相反,架倒是没少掐。所以大一开学刚找到自己寝室的时候,林弋看着下铺正睡得一脸猥琐相的某人以及室友名单上醒目的“秦安”两个字,着实诧异得半天都回不过神,脑袋里边就俩字儿——孽缘! 于是,经过大学四年的反复牵绊,林弋跟秦安终于打破世俗在某方面达成高度统一,成为众多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丽友。 别误会,秦安不是gay,秦安只是唯一知道林弋是个gay的男人。 半个小时之后,林弋将车停在酒吧门口。 锁好车门,林弋推着眼镜往四周看了看,果然,秦安那台无比风骚的绿色跑车就杵在不远的地方。 咂咂舌,没空再理会自己那点吃不着葡萄的酸溜溜心理,林弋赶紧大步朝酒吧门口走过去。 白天说好了的,晚上几个好哥们一起出来闹腾闹腾,结果下午出了小丫头那档子事,打那之后林弋就睁眼闭眼脑子里一水的都是温祈,早就重色轻友把秦安这茬忘得干干净净了。 挠挠脸,林弋推门走进去。 进了酒吧,里面声音立时震得林弋头皮发麻,扶了扶眼镜,林弋往秦安一贯的位置挤过去。 果不其然,酒吧里间,秦安正一手叉腰一手来回比划着说得口沫横飞,典型的话唠,也不管旁边人乐不乐意听。 林弋哼笑一声,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也没心思再吐槽,就整理下衣服领口,抬脚走上前。 可惜到了地方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不经意一瞄,林弋突然不动弹了。 ……常言道,事不过三。 林弋第一次看见温祈的时候,他只是惊艳,惊艳过后,是莫名的感动。 第二次,也就是今天下午在幼儿园,他依旧是惊艳,而惊艳过后,是莫名的搭讪。 他没想到的是,第三次,竟会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而这一次,除了惊艳,林弋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比如——英雄救美。 他不是前者,但毫无疑问,温祈属于后者。 左侧几尺开外的地方,只见温祈正半蹲在地上,跟前的座位上倚了个年纪极轻的男人,男人一身惹眼的名牌西装,嘴唇紧抿,面色冷酷,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祈。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刚刚扔出去的玻璃果盘,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温祈的头上。 由于酒吧声音杂乱,林弋只看见那男人砸完果盘之后又动了动嘴,却实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而后,令林弋最为震惊的,是温祈的举动。 那个在林弋面前永远一副骄傲模样的男人,竟然低下头,一颗颗捡起地上散落的水果,然后,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 温祈的手非常漂亮,那种看过一眼便会牢记于心的漂亮,五指修长,削瘦且丝毫不显女气,尤其指关节处的线条更为冷硬干脆,好似时刻都蓄满了力量。 林弋似乎能听见自己脑子里某根弦崩裂的声音,他向来不喜欢冲动行事,换句话说,无论心里边怎样风起云涌,表面依旧可以保持镇定甚至谈笑风生,即便愤怒,也一贯喜欢从背地下手,甭管小人与否,总之他绝不允许自己与人发生正面上的冲突。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没办法再像以往一样保持镇定。 所有好哥们,包括秦安在内,谁都没见过成年后的林弋发飙是什么状态,赶巧,今儿个,算是都长见识了。 秦安本来正揪着林弋袖子为其迟到的事balabala一顿数落,结果林弋就大手一挥,用力摁开秦安那张碍事的脸,撑着桌角纵身一跃,踩在桌子上几步穿到了对面。 一桌子的人目瞪口呆,然后一齐顺着林弋的方向看过去。 酒吧很大,又极其混乱,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所以看热闹的人并不是很多,就见林弋顺手从路过的服务生手里拎过一瓶红酒,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朝西装男面门甩了过去。 他一点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演的算哪一出,反正,他就是见不得温祈这副德行。 只可惜,林弋这人,卖弄文艺的话也许还能骗骗某些无知的小老百姓,可你要说卖弄武艺,啧,死路一条。 眼看一整瓶红酒越过西装男直奔后一桌险些殃及无辜,林弋却只停下略一皱眉,心说天塌下来反正有秦安顶着,紧接着又三两步窜到西装男面前,伸手就要扯对方怎么看怎么道貌岸然的领带—— 虽然,林弋从没想过要温祈像电视剧里一样躲在自己身后扮矫情,可他明显更没料到的是,现实要远比电视剧措手不及得多。 冷不丁胳膊一紧,头都来不及转林弋就直接被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脸,温祈正居高临下地看自己,眼底带着嘲弄,语气慢条斯理:“你哪来的?这有你什么事儿?” 林弋突然愣了,倒不是因为丢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祈呼呼往外冒血的脑门上,无疑,是被刚刚的果盘砸的,血顺着右眼的睫毛落下来,整个眼皮都在抖偏偏他还跟那死撑,见林弋半天不开口,就拿脚尖又戳了林弋几下,面色不屑地冷哼着:“还不滚?” 得,说林弋是活该也好犯贱也罢,总之,即使到了眼下的地步,他依旧觉得,温祈这人,真是越看越他妈顺眼。 而让人意外的,还有座位上的西装男。 那人竟然一直没吭声,事不关己一般,甚至都没往这边瞧上一眼,就冷着脸一仰头把整杯酒都给喝了,之后起身,弹了弹刚才溅到西装口袋上的玻璃碎屑,抬脚绕开地上的林弋……走了。 “别跟来,今天不想见你。” 走之前丢了这么一句话过来,透心凉的冷。 毫无疑问,这话是对着温祈说的。 林弋皱眉,下意识看向温祈,却见他真就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西装男离开。 酒吧里偷瞄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掺杂了各种各样的目光,鄙夷,惊艳,兴奋,猥琐。偏偏,温祈的眼里只有西装男,后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尴尬或是无措,就那么坚定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直至其消失不见。 起身拍拍裤子,林弋挠了挠下巴,在温祈身后轻咳一声—— 结果还不等林弋开口,温祈就忽然转身打断他:“我对你没兴趣。” 微微一怔,林弋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差点把自己噎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免不了有些尴尬。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林弋从来就不怕尴尬。 盯着温祈额角的伤口停顿几秒,林弋没吭声,抬脚就往外面走。 3.矜持,矜持 买来药水和纱布,林弋将温祈堵在酒吧门口,不由分说又推了回去。 温祈呢,也没躲,就冷眼看着林弋,一副懒得跟其掰扯的模样。 酒吧里仍旧非常吵闹,林弋拉着温祈一路张望,想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你怎么回事儿?” 眼前突然冒出一人,是秦安,正皱眉看着林弋,没好气地问。 林弋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抓过来问了句:“这有没有人少的地儿?” 秦安瞄了眼林弋身后的温祈,又看了看林弋手中的药物,知道眼下说什么对方都不见得能听进去,就还算识时务地转身,带林弋去了服务生的休息室。 话说秦安这人吧,太了解林弋了,他没见过林弋对谁这么主动过,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见着林弋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了。所以,尽管一肚子的问题跟话要讲,他仍旧没再说什么,就拍拍林弋的肩,先回大厅继续招呼狐朋狗友去。 结果等林弋手心冒汗地包扎完,盯着手上裹得跟颗椰子似的小脑袋刚要咧嘴笑,温祈不紧不慢的嗓音也随之而起—— “我刚儿说了吧,你没戏。” 林弋一挑眉,却也仅仅停顿几秒,之后垂下眼:“恩,我知道。” “知道就好,”说着,只见温祈站起身,摸了摸额角的纱布,“你还有别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林弋反倒有些不自在,就瞄着对方的下巴轻咳一声:“……没事了。” 而林弋也是这时才突然发现,温祈的下巴左侧其实有一道半指来长的淡色疤痕,因为位置靠下,所以不是很引人注意。 很奇怪,林弋竟莫名其妙地对这条疤痕的由来极为好奇。 不过很明显,温祈不会告诉他,至少,现在不会。 别开眼,林弋扶了扶镜框问:“温先生……是做什么工作?” 温祈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听见林弋的话,止住脚步,回答得倒也痛快:“钢琴师。” 这个答案不是特别出乎林弋的意料,早在他注意到对方的双手时就隐约有了这样的猜测,只是当温祈说出“钢琴师”三个字的同时林弋好像下意识又想起了什么,可惜,还没来得及捕捉便一闪即逝,怎么都记不起来。 于是,林弋也没继续琢磨,就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叫林弋,是个大学讲师,主讲美术方面。说起来咱们也算同行,都和艺术有关,对吧?” 温祈哼笑一声,也没伸手,就盯着林弋佯装客套的眼睛:“所以?” 尽管有被拆穿心事的危险,林弋却仍是脸上堆笑,硬着头皮回答:“所以……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得,要一破电话号码能拐出十万八千里的除了林弋一般爷们真干不出来,这事要换秦安也就分秒钟的事——一句话,给不给,不给老子自己查去,查出来信不信给你搁百合网上? 可惜,林弋不是秦安,林弋……是个矜持的人。 而意外的是,温祈这次并没有拒绝。 默默记下手机屏幕上一连串数字,林弋抬起头,明显有些得意忘形:“那什么,我送送你吧。” 温祈斜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咬字清晰:“再见,林先生。” 林弋一怔,然后轻笑起来,点点头:“下次——”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已经迈出休息室的温祈突然间折了回来,动作干脆地锁上门,转头,脸上是极力压抑的慌乱。 林弋吓一跳:“怎么了?” 温祈也没吭声,就面色凝重地环视一圈。 休息室不大,里面有个职工专用的卫生间,几步走过去,温祈推开门,视线落在那扇窄小的窗户上。 林弋正一脸纳闷,刚要往前凑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拧动门把手的声音以及不耐烦的大力拍门声。 条件反射地挪动几步,林弋瞪着眼睛,尽量远离门口那块是非之地。 不过……话说,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扭头看向温祈,林弋满眼诧异。 可温祈连头都没回,就盯着窗外那层铁栅栏若有所思,几秒钟之后,弯腰打开洗手池下面的柜门,仔细翻找起来。 拍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某个男人的叫嚷,林弋听不清那人喊的是什么,只模糊地听到几声“温祈”。 眯起眼,林弋走到温祈跟前:“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温祈没回答,从柜子里拖出满是灰尘的工具箱,打开盖子迅速扫了一眼,然后从里面拎出一把钳子。 “我来吧。” 察觉到温祈的意图,林弋急忙凑上前,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踩着马桶盖儿攀到窗台,蹲在上面去钳窗外的铁栅栏。 而事实上,林弋也不是个会干粗活的男人,在家里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南哥去做,他顶多就是个跑堂递东西的主。而刚刚之所以大手一挥将活揽到自己身上,主要是林弋就下意识觉得,觉得温祈一双艺术气息极为浓重的手实在不适合干这么接地气儿的活。 就是这种下意识,让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同温祈相差悬殊的实践能力。 眼看外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了,林弋忙得满脑门儿都是汗,愣是连一根栅栏都还没弄断。 好在,温祈并没说什么,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就靠着墙壁好笑地看林弋那张明明急切却明显故作镇定的眼。 最后,林弋抖着手好不容易弄断了中间一根,正掰着钳子往旁边用力,温祈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可以了。” 林弋抹了把汗,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扭头半信半疑:“这就可以——” 话音未落,林弋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猛地往后一躲,温祈一条长腿就那么贴着镜片从眼前横了过去。 而由于向后的力度过猛,更悲催的是,林弋直接从窗台上砸了下来。 注意,真的是砸,裂成两半的马桶盖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 尽量绷住脸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林弋捂住差点磕碎的尾椎骨,抬起头,两撮碎发从额前垂落,怎么看怎么狼狈至极。 而此时此刻,温祈早已重新站稳,看了看被踢得向外弯曲的栅栏,下面的空隙已经勉强可以容一个人通过,于是撑住洗手池,动作利落地跃上窗台。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温祈走得毫不犹豫,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弋坐在地上,仰着头嘴巴微张,半晌,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再次确认——温祈,的确是离开了。 ×…… 动了动闪到筋骨的腰,林弋忍不住跟心底骂街。 而骂街归骂街,当下一刻门外的人终于撬开锁冲进来的时候,林弋看着面前流氓地痞模样的十来个壮汉,到底还是替温祈捏了把汗,虽然他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有怎样的内情,不过有一点非常值得肯定,得亏温祈溜得快,不然就眼下的架势撂在这明摆着非死即伤啊。 于是,盘腿坐在马桶边上,林弋深吸口气,看着为首的男人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借厕所的,呵,呵呵。” “×!” 估计是真没把林弋当回事,那男人正眼都没瞧林弋一下,就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娘,转身一扬手:“出去搜,肯定没跑远!” 说完,一伙人瞬间走得干干净净,把林弋无视得那叫一彻底。 “……” 惊讶之余林弋禁不住咂舌,现在的黑社会……真他妈人性化。 之后,扶着马桶站起身,林弋小步挪了出去。 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了解一个人。 秦安还跟那几个好哥们在大厅里头鬼扯呢,一抬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跟前的林弋,先是一愣,继而盯着林弋扶在腰际的手,嘴角耸动,面色……猥琐。 林弋懒得跟他解释了,就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等会儿!” 才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没说,秦安一拍腿,拽着林弋的手臂将其推搡到一旁,难得的一脸正经:“你认识陆然?” 4.苏音 林弋被秦安问得一头雾水:“谁是陆然?” 秦安一怔,然后盯着林弋一张扑克脸拧了拧眉:“你他妈——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林弋摇头。 “……×,”秦安就一捂脑袋,抬脸,突然炸了,“那你丫刚刚作的什么幺蛾子?老子当年被群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掳袖子往前撺掇呢!这会儿来脾气了!不认识就敢抄家伙往人身上抡,幸亏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太好使,姓陆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了,老子他妈都得跟着烧高香!” “……” 林弋被秦安冷不丁一通口水骂得稍微有些失神,紧接着故意漏掉对方开头的几句忿忿不平,仔细推敲一番之后,扶着腰稳了稳身子,还算镇定地开口询问:“你是说……刚才拿果盘砸温祈脑袋那男的叫陆然?” 秦安点点头:“前几天刚跟酒会上见过,陆透你总听说过吧?××娱乐老总,潜过的男女艺人手拉手他妈能绕地球一周,陆然就是他孙子,陆家唯一继承人。” 说完,秦安突然啧啧两声,竟话锋一转:“欸?你说那倒霉小子叫温祈?你俩怎么勾搭上的?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号人呢?你俩刚刚……都做什么了?说来听听呗~” 得,眼见面前这人瞄着自己腰际又一脸揶揄,林弋也不搭理他,就直接拿电话拨了一通号码:“琳姐,你男人——” “欸欸欸!谁啊这是?谁把音乐开这么大声!?让不让人工作了!” 秦安立刻变脸,在旁边拿腔作势地扯嗓子嚷嚷,然后也不顾周围投过来的鄙夷视线,一把抢过林弋手中的电话,孙子似的点头哈腰,“姓林的真他妈讨厌,我才念叨说想您了丫就打电话通风报信,弄得人家多不好意思,嘿嘿嘿,挂了啊——欸!音乐怎么还没关!谁这么不像话!工作呢!” 语毕,秦安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你他妈的,差点坑死我,”将电话扔回林弋手上,秦安一呲獠牙,“滚蛋,赶紧的。” 林弋就哼哼笑,扭头和其他人摆摆手,转身走了。 他每次懒得搭理秦安的时候都乐意拿丫老婆说事儿,屡战屡胜,屡试不爽。 走回车里,林弋摸摸下巴,也不急着离开,就眯起眼,盯着酒吧旁各个路口若有所思。 几分钟之后,林弋轻吐一口气,再次拿出手机,看着联系人里“苏音”两个字,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 他不喜欢欠人情,可如果对方是苏音,他觉得欠就欠了吧,反正欠得够多了,不差这一条。 电话拨通,另一头的女声干脆清亮:“林弋?” “嗯,是我。” “……你找我有事?” “……嗯。” 停顿几秒,林弋也不打算绕圈子,开口问道:“你家那位……现在有没有空?” 对方明显一愣,半晌,才“扑哧”一声:“他在,从看见来电显示之后就一直跟我旁边守着呢,怕我跟你精神出轨来着,怎么?你要找的其实是他?” 林弋轻咳:“恩,我有个……朋友,遇上点麻烦,如果方便的话想请他帮个忙。” “成,你都开口了,不方便也得方便,你跟他讲,我继续去刷碗。” 早料到对方一定会答应得毫不犹豫,林弋压下心底一股内疚,叹口气,和接过电话的男人大概说了下情况。 刚刚那群小混混离开的时候,林弋分明看见他们各自鼓囊囊的口袋,他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但他可以怀疑,对吧?和谐社会人人有责啊。 于是,讲到这儿,就不得不隆重介绍一下了。 先是苏音,也就是一开始接电话的女人,林弋离婚三年的妻子,林家小丫头的亲妈。 没错,林弋是个gay,从小到大他都是个gay,从来就没直过,也就是说,他从来就没喜欢过哪个异性。可尽管这样,世俗使然,他还是可耻地结婚了,还可耻地有了孩子,最后,更可耻的是,他离婚了。 而离婚的原因,说起来其实真就不在他,在苏音。 苏音出轨了,跟一人民警察,也就是她现任老公。 当时是苏音主动承认的,也是她主动提出离婚的,这本来都没什么,关键是她把林弋找出来,然后在肯德基里边捏着一纸离婚协议哭得撕心裂肺,活脱脱一副林弋才是那个负心汉的架势,毫无疑问,引来一干人等的侧目和嘲笑。 林弋呢,就从头至尾都不曾讲一句话,特安静地听对方把话说完,满脸严肃。 谁都不知道他当时究竟在想什么,也许是比苏音更觉得内疚,也许是不想苏音太过难受,也许,只是怜香惜玉的本能。总之,在淡定的外表下,林弋做了一件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依旧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他对苏音坦白了……自己是个同志。 然后事实证明,女人,真的是一种喜怒无常的生物,脆弱,顽强,不讲理。 前一刻还痛哭流涕好像跳河都洗不清自己罪孽的凄惨模样,就在得知林弋是个同性恋之后,脸上泪水都还没干,丫立马用暴力解决了一切。 林弋至今记得对方脚上那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敲在脑袋上是什么滋味,一个字,怂。 不过好在,他也心知肚明,任是谁突然听说和自己同床共枕好几年的男人其实是一同性恋估计都保持不了镇定,苏音肯答应自己绝不对外宣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他不怪苏音,他也没资格怪她。 只是他更没想到的是,出轨的出轨,出柜的出柜,离婚手续办妥之后,他和苏音的关系竟反倒比从前更好了。 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好,他和苏音的关系,拿时下比较流行的词语来形容,叫闺蜜。 这其中的曲折缘由一两句话很难交代清楚,反正,大伙只要坚信,林弋和苏音,真的只是纯洁无比的前夫前妻关系。 所以此时此刻,林弋想帮温祈避开那些黑社会,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音,赶巧了,苏音的现任老公是个人民公仆,专治黑社会。 挂断电话,林弋松口气,开车回家。 而不出所料,到了家之后小丫头已经睡着了,在南哥怀里安安静静地蜷着,林弋轻手轻脚走过去,抱着小丫头刚转过身,身后突然传过南哥的声音:“这周末你应该没什么事吧?” 挺平常的一句话,可惜,听在林弋耳朵里就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根据以往大大小小不堪回首的经历,林弋曾总结出这样一条真理——面对南哥的问话时脑子里必须存有绝对的危机意识,尤其,对方越是心不在焉,就越要保持警惕。 所以,林弋的回答非常肯定:“这个礼拜要做完教授的一份私活,时间很紧,怎么?您有事?” 南哥就继续看电视:“昨天晚上梦见你母亲了,想周末去上个坟,你要有时间就送我一趟,也顺便看看她,没时间就算了,我自己也能去。” 林弋一惊,轻咳两声,赶紧回头:“不是,也不是没时间,行,正好我也想她,我跟你去,还能多带些东西。” “那你不急着忙教授的私活了?” “……没事儿,我尽量在周六赶出来。” “恩,那你尽快吧。” 说完,南哥不吱声了。 于是,林弋抱着小丫头回屋,到最后也没觉察出南哥话里话外能有什么危及自己的企图,索性不去想了,从抽屉里翻出医药箱,对着镜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涂了药,顿觉腰上清凉一片,舒服多了。 于是这么一舒服,那个在酒吧里曾一闪即逝的念头竟然神奇地再一次冒了出来。 回头看着小丫头熟睡的脸,林弋嘴一抿,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小丫头好像嚷嚷过要学钢琴来着,巧了巧了,温祈正好是个钢琴师,呵,呵呵。 5.相亲 周末,小丫头一早就被苏音接走,娘俩每周总要上演一次母女情深的苦情大戏,入戏之深,林弋早见怪不怪了,也乐得一天清闲。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将上坟的东西准备齐全,林弋和南哥一起出门,上了车,直奔墓地。 林弋妈是在林弋刚念高中那年得病去世的,算起来也有十来年了,南哥就一直单着,本来林弋还总是话里话外暗示对方自己不是小孩儿了,黄昏恋什么的真心能接受,可南哥每次就无声地看他一眼,不说找,也不说不找。久而久之,现在林弋也单着好几年了,怕惹火上身,他还真就没再好意思提过。 而且林弋这人,充其量也就小男人一个,往好了说叫心思沉稳,往差了说就叫胆小懦弱,因为他不敢让南哥知道自己是个gay,他怕南哥伤心。所以离婚之后,他一直尽量避开重组家庭这个话题,好在,南哥也从没张罗过。 途中,不经意扫了眼车镜,林弋一挑眉,发现南哥正向外张望,也不知在找什么。 “停车。” 不等开口询问,就听南哥突然下达命令,林弋吓一跳,莫名其妙一阵脊背发凉,赶紧踩下刹车。 将车停靠在路边,林弋回头:“您怎么了?” 南哥也没搭理他,就十分镇定地走下车,绕到林弋的车门旁边,敲了敲窗户,打了个出来的手势。 林弋急忙下车,一脸疑惑:“是不是忘买什么东西了?” 结果出乎意料地,南哥竟然直接坐进驾驶,按下车窗,目视前方:“你母亲那我自己去就可以,正好你现在有空,我替你约了一名高中女教师,姓方,人不错,很斯文,在你身后的餐厅里等你,进门左手第二个靠窗座位,你去见见。” “……”林弋直着眼睛看南哥无比霸道的侧脸,半响,才惊呼出一声,“哈?” 南哥就低头拧动车钥匙,眼皮都没抬:“离过婚的人,要求不要太苛刻。” 语毕,在林弋瞠目结舌之下,对方脚踩油门扬长而去,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干脆。 “……” 林弋杵在原地拧眉,一动不动足足拧了三分钟有余,拧完了眼一眯,算是终于想明白了,合着南哥是早就算计好了要让自己相亲去! ×,相亲! 嘴唇紧抿,林弋早就该猜到,所谓的一起上坟都他妈是忽悠人的,南哥是谁?那是一土皇帝,丫上坟去跟媳妇儿讲悄悄话什么时候允许过自己跟旁边碍事了! 反复握了握拳,最后,林弋长叹口气,转身,调整好心态,面色还算平和地进了餐厅。 想来南哥也不容易,第一次拉下脸安排相亲,保不齐是怎么和别人吹嘘的,他不能丢了南哥的人。 这么想着,林弋进门,往左手边看过去。 得,别说,还真就跟南哥形容的差不多,一姑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二十六七的模样,额头光洁,没有刘海,长发随意绾成一个发髻,戴了一副全黑框的眼镜,看起来端庄斯文,十分靠谱。 林弋忍不住跟心底犯嘀咕,条件当真不错,刚刚听南哥的口气还以为有多么不堪来着。 餐厅里的乐曲舒缓优雅,林弋一边朝目标靠近,一边下意识瞄了眼目标身后不远处的半环形舞台,一架纯黑色的钢琴摆放在上面,毫无疑问,餐厅里的音乐就是从那儿传出来,而钢琴前方端坐了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挺直,正背对着客人安静地弹奏。 收回视线,林弋止住脚步,对面前的姑娘微微点头:“你好,方小姐是吗?” 姑娘抬脸:“林先生?” 如此,两个人算是接头成功了,林弋也不过多拘谨,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确定对方不会有什么忌口的食物之后叫来服务生,点了几种西式料理。 相亲么,大抵都差不多路数,而且说起来,林弋和苏音其实也是被人介绍的,只不过当时的林弋太稚嫩也太自私,以为结了婚就万事大吉了,甚至还傻×兮兮地憧憬过自己有了家庭之后能收敛性向重新做人,结果活该了,适得其反,有些事果然越压抑越难控制,坑了自己不说,也坑了人家苏音一段大好青春。 所以这次,林弋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每次对方开口的时候林弋都装作很认真的模样,可你要问他对方究竟说了什么,他还真就不一定能讲出来。 最后俩人盘子里的披萨吃得都差不多了,服务生又递来两份餐厅附赠的冰淇淋。 姓方的姑娘倒是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就说了声谢谢,随便拿过自己那一份。 而林弋脸上其实也看不出太大变化,可就内心来讲,这货的确是心花怒放美得不能再美了,连眼镜腿儿都是转着圈圈闪着幸福光芒的。 这话真心不是夸张,熟悉林弋的人都知道他看见冰淇淋是一副什么德行,用秦安的话讲,就跟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小野狗看见一坨坨新鲜肥嫩的狗屎一样一样的,毫无底线可言,也毫无爷们儿气概可言。 最匪夷所思的是林弋阑尾炎手术那会儿,丫下了手术台不到一周就躲卫生间偷着吃冰淇淋,当时苏音都怀孕五六个月了,然后收拾垃圾的时候看见塑料袋最底端若隐若现的包装纸,就见她挺着大肚子一路冲到林弋卧室,拖布杆直指林弋鼻梁骨:“你丫再敢偷吃冰淇淋咱们俩日子就别过了!” 事隔多年,每次林弋想起这事的时候都忍不住惋惜,惋惜当时小丫头还没出生,不然他指定会诬陷到小丫头身上,真的,他做得出来。 小心翼翼地挪过自己这一份,林弋看着上面点缀的几颗樱桃嘴角直往两边抽,抬眼冲对方微微一笑,然后毫不迟疑地举起托盘咬下去一大口。 于是,一向看重自己在外人眼中形象的林绅士,继离婚时被苏音高跟鞋KO之后,再一次,当众狠狠地怂了一把。 ——丫舌头,粘到冰淇淋上了。 冰淇淋是那种方方正正的一整块,冒着寒气儿,直扑林弋面门。 饶是表现得再淡定,林弋这会儿眼泪也快要下来了,只能狠狠心,一用力扯了下来。 ×,真他妈凉爽。 然后,更加凉爽的事情发生了。 轻推了推镜框,林弋正打算对此刻目瞪口呆的方姑娘咧出一抹安抚的笑脸,结果一抬头,猛地对上方姑娘身后某个人满是调笑的眼。 ……温祈! 林弋眼皮直抖,跟对方对视几秒钟过后,反应还算灵敏,就佯装镇定地扯起嘴角,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而温祈是从半环形的舞台上走下来的,林弋不禁咂舌,敢情刚刚坐在上面弹钢琴那人就是温祈来着,他竟然没有认出来,还他娘的有心思跟这对着一冰砖头儿两眼冒绿光! 该,自己果然活该。 轻咳着,林弋将目光再次转向对面的方姑娘:“那个,实在不好意思,遇见一个朋友,我过去说几句话就过来。” 随后,林弋站起身,大步朝温祈的方向走过去。 而口袋里的手机,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 一边朝温祈走一边按下接听,熟悉的女声传过来,林弋挑眉,是苏音。 “上过坟了?”对方问道。 稍微犹豫一下,林弋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南哥踹了这会儿正在相亲,就恩了一声,反问道:“你有事要说?” “恩,前几天你说的那个朋友,被黑社会威胁那个,叫温祈吧,你是不是拜托我老公帮忙去查来着?” 林弋止住步,看了看几步之遥的温祈,有些迟疑:“……对。” “我老公让我转告你,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尽量跟他保持距离,他不是你能沾惹的主。” “……什么意思?” “林弋,”苏音却突然严肃起来,“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6.你敢出柜吗? 林弋不是个会把“喜欢”两个字挂嘴边的男人,更不可能轻易说喜欢谁,所以故意忽略苏音的问话,林弋就轻笑几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挂断电话,只停顿几秒,林弋继续朝温祈走过去。 温祈早就停靠在一旁的椅背,挑着眼斜看过来,好像算准了林弋会过去找他。 “真巧,又见面了。”轻笑着,林弋打了声招呼。 温祈没搭话,而是越过林弋,视线落在跟林弋相亲的姑娘身上,稍停片刻,再转向林弋的时候,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调笑。 林弋呢,这会儿就摸摸鼻尖,他知道温祈只是故意揶揄他罢了,根本不会在乎他的解释,于是也没必要自讨无趣,干脆转了个话题,指了指钢琴的方向:“温先生在这里工作?” “嗯。” “那……除了这里呢?”想到前些日子里冒出的念头,林弋眯起眼睛故作镇定地问。 温祈就扬了扬下巴,看了林弋半晌,突然轻哼一声:“怎么?你想学钢琴?” 林弋笑,面色讪讪的,低声咳了咳:“不是我,是——” “谁都无所谓,”温祈却直接将其打断,嗓音干脆,“我没时间。” 得,林弋酝酿了好几天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里跟个鱼刺儿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可他面对温祈,也只有闭嘴拼命往肚里咽的份。 于是,继续夹起尾巴装模作样地扯出个笑脸,林弋向上推了推镜框,语气随意地再次转移话题:“你那天晚上……没事吧?他们人好像不少。” 结果这次温祈的反应更快,眼一斜:“那几个警察是你叫过去的?” 林弋挑眉,心说苏音那口子办事效率还真不赖,就也不否认,笑了笑:“正巧有认识的熟人,小事而已,不用客气。” 可温祈偏偏头,面色竟然倏地一冷:“这么说,你调查过我了吧?” “……哈?” 林弋正琢磨着温祈该怎么感谢自己呢,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自己明显又成了靶心儿了,只好轻咳两声,讪讪地收起笑脸:“不好意思,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 “林先生。” 眼见温祈一边打断自己一边离开椅背将身体前倾,林弋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 “虽然还不算熟悉,但林先生大抵是个怎样的人我觉得已经很清楚了,真不好意思,”说着,温祈一笑,“刚好,你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 “……” 林弋先是怔了几秒,随即移开视线,笑了笑:“恩,我知道。” 温祈挑眉,盯着林弋的眼睛稍微停顿:“……知道最好。” 而林弋悄悄蹭掉手心的汗,再抬眼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初:“那么……我这里还约了人,不方便耽搁太久——” “再见。” 温祈继续靠上椅背,看着林弋说道。 “……好,下次见。” 礼貌性地点点头,林弋转身离开。 可才走了几步,林弋却鬼使神差地突然又折回原地,微抿的嘴角竟然带了几分和形象不符的青涩,神情极为认真:“温祈,做个朋友吧。” 显然,温祈多少有些惊讶,因为像林弋这样的人他的确见得多了,也正如他所说,林弋身上有他最不喜欢的几面——虚伪,胆小,花痴。 所以在林弋继酒瓶砸人之后第二次做出和自己性格相悖的行为时,温祈只用了一句话,便更进一步地拆穿了对方的伪装。 “你去跟她说,你是个gay。”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相亲姑娘,温祈笑得一脸无谓。 “……” 林弋却愣了,愣了不止一会儿。 然后温祈哼笑两声,摆摆手:“林先生,再见。” 于是,直到温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弋才忽然惊觉,自己有些失态了。 急忙整理好情绪,努力将很久都不曾记起的某张面孔从脑子里赶走,林弋深吸口气,还算镇定地走回座位。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歉意地笑笑,林弋重新坐下来。 本打算礼貌性地找个对方感兴趣的话题继续聊下去,结果令林弋没想到的是,对方很快提出了道别。 “林先生,我觉得,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见面了。” “……哈?” 本来吧,这话应该属于正中林弋下怀的那种,可莫名的,林弋就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而事实上,也的确……出了问题。 “林先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从您进门开始到现在,只有三件事情入了您的眼。第一,刚刚离开的钢琴师。第二,和您通过电话的人。第三——” 顿了顿,方姑娘抬手敲了下桌面,指尖的方向赫然是……已经融化大半的冰淇淋。 “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就此别过,好吧?” 说着,对方无比优雅地起身,只可惜离开之前似乎觉得还不算过瘾,于是转头看着故作镇定的某人补充道:“我最近在看《同性恋亚文化》,绝不带任何歧视的讲,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你懂我的意思,祝你幸福,再见。” 语毕,对方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得,林弋傻眼了,这哪是女人,这他妈就是一妖精,太吓人了! 而震惊过后,林弋杵在座位上直勾勾看了半天,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虽然方姑娘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周围也没有异样的目光投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美女泼红酒都无地自容。 同一天,两个人,先后,丝毫缓冲都不给的,戳破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面具。 摸了摸鼻子,林弋叹口气,心说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罢了,谁不自私呢,就因为他自私,所以他活该被嫌弃? 于是拿出电话,看了看联系人名单,最后,林弋拨给了秦安。 等了半天对方才接听,结果上来就砸过一句:“×,那小子去骚扰你了?” 林弋一怔,下意识反问:“谁啊?” “……”对方却突然不吭声了,就小声嘀咕几句,“没什么,我看错人名了,你有事儿?有事儿快说,我一会儿有个手术。” 林弋沉默几秒,忽地轻笑两声:“……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动静,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求他妈别恶心我你个臭搞文艺的,我鸡皮疙瘩都下来了信不信我打包邮你们学校去!” 林弋就继续笑,笑完了一脸正经:“那成,我等你邮包,挂了。” 说完真的按了电话,林弋起身离开餐厅。 他每次情绪低落的时候都爱去招惹秦安,跟逗猫似的,逗两句自己就心情舒畅了。 当然,他是舒畅了,可秦安就郁闷了。 打了好几通见林弋依旧不接,干脆,一短信甩过来—— 你他娘的绝逼是又闲得蛋疼了自己酸自己呢你个死玻璃我最烦你了老子牙都让你酸倒了我媳妇都没你矫情你他妈才是我媳妇靠老子接生去了晚上8点老地方见依旧不爱打标点,林弋每次看秦安的短信都得憋着口气,不过内容看着显然都还算治愈。 收起电话,林弋也懒得回了,何况就算回了对方正赶着手术也不一定能看见。 没错,秦安是个医生……妇产科。 其实他家当初都已经托好关系了给安排的脑外,没想到秦安就跟脑袋进刺儿似的非得去妇产科,要死要活的,最后家里没辙了也就只能依着他了。 后来林弋还问过他,秦安也没犹豫,就一脸理所当然地告诉林弋,他媳妇那么傲气一人,以后生孩子怎么能让别人接生,那得多委屈啊! 这理由当时真让林弋有点哭笑不得,可仔细想想,林弋又觉得秦安特别单纯,也特别爷们儿。 起码,他自己就做不出这样的事。 于是,林弋想起第一次看见温祈,他好像忽然不确定,那时候,他究竟是被温祈的模样惊艳到,还是被温祈的勇气惊艳到。 林弋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和温祈的第一次见面,因为那场景实在太让人憧憬,他怕说出来,自己就真的忍不住变疯狂。 想了想,最终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林弋拨通苏音的电话—— “明天中午有空吗?出来谈谈吧。” 7.恐惧性焦虑障碍 “医药费,5000。” 如约到了和林弋说好的饭馆,还没坐稳,苏音就扔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林弋抬头,眼底带着疑问:“什么?” “三个骨折,两个外伤,还有一个需要补牙,两颗。” 不出所料,林弋更懵了:“你说什么?” 苏音就低头跟包里翻出一堆票子,一股脑推到林弋跟前:“医院的收据,一共是4798,我给你凑个整,5000。” 顿了顿,苏音看着林弋一边拿起收据一边仍旧茫然的模样,终于开口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老公的组员,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拜托的事吧——” “是那些黑社会做的?”林弋皱眉接过话头,心说太嚣张了吧,公然袭警? 可苏音就一摆手:“别冤枉人了,是那个叫温祈的。” “……”抬眼,林弋明显有些诧异,隔了几秒才反问一句,“温祈?” 苏音点头。 “你的意思……是温祈把那些警察打伤了?” “没错。” 推了推镜框,林弋眯眼:“怎么回事?” “我饿了。”苏音往后一倚,说道。 “……” 沉默片刻,林弋起身,极其绅士地将苏音的手袋挂在自己手臂上:“走吧,去对面的西餐厅。” “谢谢。”毫不犹豫地开口,苏音率先走了出去。 于是,直到第一块鲜嫩无比的牛排被优雅地送进嘴里,苏音美人儿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林弋。 “其实那些黑社会知道附近有警察的时候立刻就散伙了,再怎么说也是一群流氓地痞,没你刚才想的那么夸张。” 叉了颗水果沙拉,苏音继续说道:“当时那些警察追到一胡同口,里面太黑了也没怎么看清,就隐约觉得角落里好像还蹲了一人,他们起初以为是没来得及跑的同伙呢,就没多想冲了过去,打算带回局里先问话来着。” “结果才一靠近连男女都不知道呢对方就突然动起手了,身手还特别的利落,没几分钟就一个都站不起来了,后来外边停了一车,车灯特别亮,这时候对方才停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们当时一直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地方实在太暗了,不过听喘声和大概的身形轮廓倒可以确定是个男人。” 说到这,苏音停下来看着林弋,半晌,抿了一小口红酒说道:“那个男人,就是温祈。” “……” 林弋没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不是说没看清?” “你当警察都是傻子?挨了打因为没看清就调查不出来了?” “但温祈没理由——” “他有。” 迅速打断林弋,苏音微皱起眉:“你知道……恐惧症吧?” “什么?” “恐惧性焦虑障碍,简称恐惧症,它有几个种类,场所恐惧症在其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看字面的意思你应该很容易理解,简单说来就是患者在某种特定环境下产生的不正常恐惧心理。” 林弋面色微怔:“你……什么意思?” “如你现在所猜,温祈,他对黑暗场所有很严重的恐惧障碍。只是和大部分患者不同的是,他对黑暗环境的反应除了不能控制的恐惧,伴随而来的不是发抖无力,而是极其过度的警惕甚至会主动发起攻击。也就是说,一旦陷入黑暗,他会下意识认为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危险的。” 说着,眼看林弋仍旧一副怀疑的模样,苏音抢在对方之前继续开口:“还有一个细节,温祈在和警方动手的时候,几乎不会用到拳头。——哦,听说他是个钢琴师。” 从外衣兜里抽出一张薄纸,苏音递到林弋面前:“就知道你不可能轻易相信我,那看看这个,医院的诊断证明,就因为这个,温祈可以不用负任何有关袭警的法律责任,其实你该高兴才对。” “不过那几个警察是我老公的组员,是受我老公的私人托付才去,算不上公伤,所以医药费是我老公付的,但归根结底又是因为你,所以你得还给我。”咽下一小块牛排,苏音补充道。 林弋不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医院的诊断证明。 温祈的恐惧症不是天生,是后天环境影响导致,而且他至少每两周要见一次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已经持续了有几年的时间。而看了看证明书上的诊断医院,竟然和秦安所在的医院是同一家,于是暗暗记下那名心理医生的名字,林弋推着镜框,莫名的心底一阵酸楚。 他和温祈的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他始终觉得,温祈该是被众人捧在心上当太阳一样围着转极力讨好的男人,因为他有这个资格,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可让林弋实在想不到的是,这个在人前向来高傲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 摘了眼镜仔细擦拭一遍镜片,林弋动作很慢,沉默着将心情平复下来。 于是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林弋还算镇定地开口询问:“知道原因吗?那个心理医生有没有说?” 苏音有些好笑:“疯了吧?这属于个人隐私,当然不会说。” “……”林弋皱眉,却也只能低应一声。 而几分钟之后,苏音放下刀叉,一边擦拭嘴角一边斜眼看林弋:“你不打算听听别的?” “还有什么?” “你不好奇那天的黑社会和温祈是什么关系?” 林弋一愣,好像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刚刚就只顾着想恐惧症的问题早把这茬忘脑后了,于是急忙抬眼看向苏音,等着对方的下文。 “记得我进报社之后写的第一篇报道么?被警方追查很久才破获的那起团伙贩毒案。” “……记得,我当时还替你组织语言了。” “没错,就是那篇。不过你不知道的是,当时还有几个因为证据不足释放的,其中一个就是温祈他爸,温明。” 停顿一下,似乎对林弋镜片底下一闪而过的惊讶十分满意,苏音笑笑:“这名字听着倒够文明的,不过人可真的是……差劲到了极点。” “他其实大大小小没少进过监狱,整个就一流氓地痞,只要挣钱什么坏事都干,当时那个贩毒团伙还用小孩和女人的身体藏毒,我才不信和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警方盯他也盯了很久了,但这人特别狡猾,总能大事化小趁机成了漏网的那一个,何况他后来的势力虽说不算大却也不小。只是四年之前不知道他得罪了哪家豪门,随便找了个罪名就给弄到监狱里了,还被特意关照来着,这几年倒没少在里边受罪。” “不过就半个月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放出来了。出来之后就一直纠缠温祈,所以就像你那天看见的,温祈想要避开的那伙人就是他爸,温明。” 说着,苏音长呼了口气,视线落上一直不语的林弋脸上:“还要继续听吗?从朋友的立场看,这些已经足够作为我劝你远离温祈的理由了。” “……”林弋一阵沉默,沉默过后,轻点了下头,“你继续。” “成吧,听完这个再做决定也行。” 于是苏音最后说的,正是温祈和陆家的关系。 因为时隔太久加上陆家的势力不方便过多调查,所以没人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怎样,只知道温祈是打小就被陆家收养了,而陆家有一女儿和一儿子,就是陆然和他姐,陆妤。温祈那个五岁大的儿子就是他和陆妤的,只可惜陆妤在儿子没满月的时候就病逝了,那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温祈就带着儿子搬出了陆家。 本来这么井水不犯河水的也挺好,温祈从小受的教育和陆然几乎相差无几,又弹得一手好钢琴,就算离开陆家也依旧能活得有模有样,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温祈承认了自己是一gay,还总是和陆然一起出入各种声色场所。 得,你要说陆然同样喜欢温祈也成,关键是陆然丫就是一暴君,这点根本不用质疑林弋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现在横在林弋跟温祈面前的问题非常严肃,相比之下心理障碍倒还好说,可温祈他爸跟陆然两个人绝对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随便动根手指就能把林弋他们家抄了,一点不夸张。 再者说,温祈,人家压根就对林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才是决定性的内伤。 正因为如此,苏音才觉得林弋根本没必要继续纠缠,容易惹火上身不说,还是那种惹上了既输不起又赢不起的局面。 低头看了眼时间,苏音叹气:“本来想多磨你一会儿让你死心来着,但我现在没时间了,下午要去个重要现场,所以我长话短说,还是那句话——温祈这人吧,不是你能招惹的角色,包括我在内,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前现在之后都不会是。” 站起身,临走之前苏音突然转头补充:“医药费别忘了。” “给你这个吧,我怕回去会忘,密码还是离婚之前的一直没变,下次见面还我就好,还有今天……谢谢你了。”将银行卡放在苏音手里,林弋起身道别。 苏音就挑着眉,毫不避讳地接过来扬了扬手:“是我谢谢你的牛排,走了。” 于是,等苏音离开之后,林弋一个人回到座位上,出神很久。 久到服务生过来礼貌的询问时,林弋才急忙付账离开。 而出了门,看看手机,和昨天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林弋又一次拨通秦安的号码。 依旧是很久才接,电话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老子今儿休班正午睡呢你他妈有事儿快放!” 林弋轻咳:“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另一边足足停顿有一分钟,之后一声怒骂,“你丫有病吧!就你这岁数我他妈更信一夜情!别扯了赶紧滚蛋!” 林弋笑,挂断电话离开。 8.没有如果 其实林弋懂苏音的意思,他不过就是一普通的小老百姓罢了,他早就不是为了感情会奋不顾身的纯情小伙,他要顾忌的事情太多,起码他现在并没有丝毫要出柜的准备。而温祈,注定不是一个会隐瞒性向偷偷摸摸过一辈子的男人。 当然,这么说多少有点自作多情,就算林弋狠下心出柜了人家温祈也不一定就乐意搭理他。 “林老师?” 某大学课堂上,前排女生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林弋正盯着课件里一张示例照片出神,照片里是一架纯白色的三角式施坦威。 有关美学的课程林弋在各个学校已经讲过很多遍了,课件中许多内容都是很久之前准备的,所以即便是自己亲自搜集的资料,照片中的钢琴却仍旧是第一次入了他的法眼。 他几乎不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温祈端坐在这样一架华贵的钢琴面前弹奏该是怎样一番景色,会像一名骄傲的王子吧,孤独却高高在上。 于是,往好听了说,这会儿的林弋正在将自己无法言喻的浪漫情愫融入崇高的艺术理念当中不能自拔。而事实上——丫摆明了是思春到上课溜号儿。 眨眨眼,猛然回神的林弋有些木讷地看了看底下的学生,下一秒恢复镇定,轻咳道:“刚才的问题已经有人想出来了?” 众学生惊:刚才什么问题? 林弋装:“没听见?那老师再重复一次,谁能结合某部艺术作品来谈一谈艺术对人生的意义?” 众学生吸气,低头猛翻课本。 没人注意林弋微抿的嘴角以及镜片底下略显猥琐的……鱼尾纹。 于是等到终于结束了一下午的课程,林弋回到办公室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很认真地考虑,他是不是不能再一味犹豫下去了。 自从上次跟苏音分别,林弋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睡觉来着,合上眼便是温祈一个人蹲在胡同角落里的场面,挥之不去,跟中邪了似的。 所以,没力气再去计算所谓的得失,林弋在车上吃光了一大盒冰淇淋之后,很冷静地开车去了温祈工作的西餐厅。 路上,林弋想了很多种打招呼的方式以及见面的理由,甚至趁着红灯停车时想象温祈可能给的答复先来自导自演了一遍见面过程。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当林弋真的鼓起勇气走进西餐厅之后,意外地,竟然发现温祈根本不在。而询问过服务生才知道,那人已经辞职三天了。 一下子,林弋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沮丧。 回到车里,低头看着通讯录中一次都不曾拨过的号码,稍微犹豫几秒,林弋按下了通话键。 不出所料,关机。 有那么一瞬间,林弋甚至觉得,就这么结束了也不错,他们本来就不是该在一起的人,他继续做他的单身爸爸,做他家南哥的孝顺儿子,偶尔出来随南哥的心愿相个亲吃顿饭,却绝对不再糟蹋姑娘的感情。 这样的生活对一个gay来说,必然不是最幸福的,但起码算得上最安全。 如果,林弋没有怀着侥幸的心思将车鬼使神差地停到温祈家楼下,如果林弋路上堵车晚去几秒没有遇到拖着行李的温祈,如果他当时肯再做一次鸵鸟礼貌地和对方道别然后离开。也许,他就是最安全的那一类。 当然,生活没有如果。 9.醉酒 “你来做什么?” 看到林弋的时候温祈也不惊讶,就语气极为冷淡地开口。 林弋看了看温祈身后的行李箱,以及温祈身边正抬头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小温陆,轻笑道:“温先生这是要出门?” 低应一声,温祈眼里透着几丝不耐。 “……那我送送你们吧,”说着林弋来回看了看,“这条路很少有车辆,你带着行李和孩子会不太方便。” 温祈稍抬了抬下巴,似乎将林弋的话听了进去,于是几秒之后看向林弋:“你对附近的道路很熟悉?” “恩,放心吧。”林弋一脸肯定,他除非疯了才告诉温祈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那谢谢了。” “客气客气。” 低头掩饰着眼底的笑意,林弋重新上车:“温先生打算去哪?” “随便哪个酒店,旅馆也行,越难找越好。” “……” 林弋忽然觉得,他大概猜得出来温祈之所以辞职和出门的原因。 于是几乎不假思索地,林弋连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就那么张嘴说了句:“不嫌弃的话先住我家吧,我们不算熟,温……温明不会很快就找到。” 话落,林弋显然察觉得到身后瞬间冷却的气氛。 “酒店都需要身份证入住,查起来会很容易,而旅馆只有少数不正规的店面不需要身份证明,但这样的反倒更容易被道上的人发现,”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林弋解释道,“短时间找到合适的租房并不容易,所以先去我那里会保险一些。” 回头,林弋故意忽视温祈紧盯自己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温陆:“这么小的孩子经不起折腾。” 显然,最后一句话的说服力远比之前的要管用得多,眼底带了少许动摇,温祈收回视线:“先开车。” 林弋急忙答应,转身拧动车钥匙,一直耗在这里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于是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林弋突然停车,将刚刚冒出的想法捋顺,考虑片刻,深吸了口气建议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去酒店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孩子依旧先住在我那里,然后你用我的身份证开房就好。等过一段时间找到合适的住处再搬过去,怎么样?” 实话实说,这的确比温祈最初的想法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温祈自然也看得出来林弋是真心在帮忙,尽管他清楚自己的长相对于一个gay来说吸引有多大,但真正敢在他出了问题的情况下仍然伸出手不怕被牵连的,目前也只有林弋罢了。 哼笑一声,温祈觉得自己曾经对林弋的定义似乎过早了些,林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也许并不是很清楚。 而且林弋的话没错,温陆……只是个孩子而已。 于是,将温陆送回家里,林弋只告诉南哥这是朋友家的小孩来寄住几天,末了又看了看小丫头,觉得小丫头的情绪也还算稳定,从头到尾一直躲在南哥身后偷看自己身旁的温祈父子,于是松口气,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有南哥在家,所以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绝对不用担心,就也没过多解释,安顿好之后同温祈一起离开。 不过温陆倒出乎意料地听话,林弋不禁咂舌,如果换做是自家小丫头寄放在别人家里,那必然要闹翻了天——都不可能让自己得逞。 回到车里,林弋心情出奇的好,扶着镜框扭头问道:“现在去附近的酒店?” 温祈没出声,直到林弋脖子都快酸了的时候突然闭上眼:“要不要去喝酒?” 林弋一怔,不止是因为温祈的话,还有在温祈闭眼之前一闪即逝的疲惫。 他猜,这三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和陆然有关。当然了,不方便多问,林弋识时务地闭嘴,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车开去附近的酒吧。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的林弋非常兴奋,如果不是温祈还在车里他肯定一个电话甩到秦安那儿骚扰上几分钟,想想看,温祈竟然主动提出一起去喝酒,这在一天之前还是林弋做梦都梦不着的美事儿。 于是进了酒吧,林弋原本的算盘打得十分响亮,陪温祈喝酒,陪到对方舒坦了为止,如果醉了就直接送去酒店好生照顾,当然,能趁机吃到几口豆腐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酒后乱性?林弋一本正经,他是gay,不是禽兽。 看,原本多么绅士的假想,只可惜,任何假想都得遵从客观事实。 而事实就是,两个小时之后,林弋醉得几乎没有任何意识。 注意,是林弋。 他是想到温祈的酒量不会很差,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酒量和温祈比起来,那真不是一般的差。 所以温祈究竟有没有喝舒坦没人知道,但林弋,是绝对喝舒坦了。 将一边打晃一边絮絮叨叨不知所云的林弋扶出酒吧,温祈看了看停在门口的车,停顿片刻,最后绕过去,走进旁边的酒店。 拿林弋的身份证开好房间,温祈在电梯里看着林弋基本算得上原形毕露的脸,笑了笑,似乎觉得林弋这人其实也没印象中那么差劲。 当然,仅此而已。 将人放到床上,温祈脱下外套,转身去洗手间。 洗过脸之后明显清醒许多,温祈拉开门,而首先看到的,就是林弋壁虎一样敞着四肢趴在床上一边蹭一边哼唧的模样。 离得近了才听出来,林弋哼的竟是一首儿歌——《玛丽有只小绵羊》。 温祈对这首儿歌并不算陌生,可以说非常熟悉的地步,因为正是他小时候弹会的第一首曲子。 “玛丽有只小绵羊~小绵羊~小绵羊~玛丽有只小绵羊~小绵羊~小绵羊~” 林弋还在哼唧,不过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估计他哄小丫头睡觉时经常哼的就是这两句。 温祈有些好笑,看了看,拿起林弋早歪到一边的眼镜放到床头,以防被其左蹭右蹭的不小心压碎了。 而过了一会儿,眼见林弋声音越来越小,温祈本以为对方终于要睡着了,正拿起外套准备离开,余光却看到林弋突然向前拱了拱身子。 一只手在枕头边来回摸索着,林弋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可终究没抵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一个跟头直接栽倒在地,抱着温祈的皮鞋吐得狼狈至极。 拿秦安的话讲,跟厕所堵了似的。 这比喻听着有点闹心,但的确是上次林弋喝多了跟秦安家吐过之后秦安颠颠的收拾了半宿的劳动感言,发自肺腑。 于是,眼下的情况就是——温祈走不出去了。 10.你是1还是0? 林弋醒得特别早,而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卫生间,眼镜都顾不上直接跳下了床。 于是等迅速解决了生理问题之后,林弋皱眉扫视一圈,揉着脑袋一边回忆一边重新走进卧房。 然而,就在距离卧房那张双人床几步之遥的地方,林弋猛地止住了脚步。 ——大床左侧的被子鼓鼓的,很明显,里面还睡了另外一个人。 停顿几秒,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林弋眯起眼小心翼翼地挪回床边,戴上床头的眼镜,深吸了口气之后,转头朝另一侧看过去。 “……” 得,林弋傻眼了。 对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正偏着头看他。 没错……是温祈。 只披了件白色的浴袍,被角滑到腰际,肌理分明的胸膛一览无余,隐约可以看到一侧的手臂,线条冷硬,骨骼匀称而不失力量。 没错……这的确是温祈! 震惊过后,林弋几乎下意识低头朝自己身上看过去。 事实就是,和温祈比起来,林弋觉得自己曾一度引以为傲的宽肩窄腰在其耀眼的光芒下平凡得简直跟只晾衣架子没什么区别! 扯了件衬衫罩在身上,林弋转身避开温祈的视线,低下头,却在纽扣系到一半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竟然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而且,仔细看了看,林弋皱眉,身上这件衬衫也……根本不是他的! 闭上眼轻叹一声,林弋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温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来:“先去冲澡,你昨天吐了一身,我清理得不是很仔细。” 虽然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任何情绪,林弋却也大致猜得到前一晚的窘迫情形,摸了摸鼻尖,尴尬地道了声谢,林弋径直走进浴室。 于是,当错拧了手阀方向而被倾泻而出的冷水瞬间淋个通透之后,林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彻底清醒过来。 紧接着,林弋想起了全部。 他想象不出当时的温祈会以怎样一副表情来看待自己,总之,他很快就做出决定,装傻到底。 这么想着,逐渐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冲完澡,将浴巾围在腰间,林弋大方地走出去。 温祈早已经穿戴整齐,门口是刚送来不久的衣架,上面是干洗好的衣服裤子。 林弋走过去,才刚拿起自己的衬衫,倚在不远处的温祈便开口:“林先生,我们来谈谈吧。” 动作一顿,林弋转头看着温祈:“……谈什么?” “谈条件。” 这么说着,温祈朝林弋走近了些:“昨儿晚上是我有些失礼了,实在不好意思,竟然忘了问问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想要的是什么。说说看吧,我尽量。” 林弋愣了愣,却很快明白温祈的意有所指,他们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谢谢就能了结的。 而林弋,说老实话,他还真就不是一个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男人,他没那么纯真。 所以垂下眼沉默几秒,再抬起头的时候林弋嘴角微抿:“教我女儿弹钢琴吧?” 挑了挑眉,似乎对林弋的话有些出乎意料,而后,温祈却哼笑一声,直视林弋的眼睛:“林先生为的就是这个?确定?” 林弋面不改色:“恩。” 眼底带了少许戏谑,温祈抬了抬下巴,就那么毫不避讳地开始打量林弋紧绷的面孔。 直到林弋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闪躲,温祈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林弋下意识松了口气,他是不善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止是对方教女儿弹钢琴那么简单,但他还知道,任何事都必须量力而行。 于是低头稍稍整理了情绪,林弋动动有些发僵的手,手中是还没来得及穿上的衬衫:“那我先——” 可惜,不等话说完,温祈猛地向前靠过来,直接将林弋逼退到门口,一只手故意撑在林弋的头上,只差了那么几厘米,两个人的嘴巴就会碰到一起。 林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房门,强作镇定地看着对方明显充满玩笑的眼。 而时间久了,两个人的姿势其实很让人尴尬,尤其是林弋,他身上除了内裤和浴巾其余什么都没有,而且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以一个对待娘们的方式调戏到如此地步。可对方是温祈,因为是温祈,所以他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抵制心理。 他现在只希望,对方能快点结束这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恶作剧。 几分钟之后,温祈终于开口,热气呼在耳朵里,林弋不自觉地抖了抖,连带着心底也细细痒痒的。 只听温祈说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喜欢伪装的人,只可惜,每次都能被我识破,今儿个也不例外。” “……” 林弋不出声,额角却隐约冒出细小的汗珠。 温祈却轻声笑起来,笑过之后挑着眼看向林弋:“你是想跟我上床吧?” “咕咚”咽下口水,林弋只觉得喉咙异常的干涩,微微偏头避开温祈的视线,半晌,老实答道:“我……是想过,但是也没打算拿帮忙的事勉强你。” “就算说出来你也勉强不了我,”似乎很满意林弋的实话实说,温祈笑笑,“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林先生——” 顿了顿,看着林弋紧抿的嘴唇,温祈说了下去:“林先生在这圈儿里头一般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 这问题实在超出林弋的想象,他从来想不到温祈还会有这样戏弄人的一面,于是艰难地偏着脸轻咳几声,长呼了口气,似乎在考虑该怎样回答。 “我……都可以。” 两分钟之后,林弋这样答道。 林弋没试过做0的感觉,他也从没打算试过,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因为对方是温祈。 当然,林弋也从来没以纯1自居过,他始终觉得同样是男人,纯1这个词太过嚣张和自私了,男不男人绝不是靠这个来衡量的。 于是,就在林弋话落的同时,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后背紧贴着毛茸茸的地毯,林弋打了个激灵,仰脸,是居高临下地坐在自己身上的……温祈! 而温祈俯下身:“想好了?” 林弋眨巴几下眼睛,等明白过来自己眼下的处境,虽说有点措手不及,却仍旧咬着牙,低应了一声。 于是,温祈伸手便去扯林弋腰间的浴巾。 “啊!” 突然,林弋发出一声痛呼。 温祈转头,一脸好笑:“我还没动手你喊什么?” 沉默几秒,林弋有些尴尬地摘掉眼镜,也顾不上脸面问题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腿、腿毛打结了……你继续。” 结果温祈就停下手上动作,看着林弋极力克制的脸,几分钟过后,忽然哼笑着,从林弋身上站了起来。 “下次记得诚实点儿,”捡起刚被扔到一旁的衬衫递过去,温祈瞥了眼地上的林弋,“你越是想伪装,我就越是想拆穿你。” “……” 林弋不吭声了,倒不是因为温祈的话,而是—— “自己解决还是我帮你叫客房服务?”倚在门边,温祈事不关己一般地问。 叹口气,林弋默默地起身,然后,重新走进浴室。 啧啧,男人呐,男人。 11.随手关灯是多么痛的领悟…… 找到新住处,温祈很快搬了过去。 而接温陆回家这天,出乎林弋意料地,小丫头竟然抱着温陆的脖子嚎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劝都不愿意松开。温陆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不嫌弃蹭了一身的眼泪鼻涕,甚至还伸出手偶尔拍两下小丫头的后背以示安抚。 林弋忍不住咂舌,他明明记得前几分钟两人还因为一只破玩具铲子掐得水火不容,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就两小无猜干柴烈火了。 于是,出门的时候,林弋轻咳一声:“那个……” “每个周末带你女儿过来,”猜到林弋想说什么,温祈回头看着他,“我不保证能教多久,像之前说过的,我没那么多时间。” “知道了,”林弋笑笑,“那真是麻烦你了,至于学习的费用我会——” “林弋,”温祈冷哼,“别让我改主意。” “……上车吧。” 拉开车门,林弋识时务地没再说下去。 他只是习惯了将所有问题都考虑周到,他也知道,这习惯算是一种优点,可有时候却也很致命。 温祈的新住所在一栋刚建不久的高层里,房主因为出国进修要很长时间才会回来,租金相当合适,尤其,和林弋所在的学校更是只有一两站的距离,林弋对这一点非常满意。 简单收拾了房间,正打算靠着墙壁歇一会儿,却不经意抬眼,林弋看到其中一个屋子里已经摆放好的钢琴,愣了愣,微有几分失神。 ——是一架极其简单的深棕色立式钢琴。 林弋原以为,像温祈这样的人对钢琴一定很挑剔,最起码也该和西餐厅看到的那种小型三角式差不多的规模,或者干脆像自己课件里那张图片一样,华丽的白色施坦威。然而此时此刻,实实在在摆在他眼前的,的确是最普通的那一种,无论款式或者颜色。 眯起眼,林弋忽然觉得温祈这人,越是接触越是让人捉摸不透,却又越是让人舍弃不下,好像刻在心坎上了,动一动就疼,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于是,林弋竟莫名有些害怕,而怕什么,他其实知道,却不愿意承认。 “别看了,你心里想的那种根本连门都进不来。” 似乎看穿了林弋的心思,温祈倚过来,突然打断林弋的思绪。 急忙收回视线,林弋低头轻推镜框,而后等明白过来温祈的话,瞄了眼门口,只觉得自己刚才真他妈矫情。 “林叔叔。” 吃过晚饭,林弋坐在客厅沙发,温陆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突然小声叫道。 低下头,林弋调整好面上表情:“怎么了?” 其实他正偷着美呢,尽管晚饭是送来的外卖,但是能在温祈家和温祈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上吃饭,林弋觉得这种感觉特别——特别的接地气儿! “斯文说,过几天幼儿园有国庆节活动,每个小朋友都要画一张热爱祖国的画,爸爸说现在还不可以去幼儿园,可是我也想参加活动,他们都说林叔叔很会画画,那可不可以给我画一张?我不知道该画什么……”温陆的声音很小,却吐字清晰,仰起的小脸满是认真。 说实话,林弋是第一次听到温陆说这样多的话,印象里温陆这孩子简直和温祈没什么两样,话少,对谁都不冷不热的,脾气上来的时候却也不太好惹。而且林弋知道,每次两个小孩吵起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家丫头的霸道胡闹,所以时间久了,林弋对温陆有种说不出的保护欲,就像对温祈一样。 当然,他和温祈,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等林弋简单涂完了画,转头看向倚在沙发另一端不出声的温祈时,才发现对方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身边的温陆也蔫蔫的,看样子是搬家都累了。 “你爸爸……没问题?要不要叫醒回房间去睡?”将温陆抱回卧室小床上,林弋低声问。 温陆揉着眼睛摇头:“爸爸经常在客厅睡,帮忙拿被子就好了。” “……哦。” 于是,轻手轻脚地拿了被子给温祈披上,林弋低头看着对方安静熟睡的脸,眨眨眼,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努力克制内心突如其来的某种念头,林弋心虚似的四外看了看,确定温陆的房间看不到这里之后,迅速伸手轻戳了下温祈的脑门儿。 让丫总是一点情面不留地拆穿自己,一边想着,林弋一边心满意足地轻笑几声,他可不是不记仇的人,他一直都特小心眼来着。 起身又停顿几秒,林弋摸摸下巴,虽说依旧没胆量尝试电视里经常上演的偷吻行为,不过没关系,知足者常乐,他今儿个已经乐得快要找不着北了。 左右看看,客厅的开关就在温祈头上,也没多想,林弋直接关了灯打算摸黑离开。 于是,用“乐极生悲”这四个字来形容此刻的林弋简直最合适不过了。 不小心撞翻某样东西,林弋吓了一跳,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没想到背后突然一凉,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真的是飞,林弋坐过山车都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也不知道磕到哪了,捂着发麻的鼻梁骨,林弋下意识喊了句:“温祈——” 可不等话音落下,林弋猛然醒悟过来,急忙闭上嘴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过去,也顾不上被压碎的眼镜了,忍着手心被碎片扎伤的疼,起身就朝客厅开关的方向飞奔。 啪! 玄关的灯光突然亮起来,林弋转头,竟是温陆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爸爸不可以关灯睡觉的……”似乎也吓得不轻,只见温陆瞪着眼睛,小声说道。 大口喘着粗气,林弋紧皱眉头,足足反应了将近一分钟,急忙看向身后的温祈。 他从没见过温祈失神的样子,眼里不带丝毫焦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叹口气,林弋努力将心情平复下来,走过去,“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刚才随手就——” 正说着,嘴里突然流进一股咸腥,林弋微怔,一脸迷茫地抬手摸了摸,×,鼻血…… 12.好久不见 很久之后,林弋回忆起这天晚上的情景——用句时髦的话来讲,心尖儿都是疼的。 鼻梁骨折。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温祈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当然,林弋也不会问。 只是林弋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倒霉的是自己,可他最后看着温祈离开的背影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他实在猜不出温祈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他也不明白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只是从来没如此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个人,偏偏,那人并不打算让任何人了解。 叹口气,林弋收回视线,他觉得自己不能再一个人酸下去了,所以……他有必要找另外一个人陪着他一起酸。 毫无疑问,林弋把秦安叫了出来。 “我他妈都快成你男人了!我媳妇要不是守在电话旁边一直听着丫还以为我外面有人了——×!你被谁打了?” 秦安一下车就开始叨叨,结果一抬头迎面对上大半个鼻梁都贴着纱布的林弋,诧异地问道。 林弋呵呵笑:“摔的。” “摔哪了?去医院拍过片了?”一边往酒吧里走,秦安一边问,“后脑勺疼不疼?你这应该伤着神经了。” “轻微骨折,没你说的那么吓人,”林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刚才在医院输过液了,开了消炎药,养几天就没事了。” “那你这手也是摔的?”视线落上林弋缠着绷带的手,秦安有些狐疑。 “恩,”低应一声,林弋回头叫服务生,“两杯——” “橙汁和长岛冻茶。”打断林弋,秦安抢先说道。 “……你喝橙汁?”林弋笑。 “橙汁是给你的,”秦安气得直翻眼睛,“你他妈刚输完液就喝酒不要命了?” “……”林弋抿嘴,觉得自己找一医生出来实在不是什么好想法,尤其,对方还是个妇科医生。 “说说吧,你这身彩头到底谁弄的,我可不傻,当我是你学生那么好糊弄?”难得一脸严肃,秦安皱眉问。 紧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秦安猛地抬眼:“不会是——” 林弋有些心虚,习惯性地想推下镜框,却抬起手才想起来眼镜早被压碎了,只好顺手挠挠脸:“别瞎猜了,真是摔的。”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林弋轻咳,装模作样:“恩,你问的是谁?” 秦安却不说话了,盯着林弋看几秒,然后试探性地开口:“他找过你了?” “谁?” 下意识地问完,林弋才忽然反应过来,秦安猜的人似乎……不是温祈! 那是谁? 想到几天前秦安接电话的时候就有些奇怪,当时因为自己情绪实在低落也没仔细追究,可现在看来,林弋非常肯定,秦安有事瞒着自己。 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橙汁,林弋也不等秦安答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精神科有没有一个姓徐的心理医生?” 秦安一愣,想了想:“精神科?不熟,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事想问问他。” “问他?问精神科?”秦安明显有些紧张,“出什么事了?你又睡不着觉了?” “……”林弋沉默。 等了半天,秦安憋不住了:“你他妈说句话行不行?” 林弋垂眼:“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尾音上扬,秦安一脸诧异。 “……” “×!”仰脖喝光剩下的酒,秦安起身猛一拍桌子,“姓韩的到底怎么着你了?” 手一抖,林弋差点扔了杯子。 姓韩的…… 姓韩的人有很多,但林弋只认识一个。 低下头,林弋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明白秦安为什么会瞒他,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手忙脚乱。 “林弋?” 而等秦安终于回过味儿了,小心翼翼地叫了林弋一声,讲话直结巴:“我也就是不小心看见的,我不确定是他,真的,可、可能我看错了……” 摆摆手,林弋却站起来笑了笑:“你猜错了,这伤真不是他弄的,真是摔的。” 说完,林弋转身就走。 “那你找心理医生干什么?”秦安从后面扯住他。 “身边人有这方面问题,我想了解一下,”语气平常地答着,林弋停了停,“我以为苏音告诉你了。” “……他真没去找你?” “放心吧,”意识到对方的不安,林弋就轻笑两声,笑完看着对方,“都这么久了他早就忘了,回来只能是巧合,再说我这么自私,要真被谁怎么着了绝对第一个骚扰你。” “×……那我送你回去。”说着,秦安率先往外头走。 只可惜,人越是在混乱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来得就越多。 “进这种地方就为了喝一杯橙汁儿,林弋,你什么时候变穷酸了?”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带着露骨的讽刺,“还是你现在钓男人的风格换了?” “……” 林弋停在原地,却没立刻回头。 于是,声音的主人非常主动地绕到林弋面前,扬起下巴直视林弋:“林学长,好久不见。” 13.韩宁谨 潜意识里,其实林弋知道这天迟早会来,他也早就做好了接受的打算,只可惜果真遇上了的时候,他仍旧觉得措手不及。 而他现在更为遗憾的是,没有一副眼镜可以让他稍微掩饰心底的慌张。 “学长最近似乎很忙,我呢,本来想迟一些再正式拜访,不过秦安既然都先告诉你了,我不出来打个招呼好像也不太礼貌,对吧?” 男人二十五岁左右的模样,相貌非常俊秀,衣着简洁而不失名贵,尤其干净的气质与整个酒吧的氛围极不相称。 拦住想要说什么的秦安,林弋显然已经整理过情绪,抬起头看着男人笑了笑:“宁谨,好久不见了。” 韩宁谨——宁皇国际的小少爷,出国七年,现任宁皇国际副总经理。 “听说你结婚了?”找了相对安静的角落重新坐下来,韩宁谨盯着林弋的眼睛,“哦,或者我应该问的是——听说你离婚了?” “嗯。”没有犹豫,林弋点头低应。 “那这么说来,你女人的性格还真好,竟然没有起诉你,你说是吧?” “嗯。” “因为同情?同情你明明喜欢男人却要委屈自己和女人结婚?她离婚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对你说——辛苦了?” “……”对方语气中的恶意昭然若揭,林弋稍微沉默几秒,却只是客气地笑笑,“你说是就是吧。” “林弋。” “……”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倾身向前,韩宁谨拉近同林弋之间的距离,“七年前,我父亲究竟给了你多少钱?” “……” “说说看,他给了你多少钱买你离开我?” 林弋皱眉,微微有些失神。 “哦,对了,你最近好像经常和一个人见面?没记错的话,是叫温祈,我说的对不对?” 抬起头,林弋难免有些诧异,诧异韩宁谨对自己生活的了解。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简单打听了你的一些近况而已,”说着,对方突然一笑,“林弋,我也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扯了扯嘴角,林弋不说话,等对方的下文。 “我呢,现在出双倍的价钱,一半用来买你离开那个叫温祈的人,剩下一半,是重新把你买回来。你觉得怎么样?还划算吧?” “……” “和七年前一样,我也只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拿钱办事,最后还能落个为对方着想的好名声。而另外一条,是你尽管做你想做的,只不过你身边的人都会知道你——其实是个gay,而你和那个人,也绝不会有你所希望的好日子过。” “林弋,我做的不过分吧?”看着林弋微变的脸色,韩宁谨满意地补充道,“应该很好选择不是么?” 说实话,林弋的确有些不习惯,不习惯从这样干净的一个人嘴里,竟然说出这样一番尖锐刻薄的话。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罪有应得。 所以除了沉默,他无话可说。 “怎么不说话了?嫌少啊?不然你自己开个价——” 话音未落,突然一杯红酒砸过去,只见旁边一直不语的秦安起身直接掀了桌子:“韩宁谨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天地良心,秦安真心想陪林弋沉默到底来着,可显然,他还做不到林弋的程度。 而话说回来,林弋对不起韩宁谨是没错,但林弋对不起谁是林弋的事,秦安自认为和自己无关,反正他和姓韩的也不熟。秦安只知道,他就林弋这么一个铁哥们儿,谁都别想在他眼皮底下践踏林弋。 于是,可想而知秦安刚刚忍得有多辛苦。 “你再说一遍,你丫想买谁?还开个价——×,你丫其实是拉皮条的吧?几岁了?”说着,秦安特夸张地大笑几声,“真他妈有意思现在拉皮条的长得都跟富家公子一个样了!哪家医院整的?” 没意识到连带自己也骂了进去,秦安是真的气急了。 结果出乎意料地,抬手擦了下溅到脸上的红酒,韩宁谨竟然不气也不恼,就看着秦安冷哼:“你急什么?我又不买你。” “我呸!”秦安卷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秦安。” 将秦安眼看就砸到对方脸上的拳头拦下来,林弋竟轻笑一声:“别闹了。” “他妈老子手术刀要在这儿直接给丫剖腹产!×!”显然,秦安一时半会还没办法镇定。 “你先走吧,改天再谈。”转过头,林弋一边按住秦安一边冲韩宁谨说道。 “成,今儿肯定是谈不下去了,”离开之前,韩宁谨看了眼林弋,“再者说,我给你时间考虑。” “考虑你大爷!你丫——” “行了,人都走了。”放开秦安,林弋轻拍下秦安肩膀。 “丫欠抽!”秦安依旧骂。 林弋哼哼笑:“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没打算真动他。” “……”秦安一愣,然后瞪眼,“被你看出来了?” “你握手术刀的手哪能轻易被我按住?”林弋揭穿得倒是淡定。 秦安脸一红,干咳几声,挠着脑袋嘿嘿笑:“就知道你得拦着我,哈,哈哈,都是成年人,装样子吓唬吓唬他就得了,那个宁皇国际也不好惹是吧——” 突然停下来,秦安猛一横眼:“×!老子替你出头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你刚才真勇敢,我崇拜你。” “走,斯巴达勇士送你回家!” 《半路夫夫》之新年番外——人体速写清晨,林弋洗过澡出来,看到仍在熟睡的温祈,神色微怔,忽然想起一个曾觊觎很久却一直未付诸行动的念头。 找出画板和纸笔,林弋的手腕虽说不如从前灵活(原因神马的正文还没写到),但只是几张速写的话当真不是问题,尤其——模特是温祈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被子下的温祈正一丝不挂,裸露在外的肩膀如冰山一角般,线条干净硬气,由于是侧身而睡,左侧下巴上那抹淡色的疤痕在晨光中更尤为勾人,像一颗催情的记号,衬得本就出类拔萃的脸孔愈加性感。 林弋从不否认对温祈的第一好感仅仅来源于温祈的脸,每个人都喜欢漂亮的事物,这没什么可觉得羞耻的。而再漂亮的事物也有其不堪的一面,林弋爱温祈的脸,就同样爱温祈的过去。 或者说,那些口口声声喊着爱一个人的全部却独独不爱对方的财貌的人本身就非常不可理喻。 眯起眼,虽然肩膀以下都掩在被子底下,可那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体早就刻在林弋的脑子里,细致到每一处的骨骼肌理都相差无几。 不可否认,林弋是个心思细密的男人,他的画稿向来精致得让学生叹服。 砰! 意外地,窗外传来一声炮竹的脆响,林弋皱眉,因为温祈——醒了。 “新年快乐。” 抿起嘴,林弋对着温祈微笑。 “……”温祈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看了看林弋,开口道,“在画什么?” “速写。” “画完了?” “还没有。”下意识将画板往里侧收了收,林弋面不改色。 “我看看。” “……画完再看吧。” “……”温祈不说话了,挑起眉,只管盯着林弋的眼睛。 林弋沉默几秒,最后转过画板,低下头,一只手轻推镜框。 虽然还只是大概的轮廓线条,但……眼神稍微好一点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的确是一幅人体速写,温祈的人体速写。 只见温祈撑起一只手臂,侧着身子将视线从画板移向林弋,眼底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笑:“画错了吧?” “……还没来得及画衣服。”林弋装模作样地解释。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祈却抬手轻指了指画板,“那里画错了。” 林弋一怔,然后转过画板看了看:“……哪里?” “你过来,我告诉你。” “……” 于是,直接将走近的林弋扯上床,温祈翻身压了过去,哼笑:“现在知道哪儿画错了?” 两人身子紧贴,林弋仰着头,喉间不自觉地滚动:“……知道了。” 14.你喜欢我爸爸吗? 林弋自然不会告诉温祈有关韩宁谨的事,而且临近学校庆典,林弋每天忙着和院里的老师学生制作校庆宣传片,有时甚至要剪辑镜头到深夜,几乎只在送小丫头去学琴的时候才能见上温祈一面。 而通常情况,温祈和小丫头在小房间里弹琴,林弋呢,就安静地等在客厅,偶尔和小温陆说上几句话,不过多数时间也只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罢了,正如此时此刻。 视线落上刚从学校取回来的电脑,林弋想了想,转头问道:“叔叔给你放动画片看?” “谢谢叔叔。” 松口气,林弋觉得这样起码可以打破格外诡异的气氛,和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相对无语实在是件不怎么自在的事。 于是,翻出自家小丫头最爱看的《花园宝宝叮叮车》,林弋抱过坐得远远的温陆,两个人一块看起来。 而就在林弋拿出和自家小丫头一起看动画片的劲头正比手划脚地解释片中的内容时,腿上的温陆突然抬起头:“林叔叔很喜欢看吗?” “……”林弋一愣,眨眨眼,笑着反问道,“你不喜欢?” 温陆就仰着脸,回答得一本正经:“小孩子才看这个。” “……” 林弋一头黑线: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吃药变小的? “叔叔,我想看电影。” “哈?” 林弋正犹豫,只见温陆突然下了地,小跑着进了厨房。 几声响动之后,温陆从厨房走出来,等走近了,林弋看着对方怀里抱着的那一盒冰淇淋一脸愕然。 “给叔叔吃这个,然后看电影好不好?” 莫名地,林弋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小狗。 “……谢谢。”有些无奈地接过冰淇淋,林弋重新抱起温陆放在腿上。 刚要开口,却听温陆又补充了句:“斯文说只要给叔叔冰淇淋,叔叔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原来真的是这样。” “……” 于是,几分钟之后,两个人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冰淇淋,一边看林弋电脑里存了不知多长时间的唯一一部电影。没办法,温祈不是个喜欢上网的人,家里更别指望能连接无线,只能有什么看什么了。 “林叔叔。”看到一半的时候,温陆却再次仰起脸叫了一声林弋。 “……怎么了?”林弋有些尴尬,因为影片正播放到两位主人公接吻的镜头。 而温陆稍微挺起身,忽然扭着身子凑近林弋的耳朵,悄声问道:“你喜欢我爸爸吗?” 问完了,就瞪着眼睛极其认真地看着林弋,眨都不眨一下。 “……” 诧异是难免的,这话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任是谁听见都会觉得别扭,林弋也不例外。 可林弋看着温陆隐约带着些许期望的眼睛,停顿片刻,鬼使神差地凑在温陆耳朵旁低声承认道:“恩,喜欢。” 这是林弋第一次承认自己喜欢温祈,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竟然说给了一个小孩子听。 而紧接着,温陆却问:“那林叔叔会一直对爸爸好吗?” 林弋轻咳几声,推着新配好的镜框:“恩。” “虽然舅舅对我很好,爸爸也喜欢舅舅,但是我讨厌他,因为他对爸爸一点都不好。” 舅舅?林弋皱眉,而过了好一阵他才明白过来温陆口中的“舅舅”应该是在说陆然。 “还有爷爷,他也只会欺负爸爸,等我长大了要做警察,把他们都抓起来。” “……” “林叔叔,如果你喜欢爸爸,能不能先替我保护他?” 原本林弋是觉得温陆的话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讲未免有些好笑,简直跟开挂了一样。可是现在,林弋竟然笑不出来了。 明明同样的年纪,自家小丫头关心的问题永远只是好吃的零食和新买的玩具,会将握在手里用来练习弹琴手型的鸡蛋偷偷吃掉,会因为最新的芭比娃娃和自己已有的那一套不一样而坐在商店柜台前大哭大闹,会在被南哥教训之后偷跑到佛龛底下哭着说爷爷是坏人不要保佑他。 而温陆,现在却一脸认真地问他,能不能先替自己保护爸爸。 摸摸鼻尖,林弋轻笑着拍了拍温陆:“放心吧,叔叔一定替你保护——” “你们两个感情不错?” 话音未落,冷不防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林弋急忙抬起头,正好对上温祈投向自己的视线。 扯了扯嘴角,林弋故作镇定地打了声招呼。 而温陆被林斯文拉到小房间去玩,温祈走近林弋,眼底带着几分好笑:“你说想保护谁?” 说完,目光故意落上林弋刚刚痊愈的鼻梁。 “……”林弋也不知道自己和温陆的对话被对方听去多少,就顿了顿,呵呵笑着转移话题,“你儿子……真懂事,柯南似的。” 结果温祈就一挑眉:“柯南是谁?” “……” 傍晚,直到林弋带着小丫头从温祈家离开,他仍在诧异温祈竟然真的连柯南是谁都不知道。 进了地下停车场,林弋突然止住脚,想起电脑忘了拿出来,晚上还要继续做剪辑,他必须得回去取一趟。 只可惜,林弋转过身才猛然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跟上来五六个陌生的男人。 “你就是林弋?” 看着为首四十几岁模样的男人,林弋几乎瞬间猜到对方的身份,握紧小丫头的手往身后带了带,林弋多想认真地回答对方——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 15.人渣 林弋知道温父迟早会找到自己头上来,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 距离停车的位置还有不短的一段路程,想强行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林弋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干脆打消逃跑的念头。 于是,迫使自己镇定,林弋礼貌性地开口询问:“请问您是——” “我是谁你应该清楚,”不留情面地打断林弋,温明笑得极其痞气,“你也别紧张,我今天要真想怎么着早就动手了,犯不上特意跟你见一面。” “……”林弋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而视线一转,对方像是不经意般扫了眼林弋身后的小丫头:“你女儿?啧啧,看模样倒能卖个好价钱。” 林弋下意识将小丫头的手握得更紧,停顿几秒,稍微缓和了些面色:“您说笑了。” “我当然是开玩笑,想要在你不察觉的时候偷走她我有的是办法,没必要当着你的面这么明抢,你说是吧?” 不等林弋回话,温明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无非想跟你商量个事,要是商量妥了,我也不是爱计较的人,更没必要为难你一个年轻人。” 林弋没别的选择,沉默几秒,就轻叹口气:“……您想找我商量什么?” “方便的话去你车里?” “……好。” 而后,事实证明,温明这个人……的确如苏音所说,人渣。 林弋想不出温祈被陆家收养之前的生活,他也不敢想,更不愿意知道。 “温祈没朋友,除了陆然你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而且你帮了他,他对你不会有太多警惕,只要你不告诉他我找过你,我交待你的事其实非常好办。” 温明说这话的时候林弋就隐约猜出对方的意图,可当对方真的亲口说出来,林弋还是觉得未免太过惊心。 “我跟他的关系你也看到了,想跟他说句话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掏出一小袋东西放到林弋跟前,温明说的慢条斯理:“只是最近接到一桩买卖,需要温祈稍微配合,人家指名道姓要他我也没办法,再说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把这个给他吃了,然后立刻通知我,剩下的就交给我处理——放心,不是什么毒药,贵着呢,换其他人我还不舍得用。” 见林弋不吭声,温明笑了笑:“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接近温祈也不过就因为他的长相,你要真的帮我办妥了,除了相应的报酬,我会所里的小子更随便你挑,不收你一分钱的费用。” “……” 林弋看着温明,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他妈是涉世未深。 “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温明依旧是笑,“不过温祈是我儿子,没有我他就不可能活在这世上,给我利用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又不是第一次,他接受得了。” 察觉到林弋的诧异,温明竟然也不隐瞒:“否则你真以为凭他的性子肯和陆家千金扯上关系?” 林弋一怔,继而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当时给温祈下药?” “亏得陆家千金喜欢温祈一直替他瞒着,怀了孕也不说出来,还逼着陆家同意他们结婚,可惜那姑娘命太短,陆然那小子又多事查出他姐姐怀孕是被强迫的,我这几年牢饭就是拜他们陆家所赐。” “……” 林弋强压下想一拳抡过去的冲动,抱紧怀里的小丫头,努力控制心底汹涌而来的愤怒。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陆然要如此对待温祈,而温祈,又为什么要对陆然一味忍让,喜欢得如此没有尊严。 “现在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件事给我办妥了。怎么样?时间还够充裕?”视线落上林弋跟前那一小袋东西,温明回到正题。 说是商量,其实温明的意思很明显——林弋必须答应。 林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撇开愤怒,他早不是什么热血青年了,小丫头还在车里,所以不管以后要不要真的照做,他眼下只有一个选择。 “……好。” 将东西收进口袋,林弋答应道。 “年轻人,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千万别想着动歪脑筋,你玩不过我,你也玩不起,我能找上你这一次,就能找上你下一次,”有意无意地瞄了眼林弋怀里的小丫头,温明的话无不充斥警告,“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还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 “我知道。”林弋面不改色。 “看模样也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做自己掂量,今天不早了,不耽搁你太多时间,咱们事成之后见。” 说着,温明转身推开车门,而下车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你那个搞新闻的前妻,让她悠着点,别怪我没提醒,这年头正义感太强最后遭报应的可是自己。” 说完,温明走得十分干脆。 16.天干物燥,小心林弋(上) 等终于忙完学校的庆典活动已经是一周之后了,林弋也总算能清闲几天。 周末上午,林弋载着小丫头等在温祈家楼下,前一天说好了的,今儿要是天气好就带两个小孩出去玩一玩。 毫无疑问,林弋不打算把温明找过自己的事告诉温祈,他只是将那一小袋东西隔天就交给秦安让他通过医院的熟人悄悄检验一下东西的含量,等结果出来再琢磨接下来的事。 半个小时之后,车开到市中心的广场,小丫头好些天就嚷嚷着要来喂鸽子。 一人握了一小把鸽食,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玩得十分开心,连架都不掐了。 林弋蹲在小丫头身边跟着一起喂了一会儿,心情格外舒畅,他喜欢透了这种感觉,小两口似的,要是真的多好。 这么想着,林弋回头看了看,却见温祈坐在几步之外的长椅上,正神色专注地打量着自己。 没错,神色极其专注,即使对上林弋的视线,目光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 如此一来,反倒林弋先低下头,轻咳一声,起身走过去。 “总是呆在家里对小孩子不好,”坐在温祈身边,林弋看着两个孩子的方向,“前几周太忙了,以后没课的时候我会经常带温陆出来透透气,再说,你去琴行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也不太安全,其实我家南哥挺喜欢温陆这孩子,不如——” “不用了,我下周送他回幼儿园。”温祈打断道。 林弋愣了愣,偏过头:“……这么早?” 温祈却看着林弋,眼底竟然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直到看得林弋差点儿绷不住想抽搐的嘴角,这才哼了一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可躲的,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恩。” 低应着转过头,林弋难免有些心虚,急忙继续看向两个孩子。好在,温祈没再多说什么。 而沉默半晌,林弋抬手摸了摸下巴,也不敢看温祈,就目视着前方,假装随意地问道:“你没想过离开?” 林弋不晓得温祈得知亲生父亲为了巴结豪门而给自己下药时是怎样的心情,他体会不到,他只是觉得心疼,心疼温祈,也心疼温陆。所以无论如何,他绝对不想这种事再次发生。只可惜他除了能保证温明在期限时间内不会伤害温祈,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奈就像七年前被韩宁谨的家人找上门,软硬兼施逼自己离开韩宁谨,林弋不是偶像剧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主,他只是一个生活在现实的普通小男人,他面对强敌唯一能做的,只有妥协。 就像现在,他能替温祈想到和温明划清界限最好的办法,除了离开便再无其他了。 出乎意料地,温祈却一直没有说话,而就在林弋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正想转移话题的时候,温祈才突然开了口。 “离开的话,我以前倒真没想过,不过现在想想,也算是个好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温祈一直看着不远处,林弋就眯起眼,几秒钟之后轻咳道:“稍等一下,我去卫生间。” 说完,林弋起身,装模作样地进了身后的商场。 17.天干物燥,小心林弋(下) 躲在温祈看不见的地方,林弋捏着手中的报纸面色严肃。 原来陆然在半个多月之前就订了婚,如今,报纸上写得很清楚,婚礼在一周后如期进行。算算订婚的时间,正和温祈带着温陆离家的时间相差无几。 怪不得那天温祈莫名其妙要去喝酒,林弋扔了报纸,一边往回走一边皱眉,他诧异的是,过了这么久,温祈竟然只字未提。 回到广场,看了看仍坐在长椅上的温祈,林弋轻叹口气,不动声色地整理好情绪。 于是,一整天下来,带着两个孩子吃过披萨看过电影,林弋一直都若无其事般,直到回家的时候。 “让温陆今天住我那儿吧,南哥的确有些想他,跟我念叨了几次了,”红灯停车的时候,林弋回头,“我先把两个孩子送回去,等安顿好了,我想跟你出来说几句话。” 本以为温祈不会轻易同意,林弋正准备找其他理由,意外地,温祈竟然答应了下来。 傍晚,两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吧。 林弋多少猜到温祈之前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他不知道温祈为什么偏要对陆然死心塌地,他只知道,等陆然结了婚,这里就真的再没有温祈舍不得放下的东西。到时候,也许温祈就真的会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你如果想离开,”停顿几秒,林弋到底没说出希望保持联系的话,而是低头抿了口杯里的酒,语气平淡,“如果想离开,就尽快。” 温祈挑眉,似乎等林弋的下文。 “万一被你父亲找到,可能想走都走不了。”垂下眼,林弋解释道。 “你好像比我紧张?” 猜到温祈会这样问,林弋轻笑一声,抬头看对方一眼:“恩。” “为什么?”眼底带着笑,温祈直视林弋。 “没什么。”林弋的模样倒坦然。 看了林弋一会儿,温祈没再问下去。 手机突然振动,林弋急忙低头,是秦安。 “……这里太吵了,我去接个电话。”说着,林弋一边接听一边朝洗手间挤过去。 正如林弋所料,秦安要说的事和温明给的那一小袋东西有关。 FM2,又名氟硝安定,催眠作用极强,服食或注射后会产生暂时性失忆症,由想睡到不省人事,超过28毫克则会引起死亡。 而那一小袋东西,主要成份便是FM2。秦安估计着,应该是一种新型毒品。 虽然早猜到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可真的知道了之后,林弋仍旧觉得心凉。 没心情解释为什么自己手上会有这种东西,林弋只简单交待让秦安先保管好,之后便几句话搪塞过去匆匆挂断了电话。 洗了把脸,林弋正打算出洗手间,却一转身,直接对上温祈的琥珀色瞳孔。 猛地后退一步,林弋瞪着眼睛,失措的模样隐约带了几分狼狈。 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夸张,林弋摸了摸镜框,只好尴尬地笑笑:“没想到你也会过来,吓了一跳,呵。” 温祈就看着林弋,语气冷淡:“我随便过来看看,你讲完电话了?” “讲完了,”林弋急忙答道,“走吧,继续——” “林弋,”没想到温祈忽然上前一步,抬眼,“你有事瞒着我?” 林弋强作镇定,抿了抿嘴,冲温祈微笑道:“你是指刚刚的电话?” 温祈不说话,下巴微抬,停顿片刻之后,竟然就那么极其缓慢地,将林弋一步步逼退到最里的隔间。 “温、温祈?” 隔间非常窄小,林弋紧贴着瓷砖,呼吸稍微有些急促,因为他实在不确定温祈究竟知道什么。 可温祈偏就一句话不说,只静静地看着他。 如此,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尴尬。 而林弋,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韩宁谨,温明,毒品,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林弋实在有些摸不着头绪,一直在忙学校工作的时候也不觉什么,如今空闲下来,一件接着一件的事在脑子里跟连续剧似的没完没了,他明明努力想压制,却在温祈的视线底下明显更加慌乱。 失神地杵在原地几秒,林弋抬手摘了眼镜,他觉着自己一定是酒劲儿上来了,否则,他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去吻温祈! 18.调戏与反调戏(上) 毫无疑问,林弋不止和一个人上过床,也不止和一个人接过吻。但是,吻得如此冲动不计后果的,温祈绝对是唯一的一个。 值得庆幸的是,温祈竟然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着林弋一吻结束。 于是,等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之后,最先hold不住的,还是……林弋。 侧过头,林弋不敢看温祈,而是顺势靠回墙角,一只手蹭了蹭额头,闭上眼:“刚才好像喝得急了,有点晕……” 林弋特别希望自己真的是因为喝醉了才去吻温祈,最好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就算记得也可以借着醉酒为由死不认账,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这种鸵鸟心态大多数人都有,林弋就是那大多数人,懦弱归懦弱,却也无奈。 所以眼下,他只能选择装醉这么幼稚耍赖的办法来掩饰尴尬的局面。 只可惜,林弋原以为温祈会直接甩袖走人,没想到—— 轻哼一声,温祈的语气很淡,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林先生,需要帮忙吗?” “……” 林弋不说话,扶着冰凉的墙面犹豫半晌,最后心一横,顺着墙角像是脱力一般慢慢滑坐在地上,然后抱住马桶盖,脑袋歪向一侧,假装失去意识。 因为是闭着眼,所以林弋看不到温祈面上隐约透出的几分戏谑。 只见温祈停顿两秒,视线落上林弋横在马桶盖上的手臂,林弋的小手指上还挂着那副接吻之前被摘掉的银框眼镜,刚儿那么大的动作竟然都没舍得扔。 说起来,这副眼镜还是上一个被压碎之后温祈新买给林弋的,林弋当时象征性地推脱两下,之后一转身乐得眼珠锃亮,隔几分钟就得摘下来擦一擦,擦完了趁没人再偷着乐两声,表情那叫一猥琐。现在虽然没那么夸张,但镜片仍旧时刻保持着一尘不染。 沉默了一会儿,温祈转过身,似乎打算遂了林弋的愿离开。 只是才迈出一小步,温祈突然停下来,抬手碰了碰刚被反复磨蹭的嘴唇,眯起眼,又折了回去。 “林先生果然醉得不轻,”一边说着,温祈弯腰凑近林弋,“可也不能一直睡在这儿,是吧?” 林弋心一惊,正琢磨着温祈话里的意思,结果神奇的一幕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温祈的身高不输林弋分毫,可能比林弋还高了一点点,力气更不用说,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所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温祈直接将林弋给——抱了起来。 没错,公、主、抱! 林弋差点一口真气喷出来现出原形,震惊之余唯有死死绷住脸上表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醒吗?”温祈扬了扬脸,音量不大,明显是对着林弋说的。 “……” 林弋绷得都快吐了,可他没勇气睁眼,真心没勇气睁眼了,他必须这么一直“睡”着,等“睡”醒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都忘了。 啧啧,某些时候吧,林弋其实闷骚得有点……可爱? 于是,毫无悬念地,林弋一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就这么被温美人儿以一个十分华丽的公主抱姿势从酒吧洗手间直接抱了出去,当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那袋FM2要是搁身上丫没准儿都能就着汗吃了! 总之一句话——温祈霸气了! 林公主,您自求多福吧,这章还有(下)呢…… 19.调戏与反调戏(下) 占人便宜是可耻的,而更可耻的是,占人便宜却还死不承认。毫无疑问,林弋就是那个更可耻的人。 恰巧,对付像林弋这样的人,温祈有的是办法让其为自己的可耻行为负责任。 坐在车里,温祈看着副驾驶上眼睫毛足足抖了半个小时的林弋一声不吭。 林弋呢,他其实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跟小学生一样幼稚,可他没别的选择,他怕极了一睁眼就看见温祈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于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装睡了多久,只知道浑身上下没一个地儿是不酸的,再不“醒”明儿就得歪着脑袋给学生上课了。 几分钟之后,林弋微皱起眉,装模作样地小声咕哝一句,抬手揉了揉脸,眯着眼往身边看过去,不出所料地对上温祈的视线。 “……我睡着了?”林弋坐直身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温祈挑眉,没说话,就那么盯着林弋看。 “我睡多久了?”林弋眨巴两下眼睛。 温祈仍旧不吭声。 “……”沉默几秒,林弋下意识扭头,不敢继续直视温祈,“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 “林弋,”温祈却忽然开口,“你是个成年人。” “……” 怔了怔,林弋低头挠挠脸:“恩。” “你逃不了。” 林弋抖了下眼角,然后抬头轻笑,继续故作镇定地装傻:“逃哪儿?” 哼了一声,显然,温祈低估了林弋的鸵鸟心理。 而林弋自然没注意到温祈眼底越来越明显的危险讯号,他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逃避。他一向如此,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毛病已经成习惯了。 “行,我就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这话从温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林弋毫无爷们儿气概地松了口气,只可惜,啧啧,可惜的是—— 正打算下车回到驾驶位置,林弋一只手才摸上车门,下一秒脑袋就被强制性地掰了过去。 “×……” 林弋第一次在温祈面前飙脏话,疼的。 只见温祈一手死死扣住林弋下巴,身子猛地前倾,在林弋脏话还没音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之堵了回去。 没错…… 温祈吻了林弋。 实话实说,温祈的吻要比林弋明显霸道强硬得多,带着些许掠夺性,冷漠而不容拒绝。至于林弋,压根就没有丝毫周旋的能力,温祈就是一毒品,他没法抵抗,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林弋几乎段定,温祈对他该是也有感觉的,虽然只有一丁丁。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林弋可不是个急于求成的主。 “现在想起来了?”松开手,温祈挑着眼俯视林弋。 林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温祈的意有所指,微微垂眼,抬手摸了摸刚刚扭到的脖颈,轻咳道:“……想起来了。” 似乎终于满意林弋的答复,温祈冷哼着倚回座位:“我说过,你越是掩饰,我就越想拆穿你。” “……” 林弋突然觉得,温祈这话虽然尖锐,却也掺了少许孩子气。 莫名其妙地,他竟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温祈的刻薄,啧,这不科学! 于是,就在林弋全然放松警惕的下一刻,更加麻烦的事来了。 温祈盯着林弋的眼睛,面色忽地冷下来:“现在该说了吧,你到底瞒我什么了?” 林弋诧异地转头,来不及否认,却又听对方进一步问道:“温明为什么找你?” 20.人生能得一外挂,足矣 说不慌张绝对是假的,林弋不晓得温祈怎么看出温明找过自己,他也不确定温祈都知道些什么。他只是尽量不动声色地看着温祈,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你那天忘了拿东西,我到停车场的时候看见你跟他在车里。”温祈眯起眼,意思很明显,林弋别指望否认。 想到当时的确把电脑落在温祈家,林弋紧抿着嘴,知道自己今儿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不过也好在,他向来不是个肯老实交待的人,他闷骚的路数多着呢,比如——颠倒主次。 其实他不算是撒谎,他只不过把苏音调查温明的事添油加醋摆在了温明之所以找上他的主要位置,然后顺带着提了下温明对自己的警告,当然,所谓的警告他是瞎编的,他只简单地解释说温明不许自己再插手温祈的事。 总之,林弋铁了心不打算让温祈知道和毒品有关的丝毫,反正被威胁的是他,不是温祈,他怕温祈知道了会冲动。而且私心里,林弋觉得温祈如果知道这事心里一定不会好过,毕竟要给他下药的是温明,他不想温祈因为一人渣父亲再受一次同样的伤害。 而将所有能说的都说完之后,林弋小心翼翼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其实最适合教中文,看,云里雾里这么一绕编得连自己都信了。 转过头,林弋看了眼温祈:“……现在回去?” 温祈一阵沉默,林弋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形状漂亮得扎眼。 恍了恍神,林弋破天荒没因为温祈的直视而心虚,他只突然想到就是眼前这么一双扎眼的手刚刚像抱娘们儿似的把自己从酒吧里抱出来,抖都没抖一下。 啧,赚了。 嘴角动了动,林弋除了高兴,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丢脸。 “走吧。”而温祈忽地开口,转身不再看他。 林弋摸摸镜腿,心情大好。 他还有一周时间,他会尽快想办法替温祈解决温明的事。 车停到温祈家楼下,同温祈道别之后,林弋坐在车里,考虑再三,拨通了秦安的号码。 然后意料之中地—— “×你大爷!”电话那头一声怒吼。 林弋笑,笑完了瞄一眼时间,23点整。 “出来吧,斯巴达勇士,难民需要你。” 秦安的人脉不是林弋一句两句能交代清楚的,而林弋以前还老觉得秦安就是一骚包的蜘蛛精,生命中最大的乐趣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可着劲儿往周围勾搭,方圆几百里妖孽横行民不聊生。 而眼下想想,林弋发现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秦安——丫真是太他妈有正事儿了! 于是挂断电话之后,林弋瞄了眼手机,停顿几秒,然后将通讯录里“秦安”的名字稍微做了下调改。 ……秦外挂。 人生能得一外挂,足矣。 抿起嘴,林弋正打算拧钥匙离开,却手一抖,猛地怔在车里。 隔着挡风玻璃,林弋看着面前站得挺直的某人,心底除了愧疚,别无其他。 韩宁谨。 林弋几乎下一秒就猜到,按这孩子的性格,一定是跟了自己一整天。 21.七年之前 七年。 基于上一次的见面过程实在谈不上冷静,林弋似乎现在才意识到,他和韩宁谨已经分别了七年。 七年前,林弋刚刚大学毕业,韩家的人找上门,强迫林弋和韩宁谨分手。 林弋记得太清楚了,正如韩宁谨所说,当时韩家的人给林弋两条路,要么拿钱滚蛋,要么拖累所有人。 而要仔细说起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林弋没跟任何人提过,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想起来。 那天,韩父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他肯舍弃自己右手一根手指,韩家就再不会阻拦他和韩宁谨的任何事。 韩家自然明白这对林弋意味着什么,林弋的专业是画画,而且刚刚毕业的他还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而林弋,他想象不出不能画画的自己要拿什么来生活。 所以……多可笑,林弋犹豫了。 不过是一根手指,他却实在没办法像电视里多数男主人公一样为表忠贞毫不犹豫地将其舍弃。 所以,如果说在这之前林弋还心存一丝侥幸,想着就算迫不得已要和韩宁谨分开一段时间,只要自己肯拼了命努力变强,一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再把人给带回来。 ——那么就在此时,从林弋对韩父的试探沉默那一刻起,林弋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不只输给了韩家,还输给了前一秒曾信以为真的操蛋爱情。 说到底,在林弋的心里,他韩宁谨还不如自己的一根手指重要。 林弋突然不晓得自己一直坚持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在韩父毫不掩饰的嘲讽视线下,自己再也没资格喜欢韩宁谨,不能怪任何人,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对方。 “我替我儿子恶心。” 这是韩父对林弋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弋却在对方转身离开的时候笑了,他也替韩宁谨觉得恶心。 归根结底,林弋不够爱他,而当时的林弋甚至觉着,自己永远没办法毫无保留地爱上任何人,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所以,林弋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再声称爱上谁,连喜欢都说不出口。 他更没勇气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鄙视透了自己,而韩宁谨离开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只能靠安眠药来保持睡眠。 因为他总是能想起和韩宁谨提出分手的那天,对方几乎是跪在自己面前,白色衬衫下的肩膀微微颤动,他说:“林弋我爱你。” “……你放了我吧,”林弋记得自己的嗓音哑得不像自己,他看着韩宁谨的眼睛说,“我想结婚,想有孩子。” 于是那天的最后,韩宁谨闷不做声地抽了林弋好几个嘴巴,林弋一动不动直到对方一脚踢上他的肚子。 林弋倒在地上,韩宁谨抬脚踩上林弋的脸,他只说了四个字——你会后悔。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没看见林弋在他转身的下一秒佝偻起身体,极其狼狈地继续躺在地上,压抑着哭得断断续续,像女鬼一样。 后来,韩家竟遵守了承诺,林弋的银行账户上突然多出那一笔钱足够他坐吃等死十几年。 而林弋……他没有立刻将钱还回去好让自己看起来还能留住一丁点尊严,他只是勉强扯出一丝笑,看着在银行职员念出存款余额时秦安那张诧异的脸,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三个字——分手费。 只是从那之后,林弋再没碰过那张银行卡。 22.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此时,林弋看着韩宁谨,他忽然发现,其实面前这孩子从来都没变过,即便他七年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自己后悔,即便他在重逢时尖锐地挖苦自己,即便他此刻投向自己的视线依旧带着憎恨。 可韩宁谨就是韩宁谨,一直追在林弋屁股后乐意找他茬的韩宁谨。 林弋忍不住苦笑,他明明不想伤害韩宁谨第二次,但显然,他避免不了。 打开车门的时候,林弋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尽管他知道温祈不会那么凑巧正站在阳台向下看,而且这么晚了也未必看得清楚。 他只是突然害怕,怕温祈一不小心了解到自己的过去。 而他无心的小动作看在韩宁谨眼里简直讽刺到了极点,林弋再转向韩宁谨的时候,对方紧抿嘴唇向前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然后像是看透了林弋的心思一般,沉默几秒,竟是韩宁谨先笑起来,目光里带着露骨的恶意,紧盯林弋的眼睛开口:“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对我做过的事,还会不会再碰你?” 抬眼,林弋带着少许诧异,果真如他所想,韩宁谨一直在跟着自己,他看到温祈和自己接吻了。 “怎么不说话?”见林弋只是看着他,韩宁谨收起笑,声音冷硬。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林弋没别的可说,虽然他明白这三个字对韩宁谨来讲有多可笑。 “对不起?”反问着,对方脸色阴沉下来,忽地一只手扯住林弋整齐的领口,“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林弋微微失神,不为别的,而是眼前这人在抖。 就好像猛地回到七年前,韩宁谨干净倔强的瞳孔里充满本不应有的软弱,带着轻微的水汽,他在央求林弋。 心底涌起熟悉的窒息感,林弋拼命压抑了七年的情愫轻而易举被对方揭开,懦弱、自私、虚伪、世俗,林弋想尽量隐藏的那些不堪清晰地曝露在自己面前,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本质多么恶劣的人。 而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被别人喜欢?又怎么能喜欢别人? 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林弋脸色发白,忽然偏头,不敢再看韩宁谨。 “林弋,”对方的声音响起来,似乎重新整理了情绪,语气冷淡,“你欠我的,必须还。” 紧皱着眉,林弋强迫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转向韩宁谨,嗓音涩哑:“怎么还?” “别再见他。”毫不犹豫地,对方说道。 林弋一怔,他当然知道韩宁谨所指的“他”是谁,然而张了张嘴,他却实在没办法答应他。 “你在犹豫?”扬起脸,韩宁谨笑得嘲讽,“千万别告诉我你对他是真心的,林弋,你没那么在乎他,你不过就喜欢他那张脸而已。” “……”林弋垂下眼,不说话。 他喜欢温祈,绝不只喜欢温祈的脸,但他不想同面前的人争辩,他欠他太多了。 “或者说,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你只有两个选择?”也许是不满林弋的沉默,韩宁谨冷眼看着他说道。 而林弋这才记起上一次在酒吧见面时对方所说的话。 “你好像考虑的太久了吧?七年前你可没这么不知好歹。” “……” 凑近一步,韩宁谨将林弋逼退在车门前:“我要你的回答,现在。” 23.好哥们儿是拿来插刀的~ 七年的时间,林弋有了工作,结过婚,做了爸爸,他不想再轻易妥协。 紧抿嘴唇,林弋甚至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他看着韩宁谨说:“温祈不喜欢我,但我不会离开他。” 话音刚落,对方已经一拳挥上林弋的脸。 后背猛地撞上冰凉的车门,林弋的下意识反应竟是低头去找摔在地上的眼镜。 “林弋!” 韩宁谨咬牙低吼了一声,他难受,所以他得让林弋更加难受。 “我会杀了他。” 眯起眼,韩宁谨这么对林弋说道。 林弋诧异地抬起头,沉默着看对方几秒,故意忽略对方眼底一闪即逝的暴戾,顿了顿,才低低地开口:“……他不欠你什么。” 冷笑一声,韩宁谨面色压抑:“所以说,我让你离开他。你对谁好,谁就欠我。” “……” 说不出话,林弋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静静地看着韩宁谨,却又好像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而寂静过后,林弋低下头,十分软弱地……跪了下去。 就像七年前韩宁谨跪在林弋面前一样。 “宁槿,”抬眼,林弋轻叹口气,“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 似乎没料到林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对方微微发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下一刻,韩宁谨弯腰给了林弋第二拳,眼底的愤怒清晰可见:“你他妈凭什么!凭什么自以为是!”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滚得远远的?我就不敢再动他?” 林弋皱眉:“宁——” “起来。” 忽地,头上响起的声音冷静而不容反抗。 林弋僵在原地,很明显,这不是韩宁谨的声音。 和林弋同样出乎意料地,韩宁谨猛地转过身。 ——温祈。 林弋抬起头的时候再次愣住。 “起来,别让我再重复。”温祈一直盯着林弋的膝盖,眼里是林弋从没见过的冷漠。 林弋忍不住矫情,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到底还是被温祈看到了? “你来做什么?” 韩宁谨自然对温祈一点都不陌生,他正瞪着温祈,目光带着明显的敌意。 温祈不说话,直到林弋终于从地上站起身。 冷哼着,温祈转向韩宁谨。 “我不在乎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更没心情多管闲事。我不过就想提醒你,想动我的人可真不少,不差你一个。” 说完,温祈挑眉看着林弋:“林弋,再让我看到你为任何人卑躬屈膝,我就不认识你。” …… 啧啧,温美人儿,这不是多管闲事是在干啥? 而意外地,韩宁谨竟没再说什么,只是视线扫过温祈好看的眉角,眼底映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没那么喜欢他,真的。” 最后这句话,韩宁谨是对着林弋说的。说完,这人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于是用力地呼吸一大口空气,林弋努力不再想对方离开前莫名其妙的话,直接伸手去开车门,想立刻避开身后的温祈——他今晚太狼狈了。 “去哪儿?” 车门被一只手牢牢按住,温祈就那么倚了过去,面对面看着林弋问。 林弋垂下眼,有些结巴:“我……约了人。” 他没撒谎,他的确约了人,这会儿估计秦安正炸毛呢。 果不其然,就像呼应林弋的话似的,口袋里的手机响得特别及时。 “秦安。”晃了晃手机屏幕,林弋冲温祈使劲儿挤出一丝笑,他和温祈提过秦安。 只可惜—— “他今晚有事去不了,你请自便。” “……” 林弋眼睁睁地看着温祈顺手接过自己的电话,然后一脸淡定地堵回了电话另一端秦安不耐烦的咆哮。然后,淡定地挂断。 过了半晌,林弋回过神,张张嘴,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回去了?怎么——” “走吧,你今儿睡我这。”打断林弋的问话,温祈率先往回走。 林弋杵在车前眨巴几下眼睛,低头看一眼再次响起的手机,“秦外挂”三个字锲而不舍地闪啊闪。 然后果断地,林弋关了机。 低头眯了眯眼,捡起落在轮胎旁的眼镜,庆幸着没有摔断镜腿,林弋几步跟上温祈。 …… 林弋当然看不到,此时此刻酒吧门口,秦安可怜巴巴地坐在车里干瞪眼:“他娘的一对儿贱人!” 24.林弋啊,林弋(上) 秦安发来短信的时候林弋正给学生上课,偷瞄了眼手机,林弋假装若无其事。 ——韩宁谨。 虽然短信上只写了这三个字,林弋却立刻明白了秦安的意思。 尽量面不改色地将最后一段定义解释清楚,林弋打开课件中的视频,他每次想偷懒的时候都爱用这一招,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下课,林弋将头埋在显示屏底下,垂着眼,轻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尽管几天前林弋十分不厚道地放了秦安的鸽子,但值得一提的是,秦安脾气真心……棒,除了隔天差点儿操手术刀把林弋钉墙上之外,办起事的效率依旧跟西厂特工有一拼,不出一周时间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推了推眼镜,林弋盯着视频下的进度条略微有些失神。 意外,他觉得意外。 他没想到温明让自己给温祈下药的事竟然和身边的人有关,他原以为不过是哪个变态的有钱老板对温美人儿见色起意罢了,如果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最多靠秦安就能摆平,毕竟没人乐意为一时之快自虐似的往官子弟的枪口上撞。 然而可惜的是,秦安的调查结果明显不如林弋以为的那么乐观。 这事的背后竟然跟韩宁谨扯上了关系,想到这儿林弋忍不住皱眉,他好像忽然懂了那晚韩宁谨离开前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说,林弋没那么喜欢温祈。 他确定,林弋不会为了温祈而冒着被黑社会纠缠的危险,就像七年前不会为了他而得罪韩家一样。 最后一段视频播完时,林弋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时间,转身摆摆手:“下课吧。” 等走出电梯,果然不出所料,离大老远林弋就看见秦安停在楼前那辆花枝招展的跑车。 “你学生看我的表情整个就一我要嫖你的架势。”上了车,林弋抬头对上秦安一张不知死活的笑脸。 抿着嘴,林弋没搭话,从秦安扎眼的红色腕表一路打量到丫脚底那双骚包的豆豆鞋,眼里的含义昭然若揭——无论怎么看你他妈才更像是被嫖的那一个。 垮下脸,秦安识时务地闭了嘴,开车远离学校这片是非之地。 ……这种情况还有心思扯淡的除了秦安真就没别人了。 咖啡馆。 “我一会儿连着有两台手术,”端着热乎乎的咖啡,秦安皱眉看林弋,“你今天先别去找他,明儿我跟你一起。” “……找谁?”林弋低头抿了口咖啡,装傻道。 “×,少装,姓韩的现在可不是你能对付的主。” “我不找他。”林弋迅速说道。 秦安一愣,然后眯眼,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 “你他妈要是——” “喝完咖啡就赶紧滚你的,”林弋一脸好笑,“你第一天认识我?” “……”秦安不吭声了。 而沉默半晌,秦安喝完咖啡,离开之前难得一本正经地盯着林弋:“其实吧,你一点儿都不自私。” 林弋刚要张嘴,结果对方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你就是有时候太他妈像娘们儿,顾忌的太多。” 说完,秦安撒丫子跑了,跑得毫无美感。 林弋就一个人杵在座位上佯装淡定,他不跟秦安一般见识,他日后反击的招数多了去了。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一侧,林弋刚要拾掇拾掇起身,却猛地怔在原地。 门口最新期的娱乐报头条——XX娱乐公司继承人今日完婚。 陆然结婚了! 条件反射地翻出手机,却又在指尖碰到温祈名字的前一秒停住,林弋拧紧了眉,他猜……温祈现在不会想要见他。 几分钟之后,林弋退出通讯录界面。 他能替温祈做些更有用的,比如,去找韩宁谨,现在。 秦安已经帮忙够多了,林弋不想再让他卷进来,所以他刚刚对秦安撒了谎,他得让秦安放心。 深吸一口气,林弋正准备离开,却十分突兀地,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你好?”接起电话的时候,林弋一阵莫名地烦躁。 “……”电话里一声低笑,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年轻人,你调查我?” ……温明。 而来不及林弋开口,对方不屑地哼了哼,继续说道:“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你女儿?” 身体发僵,林弋强迫自己颤音不那么明显:“你什么意思?” “地址我会发过去,带温祈来换她。”说完,对方最后补充一句,“你可以报警,要是你觉得报警有用。” 25.林弋啊,林弋(中) 挂断电话,林弋盯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有些诧异,是温祈。 他想不出温祈为什么要找自己,而此刻的他也根本来不及细想,总之他铁了心不会把温祈带给温明,所以为了不让温祈听出端倪,林弋没打算回话,直接关了手机。 从小到大林弋没做过什么脑袋被门挤的事,遇上温祈他算是彻底栽了。 心念着温明刚才发来的地址,林弋没过多犹豫,挥手拦了辆出租。 他只希望,如果这事的背后真的和韩宁谨有关,起码,韩宁谨不会混蛋到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皱紧眉,林弋知道自己不该拿林斯文的安全做赌注,可他也实在不愿意用温祈去换自己女儿,温祈是个人,不是物品,更何况……温祈没有义务为林斯文冒险。 而他才是林斯文的爸爸,这责任得他自己来承担。 如约到了温明指定的地点——是一处看起来年头够久的破旧仓库,天色已经不早了,饶是林弋再努力强迫自己要镇定,他还是没能控制轻微发抖的指尖。 因为站在仓库门口,他突然害怕了,怕他的小丫头被伤害,哪怕是断了一根头发。 推开门,林弋手心冒汗地走进去,然后几乎在下一秒,身后的门被用力合上。没心情去看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喽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温明身上。 仓库里光线十分昏暗,但还勉强能看清人物的摸样。 可惜——林弋没看到林斯文。 “不用找了,你女儿没在我这。”温明坐在一把木质的椅子上,身后站了七八个男人,声音掺着浓重的痞气。 “她在哪儿?”林弋紧张地握紧拳头。 “啧啧,你得庆幸她没在我这,”温明笑道,表情不屑,“姓韩的倒是比你了解我。” “……” 林弋不说话,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如他所想,小丫头真的在韩宁谨那里。 “亏我当初还夸你,现在看来你也没表面上那么识时务,”温明哼笑着瞄林弋,“姓韩的说了,你今儿要是带温祈过来,剩下就没你什么事了,怎么来的你就怎么离开,但你要是一个人来的,不好意思,今儿你可走不了了。” “……” 眯起眼,说句十分丢脸的实话,林弋后悔了。 他忽然觉得,直接去找韩宁谨也许事情会更简单一些,温明这人……太他妈邪性,自己当时肯定是脑袋被门挤了才干出眼下这么年少无知的事! 见林弋半天没吭声,温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说了句让林弋有些摸不着头绪的话:“其实你真该带温祈那小子来这儿,然后看看他的反应,肯定比你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温明歪着脑袋看林弋,“就是这地方发生过一点意外。” 莫名地,林弋想到温祈的恐惧症。 可还不等林弋开口询问,温明却轻敲着椅子扶手,投向林弋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我其实没兴趣知道你跟姓韩的小子有什么瓜葛,我拿钱办事而已,而且我这人吧,向来讨厌被人骗,咱们当初在车里头可讲好了的,你出尔反尔不说还找人调查我,光是这笔账咱们就得好好算算,你说是吧?” “……”林弋有点傻眼,但他尽量压下了心底的胆怯。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处在这么一个视死如归的境地,跟抗战片似的,危机感太他妈强烈。 而他不过是一贪生怕死的小男人,他真心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 所以他不在乎自己逃跑的形象如何丢脸,更没有什么死也要骄傲地死之类的英雄气魄,他唯一指望的就是找准时机能赶在温明身后那七八个猥琐大汉冲上来之前离开仓库。 只可惜,现实不是喜剧电影,他没那么多狗屎运可挥霍。 回过头的时候,林弋盯着门口那一大排男人足足抽了有三秒钟的冷气,从头冻到脚。 ——他进仓库那会儿绝对是眼瞎了才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阵势! 悄悄抹了把手心的汗,最后,林弋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群地痞流氓在温明一个眼神示意下朝自己围剿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林弋把自己当黄飞鸿来着,但下一刻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林弋彻底绝望了,他就模模糊糊地想,等这事了结了他指定天天早晨陪南哥练太极,实在不济跳段广场舞也是好的,总比眼下这小鸡崽儿一样的战斗力强……×! 26.林弋啊,林弋(下) 林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丁点时间概念都没有,总之,他觉得累。 没错,累,不是疼。 所以温祈踢开仓库门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林弋跟具尸体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人宰割。 而林弋,虽然听到了响动,却努力半天,愣是没力气转头瞧上一眼。 于是他自然也就没看到温祈眼底瞬间窜起的火苗,因他而起的怒火。 直到身上的拳脚明显减轻,林弋才咬着牙费力地睁开眼,说到底,他总得瞅瞅自己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吧。 结果才别别扭扭地扭过脸,林弋迎面就对上温祈一双愠怒的眼睛:“你他妈真是疯了!” 吓了一跳,林弋有些失神地瞪着仓库里的场面,温祈只来得及冲他吼出那一句话就立刻回身,手上拎着夺来的铁棍毫不留情甩上一哥们儿的脸。 林弋下意识地抖了抖嘴,心说这一棍子下去铁定疼得撒手人寰了。 然后嘶着气,林弋试着翻了下身子,他也不能一直躺在地上拖温祈的后腿,先不管温祈怎么找来的,当务之急是他俩得麻溜儿地跑出去。 结果林弋才吃力地坐起身,就见一条健硕修长的大腿猛地横过自己脑袋直踹上另一哥们儿的……胯,伴随着温祈一声急躁的命令:“别乱动!” 林弋眼睛都直了,尽管他一直都知道温祈是个练家子,但他还真心没见过温祈如此狠戾的模样。 而当一哥们儿终于了解到温祈不是好惹的主调头转攻林弋的时候,林弋躲都没躲,只眯着一双青肿的眼看着不远处温祈随手扯出一倒霉蛋的腰带,“当”地一声砸上眼前哥们儿的后脑勺,正好是带着铁扣那一端,整个过程就仨字儿,快准狠。 林弋面无表情,却打心底里觉得温美人儿简直要帅得没人样了! 可花痴才犯到一半,林弋只觉得脊背突然发凉,猛地回过头,几乎下一秒,他顾不上胸腔里拧着劲的疼,拼着命回光返照似的起身冲向正无暇顾及其他的温祈。 温明一边走一边将手伸向身后的情景让林弋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实在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温明一样的父亲,太不科学。 而此刻的情况就是,林弋不带一丝犹豫地伸手握住了温明刺向自己儿子的刀刃。 手心传来剧痛的时候林弋还在想,温明真他娘的是个人渣! 只可惜,林弋到底还是高估了温明,说温明是人渣他娘的人渣都不乐意。 温祈转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温明迅速抽出林弋手心的刀刃然后勾着嘴角一脸不屑地再次扎了下去——这次,是扎在林弋的手背上。 “年轻人,真不想要这只手了我帮你,挺简单的事。”笑着起身,温明松开林弋,没看温祈一眼,挥挥手带着一群人离开。 “……” 林弋疼得脑瓜仁发昏,用力吸了一大口空气,他想抬头看看温祈,想问问他这个仓库曾经发生过什么,虽然他觉得对方告诉自己的概率几乎为零。 但无论怎么努力,林弋好像都看不到温祈的脸,他觉得困,困得恶心。 他就忽然想起七年前,他懦弱到不肯为了韩宁谨失去一根手指,如今,他仍旧懦弱,却没法看着温祈在自己面前被伤害,哪怕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根手指。 报应吧。 彻底没了意识之前,林弋挺纠结地想。 27.同、同居!? 徐志摩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显然,林弋遇见温祈的时候早就不是什么最美的年华了,别说最美,他连“年华”都用不上,他那叫岁数,干巴巴的岁数。 所以在义无反顾之后,林弋稍微带了点私心地琢磨,他和温祈……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在一起。 可惜,温祈的反应让他失望。 林弋醒来已经一周多了,右手动了手术,基本算是成功,只是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还得看他自我修复的程度如何。而他除了右手上的伤,浑身上下几乎也没哪儿是完好无损的,温明那一群人当真没手下留情,绝对是把林弋往死里打。 动作有些僵硬地从秦安手里接过出院单,林弋穿着整齐,他不太愿意一直在医院里躺着,也没必要。 “你今天休息?”一边往外走,林弋随口问道。 秦安一呲牙,低骂一声冲林弋翻白眼:“我是不是天天都得跟你解释一遍?我他娘的请了假!都伺候你一周的吃喝拉撒了你能不能长点儿心?” “……”林弋怔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轻咳两声,“我忘了。” 秦安撇嘴,却没再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林弋为什么一直心不在焉。 如果秦安没记错的话,那晚林弋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温祈还守在门口来着,而且那人在林弋床边至少坐了一夜。只可惜,等林弋醒了,温祈竟没了踪影,连着几天都没出现过。 到了结账处办理出院手续,林弋下意识地抬手摸摸鼻梁,却没摸到一贯的眼镜——他眼镜早在仓库的时候被温明一群人踩得渣都不剩。 垂着眼,林弋挺遗憾地叹口气,那可是温祈送自己的唯一一样东西。 “这我家钥匙,你先住我那儿,反正高琳出门办事了,起码得一周才回来。”等手续都办妥了,秦安拎出一串钥匙给林弋。 无疑,林弋没敢告诉南哥自己住院的事,他怕南哥担心,当然,还有很一大部分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南哥解释,南哥那老头儿精着呢。所以他只对南哥说学校最近有新安排,他得跟学生一起连夜做片子。 至于林斯文,其实当天晚上就被送回了家,第二天南哥在电话里还念叨,问林弋什么时候交了新朋友,带小丫头去游乐场玩了一天不说,临走还被小丫头抱着腿大哭了一场。 林弋估摸南哥说的人十有八九是韩宁谨,他就挺镇定地笑笑,然后说那是他曾经一相处不错的家教学生,出国几年,回来看望他。 林弋没说错什么,韩宁谨以前的确做过他的家教学生,他俩就是这么认识的。 “林弋……” 思路忽然被打断,林弋抬起头,表情有些诧异,秦安从来没这么扭捏地喊过他名字。 “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没跟你提。”做贼心虚似的瞄了林弋一眼,秦安欲言又止。 林弋眯起眼,停在原地等秦安的下文。 “……就你刚被温祈送医院那天晚上,”秦安笑得嘴角直抖,“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德行整个就是一烈士,我他娘的以为你下一秒要挂了呢,我就一冲动……” 深吸一口气,秦安迅速说道:“我就一冲动给那小子一拳。” “……” 面色微变,林弋看着秦安沉默。 “×,你别看我啊,我就觉得你要挂了肯定是他害的,我也没想那么多,都说了是冲动——” “勇士,快走吧,我饿了。” “……” 秦安一愣,显然,他没料到林弋会是这么个反应。 林弋就眨巴两下眼,然后别过脸轻笑一声,问道:“你没事吧?” 秦安没反应过来:“我有什么事儿?” 林弋不说话,摆摆手走出住院大楼,他懒得跟秦安解释——谁跟温祈动手谁自我找虐,秦安没事就好,其他的没什么可担心。 林弋也不信温祈会因为秦安而不来找他,温祈没那么矫情。 ……啧啧,这话真心不假。 走下楼梯台阶的时候,林弋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落地扎根似的一动不动。 “×,你丫是地仙儿吧打哪冒出来的?”身后的秦安一脸不可置信。 “钥匙。”微微挑眉,温祈没搭理秦安,就看着林弋说道。 “……什么?”怔了怔,林弋下意识去掏刚刚秦安给他的那一串。 “车钥匙,你的。” “啊?” “以后你去哪我开车,直到你手痊愈。”无视林弋的震惊,温祈面不改色地接着补充一句,“现在收拾东西,今晚开始住我那儿。” 身后响起吸气声,林弋还没回过神,最先凌乱的还是秦安—— “同、同居!?” 28.春天来了 没错,同居。 傍晚,林弋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发怔地看着温祈将自己东西搬进卧室——温祈的卧室。 “林叔叔。”温陆从小房间走出来,揉着眼睛打招呼道。 林弋吓了一跳,继而惊讶地转向温祈:“他一直是自己在家?” “怎么?”温祈倚在卧室门口,面色冷冷的,“今儿周末,幼儿园放假。” “……” 面对温祈的答非所问,林弋挠挠脸,识趣地没再说下去。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林弋就知道温祈的情绪不太正常,秦安离开之后他就再没搭理过自己,并着排无语了一路,气氛别提有多紧张。 林弋不太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他也不敢问。 眼看温祈转身一声不响地继续整理卧室,林弋摸摸鼻尖,犹豫着要不要厚脸皮跟上去。 说实话,其实林弋特别想知道温祈这些天都上哪了怎么都没见过他,结果话到了嘴边他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太他妈矫情了。 于是左思右想,林弋最后极其怂蛋地杵在原地保持沉默。 “叔叔?” 低下头,林弋发现温陆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 稍微停顿两秒,林弋拿出平时上课的虚伪劲儿,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以后千万别学林叔叔,打架可不是好习惯。” “你不进来?” 正说着,只见温祈敲了敲卧室门板,挑着眉忽然问道。 “……哦。” 说不清为什么,林弋觉得浑身不自在,胳膊腿儿不像是自己的。而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温祈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他,直到他紧绷着脸进了屋。 “温——” 不等林弋说话,温祈转头走开。 ×。 林弋有点愣神。 这他妈是传说中的……冷暴力? 如此,直到晚饭过后,连温陆都睡着了,林弋窝在沙发里眼巴巴地看着温祈将温陆抱回房间,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依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垂下眼,林弋想起白天秦安还一脸猥琐地揣测温祈这是要肉债肉偿了,而自己虽然表面装得正直无比就差改名叫林下惠了,但内心那阵不容忽视的小兴奋到底是从何而来自己比谁都清楚。 眼前的光线微微变暗,林弋抬头,发现温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跟前,这么仰着脸看去,对方左侧下巴的淡色疤痕相当明显。 “你睡卧室,”温祈开口,语气冷淡,“我睡琴房,我习惯了开夜灯,睡在一起你可能休息不好。” 说完,温祈转身打算离开。 “我不介意。” 几乎不假思索地,林弋脱口而出。 于是,话音刚落林弋就后悔了,企图性太强,傻子都能听出来。 果然,温祈止住步重新看向林弋:“不介意?” 轻咳着,林弋佯装镇定,尽量让自己眼神还算绅士地直视对方:“我的意思是……你随便就好。” 毫无疑问,接下来是一阵难堪的沉闷。 林弋实在受不了此时此刻的温祈,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温祈投向他的视线永远带着明显的了然和鄙夷。 他以前没觉着怎么窘迫,但现在不行,尤其,他已经硬着头皮忍了一整个下午了。 然而,就在林弋起身的下一秒—— “为什么说谎?” 毫无征兆地,温祈忽然问道。 “……” 林弋瞪眼,愣在原地。 直挺挺地盯着对方,似乎过了很久,林弋终于明白过来温祈指的是什么。 他之所以冷漠,是因为林弋没告诉他温明找上自己的真正原因。 想起那晚在仓库温祈眼底不加隐藏的愠怒,林弋有些紧张地眨巴两下眼:“温——” 可惜,林弋没来得及说出剩下的字,他说不出来。 因为温祈突然倾身向前,逼得林弋直接摔回沙发,与此同时受伤的右手手臂被用力固定:“手别乱动。” 紧接着,温祈屈起一条腿,膝盖抵上林弋两腿间的沙发,就那么低头吻上林弋的嘴。 啧啧啧,林老师,春天来了。 29.我喜欢你(上) 其实,林弋不是没想过温祈对自己也许纯粹是同情心作祟,要么就只是圈子里经常会发生的OneNight,欲望驱使罢了,毕竟温祈是个男人,和自己年龄相当的男人,有需要很正常。 可无论缘由为何,林弋知道自己从来就不算正人君子,他想要温祈,浑身上下没一处细胞不为温祈的碰触而兴奋。 何况他一直都记得温祈说过没人能勉强他,那么既然彼此都愿意,林弋宁愿落井下石,反正都是男人,谁也谈不上亏欠谁。 所以,当温祈解开林弋第一颗衬衫纽扣,指尖扫过锁骨的时候,林弋耳朵红了,脸上再没有平常故作镇定的伪装。 轻喘着,林弋移开视线,尽量不看温祈。 没错,他紧张。 只要对方是温祈,林弋不在乎自己是1还是0,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一次扮演被动的一方,难免有些局促和无法抑制的窘迫。 衬衫被脱掉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林弋紧抿起嘴,他能感觉到温祈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背上缓慢地游走,从颈椎一路向下,莫名的情色。 而温祈的动作谈不上温柔,却也不急躁,极其随意,偏偏林弋除了极力压抑快要溢出口的轻叹,毫无其他理智可言。 说不上哪来的勇气,林弋忽然眯眼盯着温祈近在咫尺的面孔,他想看看染上欲望的温祈究竟是什么样子。 ——TendrePoison. 于是,莫名地,林弋想起Dior一款女用香水,他陪苏音逛商场的时候曾闻过,当时只是被名字吸引,但说实话,林弋确定那味道的诱惑抵不过温祈勾起的一边儿嘴角。 似乎察觉到林弋的视线,温祈出其不意地对上林弋的眼睛,林弋躲闪不及,下意识抬起没受伤的手勾过温祈,轻喘着再次吻了上去。 热,太他妈热。 腰带被扯到一旁,林弋尽量忽略温祈干脆利落的一系列举动,将后背陷进松软的沙发。而温祈已经彻底压制林弋的身体,林弋能感觉到彼此几乎紧贴的有力心跳。 “温祈……”困难地张张嘴,林弋嗓音嘶哑,“我——” “爸爸,我忘了告诉你老师说明天要带画笔……” 带着没睡醒的倦意,温陆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停顿几秒之后,男孩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爸爸……你在欺负林叔叔吗?” “……” 林弋闭眼,觉得一张老脸再也没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温陆。 “画笔的事老师告诉我了。” 只见温祈一边将林弋的衬衫拉好,一边淡定地起身,故意挡住林弋凌乱的腰际,转头看了看温陆:“回去睡觉,爸爸不会欺负林叔叔。” 林弋偏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却说不上来在笑什么。 只是正笑着,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疑惑着这么晚谁会打电话找自己,林弋摸出手机,结果在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他愣住了。 韩宁谨。 心虚似的看了眼温祈,林弋表情有点狼狈,因为温祈正盯着他,微微挑眉,不说话。 于是,犹豫片刻,林弋硬着头皮接起来。 “我要走了,来机场见我。” 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如既往蛮横。 30.我喜欢你(下) 到了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沉默几秒,林弋轻咳着看向温祈:“你……在车里等我?” 冷哼一声,温祈转头,指尖轻敲着方向盘:“十分钟。” 林弋怔了怔:“什么?” 温祈却没再开口,也没再看林弋。 “……”眨巴两下眼,片刻过后,林弋像是忽然明白什么,绅士至极的笑容掩不住眼底一闪即逝的光彩,“温陆还一个人在家,我不会耽搁太久。” 说完,故意忽略温祈的一脸漠然,林弋轻笑着走出停车场。 他是猜不透温祈对自己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也不想那么快就说破,总之,他很满意眼下的关系就是了。 “林弋。” 才走进送客大厅,正来回张望着,身后忽然响起韩宁谨的声音。 稍微整理了情绪,林弋转身看着面前的人。 “你倒是真来了,”对方的口气依旧充满挑衅,“经过他的同意了?” “……”林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淡淡的。 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过于幼稚和酸涩,对方猛地沉下脸,然后率先向一旁的座位走过去。 轻叹口气,林弋跟上韩宁谨。 “……你要去哪?”不想气氛过于尴尬,林弋坐下来问道。 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韩宁谨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将视线落上林弋受伤的右手。 林弋垂眼,他没办法微微一笑很宽容地说这他妈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在乎,如果他不在乎,也不会发生七年前的事情。他只是从住院起就尽量收敛自己的失落,他怕温祈知道了内疚,也怕一直守在身边的秦安担心。 所以此时此刻,林弋除了不埋怨不发火再没什么可为韩宁谨做的。 “……几点的航班?”林弋低声问。 “我早就该猜到,在你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意外地,韩宁谨说了句奇怪的话。 林弋微微皱眉,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当时的表情还真是……”没有说下去,韩宁谨眯起眼,目光不屑地打量林弋半晌,最后终于开口,“我回国的时间其实远比你知道的早。” 林弋愣了:“你想说什么?” 停顿一会儿,韩宁谨稍偏了偏头:“温明本该呆在监狱一辈子别指望出来,是我找人放了他,在你第一次见了温祈之后。” “……” 林弋发怔地看着对方,怪不得苏音不明白为什么温明会突然出来,原来是韩宁谨,竟然是韩宁谨。 与此同时,林弋的心底却也逐渐变凉。 ——他一直在注意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林弋突然不知道是该气他的不懂事还是该心疼他的……不懂事。 至于温祈,说起来,林弋第一次遇见温祈,不是因为温陆和林斯文的打架,是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番情景,他没告诉过任何人,甚至是温祈,他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 抬眼,林弋叹了口气:“但是……我那时候和温祈还不认识,我也没想到能再见到他,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他。” 林弋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偏执。 可仔细想想,林弋又不禁了然,他太了解韩宁谨了,这人一直都是霸道唯我独尊的,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别人多看一眼都容易惹来祸事,嚣张得像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林弋忽然发现,归根结底,竟然是自己拖累了温祈。如果不是自己,温明根本不会有机会打扰温祈的生活。 紧抿了抿嘴,林弋开口:“你不该放出温明,他是个毒贩——” “我当然知道他贩毒,不光是这个,我还知道他是个杀人犯,”眸色变冷,韩宁谨盯着林弋的眼睛,“不用你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能把他放出来,就能把他再送进去。” “杀人犯?”显然,林弋不打算和对方继续争辩道德层面的问题。 却出乎意料地,韩宁谨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温祈为什么会有恐惧症?” “……”呼吸一紧,林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什么?” “了解一个人其实很容易,要看你怎么查,你前妻那点儿手段也就只能查到那个程度,我找的人要比她精明多了。” 说着,韩宁谨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如果你想知道——等我回来联系我。” “等——” 起身还没说完,林弋忽然停在原地:“回来?” “公司临时安排,出差一周。”语气冷冷的,说完,韩宁谨头也不回地离开。 “……” 回到停车场的时候,林弋的脸色极其不好。 他当然不会单纯到主动去找韩宁谨,因为他知道,对方不过是拿温祈的过去做筹码,小孩子的心性罢了,林弋没理由同他纠缠,于情于理对谁都不公平。 林弋只是头疼,头疼韩宁谨的冲动和偏执。 一路无语,坐回车里的林弋什么都没说,温祈就也什么都没问。 直到两人一起上了楼,林弋终于回过神,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温祈拎出钥匙拧开家门的一刹那,莫名的心安。 温陆已经一个人在小房间里睡着了,林弋盯着那张熟睡的小脸看了很久,他觉得不可思议——温陆才五岁,五岁而已。 小心翼翼地合上温陆的房门,林弋转头,正打算问问温祈明早有什么样的安排,就猛地被扯进身旁的卧室。 后背贴上木质的门板,林弋一动不动地倚在门口,抬起头,无意外地对上温祈琥珀色的瞳孔。 “我喜欢你。” 林弋曾以为自己再也没勇气对任何人说的话,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说了出来。 于是,当温祈低头吻住林弋的嘴,林弋只下意识地——将左手伸进裤子口袋摸索着抠出手机电池。 31.我的哥们是贱葩 林弋睁眼的时候都快到中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了这么久,幸亏他的病假还没结束不用担心上课的问题。 一只手撑着坐起来,林弋尽量忽略腰部以下的不适,一边想着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一边环视着房间想知道温祈还在不在。 结果视线落上床边正一脸幸灾乐祸打量自己的某人,林弋呆愣几秒,猛地扯了床单遮在自己腰上—— ×,秦安!? 无疑,有那么一瞬间,林弋不太淡定地以为自己昨晚睡错了人…… “……你怎么来了?” 找回理智,林弋皱眉问道。 “你手机关机,我就直接找温祈了。”说着,秦安肆无忌惮地看着林弋裸露在外的上身,表情别提有多猥琐。 林弋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眯起眼,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温祈呢?” “送温陆去幼儿园了,他说之后要去趟琴行,让我先照顾你,”说到这,秦安冲林弋挤眉弄眼,“来吧林老佛爷,别客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医院可是出了名的妇女之友。” “……” 林弋没心思挤兑秦安跟推销卫生巾似的破比喻,就转头找了件外套穿上,然后下床到衣柜里翻出一条新裤子。 “你等会儿,”秦安一挥手,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东西扔在林弋眼前,“我过来时候温祈特意让我买的,说你可能用得上。” 林弋疑惑着捡起来,然后等看清包装上的字眼时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痔疮膏。 秦安呲着牙,笑嘻嘻地继续不知好歹:“你俩不是划拳决定上下的吧?” “……” 林弋一声不吭,表情却逐渐平静下来,他不跟秦安一般见识,对付秦安这样的贱葩,无视是最简单的办法,露怯就输了。 沉默着穿上裤子,林弋装好手机电池,看了看上面的未读短信,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问:“你说你给我打电话了?” 秦安一愣,似乎挺纳闷林弋为什么对他刚才的揶揄没有反应,然后停顿几秒,有点意犹未尽地解释:“秦笑回来了,正在家倒时差呢,晚上一起吃顿饭。” 秦笑是秦安的弟弟,亲弟弟,一直在国外念大学,林弋没见过他几次,所以不算太熟。 “哦,我还叫了温祈。”林弋刷牙的时候,秦安补充道。 于是漱完口,林弋转头问秦安:“他答应了?” “我跟他说你前妻也会去。”秦安答非所问,眼里闪着精光,明摆着一副马上就有热闹看的嘴脸。 “……” 林弋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了秦安一会儿,抿了抿嘴开口:“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你记得前两周我接的一份私活吧?就你那个做情色杂志的哥们,让我帮他画几套插图,我当时叫他给我整理些资料寄过来。” 林弋一脸坦然地说下去:“我不经常在家,寄到家里南哥肯定先看见,寄到学校更不行,所以,我让他寄到你家了。” 秦安明显没反应过来:“寄就寄吧,反正高琳出差——” “但他不知道你和琳姐的新房地址,直接寄你们秦家别墅去了,”林弋十分抱歉地一笑,“今天刚到,十分钟之前。” “……”秦安眼睛直了。 “你要继续呆在我这儿当你的妇女之友?”林弋淡淡地问。 猛地抬眼,秦安抖着嘴死死盯了林弋几秒,而后连狠话都忘了撂就快马加鞭截包裹去了。 那一大堆情色资料要是让秦老爷子看见了甭管是寄给谁的总之秦安一整年都别指望安生。 轻笑着,林弋摸摸鼻尖,等秦安离开,一个人坐进沙发里。 其实,他急着赶秦安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害怕,他怕秦安在玩笑开够了之后终于想起来问他一句——他和温祈现在算什么。 他答不出来。 静坐几分钟,林弋起身打算出去,他得再配一副眼镜。 而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来,看了看,是陌生的号码。 “你好?” “我是陆然。” 32.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傍晚,林弋和温祈一起如约到了秦安订好的包厢。 毫无疑问,林弋已经和陆然见过了面,而且谈话的时间还不算短。但从头至尾林弋没在温祈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他不想让温祈知道。 温祈实在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得绝不会喜欢把软弱展现给任何人。 推开门,林弋摸摸鼻梁上的新镜框,眯眼看着包厢内的人。 “你俩坐这儿来!”只见秦安立刻起身招手道。 包厢的灯光很暗,乱哄哄的,林弋起初倒没多想什么,直到走过去—— “本人比资料上好看多了,怪不得斯文老在我面前提她温叔叔,但我还是觉得你俩不太适合,秦安说的没错,你俩站一起你就是块儿抹布,皱巴巴的抹布。” “……” 坐在苏音和温祈中间,林弋故作镇定地听苏音对温祈旁若无人的评价以及对自己肆无忌惮的诋毁。 秦安绝对是故意的。 “你好,”说着,苏音越过林弋向温祈伸手,“我叫苏音,林弋前妻。” “……温祈。”挑着眉,温祈伸出手。 林弋大概能猜到苏音的意图,她之所以用“林弋前妻”这么俗气的字眼做介绍,无非是想逼温祈也说出他和自己的关系罢了。 于是,结果很明显,温祈并没打算做多解释。 “你和林弋——” “秦笑呢?我都不太记得他的模样了。”打断苏音的刨根问底,林弋极其认真地问。 “……”苏音自然明白林弋是什么意思,停顿几秒,只好心有不甘地瞪了林弋一眼,识趣地闭了嘴。 “活该。” 过了一会儿,瞄着林弋的手,苏音含糊不清地骂道。 林弋轻笑,抬起头,却正对上温祈若有所思的目光。 莫名地想起陆然的话,林弋急忙移开视线,装模作样地拿起桌边的酒杯,生怕一不小心泄露什么。 只是还不等嘴巴沾到杯口,酒杯忽然被一只手抢走,林弋转头,看见温祈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然后打开旁边一瓶果汁推过来:“口渴了喝它,一个月之内别喝酒。” 林弋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刚刚出院,按照医嘱,要继续打一段时间的吊瓶。 抿抿嘴,林弋接过果汁,他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姓秦的妇女之友才会在意。 “你——” 而林弋想问问温祈为什么要答应秦安过来,温祈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主,更何况除了林弋和秦安,温祈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 可惜的是,来不及问出口,林弋就猛地收了声。 ×! 他娘的…… 停、停电!? 他娘的……停电了!? 当林弋终于确认了这个笑话一样的事实时,几乎条件反射地,朝身旁的温祈冲过去。 显然,林弋忘了上一次鼻梁骨折的惨痛教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然对他说过的一句—— 他只是因为害怕。 整个身体都压上温祈,林弋的右手使不上力道,他只能用胳膊紧紧制住身下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拼命握住温祈冰凉的拳头,他能听见温祈极力压抑的粗喘,更感觉得到对方越来越明显的颤抖。 “手机!” 紧皱着眉,林弋冲身侧吼道。 他知道苏音一直在旁边,也只有苏音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身边立刻传来苏音手忙脚乱翻皮包的声响,林弋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根本压制不住温祈太久,他只希望苏音快些找到手机。 门口有服务生进来,林弋咬牙闷哼一声,温祈的关节刚磕上他的腰,振奋人心的疼。 “苏音!”林弋再次低吼。 “我好像忘带了……”苏音带着哭腔解释。 “……” 林弋心碎了。 “温祈,”心存一丝侥幸,林弋哑着嗓子说道,“我是林弋……” 而不等话落,头顶似乎有了微弱的光亮。 “线路问题,刚儿来人说马上就能——我×,怎么回事儿?” 因为有了光亮,林弋意识到温祈动作的停滞,总算松口气,抬眼,发现秦安正举着手机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下意识地回头,果然,包厢里不少人都借着手机屏幕往这边瞄。 于是,后背僵直片刻,林弋忽然心一横,俯身吻上正微微失神的温祈。 “……”秦安抽气,与此同时,包厢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林弋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放手,可惜,他控制不了,他只知道温祈一定不愿意把恐惧症暴露在众多人面前。 所以他用力抱住温祈,尽量忽略自己的无心出柜,直到对方彻底恢复意识,眯眼向自己看过来。 松开手,林弋硬着头皮起身:“对不——” 结果不等说完,只见温祈一声不吭地将林弋扯进洗手间,“呯”一下隔绝外面后知后觉的口哨浪潮,挑起眉,眼底带着警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说,你都知道什么了?” “……” 林弋傻眼。 而几秒钟过后,林弋忽然靠上洗手台,抬头一脸无辜:“腰、腰疼……” 33.谁没软弱过? 事实证明,林弋的任何伪装在温祈面前都跟小学生不愿意上学喊肚子疼一样拙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交代事实。 紧抿着嘴,林弋努力压下心底一丝烦躁,他刚刚的确在一整个包厢的人面前承认了自己是个gay,而这完全不在他对未来的规划当中。 所以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后悔,他明明可以编造其他的理由来解释温祈的反常行为,没必要非得上演同志地久天长的绝望戏码。 “……”轻叹口气,林弋垂眼,嗓音闷闷的,“……陆然找过我。” 陆然。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弋不敢看温祈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害怕看到什么。 而出乎意料地,温祈没有开口。 于是犹豫半晌,林弋低声说道:“他都告诉我了,关于你……的过去。” “……” 这次,林弋明显察觉到对方微变的情绪。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碰触,就该做好深陷的打算,好比温祈,林弋越是了解,越是不知所措。 他始终没法想象温祈母子被锁在那个破旧的仓库里时温祈有多害怕,他体会不到温祈的心情,那时温祈还不过是几岁的孩子。 而林弋对于温祈的父亲——温明,已经失望到没了愤怒。 他知道温明曾经逼迫女人和小孩用身体来藏毒,却从没想过,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当中……会有温祈母子。 毫无疑问,温祈的母亲是爱温祈的,因为她瞒着温明一起吞掉了本属于温祈的那一份。 只是当时仓库里不止有温祈母子,而仓库中半数以上的人都是被强迫吞毒的,更不知是谁,说出了温祈母子的身份。 理所当然地,那些人将对温明的恨意悉数转移到温祈母子身上。 随着天色渐晚,仓库里几乎漆黑一片,外面的人没心情理会里边的杂乱,也就听之任之直到天亮。 于是,当第二天温明一伙人打开仓库门,入眼便是一片狼藉,然后,是紧缩在角落里的瘦小身影。 陆然告诉林弋,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温祈。 陆然的年龄比温祈稍小一些,却值得一提的是,他其实要比同龄孩子早熟得多,因为陆透从不在他面前避讳任何事,无论做什么,陆然都寸步不离。 众所周知,陆家在做娱乐之前,几乎是不折不扣的黑社会,而陆透似乎丝毫不打算将唯一的孙子陆然培养成不谙世事的贵族公子。 所以那次的毒品走私,陆透在其中参与多少,陆然最清楚不过。 只是当时的他站在一群大人中间,看见温祈在角落里死死抱住一具尸体的时候,漠然如他,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温祈的身上到处是抓痕,左侧下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不说话不哭不闹,也不看周围的人。 温祈的母亲死于胃中过量的毒品,但致使胃中毒品破裂的主要因素,是其他受害者毫不留情的踢打。 而当时,陆然就冷眼看着温明大步走向温祈,并在确认温祈母亲已经咽气之后,气急败坏地拎起毫无反抗能力的温祈。 “他妈的没用东西!” 这是温明在温祈失去母亲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下一秒,陆然看见温明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温祈狠狠一巴掌。 温祈狼狈地摔倒在地,依旧不说话,不哭,不闹。 陆然便是在这时候突兀地走上前,挡在温祈和温明之间,朝温祈伸出一只手。 “我带你走。” 没人阻拦他,也没人敢阻拦,因为陆透还未发话。 最后,当温祈吃力地爬起身握住陆然的手,陆然转头对陆透说:“他是我的了,谁都不能动他。” 从那之后,温祈开始在陆家生活。 “温祈……” 林弋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抱住沉默许久的温祈,深吸一口气,在温祈耳边说道:“我不会同情你,就像你也不会同情我,不管怎么说,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是吧?” “……” 温祈依旧不发一言,却也没拒绝林弋的动作。 是吧,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就像陆然说的,温祈喜欢他,他也喜欢温祈,但他不会为了温祈放弃家族,他必须结婚,和女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陆家的事业是否有帮助。 每个人对舍得的衡量都不同,林弋现在懂了,因为懂了,所以他没法责怪陆然。 他也记得陆然格外冷静的脸,陆然说,不管别人理不理解,他对温祈不好,就是在保护他,无论是陆透的暗中揣测还是温明的虎视眈眈,谁都不能再借此来伤害温祈。 所以陆然假装为姐姐的死怨恨温祈,他抢在陆透之前将温祈赶出陆家,除了没满月的温陆,温祈一无所有。 收紧手臂,林弋心疼地抱着温祈,他能感受到对方压抑的心跳,而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起陆然口中的那个——那个曾因为生活所迫,蹲在路灯下抱着大哭不止的小温陆无奈到偷偷哽咽的温祈。 而当时陆然能给的,也只能是走下车用难听的话侮辱他。 林弋没办法想象这种场景,也不愿意再细想,他只是遗憾得鼻尖发酸——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遇到温祈。 ……好在,他现在遇上了。 34.你是我心中最美的浮云(上) 连续半个月,林弋除了蹲温祈家里打吊瓶,最高兴的事就是每个周二下午陪温祈去医院见心理治疗师。 他是和陆然谈过话才知道,在他住院的那一周时间里,温祈几乎每天都要去接受治疗,而这么多年以来,温祈从来没如此主动过。 所以林弋暂且自以为是地认为,温祈是担心住在一起之后再伤害到他才这么做。 至于那天在包厢里的事,十分默契地,两个人竟谁都没再提起过。 林弋不晓得温祈是否理解陆然的心思,可无论如何,他只是稍微带了一些私心地决定,只要温祈不问,他就永远都不说。 何况就算是温祈知道真相,陆然也不可能做出任何改变。 “我说你稍微控制一下情绪行吗?”等在治疗室门外,身旁的秦安直撇嘴,“一大把年纪了还幸福得跟朵花儿似的,真怕哪天来群马蜂蛰死你!” 秦安空闲的时候就喜欢过来跟林弋搭茬,十句有九句是挤兑,也不嫌妇产科跟精神科整整隔了两栋大楼。 “你跟琳姐结婚的时候可不止幸福得像花儿,”林弋眯眼,笑着反击对方,“像禽兽。” “嘿……你他妈才禽兽!你——”正压低嗓门骂得起劲,秦安忽然停下来,视线落上林弋刚拆了纱布的右手,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乍一看真心不美观。 打量半天,最后秦安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还真不是禽兽,禽兽比你聪明多了。” 轻笑一声,林弋自然明白秦安是什么意思,就也没太反驳。不管怎么说,秦安是真的关心他。 有时候林弋觉得自己挺幸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傍上了秦安这么个刀子嘴姑娘心像对媳妇儿一样对自己好的哥们,他林弋何德何能来着。 不过也得亏秦安是个直的,不然林弋真以为他要跟自己哥们情深呢。 这么想着,林弋安抚性地拍拍秦安肩膀,一脸好笑:“别吃醋了,我发誓你才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秦安一愣,继而嘴角发抖,“你他妈广场舞跳多了?” 林弋仍旧呵呵笑,笑得眼角弯弯的。 然后秦安迟疑着想了想,终于炸了—— “妈的……你说老子再美也就是一浮云是吧!” 林弋挑眼:“你现在都能教中文了。” “……”秦安气得一时说不上话,只能咬牙切齿地瞪林弋。 而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秦笑?” 纳闷地念叨一声,秦安接通电话。 开门声传过来,林弋抬头,看见温祈走出治疗室。 “走吧。” 语气淡淡的,温祈叫过林弋。 “等、等会儿!”只见秦安忽然扯住林弋,然后拧着眉继续问电话另一端的秦笑,“你刚儿说你在哪?我让林弋给你送过去得了!” 说完,似乎得到对方的答复,秦安挂断电话。 “我半个小时之后有台手术,你跟我回趟办公室拿银行卡,然后给秦笑送过去,丫吃喝玩乐没带够钱被逮着了……”摸着脑袋,秦安觉得有这么一弟弟太他妈丢人现眼。 林弋摆手:“别麻烦了,我这也有卡,直接去找他就成——他在哪?” “东城的宁皇国——×!”正说着,突然低骂一声,秦安猛地抬头看向林弋,“宁皇国际!?” 35.你是我心中最美的浮云(下) 毫无疑问,宁皇国际属于韩宁谨的地盘。 林弋有些诧异,市里的娱乐会所数不胜数,怎么秦笑去的偏偏就是宁皇国际! “……”犹豫片刻,林弋叹口气,“巧合吧,我还是先过去,不然秦笑该着急了。” “别去了。” 十分干脆地说着,秦安直接拨通一串号码,似乎是科里的同事,而来不及林弋阻止,对方已经找了医生代替他半个小时之后的手术。 林弋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按理说宁皇国际的分店那么多,韩宁谨也不是随便哪都能遇上的小人物,秦安实在没必要如此敏感。 除非,他知道什么。 “你俩回去,我今儿必须亲自把臭小子抓回来,”脱了白大褂,秦安摩拳擦掌,“谁家的生意都敢捧,丫脑袋让狗吃了!” 林弋就不动声色地看着秦安,想了想答应道:“行吧,那我就不管了,你也别冲动,秦笑什么都不知道。” 没再说话,秦安转身一挥手,大步离开。 于是,当林弋回头望着温祈欲言又止的时候,温祈一脸了然:“我送你过去。” “你刚做完治疗,肯定累了,我的意思是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就——” 不等林弋说完,温祈却率先走向电梯:“我对宁皇国际没兴趣,说了只是送你。” 愣了愣,林弋叹口气,急忙跟上去。 很久之后,林弋每次想起后来发生的事,都忍不住唏嘘——他太庆幸,温祈是他的男人。 此时此刻,下了车,林弋眯眼等着秦安先走进去。 转头看看温祈,他本打算让温祈就这么一直在车里,却忽然发现对方正眼底带着几丝兴致看着某个方向。 下意识回身,林弋顺着温祈的视线看过去。 于是,隔着明亮的落地窗玻璃,林弋看到正十分惬意地坐在大厅沙发上的秦笑,以及……以及他身旁的韩宁谨。 “……” 林弋稍微有些发怔,秦笑和韩宁谨怎么看都像是互相认识? 可惜,他没时间细想,因为进门的秦安明显也看到了窗边的两个人。 不敢迟疑,林弋皱眉走上台阶。 秦安的情绪不太正常,这一点从他在医院毫无技术含量的遮掩就看得出来,不过当林弋看着秦安几乎是冲到韩宁谨面前给了对方狠狠一拳时,他仍旧吓了一跳。 这可有点儿麻烦了。 周围立刻有保安跑过来,林弋走近了,才听见秦安愤怒的声音—— “我他妈正找你呢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以为林弋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是吧?呸!他过去了我可没过去!” 秦安被保安拦着,一只手差点戳上韩宁谨的眼睛:“你说你丫畜生不畜生?你凭什么那么对他?你他妈有什么资格?他就自私了怎么了?谁他妈敢说自己没自私过!你骂他侮辱他还不够是吧!你们家是黑社会怎么着?你他妈的跟温明那人渣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这社会需要你这种人主持正义了!” “行啊,你要说正义,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也有错?他杀了人还是放了火?你他妈不就有几个钱么?老子也有的是钱!怎么着?有钱就敢瞧不起现实了是吧!” “幼稚!×!” 林弋愣了,他没想到事情过了将近一个月,秦安仍旧记得如此清楚。而他更没想到的,是秦安歇斯底里的一番话,像拳头般句句砸在胸口,钝痛却温暖。 气氛一时沉闷,保安在韩宁谨的示意下退回原职,林弋看见秦笑站起身,这孩子明显刚从震惊中缓过神儿,看看韩宁谨,又看看秦安:“哥,你怎么——” “你给我回家去!”秦安低吼着,“我不管你跟姓韩的在国外什么关系,回国你他妈就得听我的!” 抬眼,林弋再次诧异,秦笑和韩宁谨果真认识? 显然,韩宁谨这时看见了站在秦安身后的林弋,他没对秦安的话做任何回应,就冷笑着擦擦嘴角,偏头看向林弋,“今儿还真热闹。” 秦安猛地回头,正好看见走到林弋身旁的温祈。 “你们——” “不是说来结账的?”林弋向前一步打断秦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快去吧。” 按眼下的情况,林弋大致能猜到事情经过。 “林哥说得对,你先把帐结了……”秦笑急忙说道,“有什么误会待会儿再说,不能上来就打人啊,韩毕竟是我朋友……” 秦笑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意识到了秦安又迅速膨胀的怒火。 一声不吭地转身,秦安阴沉着脸去柜台结账。 “我可能没告诉过你,宁皇国际是我们韩家的会所,”韩宁谨看着秦笑,面上带着不屑,“不过还得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秦笑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瞄了眼重新走过来的秦安,韩宁谨加重了音量,“你哥说得没错,以前不知道对方身世,现在既然都知道了,你跟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秦笑眨眼,无疑,他仍旧不理解对方的意思。 没打算解释,韩宁谨将视线投向林弋。 “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弋正琢磨等秦安结过账就离开,结果被韩宁谨这么一问,有些尴尬地杵在了原地。 他该怎么说?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找他还是自己已经听说了温祈的过去?或者……道歉? 然而,就在所有人还未做出反应之前,秦笑忽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惊叹。 “林、林哥该不会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个混——那个男人吧!?” “……”嘴唇紧抿,韩宁谨没有回答,只继续盯着林弋低垂的眼脸。 “秦笑,”秦安脸色更难看了,上前扯住秦笑的胳膊,“你先跟我回——” 意外地,一直对秦安言听计从的弟弟,今天却格外反常地挣开秦安的手。 “你没事吧?”紧皱着眉,秦笑问韩宁谨,对方的左脸已经微微肿起,秦安刚才那一下真心不留余地。 “你他妈的!回去!”秦安说着,作势想扯回秦笑。 “秦安……”林弋有点头疼,他没想到场面会变得如此复杂,他只想劝秦安稍微冷静一些,毕竟,这是公共场合,而他们更不是十八九岁的叛逆青年。 只可惜,林弋凑过去阻拦秦安的唯一后果就是—— 谁都没料到秦笑会猛地回身给了秦安一拳,于是“咚”地一声,林弋被趔趄着向后的秦安直接撞倒在地,紧接着,重心不稳的秦安一屁股坐了上去。 “……” 林弋紧咬牙关没发出任何声响,他是绅士,他得控制想要骂街的冲动。 “×你大爷!” 当然,有的人可没打算控制。 秦安一边嚷嚷一边还算灵活地从林弋身上爬起来,然后不出所料,下一秒兄弟俩撕成一团儿。 叹口气,林弋脑袋歪向一边,他实在没法心平气和地直视眼前这场爷们儿间的闹剧,更没脸去看再次狂奔过来的保安们。 他只是挺纳闷地想……谁他妈能扶他一把? 腰闪了啊…… 斜着眼,林弋看见面前伸过一只手,修长漂亮。 36.我是温祈 温祈在笑。 没错,温祈在笑。 林弋起身之前满脑子都是温祈忍俊不禁的眼,对方眸底不加掩饰的笑意闪得他整颗心热血沸腾。 轻咳一声,林弋不敢再想下去。 而毫无疑问,在保安们的不懈努力下秦家两兄弟也终于意识到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强大的武力才是问题的关键。 灰头土脸地靠在大厅沙发,秦安一声不吭。 秦笑就杵在一直冷眼旁观的韩宁谨身边,脸崩得紧紧的。 “秦安。”林弋开口,他们没理由再耗下去。 秦安自然明白林弋的意思,只是咬咬牙,临走之前他还是不死心地瞪了一眼秦笑:“你他妈走不走?我话可放这了,你今儿要不走以后老子不认识你!” 林弋微怔,秦安这话实在有些重了。 而眯起眼,当他看清秦安眼底隐约透出的忧色时,他好像忽然明白过来秦安在担心什么。 “……”秦笑不说话,别开眼,一动不动。 于是等了几秒,秦安没再开口,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刚刚打架的时候似乎扭伤了脚。 尽量忽略秦安转身时瞬间泛红的眼眶,林弋记得很多年前还是邻居时,秦笑才那么一丁点儿大,秦安每天放学就抱着秦笑跟林弋显摆自己弟弟有多好看,吧嗒吧嗒亲得秦笑一脸哈喇子。 而秦安脚底儿有块一指来长的疤,那是抱秦笑时不小心踩到碎玻璃割的,林弋当时没多想什么,直到后来他有天赤脚踩个图钉顿时疼得扔了手中杯子时才诧异地想,秦安踩着碎玻璃鲜血直流那会儿到底是哪来的理智不把秦笑扔出去? 叹口气,林弋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这事。 “走吧,秦安脚扭了,顺路送送他。”看了看温祈,林弋没精力再理会韩宁谨和秦笑,嗓音有些疲惫地说道。 可惜话音刚落,韩宁谨就走过来。 皱皱眉,林弋也没抬头,他莫名觉得累,累得没力气去看对方。 “你刚才没回答,为什么不来找我?”不依不饶地,韩宁谨问道,目光扫过温祈,冷哼一声,“还是说,你喜欢的只不过是他的脸,对他可怜的过去一点都不感兴趣——” “韩宁谨!” 重逢后第一次,林弋连名带姓叫他。 “对不起,”实在没什么可解释,林弋无奈地重复道,“宁谨,我对不——” “如果我是你,”忽然,身旁的温祈竟向前一步打断林弋,不带丝毫躲闪地迎上韩宁谨憎恶的视线,字字清晰,语气冷静,“如果我是你,我就主动找他,无论他做过什么,原谅他,然后不顾一切地抢回来。” 顿了顿,温祈微微挑眉:“但我不是你,我是温祈,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抢不回去了。” 说完,轻哼着,温祈转身瞥一眼林弋:“走吧。” “……” 林弋有些傻眼,有那么一刹那,他确定温祈的眼底只映出了自己,他却不敢期望这代表什么。 而离开之前,林弋忍不住回头,他看见韩宁谨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对不起。 林弋能给他的,也不过如此。 谁都不是救世主,谁也不能只活在过去。 37.有时候,幸福是一盒被偷吃的冰淇淋傍晚,小丫头哭哭啼啼打来电话的时候,林弋正躲在温祈家洗手间里偷吃冰淇淋。 “怎么回事?”放下纸盒,林弋着急地问。 林弋将近一个月没回家了,他每次就在温祈接温陆的时候远远看一眼被南哥带走的小丫头,他不敢让小丫头看见自己,尤其是手上的伤,小丫头向来藏不住事,被南哥知道就麻烦了。 所以这会儿听着小丫头委屈至极地哭,林弋别提有多心疼了。 “爸爸……臭爷爷骂我……牙膏……你快回来吧……我想你……彩虹糖……” 小丫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过了十多分钟,林弋总算听明白事情的大概。 一句话——小丫头又偷吃牙膏被南哥收拾了。 林弋叹气,南哥从来不允许小丫头吃糖果,一颗都不行,林弋还曾经试图替小丫头求情来着,说是一个月吃一颗吃完立刻刷牙保证刷三遍,结果南哥冷冷的一句“你以后也给我少吃冰淇淋”甩过来,林弋顿时就蔫了,再也没胆量替小丫头争取过。 于是后来小丫头实在馋了,就把目光瞄准了自己水果味的儿童牙膏。 为了这她没少挨南哥教训,最后是林弋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背着南哥答应小丫头只要不再吃牙膏,他就每个月买一袋彩虹糖给她吃。 算起来……距离上次给小丫头买糖的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怪不得,怪不得。 好声好气地劝着,等小丫头情绪终于稳定了,林弋挂断电话,想了想,竟忍不住轻笑一声。 照眼下的情形看吧,其实林弋也没比小丫头出息到哪儿去,父女俩一个德行。 早就提过林弋没别的嗜好,他就乐意吃冰淇淋,一盒一盒的吃,不管什么口味。这话当真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住进温祈家他依旧改不了吃冰淇淋的习惯,冰箱都快被冰淇淋塞满了,每天至少一大盒,简直丧心病狂,吸毒一样。 于是,半个月过去,温美人儿终于发话了。 冰淇淋可以吃,但绝不是这么个吃法,照这么下去丫早晚吃出毛病来,三十来岁当爹的人了,竟然一丁点健康常识都没有。 动作迅速地将剩下一半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吃完,林弋想起温祈警告自己不能再吃冰淇淋时的眼神,真心吓人。 起身拍拍腿,林弋觉得自己特别尴尬,每天跟打游击似的,一把年纪了容易么他? 结果一转身,正打算扔了纸盒毁灭证据,猛地眼皮一抖,林弋怔住了。 温祈就倚在洗手间门口,抱着肩,手指轻敲门框,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将纸盒藏在身后,林弋硬着头皮问道。 随后也不等温祈开口,林弋装模作样地伸了伸脖子试图转移话题:“温陆呢?你刚才不是带他下楼了?” “他玩累了,已经睡着了。” 林弋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时间,一直和小丫头讲电话都没注意,竟然这么晚了。 而意识到温祈也许早就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举动,林弋轻咳着,讪笑一声往门口瞄:“你、你要用卫生间?那我就不打扰——” 话音未落,只见温祈干脆地合上身后的门。抬眼,满是戏谑。 “……” 闭了嘴,林弋心虚地杵在原地,手心微微冒汗。 距离越近,他越能看清温祈眼底的愠色,以及在那之上逐渐明显的一层情欲。 那一晚过后他们没再发生过关系,毕竟林弋受伤的右手太不方便。 如今,窄小的洗手间里,林弋一只手撑住身后的洗手台,大气不敢喘一下,喉咙发干地瞪着近在咫尺的温祈。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彼此都忍耐了太久,那么这一次,林弋隐约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比如——坦白。 他不晓得温祈真的知道自己和韩宁谨分手的原因后会怎样看待自己,但他知道,他必须告诉温祈,现在。 “温祈,”强鼓起勇气,林弋低声叫着对方的名字,下意识向后闪了闪,“其实宁谨说得没错,我……我的确做过很多错事,我当时提出分手,原因仅仅是——” “我知道。” 出乎意料地,温祈开口。 而后不给林弋诧异的时间,温祈在低头吻上林弋的同时,胳膊稍微用力,就那么将林弋抱坐在洗手台上。 犹豫半秒,林弋甩手扔了快要捏扁的冰淇淋纸盒,没心思再继续追问。 双腿顺势缠上温祈的腰,林弋一手勾住温祈的脖颈努力维持身体平衡,一边在对方不紧不慢的动作中挺期待地想——以后还可以再多偷吃几盒冰淇淋吧。 38.矫情的老男人会遭报应啊!(上) 有时候时间过得真心挺快的,林弋还没来得及再偷吃几盒冰淇淋,一晃,学生们都快期末考试了。 在外面吃过饭,趁温祈停车的空档,林弋仔细打量一遍逐渐好转的右手,他知道,他没理由继续住在温祈家了。 一路沉默着上楼,林弋免不了有点酸楚地想,离开之后温祈还会不会主动联系他。 ——他可不会单纯到认为发生了关系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也想指着温祈鼻子喊你丫有种还我清白!关键是他哪来的清白?同志的圈子谁没有个一沓的上床对象?再说他又不能怀孕,哪来的熟饭? 当然,小丫头还要接着学习钢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每周末见一次面,像最开始一样。 摸摸下巴,进了屋,林弋径直靠进沙发——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能碰,食髓知味的后果太他妈伤感,他本应该知足才对。 视线落上温祈的背影,林弋眯起眼,对方正把在车里睡着的温陆抱进小房间。 ……小丫头也睡了吧? 这么想着,林弋一怔,他忽然觉得,他的确应该回去了,他的小丫头还在等他。 于是,站起身,林弋看了看替温陆关好房门的温祈,轻咳一声:“温祈。” 温祈转身,却像是早料到林弋会叫他一样不带丝毫停顿地走过来,平淡地开口:“什么时候走?要我帮你收拾东西?” 林弋愣了几秒,随即明白过来。 “不用了。”垂下眼,林弋笑了笑走进卧室。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温祈一向能猜透他的想法,这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更没什么好期待的。 只是林弋最初的打算明明是过两天才离开,而眼下的情况却很明显,他决定立刻就走。 打开皮箱,林弋一声不响地整理着物品,其实他的东西挺简单,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之外只有少量的衣物,用不上半个钟头就收拾妥当了。 环顾四周,林弋抿了抿嘴,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说实话,自从林弋搬进来之后温祈家变得柔和多了,换个方式讲——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住的地儿了。 林弋是谁啊?拿秦安的话形容丫是一臭搞艺术的,满身的艺术细菌一个重样都不带!所以无论是温陆房间的卡通壁画还是客厅暖洋洋的地毯,或者琴房整洁明净的相框,甚至洗手间那只奇形怪状的垃圾桶,整个家里到处都充斥着林艺术家的创作痕迹。 反正他养伤那会儿每天无聊得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撒着欢捯饬,田螺姑娘似的。 向上推推镜框,林弋收回视线,尽量面不改色地看着温祈:“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温祈偏偏头,看了看林弋身后的皮箱,就轻哼一声,“不客气。” 林弋挠挠鼻尖,沉默半晌,到底没能问出对方还要不要继续教小丫头学习钢琴之类的话。 有时候吧,林弋挺自卑的,特别是面对温祈。而且人都是这样,得到越多越害怕,越不敢轻易说破,担心一不小心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不打扰了。” 说着,林弋点头轻笑,笑容绅士至极,笑完了也不敢看对方的表情,匆忙地走出家门。 而温祈,就挑着眉什么都不做地目送林弋离开。 林弋不会知道,温祈之所以冷淡,无非是想看看,看他究竟能装到什么程度,究竟……什么时候肯学会诚实交待心底的真正想法。 39.矫情的老男人会遭报应啊!(下) 扯着皮箱,林弋站在马路边上呆愣许久,久到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终于意识到有雪花落在了鼻尖上。 摸摸鼻尖,林弋拍掉头上的一层薄雪,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他的车还停在温祈家楼下,只是离开的时候忘记了拿回车钥匙。 坐在出租车后座,林弋有些失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他趁温祈睡觉的时候偷拍的一张照片,他当时就琢磨着万一以后分开了起码还有个念想,但他真心只是那么一想,压根没做好分开的打算。 轻叹了口气,林弋觉得自己越老越他妈矫情了。 叮! 手机忽然震动,林弋瞪了瞪眼,短信? ——你欠我的,我会一件件要回来。 “……”林弋皱眉,毫无疑问,这短信是韩宁谨发的。 可林弋却不明白韩宁谨究竟想做什么。 车停在小区楼下,林弋没再多想,尽管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仍旧一直相信韩宁谨的本质不坏,只是个被伤了心的骄纵孩子罢了,做什么都有情可原。 所以,林弋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韩宁谨不只是孩子,他还是宁皇国际的副总经理,作为商人,他报复人的手段要比林弋想象的更彻底。 上了楼,本以为眼下的时间南哥和小丫头应该都已经睡觉了,林弋特意轻手轻脚地拧开屋门,也没敢开灯,小心翼翼地将皮箱拖进客厅。 结果就在他转身准备洗漱的时候,背后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终于知道回家了。” 动作一僵,林弋怔了怔,随即猛地回过头——南哥? 这老头儿还没睡?大半夜的一个人摸黑坐在客厅? “……恩,学校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了。”虽说隐约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林弋还是先回答道。 “……你怎么还不睡?”顿了顿,见对方陷入沉默,林弋忍不住开口。 南哥心情不好,他感觉得出来。 疑惑地眨巴几下眼,忽然闻到一股味道,林弋干脆地摁开客厅开关。 “怎么回事?” 看着茶几上的几个空酒瓶,林弋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出什么事了?斯文呢?” 说着,林弋下意识地往卧室走,他想看一眼小丫头—— “多久了?” 冷不丁地,南哥问道。 “什么?” 林弋明显没反应过来,止住脚,一脸诧异地看着对方。 “……”而不说话,南哥就盯着林弋的眼睛,面色阴沉。 于是,林弋忽然慌了。 视线落上被压在空酒瓶下的几张照片,他刚刚都没注意,可此时此刻,林弋几乎确定,南哥的反常和照片脱不开关系。 莫名地,林弋想起韩宁谨发来的那条奇怪短信。 他不敢贸然猜测照片上有什么,他只是觉得浑身发凉,每向前一步都沉重无比,他怕极了看到照片的内容。 最后,当微颤的指尖终于迟疑着翻过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膝盖发软,林弋就那么直接跪了下去。 他记得温祈说过自己不可以再对任何人做如此软弱的举动,可惜,他控制不了,他原本就是软弱的人,他曾尽他最大的努力变勇敢,但温祈毫不留恋地赶走了他,他不晓得继续勇敢给谁看。 何况,林弋现在真的……真的没力气面对知道真相的南哥。 他三十岁,他是个老师,他还做了爸爸,但在南哥面前,他永远是孩子。 “多久了?” 垂着眼,林弋听南哥重复道。 照片上,是一年前林弋在夜店同男人厮混的场景,林弋想不出韩宁谨是怎样弄到如此不堪的照片,他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他接不接受。 而没胆量再看其余的照片,林弋拼命制住指尖的抖动,抿着嘴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我……一直喜欢男人,从懂事开始——” 话音未落,南哥一耳光抽过来,寂静的客厅里异常刺耳。 南哥是退伍军人,林弋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教训,却独独没有被抽过耳光。南哥说过,抽人耳光是最侮辱人的行为,除非气极,否则绝不会动手。 “你不应该骗我。”说完,出乎意料地,南哥没再质问,而是挺直了腰背,大步走回卧室。 林弋微微有些发愣,他没想到南哥气极的原因不在于自己是一名同志,而是自己一直欺骗了他。 而十几分钟之后,林弋忽然站起身,顾不上左脸肿胀的疼痛,毫无形象地跑出家门。 他已经做错了太多事,他不能再欺骗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40.林弋,你贞操掉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厚厚的一层,林弋才出门就摔了个仰面朝天,摇摇头,他觉得脑瓜仁儿疼,昏昏沉沉的疼,就下意识抓了一把雪糊在脸上,打个激灵,终于坐起身。 被南哥抽耳光的半边脸肿得发热,一抿嘴丝丝拉拉的疼,林弋“嘶嘶”两声,心说南哥年轻时候绝对没少抽过人,不然哪来这么恰到好处的力度。 拍着屁股上的雪爬起来,林弋正担心还能不能遇上出租,抬起头,却看见面前停了一辆白色的车。 停下手上动作,林弋皱眉看着走下车的人。 “怎么?出乎意料?”扬了扬下巴,韩宁谨率先开口。 “……” 其实林弋现在的模样十分滑稽,左脸红肿的手指印在路灯底下相当明显,摔倒时沾在头发上的雪也没来得及清理,亮晶晶的,小老头儿一样。 “倒是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见林弋不说话,韩宁谨就故意盯着他的左脸,冷哼着说道。 莫名地,林弋低下头,竟轻笑了一声。 察觉到对方诧异的视线,林弋叹口气,停顿几秒,重新看向韩宁谨:“其实……我该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宁谨。”林弋一脸认真地重复。 “……你谢我什么?”对方的脸色极其阴沉。 林弋就摸摸镜框,想了想,平静地解释:“你看,我这样一个人,本该继续小心翼翼地活着,欺骗身边的亲人,也不奢求被任何人理解,更不敢对温祈有一丁点儿的期望。”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说完,林弋沉默,他知道,对方会明白他的意思。 也正如他所料,韩宁谨紧握的拳头猛地朝他挥过来。 “你没资格!”咬着牙,韩宁谨的语气充满不甘。 林弋能想象他的心情,所以面不改色地捡起眼镜,林弋仔细擦拭了镜片,不打算过多纠缠。 “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说完,林弋绕开对方,“我们别再见面了。” 想结束的彻底,就总得有个人做刽子手。 林弋不愿意计较是非对错,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见温祈,他有些话必须亲口告诉他,无论结果如何。 “林弋!” 韩宁谨的声音却忽然从身后响起,虽然已经隔了一段距离,林弋依旧听得清楚。 他说:“林弋,你就不想让温明再回到监狱?” “……” 林弋停住了。 “我说过,我能放他出来,就能再送他进去。” 语气笃定地,韩宁谨继续说道。 “……”林弋沉默了。 他的确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温明能为其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那人渣本就该回到监狱,何况只要他在周围一天,温祈就存在任何形式的危险。 而且林弋是个现实的人,他不会妄想温明迟早会落入法网这种警匪片里才有的情节,温明太狡猾了,苏音早就说过,警方追查了他很长时间都没办法掌握决定性的证据。 所以林弋其实很动心,为韩宁谨的话动心。 所以,尽管林弋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丝毫犹豫,但事实是——他转身了。 “……条件?” 嗓音沙哑,林弋用力站稳身子,他有些冷,脑子又昏昏沉沉的。 韩宁谨却笑了,笑得眼角泛红,等笑完了,就冷冷地看着林弋:“我说了,你欠我的,我会一件件要回来。” “我现在……要你。” 林弋愣了。 可几分钟之后,林弋径直走向韩宁谨:“说吧,去哪?” 林弋不年轻了,他不存在多么强烈的贞操观,他只是心凉地想,在韩宁谨眼里,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匪夷所思的价值。 他更想不到,他和韩宁谨的关系会有一天发展到如此不堪的程度。 妓女一夜能赚几百块,他明显比妓女身价高多了,他一夜能赚一个人的命运,多他妈划算。 …… 正在发烧的缘故吧,林弋脑子真心不太好使。 41.离不开你 林弋抖着手指敲开温祈家门的时候,温祈就衣着整齐地站在他的面前,显然,对方也一直没睡。 喘着粗气,林弋忽然走上前用力抱住温祈。 林弋只穿了一件薄外套,落了满头的雪,浑身带着一股凉气,下巴抵在温祈的肩膀,也不怕被温祈嫌弃。 “你他妈的真是没心没肺。”模模糊糊地,林弋闭着眼睛骂道。 “……” 他看不见温祈的表情,他只是贪恋温祈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安心的味道。 而时间久了,身体最初的凉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弋热得不像话的体温。 猛地被温祈推开,林弋没力气睁眼,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触上自己的额头,他知道手的主人是谁,所以轻笑着,他再次靠了过去。 然后,这一次,他靠上的是冷硬的地板。 他就那么姿势极其拧巴地栽到了地板上,隔了几秒,似乎很喜欢地板的温度,干脆摊开身体蹭了蹭,无意识地捡起身边一只拖鞋抱在怀里,仰了仰红肿的半边脸,舒服地呼出一大口热气儿。 ……丫的确是病了,病得不轻。 因为始终闭着眼,所以林弋看不到温祈十分复杂的脸色。 而片刻之后,头顶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声哼笑,林弋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第一次被温祈像抱女人一样抱起来的时候林弋多少还有过轻微的抵触,毕竟他是个岁数不小的男人,无论身材还是长相看起来都不算单薄。但是此刻,林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扔掉拖鞋,心安理得地摸着温祈的腰,林弋深吸了口气,嘶哑着开口:“我离不开你了,温祈。” 下一秒,林弋被用力扔到床上。 咚! 可能是用力过猛,林弋脑袋磕到了床头的柜子,痛哼一声,倒总算睁开了眼。 “……” 眼睛微眯成一条小缝,林弋看着温祈紧抿嘴唇朝自己伸过一只手。 “温、温祈!” 面色一僵,林弋连滚带爬地避开对方,紧张地坐起身,似乎瞬间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温祈微微皱眉。 林弋的衣服被雪落得都是湿的,刚刚又在地上蹭来蹭去,温祈不过想替他换身干净的睡衣而已。 温祈没那么禽兽,好歹林弋现在是个病人。 “我、我自己换吧,顺便洗个澡……省得弄脏你的床。” 尴尬地解释着,林弋轻咳,硬撑起身下了床。 其实……韩宁谨没和他做到最后,林弋没精力想为什么,他只是一离开就跑来温祈家,急切地想要抱一抱温祈。 可尽管如此,林弋仍旧不确定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毕竟—— “温祈?” 抬起头,林弋看着挡在面前的人,一脸诧异。 眼底充斥着警告,温祈的脸色从没如此难看,他就紧紧盯着林弋的眼睛:“刚儿就想问你了,脸上的伤哪来的?” “还有……” 说着,不容抗拒地,温祈直接伸手,一颗颗解开林弋的衬衫扣子。 锁骨和腰间的几处吻痕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林弋甚至不敢低头,他只能从温祈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确定,自己真他妈是脑子进水了才去跟韩宁谨开房。 啧啧,温美人儿要发威了吧。 42.女王的告白 “你去见韩宁谨了。” 眯着眼走近一步,很明显,温祈的语气是肯定的。 “……”林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就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试图缓和自己极其紧张的情绪。 “不说话?” 温祈离得更近了一些,抬手,忽然摘掉林弋的眼镜:“林弋,我是不是对你一直过于耐心了?” 林弋吓了一跳,好像隐约明白温祈的意思,却不太敢确定。 可惜,来不及他再仔细考虑,领口被扯住,几秒钟之后,林弋十分狼狈地摔进洗手间。 “温——” “洗干净。” “呯”地一声,门被关上,只留林弋一个人。 林弋坐在地上呆愣片刻,然后垂下眼,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失落。 疲惫地将头靠上冰凉的墙面,林弋的手碰到裤子口袋,愣了愣,终于想起来里面是韩宁谨离开之前扔在他脸上的闪存盘——和温明有关的犯罪证据。 用力揉了揉发烫的额头,林弋起身将闪存盘放到干净的地方。 然后走进浴房,拧开手阀,甚至连温度都没调一下,林弋就那么穿着衣服裤子一动不动被凉水淋个通透。 不管画面有多么唐突,必须要说的是,林弋……哭了。 一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站在浴房里借着水声的遮掩,断断续续哭了十几分钟。 他就忽然想起很多事,那些快要忘记或是刻意忽略的事。 他想起几年以前,苏音每次买了新衣服向他炫耀时,对方由期待渐渐转为失望的眼睛。 离婚那会儿,南哥坐在楼下愣了一整天的背影。 小丫头半夜做了噩梦却找不到妈妈时哭得岔气的小脸儿。 …… 刚刚在宾馆,韩宁谨埋在自己身上时,极力控制的哽咽。 林弋从来就不想伤害任何人,他只是稍微自私地想保护好自己跟自己喜欢的,可尽管如此,他仍旧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错了很多事。 “林弋!” 浴房门被拉开,林弋回头,看见的便是温祈不可置信的面孔。 “你他妈疯了?” 看,能让温祈飙脏字的,说实话,林弋是第一个。 林弋就瞪了瞪通红的眼睛,等终于反应过来眼下的尴尬局面,急忙背过身想要避开温祈的视线,却一不小心呛到冷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于是,几乎是咬着牙,温祈猛地关上手阀。 “我还没洗完——” 林弋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几个字,就被温祈扯着裤腰拎出浴房,浴房里早被冷水冲得满是凉气,乍一出来,林弋竟觉得温暖许多。 而他这时才注意到,温祈穿了外套,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吃了。”拿过刚被放置一旁的水杯和药片,温祈脸色阴沉地说道。 “……你是出门买药去了?”林弋微微发怔。 他原以为温祈嫌弃他了。 温祈不说话,只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 “……”闭上嘴,林弋赶紧低头吃了药。 然后—— “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吧?” 闻言一惊,林弋抬眼,却来不及开口,身上湿溚溚的衬衫已经被温祈利落地扯掉。 紧接着,腰带扣打开的声音干脆清亮,林弋吞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温祈一声不响将自己淋透了的裤子踢到一边儿。 “别、别吵醒温陆……” “擦干净,”话音未落,一条干爽的浴巾砸上林弋的头,温祈冷哼,“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林弋轻咳一声。 不可否认,他的确以为温祈脱他衣服是要做什么——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 显然,温祈没怎么有空看电视。 “听着,”挑起眉,只见温祈直视林弋的眼睛,“我只说这么一遍。” 接着,一字一顿地,温祈说得极其缓慢:“我不管你曾经和什么人有过什么关系,既然你招惹上我了,从今以后,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或者,我们换一种简单的说法,只能——是我一个人睡你,明白?” 无视林弋瞬间涨红的脸,温祈面不改色地继续开口:“今晚的事我没兴趣听你解释,我就当你还不够了解我,但是,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 说着,温祈的指尖划过林弋赤裸的腰际,正好落上其中一处淡红的印记,用力按了按,无意外地听见林弋一声轻喘。 “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不保证……你这里会怎么样。” 指尖一路向下,温祈勾起嘴角,语气充满危险。 “……” 林弋沉默了。 毫无疑问,林弋做梦都没敢奢望过,温祈会说出如此直截了当的一番话。 而既然同为男人,震惊之余,林弋实在也没必要再矜持什么。 “明天……去见南哥吧。” 忽地伸手抱住温祈,林弋闭上眼睛,带着倦意低声说道。 43.捂脸,意外的早餐 学校一整天没课,林弋早晨迷迷糊糊地起来时,听见客厅有轻微的门响。 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从卫生间出来,林弋依旧困得发懵,打着哈欠跟进门的温祈摆摆手,打算回卧室继续睡一觉。 温祈刚送完温陆回来,看见林弋,径直走了过去。 林弋正要重新钻进被子,下巴忽然被掰开,抬眼,看见温祈将体温计塞进他的嘴里。 神色微怔,隔了几秒,林弋稍微清醒一些,因为没办法开口,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温祈。 不一会儿,体温计发出声响,较慢的几声,毫无疑问,林弋的烧退了。 轻呼出一口气,林弋见温祈转身,忍不住张嘴:“温祈。” “……”回过头,温祈没说话,似乎等着林弋的下文。 而短暂的几分钟,已经足够林弋回忆起昨晚不可思议的经过,正因为如此,后知后觉,林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个人——陆然。 林弋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温祈……陆然的真实想法。 如果,他是说如果,温祈喜欢的仍旧是陆然,温祈和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误会了陆然,那么等有一天陆然后悔了,是不是……温祈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林弋是个心思极细的男人,通俗点讲——太他妈事儿精的男人,他最爱操心的就是这种犄角旮旯的事情,所以尽管他曾自私地想过要对温祈一直隐瞒,却在想起昨晚的经过后,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心虚起来。 “怎么了?” 见林弋半天不吭声,温祈挑起眉问道。 “……”林弋抬头,花了几秒钟时间努力压下心底的胆怯,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误会了陆然?” “……” 气氛微变,温祈有一瞬间的失神,林弋动了动手指,强迫自己继续面不改色地看着对方。 “其实他是怕陆家和温明利用你们的关系——” 正一脸道貌岸然地解释,结果出乎意料地,林弋的身体猛地被推向身后凌乱的床。 紧接着,林弋仰起脸,诧异地看见温祈冷哼一声坐在自己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陆然已经结婚了。” 扬了扬下巴,温祈说道。 而后顿了顿,来不及林弋说什么,对方再次开口“……或者你觉得,我会看不出一个人是不是真心想要恨我?” 林弋一愣:“……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林弋,”温祈没回答,却眯起了眼,带着少许愠怒,“你究竟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后悔。” 嗓音沙哑,林弋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 “……” 沉默着,温祈忽然起身。 ×,林弋想咬舌头,他俩现在明明应该收拾东西去找南哥请罪来着,可惜,全被自己与生俱来的小心眼儿给弄砸了。 叹口气,林弋打算下床—— “躺那儿别动。”温祈的声音立刻传过来。 疑惑地偏头看了看,当视线落在温祈身上,林弋猛地抽了一口冷气。 ……温祈正低着头,动作十分干脆地将衣服一件件脱掉。 逆着光,林弋看不清温祈脸上的表情,却感受得到温祈不带丝毫犹豫的情绪,眨了眨眼睛,林弋呼吸不太平稳,因为对方就那么不发一言地脱掉了所有的衣服。 然后,在林弋震惊的目光中……一丝不挂地重新坐上林弋的胯。 喉间滚动,林弋紧皱起眉,盯着温祈赤裸的胸膛不知所措。 “我昨晚好像说得不够明白?”身体故意向前一动,温祈俯视着林弋极力隐忍的脸,眼底带了几丝轻微的嘲弄。 下腹传来熟悉的燥热,林弋自然明白这意味什么,他只是实在没信心确定温祈的想法。 “我没猜错的话,你以前一直是个——1?”手指碰上林弋已经无法掩饰的欲望,温祈不紧不慢地说着,“圈儿里头好像是这么称呼的?” “温祈……”林弋咬紧牙,身体轻颤了一下。 而下一秒,嘴唇被忽然吻住。 手游走在林弋敏感的边缘,这一次,温祈的吻带了明显强烈的占有欲,唇齿过分地纠缠,舌尖深入到对方的口腔,舔过上颚时无意外地再次激起林弋轻微的颤动。 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林弋只想快些脱掉碍事的睡裤。 没哪个成熟的男人能经得起眼下的诱惑,林弋再控制下去就真得改名叫林下惠了。 喘息声逐渐清晰,林弋的睡裤被温祈甩向一边,偏过头,在对方的唇离开时林弋用力吸了一大口空气。 锁骨上的几处红痕仍旧扎眼,温祈发出极淡的冷哼,略微用力地吻了上去。 呼吸紊乱,林弋粗喘着,腹部一鼓一鼓满是细密的汗水。而温祈就眯着眼,湿热的舌尖一路下滑,嘴唇覆上林弋腰间的两处印迹。 林弋下意识遮住脸,想起韩宁谨,他心虚地不敢坦然面对温祈。 早已抬头的脆弱却忽然被对方伸手握住,忍不住闷哼,林弋挪开手,正好对上温祈投向自己的视线。 勾起唇角,温祈紧盯着林弋的瞳孔,然后微微起身,膝盖跪撑在林弋的两侧,保持着双腿分开的姿势。 “温祈?”嗓音低哑,林弋抖着眼,一脸惊讶。 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吟从温祈嘴里溢出,林弋捏紧拳,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眉头微蹙,嘴唇紧抿着缓缓坐了下来。 “……” 不可置否,没有丝毫润滑,此时此刻的两个人都不会太过好受。 相对安静了一会儿,空气中只剩下轻微的喘息声。 林弋知道温祈一定是受伤了,所以腰部不敢有一丝动作,尽量抑制自己重新燃起的情欲,掌心轻触温祈微颤的膝盖:“温祈,你别——” “嗯……” 想要劝阻温祈的话就这么被对方突然发出的声音所打断,像是被一股极低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林弋猛地一阵颤栗,到底是欲望战胜了理智。 再犹豫下去他就不是个男人! 对方可是温祈!他妈的是温祈!他豁出命也要喜欢的温祈! 何况……能反睡温祈的机会真心不多! ——只可惜,事实是,无论犹豫与否,主动权貌似都不在林弋的手里,从来……就不在他的手里。 上半身被死死按在床间,林弋看着眼前性感而蓄满力量的胸膛,相当沮丧地再次意识到自己和温祈的实力差距。 所以当用尽浑身力气仍旧无法夺取主动权时,林弋终于妥协,难耐地偏头吐出一口热气,在温祈不慌不忙的磨人动作中咬牙低骂了一句—— “×。” 头上响起轻笑,脸被用力掰回来,林弋看见温祈忽然俯身,额头有汗珠滑落,正好落上自己的眉角。 下一刻,温祈堵上林弋的嘴。 ……妈的,林闷骚,现在该安心了吧? 44.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折腾了一整个早晨,林弋轻喘着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转过头,温祈刚冲完澡走进来,拿开浴巾,重新穿着衣服。 林弋有些心虚,虽然温祈的动作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但对方在弯腰拎起西裤时脸上忽然的僵硬明显说明——自己当真是所求过度了。 无疑,温祈没有真的将主动权一直握在手里,之后的故意放水对林弋来讲简直是当幸福来敲门一样的终极福音,林弋确信如此颠覆的情节在以后的日子里绝不可能再轻易出现,所以本着人生苦短及时享乐的原则,他毫不犹豫地将温美人儿给KO了。 所谓落井下石也不过如此,外表越是人畜无害的男人吧,心里边就越是住着一沓的大尾巴狼。 轻咳一声,林弋讪讪地开口:“你要出门?” 温祈拿过旁边的外套,平静地抬起头:“怎么?不去见你的南哥了?” 瞪了瞪眼,林弋忽然一阵尴尬,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给忘了。 “不然改成明天吧,”坐起身,林弋看着温祈,“你休息一会儿,昨晚你也没怎么睡,刚才还——” 没敢继续说下去,林弋低头摸着眼镜以避开温祈骤冷的视线。 “明天我没空,”冷哼着,温祈拒绝得十分干脆,“我只请了今天的假。” “……” 沉默几秒,林弋开始悉悉索索地穿衣服,他发现自己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温祈的工作哪有他这么闲? “那你……伤口涂过药了?” 而临出门,林弋仍旧有些担心地问。 他跟温祈简单提过了有关南哥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所以毫无悬念地,他俩这一趟注定不会轻松,他特怕温祈隐瞒一丁点儿委屈。 结果温祈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推门走出去。 于是,故作镇定地紧随其后,林弋识趣地闭了嘴。闷骚如他,也该意识到继今早的奴隶翻身之后,如果还不懂得见好就收,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如此想来,林弋推了推镜框,竟然隐约觉得有些兴奋…… 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将车停在林弋家楼下。 “南哥?” 关上车门,林弋惊讶地看着小区广场的方向。 南哥的确有晨练的习惯,不分季节,四五个小老头儿聚在一块打太极,仙风道骨的,然后抬头就能看见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雄壮队伍,别提多养眼了。 只是此时此刻,林弋明显没料到的是南哥在得知他是同性恋的第二天……依然能坚持不懈地起来晨练。 而正惊讶着,也许是快到了散场的时间,只见南哥一个人朝单元门走过来。 “南——” 林弋下一个字还没叫出口,脖领忽然被抓住,连惨叫的声音都省了,直接被撂倒在小区满是积雪的地上。 心里一惊,林弋知道南哥这回是真的要火了。 从小到大,南哥收拾林弋的时候从不避讳任何人,错了就该被惩罚,脸面问题向来不在南哥考虑的范围之内。 就像小丫头刚开始去幼儿园,几乎每天早晨都得大闹一场哭着喊着说什么都不去,有一回林弋实在心软,就瞒着南哥给小丫头请了一天的假带出去玩。结果被南哥发现了,一大一小父女俩在小区广场上整整站了一个小时的军姿,四个字形容——丢人现眼。 显然,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林弋的确活该,他昨晚才被南哥卷了一嘴巴就巴巴地出门找小情人去了,他置南哥的情绪于何地? 摸了摸鼻梁上的雪,林弋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见温祈靠在车门上微挑起的眼,紧接着,南哥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背上。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可是南哥偶像的至理名言,军人果断是最衷心的了。 于是,林弋就像个小学生似的被南哥从车头揍到车尾,满头满身都是雪,模样狼狈至极。 温祈呢,就事不关己一般十分镇定地继续靠在车门,完全没有上前阻拦的打算。 最后,南哥扯着胳膊将林弋拎起来时忽然一顿,视线落上林弋右手背那处极其明显的伤疤,张了张嘴,喘着粗气一脸气急败坏:“你怎么弄的?” 也就在这时,温祈终于走过来,脸色淡然—— “您要是教训够了,就上楼说话吧。” 45.臣妾做不到啊! 客厅里,南哥正襟危坐,面前站着灰头土脸的林弋。 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林弋终于面色复杂地交待了这么些年隐瞒的所有事情,从韩宁谨到苏音,到遇上温祈,包括前段时间温明的纠缠,以及眼下,打算同温祈一起搭伙过下去的决心。 林弋毕竟是大学讲师,紧张之余,表述的倒也清楚。 然后,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之所以短暂,是因为南哥的接受能力实在远超出林弋的预料。 没有过分质问以往的事,更没将注意力放在性向的问题,南哥就忽然将目光转向温祈,稍微停顿几秒,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很了解林弋?” 温祈正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显然,待遇要比林弋舒适许多。 “虚伪,懦弱,自卑,没有原则。” 而当毫无温度的词语从温祈的嘴中说出来时,客厅无意外地安静了一会儿。 林弋暗中捏汗,脸上故作镇定。虽然温祈说的是实话,但换了谁被心上人如此不留情面地评价心里都不会太享受,是吧? “……你说得没错,”似乎对温祈的形容还算满意,南哥神色极其认真地顺势说道,“林弋配不上你。” 林弋郁闷了,好歹自己还在旁边看着,他俩能不这么旁若无人一唱一和地挤兑自己么? 而且关键是,林弋听出了南哥话里的意思,南哥故意引出温祈的话,无非就是提醒温祈——他和林弋不合适。 于是轻咳一声,担心温祈掉进南哥一向擅长的语言陷阱,林弋不等温祈说什么就抢先冲着南哥开口:“您看,我们都是成年人,既然决定了一起来见——。” “我没让你说话。” 语气冷漠地,南哥皱眉打断林弋。 “……”尴尬地停下来,林弋握了握拳,心底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如果您一定想要个说法,我可以解释。” 林弋正要继续反驳什么,出乎意料地,温祈竟真的接下南哥的话茬。 然后就在林弋忐忑的视线下,温祈慢条斯理地开口:“林弋的确虚伪,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来,他没表面装得那么规矩,而且很多时候都以自我为中心,总觉得地球是绕着他转,觉得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不敢露出一点破绽,处处拘束。看着好像挺自恋的,其实是因为自卑,不敢冒险,害怕被人看穿。喜欢担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容易被情绪牵着走,没什么底线。” 说着,不理会林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鸵鸟姿态,温祈一脸平静地直视南哥:“而我想说的是,林弋的虚伪在我这儿从来只有一种结果——被揭穿。” “懦弱没关系,我不在乎,何况他已经变了许多。” “自卑,我就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原则问题……我可以慢慢教他。” 语气一直保持着有条不紊,最后,温祈竟看着南哥哼笑一声:“其实您经历的多,早就明白这些不会是阻隔两个人的真正问题,谁都有缺点,更不存在谁配不上谁。” “您不急着批评我们的性向,是因为……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说完,温祈看着南哥,目光沉稳,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毫无疑问,必须要说的是,此时的林弋真心不镇定了,镜片底下的眼睛眯起来,拼尽全力控制着嘴角的弧度,他不能在南哥面前太得意忘形了。 “……” 一阵沉默,神色暗了暗,只见南哥原本绷紧的面孔微微有些动摇。 两个男人不能结婚不能生子,甚至被多数人不耻,他们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承诺,谁都没资格批评他们的勇气。 “部队里有过……跟你们一样的,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学其他战友嘲笑他们……我一直很后悔。” 若有所思地,南哥开口,却没有说得很仔细。 而叹了口气,目光总算转向林弋,几分钟之后,南哥的声音重新带了一股不容忽视的严厉。 “你们的确都是成年人了,我信你们不是头脑一热来唬弄我,所以以后的事,你们必须听我的。” 眼皮一抖,凭林弋对南哥的了解,显而易见地,南哥接下来的话不会特别轻松。 果然。 “……你们两个,必须每个月拿体检报告给我看。” “而且既然都成年了,我也不避讳什么,话说在前头,在两个孩子面前不可以有任何亲热举动,孩子没义务一定接受你们,你们不能影响他们还没成型的判断力。” 下意识想起什么,林弋急忙点头,垂着眼满脸尴尬。 结果紧接着,更尴尬的来了。 面不改色地,南哥发出最后一道圣旨—— “亲热的时候,必须带套。” 语毕,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弋,南哥起身走开。 “……” 于是,脸红之余,林弋忍不住心底拧巴:他娘的这话真心不该对着他讲好吧! ——臣妾做不到啊! 46.乐极必然生悲(上) 林弋的生活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平静到他每个早晨醒过来都得先摸一摸身旁的人,然后矫情兮兮地想——真他妈好,梦醒了,温祈还是真实的。 看吧,秦安说得没错,林弋就是个臭搞文艺的。 此时此刻,KTV包厢里,乱哄哄一片,秦安刚扯着嗓子喊完一首极其闹腾的歌,林弋不知道歌名叫什么,就听他一直“哔哔哔”个不停,完了一声狼嚎,拿着话筒高吼:“林弋呢?” 正窝在角落里摆着一张扑克脸琢磨什么时候能离开,听秦安这么一叫唤,林弋顿时有些头疼。 说实话,他实在没料到在告诉秦安有关南哥的事情之后,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召集各路豪杰在自己刚刚归于平静的生活中又掀起了一阵风浪。 太他娘的妖孽了,法海在哪儿? 轻咳一声,林弋站起身,看着已经蹿到跟前的秦安:“怎么了?” “你和温祈也唱首歌呗~” 秦安似乎喝得有点儿大,打着酒嗝又转向林弋身边的温祈:“你说你跟林弋这么憋着有意思吗?你俩能憋出娃怎么着?能不能别老一脸哥们儿都是红尘就你俩能看破的德行?能不能?能不能?” 越说声越大,林弋瞄了眼温祈,对方一言不发,就挑着眉看向秦安。 忍不住往前一挡,林弋拍拍秦安:“情绪收一收,琳姐在呢。” 秦安的确有这毛病,唠嗑跟干仗似的。而毫无疑问,高琳是能让秦安消停下来的唯一存在。 搓搓手,意识到今天高琳也在场,秦安果然节制不少。 “你看……今儿多热闹,唱首歌不过分吧?” 挤眉弄眼地说着,也不等林弋答应,秦安回头就一摆手:“给林弋点一首——” “爱你一万年。” 林弋不敢回头看温祈,就故作镇定地打断秦安——让秦安帮忙点歌简直跟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 而林弋一时能想起来的流行歌也就那么几首,还得挑个不算太难唱的,所以情急之下,林弋挺尴尬地点了首小区大爷都能哼哼几句的经典歌曲。 原谅他一介老男人俗不可耐的表达方式吧。 歌曲前奏紧随着起哄声响起来时,林弋硬着头皮接过话筒。 “地球自转一次是一天……” 开口,嗓音发涩,林弋紧盯着屏幕上的歌词,表情木然。 实话实说,林弋唱功相当一般,甚至时不时有跑调的嫌疑,平平淡淡的,像个老男人的低吟。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包厢竟渐渐安静下来。 以至于一曲唱完,林弋还以为大伙都被自己难听的歌声给冻住了,握着话筒一本正经地抿抿嘴:“……不好意思。” 结果包厢持续安静几秒,而后,不知道哪个喜宴闹多了的哥们儿猛地吹了一声口哨—— “在一起!” “……”林弋一愣,竟然下意识就看向温祈。 “在一起!” “亲一个!” “新娘抱!” “洞房!” 没人再理会紧接着响起的下一首歌,越来越没正形的词儿从周围一个个当爹当妈的人嘴里喊出来,林弋却只是看着忽然起身的温祈,推了推镜框,不知所措。 尽管上一次当着整个包厢人的面连嘴都亲过了,但那纯粹属于意外,林弋真心没打算要如此高调地在众人面前出柜,他觉得温祈也不会喜欢—— “……” 最后一句猜测就那么被温祈突如其来的吻扼杀在了摇篮里。 “啦啦啦啦……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 不知道哪个奇葩哥们儿点在林弋之后的《拒绝黄赌毒》正好播放到高朝。 47.乐极必然生悲(下) 等包厢里一群幺蛾子彻底放过林弋小两口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林弋就紧绷着脸重新坐回沙发,仍旧不太敢相信温祈竟然当着众多人的面吻他。 “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挺喜欢看你尴尬的。” 身旁忽然响起的声音带着极为明显的戏谑,林弋诧异地转头,正对上温祈不经意弯起的眼角。 这他妈……真的是几个月前他认识的温祈? 而诧异之余,林弋猛地意识到,短短几个月,其实很多人都变了,包括他自己。 于是,越来越强烈的兴奋感逐渐代替其他情愫,林弋无意识地蹭了蹭手心渗出的汗,盯着温祈的目光愈加火热。 “林弋,你们不是真要把这儿当洞房吧?” 十分干练的女声从头顶传过来,林弋吓了一跳,收回视线,抬头,果然是高琳——秦安最亲爱的。 “有没有打扰你们?” 有些好笑地问着,对方已经坐到林弋的另一侧。 “琳姐。”不太好意思地挠挠鼻尖,林弋急忙打声招呼。 林弋和高琳是在大一那年通过秦安认识的,仔细说起来,也算是十几年的交情了。 简单跟温祈介绍了一下,林弋转向高琳,他还真有话想问她。 “……秦笑还好吧?”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林弋再没见过秦笑,也没听秦安提过。 高琳就顺手拿过两杯红酒,一杯递给林弋,自己小口抿着说道:“他去学校办手续了,等回国就不打算再走了。去学校之前来找过秦安一次,秦安没让他进门。” 说着,高琳一笑:“不过你也不用紧张,秦安这人刀子嘴豆腐心,等过一段时间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好兄弟哪有不闹矛盾的。” 沉默地听着,林弋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极不和谐的声音从包厢另一头响起来。 瞪了瞪眼,林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秦安,对方举着话筒一边哭一边唱的模样别提多滑稽了,灯光打在脸上还能看见两条清鼻涕晃啊晃的,不忍直视。 “他——” “秦安可伤心了,”不等林弋说完,高琳竟一点都不意外地解释,“他刚儿还跟我说,说你终于嫁出去了,他再也不是你心里头最重要的男人了。” “……” 林弋抖了下眼角,条件反射地看看温祈,无疑,高琳这话太容易引人浮想联翩了。 幸亏,温祈没什么反应,正面不改色地听高琳继续说下去。 “以前看见过一句话,具体什么忘了,大概意思好像说特别好的哥们就是在外人眼里跟你像两口子的那个人,我当时还不理解,跟秦安结婚之后才明白过来。” “其实你在秦安心里比我重要多了,真的,”略微揶揄地冲林弋一挤眼睛,高琳时不时瞄一眼林弋身旁的温祈,“秦安最爱你了。” “……” 林弋紧抿着嘴,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真心不是空穴来风。 好在他们家温美人儿还没将情敌的标准降低到秦安的程度。 “对了,苏音没过来?秦安好像通知过她了。”等一个人笑够了,高琳话题一转,忽然看着周围自言自语。 林弋皱皱眉,想起自己前不久刚把录有温明犯罪证据的闪存盘交给苏音——苏音一直比较执着温明的案子,她是新闻记者,老公又是人民警察,交给她最合适了。 只是不晓得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林弋眯起眼,他估计着苏音之所以没过来,也许就因为在忙这件事。 莫名地,心底升起一股浮躁,林弋起身,特别想出去透透气,顺便给苏音打个电话。 结果凑巧了,林弋的手机这时响起来。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林弋也没仔细看,一边接听一边往外走。 另一端一直没有声音,直到林弋走出包厢。 “宁谨?” 合上身后的门,林弋动作一僵,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韩宁谨眼眶红红的,见林弋出来,就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显然,刚刚的电话是他拨过来的。 “你怎么——” “林弋。” 语气冷漠地,韩宁谨打断林弋,然后,在林弋越发复杂的视线下自顾自开口—— “我们来打个赌,我要你跟我离开,七年之后,如果你还忘不掉他,他也忘不掉你,我就放你走。” “……这是你最后欠我的,你没的选。”顿了顿,对方补充道。 48.祸不单行 “你还有两个星期的准备时间,”眼底带了几丝嘲讽,韩宁谨继续说道,“足够你仔细想一想,要怎么和他告别。” “……” 林弋皱起眉,动了动嘴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的语气太过坚定,坚定到林弋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你最好别想着逃开,”见林弋不吭声,韩宁谨警告似的开口,“只要我想,我就总找得到你。” 说着,冷笑一声,韩宁谨紧盯着林弋:“……实话说,我后悔了,我后悔在七年前由着你提出分手,如果我从来没离开过,我不信你会和他有什么交集。所以,你要么向我证明,证明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你的感情都不会改变。要么,和我过一辈子,告诉我你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 “你本来就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不及我们——” “宁谨,”叹着气,林弋忍不住打断对方,“你要知道,我们只是普通人,从一而终的感情……是不切实际的。” “为什么不切实际?”情绪微有些不稳,韩宁谨抬手扯住林弋的领口,咬牙问道。 “……”而沉默几秒,林弋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低声说道,“没有为什么。” 感情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离开谁,又离不开谁。 脸色愈加难看,显然,韩宁谨对林弋的回答十分不满。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忘不掉你,林弋,只要我还喜欢你,你就没资格推开我。” 语气阴沉地说完,身体忽然前倾,霸道强硬的吻竟然就那么落上林弋—— “韩宁谨!” 猛地推开对方,林弋顾不上磕破的唇角,满脸不可置信:“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几乎立刻吼道,对方一拳砸向身侧的墙,“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没有继续做下去!就是你现在这张脸!你凭什么这副德行?你以前碰我的时候——” “我不会再回头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眉头紧皱,林弋看着对方,字字清晰地说道。 这世上可重新开始的感情真心太少了,错过就是错过,公平与否,总得学会放手。 一阵失神,韩宁谨紧握的拳头逐渐松开。 而隔了半响,对方重新看向林弋,脸色恢复了冷酷—— “无论怎样,你必须跟我走,记住你欠我的。” 说完,转身离开。 “……” 目光有些闪烁,直到韩宁谨倔强至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林弋深吸一口气,心情沉重地靠在墙壁若有所思。 尽管不成熟,韩宁谨的话却终究还是有几分入了他的心底。 ……分开七年,他真的还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和温祈在一起? 可惜,没给林弋仔细考虑的机会,包厢门忽然被推开,秦安不耐烦的大嗓门紧随其后:“×,你跟这儿傻杵什么?赶紧管管你男人让丫那张祸水脸离我女人远着点儿——” 话音未落,只见秦安一怔,伸手戳上林弋破了皮的唇角:“刚儿被你男人亲的?” 尴尬地轻咳一声,林弋故作镇定:“是吧。” 而后低下头,出乎意料地,手机再次响了。 苏音。 眨眨眼,林弋急忙按下通话:“我正想——” “林弋,你最近得小心了,温明逃了。”只听电话另一端急促地说道。 49.作死的节奏 等林弋终于听完苏音有些急促的解释,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林斯文和温陆。 他在孩子的问题上吃过一次亏,所以这次,他说什么都会谨慎。 挂断电话,没理会秦安的满脸疑惑,林弋眯着眼考虑再三,决定先给两个孩子请半个月的假期,温明已经被警方锁定了证据,抓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出什么事了?”见林弋脸色不是很好,秦安忍不住问。 “没什么,”林弋立刻说道,而后轻笑一声,十分冷静地撒谎,“苏音说她想斯文了。” 说完拍了拍秦安肩膀,林弋话题一转:“你刚才说温祈怎么了?” 果然,秦安就呆愣半秒,立刻顺着林弋的话一阵呲牙咧嘴:“我说你家如花似玉的男人正勾引我家高琳呢!” “哈?” 林弋有些好笑地抬起眼,然后顿了顿,倒没打算跟对方掰扯:“行吧,别委屈了,我现在就捉奸去。” 说着,林弋拉开门,重新回到包厢。 他不打算告诉温祈,他甚至没和温祈提过有关证据的事,毕竟……对方是温祈的亲生父亲,所以即使温祈跟所有人一样希望温明能为其所做的付出代价,但林弋仍旧不愿意让温祈染指一丝一毫,他怕等日子久了,温祈会内疚。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得轻松。 若无其事地回到温祈身边,林弋看了看,发现秦安还真没说错,温祈和高琳的确在聊天——准确地说,是高琳拉着温祈的手不停地说着什么。 没心思参与其中,林弋安静地坐在一旁,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对温祈解释给两个孩子请假的事。 结果秦安就厚着脸皮挤到林弋和温祈之间,当着温祈和高琳的面猛地抓过林弋的手,“吧唧”一声,哈喇子蹭了林弋一手背。 林弋立时嫌弃得脑瓜仁儿直疼,却紧接着,秦安极不着调的声音响起来:“谁勾引老子媳妇老子就非礼谁媳妇~” 幸亏包厢里早就各自玩嗨了,没什么人注意这边,不然林弋真心想找个墙缝钻进去。 而见温祈毫无动静,秦安就继续死死拽着林弋的手,从手背摸到手心,一边摸一边拿眼横温祈:“死基佬还不放开那个有夫之妇?” “咳咳……”林弋猛地一阵干咳。 这世上敢骂温祈是“死基佬”的恐怕只有秦安一个。 忍不住偏头看了看,可惜,不止温祈,连高琳都没有丝毫想要搭理秦安的打算。 于是斜着眼睛盯了好几分钟,最后,秦安终于挂不住了,把林弋胳膊往回一扔:“……手心哪来这么多的汗,你丫肾虚?” 然后吸着鼻子起身,秦透明忧伤地一边儿玩去了。 “……” 林弋低声笑着,什么也不说。 而将头抵上身后的沙发,林弋稍微疲倦地闭上眼,忽然发现,包厢里杂乱的喧闹声竟有些莫名的亲切。 他不愿意和韩宁谨离开,因为他也放不下。 “林弋。” 眯了不知多久,林弋听见温祈的声音。 转过头,林弋茫然地看向对方。 高琳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此时此刻,温祈却正盯着林弋的脸:“怎么回事?” 林弋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对方是指被韩宁谨弄破的唇角。 “……磕的,不小心磕酒杯上了。” “林弋,”才故作镇定地解释完,对方竟眸色一冷,目光凌厉地开口,“你最好没再瞒我什么。” “没有。”笑了笑,林弋干脆地答道。 ——看,有句话怎么说的? 人吧,一旦变化太大,也就意味着要倒大霉了。 林弋你丫就一直自私下去不好吗? 50.撒谎的大叔也会被狼吃 清晨,趁温祈还没醒,林弋躲在洗手间里鬼鬼祟祟地给南哥打了电话。 自从对南哥坦白关系之后,温陆就经常在南哥那里,天性使然,温陆再怎么早熟也觉得对着林斯文比对着林弋温祈有意思多了。 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将温明逃跑的事交待清楚,林弋握着电话面色尴尬:“那个……这事温祈还不知道。” 电话另一端沉默半晌,而后出乎林弋意料地,南哥竟什么都没问,就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会给两个孩子请假。” “……你和温祈可以搬回来住。”停顿一下,南哥这么补充着。 林弋一愣,等明白过来对方其实是在担心自己时,来不及开口,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于是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林弋轻笑一声,推门走出去。 本来打算穿上衣服准备去学校,结果回到卧室,林弋才要拿起衣裤,身后熟悉的气息靠过来,下一秒林弋半个身子被压在床上。 “你醒了?”仰起头,林弋心虚地问。 “刚才在跟谁讲话?”温祈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什么?” 显然,温祈只模糊地听见了林弋的最后一句话。 暗暗松了口气,林弋笑了笑:“南哥刚才打电话过来,我怕吵醒你就去了洗手间。” “他说最近幼儿园里有很多小孩子都得了流感,想着反正也快要寒假了,干脆让斯文和温陆呆在家里,等年后再送过去。”语气镇定,林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而眯起眼,温祈却仍旧半信半疑:“你从昨天开始心里就有事。”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可能两个人都有些累了,也没怎么说话,简单冲过澡就睡了觉。 目光微躲闪着,林弋看了眼温祈,发现对方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林弋,如果你敢再瞒着我任何事——” 忽然没勇气听温祈接下来的话,林弋心一横,干脆地扔了还拎在手里的衬衫。 屈起膝盖,两条腿用力勾过温祈的腰,紧贴对方的下腹十分缓慢地蹭了蹭,林弋呼出一口热气儿,极力抑制脸上的尴尬:“我一会儿还要去学校上课,你想做的话……就快一点。” “……” 三十年来唯一的一次色诱——如果可以称之为色诱的话,一把年纪了也真难为林弋。 也幸亏……温美人儿很给面子地中计了。 明显眼色一沉,温祈紧抿着嘴唇,片刻过后,低头重重地吻了上去。 于是,毫无疑问地,林弋点了把火,不小心把自己给烧死了。 一个小时之后,眼看上课快要迟到,林弋顾不上吃早餐,姿势极其别扭地拐着外八字儿走出家门,攥着车钥匙咬牙坐进车里。 他一直轻看了温祈,温祈真真儿是一头漂亮的猛兽。 对着车镜迅速将支楞八翘的头发整理一遍,林弋没时间继续回味什么,就拧着车钥匙打算快些去学校。 结果—— 撒谎的孩子被狼吃,这故事一点不假,而且不只是孩子,大叔也不例外。 车门被猛地拉开,当锋利的匕首抵上林弋后背的时候,林弋握着车钥匙的手微微僵硬,回过头,温明眼底的狂戾清晰可见。 林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如此肆无忌惮地上了他的车。 ……妈的,说好的警察呢?林弋欲哭无泪,苏音明明说了警察会以防万一在他的家附近进行监视。 下意识地偷瞄一圈,停车场里光线很暗,又过了上早班的高峰时间,所以林弋几乎看不到一个人。 “别妄想逃跑,我今天的处境跟你有直接关系。我记得早就警告过你别跟我动歪脑筋,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着,温明竟然一笑,语气充满危险,“现在拜你所赐,我就要死了,我总得带上你,你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对方手上稍一用力,虽然隔着厚重的外套,刀尖依旧浅浅地扎进林弋的后背,忍不住闷哼一声,林弋听见对方紧接着说道:“把手机扔了。” ——林弋听苏音提过,无论什么型号,大多数手机都存在定位系统,就算没有电话卡,只要开了机,一样可以被警方追踪。 显然,经常和警方打交道,温明选择了一个最为保险的方式。 轻叹口气,林弋顺从地扔了手机。 “开车,按我说的走。” 51.注定的劫 睁开眼,头有些发晕,面前模糊一片,林弋条件反射地想摸过一旁的眼镜。 可惜,林弋努力了半天,胳膊竟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皱了皱眉,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到了身后。 心里一惊,忍着浑身的酸疼,林弋猛地从地上坐起来。 “……”视线落上近处的身影,林弋用力挣了挣手腕的束缚,无疑,纯属徒劳。 温明就半蹲在林弋面前,一只手捏着林弋额前几缕碎发,脸上满是恶意:“你醒得倒挺快。” 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林弋紧绷着面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记得被温明劫持之后便按照对方给的路线避开了交警比较多的街口,一路低调地开到了似乎是平房区的地段,下了车—— 下了车? 林弋微眯起眼,下了车之后他就被打晕了。 偏过脸,林弋故意忽略温明眼底逐渐浮起的戾气,迅速打量一周,看着周围焦黑的墙壁,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被烧过的废弃大楼里。 “放心,不管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地方,他们可没胆量轻易惹火上身。”冷笑着,温明慢腾腾地开口。 林弋自然明白温明口中的“他们”是指正在进行搜捕的警察,没有任何线索,警察不可能贸然怀疑陆家分毫。于是抿了抿嘴,尽管紧张得胃都搅在了一起,林弋依旧故作镇定地看着对方。 他不能慌乱,他必须得想办法离开。 “年轻人,”却像是看透了林弋的心思,手上的力气骤然加重,温明没再给林弋缓和的机会,“我猜你足够清醒了,既然如此,也该仔细算一算我们之间的——” 不等说完,眸色一冷,温明猛地起身,一脚踹上林弋的侧脸。 嘴里立刻充满咸腥,林弋半边脸刮伤一片,紧接着,头皮一阵发麻,对方就那么拎过林弋,重重地踢上林弋的腹部,一下下力道狠戾。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 咬着牙,温明的情绪明显变得暴躁:“凭你也他妈玩得起!” “……” 林弋说不出一句话,疼得满脑门儿都是汗,因为对方几乎每一下都踢在同一个地方。 闷哼声中夹了越来越多的痛苦,饶是从小到大没少挨揍的林弋,也真心受不了如此狡猾的报复。 所以当对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林弋就大口吸着气,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结果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温明满脸意犹未尽的兴奋,抬起鞋尖碰了碰林弋的脸,嗓音苍哑:“上次教训得太轻,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温明紧盯着林弋,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垂着眼,林弋的胳膊早被绑得没什么知觉,他只感到胃里一阵阵翻滚,也没心思注意温明的动作,嘴角动了动,到底忍不住吐了出来,混着口腔里的血水。 而几秒钟过后,空气中渐渐飘过呛鼻的烟味儿,林弋喘着粗气被迫抬起头,正对上温明一道玩味的视线。 “活得真不错,你们。” 脑子一片混乱,林弋来不及反应对方的意思,颈间忽然传来一阵烧灼的疼痛。 “我被满世界通缉,你们活得倒舒坦!” 燃着的香烟被重重摁上林弋隐约露出吻痕的脖颈,温明一脸恨意。 林弋顾不上羞耻,因为下一秒,对方猛地抬高膝盖狠狠撞上了他的鼻梁。 ——人疼到极限的时候,眼泪是根本不受情绪控制的,就算林弋是个男人。 意识微微有些模糊,林弋满脸的眼泪和血迹,抬起头,却在看到温明接下来的举动之后,低吼着拼命向身后蹭去。 尊严当不了饭吃,林弋是真的害怕了。 而眼底闪过笑意,温明故意晃了晃仅剩的两袋白色颗粒:“这么好的东西要是被销毁就太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52.债 后背紧贴到墙壁,林弋狼狈地坐在地上,实在没别的地方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温明。 “你害怕了?” 似乎对林弋的反应十分满意,温明反倒不急着做什么,眼底闪过浓重的快意,在林弋面前停下来轻蔑地笑道。 “……”林弋说不出话,他连喘气都是疼的,就强迫着自己意识清醒一些,咬着牙一脸警惕地盯着对方。 “啧啧,”发出几声惋惜,温明不紧不慢地拆着包装,然后摸摸口袋,捏出一只打火机和一小块锡纸,“早想到的话应该带支注射器来,你会更舒坦。” 说着,离林弋更近了一些,温明点燃打火机,倒在锡纸上的白色颗粒在高温下逐渐升起烟雾:“方式是简陋了点儿,不过你第一次,先玩个简单的。” 眼看对方将手中的锡纸挪向自己,林弋知道吸进那层烟雾的后果是什么,所以毫不犹豫地,林弋偏过头,拼了命地抑住呼吸。 而后莫名地,就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林弋忽然想起了温祈。 他想念温祈,疯狂地想念,尽管他们早晨才刚刚分开。他只是想见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他真怕再也见不着他。 紧抿着嘴,林弋想起很多事,很多他早就可以为对方做的事。比如他们竟从来没有过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他也没在清醒着的状态下给过对方一句大胆的承诺,更没勇气向对方坦白所有埋在心底的事,甚至——他甚至没送过对方一件像样的礼物? “感觉很好的,你不尝一尝?”而将锡纸又推近几分,温明就冷眼看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林弋,“我还真好奇你能忍耐多久。” “……”鼻尖几乎触到锡纸上的颗粒,林弋知道自己的做法根本是徒劳,再不呼吸的话他就会缺氧而死了。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毁在温明手里——如果他还有人生。 于是强忍住全身的疼痛,林弋猛地转过头,身体前倾着一口咬上温明的手腕。 “×!” 一声痛呼,许是没料到林弋突如其来的举动,手上的锡纸掉在地上,温明怒骂着一脚踢上林弋的肩膀。 闷哼着,林弋却死死咬住对方,要将对方的手腕咬断似的,直到对方的血顺着林弋下巴流下来。 “他妈的!” 另一只手用力掰住林弋的下颚,温明火大地加重力度,空气中传来明显的脱臼声,抽回手,紧接着一拳砸上林弋的脸。 “找死!”暴躁地啐了一口,温明重重踩在林弋的背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可玩不过我!” 说完,捡起其余的毒品,温明弯腰扯起林弋,目光狠戾地,就那么将剩下的大半袋悉数撒进了林弋的嘴里。 一阵剧烈的咳嗽,林弋本以为刚才的激怒可以转移温明的注意,如果只是皮肉上的痛苦他也许能继续撑下去。 只可惜,狡猾如温明,几乎一眼便看穿了林弋的心思。 被呛得喉咙生疼,林弋干呕着想将毒品吐出来,他记得不是吸食或者注射的话,发作时间并不会很快。 可捏起林弋的下巴,温明毫不留情地扣住林弋的嘴,满眼的残虐:“你说要是你死了,我儿子会怎么样?” “……” 没力气回答,林弋无可奈何地咽下全部的毒品,轻喘着,微有些绝望。 因为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再撑下去,眼皮不受控制地垂下来,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他努力想在脑子里拼凑出温祈的模样,却呼吸困难得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心跳。 很多人零碎着从脑子里闪过,而他抓不住分毫。 他只是觉得他该对一个人说对不起,他抛弃了他,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而另一个人,打破了那个可笑的理由,让他学会了不顾一切。他如今的境遇,不过是偿还一场债,接受一个选择。 彻底没了意识之前,林弋听见了忽然涌入的脚步声。 53.离开? “……他还要昏迷多久?” “难说,至少一天吧。” 迷迷糊糊中,林弋好像听见什么人在说话,可是头晕得厉害,晕得他无法集中精神,他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明明那么熟悉的声音。 “……会不会上瘾?”而沉默几秒,一开始的声音继续问道。这声音淡淡的,却掩不住话尾明显的轻颤。 “应该不会,第一次接触毒品很少会有上瘾的情况,何况他不是通过静脉注射,虽然胃里有大量的毒品,但肠胃吸收得慢,已经及时清洗过,小量被血液吸收的可以用药物抑制,”说着顿了顿,解释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他腹部的伤更严重,不知道他怎么撑到最后的,温明个畜生!” “……”另一方没有说话,一阵沉默。 ……温明? 林弋努力想要回想什么,却只换来意识的逐渐模糊。 “……你真的决定了?不考虑林弋的想法?” “我答应了韩宁谨,”语气不带丝毫情绪,淡淡的声音说道,“而且林弋也该冷静一段时间,一个人想清楚。” “你知道他有多在乎你!” “……我要的不是在乎。” 谁?到底是谁在说话?他娘的谁答应了谁什么? 林弋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胸口闷闷的,他难受地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一步。 而除了再次陷入昏迷,他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醒了?” 当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林弋听见一旁响起熟悉的年迈声音。 南哥? 林弋费力地偏了偏头,虽然醒了,头却依旧昏昏沉沉的,喉咙发干,他试图张嘴,可惜努力半晌,只觉得恶心。 “先别说话,医生马上过来。” 尽管极力维持着语气,但南哥明显苍老的模样无不昭示,短短三天,林弋害得他有多紧张,再坚强的老人也经不起如此要命的折腾。 记忆一点点在脑中浮现,林弋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记起自己被温明劫持的整个经过。 ……他竟然真的得救了?谁找到了自己?温明呢? ……温祈呢? 头疼。 满腹疑问地配合着医生们的检查,林弋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而不一会儿,病房门忽然被打开—— “×你大爷的!” 明显从妇科大楼一路狂奔过来,秦安抖着嘴满脑子汗:“你他妈吓死——林、林叔。” 余光扫到坐在一旁的南哥,秦安动作一滞,赶紧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南哥就一点头,然后看了林弋一眼,起身走出病房。 “……” 于是,林弋看着情绪不算稳定的秦安,扯了扯嘴角想笑。 “……别笑,你他妈都快让人毁容了,”脸色不好地瞪着林弋的嘴角,许是察觉到对方扯疼了伤口,秦安没好气地骂道,“温明个畜生,×。” 林弋眨巴两下眼睛,听着秦安对温明毫不掩饰的憎意,竟稍微有些失神。 当喉间终于有了缓和,林弋动了动嘴,嗓音十分沙哑地开口:“温祈……” “我×你丫重色轻友也得有个限度行吗?”猛地被秦安打断,只见秦安一脸的委屈,“老子白疼你了!你丫个没心没肺的!你们基佬没一个好东西!” “温祈在哪……” 重复着,林弋丝毫不理会秦安的故作掩饰,他太了解秦安了。 他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过温祈的声音,温祈和秦安说了什么? “……他出去了,他有孩子要照顾,总不能一直呆在医院吧。”目光闪躲着,秦安这么解释道。 “……”林弋不说话,就直直地看着秦安。 咳了几声,秦安明摆着转移话题:“温明那畜生被抓起来了,苏音说在等最高院判决,不过犯案太多,要求的证据也多,估计审理时间不会太短。啧啧,要我说还走什么破程序啊,直接枪毙都他妈便宜他了,他这种人——” “秦安,”林弋低低地开口,“温祈在哪……” 神色一怔,秦安看着林弋忽然泛红的眼角,话卡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而渐渐地,林弋眼底的情绪越发浓烈,面色狼狈地,他有些艰难地继续开口:“温祈……” “温祈走了,”别过脸,秦安不敢看林弋的眼睛,“韩宁谨最先知道你被劫持了,只有他知道你在哪,他说除非温祈离开,不然就等着警察慢慢找你。” 54.真的走了 林弋的反应出乎秦安的意料。 秦安甚至做好了打镇定针的准备,结果林弋就那么红着眼眶瞪了他半晌,闭上眼说了句:“斯文呢?” 秦安明显怔了几秒,然后皱了皱鼻子:“斯文暂时住在苏音那儿。” 说着,瞄了林弋一眼,秦安低声补充道:“温陆……被温祈接走了。” “……” 林弋不再说什么,也没睁眼。 如此,连续半个多月过去了,林弋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偶尔看着秦安会笑,看着南哥会笑,看着苏音和小丫头也会笑。 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温祈,除了苏音来看他的时候说到温明的案子,说最高院的判决已经定了下来——死刑立即执行,也就是说,收到执行令的一周之内,温明就会被处决。 林弋当时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他就平静着问了苏音关于处决罪犯的几个细节,之后便心不在焉似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而现下算起来,也差不多该到了执行的日子。 “一会儿有个手术,晚点儿过来看你,”坐在林弋病床前一个人把探病果篮吃个精光,秦安抹抹嘴起身,“你们家南哥在楼下,估计快回来了。” “恩,”林弋没什么表情地低应一声,“你走吧,正好我困了。” 秦安摆手,捏着嗓子道别:“午安么么哒~” “……” 秦安最近和小护士们凑得很近,就喜欢时不时蹦出两句跟岁数极不相符的词儿来刺激林弋,林弋呢,每次都还算领情地一笑。 而几分钟之后,林弋不太熟练地摆弄着借来的轮椅,早已收起笑意,趁南哥没回来,就那么穿着病号服进了电梯。 他身上好几个地方还打着石膏,想要在被发现之前慢慢走出医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面色微有些急促,林弋眉头紧蹙,其实远没有在人前表现的那么镇定。 他故意装作毫不在乎那么久,除了怕南哥继续为自己担心,再来,则是他怕被看得紧了自己没机会去找温祈。 他知道温祈不会真的马上离开,至少,也会等温明的案件彻底结束。 此刻,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可以允许他勉强走动,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见到温祈,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什么,不然他会发疯。 他说过,他离不开温祈了,这话是真心的,不是煽情。 没人能理解林弋对温祈的感情,就像没人能理解,林弋听说温祈要离开之后,心口突如其来的撞击有多疼。 他疼得想立刻跑出去找到温祈,他想求温祈原谅他,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他更明白温祈答应韩宁谨的要求不仅仅是迫于对方的威胁,温祈离开他,是因为温祈自己想要离开。 他让温祈失望了,因为他从来没考虑过如果自己出了事,温祈会是怎样的心情。 顾不上周围异样的目光和靠在路边的轮椅,林弋模样狼狈地坐进了出租。 “殡仪馆。” 苏音说了,温明被处决之后会通知家属去认领骨灰,而他不过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温祈一定会过去。 车到了地点的时候,林弋摸了摸病号服口袋,还好,里面有探病人送的红包。 而没了轮椅,下车之后他只能费力地一步步走进去,单薄的病号服起不到丝毫保暖的作用,不断有人看过来,眼底带着嘲笑或是猜疑。 林弋却像个头脑发热的孩子,满心思就只有温祈。 所以他忘了,现实他娘的就是现实,再怎么不近人情也是现实,现实里没有侥幸,无论他的渴求有多么强烈。 事实上——温明早在三天前就被处决,温祈当天就领走了骨灰。 瞧,没留下半分的希望,连擦肩而过的凄美结局都是不存在的。 发愣地站在门口,林弋一动不动,眼底暗得看不出丝毫生气。 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温祈竟然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 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林弋直挺挺地向前一步,然后打着滚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远处传来隐约的哭声,似乎是刚刚丧亲的女人。 林弋仰躺着,用力挤了挤眼睛,却什么都没有。 而隔了半晌,不甘心一般,林弋哆嗦着爬起来,磕磕绊绊地拦了车,这次,他直接去了温祈家。 结果……真可惜。 空的。 55.时间 三年后—— “林先生,来接女儿?” “是。”笑着点点头,林弋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 对方是一名年轻的妈妈,也没顾忌太多,想到什么就问了什么:“一直都是林先生来接女儿,怎么都看不到林太太?” “他出门了。”神色极其自然地,林弋简单解释道。 “哦。”视线扫过林弋指间的戒指,年轻的妈妈笑了笑,不疑有他。 “爸爸!” 从小学校门口出来,林斯文高兴地跑向林弋。 “今天写作文,老师夸了我!”而才坐进车里,小丫头就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抽出作业本,兴奋地推到林弋手上。 不忍心破坏女儿的心情,林弋也没急着开车,就认真地接过来看了看。 ——我的弟弟。 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林弋稍微愣了愣。 “我的弟弟比我小了两个月,他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下巴尖尖的,嘴巴小小的,非常好看。 他不爱笑,总是气我哭,吵架的时候爷爷也总是帮他说话,但是我喜欢他。他现在出了远门,爸爸说他很快会回来。 偷偷说一件事,我把每个月爸爸买给我的彩虹糖都留下了一颗,等他回来给他吃,他也很喜欢吃糖,可惜爷爷都不让我们吃。 我想我的弟弟,我会一直等他回来。” “……” 沉默几秒,林弋转头看了看正期待地等在一旁的小丫头,轻咳一声,鼓励地摸摸她:“写得真好,爸爸周末带你去游乐场。” 说完,听着小丫头叽叽咯咯的笑声,林弋正要合上作业本,却不经意看到下面老师的评语—— 语言通顺,感情真挚,唯一不足的是“我的弟弟比我小了两个月”,确定吗?要不要再问一问妈妈? 抿了抿嘴,林弋忍不住闷笑了好久。 而后,将小丫头送回家里,林弋和南哥一起吃过晚饭,陪小丫头写完作业,摆摆手,一如既往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温祈的家。 其实房子的租期早就过了时间,林弋却干脆拿出十几年的积蓄将其买下来,家具摆设不曾动过一丝一毫。 他每天晚上就住在这里,等着温祈回来。 三年前,他被秦安找到强行带回医院,连续一周除了发烧咳嗽,便是碎碎念地求温祈的原谅。 好像在确认温祈真的走了之后,压抑了半个多月的情绪顷刻间潮涌而出,心脏被硬生生扯空的疼痛逼得他透不过气,那疼痛忘不了也躲不掉,他甚至不晓得没了温祈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 而直到身上的伤口痊愈,林弋依旧一遍遍去市里所有的餐厅酒吧琴行打听询问,幻想着哪一天可以忽然找到温祈。 可惜,温祈真的就如秦安后来告诉他的那样,他被韩宁谨带到别的城市,一个林弋找不到的地方,七年之后才会回来——如果他们都不曾变心的话。 七年,对当时的林弋来讲太久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最终还是要接受韩宁谨的赌约。 卧室里,林弋睡在双人床一侧,如今,三年的时间过去,他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平静着吃饭,平静着睡觉,平静着想念温祈。 因为当终于了解温祈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自己找到的时候,他曾一个人花了一周的时间带着画板走遍记忆里温祈出现过的每一处地方,最后回到温祈空荡荡的卧室,许是实在疲倦,画板上近百张和温祈有关的素描被抖落一地,他蹲下身,却捡着捡着眼泪鼻涕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忽然明白了温祈的用心。 ——他们的感情都过于汹涌,汹涌到相互都用尽了力气去喜欢,又不知道该如何承载这份沉重的喜欢。于是,等喜欢变成了压力,好比由于疲倦而拿不稳的素描,他只有先放下,一张张重新整理,才能稳稳地再次捡起来。 显然,林弋没办法去做先放下的那一个,所以温祈不得不狠下心替他做出选择。 56.情起半路,夫夫何求(结局) 元旦前夕。 临近放寒假,林弋受学生们的邀请一起吃过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靠在路边缓和一阵酒意,林弋摆摆手跟学生们告别。 路程不是很远,就也没拦车,林弋一个人往温祈家的方向走。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 走着走着,林弋莫名想起下午在KTV里一个男学生唱的歌,他不知道是什么歌名,也没好意思问,就细细地听着,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而眼看快要拐过下一个街角,林弋竟然就那么闭上眼,默数着脚步,转身,睁眼。 “……” 除了电线杆上“×××专治性病”的小广告,其他什么都没有。 愣了几秒,忍不住轻笑一声,酒醒了不少,林弋发现自己的举动不是一般幼稚。 于是紧了紧衣服领口,白天才下过雪,晚上的温度非常低,林弋尽量加快了脚步。 快要进电梯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秦安? “怎么了?”林弋疑惑地接起电话。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闷声开口,“……韩宁谨回来了。” 面色一顿,林弋停在原地:“你说什么?” “温祈也回来了。” 说完,不等林弋问什么,秦安挂断了电话。 “……” 林弋知道秦安不太愿意提起温祈,三年前自己被秦安强行带回医院之后秦安怒骂温祈的话依旧清晰,秦安是个一根筋的人,他不在乎孰是孰非,谁让他在乎的人难受,他就不会原谅谁。 所以说实话,林弋这会儿挺感动的,感动秦安能告诉他温祈的消息。 收起电话,林弋若有所思地站了几秒,然后在电梯门打开时,一脸平静地走进去。 他曾经假想过如果温祈真的回来了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以为自己会激动,会慌乱,会不知所措,甚至会高兴得流泪。 可此时此刻—— 看着倚靠在门口的熟悉身影,林弋竟只是轻声笑了笑,心想秦安果然没说错,温祈比预期的要早回来,真好。 “我没有换钥匙。” 走过去,林弋一边拧开门锁,一边低声说道。 “我知道,”挑着眉,温祈看了看他,“我想和你一起进去。” 没说什么,林弋进了屋,然后倒一杯热水放在温祈手里,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的掌心,凉凉的,明显等了很久。 “……温陆呢?”脱下外套,林弋问。 “他急着见斯文,被南哥留下了。” “……”南哥竟然没告诉自己,林弋想笑,精明的老头儿。 “明天过节,南哥让一早就过去。” “好。” 无疑,两个人的语气都极其平常,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而的确,他们都没变,却又都变了。 “林弋。” 顿了顿,林弋见温祈放下水杯,直视自己。 没说话,林弋沉默等温祈的下文。 于是,眼底带着笑,只见温祈伸出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与林弋的一模一样。 林弋就看了看,片刻过后,抬起同样戴了戒指的手牢牢握上去。 ——两枚戒指是温祈离开之前买好的,其中一枚就放在玄关最明显的地方,可惜林弋第一次回来找温祈的时候情绪实在失控,直到出院后再次回来他才发现被自己不小心撞到角落里的戒指,之后的三年,尽管总是被人误会,林弋却一直不曾摘下来。 掌心微一用力,温祈忽然将林弋扯近,手臂绕上林弋的背,一点点收紧。 就算是他先选择了放下,但感情是相互的,他曾经的痛苦和林弋是一样的,只是没有人看到罢了。 “林弋,我回来了。” 林弋闭眼,闻着思念已久的熟悉气息,诚实地开口—— “……我很想你。” ——正文完—— 无节操崩坏温林夫夫相性一百问(上) 被访人:温祈、林弋 围观:秦安、陆然、韩宁谨、苏音、南哥以及各位书迷初:灯光摄像背景乐!呦呦呦切克闹! 欢迎各位来到温林夫夫相性一百问的采访现场!所有的观众请将节操举起来!跟我一起——摔! 碎了咩?碎了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o(*////▽////*)o画面转:林闷骚正襟危坐,面色镇定。温女王倚在沙发靠背,挑着眉,眼底一抹戏谑。 1.你们的名字是什么? 温:温祈。 林:林弋。 2.年龄? 温:32. 林(脸色微尴尬):33. 初:年下ヾ(*^▽^*)ノ” 3.性别? 温(哼笑):…… 林:……男。 初:果然被温美人儿嫌弃了…… 4.你觉得自己性格是什么样的? 温(挑眉):你说呢? 初(倒地):……拜见女王陛下! 温:…… 林(犹豫了很久):……虚伪、懦弱、自卑、没有原则。 初:⊙o⊙这是记仇了? (温祈眯眼,盯着林弋一阵若有所思) (林弋目不斜视,一脸镇定) 5.对方的性格? 温:……虚伪、懦弱、自卑、没有原则。 林:……拜见女王陛下。 初:你们故意的吧…… 6.你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温:幼儿园,斯文和温陆打架之后。 林:…… 初:林弋肿么不说话? 温(想了想,忽然看向林弋):你以前见过我? 林(低头):……恩。 温:什么时候? 林:……你和陆然接吻,在一个停车场里。 初:∑(っ°Д°;)っ纳尼!? 温(眼色一暗):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轻咳):……你没问过。 (温祈不说话了。) 初(说到底还是林弋亲妈):谁、谁给解释一下? (隔了几秒,观众之一陆然进场。) 陆(冷着脸接过话筒):没什么可解释的,林弋只看到我和他接吻,没看到我朝他扔钞票。 林(一脸诧异):为什么扔钞票? 陆(故作不屑):买一个吻而已。 (林弋咬牙,初傻妈夺过话筒将陆然推离现场。) 初(干笑着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温祈):我们继续下一题~ 7.见到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温:……虚伪。 林:……惊艳。 初:…… 8.喜欢对方哪一点? 温:……没有。 林:……所有。 初:……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温:……所有。 林:……没有。 初:┭┮﹏┭┮?不带这么玩的啊…… 10.你觉得自己和对方相性好吗? 温:相性? 林:相性? 初:……感情好吗? 温:好。 林:好。 初:(ˇ?ˇ)脑补中…… 11.都怎么称呼对方? 温:林弋。 林:温祈。 初:木情调…… 温(哼笑):林老师? 林(脸红):…… 初:好禁忌的赶脚(ˇ?ˇ)脑补中…… 12.希望被对方怎样称呼? 温:随便。 林:随便。 初:……果然是木情调的大叔。 13.如果以动物来比喻,你觉得对方是? 温:忠犬。 林(思考片刻):……狼王。 初:还以为你会说孔雀…… 林:他比孔雀凶猛多了…… 初:只有我一个人想多了咩o(*////▽////*)o林:……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你会选? 温:我一般不送礼物。 林(尴尬):最好的钢琴,如果我能买得起…… 初:放心吧,你买不起…… (隔了几秒) 初:次奥你们都太抠了…… 温:…… 林:…… 15.你们都想要什么礼物? 温(转头,极缓慢地打量林弋一遍):非要送的话,林弋吧。 初:……好奇怪的表白。 林(垂眼,轻咳):我想要温祈。 初:(ˉ﹃ˉ)诚实的林大叔很性感啊…… 温(眯眼):下一题。 初(吞口水):好的……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情? 温(目光危险地扫过林弋):隐瞒。 林(扮鸵鸟):没有不满的地方。 温:说实话。 林(犹豫):……没有。 温(扬了扬下巴):你不说我可不知道,也许以后还会—— 林(立刻开口):一声不响的离开。 温(挑眉,沉默几秒):……以后不会了。 林(低头):……我也不会再有隐瞒了。 初(星星眼):背景乐!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改变我性别…… 17.你的毛病是? 温(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弋一眼):喜欢看林弋尴尬。 初:噗…… 林(尴尬):画温祈裸体…… 初:噗…… 18.对方的毛病是? 温:重复了。 林:……重复了。 初(抖嘴):夫唱夫随咩…… 19.对方做什么会让你不高兴? 温:…… 林:…… 初:……好吧又重复了跳过…… 20.你做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高兴? 温:一声不响的离开。 初:﹁_﹁?他何止是不高兴啊,他那叫悲痛欲绝…… 林:……隐瞒。 【初:暂作休息!下面插播一段夫夫小剧场┌|*′?`|┘】夫夫小剧场①卖身要不要——关键词:温馨温祈回家当晚。 大半夜,两个人谁都不打算睡觉,倚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 隔了不知多久,林弋轻咳一声开口,他其实挺好奇为什么温祈会提前回来:“宁谨……” “秦安没告诉你?” 林弋一愣:“告诉我什么?” “韩宁谨订婚了。” “……”一脸诧异,林弋瞪着温祈说不出话。 “韩宁谨。”而莫名地,温祈补充了这么一句。 “啊?” “韩宁谨,”温祈淡淡说道,“别再叫宁谨。” “……” 暂时放下韩宁谨订婚的事,林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温祈……他娘的是在吃醋? 而不等林弋说话,温祈已经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为什么要买下来?” “什么?” “房子。” “……”呆愣几秒,林弋故作镇定地偏过头,“不知道。” 哼了一声,只见温祈忽然起身,弯腰,双手撑在林弋背后的沙发上,面对面看着林弋的脸,半晌,开口说道:“房子是我的,我总得把钱还给你。” 林弋迅速看了对方一眼:“不——” “我没那么多钱。” “……” 此时此刻,电视上,女主为了替父还债,闪着泪光做出决定,卖身给男主。 于是十分应景地,温美人儿一挑眉,眼底闪过几丝调笑。 “卖身要不要?” “……”林弋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差点撒手人寰。 “要不要?”继续问着,温祈修长的手指却直接碰上林弋的腰带。 “……要。”一动不动由着对方解开腰带扣,林弋面色紧绷。 “那就分期付款,今晚首付。” 话落,温祈看了眼林弋紧抿的嘴唇,轻笑一声吻了上去。 ……【夫夫小剧场①结束,采访继续】…… 21.你们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 初:o(*////▽////*)o温:……平静。 林:……平静。 初(期待明显落空,咬牙):你们这是心脏衰竭的节奏咩……摔! 22.你们第一次约会在哪里? 温:带两个孩子去喂鸽子算么? 初:我能说不算么…… 温:不能。 林:其实……说服你让温陆住在我家之后有一起去喝酒。 初:你耍酒疯唱玛丽有只小绵羊那次咩…… 林(轻咳):忘了。 初:好吧下一题…… 23.那时候两人的气氛怎么样? 温:……他喝醉了。 林:……忘了。 初:……林弋你就装吧。 24.那时候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 温(出乎意料地思考很久,而后挑眉看了眼林弋):觉得这个人……也没印象中那么差劲吧。 林(低头):觉得他没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温(斜眼):不近人情? 林:…… 初(跑到林弋耳边):赐你四个字。 林:? 初:护好菊花o(*////▽////*)o林:……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温:……说过了没怎么约会过。 林:……他家吧。 初:……好引人遐想的回答。 26.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准备? 温:生日很重要? 初(目光幽怨):……对你们老、年、人来说是不太重要。 林:……我还用回答? 初:……下一题。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温:林弋。 林:……我。 (摄影机捕捉到南哥微暗的眼神。) 28.你有多喜欢对方? 温(冷哼):……这种事用说的? 初:不说你倒是做啊…… (冷眼扫过初傻妈,温祈忽然抬手勾过林弋下巴,侧身吻上去。) 初:o(*////▽////*)o林(一吻结束,面色红润):不顾一切吧。 (摄影机捕捉到秦安问苏音要纸巾抹眼泪儿。) 29.那么,你爱对方咩? 温(不屑地抬眼,正要说什么,余光扫到林弋投来的视线,停顿几秒后明显改口):爱。 林(尽量控制嘴角弧度):爱。 初:o(*////▽////*)o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办法拒绝? 温:他说什么我都有办法拒绝。 林:他说什么我都没办法拒绝。 初:……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温:没想过。 初:现在想…… 温(挑眉):你在挑拨? 初:┭┮﹏┭┮?木有……还是林弋说吧…… 林(轻咳):我也没想过。 初:妈蛋……你们两只狐狸…… 32.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咩? 温(冷哼):…… 林(一本正经):我不会变心。 初:那万一温祈变心了…… 林:不会。 初:你们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是咩……妈蛋后面碎节操的50问肿么办…… 林:碎节操? 初:木事,我是说后面50问非常单纯……下一题……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你会怎么办? 温:等。 林:等。 初:…… 34.你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初:o(*////▽////*)o温:嘴巴。 初:为神马?⊙o⊙ 温:不说实话。 初:……那应该是讨厌吧? 温(冷哼):…… 初:……林弋说吧。 林:……手。 初:……了解。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温(勾嘴角):尴尬。 初:…… 林(故作镇定):挑眉。 初:……你们的萌点好奇怪。 36.两人在一起时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温:睡他。 初:噗……o(*////▽////*)o林:被他睡…… 初:噗……o(*////▽////*)o林弋你是抖M…… (摄影机捕捉到南哥离场。) 37.你曾经向对方撒谎咩? 温(挑眉看林弋):没有。 林(鸵鸟状):有。 38.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温:看林弋教两个孩子画画。 初:好温馨。O(*////▽////*)o林:……看温祈弹钢琴。 初:咦?不是看他教两个孩子弹钢琴咩? 林(轻咳):……两个孩子弹的太难听。 初:…… 39.曾经吵过架咩? 温:有过。 林:有过。 初:∑(っ°Д°;)っ竟然有吵过架! 40.都是因为什么样的吵架? 温(冷哼一声看向林弋):你说。 林(犹豫很久):……不让我吃冰淇淋。 初:﹁_﹁||| 41.吵到什么样的程度? 温(一脸好笑):……他锁了卧室门。 初:噗……林弋你在傲娇咩? 林:……不然等着被揍? 初:∑(っ°Д°;)っ家暴? 林:…… 温(淡定):南哥吩咐的。 初:南哥…… 42.之后如何和好的? 温:他开门认错。 林:……我开门认错。 初:……然后就和好了? 温(眯眼):确定要听细节? 初:……真的能说说咩?(●′▽`●) 温:不能。 初:…… 43.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温(意外地思考很久):在一起的时候。 林:恩……在一起的时候。 初:这是岁月静好了咩…… 44.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他已经不爱我了? 温:……矫情。 林:…… 初:……下一题。 45.你的爱情表现方式是什么? 温:坦白。 林:……小心翼翼吧。 初:……回答得好抽象。 46.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咩? 温(挑眉):转世? 林:……希望。 初:女王陛下快说希望…… 温(看了林弋一眼):……希望。 初:o(*////▽////*)o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咩? 温(眯眼,看向林弋):没有了……是吧? 林:没有了…… 48.你的自卑来自? 温:自卑? 初:m(_ _)m女王陛下您不需要自卑…… 林:……觉得自己不够好吧。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机密的? 温(看向观众席):…… 林(同看向观众席):…… 初:懂了…… 50.你觉得与对方的感情是否能持续久远? 温:……能。 林:……能。 初(扫过两人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o(*////▽////*)o背景乐! ……基友一生一起走~一生基友你会懂…… 【初:中场休息!继续插播夫夫小剧场┌|*′?`|┘】夫夫小剧场②新年愿望——关键词:半H脱了林弋的衬衫,只见温祈漫不经心地问道:“新年愿望?” 林弋抬眼,眼底闪过几分惊喜,想起很久之前唯一一次上了对方的情景,嗓音沙哑地开口:“我……” 忽然吻上林弋的耳朵,温祈轻舔了下耳廓,一只手摘掉林弋碍事的眼镜:“你什么?” 强抑制住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林弋轻喘一声:“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身体猛地被翻转过去,林弋的话再次被温祈打断,紧接着,后背落下一连串湿漉漉的吻。 “……” 叹了口气,林弋不吭声了,温祈分明是故意的,林弋甚至能想象出此刻对方眼底的戏谑,于是干脆将脸埋在枕头里,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对方越来越挑拨的动作而发出声响。 “不说了?”温祈却停下动作,哼笑道。 “……”沉默半晌,林弋偏头轻呼口气,最后一次不死心地尝试,“能不能让我……唔!” 沾了清凉的润滑剂,温祈一根手指就那么突然滑进去:“让你什么?” “……” 吸着气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紧绷,林弋一咬牙:“能不能让我上你……唔!” 不紧不慢地推进第二根手指,温祈轻笑:“不能。” “……” 无节操崩坏温林夫夫相性一百问(下) 51.请问你是攻方,还是受方? 温:什么? 林:哈? 初:……你是1,还是0? 温(挑眉):…… 林(轻咳):…… 初:﹁_﹁?说话啊……你们倒是说话啊……大叔的羞射咩…… 温(冷哼):这很重要? 初:……不重要么? 温:不重要。 林:不重要。 初:……妈蛋,下一题。 52.为什么如此决定嘞? 温:顺其自然。 林:……顺其自然。 初:…… 53.你对现在状况满意咩? 温:满意。 林:……满意。 初(露出尖牙):林弋好像不太满意?▼?▼林(故作镇定):满意。 温(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弋):…… 54.初次H的地点是? 温(略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家。 林(镇定):恩……他家。 55.当时的感觉是? 温(原本一脸不屑地不打算回答,不经意扫到林弋偷蹭手心的汗,眼一挑,勾起嘴角):觉得他比想象中要主动吧。 初:噗…… 林(脸色依旧紧绷):惊喜。 初:(ˇ?ˇ)脑补中…… 56.当时对方的样子如何嘞? 温(抬了抬下巴,一阵若有所思之后转向林弋):没记错的话……你眼眶红了。 初:啊!o(*////▽////*)o林(脸色微崩,轻咳一声看了看温祈):…… 温(眼底浮出笑意):…… 初(兴奋):眼神的互动咩(●′▽`●) 温(继续盯着林弋,旁若无人地开口):说说看,你当时哭了? (摄影机转向观众席: 二黄:卧槽温美人儿这是玩嗨了的节奏啊!!!ヾ(*^▽^*)ノ” 白鹭:捂脸!o(*////▽////*)o轩轩:哪位需要纸巾吗?(* ̄3 ̄)╭) 林(沉默几秒,似乎终于绷不住了,瞄一眼观众席,确定南哥已经离场,干脆一咬牙):……疼的,你太用力了。 初:噗!!!!!!!!!(血溅三尺) 温(轻笑出声,视线一直不离林弋):你只记得疼了? 林(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没有。 初(心跳加速):那还有神马?(●′▽`●) 林(停顿很久,然后皱眉):跑题了…… 初(一愣,垮下脸):……那女王陛下的样子嘞?ε(┬┬﹏┬┬)3 林(抿嘴):性感。 57.初夜的隔天早晨,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温:……没说话,直接出门了。 林(尴尬):……醒来之后只看到秦安。 (摄影机再次转向观众席,秦安撇嘴。) 58.每星期H的次数? 初:o(*////▽////*)o温(干脆):除了周日和周四。 林:……恩,约定好了,除了周日和周四。 初:∑(っ°Д°;)っ为神马?大姨夫要来? 温:…… 林:……我周一和周五有早课。 初:……了解。O(*≧▽≦)ツ 59.你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星期几次最好? 温:现在就很好。 林:恩。 初:好幸福~\(≧▽≦)/~啦啦啦 60.那么是怎样的H嘞? 初:o(*////▽////*)o要认真回答! 温(哼笑,目光扫过林弋):各种各样? 初:噗…… 林:…… 初:这是什么回答…… 温(挑眉):那你想听什么? 初(谄媚的笑):比如……一般都是神马样的体位? 温:随便。 林:…… 初(眼睛一亮):林弋有话要说? 林(故意无视温祈投来的视线,低头轻咳):他有个奇怪的嗜好…… 初:啊!林弋终于想开了!o(*////▽////*)o温(眯眼):嗜好? 林:……必须在上面。 初:噗……这这这这这是女王病咩……o(*≧▽≦)ツ温:…… 初:其实骑乘位也很有爱的哇!女王陛下真的不想让林弋试一试咩?o(*////▽////*)o林(脸色稍微变了变):…… 温(勾嘴角):倒也不是不可以。 林:…… 61.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温(停顿片刻):……下巴。 初:∑(っ°Д°;)っ 林:∑(っ°Д°;)っ 初:……林弋你惊什么惊,你竟然一直没发现么?﹁_﹁? 林(尴尬):……没发现。 初:因为根本没机会掌握主动权吧…… 林:…… 初:该你回答了…… 林(迅速开口):耳朵吧。 初:(ˇ?ˇ)脑补中…… 62.对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温:耳朵。 林:……下巴。 初:﹁_﹁?刚知道的吧? 林:…… 温(挑眉,不满地看了看初傻妈):他知不知道很重要? 初(吓了一跳):┭┮﹏┭┮?不重要。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温:…… 林:…… 初:好吧重复了……下一题…… 64.坦白地说,你喜欢H咩? 温(一阵若有所思):和林弋的话,必不可少。 初(激动):……好坦白! 林(轻咳):必不可少。 初:啊嘞?前面不用加上“和温祈的话”咩? 林:…… 初(恍然大悟):﹁_﹁?你以前就…… 林(鸵鸟状):……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是? 温:家。 林:恩……家。 初(露出尖牙):洗手间里偷吃冰淇淋神马的o(*////▽////*)o林:…… 66.你想尝试的场所是? 温(思考片刻,转头,一脸兴致地看着林弋):你的学校? 初:噗…… 林(毫无意外地尴尬了):…… 温(眼底笑意更浓):我随口说说。 林(抿嘴,片刻过后):可以。 初:…… (场外送来纸巾,初傻妈脑补过度喷鼻血中……) 67.冲澡是在H之前还是H之后嘞? 温:看情况吧。 林:看情况。 初(忽然一脸好奇):H之后林弋还会有力气冲澡? 温(哼笑):…… 林(沉默):…… 初:好吧下一题…… 68.H的时候两个人有什么约定咩? 温:约定? 初:就是……约定不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温:没有。 林:没有。 69.你和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行为咩? 温(眼色微暗):有。 初:┭┮﹏┭┮?女王节哀,不然就不会有小温陆了…… 林(低头):有…… 初(忍不住揶揄):还很多吧…… 林(再低头):…… (摄影机捕捉到观众席中韩宁谨骤然变冷的神色。) 初:没节操的大叔啊……怪不得现在被女王陛下吃得死死的…… 林:……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你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嘞? 温(思考):……双方自愿的话。 林:……恩,双方自愿的话,没问题吧。 初:∑(っ°Д°;)っ 初(想了想):好吧……点根蜡烛祭奠你们已经消逝的贞操观…… 71.如果对方被暴徒QJ了,你会怎么做? 温(眯眼):…… 初(莫名一阵脊背发凉):林弋说吧…… 林(沉默片刻):谁会有本事QJ温祈…… 初(纯洁地眨眼):下药啊…… 林(脸色变得难看):…… 初(见好就收):我明白了……下一题…… 72.你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咩?或者是之后? 温:不会。 初:好干脆…… 林:不会…… 初:不信…… 林:…… 初:其实林弋应该是脸上不好意思心里暗爽然后身体很主动吧…… 林:…… (观众席传来掌声。) 73.如果好朋友对你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你会? 温(冷哼):…… 林(下意识看向观众席,“扑哧”一声):…… (观众席传来秦安的咆哮:林弋我×你大爷!) 初:啊哈哈哈哈哈!o(*≧▽≦)ツ┏━┓[拍桌狂笑!] 74.你觉得自己很擅长H咩? 温(一脸好笑地转向林弋):你说呢? 林(吞口水):……擅长。 初:那林弋呢…… 林(沉默几秒,忽然一本正经):以前的话更擅长吧…… 初:噗…… 温(眯眼):…… 林(目不斜视):…… 初:林弋今晚好自为之…… 75.那么对方嘞? 温(扫了林弋一眼):不错。 林:……刚才说过了。 初(眨眼):林弋,女王陛下有说你不错哒(●′▽`●) 温(哼笑):表情不错。 初:噗……o(*////▽////*)o林:…… 76.在H时你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温:随便。 初:…… 林(犹豫几秒):……叫我名字吧。 初:还是林弋招人喜欢……(ˇ?ˇ)脑补中…… 77.你比较喜欢H时对方哪种表情? 温(眼底浮出一贯的戏谑,轻哼一声看着林弋):想听? 林:…… 温(笑):前面说到的,眼眶红了的模样,不只是疼的吧。 初:噗……女王陛下威武……m(_ _)m林(转移话题):……我还需要回答么? 初(一脸期待):当然! 林:……没注意。 初:……次奥……林弋你今晚真的没问题么? 78.你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咩? 温:不可以。 林:……不可以。 初:﹁_﹁?林弋为什么要犹豫?是因为有过前科咩? 林(故作镇定):…… 79.你对∫M有兴趣咩? 温(皱眉):没有。 林(皱眉):没有。 初:这次好整齐……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你的身体了,你会? 温:……如果我想要,他没得选。 林:……会先想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吧。 初:……阶级好分明的家庭啊。 81.你对QJ怎么看? 温(沉默许久,而后抬头冷哼):……和林弋的话,忽然有兴趣了。 初:噗…… 初(同情地转向林弋):不关我的事…… 林(思考片刻):我也忽然有兴趣了…… 初:……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温:痛苦? 初(眨巴两下眼,停顿几秒,冒着生命危险开口):说起来……女王陛下……被林弋……的那次……木有感到痛苦……咩? 林:…… 温(挑眉):…… 初:┭┮﹏┭┮?不带恐吓撸主的…… 温:不痛苦。 初:……啊? 温:有什么可痛苦的? 初:…… 林(抿嘴):…… 初(讪讪地转向林弋):你嘞…… 林(干脆):没有。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让你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温:一直在家里。 林:一直在家里。 初:好期待你们去林弋的学校……(●′▽`●) 温:…… 林:…… 84.曾有过受——0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咩? 温:……有。 林:……有。 初:……很美满啊。 85.当时对方的反应是? 温(不屑):需要回答? 初:需要!o(*////▽////*)o温:顺其自然。 初:…… 林(闷笑):顺其自然。 初:混蛋…… 86.攻——1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咩? 温:没有。 林:没有。 初:……按照81题的情形发展,我相信你们以后会有的。 温:…… 林:…… 87.当时0方的反应是? 温:…… 林:…… 初:下一题…… 88.对你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对象是谁? 温:林弋。 林:温祈。 初:好性福┭┮﹏┭┮? 89.现在对方符合你的理想咩? 温:符合。 林:符合。 初:好性福┭┮﹏┭┮? 温:…… 林:……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咩? 温:润滑剂? 初:噗…… 林(咳嗽):…… 初:你怎么不说保险套…… 温:…… 林(救场):我们没有用道具的习惯…… 91.你的“第一次”发生在几岁的时候? 温(沉默):……23. 林(沉默):……18. 初:噗……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咩? 温:不是。 林:不是。 初:女王陛下就算了……好想问问林弋的对象是谁…… 林:…… 初(期待):可以说咩? 林:说了你也不认识…… 初:∑(っ°Д°;)っ不是韩? 林:……不是。 初:果然是没节操的大叔…… 林:…… 初:背景乐!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基情…… 93.你最喜欢被吻到哪里? 温(挑了挑眉):嘴。 林:嘴。 94.你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嘞? 温:嘴。 林:嘴。 初:你们……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温(稍作考虑):……给他主动权。 初:忽然想起了神马o(*////▽////*)o林(犹豫几秒,紧绷着面孔开口):……说再来。 初:噗…… (观众席一片唏嘘。) 96.H时你会想些什么? 温:……睡他。 林:……被他睡。 初:……噗。 97.一晚H的次数是? 温:……累了为止。 林:……不能动为止。 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女王陛下感觉累了的时候……林弋也就不能动了…… 温:…… 林:…… 初:o(*////▽////*)o 98.H的时候,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嘞? 温:自己。 林(轻咳):一般是温祈。 初:(ˇ?ˇ)脑补中…… 99.对你而言H是? 温(看了眼林弋):还不错的事。 林(看了眼温祈):比冰淇淋重要吧。 初:噗……林弋…… 温(竟然轻笑一声):……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初:最后一道题o(*////▽////*)o初(笑眯眯):最后一道题不然林弋先说? 林(出乎意料没有推脱,推了推镜框,看着温祈开口):两个孩子的牙膏用没了,回去的时候提醒我别忘了买。 初:噗…… 温(低笑着,眼角弯弯的):……好。 (背景乐自动响起) 因为基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因为基情~简单的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因为基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因为基情~在那个地方~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初(热泪盈眶,擤鼻涕):谢谢观赏!鞠躬!爱你们!┭┮﹏┭┮? 相性100·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