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爱上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他的爱情。 …… 大四那年，关旭继承了姑妈的遗产，其中包括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在朋友的劝说下，他打算将房子租出去。 新来的房客是个略带颓废的青年，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不修边幅，浑身弥漫着伤感的气息。 朋友说，他的爱人去世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旭，展玮 ┃ 配角：林东，程悦然 ┃ 其它：日久生情 1.遗产 “因为爱情……”电话铃声响起来，关旭立刻便按了接听，“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关旭先生吗？我是关琳女士的秘书。关经理刚刚在公司晕倒，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关经理之前交代过，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要我打你的手机。”电话另一头响起秘书悦耳动听的声音。 关旭记得她的声音。她是姑妈关琳的秘书，曾经受姑妈所托，来学校给自己送过东西。 听到秘书小姐的话，关旭有一瞬间的愣怔，他张了张嘴，感觉喉间干涩的不像话，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姑妈怎么样了？” 姑妈的身体不好，关旭是早就知道的，她之前也隐约提起过。但关旭却从没重视过，在他看来，姑妈与常人无异，就算有点小毛病，也不要紧。所以除了叮嘱姑妈去医院之外，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不太好……”秘书小姐斟酌言辞，似乎想尽量将消息一一个委婉的角度告知关旭，“关经理之前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虽然一直有看医生，但还是不能劳累。最近因为公司的新项目上马，关经理亲自盯着，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结果就晕倒了。医生说，有可能是脑溢血……” 脑溢血……关旭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卡了一下，连思考都不能。 怎么……怎么会是脑溢血呢？姑妈那么健康的人，推崇养生，终年茹素，这样的人怎么会忽然病了呢？ “关旭？关旭？你在听吗？”秘书小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关旭连忙答应，“我在。” “是这样的，关经理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医院方面希望家属能够到场。关旭你能不能现在赶过来一趟？”关旭的大学并不在C城，秘书小姐似乎也知道这样有些为难。 关旭却没有犹豫，“好，我立刻去汽车站。” 这一刻，或许他只能庆幸，当初姑妈执意为他挑选了距离C城并不遥远的B市的学校。 关旭忍不住想，是不是……姑妈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了呢？ 不能胡思乱想！关旭拍了拍自己的脸，匆忙的收拾了钱包手机，就出门赶往汽车站。 从C城到B市，坐汽车需要四个小时。关旭急得不得了，秘书小姐说的不清不楚，可是关旭却知道，脑溢血是突发疾病，大多数……都抢救不回来的。 一下了车，关旭就立刻招呼出租车，赶去医院，但……他终究还是来迟了。 手术室门前的走廊上空荡荡的一片。关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格外的剧烈，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他捏着手机，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是手术结束了一定是，可那个电话，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因为爱情……”手机忽然发出声音，屏幕也亮了起来，关旭手一颤，差点儿将手机扔出去。 “喂，你好。” “关旭，手术刚刚结束了，大夫说……人没能抢救过来。已经送到太平间来了，你……” “我知道了。”关旭打断她的话，直接挂断了手机。 他将身体靠在墙上，医院的走廊长长的，有些昏暗，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关旭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听到了姑妈在叫自己，“小旭……” 然而他转过头，却仍然是空荡荡的走廊。 关旭突然鼻子一酸，滴下了两滴眼泪。 他抱住自己的头，缩在走廊的角落里，痛哭出声。 2.遗产（下） 关旭的姑妈关琳，年轻的时候曾经结过婚，不过后来离了，一直单身至今。她没有孩子，所以关家就把关旭过继给了她。 不过因为关琳在外面工作，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关旭，所以关旭还是在关家长大，称呼也没有改过。 虽然如此，但关旭和姑妈之间的关系却非常好。姑妈的教育十分开明，和关旭既是母子，也是能够交心的好朋友。 所以姑妈的去世，对关旭的打击是毋庸置疑的。 处理好了姑妈的后事，回到姑妈留下来房子里，关旭只觉得冷得厉害。这曾经温馨无比的房子，不知为何，突然显得空旷无比。 关旭逃走了。他回了自己原本的家，因为在那里，还有他的亲人。还能体会到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关旭上头还有个哥哥，下头又是一个妹妹，他过继出去之后，父母花费在他身上的心力，便没有那么多了。 小时候还好，毕竟都不懂事，也并没有什么发生冲突的地方。 但渐渐长大之后，被过继出去的关旭，便成了这个家的异类。尤其是和兄长妹妹之间的的关系，一直淡淡的。 这一次他突然回来，父母知道是因为姑妈去世，他很难过，所以对他嘘寒问暖。但却引起了才上高中的妹妹的不满。 妹妹这个年纪正是叛逆期，见父母对过继出去的哥哥比自己都好，饭桌上都是哥哥爱吃的才，心里便不平衡了，对关旭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看不过眼。 这天关旭正在看电视，妹妹过来，问也不问一句，就把台调到了自己喜欢的频道。 这也没什么，她毕竟是妹妹，年纪又小，关旭对她容让些也是正常的。 但妹妹却没有因此而消停，反而越发得意起来。“对不住啦关旭，我就喜欢看这个。你要是喜欢看别的，不如回自己家里去看吧！” “你说什么胡话？”洗了碗出来的母亲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正好听到了关媛的话，便训斥道，“那是你哥哥，什么自己家？这里就是他的自己家！” “他才不是咱家的，他名字就不在咱家户口本上！”关媛不服气的反驳。 母亲面色大变，当初她是不想将这个儿子过继出去的。虽然仍是自己养，可是却是别人家的了。奈何关琳和丈夫关系好，对他们家也多有帮扶，她想要个人送终，也不能不答应。 但从心底里，她对这个儿子，是有些歉疚的。所以她对着女儿道，“就算小旭的名字不在户口本上，那也是你哥！咱们家这点儿家产，我将来是要分成三份，小旭也是有份的！” 关媛听了母亲的话，立刻就炸了起来，“妈！你干嘛给他留？他有姑妈留给他的遗产了不是吗？这个家里的东西，全都是哥哥的！我一分都不要，他关旭也休想要！” 说完便摔门进屋了。 母亲气得发抖，关旭也觉得尴尬至极。他想了想，起身安慰母亲，“妈，你别生气。关媛她不懂事，那些话只是无心的。” 可是在心底里，他却只觉得悲哀。这个地方，早就不是他的家了！从他被过继的那天起，他就已经被这个家排除在外。想要在这里找到温暖，才是笑话。 关旭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真的不必了。家里也不富裕，关媛说得对，这些东西都应该留给大哥。姑妈给我留下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母亲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那一晚，关旭躺在客房里，一夜都没有睡着。他只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处处都格格不入。 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回了B市。 关媛说得对，这里才是他的家。姑妈虽然不在了，但给他留下了很多东西，他要好好的守着这些东西才对。 关旭的姑妈留给他的东西，除了几十万的存款之外，就是C城和B市两处房产。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姑妈对他多么好了。虽然自己在C城工作，却为了他在B市置产。他记得，这套房子，当时花光了姑妈的所有积蓄。 关旭斟酌了很久，还是决定搬去姑妈留给自己的房子里住。 一来住在姑妈的房子里，心里安心。而来大四课程也不多，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和找工作了，也不用留在学校里。而这套房子在市中心，找工作方便很多。 打定主意，关旭就回到学校里收拾东西。 舍友林东正在打游戏，见他回来了，连忙问，“这几天干啥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关旭有些不好意思，他手机一直没有充电，也提不起兴致和别人联系，倒忘了还有人会找自己了。 “我姑妈过世了，这段时间，我回去处理后事。”他说道。 林东有些愕然，关旭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虽然不知道关旭和家里的关系怎么样，但他既然过继出来，肯定不能回去了。而且他姑妈单身一人，虽然没有亲戚间的纠纷，但他可就是一个人了。 “我打算搬去姑妈留给我的房子里住。找份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关旭笑了笑。 林东想了想，问，“那你自己住着，能成么？” 不是他说，关旭这个人神经敏感纤细，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姑妈过世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一个人住，实在让人不放心。 “没事。”关旭好笑的看着他，“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不成？” “你……我记得你那房子是三室两厅是不是？你一个人住也太冷清了，要不租一两间出去。那房子在市中心，一个月房租，也够你乱七八糟的花销了。”林东想了想，道。 3.房客 关旭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些。但现在也该想想了。 姑妈给他留下了存款，但这些钱他不打算花，如果有机会做点投资就好了。不行就一直存银行。这么一来，日常花销，就要他自己挣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把房子租出去，的确可以贴补家用。 更重要的是，那房子的确太过空旷冷清，多个人，或许会热闹些？ 林东见他犹豫，便知道有戏，又道，“你好好想想，我觉得不错。” “那……万一租房的人有问题怎么办？你也知道那房子是我姑妈留下的，万一别人不爱护……”关旭又道。 林东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网友在找房子。我们一个公会的，人我也见过，虽然颓废些，不过为人是没问题的。以前是在证券公司上班的，身份也拿得出去。” 关旭对林东是信任的，他说没问题，应该就是没问题了。想了想，就点了头，“那你回头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没过几天，林东就将人领来了。 不过关旭看了之后，却是一直皱眉。无他，只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过不修边幅了。 他的头发有点长，应该是好久没有修过了，前面已经遮住了眼睛，看起来颓废极了。 这也就罢了，毕竟就是有人喜欢这样耍酷，关旭虽然不喜欢，但是勉强也能接受。 但这个人，穿着也让关旭不喜欢。那屎黄色的裤子和深蓝色的外套，都像是穿了好久没洗的样子。加上颜色本来就沉，配着他的发型，实在是叫人喜欢不起来。 关旭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证券公司的职工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颓废艺术家？ 不过他开口之后，声音却意外的好听。略带点儿沙哑，沉沉的响在耳边，很性感。“你好，我是展玮。” 关旭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听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觉得性感？ 他尴尬的答应道，“你好。我是关旭。嗯……林东说你要租房子？” 虽然他尽力想让自己的态度自然起来，但是到底阅历还浅，展玮似乎也看出来了，声音压得更低，“是。” 因为头发太长，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皱眉，但关旭听出来了，他有些失望。 “那……”他差点冲动的说出“那好啊”三个字，幸好最后关头打住了，“那你看看我写的协议。有些事情先规定下来比较好。如果没问题的话，你才能住下来。” 说完之后，关旭暗暗皱眉，嫌弃自己，怎么这么没原则了？ 不过还是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同居守则”递了过去。 关旭的姑妈关琳年轻的时候曾经出国留学，生活作风十分洋派，也养成了关旭谨慎，守礼，尊重他人的习惯，一派英伦绅士风度。但因为他恪守礼仪，所以也不显得突出。 他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但也希望对方能尊重自己。如果合不来，趁早散场。 展玮将那张纸接过去，很认真的看了许久。起码关旭是满意的，因为对方没有因为敷衍，就随便看看了事。而是用一种谨慎认真的态度来对待。因为这一点，他又给对方加了十分。 展玮看完之后，朝着关旭微微点头，“看过了，都没问题。我会尽量爱护房子里的东西，绝不破坏。” 关旭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这个房东太过挑剔了。 不过该说的却还是不能省，“我之前没有料到你的……嗯，仪表，是这样，不知道你能不能去理个发？” 展玮微微一愣，点头答应了，“好。”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关旭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能从里头听出伤感与失落。 不过话说出去，对方也答应了，他并不习惯出尔反尔。也只能在心里沮丧罢了。 既然双方都满意，接下来自然就是商议房租之类的事情，而且郑重的签了合同。这也是关旭坚持的。 都弄完之后，林东笑道，“好了，以后你们住在一起，有的是时间相互理解。现在先去吃饭吧！” 展玮来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了。关旭看了看时间，也微笑，“展先生第一次来，我这个房东做东请客。你们千万不要跟我争。” 展玮笑了笑，唇边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关旭看的一愣。他是个“酒窝控”，对拥有酒窝的人，总是忍不住有好感。不过因为克制，并没有人知道。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房客，竟然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这一刻，那些生活习惯不修边幅之类，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能够住进自己的房子，实在是太好了。关旭如是想。起码以后可以经常看到小酒窝了。 那一天关旭请客，在路边随意挑了一个小店，但是菜做的意外的好吃。关旭决定，以后可以经常来。 只是结账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展玮已经趁着去卫生间的时候，付过钱了。 关旭又抿起唇——这是他的招牌动作，高兴了是这样，不高兴也会这样。 展玮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笑，“你还是学生，这一顿我请。我听东方说，你会做饭，以后请我吃饭的机会不是很多么？不用纠结这一顿饭。”东方是林东的游戏名。 平心而论，展玮若不是这副打扮，确实是很有魅力的，让人欣赏。 而且关旭糟糕的发现，就算他还是这幅模样，但是自己已经越看越顺眼了，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冲着小酒窝，他没有继续计较付钱的事。林东见他们安顿下来，没什么需要他在场的，便回学校去了。 关旭家的客房，是所有东西都齐备的，展玮似乎也没什么行礼，提着笔记本电脑，就住进来了。 第二天，关旭押着展玮去理发。虽然说这样也很有艺术家的颓废气息，但关旭还是不习惯。 理发店是关旭经常去的那个，和理发师也很熟悉。 见他带了人过来，理发师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哪天会领个女孩子来，谁知道竟然是难得。” 关旭脑子里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不由恼羞成怒，“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家新来的房客。不过这样子实在看不过眼，我才带他来的。” “哦~不必恼羞成怒。”理发师对着他微笑，“不管怎么说，你带了男人回来，这是事实。” 关旭完败。只能垂头丧气的招了个地方坐着，翻着店里准备的杂志，等展玮理发。 结束之后，关旭意外的发现，展玮竟然是个大帅哥。 好吧，也不是那么意外，毕竟对方的气质在那儿。怎么也不会长得太丑。但还是意外的超出预期。 尤其是今天他被关旭逼着换了一身衣裳，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配着蓝色的牛仔裤，显得青春逼人。 这套衣服是关旭提供的。展玮穿上之后，看了一眼镜子，就要去换，“这是你们年轻人穿的衣服，给我穿不太合适。让我换回来，一会儿就去买衣服。” 关旭却把门堵住，不准他出去，“就穿这个，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什么我们年轻人？” 展玮无奈，最后只能穿着这一身出门了。现在配上他那张脸，真是——够招人的。 就连理发师也笑着调侃，“关旭，你哪里找来的人，真看不出，啧……” “别对着他流口水！”关旭忍不住皱眉。这个理发师一直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他也通常忍了。但是他却不想让展玮也被对方品头论足。 再说，这理发师时不时的露出来的意思，似乎是个同，可不能让他祸害了展玮。 两人从理发店出来，关旭要去学校，叮嘱展玮自己去买衣服。 展玮无奈的看着他，最终也没有反驳，甚至还将他送去了学校。 林东看着大变样的展玮，惊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我靠，原来你居然是个大帅哥！” 关旭十分得意，仿佛自己手快，捡到了一件不起眼的石头，结果洗干净发现居然是亮闪闪的钻石。 “怎么样，不错吧？”他对着林东笑。 “行啊你小子。”林东锤了他一拳，“不过你得意什么？人家是帅哥，又不是你是帅哥。” “那他是我室友，怎么，你羡慕嫉妒恨啊？”关旭仍旧笑嘻嘻的，也不恼。 等展玮走了，林东才叹息一般的道，“你居然真的让他换了一身行头了。真行！” “怎么了？难道那套破衣服，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关旭撇嘴，不以为然。 林东道，“我也不清楚。他的事情，我是听别人说的。好像他以前有个恋人，他们很相爱，后来那个人车祸死了。展玮伤心的不得了，连班都不上了，天天喝酒。后来又开始渣游戏，一直到现在。” “也有一年多了，听说他一直都是那副死样子，谁劝都不听的。他的恋人，听说跟他是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也难怪他总是忘不掉了。” 4.酒窝 不管关旭怎么看，都看不出展玮哪里像是为情所伤的模样。 ——哦，不，应该说，之前还是能看出来的，但展玮剪了头发，换了一身精神的衣裳之后，就看不出来了。 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不过关旭也不好意思深入的去了解，那属于别人的隐私范畴。 或许唯一能够看出点儿痕迹的，只有展玮天天泡在家里游戏，而根本不出门上班这一点了。 总的来说，关旭和这位房客之间的交往，十分舒服，两个人之间的生活习惯也能磨合，并没有冲突。 当然，因为展玮的活动时间多是在关旭睡觉的时候，而等关旭起床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去睡了，两个人的交集本来就不多，这也是原因之一。 两个人能够碰面的时候，大多是在晚上。展玮才起床没多久，而关旭还没睡。 这个规律也是关旭过了好久才发现的。而且同时他还发现了，展玮每天其实只吃一顿饭。 关旭是个很重视生活品质的人，所以不会随便在外面吃饭，几乎每天都会买菜回来做饭。见展玮每天都在，而且房里放了一箱子泡面，就不打算出门了，他便邀请展玮和自己一起。 展玮并没有矫情。交上生活费之后，便爽快的加入了晚餐行列。反正用关旭的话说，一个人的饭是做，两个人的也是做。而且有人陪着吃饭，也比自己一个人有趣多了。 或许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关旭没有再看过展玮脸上的小酒窝了吧！ 关旭发现，展玮其实根本不爱笑。所以他有时候甚至有些惊讶，不知道初见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笑。 不过这种事，他也只是在心里偷偷的可惜一下，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他不说，展玮更是不会注意这种细节的人。这便成了关旭一个人压在心底的秘密。 这天关旭没课，晚上便多看了一会儿书，早上一觉睡到了九点多，然后才起来煮粥。 将要煮好的时候，展玮突然开门出来了。关旭看到他，有些惊讶。因为平时这时候，他都已经睡了。 展玮似乎也明白他的惊讶，笑着道，“公会开荒打副本，通宵，现在还没完呢，歇会儿。” “哦。”关旭从不玩游戏，不过跟林东做了四年的舍友，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又问，“我煮的粥有点多，你要不要来一点？”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煮了两人份的粥，刚刚还在发愁怎么处理。 展玮朝他微微一笑，“我就是闻到粥的香味才出来的。怕你没准备我的份，才不好意思问的。” 他一笑，那个酒窝便在颊边若隐若现，关旭禁不住又是一呆。 不过只有一瞬，他立刻反应过来。听到展玮这么直白的承认，自己也觉得好笑，“刚好有多的，你去拿碗过来。我煎几个鸡蛋，就可以了。”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关旭看着展玮呼噜噜的喝粥，忍不住道，“是不是太饿了？你其实不该一天只吃一顿饭，大老爷们哪儿受得了这个？吃泡面也不行，没营养。” 展玮将嘴里的粥咽下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哪有你这个福气？能将就就将就了。” 关旭就不说话了。大部分男生都有生活困难症，连自己都打理不好，更别说是做饭了。其实展玮这种情况，才是最普遍的。这是个人生活习惯，他没法置喙。 不过，他想了想，道，“要不你把作息调回来，每天跟我一起吃饭吧！中午饭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好放冰箱里。” “那太麻烦你了。”展玮一点儿没犹豫。毕竟关旭还是个学生，做这些太浪费时间了。 关旭笑着说，“我现在课已经不多了，去学校也是在图书馆的多。其实可以把书借回来。反正就是做论文而已，在家里也是可以做的。只要偶尔去一趟就可以了。不麻烦。” 展玮这回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本来还想说多付点钱的，但看到关旭已经在收碗了，话到嘴边，就成了，“那我来洗碗吧！别的不能做，洗碗还是行的。” “真的？你行不行啊？不行别逞能。家里没几个碗，都摔碎了你负责买啊！”关旭笑着道。 展玮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碗碟接过来，麻利的放在水槽里开始清洗，动作娴熟。 关旭有些惊讶，“还真行啊，不是吹牛的！” “那当然了，我从前……”展玮说了一句，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恍惚，后面的话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关旭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他知道，展玮是想起了他的恋人了。 也许，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曾经贤惠的为展玮做饭，然后训练展玮刷完。所以他才能做得那么熟悉，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一样。 只要这么想一下，关旭就觉得心里替展玮难受。他和他的恋人一定很相爱。可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上帝却剥夺了他们在一起的机会。只留下他一个人。 如果自己听了都那么难过，那经历了那些事的展玮，又该有多么痛苦？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交谈，各自回房。关旭一直开着门，不一会儿便听见展玮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展玮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这些地方都做得很好。比如他虽然天天都在打游戏，但从不会影响到关旭。尤其是关旭在家的时候，他更是会插上耳机，不让一点声音漏出来。 而且，别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展玮那么邋遢，但实际上他的品味相当不错，买的衣服都很衬气质。 关旭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忍不住想，这样的一个人，他爱上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因为早饭吃的晚，所以午饭也比较晚，将近一点关旭才做好饭，去敲展玮的门。 经过了几个小时，展玮好像已经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了，听见关旭叫吃饭，态度自然的走了出来。 之后的几天，展玮果然开始调整自己的生物钟，关旭也将论文要用到的专业书都借了回来。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了步调一致的宅生活。 这么过了半个多月，关旭的资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组织一下材料，添加到论文题干里，就能够形成论文的初稿了。这天他特意去农贸市场买了新鲜的鱼回来。 展玮吃饭的时候还调侃他，“这将近两个月了，都没看到你做鱼，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做鱼要新鲜的鱼，超市里卖的冻鱼不好。我特地去农贸市场买的。你试试。”关旭笑着给他布菜。 他买的鱼很大，分成了三段。鱼头做汤，鱼尾红烧，鱼身清蒸。被展玮戏称为“全鱼宴”。 关旭烧鱼的手艺，是跟着他奶奶学会的。展玮吃过之后，赞不绝口。 关旭笑看着他，“你有没有发现，你气色好多了。” 一个多月好吃好喝，展玮何止是气色好了，甚至长胖了一点，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真的吗？”展玮笑着去照了镜子，然后惨叫一声，“居然长了五斤！” 关旭忍不住微笑。卫生间里有电子秤，他早就猜到展玮会去试一试的，果然如此。 不过展玮并没有纠结这个，毕竟五斤对他来说，其实根本看不出来。他之前实在是太瘦了。 倒是他对关旭十分感激，“我想说给你钱吧，太俗了。想说替你做点儿啥，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做的。” 关旭剔着鱼骨头上的刺，想到自己电脑里即将完成的初稿，慢腾腾的开口，“要不你教我玩游戏吧！” “嗯？”展玮惊讶的看着他，“林东不是说，你从来不玩游戏的么？” “所以才要你教啊。我毕业论文初稿就要出来了。完了要交给老师审核，可能要两个星期左右，之后就算修改，也应该不会大修。时间反正挺充裕的，也没别的事……”关旭说道。 只是越解释，他越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在掩饰什么的感觉，真是奇怪。 幸好展玮并没有感觉到，笑着答应了，“那好，你这两天可以下个客户端。等到时候我带你。” 三天之后，关旭将论文初稿发到了导师的邮箱里，然后抱着笔记本去了展玮的房间，打开了游戏客户端。 他和展玮并排坐着，所以能够看到展玮那边的情况。 似乎展玮在跟别人解释要去带他，被人审问。关旭在一旁看着，觉得展玮和这些人的关系，应该是很好很好的。因为整个说话的过程中，他的唇角一直都有笑意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见关旭盯着他看，忍不住问，“怎么了？” “你笑的时候有个酒窝。”关旭脱口而出。 展玮一愣，继而又是一笑，“原来你在看这个。是不是有点女气？不过没办法，爹妈给的。” “不会不会！”关旭连忙否认。心里却在想，是不是他不经常笑，就是因为觉得有酒窝女气呢？他那么在意这个问题，这句话，又会是谁对他说的呢？是他的那个恋人吗？ 5.游戏 “好了。你先开游戏，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展玮跟自己的朋友交代完了，这才转头对关旭说道。 关旭点头，打开了游戏，账号是之前展玮就注册好的，登陆之后，要创建人物。 展玮刚要开口，问他想练什么职业的，关旭就已经斩钉截铁的说，“我要用剑！” 展玮惊讶的抬起头看他。关旭性格温温和和的，还真看不出来，居然有这等“志向”。倒是让人觉得挺好笑的。 “怎么了？没有么？我就是觉得那个挺帅的。”关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恼羞成怒，“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也是个中国人好不好，喜欢剑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展玮握着鼠标，尽力把笑意憋回去，“我猜你最喜欢的武侠人物，一定是西门吹雪，对不对？” “嗯？”关旭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猜到的？” 展玮就笑，这也太好猜了。像他这样的性格，喜欢的大多也是这种正面的人物。而武侠人物中，用剑最有名气，又正派的人，就是西门吹雪。 别说，关旭性格里有些隐藏的东西，比如自制，谨慎，都和西门吹雪有异曲同工之类。也难怪他会喜欢。 “随便猜了猜。我想你的性子应该会喜欢他。”展玮道。 关旭撇嘴，嘴里咕哝，“说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 展玮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补救道，“其实我也很喜欢西门吹雪。剑神嘛！古龙小说里我最喜欢他了。” 然后也不等关旭说话，就开始介绍游戏背景，“这游戏分成三个种族，仙，人，魔，你要用剑的话，就只能加入人族了。到时候入天山派，只有这个门派是用剑的。” “好。”关旭听了他的解释，也不犹豫，就选了人族。至于形象，他选的是最符合东方传统的那个，一袭白衣，飘然出尘，也最符合他对西门吹雪的脑补。 接下来是游戏名。关旭没取过名字，有些犯难，便问道，“展玮，你叫什么？” “我叫旌旗招展。当时以为不会玩很久，就随便取了个名字。谁知道后来一直坚持下来了。朋友们都知道这个名字，我也懒得重新练号了。你呢，准备叫什么？”展玮喝了一口水，问。 关旭抓了抓头发，想了想，问“我叫关关雎鸠怎么样？” “噗——”展玮一口水喷在了电脑屏幕上，手忙脚乱的拿纸巾擦。 关旭见对方被吓到了，有些尴尬，一边帮忙一边问，“真的有那么难听么？看把你吓得！” “不是难听。”展玮刚才也被水呛了一下，这时候想起关旭的名字，觉得好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呛得连连咳嗽，“这个句子虽然是出于《诗经》，可是这是写女子的诗吧？合适么？” 关旭便有些讪讪的。展玮叫旌旗招展，林东叫东方，他这不是见他们都有名字里的一个字，所以才也想弄一个么？那第一下想起来的就是关关雎鸠，也不是他的错啊！ 展玮笑过之后，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问道，“要不你叫《阳关三叠》？这还是送行的，总比你那个强。或者叫旭日东升也行。” 关旭在心里默默吐槽，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啊？但还是在输入框里打上了“阳关三叠”四个字。 人物建立完毕，穿着一身新手装的阳关三叠便出现在了新手村的传送点上。 关旭将鼠标转了几转，看着周围冷冷清清的，皱眉问，“接下来做什么？不是说人很多么，怎么都看不见？” “这个游戏有很多个新手村，而且这个服务器开服很久了，基本没有新人进来了。你先去找村长，接任务。我飞过来带你。知道村长怎么走不？右上角的任务栏，那个下面划横线的名字，点一下，可以自动寻路的。”展玮尽心尽职的给关旭解说。 这些其实关旭都知道。当初林东勾搭他去玩游戏，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一些基本的东西，他却是知道的。而且游戏里还有新手引导，也会指出来。不过听到展玮的话，他默默的把那句“我知道”吞了回去。 反正展玮答应了要来带自己的，解说这些东西，也在这个范畴之内。 新手村并不大，村长就在阳关三叠前面不远处，几步就到了。关旭领了任务，就见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人头上顶着的，正是旌旗招展四个大字。 “好了，我邀请你组队。看左边那个闪的感叹号，点开，接受。”展玮一点一点的指示他。 两人组好了队伍，去给关旭过任务。新手村的任务对展玮来说，真是太容易了，杀怪都是一招秒，除了在路上的时间之外，基本上都没费时间。很快关旭就满了十级，身上也穿着全套的十级套装，而不是之前什么用都没有的新手布衣了。 “接下来做什么？”在村长那里领了送信去城里的任务，关旭问道。 “去驿站坐马车。你想去哪个城市？扬州，苏州，洛阳，长安。哦，对，你要去天山派，那去长安吧，那边去门派更近。十级就可以加入门派了，然后你可以学技能，做师门任务。之前攒下来的技能点也能分配了。天山派用剑，通常要配合轻功，你要加力量和速度……” 两个人埋头游戏，等关旭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头来，天已经黑了。 “啊，时间过得真快，居然就天黑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关节，“我去做饭。” 展玮也站起来，“我帮你吧！虽然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不过在电脑面前坐久了，也不太舒服。” “那你还天天沉迷游戏？”关旭莫民奇妙的看着他。既然知道就要多锻炼啊！ “不玩游戏，也不知道做什么。”展玮无所谓的说，“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玩游戏特别能打发时间，不知不觉的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玩累了就睡，多好。” 关旭动了动唇，但想到展玮的事情，毕竟不是自己能够置喙的。而且那些事，涉及到的不只是隐私，还有他心底的伤疤，所以劝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能玩游戏打发时间，总比天天酗酒好……吧？ 也许时间长了，游戏也能将他慢慢治愈呢？关旭不确定的想着。看展玮跟那些朋友说话的态度，的确是很轻松的。所以说玩游戏也未必是坏事。能打发时间就好了。 其实他很想问问展玮，他的那个恋人真的就那么好，那么让他念念不忘，一年多了，还要靠着沉迷游戏来忘记她吗？可是他不敢问。他和展玮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亲近，但彼此其实根本不了解。 展玮对他突来的沉默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更没想到这事和自己也有关系。 两人吃过饭之后，又回去继续玩游戏。到睡觉的时候，关旭已经四十多级了。虽然算不上高，但是已经可以自己玩儿了。而且操作什么的，基本也学会了。 这期间，关旭注意到，总是有人来找展玮一起玩儿。但展玮因为要带他，只好不停的给别人道歉。 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虽然他认为玩游戏不过是图个痛快，跟谁玩都一样。但显然展玮跟自己不一样。他在这游戏里，已经有了固定的队伍了。自己反而成了拖后腿的。 所以睡觉之前，他抱着笔记本对展玮道，“我差不多都学会了，明天就可以自己玩儿了。你也可以去跟朋友们一起玩儿。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谢谢你了。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我再来问你。” 展玮想了想，就答应了，“那好，有什么事，在QQ上说一声。我带着耳机，可能听不见你叫我。” 关旭抱着电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点儿失落。 这是不应该的，他想。展玮不过是个熟悉的房客，甚至还称不上是朋友。自己凭什么一直霸占着对方呢？再说了，对方等级很高，一直陪着自己做这些入门的任务，本来就很无聊吧？ 关旭叹了一口气，放下笔记本，拿起衣服去洗澡了。他觉得自己着了魔了，不过是一个游戏，本来就是进来打发时间的，居然会想那么多。 第二天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游戏，却怎么也找不到昨天的那种趣味。组了队一起去打怪下副本，别人在队伍频道聊的热火朝天，他想打字，却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热情的性子，展玮带着他的时候，觉得挺热闹的，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想要主动去交朋友。结果一小时下来，别人都互加了好友，只有他，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被所有人忽视。 才两个小时，关旭就将鼠标一扔，倒在了床上。 他以前并没有想错，他其实并不适合玩游戏，好好的网游，会被他玩成单机的。 也不知道之前是着了什么魔，看到展玮玩游戏，居然会想进来玩。可是热情来得快，也去得快。 6.哭泣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展玮问起游戏里的事情，都被关旭模糊过去。 两周之后，导师把论文修改意见传回来，关旭就又开始了查资料修论文的生活。 直到他将二稿交上去之后，某天吃晚饭的时候，展玮忽然问起来，“你游戏里到底多少级了？最近没怎么见你在线，都在忙什么呢？” 关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才五十级好像。我这段时间不是修论文吗？” “瞎扯！以为我没上过大学呢是吧？改论文就忙到连上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了？”展玮嗤之以鼻。 关旭默然。的确不是，他其实是挺有空的，只是每每上线，默默的做一会儿任务之后，打开只有展玮一个人的好友列表，看着那个亮起的名字，总是在队伍中，后面跟着的地点，不是在副本，就是在竞技场。 看完之后，他就觉得无趣极了。四五十级虽然不算特别低，但是和展玮一百级的满级号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虽然是在同一个游戏，却觉得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 展玮有自己的圈子，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但是他心里就是疙疙瘩瘩的，再怎么也解不开。 索性就不上游戏了，那些时间，宁愿用来逛逛论坛，看看小说电影。 可是这些话，要怎么跟展玮说清楚呢？当然是不可能的。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更不会说出来。所以他只能找借口，谁知道连这些借口，都骗不过展玮。 最后，他只能说，“好吧，其实是我一个人做任务有点无聊。组的野队也不稳定。” “就这个？你不早说！”展玮有些无奈，“你一会儿加我的帮派，然后在帮里组个级别差不多的固定队就行了。大家一起做任务，时间长了就熟悉了。” “不用了。”关旭真是怕了他的雷厉风行，连忙拒绝，“真的，不用！” “干嘛不用？你不是没人组队吗？”展玮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关旭烦躁的挠了挠头头，吐出一口浊气，他能说我只想让你来带我游戏吗？明知道是不可能的，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再说这种想法，也太过莫名其妙了。 最后他自暴自弃的说，“其实我就是觉得挺没劲的，你别费事了。我以后不玩了。” “你……”展玮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那时候不是你说想玩的吗？怎么又不喜欢了？” “没有熟人，挺没劲的。你不用管我，我干别的就行了。”关旭尽量将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他就一直没想过，其实游戏里还有个熟人，他从前的舍友林东。到现在林东甚至都不知道他进游戏了。 但展玮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这个？那你早说不就完了，我带你还不成？” “不用！”关旭将调子拖得长长的，心里头越加烦躁，“你玩你的，带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你玩了那么长时间，都有了圈子了。何必为了我和别人不愉快？” “你看到了。”展玮用的是肯定句。之前那天他带着关旭升级的时候，的确是有人说了比较重的话，当时关旭就坐在他旁边，看到了也不奇怪。难怪那天就不要他带了。 这孩子心思真重。展玮想，不过也正常，听林东说好像是家长过世了。敏感点儿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他更加耐心十足，“其实你误会了。我跟他们一块儿玩，也是因为无聊。不玩那些，也不知道玩什么了。不过带你又不一样，咱们更熟悉，我反而觉得带你更好玩。” 关旭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的说法，“真的？那你来带我升级。等我满级了再去副本再去竞技场。” 展玮忍不住笑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心思那么好猜。“好，带你满级，一起去副本竞技场！” 那天开始，阳关三叠的白衣剑侠，又重新跟在了旌旗招展的黑衣刺客身后，颠颠的做着任务。 关旭其实一开始心头还是存疑的。虽然答应的爽快，但还是时不时的注意一下展玮的状态。直到看到展玮一直跟自己有说有笑，才彻底相信了他的说辞。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正常的。展玮当初为什么要渣游戏？就是为了有个寄托，打发时间。那既然是打发时间，做什么不一样？跟谁玩儿不一样？而且和关旭在一起，还能聊聊日常生活什么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关旭倒是觉得，其实展玮未必要沉迷游戏。只要有一件事情，能让他投入的去做，就可以了。他和那些沉迷游戏的人，有本质的不同。 想到这里，关旭又激动起来。他觉得，完全可以让展玮多出去，跟人交流，这样的话，也不用在家里沉迷游戏。虽然说这也没什么，但……到底是不太好。 不过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他也没什么计划，只能纠结的继续和展玮玩游戏。 这天，好久不见的林东忽然找上门来。去开门的是关旭，他惊讶的看着林东，“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来看看你们呗！”林东一点儿不客气，进了门就奔着展玮的房间去，“我说展玮，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叫你打个副本你都不去你这是……” 他说着打开了门，然后被并排而立的两台电脑上的游戏画面惊住了，“卧槽关旭，这是你的电脑吧？你丫不是说，游戏没意思打死也不会玩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关旭有点心虚。他明知道林东在这游戏里的，如果知道自己来了，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可是奇怪的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连展玮也被他交代了。理由是，“林东肯定会唠叨的。” 果然，林东知道这事，第一时间唠叨起来了，“你玩游戏就玩，你跟我说一声不知道啊？亏得我还以为你一直窝在家里赶论文呢！还有展玮，这几天都叫不动人，是跟你在一块儿吧？我说你俩也太黏了，这比人家小夫妻都黏糊，像什么话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关旭听着林东不靠谱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红了脸。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瞎想什么啊？林东个口没遮拦的，自己又不是不清楚，他的话还能当真了听？ “好了好了，就是知道你会这么唠叨，我才不敢告诉你的。再说了我玩个游戏就是打发时间，哪像你，简直是当成事业来做的。所以才没敢告诉你啊。”关旭劝道。 林东嗤之以鼻，“哦，我不能麻烦，那展玮就能了？你俩啥时候这么好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不是住在一起么？再说了，人家展玮跟你不一样。你是沉迷游戏，人家只是用游戏打发时间而已。哪能相提并论啊？”关旭反驳。 “哟哟哟……你倒是理解的很。算了算了，我才懒得管你！”林东悠哉的出了房间，“既然你玩游戏只是打发时间，我这个客人上门了，你也要招待一下吧？” 说着就径直走进厨房，去看有什么东西能吃的了。看到冰箱里的蟹，“嗷”的一声，“螃蟹啊，我的最爱啊！” 关旭有些恼，那螃蟹才买回来的，他们还都没吃过呢！这回可好，全都便宜了林东这个大胃王了。不过心里这么想，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其实他自己也很奇怪，林东和他的关系很好，以前也来蹭过饭，自己都很高兴的招呼，怎么今天变得那么奇怪？ 有了疑问，关旭自然要想出个所以然，一边换上围裙去做饭，一边想，不过直到做完了菜，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索性就丢在一边了。 之后的日子就这么平缓的过着，没什么起伏。倒是关旭在网上看了远足野营之类的介绍之后，就觉得挺不错的。如果能把展玮拉过去，让他经常和大自然接触，应该比玩游戏更靠谱吧？ 可惜这个提议一直没机会提出来。 入冬之后，关旭敏感的发现，展玮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加上这个季节出门也实在是不大好，所以计划就被搁置起来了。 这天晚上关旭吃得有些撑。——主要是做饭的时候，意外的多做了一盘菜，吃得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但为了不剩菜，两个人还是合力吃完了。 之后关旭一直都觉得撑得慌。以至于上床之后，还一直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翻去，等关旭再看时间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夜里两点钟了。他叹了一口气，起床准备去洗手间。 谁知才走进客厅，就看到客厅中一点火光忽明忽灭，把关旭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开了灯。 然后关旭才发现，坐在那里的居然是展玮。他手中夹着一支烟，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展玮？你怎么还不睡啊？”关旭有些惊讶的问道。 但展玮并没有回答。关旭有点担心，看他穿的单薄，连忙走过去推了推他，“喂，你怎么了？” “没事。”展玮说，声音闷闷的。关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差了，居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 7.恋人 “喂，展玮！”他伸手去掰开展玮的胳膊，把他的头抬起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关旭被展玮眼中的伤痛惊得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放开了手。 他果然是在哭，脸上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去，表情却是沉静的。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得出他有多痛。 关旭尴尬极了。站在那里，弯着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展玮很快反应过来，擦干眼泪，淡淡的开口，“让你看笑话了。我没什么，时间不早了，睡吧！” 说着就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了。关旭站在他身后，犹豫着，好几次张开嘴，却还是没有叫住他。 那天之后，展玮的态度仍然很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是关旭自己，时常面对展玮的时候会觉得别扭。有时候鼓起勇气，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着展玮的脸，就问不出来了。 闲极无聊的时候，他也会将这件事翻出来想。 展玮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感性的男生，至少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关旭自己，或许是因为女性长辈带大的缘故，所以性情柔软，细心体贴。林东就曾经说过，他恐怕比大部分的女生还要仔细。这种性子的人，大多想得很多，悲天悯人，容易被感动。 但展玮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虽然富有魅力，但不同于关旭的细致，他整个人是粗犷的，应该也没那么多柔软的心思。 这种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流泪呢？ 或许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一定是他的那个恋人了。 关旭又一次忍不住的去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才能让展玮爱到这个地步，为了她颓废了那么久，甚至想起来的时候会哭。 那一定是个完美得令人自惭形秽的女人吧？ 之后有一天，关旭去学校查资料。因为要查的书是古籍，不能外借的，所以他只能带着笔记本去图书馆做笔记了。 这一做就忘记了时间，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关旭想起自己忘记了通知展玮一声，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但却没有打通。 他和展玮之间，电话联系并不多，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常态。收起手机之后，想了想，转道去了菜市场，打算做几个好菜，作为赔罪。 等他提着菜回家，却发现屋子的灯竟然是熄着的。难道展玮也不在家吗？关旭有些惊讶。 不过打开门，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酒气，想必是展玮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开灯吧？ 关旭打开灯，就看到展玮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仰着脸，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 说实在了，同居这几个月，他还从来没见过展玮这个样子。听林东说他从前酗酒，还以为是夸张了。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是说得太简略了！ “展玮？”关旭将手中的菜放进了厨房，走到沙发旁边，叫了一声。 “嗯？”展玮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到关旭，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回来了，你点了？” “快八点了。”关旭说着在他旁边坐下，心中松了一口气。没看样子虽然喝了酒，但神志还是清醒的。“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展玮没有回答，反而是提起一罐啤酒，递给他，“喝点儿？” 关旭想了想，接过来握在手里，却没有打开。展玮也不管他，自己开了另一罐，仰头灌下一大口，然后笑，“酒这东西，喝多了想醉也不容易。不过，他不让我喝白酒，只能将就了！” “她？”关旭立刻反问，并且立刻意识到，这是让对方吐露真相的好机会。关于那个神秘之极的恋人。 展玮皱了皱眉，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对啊，他是个小气鬼，要是知道我喝了白酒，肯定会生气不理会我了。” “她是个什么人？”关旭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好奇了太久了。 “他？他是个……我也说不清是什么人。他很喜欢恶作剧，得逞之后，会哈哈大笑。会做饭，但却不爱下厨。生活习惯大而化之，有时候邋遢得我都忍不住，可是有时候，又一点点脏东西都忍受不了。那张嘴挑剔起别人来毫不留情，可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 关旭有些惊讶。似乎对方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完美，可是听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必定是非常好的。 一瞬间他有些意兴阑珊。可是又说不清楚自己这种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展玮又喝了一口酒，转向他，微笑，“是不是觉得我挺无聊的？不过是失恋罢了，大男人，居然因为这种小事，就颓废了那么久。简直是……”他想了好半天，才抹了把脸，说，“犯贱！” “不是……”关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如果他不认识展玮，听到这样的故事，一定也会觉得太小题大做。再怎么说，忘不掉那个人，在心里默默怀念就是了，何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好像自己多痴情，没有了对方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可是刚刚，看到展玮那个微笑，他只觉得心揪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反驳了。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外人是没资格评价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会变成这样，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这话既是对展玮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他宁愿替他开脱，也不愿相信展玮是那种没担当只会逃避的怂货。可是这话乍一听挺有道理，其实细想却空泛的很。 “你不用安慰我。”展玮摇了摇头，“关旭，你是个好人。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不可能对别人说出难听的话来。所以哪怕是你心里看不惯我，也会口头上安慰我。可我没那么好。” “这和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我说的也是实话，你们之间的事情，只有你们自己才会了解。书上不是都说了吗，感情的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怎么说，都是隔了一层的。你觉得你自己做的是对的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关旭说。 如果展玮不那么说，或许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但因为展玮的那句话，关旭却犯了倔，非要劝服他不可。 “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展玮说，“我如果在意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关旭，谢谢你。” “不用谢。”关旭看着展玮，却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这一刻，关旭忽然发现，虽然认识了几个月，朝夕相处，对方的情况也打听过，但实际上，他对展玮的了解，并没有因此多一点。反倒是他自己的事情，已经被展玮摸的差不多了。 明明是一样的闲聊，他却能够不透露任何信息，跟自己相谈甚欢。这个男人，真可怕，关旭想。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会仿佛自虐一般的去想，能让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上，这么长时间还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天晚上展玮喝了好多酒，却始终没有醉。让关旭觉得无奈的是，哪怕是他喝了那么多酒的情况下，吐出来的事情，也仍旧是少得可怜。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别人的防范，其实是十分严密的。他将自己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第二天关旭起床，看到客厅里一大堆的易拉罐，只觉得头疼无比。他喜欢干净整洁，这个房子从买来到现在，恐怕还是第一次那么乱吧？连布艺的沙发，地毯上，也都沾上了酒渍。 等关旭把客厅收拾干净，已经是中午了。他煮了粥，便去叫展玮起床。 谁知才走到门口，门就打开了，展玮站在里面，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有事？” 关旭上下打量他。他穿着一身黑，是那种很挺直很显身材的黑色制服。他本身人就有些单薄，这么一穿，更显得消瘦。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寒冬萧瑟的感觉。 “没事，只是我煮了粥，来叫你吃点儿。你……这是要出门？”关旭问。 展玮点点头，却并没有多说。走到餐桌旁坐下，开始安静的用餐。在这个过程中，关旭好几次想问他到底要去干什么，但是都没有勇气开口。 他还没昏头，还记得那是对方的隐私，不是能够随意打听的东西。 只是心里有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挠着，格外的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展玮已经吃完了饭，起身对他说，“我吃好了。马上就出门，再见。” “啊？哦，再见，一路顺风。”关旭下意识的抬手挥了挥。 展玮的脚步一顿，然后毫不留恋的往门口走去了。 关旭扒了一口饭，忍不住想，他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8.墓园 一个人默默的吃过饭，关旭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林东。 “喂，关旭，怎么了？你八百年也不联系我一次的，有什么事么？”林东接起电话，就嚷了起来。关旭还能听到那边的背景音，是他最近已经很熟悉了的游戏音乐。 他顿了一下，“你在忙么？那算了。” “别算了啊？”林东说了一句，然后是键盘噼噼啪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说，“好了，说吧。我让他们等我会儿。”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关旭又扭捏起来，犹犹豫豫的不愿说。 林东翻了个白眼，“有事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干嘛？关旭，你是不是没拿我当自己人啊？” “啊？怎么会？”关旭吓了一跳。林东还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他一慌，原本说不出口的话就顺溜的说出来了，“没什么大事，我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展玮在这边还有什么朋友。” “展玮？不知道。”林东根本没有犹豫就回答了，“这有什么不能问的，也值得你扭捏半天。我还以为你恋爱了不好意思跟哥们说呢！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哦，没什么，我看展玮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经常出去，想说是不是去找朋友玩了。我以为你能知道呢。那既然这样，没事我就挂了。”关旭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东的时候，总有种心虚的感觉，赶紧说。 “嗯？嗯……好，你挂了吧！”林东那边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有些心不在焉的说。 关旭松了一口气，他真怕林东追问自己为什么打听展玮的事。 挂上电话他又有些失望。原以为林东和展玮关系不错的，但现在看来，也只是一般。 不过也正常，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游戏里透露自己的真实资料，而且大家在一起玩得愉快就好了，很少八卦别人的隐私。 只是……这么一来，他还是不知道展玮到底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关旭。因为展玮每天都是一大早出门，夜里很晚才回来。而且一身酒气。 关旭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在家里喝酒而要去外面，他也没问过。事实上，他一直装作不知道展玮的事情。每天早早的关灯上床，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开门声，才小心的将自己的屋门打开，直到看着展玮回了屋，才上床睡觉。 关旭心里很烦躁。他觉得自己这样简直像是偷窥狂一样，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只能仿佛中毒一般的偷窥下去。 也许，哪一天展玮发现了自己，然后就会搬出去，自己才会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偷窥吧？关旭想。 终于在几天之后，关旭自己也忍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气氛，在早餐的时候开口问，“你这几天都没回来吃饭，是有事情吗？” 展玮微微一愣，然后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我应该通告诉你一声。你是不是做了我的份？” 关旭烦躁，这根本不是做不做饭的问题好不好，他不过是想知道对方每天一副死了爹一样的表情，到底是去了哪里！ 他刨了刨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挫败的道，“没有，反正天冷，菜放一放也坏不掉。” 展玮抿了抿唇，表情仍是抱歉的，却没有再说话。 关旭有些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他觉得，展玮未必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毕竟他是个多聪明的人，而且是做分析工作的，注意细节，逻辑推理能力很强，不可能听不出自己想问什么。他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这种感觉让关旭觉得难堪。好像自己在这里为对方担心，全都是自作多情，其实对方根本不需要一样。 ——虽然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实情，但关旭没法接受。 他是个比较被动的人，第一次主动的去关心一个人，又不得其法，这种时候，思想往往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所以在展玮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关旭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跟踪他！ 展玮不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吗？那自己跟着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关旭越想越兴奋，他也察觉到自己最近的情绪很不对劲，却又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等知道了真相，自己就不会再那么关注展玮了吧？他想。 关旭连碗都来不及收拾，等展玮关上门，就立刻飞奔进卧室，拿了钱包和外衣，就跟了出去。 关旭的房子在十一楼，展玮出门应该是要坐电梯的，所以关旭毫不犹豫的往楼梯走去，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下楼。正是早高峰，从十一楼往下，电梯大概会停几次，跑快点应该赶得上！ 出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展玮出了大楼的门，关旭连忙跟上。 或许是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紧张太急迫，所以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多少不好意思和难为情，甚至来不及斥责自己这种冒犯的行为。 等上了出租车，让司机跟上前面的车之后，关旭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做了那么疯狂的事。 他有些苦恼的扶着额头想，如果姑妈知道自己居然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恐怕会气坏的吧？ 可是……做都已经做了，现在要他回去，关旭又不甘心。事已至此，只好坚持下去了。 出租车一路穿过城市，往郊外行去。关旭心里有些打鼓，这展玮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啊？他这几天天天都是这样？ 等到了目的地，关旭只觉得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南郊墓园，是B市最大的墓园。 其实早该想到的，他一身黑，神情肃穆，浑身弥漫着哀伤，一看就是参加葬礼追悼会或是去墓园的装扮。 关旭在墓园门口止步，抬头仰望着长长的山路，路两侧种着重重松柏，路上偶尔能看到零星的几个行人。 那其中有一个人，是展玮。关旭想着，忽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今天跟着过来的行为，简直像是白痴一样。 在那上面，长眠着展玮的恋人，他到这里来，自然是来怀念自己的恋人的。这一切，全都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情绪，完全不必和别人分享。因为别人根本不可能理解他痛失所爱的感受。 展玮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而偷偷跟来的自己，相比之下，是如此不堪。 “小伙子，你还走不走？”刚才被交代在旁边等一会儿的司机开口发问。 “啊？哦，走。这就走。”关旭回过神来，连忙对司机说道。然后他最后转头看了那墓园一次，便毫不犹豫的转身上车了。 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关旭有些无所事事。想了想，索性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 这个习惯是姑妈告诉他的。姑妈年轻的时候，出国留学，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姑妈曾说过，有时候碰到实在是解决不了的事情，绝望得简直想去死。但那怎么可能呢？只能找别的事情来发泄了。 当时姑妈就是通过不停的打扫，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方式来发泄情绪的。 因为，“这样，等情绪过去了，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窗明几净的家，心情会更好一些。”姑妈如是说。 关旭从厨房开始收拾，找出清洁剂和抹布，钢丝球之类的工具，先是将所有的锅碗瓢盆都几乎擦下一层来，直到干净的能够照见自己的影子，这才收手。然后又将冰箱彻底清理了一次，东西摆放整齐，过期的拿出来丢掉。再将流理台刷干净，最后是墙壁和地板。 整理完厨房，又将客厅里所有可以洗的东西全都拆下来，然后擦洗拖地。 最后才轮到自己的房间。其实关旭的房间相当整齐。因为他有轻微的整理癖和强迫症，非要将每一样东西放在它应该在的地方，才能放心。不过这一次，他还是来了一次大清洗，将那些留了好些年但其实没什么用的东西，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丢掉。 以前总是舍不得扔掉，想着留下来作纪念，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残酷，丢什么都不心疼。 彻底的收拾干净之后，关旭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不过，几乎是立刻，他意识到，这个房子里，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收拾过。 那是展玮的房间。按理说，租出去之后，就已经不属于关旭的地方了，所以他刚才甚至没有想起来。因为不经过展玮的同意，理论上他甚至不应该进那间房。 但是关旭的强迫症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只要一想到还有个房间没有收拾，他就觉得坐立不安。 最后，关旭想到了一个特别损的办法。他给展玮发了一条短信：家里要大扫除。我也帮你把房间收拾了？ 虽然是问句，但实际上，这个时候，展玮根本没开手机，不会回答。然后到时候他就可以跟展玮解释，自己已经询问过了，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再说，关旭心虚的想，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进过展玮的房间，这次再进去，当然不会也有什么问题。 9.悦然 展玮的房间当然不可能和关旭的一样干净整洁。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面，关旭就已经知道了，展玮就是那种大而化之，虽然品味不错，但对外表却不是特别重视的人。或许是因为，他虽然是个帅哥，却仍然是以人格魅力取胜的，所以才能不在意这些。 不过因为之前他经常过去一起上游戏的缘故，表面上还算是规整。 关旭拿着备用钥匙，压抑着心里的负罪感，打开了展玮的门，像是打开了一个深藏的秘密。 屋子里一片黑，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和酒的味道，有些闷闷的。关旭一愣，连忙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这才觉得压抑的气息稍微散去了一些。 他呼了一口气，想到展玮这几天居然就是这么过来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隔阂。 摇了摇头，将那些想法都挥开，关旭拿起抹布，开始了大扫除的工作。他按捺住自己，先将床头，柜子擦了一遍，然后才小心的来到书桌边。书桌上有一个相框，不过平时是倒扣着的，所以关旭没看过到底是谁的照片，而这，就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理由。 关旭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格外厉害，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心里吵架。一个说，要看，都已经进来了，为什么不看？另一个说，那毕竟是别人的隐私，这样做太过分了。 他有些迟疑不决。今天跟着展玮，已经够过分了，现在还来偷窥对方的房间，实在是说不过去。但那另一个声音又说，反正都已经做了，不差这一件了。而且，你不想知道展玮的恋人是个什么人吗？ 想，他非常想！关旭觉得自己入了魔了。他将手伸向相框，心里想着，看过了之后我就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对，就是这样。 但让他失望的是，那个相框里装着的，并不是照片，居然是一首小诗。 关旭心里满不是滋味的想，看来展玮真是爱对方爱到了骨子里了。居然连对方写的字，都要郑重其事的用相框装起来，摆在桌上。——偏偏又不正大光明的摆，要倒扣着。 要不是因为这些，自己或许根本不会这样好奇的。真是害人不浅！ 那首诗应该是选自外文诗集，中文和外文掺杂，而且还不是英文。关旭快速的扫过，从中文的内容里推断出来，这是一首情诗，大致内容，就是“我在这里等你，为什么你还没来”之类的。 字迹清秀干净，方方正正的楷书。既不疏放，也不柔婉，规规矩矩的，完全看不出展玮形容的那种挑剔。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太过挑剔，最后只得选了正楷来学习？ 在信纸的右下角，是两个干净利落的字：悦然。 悦然。那应该是展玮的恋人的名字吧？关旭有些失神，单看字迹的话，对方应该是个很爱笑，但性格柔韧坚强，生活中充满了阳光的人吧？ 原来，展玮爱着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关旭又将那首诗读了一遍。如果是在别处看到，他一定会吐槽写这首诗的人清新文艺无病2B青年。但明知这是展玮已经过世的恋人写下的，心中的感觉就完全的变了。 对方会写下这首诗，展玮又如此郑重的装在相框里放在桌上，那必定是有极为特殊的意义。诗写得有些悲伤，或许是在他们闹矛盾分开之后写下来的？ 关旭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满脑子都想着要知道展玮的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其实知道了又能怎样呢？自己还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展玮也一样会天天这么颓废。 所以虽然猜想着抽屉和柜子里或许还有那个叫做悦然的女子留下来的东西，但关旭却忽然没有勇气打开。 随意的收拾好了东西，他退出展玮的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关旭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如此，但他却告诉自己，关旭够了。再继续下去，你恐怕连原则都要忘记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你不能那么做。从小姑妈教导的那些东西，难道你忘了吗？ 想起姑妈，这一刻关旭忽然觉得好孤独好寂寞。他和姑妈的关系，有点儿像母子，又像师生，还像朋友，从前自己所有的困惑，只要一个电话，姑妈都会耐心的倾听，为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 姑妈总是说，小孩子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看着他们一点点的成长，是最开心的事。 虽然不满姑妈将自己当做小孩子，但关旭毫无疑问的知道，自己是被宠爱着的。 其实他根本从来不曾遇到过任何挫折，所有的事，都是姑妈替自己解决的。所以就算在那个家里生活得不愉快，关旭也完全能够容忍。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有一个地方，会完全的接纳包容自己。 可是姑妈去世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关心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听自己说起那些迷茫困惑，再也不会有一个地方，只要想起来，心里就是暖的，什么都不会害怕。 一想到这个，关旭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这一刻，他忽然确确实实的意识到，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不仅仅是亲人，还是这世界上，能够为他遮挡风雨的最后的港湾。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读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看到“爸爸的花儿都已经落了”这个部分，只觉得心里有些惆怅，但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的领会到，那是一种多么刻骨铭心的痛。 姑妈去世之后，关旭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却在几个月之后，在这样一个寂静的下午，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这种悲伤，忽然朝他撞过来，让他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世界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去世了，从此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风雨，都要自己一个人扛。 关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捧着姑妈的遗像，痛快的哭了一整个下午。 然后，他收拾好遗像，看着窗明几净的家，突然发现姑妈说的是对的，这样心情的确是会好起来的。 别人的感情终究是别人的，与自己无关。而自己，又何苦要去探听别人的隐私呢？ 展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决定要恢复正常的生活，不再去关注展玮的事情，关旭放松的躺在沙发里看电视。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打招呼，“你回来了？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没？” “短信？”展玮有些疑惑，“什么短信？”说着掏出手机开机，看到短信内容，脸色一变，几步走过去，将自己的房间门打开，直奔书桌，四处审视。 关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觉，自己居然还是有点受伤。 “谁让你给我收拾房间的？”展玮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问。 关旭抿了抿唇，倔强的回道，“我给你发短信了。你没回，我以为你看到了，才进去的。而且我没有动你的东西，就把桌椅柜子什么的擦了一下，拖了地，就这样。” 展玮闭了闭眼睛，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已经稍微冷静了下来。他似乎想对着关旭笑一笑，但是没有成功，他只能僵着脸说，“对不起，我语气有点重。不过以后不用帮我收拾了。” “嗯，我知道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不会进你的房间。”关旭淡淡的应道。 展玮觉得关旭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他朝关旭点了点头，进屋关门。 关旭又站了一会儿，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两眼盯着电视屏幕，神游天外。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仍旧没什么交集。关旭不愿意呆在家里，索性收拾东西，回了学校。 林东看到他，惊讶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你怎么回来了？有福不享，你浪费啊！” “那不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可怜，来陪你么？”关旭反驳道。 他们宿舍是四人间的，不过其他两个人因为要考研，不愿被林东这个游戏狂人影响，结伴出去租房苦读了。关旭走后，就只有林东一个人，没人管东管西，也没人催促他洗澡换衣服，出去吃饭散步，换换脑子什么的，别提多自由了。 所以听到关旭要回来的消息，直如晴天霹雳，“不用，我好着呢！你家里不是还住着一个人么，回来干嘛？” “那个更不用我操心，他把我那儿当旅馆住的。早上出去，午夜回来。所以我觉得，还是你更需要我操心。”关旭说着将林东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好着呢？嗯？” “别别别，我马上去洗澡换衣服不成么？！这天气冷的要死，一天不洗也不会怎样啊！”林东惨叫道。 “你那是一天不洗么？你玩起游戏来，你连饭都不记得吃，你觉得我会信你洗澡了？”关旭从旁边扯下他的毛巾丢过去，“快洗了过来吃饭，从家里给你带的。” 其实也不是特意带，主要是他不回家住的话，冰箱里的才都浪费了。索性都做了带过来，咳。 10.过年 住到学校的确是个好办法，关旭每天一大早起床，去图书馆待一天，然后回宿舍睡觉，这样的日子感觉比之前充实得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展玮，但关旭觉得，自己已经很淡定了。 不过好景不长，转眼就到了期末。大四的课程非常少，几乎都是选修课，并没有期末考试，林东收到家里的电话，早早就包袱款款，回家过年去了。 这么一来，关旭自己一个人留在宿舍，多少有点冷清。尤其是他们这一层都是大四的，除了寥寥几个考研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离校。夜里关旭回来，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莫名有些惊悚。 所以坚持了不到三天，他也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展玮的屋门开着，正坐在电脑面前，疯狂的敲击键盘，显示屏上是游戏的画面，应该是在竞技场。无端的，关旭觉得这画面如此的温馨，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之前。 关于展玮那一段时间的异常，没有人提起，关于关旭这段时间回学校去住，展玮也没有过问。 两个人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每天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回房。 进了腊月，年味渐浓。关旭踌躇了好几次，不知道要不要回那个家去过年。往常姑妈还在的时候，是都要回去的，家里人也不会有异议。可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关旭想起上次妹妹的话，心里就满心的不自在，一点儿回去的欲望都没有。 虽然渴望合家团聚，热热闹闹的过年，但他更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所有人连过年都不痛快。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这边过呢。 但没等他想好，母亲便已经打来了电话，让他回家过年。关旭支吾着，说这边还有事，忙完了再说。 但是，理智上，他更加不想回去了。尤其是听母亲在电话里，用自豪的语气说起，已经上班了的大哥，今年过年带了什么什么回家，花了多少多少钱，别人怎么怎么夸。 虽然说出来的话是责备，但不难听出母亲的欢喜。关旭有些难过的想，说到底，其实就是母亲，也真的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别人家的儿子。那还回去做什么呢？ 挂了电话，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整个人冷透了，才猛然惊醒，转身进屋。 展玮正好出来拿饮料，见他表情有些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事，就是有点冷。”关旭搓了搓手，“你还在玩游戏啊？” “嗯。”展玮的打扮十分居家，上面是宽大的T恤衫，下面是大短裤。反正屋里有空调，也不会冷。 “那个……”关旭犹豫了一下，问道，“展玮，你过年也要在这边过么？” 展玮愣了一下，伸手挠了挠脸，“哟，要过年了！你要回家？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出去也行。正好有个哥们让我过去玩，如果去的话，可能在那边呆久点儿。” “不是，不用，我就是问问。那个……你不回家么？”关旭小心的问道。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展玮整个人僵硬了一下，摇头，“不用。我家里人，恐怕不愿意看见我。要是能留在这儿的话，我就留下，你放心回家，我替你看房子。” 明明这句话说得很正常，完全没有凄凉自嘲的感觉，但关旭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心疼他。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到了连过年都不能回去的地步？那又为了什么呢？如果自己走了，他就真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过年？那也太惨了。 所以鬼使神差的，他说，“不，我也不回去了。咱俩在这里过年好了。” “不回去？”展玮有些惊讶，“我上回听到你打电话，不是说忙完了就走吗？” 关旭瞬间有了一种被人抓包的尴尬，“那个……我骗她的。你看我像是有事情要忙的吗？我就是不想回去！”他说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我家里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嗯。”展玮在他旁边坐下，将手中的饮料打开，喝了一口，“只是听林东说，房子是长辈留给你的。” “是我姑妈。”关旭顺手拉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整个人缩进沙发，缓缓开口，“我其实应该算是我姑妈的儿子。因为我是从小就被过继给姑妈的。虽然还是跟着爸妈长大，可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就不说了，十项全能，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从小到大，成绩优异，现在又考上了公务员，听说上司也很赏识他，还想将女儿嫁给他。总之是全家人的骄傲。我们那一片所有人都知道他，特别有名。” “妹妹呢，人也聪明，但是上面两个哥哥，我爸妈特别想要一个女儿，生下她之后，真是千娇万宠的，所以有点儿不懂事。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可爱的妹妹。” “听着是不是很幸福的一大家子？对，如果没有我，他们就是一个完美的家庭。反倒是我，什么都不突出，学习只能算是一般，又胸无大志，小时候，我总觉得爸妈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把我过继出去。” “可是姑妈很疼我，对我可好了。她知道了我这个想法，就跟我说，过继我，是她自己选的，因为觉得我很乖巧，她就喜欢这样的孩子。那时候我是个实心眼儿，觉得这么差的我，还有人喜欢，专门选了我，特别开心。所以从那以后，我就特别乖巧听话，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我也觉得。不过这样我心里平衡多了。虽然爸妈不疼我，可姑妈疼我。再说，我本来就是跟姑妈的户口在一起，我们才是一家人。” “这么说来，你姑妈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很依赖她？”展玮开口问道。 关旭吸了吸鼻子，“是啊，姑妈可好了。她年轻的时候出国留学，虽然有点儿洋派，但为人温和细心，对谁都是笑盈盈的。她说，要把我培养成一个绅士。” “难怪你性子那么好，应该都是你姑妈的功劳。”展玮笑道。虽然有时候关旭实在细心得不像是个男孩子，但这种品质，确实难能可贵。不过没有男性长辈的教导，他难免有些弱气，这倒是挺让人可惜的。 不过人都是有缺点的，关旭这样子，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人又自律，只要磨练几年，就能成长起来了。 “可是姑妈不要我了……”关旭把头埋在抱枕里，只有弱弱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哭腔，“她身体不好，我一直不当回事，谁知道居然是那么严重的，我连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真不孝！” 展玮皱了皱眉，这孩子想的也太多了，“那并不是你的错。有些事不是我们努力了就能有用的。你很爱你姑妈，你姑妈也很疼你。只要你过得好，对你姑妈就是最好的回报了。”他安慰道。 关旭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眸子认真的看着他，“是吗？” 展玮只觉得心头一悸，连忙转开视线，“是的。你姑妈那么疼你，若是知道你为了她哭泣，不会难过吗？” “你说得对。”关旭伸手揉了揉脸，吐出一口气，“我不能哭。咱们接着说。” “姑妈过世之后，我就回家去了。谁知道和关媛，就是我妹妹，产生了一点矛盾。她完全没有把我当做亲哥哥，总觉得我去她家，是别有所图。更糟糕的是，我妈妈当着关媛的面说，将来家产分成三份，一份给我。这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了。现在想起来，还心里发憷。” “所以你就不想回去了？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你在一旁看着，恐怕更心酸？”展玮问。 关旭点头，“我也知道这样太幼稚了。不过我妈每次打电话来，都要说一遍，大哥又做了什么什么，我知道她喜欢大哥，可我听了之后……反正不想回去，肯定又有人拿着我和大哥比。我是比不过，躲开还不行么？” 展玮听了不觉好笑，不过是这样的小事，也只有他这么单纯的性子，才会斤斤计较，喜怒形于色。而自己，就算是想要计较，也没有机会吧？ 不过这也是他的真性情，展玮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劝说。关旭需要的不是劝说，而是更多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虽然和亲人之间，有这样那样的磨擦，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永远都连着的。 他想了想，道，“如果真的不想回去，就别勉强。不过我看你妈妈打了这么多电话，或许也是想念你的。要是你实在不舒服，就陪我在这里过年，然后初一初二再回去。” 关旭眼睛一亮，“真的吗？这样可以吗？” “嗯，你就说有事情，赶不上年夜饭。”展玮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这是在教坏小孩子吧？ 可……想到有人陪着自己过年，那种感觉，的确是不坏。就容许他自私一下吧！ 11.矛盾 决定了要在这里过年，关旭便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他们家那里算是乡下，过年的习俗特别多。他自己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但能准备的，都列出了单子了。展玮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讶，“过年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可不是？这些东西，是一个月的食物，自然要多准备些了。难道你们家那里不是这样么？”关旭笑道。 展玮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东西，我可从没准备过。都是有什么吃什么。” 关旭了然的点头。男孩子总是对家事这方面的东西比较忽略，大而化之。反倒是像他这样什么都知道的，有点不正常。不过……那也没办法。 关旭觉得，有句话说得对，一家人的性格，总是互补的。姑妈是个女强人，虽然要求生活精致而有品位，但实际上真的忙乱起来，她经常会顾及不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这样，关旭自己就养成了收拾残局的性子，一直到现在，什么家事都难不倒他了。 因为新鲜感的缘故，展玮倒是也跟着关旭凑在一起，研究单子上该添什么减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大采购。 有一次，展玮问关旭，“你不是说超市里的东西不及菜市场的好么？那怎么不去市场？” 关旭摇头，“都说了是大采购了，去菜市场买了菜，其他的东西还是要来超市买的。不如一起买回去，顺路嘛！再说，虽然食材新鲜度的确是不一样，但我担保你吃不出来。” 的确是吃不出来，展玮无话可说。关旭又说，“我虽然会做家事，但你也不用把我和那种斤斤计较，每一单都要算计到几分钱的家庭主妇联系在一起，OK？” 他本质上还是个男人，偶尔也有这种不是太精细的地方，展玮偏偏要提出来。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关旭想，但是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出来。 东西买回家之后，关旭遇到了最大的一个难题。——很多东西都是要冰冻保险的，但是冰箱根本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买的时候倒是痛快，现在才发现这个要命的问题。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家务事一无所知的展玮率先开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拿回去退掉？” 他唇边还噙着笑意，关旭敢肯定他一定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自己，不过是没有说出来。虽然有自己最爱的小酒窝，但是这是原则问题，关旭坚决的抵抗了美色的诱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那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办？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问你了。实在不行随便放着呗！”展玮为难道。 关旭傲娇的哼了一声，一边转身一边说，“现在知道了吧，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别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生活中的智慧！” 说着从厨房的柜子上，拿下来一大堆的纸箱子。展玮在一边问道，“你拿这些做什么？” 话说这些纸箱，上次展玮看到收废品的人，还打算拿出去卖掉，免得占地方。谁知道他难得想到操心家事，却被关旭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他就没有操心过了。 关旭将箱子都拿到阳台上，叠起来，然后将那些不需要冷冻的东西，都放进纸箱里。一边放一边对展玮说，“阳台的温度本来就低，保险足够用了。而且这种纸箱一层层的叠起来，也有些保鲜的作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放坏。咱们吃快点儿就行了。” 这个展玮还真不知道，在一边围观了好久，才嘀咕了一句，“真有用？” ……这个关旭还真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但一定是有人用过的。应该会有用的……吧？不然别人也不至于放出来骗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他还是色厉内荏的道，“当然有用，你小看我是不是？” 展玮无奈。关旭总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显得格外的斤斤计较。他总不能真的跟他计较这些，最后只好让步了。幸好总体来说，关旭还是很懂事讲理的。 日子晃晃悠悠的过，一转眼就是腊月十几了。关旭的妈妈又打来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关旭一边含糊其辞，一边心里内疚的不得了，但想到冰箱里满满的东西，想到孤零零的展玮，还是硬着头皮说，“妈，我找了个兼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完。等我做完了就立刻回去。”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母亲劝住了，关旭一口气还没松完，就接到了大哥关阳打来的电话。 “大哥？”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因为他们虽然交换了电话号码，却从来没有相互打过电话，兄弟两个的关系一直都淡淡的，没什么话说的。“有什么事吗？” “没事。”关阳那似乎永远都淡定优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让关旭瞬间有些恍惚。从小到大，关阳似乎总是这样，对谁都淡淡的。他曾经怀疑过，对方是不是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弟弟？ 别人家的哥哥，大多很疼爱弟弟，护着弟弟。最不济兄弟俩就算经常吵吵闹闹甚至打架，但感情还是没的说。只有关阳，关旭每每看到他，就心里发慌，比见了教导主任还不淡定。只要关阳用那双冷淡的眼睛扫一眼自己，他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所有的错误都主动说出来。 说到这里，好像可以顺便八一八关旭的酒窝控是怎么来的。 话说那时候关旭还在上小学，但关阳初中快毕业了。当时关阳是他们学校的校草，成绩又那么好，当然是好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能让关阳另眼相待的，只有一个叫邱敏的女孩。 而这个邱敏，就有两个特别可爱的酒窝。关旭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曾经暗恋过邱敏，所以才那么喜欢酒窝。但结论是，不是！他纯粹只是因为邱敏哪怕是面对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关阳，还能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感觉到羡慕，最后将那对一笑就露出来的小酒窝，看成了能够征服关阳的东西。 不过自己是酒窝控这件事很隐秘，关旭也没对人说过，所以后来就很少想起这个前因了。 现在，再次听到关阳的话，他好像忽然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被关阳压在头上，永远没法摆脱他的阴影。 不过下一瞬间，他又清醒过来，因为关阳说，“妈说叫你回家过年，你推三阻四的，到底怎么回事？” 关旭皱了皱眉，觉得关阳这话说得太难听，原本的几分心虚，也变成了恼火，直接道，“不是推三阻四。只是我要兼职，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兼职这么要紧，连过年的时间都不给？”关阳问。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知道你厉害，什么都知道，但你那个档次恐怕真理解不了我的这个工作。你就跟妈妈说，我做完了马上就回家，绝对不会耽误。”关旭说道。 “关旭……我想问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关阳犹豫了一下，问道。 “看法？”关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能有什么看法？” “就是……”关阳斟酌了一下言辞，“你每次见到我，总是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也不肯跟我说话，从小到大，哪怕是被人欺负了，宁愿自己偷哭，都不肯告诉我这个做哥哥的。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关旭被人提起偷哭的黑历史，连害怕关阳的心情都顾不上了，“你管我那么多？你只知道说我，怎么不检讨你自己。关阳，你真当我是你弟弟吗？别家兄弟怎么相处的，你怎么对我的，难道还要我一点点的跟你解释吗？你知不知道，以前住咱家隔壁的那个王胖子，有天他跟我说，关旭，你哥怎么从不带你玩啊？我当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你从来不关心我这个弟弟？” 关阳似乎被关旭的话弄得有些懵，好一会儿才解释，“我那时候喜欢看书，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男孩子的游戏。何况我看你和别人相处的挺好。又怕你不喜欢我管着你……” “你还没管着我吗？我但凡出去玩一次，回来你的眼神像是要把我解剖了似的。我去洗澡，你就念叨我浪费了多少水。我去冰箱里拿个水果，你就说马上吃晚饭了。关阳，我真的一直特想跟你说，我虽然户口跟着姑妈，在你们家算是白吃白住，可也不是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用得着天天盯着我吗？” 已经开了口，关旭索性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爽快多了。 好一会儿，关阳才开口，“你误会了。我盯着你，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念叨你，是怕你养成不好的习惯。我没想到你心里居然是这么理解的，关旭，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12.释然 听到关阳的解释，关旭先是觉得惊讶，继而便是无奈。原本以为关阳早熟，谁知道居然这么……幼稚！“你关心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有，关阳，我小时候从没有那么想过，是渐渐长大，发现那个家里我怎么也插不进去，才出现这种想法的。这能怪我吗？” “我难道不想一家人亲亲密密的在一起吗？可是我总觉得被你们排斥在外面了。所幸我还有姑妈，不是一无所有的小可怜。——你也别说你从来没这么想过的话，关阳，你不是我，你根本不懂。” 关阳沉默了很久，才带着点儿感叹的说，“关旭，你长大了。” 也许疏远是很久以前就有迹象的，只是他自己，一直装作看不到。反而是关旭比自己勇敢，敢于直面这个问题，现在提起来也无所谓的样子，或许他早就想开了吧？ 他放下电话，对殷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说，“的确是有工作。妈你也别一直打电话给他了。年轻人嘛，总是想要更多一点空间的。等他忙完了自己就回来了。” 内心深处却觉得，关旭这分明是疏远这个家的征兆。那个关于遗产的话，他回家的第一天，关媛就已经学给他听了。当时关阳并没有在意，但现在想来，弟弟妹妹都那么在意，他们怎么会相信自己不在意呢？关旭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不想回来的？ 这边关旭挂断电话，却只觉得伤心。小时候他真的以为是因为哥哥特别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可能直到现在，都还让他耿耿于怀。但听到关阳的解释，他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释怀。 很多事并不是说开了就可以的。中间错过的那段时间，长久沉淀下来的情绪，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如果一切都只是误会，那我那么多年的委屈，又算什么，难道那就是我活该吗？ 关旭从不是个心思豁达的人，相反他很能计较这些东西。所以他真的没办法放下。 转过身，才看到展玮居然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有什么事吗？”他问。 “没什么。听你说电话说得有点激烈，怎么，跟家里人吵架了吗？”展玮指了指他的手机，问。 “嗯。是我哥。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哥也有那么幼稚的时候，明明关心一个人，却别别扭扭的不说出来，结果大家只好相互误会了。可现在误会解开了，我还是不开心，怎么办？”关旭有点儿沮丧。 他抬起头来看展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既然不是对方的错，就应该大方的一笑而过。这种才是平常人的思维吧？可是我觉得我做不到，因为我毕竟是真的受了伤的。” “不想原谅就别原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年轻，还有冲动，也还有犯错的机会。”展玮说，“不像我，就算想去犯错，似乎也已经失去那份冲劲了。” “你想犯错？”关旭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会？我看你觉得成熟懂事的。” 展玮忍不住笑了，“懂事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不是太合适啊。” 他坐在关旭的对面，刚好能够仔细的看清他。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关旭穿的是睡衣，款式有点宽松，看起来显得他更小了。皮肤白白的，眼睛很大，虽然现在没什么神采，却引人怜惜。 展玮忍不住有些失神，靠在沙发上，慢吞吞的喝着水，一边解释，“每个人都会想做什么事的冲动。只是年轻的时候，想了我们就会去做，年纪大了，顾忌也多了，就只是想想而已。” “我以为你是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人，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关旭有点失望的看着展玮。他以为，能够那么坚定不移的爱着一个人，展玮应该是无所畏惧的。 “失望了？”展玮读懂了他的情绪，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是的，我就是个胆小鬼，事事顾忌，什么都不敢做，只敢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却与自己无关。” 这时候，关旭是听不懂这些话的。但是后来，每每想起展玮这番话，他都忍不住觉得他可怜。 不过此刻，关旭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站起身问，“今天想吃什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问题。 展玮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有什么做什么就行了。我又不挑食。还有点时间，去游戏一会儿。” 到了过年那一天，关旭整治的一大桌子的菜，两个人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却还是只吃了一点点。关旭笑着打趣展玮，“这下好了，我回家之后，你每天热一道，估计能吃到我回来。” “这主意不错。过年了外头连卖饭的都没有，你的手艺最起码还不错。”展玮笑着点头，“不过你得给我把米饭都蒸好才行啊。不然我怎么吃？” “真是惯得你！”关旭一边抱怨，一边却还是解说道，“不是有面条吗，你把面条下到菜里，煮熟了就可以了。反正大部分都是汤菜。而且我还不知道回去怎么样，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 刚才吃年夜饭的时候，关旭的妈妈忽然打来电话，几乎是带着哭腔问他，是不是今晚回不去了？ 关旭心想，妈妈大概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他不想回去。只是可能不想这个家散掉，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然后一直催促自己。辜负了自己的生身母亲的期盼，关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知道是自己不回去，让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好，还是回去了各自不自在的好。关旭很迷茫，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根本找不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二天一早他就坐上了回家的车，下午才到。爸妈看到他，安慰了几句辛苦之类，就招呼他吃饭。因为关旭到的时候是三点多，不早不晚的，根本不是吃饭的点。他以为关媛会出来讽刺自己，谁知道她坐在一边看电视，一句话都没说。 等关旭吃完了饭，妈妈收拾东西去厨房之后，关媛才忽然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年夜饭不回来吃，什么事情就那么重要，一家人的年夜饭你都顾不上了？” 关旭一噎。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关媛这个样子，心情忽然十分的好。倒是关媛见他笑了，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了。 关旭失笑。看来关媛是真的没有将那些争吵放在心里。或者说，吵归吵，可是关媛心里还是将自己看做这个家的一份子。或许之前那些，都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吧？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想到这里，关旭忽然有了明悟。既然有误会，为什么不当场就去揭穿他？他觉得关媛对自己的敌意莫名其妙，其实可以问清楚的。免得又是一个让人追悔莫及的乌龙。 关旭想了想，就起身走到关媛的房间门口敲门。好一会儿关媛才走过来开门，看到他，脸色凶凶的，“又干什么？我电视都让给你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在做什么而已。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看电视吗？怎么今天那么有礼貌，还知道让着哥哥了？”关旭笑着问。 关媛瞪眼，“还不是大哥？不然谁理你啊！还哥哥，你哪点像个哥哥的样子啊，从小到大什么都跟我争，连遥控器都不肯让，哼！你看看大哥，对我多好，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关旭往她的房间里扫了一眼，笑，“那笔记本电脑是大哥送你的吧？不然你会那么好说话？” “那又怎样，反正我让着你了。”关媛吊儿郎当了，“大哥送我的东西，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关旭有些不好意思。关媛说的没错，现在想来，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有多么疼爱妹妹，从来都和她争争抢抢的。也难怪关媛不喜欢自己了。 他还怪关阳没有把自己当成弟弟来疼爱，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么想着，关旭觉得，那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放下了。毕竟有些事，不是当事人，怎么都无法体会的。 关媛惊讶的看着关旭，“哎哟，铁公鸡拔毛了？哦，对，你现在是有钱人了，我倒是忘了。” 关旭没理会她的讽刺，去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给关媛的礼物，拿回来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他选的礼物，是一款新上市的手机，功能齐全强大，是小女生最爱的那种款式，关媛之前念叨了好久。看到电视上的广告，也会眼冒星星。所以之前逛商场看到，他就鬼使神差的买了。 见关媛又惊又喜的样子，他才说，“之前你不是说手机旧了，想换个新的么？我刚好看到有活动，就给你买了。你试试看，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拿回去换的。这个是红色，还有粉色和白色的。” “就这个。这个颜色才够女王嘛！”关媛抓紧手机，“谢谢你啦，真够意思。以后我不说你小气鬼了！” 关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心情特别的好。 其实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仇怨？虽然磨擦少不了，但自己也不该因此就怀疑一家人的感情。 13.野营 新年一过，南方的城市便开始温暖起来了。 因为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改善了，关旭的心情变得十分之好，又想起自己曾经的打算了，便在查找了网上的旅游信息，做足了准备之后，对展玮建议，“咱们出去野营吧！” 展玮正在埋头打游戏，闻言抬起头来，那一刻，关旭确定，他能够看出来，展玮的表情，非常的……奇特。 “好啊。”顿了一下，他果断的答应了，“什么时候去。” 嗯？关旭有些惊讶，就那么轻易的答应了？他准备了那么多劝说的话，都无从说起了。 “怎么，很惊讶？”展玮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关旭又是一呆。虽然认知关旭已经挺久了，可或许是他不常笑的缘故，乍然这么一笑，就是很惊艳的感觉。用现在流行的话说，被煞到了。 他又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两个男的说什么煞到不煞到的，感觉怎么那么怪异？ 不过，不管怎么说，展玮答应了他的提议，这是个好消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旭觉得，好像随着冬天过去，展玮的心情，似乎也一天比一天好了，没有之前那种压抑的感觉了。 因为天气还不是很暖和，所以关旭只打算出去住一夜，算是个体验。那样就不用去很远的地方了。他拿着地图将周围都研究了个遍，最后敲定了距离B市车程三个小时的月亮山。 月亮山算是个小小的风景区了，那边的植被保护得比较好，而且地势高，听说晚上露营，还能俯视万家灯火，早上可以起来看日出，都挺有感觉的。 他定好了地方，告诉展玮。展玮却是一副【你决定就好】的样子，根本不关心这些。 关旭有些丧气。他这么忙，不就是为了让展玮去散散心，他要是不上心的话，那还有什么用处啊？ 因为这个，他坚决的将展玮从房间里拉了出来，陪自己去采购。 关旭一直以为野外露营的东西，超市就有卖，但很意外的是，走遍了附近的超市，都没有找到。还有人提醒他去户外运动会所买，但关旭觉得那就太专业了，感觉怪怪的。 最后，他索性回家，去淘宝上买。于是让展玮加入进来的想法也就随之夭折。 过了几天，东西邮寄过来了，关旭连忙跟展玮敲定时间，“就明天去，坐汽车也不用订票，我问过了，随到随走。你今晚早点休息，别明天跟不上。” 说别人之前，真该说说自己。关旭躺在床上，不停的想打自己的嘴。展玮有没有睡着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是兴奋的睡不着了。明明之前都没什么感觉，谁知道临行的时候，居然会那么激动。 一直磨蹭到半夜，关旭实在是累极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刚睡过去，困得不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在出门看到展玮也是一样的精神状态，关旭这才放心了。两人吃了早饭，背上背包朝汽车站出发。 月亮山不知道为什么叫月亮山，反正关旭没有看出它到底哪里和月亮有关系。这个时候还有些早，出门踏青的人不多，月亮山里也很冷清，却正对关旭的下怀。——要是都是人，还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事先打听过，爬山的整个过程有三四个小时，中间一处休息点。而这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关旭拉着展玮在山脚下吃了一顿颇有风味的饭，这才开始爬山。 但事实证明，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展玮还没怎么样呢，他已经累得不行了。 说实话，关旭是那种看起来很乖，而事实上也的确很乖的男孩子，平时运动得并不多，类似篮球足球这种男生最喜欢的活动，他也根本不拿手。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弱。 从小到大都根本没怎么锻炼过，这时候就显出体力的不足来了。倒是展玮，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却觉得他爬得十分轻松，甚至还将关旭的那个包也接了过去。 等到了休息点的时候，关旭已经累成狗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欣赏风景？ 只坐了一会儿，展玮就将他拉了起来，“接着走，歇久了你的腿会有惰性，更走不动。一鼓作气的走上去，想想，只剩下一半了。很快就到了。” 关旭耍赖的挂在展玮身上，“真的走不动了。我觉得我腿马上断掉了。你没人性！” “是你说要来爬山的。我以为你经常来，不过还是高估你了。下次想出去散心的话，咱们还是去室内的公园好了。又方便又实惠，还没有那么累。我看南山公园就不错。”展玮笑道。 关旭恼羞成怒，一下子就来了力气，站直了身体继续往上走。不过这股气只撑着他走了几步，就又蔫了下去，“还是不行，展玮，要不咱们回去吧……” “好啊，回去吧。”展玮说着，真的转头要往下走。 关旭连忙拉住他，“我说说而已！”说着嘶了一声，刚才急着奔过来拉人，这下山比上山还要难受啊！ “那就快走。早点走就早点到，还能休息一会儿，这样你晚上才有精神。”展玮说着转身往上走。 “别想前面还有多少路，我走前面，你就想，要一直跟着我就行了，只管埋头走。这样行不行？”看关旭实在是走不动的样子，展玮想了想，说道。 关旭连忙点头，就真的只盯着展玮的背影，一直走啊走。虽然腿都没了知觉，只知道机械的往前迈步，但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而那个背影，一直在自己前面，一直都在，抬头就能看见。 等到了山顶，展玮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关旭就已经撞了上来，然后整个人软了下去。 展玮忍不住皱眉，关旭的身体，好像是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些。早知道不要答应他来胡闹了。但想到关旭偷偷地准备了那么多的资料来说服自己，又有些不忍心。 他伸手捞住关旭，拖着他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将人放下，又拧开水瓶让他喝了一点。关旭本来也就是晕了那么一下子，缓了一下就好了。虽然还是没力气动不了，但是人是清醒的。 “应该循序渐进的。”展玮将包放在一边，先是给自己捏了捏腿，然后才蹲下来，替关旭揉。 “哎？”关旭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我歇一会儿就好了。这……这太麻烦你了。” “没事。现在不揉开的话，你一会儿就要难受了，明天早上起来，恐怕路都走不动。可能会有点痒有点痛，你忍一忍。这样揉过之后，会好很多。”展玮说，手中的动作不停。 关旭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我让你出来玩的。不过，展玮，你懂得真多。连这个都知道。” “嗯。我专门学过这个，手法是专业的。”展玮笑了笑，“你放心，不会弄残你的。” “我没担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关旭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山顶只有他们两个人，游目四顾，其实还是衰草连天，也不怪没人来了。到底还是来早了。关旭有些懊恼的说，“早知道等一两个月了。我看宣传图片很美的，这一片都是花。” “宣传图片是不可信的。现在也没事，清静。你要是真的那个时候来，恐怕反而什么都看不到，到处都是人。反正是出来散心的，这么累极了，也是个很好的发泄。”展玮说道。 其实关旭真的很佩服展玮。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特别厉害的样子。哪像自己，二十多年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姑妈替自己安排好的，姑妈走了之后，至今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或许是气氛够好，又或许是展玮的态度，让关旭觉得他有些软化了，总之他想都没想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展玮，好像一直没看你怎么工作。那你怎么养活自己的？还是有存款？” “嗯？”展玮的动作慢下来，声音却还是平静的，“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哦……没事，就是我姑妈不是也给我留下一笔钱。按理说我其实不着急工作什么的，那笔钱的话，够我生活好多年了。但是我不想用，那是姑妈留给我的东西。所以一直存银行的。”他说着抬头看了展玮一眼，“我的意思是……嗯，我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 虽然表述并不清楚，但展玮还是明白了，“你不想花姑妈的钱，所以觉得自己应该工作了。但不知道做什么？” “嗯。以前姑妈在的时候，就说过，等我毕业了，她就开个公司。她也有人脉的，小公司应该能做起来。将来留给我。好好打理，总不至于会养不活自己。”关旭低声说。 “那你自己呢？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吗？”展玮挑眉问。 关旭犹豫了一下，“想过。我的专业是外语，现在也在网上接一些兼职的翻译在做。可是要专门去做这个的话，我又觉得，好像……好像不太稳定。” 关旭从小受的教育，都是人要有正经的工作，在展玮之前，也没见过几年不工作的人，所以十分不理解。 展玮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林东没说过吗？我是理财分析师，之前有一点存款，我做了投资，现在每年赚的钱都够我花了。所以暂时不工作也没什么。不过我这种情况，是不可以复制的。而且人们工作，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成就感，为了充实自己。” “你要是喜欢翻译，怕养活不了自己的话，那可以请我帮你打理你的资产。看有多少钱吧，以你姑妈的身家来说，应该养活你不是问题的。你需要吗？”展玮笑着问。 “啊？那你收费的吧？”关旭直愣愣的问道。 展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当然！” 14.星夜 歇了一会儿，展玮起身，将带来的包裹打开，准备开始扎帐篷。但找来找去，都只找到了一只。 “关旭，你只买了一个帐篷吗？”他扭头问道。 “啊？不会啊……”关旭瘫在石头上，整个人摆成畸形的大字，闻言艰难的爬起来，慢吞吞的走过来弯腰去看，“我记得定的是两个啊，箱子我都没拆呢，就怕弄丢了什么东西。” “的确没有了。”因为不是正经的户外用品，所以东西也很简单，就帐篷最占地方，拿出来之后就空了。展玮原本还以为是两只卷在了一起，现在看来，应该是少发了。 关旭抬起头来看他，表情可怜兮兮的，“现在怎么办？” “没事，两个大男人怕什么？就一起吧！再说了不是要看星星么？那其实也睡不了多久。明天回去补觉就是了。”展玮安慰他，“你别放在心上，又不是你的错。” 关旭恹恹的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不大舒服。本来欢欢喜喜的想出来玩儿，可是出来了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好像一点都不尽兴的感觉。唉，再说，本来是要让展玮散心的，现在变成这样，能明天准时回家，就阿弥陀佛了。 幸好今天的天气不错，总算露营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且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对于宅了一个冬天的人来说，出来走走，的确算得上是放松的事。 到了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关旭总算是有了点力气，爬起来摆出准备好的晚餐，两个人开始吃饭，说说笑笑倒是有了一点儿野营的乐趣。 关旭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微笑的展玮，忽然觉得，其实这一天，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这个季节天黑的早，而且快。好像上一秒夕阳还挂在天边，下一刻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隐约的黑纱，看不清晰。风有点凉，他们加了一件厚衣服，然后坐在山顶上，等着看星星。 山脚下是延绵的灯火，一盏一盏的亮起来，直到遥远的天际，星星点点，映着天上的星光，显得格外的美好。灯火之间，交织出来的那一片光芒，让人目眩神迷，如在梦境。 四周围静静的，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好一会儿，关旭轻声说，“好美。” “是很美。”展玮点头，“我去过拉斯维加斯，那里的灯火更加的绚丽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还是眼前的这一片更美，更能打动人。或许，是因为城市太浮华了吧！” “你去过拉斯维加斯？”对于关旭这种好宝宝型的孩子来说，这个名字，像是魔鬼给出的诱惑，又好奇，又害怕。但如果没有契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去一次。 展玮转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之间，就有了倾诉的欲望，“对啊，我去过。和他一起去的。他个性很奇怪，有时候安于现状，有时候追求冒险和刺激。我们去过很多地方。” 关旭“哦”了一声，问，“那拉斯维加斯好玩么？” “不知道。”展玮笑了笑，“他一整晚都在勾引我，害我什么都看不进去。进酒店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出去过了。所以我记忆中，除了拉斯维加斯的灯火，其实什么都没有。” 关旭的脸红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展玮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对他这样一个从未交过女朋友，性格稍显内向的男孩子来说，这种话题太过私密，太过开放。所以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很爱他。”展玮的声音有些颤抖，尾音带着隐隐的哭腔。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他就沉默了下去，仿佛是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我相信。”关旭想了想，说，“你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让人羡慕。” 展玮苦笑了一下，“不，其实我们根本不幸福，经常会吵架。有激情是真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也经不住几天一大吵，甚至最后打起来。分分合合了好多次，”他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想到的话……” “你别难过了。我想她一定不会怪你的。她应该也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吧？”关旭说。他不太会安慰人，明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没什么用，却也只想得到这两句。 展玮忽然轻声问道，“关旭，我能抱抱你吗？” 关旭迟疑的点头，继而醒悟过来他看不到，尴尬的说，“可以……你……” 话音未落，展玮已经凑过来，将他揽入怀中，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他力气很大，关旭有点难受，却还是忍耐着没有动。他希望能够安慰到对方。 有一瞬间，关旭觉得展玮哭出来了，但因为被对方抱在怀里，所以他也不敢看，也不敢问，并不能够确定，只是听到对方用哽咽的声音说了一句，“悦然，对不起……” 那果然就是他的恋人的名字。关旭想起那一首小诗，似乎也写得极悲。他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那么相爱，却又不断的互相伤害，最后悲剧收场。 他有了一种探究的欲望，格外的想知道，那个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他不会怪你的。”他重复道，“如果他知道你这么伤心，或许也会难过的。” 展玮放开了他，声音也恢复平静，“抱歉，我失态了。只是好久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这些了。” “你……愿意把整个故事都说出来吗？我可以做你的听众。说出来之后，应该会好过一点吧？”关旭说。 展玮想了想，道，“要是你不嫌闷，我就告诉你。”两年了，这些事情搁在他的心中，几乎已经成了不能触碰的东西。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想全都说出来。 “我和他相识，是在大学里。我们性格还算合拍，又经常参加相同的活动，一来一去，就熟悉了。是我先追求的他，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承认对我有好感。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大二就搬出去租房子住了。” “住在一起之后，才发现除了彼此相互吸引的性子，还有一些根本没办法磨合的东西。但我们之间一直过得很有激情，相比之下，那点儿磨擦，就不算什么了。” “那两年，我们过得很快乐。可是很快毕业之后，我们忙着工作，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尤其是他，因为学工程的原因，整天泡在工地里，特别辛苦，才几个月，就又瘦又黑了。我心疼的不得了，就想着，我多挣点儿钱，也能分担一下他的责任。” “我那时候才毕业，也没挣几个钱，经验也不足，就把手上的所有钱用来投资，结果全都亏损了。那段时间，我们过得特别拮据，他压力很大，天天抽烟，有时候一天一包都不够，可是我居然一直没发现……后来他脾气也越来越差。我本来因为爱他才容忍的，忍无可忍就跟他吵起来了。” “我跟你说我和他之间又吵又打，分分合合，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彼此都觉得受不了对方，就分开一段时间，然后又挠心挠肺的想念，和好，过一段时间继续吵，周而复始。” “才两年时间，我觉得我们都已经面目全非了。之后哪怕我事业有成，挣的钱可以自己买房买车了，和他之间，却仿佛永远回不到最初的那种安宁甜蜜了。可明知道这样，还是要继续耗下去。” “有天他跟我说想去拉斯维加斯。我知道他想干嘛，就去了。结果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随便逛了逛，直奔酒店，然后时间到了就赶飞机回来。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可他也没说什么。” “回来之后，他要跟我分手。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累了，想结婚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关旭好几次开口想问，但还是按捺住了。他怕自己一提问，就打乱了展玮的思绪。 好一会儿，展玮才继续说，“我一直知道他这人有些别扭，而且信命。想要什么，不干脆的要，就是各种暗示，如果最后我还是没领会，不给他的话，他就会觉得是命里没有的，不要了。”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当时我很生气，因为我觉得这一回和其他几次都不一样，他是在无理取闹。我说，你要分了，就别回来了。回来我也不要你。他这人受不得刺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天晚上我就后悔了。我打电话给他，说你十分钟能赶来，我就原谅你了。这种话我以前也说过，多是吵架过后，要和好了，就这么跟他说。” 展玮停在了这里，没有说下去。关旭觉得他情绪起伏好像很大，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第二天他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展玮没有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镇定，却让人听了之后，止不住的揪心。 关旭先是一愣，继而想起林东说过，展玮的恋人，是出车祸死的。所以，就是那一夜…… 15.离开 关旭觉得，他可能有些明白展玮至今难以释怀的原因了。 如果那一夜，他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他的恋人不曾争分夺秒的赶来见他，或许他现在还在人世。 哪怕彼此成陌路，哪怕他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哪怕日后再也不见面，再也听不到关于对方的消息，可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事了。 可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事实是那一晚他打了电话，对方也来了，然后出了车祸，从此，天人永隔。 再也没有相爱的机会，再也没有见到对方的可能，而这一切，全都是他造成的。可想而知，他心里会有多苦。 难怪他后来那么颓废。 关旭没有爱过什么人，可是他想，失去所爱的人，感觉一定是很痛很痛的吧？所以展玮才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理会外面的事情。 他觉得有些难过。为这一份有始无终，戛然而止的爱情，为展玮，为那个叫做悦然的人。 “我是个渣。”展玮最后肯定的总结道，“有时候我觉得我甚至不配活在这世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去死，就那么一天一天的混下来，直到……” 他停在这里，没有说下去，关旭也没有问。他想安慰展玮，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想了好久，才说，“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责任，展玮，我想就算是她，也不会怪你吧？这不是你的错，你……你别用这个惩罚自己。” 是的，惩罚。在关旭看来，展玮后来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在惩罚自己。仿佛只要自己越痛，就越能够赎回自己犯下的错误。但实际上，这样只是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永远也无法走出来。 “如果惩罚自己有用的话，我宁愿受尽所有的惩罚。关旭，谢谢你，让我看清楚了我自己，我始终都是个渣。我曾经以为我很爱很爱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如今看来，也不是这样。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害死了他，却还想好好地活着，多可笑！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获得幸福？”展玮低声道。 然后，他站起身，对关旭说，“好了，很晚了，睡吧。” 关旭跟在他身后钻进帐篷里，总觉得很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暗夜里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轮廓，关旭觉得，白天一直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背影，似乎一下子遥远得无法触及。 他忽然快走几步，伸出手去触碰展玮的背。感觉到他的动作，展玮停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关旭连连摇头，心里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居然会做出那么丢脸的事情来。 因为只有一个帐篷，所以也只有一只睡袋。幸好看起来挺大的，展玮白天就已经说过了，可以睡一起，虽然挤一点，但不会生病。 躺进睡袋之后，关旭才发觉这里面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连转身都不能，紧贴在展玮身上，实在是太别扭了。幸好是背对着，不然的话真的要闹笑话了。 这么挤，他实在是睡不着，忍不住又回想起展玮刚才说的话来。 对于爱情，关旭是有期望的。可是这么多年，似乎一直不曾遇到自己的那杯茶。高中的时候，别的老师和家长都禁止谈恋爱，只有姑妈跟他说，青少年时代纯纯的喜欢，也很珍贵。 大学的时候，更是鼓励他快点找个女朋友。 可惜哪怕是有那么开明的家长，关旭也始终没有遇到能让自己特别动心的人。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那种性格十分冷淡的人，好像对谁都是淡淡的，就算有女生喜欢他，追久了没回应，也就放手了。 可是在他心里，爱情是一件严肃而神圣的事情。爱上一个人，就意味着你要接受她的一切，对她负责任，爱她，保护她，你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而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草率的开始呢？ 他一直在等能够让自己的心怦然而动的人，却始终都没有等到。一直到后来，林东笑话他太纯情了，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感情。关旭自己也会想，是不是真的如此？ 可是今晚听到展玮的爱情，虽然是个悲剧，但无疑他们是非常相爱的。像是被命运的绳子，紧紧的系在一起的两个人。 所以他一边为展玮的不幸叹息，一边又在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碰到这样的一份爱情呢？ 关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然后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遇到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然后他们结婚了。可是直到新娘走到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竟然是展玮！ 关旭是被惊醒的。然后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是整个人窝在展玮的怀里，小鸟依人的那种。再联想了一下自己的梦，关旭的脸哄的一下红透了。 他动了一下，展玮被弄醒了，将他往怀里按了按，迷迷糊糊的问，“悦然，几点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清醒过来，而关旭，一脸尴尬的靠在他怀里。展玮这是将自己当成他的恋人了吗？ “对不起，”展玮放开关旭。伸手去拉睡袋的拉链。 关旭摇了摇头，“没事没事！”然后就要起身，但是昨天爬山的后遗症出现了，他腿一软，倒了回去，正好倒在了展玮怀里。 展玮伸手扶起他，问，“是不是腿软了？你以后要加强锻炼啊。” 关旭拍开他的手，咬牙站了起来，“没事，我走走就好了。咱们现在就回去么？” “嗯，回去吧，昨天累了一天，回去补补眠。”展玮一边说，一边将睡袋收拾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连饭都顾不得吃，各奔房间，睡得昏天黑地。等关旭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展玮见他醒了，就招呼他去吃饭，“我出去买的。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再说你那么累，别动手了。偶尔吃一顿外面的，也不坏。” “哈，那我就不客气了。”关旭洗过脸，在饭桌前坐下，看了看，饭菜还挺丰盛的，“这是在酒店定的？” “嗯。那些路边摊和小店，我怕不卫生。”展玮点头，“这也没多少钱，你就放心吧。” 说到钱，关旭想到展玮答应给自己理财，就进房间把银行卡拿了出来，“这东西要怎么操作啊？” 展玮细细的解说流程，风险等等，十分敬业。关旭打断他，“你别跟我说这些啦，我是信得过你的。反正我只有一个要求，挣不挣钱的再说，别亏损就可以了。” 展玮笑着答应了。关旭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看到展玮笑，心里就感觉怪怪的，而且老是会联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他的新娘居然是展玮！天，这到底是什么神逻辑啊！ 展玮是很有魅力很好看不错，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咳，反正他是个男的，自己怎么会做那种梦呢？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关旭暗暗唾弃自己，一边不停的偷眼去看展玮。展玮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专挑他看过来的时候抬头，然后看他红着脸尴尬的低头，一个劲的扒饭，实在是好笑。 然而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因为睡了一天的关系，关旭晚上并没有睡，通宵看电影。怕打扰到展玮，所以他一直戴着耳机。 等到早上，他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做早餐。可是一走出门，就看到展玮提着行李箱，也正好从他的房间出来。两个人的视线相撞展玮尴尬的道，“这么早。” 关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你要出门？” “嗯。上次不是说过么，有个朋友邀请我过去做客。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不会懈怠的。现在通讯方便，有事打电话就行了。”展玮笑了笑。 关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他想问，“你就这么走了？”可为什么要问，怎么问出口，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倔强的瞪着展玮，毫不放松。 展玮似乎有些动容，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箱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关旭身高176，不算高，但也绝对不矮了，但在184的展玮眼里，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别把我当小孩子！”感觉到展玮的动作，关旭更加生气。 “别这样，关旭，又不是不联系了。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照顾。只不过因为我个人的原因，需要离开。如果哪天我想通了，说不定会回来。”展玮说。 关旭炸毛，“谁管你回不回来啊？凭什么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展玮愣了愣，似乎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然后他苦涩一笑，“要是你不高兴，我不回来就是了。” “管你去死，要走就快滚吧！”关旭说着重新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上了锁。 展玮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然后转身，提着箱子离开了。 一直等到听到了关门声，关旭才打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不甘心，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走到旁边，打开展玮的房门，然后整个人脱力一般的往墙上一靠，十分茫然。 展玮带走了所有的东西，显然是真的没有打算再回来了。 16.思念 是在展玮离开之后，关旭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家竟然那么大，那么空旷。 有时候煮饭，会不小心煮了两人份的，淘好了米之后，才猛然惊醒过来，展玮已经离开了，不会回来了。 然后对着锅里的米发呆，最后敲着脑袋继续做饭，并且提醒自己下次要记住。 或是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的。明明以前也是这样的，展位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游戏，又不开声音，存在感低得吓人，可是却从未感觉到这种冷清。 直到很久之后，关旭才强迫自己接受【展玮已经离开了】这个事实。然后他就开始回忆展玮在时的情形。 其实多半都和如今没什么分别，两个人住在同一套房子里，见面的时间却很有限，都是各顾各的。可是那时候的感觉，竟然和现在不一样，实在是叫人不解。 但关旭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寂寥，但大部分时候，这么静静的想一个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和从前相处的时候，又不相同。 关旭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他好像真的很认真的在想念着展玮。 说起来，展玮和他的关系，算什么呢？其实不过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罢了。展玮的事情，他几乎都不知道，他的事情，展玮倒是知道，却也从不追问。 连朋友都不是，想起来的确是令人心寒的。有时候关旭会想，说不定两个人这辈子都不再有交集了。 说什么通讯简单，电话联系，都是骗人的。不然何以离开了那么久，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分明是想要故意疏远吧？又或者，在他心里，自己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轻易就忘掉了。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只能证明了，自己对对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直到一个月之后，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银行卡出入账，关旭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和展玮之间，还有另外一种关系，私人理财师和顾客。 他握着电话，在打和不打之间犹豫了许久。如果打过去，对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不信任他，所以才会打电话？如果只是单纯的道谢，说收到了收益，是不是挺无聊挺没有必要的？ 犹豫良久，关旭还是选择放下电话。如果对方有心联系，总会打过来的，他想。 电话果然想起来了，关旭扑过去抓住，却不是展玮，是林东。他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接了电话，“喂，林东？” “关旭，你小子最近忙什么呢？连QQ也没怎么见你上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原来还在。”林东说。 关旭讪讪一笑，“啊……那个，最近比较懒，就在家里看看碟或者做点儿别的，没怎么上网的。” 其实是不想被网络上的事情干扰到自己。静静的一个人呆着，时间长了，也是挺有趣味的。 “行了你，装什么深沉呢？大款，今天出来请我吃饭呗？告诉你，小爷的工作找到了，就业协议已经签了，等毕业就能过去报到，怎么样，羡慕嫉妒恨吧？”林东在那头哈哈大笑。 听得出来，他自己本人对这份工作十分满意，关旭有些犹疑的问，“是什么工作啊？” “嗯？是网络游戏公司，哈哈哈关旭，爷这是打进了大本营啊！”林东炫耀道。 关旭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专业的工作，不过说起来，如果公司发展好的话，倒是不用局限这些。他自己，就像曾经对展玮说过的那样，只想养活自己，没什么大志向。 上个月展玮替他赚到的收益出乎意料，关旭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都可以了。所以他打算继续宅在家里，在网上做些兼职就可以了。隔着网线，他何人交流的时候，更顺畅些。 想归想，林东的话还是要回答的，关旭笑着说，“好，请你吃饭，庆祝你找到工作。你是想出去吃，还是来我家里吃？家里冷清得很，你过来倒是可以热闹一点。” “冷清？展玮呢？”林东有些莫名的问。 关旭一愣，“你不知道吗？他搬走了。说是去朋友那里玩儿，可是房间里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我想……可能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你都邀请了我能不来么？”林东连忙答应，“我马上过去，你等着啊。” 等林东来了之后，两人先去超市采购。林东和关旭不同，那真是个大胃王，所以关旭毫不客气的买了一大车的东西，两个人差点儿拿不了。 回到家里，林东先去参观了展玮收拾的很干净的房间，才怒道，“卧槽展玮什么意思啊？我当初介绍他租你房子的时候说好了起码住一年的。这才几个月就走了。走了也不说一声，还时不时朋友啊？！” “别说这种话。他租房子，当然是来去自由，至于说好的什么的……”关旭抿了抿唇，“又没签合同。” 其实是签了的，不过他不想提。这事林东不知道，也就真的没有说下去了。嘀咕了两句，又道，“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什么朋友啊？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男朋友？”关旭奇怪的问，“难道还能是去女朋友家么？” “你不知道？”林东更惊讶，“展玮他是个GAY啊，要真是女朋友，我还放心了呢！” “嘶——”关旭一时不查，菜刀切到了手指上，连忙用另一只手捏着，指使林东，“那边，电视柜下面，有个小箱子，是医药箱，你帮我拿过来。” 林东拿了药和纱布过来，给关旭裹好之后，愁眉苦脸的看着一厨房的菜，“这可怎么办？我哪有你那个功力，能化腐朽为神奇啊？你给我留这么个烂摊子……咱们要不还是出去吃吧，大不了我请你！” “不用，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在一边指挥，咱们做火锅就行了，这个很简单的。”关旭说。 林东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这些东西收拾好了，也不好放冰箱了。要是不吃掉……是不大好。 两个人又忙起来，关旭才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刚才说展玮他是个……” “同啊，你真不知道啊？”林东诧异的看着关旭，“你们住一个屋檐下，难道你就没发现点儿什么端倪？” 关旭挫败的摇头，“没有。都是你不说清楚，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个女人。” “算了，反正知道这个又有什么？倒是他的恋人，你知道是谁吗？”林东忽然八卦的问。 “谁啊？很有名？咱们这里有名的……该不会是程悦然吧！”关旭惊讶的提高了声音。 早应该想到的，展玮描述中的那个人，怎么也不像是个女人。而且那一封情书，虽然字体娟秀，却并不女气。更重要的是，程悦然是整个B市都十分有名的同志。 关旭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看着林东点了头，又有了一种认命的想法。 那天晚上，关旭做了个梦。是春梦，梦里他和一个人呼吸交缠，肆无忌惮的亲吻爱抚，正当关旭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的时候，那个人忽然抬起头来，轻轻的叫了一句“悦然”。 关旭猛然惊醒，好半天心慌得根本无法恢复原本的平静。梦里头的那张脸，赫然正是展玮！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梦到展玮就罢了，居然梦到他们在做那种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自己也是个同？关旭有些无语的想，因为今天揭露了展玮的秘密，现在就轮到了自己了吗？ 可是这种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确定。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又睡不着，索性起来上网。 经过林东这么一闹，他也没什么沉浸回忆的想法了。再说现在对展玮的感觉，理都理不清，还想什么呢？索性找点儿事情做，可能忙起来就不会想了。 但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徒劳，该想的还是会想。关旭尤其经常想起的，是那个有星有月的夜晚，他们两个人坐在山顶上，说起来，那似乎是两个人，距离最近的时候。 虽然那时，他们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晰，却能够对对方放开自己的心防。 那一夜，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展玮。并不是完美的，会犯错，会软弱，甚至是一直在逃避，一直在用痛苦来麻木，惩罚自己的展玮。 但或许动心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后来关旭曾无数次想，怎么都觉得，爱情应该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可惜，才一开始，就已经走到了死局。 他所爱的，原本就是那个有血有肉，为了曾经的爱人不顾一切，现在又沉浸在过去之中，不愿意醒来的男人。倘若有一天展玮忘记了程悦然，那么他还是展玮吗？ 他爱上了一个男人的爱情，关旭心里说不尽的茫然无措。 这份爱并不甜蜜，甚至是苦涩难言的，但他却心甘情愿。 就如同展玮心甘情愿的放逐自己，人这一生，总要为爱，不顾一切一次。哪怕没有结果。 17.展玮 他曾经以为，自我折磨，是因为要赎罪。可是后来，他终于知道了，那其实只是因为太寂寞。 程悦然死得太突然了，展玮是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那天他去了陌生的酒吧，喝醉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直到声嘶力竭，才结账离开。 程悦然死了，展玮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也变成了一片黑暗。在这黑暗之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辞去工作，在每个白天，穿行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回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欢乐时光。然后在夜里用酒精麻醉自己。 这座城市实在是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展玮想，说不定他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进行这样的追忆。 追忆逝去的年华，和他永远也不会再见的爱人。一生还那么漫长，他却仿佛已经能够看到终点。 后来他想，人果然不应该太武断的，那时候的想法，也实在是太过简单。 开始玩游戏，大概是某个开网络公司的损友，得知了他的情况之后，特意打电话过来慰问，然后说，“我们公司新开了一个游戏，挺有意思的，你反正是闲着，进去玩玩吧！” 展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一个人真的太过冷清，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然后一入游戏深似海。 那个游戏刚刚开服，人山人海简直卡得受不了，这还是展玮的电脑配置不错，才能勉强继续下去。 虽然有那么多人，但一开始的时候，展玮是拿着这个游戏，当做单机来玩的。并没有想找什么队友，而是照着攻略和官网上公布的信息，自己一个人摸索着练习。 幸好他是分析东西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基本上也没有走过什么弯路。 展玮自己不知道，但整个服务器的人都能够看到，高挂在排行榜前十名的旌旗招展。 后来练级的风过去之后，江湖中渐渐有了八卦党，也有了生活玩家，然后这些在榜高手的事情，也被人拿出来无数次八卦。但这个旌旗招展，却一点儿绯闻都没有。他独来独往，神出鬼没，对别人的信件和消息都置若罔闻，很快成为十大高手中最冷酷的那个。 后来满级之后，开始混竞技场，展玮才从别人那里知道了，竟然还有这些东西。当时他一打开邮箱，都被吓住了，几千封未读，就在他按下全部删除的瞬间，消失不见。 游戏其实也很枯燥，也只是自己一个人。但感觉却是不同的。在这里，他随时都能够找到事情做，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四处闲逛，说不定也会突然出现NC，给你一个隐藏任务。 这是个让人闲不下来的世界，慢慢的，展玮就习惯了这种日子，不在去想自己从前的事。 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展玮独来独往，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奈何找不到闹事的借口也找不到他的出没地，也就算了。 但是这天，他一上线，就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刷出了一个怪。他之前就是在这里等这个怪的，然后直接下线了。现在刷出来了，当然是要上去打。 打到一半，又来了一个人，就站在一边，也不走，也不插手。詹文鸥偷空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反正这地方那么大，难道还不许别人也走么？所以他继续刷怪。 谁知就在那怪物被他打得只剩下一层血皮，展玮在等大绝招的CD时间的时候，那怪物身上忽然出现了绝招时的效果，炫目的光芒过后，高大的怪物躺倒在了地上，旁边是爆出来的物品。 展玮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便问，“喂，你什么意思？” 谁知对方拽得很，一句话都不说，慢悠悠的走上前，将爆出来的东西都摸走了，然后才打出一个笑脸，后面跟着一句，“紫手套，谢谢了。” 游戏里的装备是有颜色的，代表了品质的不同。从下到上依次是白绿蓝橙紫，紫装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展玮在这里蹲守怪物，为的也就是这个手套。这东西爆率低，刷了好几次都没出，谁知道这回出了，居然被别人黑走了！ 展玮知道游戏里是专门有这种人的，抢别人的怪，黑别人的装备，所以他直接上了状态，对着那人就是一个技能。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抬手就是一个解除状态的技能，然后拉开了距离，开始放风筝。 这一战打得很爽快，两个人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完事，最后是展玮略胜一筹。 打完之后，那人笑嘻嘻的凑过来，“我叫东方，你叫什么？技术不错嘛，居然赢了我。” 于是旌旗招展就这么认识了这个叫做东方的人。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怪是东方也在蹲守的，不过是回城买了点药，回来就被人截住了，所以才故意那么做的。 展玮也解释了自己是在这里下线，上线就看到刷新，所以才去打的，并不知道有人蹲守。 两个人冰释前嫌，东方邀请展玮跟自己玩竞技场，正好展玮不熟悉这块，想了想就答应了。反正他任务做的差不多，等级也要满了，先去适应适应也行。 然后通过东方，他又认识了游戏里的很多人，大家组成团队，平时一起活动。 展玮觉得，自己似乎也是有人气的，不再是从前的一潭死水。 甚至连大家组织了网聚，他也跑去掺了一脚。虽然自己的形象被众人吐槽了一番，但大伙儿的感情更好了。 再后来，林东说要给他介绍房子。展玮其实有自己的房子，不过是不想住在里面，才会跑到外面，在酒店里瞎混。林东知道之后，就一直有心替他留意。 展玮听对方这么说，很不好意思。所以立刻就答应过去看看，反正不合适就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房东是个小孩，看起来乖乖的，细细瘦瘦，说话也温和，家教良好。林东之前说过，他受的是英伦绅士教育，让自己不要惊讶。不过其实展玮更加在意的，却是那小孩的规矩，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是穿戴整齐，看得出来人很自制，带着一种禁欲的气息。 展玮不由失笑，自己实在是疯魔了，又或是寂寞太久，竟在见到一个陌生人的瞬间，觉得对方禁欲。 对这个房东，展玮很满意。尤其是住下来之后，对方居然会做饭，还要请他一起吃。 程悦然也会做饭，但绝不会那么勤快。对他来说，做饭就像是心情一样，是说不准的事。可是这个小孩，却认真的生活着，包括每顿饭，都是营养均衡，健康美味。 林东说过，他家中的长辈也过世了。为什么他还能够这样积极而热情的活下去呢？是因为感情不够么？ 后来他当然知道了，并不是这样的。关旭不是不茫然，也不是不难过，只是他将那些东西藏了起来，不对外人展示，而自己，不过是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得窥了其中的很小一部分。 有时候看到他，展玮甚至会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够好？是不是真的是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但想到改变……他又觉得实在是不愿意耗费那样的力气。 接近程悦然的忌日的那段时间，展玮很焦躁。一方面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特别痛苦的回忆，但又不能不去想，另一方面，他发觉自己对小房东关旭的关注过多了。虽然还不到有感情的地步，但展玮仍然很难堪，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对程悦然的背叛。 对为了自己而去死的爱人的背叛，是绝对不可以被原谅的。 所以他每天都去墓园，对着程悦然说说话，就好像他还在世时的样子。——不，就算是他在世的时候，他们也不曾这样长谈过。程悦然的性格矛盾而充满了爆发力，总有数不清的新想法，哪里会坐下来和他聊天呢？就算有空，他也宁愿在床上去谈。 展玮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关旭是和程悦然完全不同的类型。程悦然复杂而神秘，能够引起人探寻的欲望，而关旭简单直接，一眼就可以看透，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 可有时候，在说话的间隙，他会忍不住的想起关旭来，然后更加的唾弃自己。 等程悦然的忌日过去，恢复了冷静之后，展玮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于是回到原本的生活中，直到过年。 他是对家里出柜了的，所以和家里人闹的很僵，回家过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听到关旭要回家的瞬间，展玮确信自己是有些心凉的。因为他原以为起码会有这个小房东陪着自己。 接着，关旭说出了他家里的情况。展玮从没有安慰过人，从前程悦然也根本不需要他安慰，所以只能选择支持他，并且提出有效的建议。然后，小房东果然答应留下来陪自己过年了。 好多年了，展玮才重新体会到过年的感觉。和关旭在一起，的确是让人很舒服，有一种家的感觉，会下意识的放松起来。而这一切，都是他展玮所需要的。 看着小房东对此毫无所觉的样子，展玮又有些挫败。别说自己拿不定主意，就算真的那啥了，要掰弯人家一个直男，也不是什么容易事。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何苦去祸害人？ 展玮想，或许就做普通朋友，也不错。两个人住在一起，何必非要确定什么关系？ 可是他想错了。那天出去野营，爬上山顶的时候，看着关旭累得瘫倒在石头上一动不动，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明明是狼狈无比的，他竟然会觉得其实也很好看，很动人。 展玮发现，自己对关旭有反应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尴尬，所以在暗夜下，他忽然对关旭说出了自己的过往。他想，知道了自己是这种人，关旭一定会厌恶，到时候自然会疏远自己。 可他又看低了关旭。他是在是个很温柔的人，竟然还能安慰自己。 抱着关旭，夜不成寐了一夜，展玮经过茫然，思考和挣扎之后，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他不能不明不白的和关旭在一起，尤其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关旭到底是什么心思。明明想到程悦然的时候，一样会心痛。这种混乱的时刻，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 18.回来 展玮这一走，就走了好几个月。 六月的时候，关旭大学毕业，林东一听说他打算在家里兼职，就捣了他一拳，“关旭你能不能别这样啊？你跟人交往一下你会死还是怎么？你跟我说话，不是挺好的么？” “我跟人熟悉起来，要花的时间挺长的，要是出去工作的话，我这种性格，恐怕不讨喜吧？”关旭说。 林东拍了拍他的肩，“想那么多做什么，去试试呗。那招员工的，虽然说和人交往很重要，不过咱们翻译这一行的，不是同声的话，这方面要求也不高，你水平那么好，何愁没有公司要？你不是在网上接兼职的么？顺便问问人家公司要不要人，把你情况说一说。” 关旭想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虽然说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但他总会想起展玮来。关旭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接触人群的缘故，这一步，总要走出去的。 所以他给自己兼职的几家公司之中，信誉和规模都不错的发了电邮。这也是林东告诉他的，广撒网，总有一家会要自己的。但事实上，结果让他惊讶。因为居然每一家都回了邮件。 关旭斟酌了一下，选了离家最近的这一间公司，这也的话，甚至是回来做饭吃都是来得及的。 回了邮件之后，对方通知他去面试。得知还要面试，关旭又紧张起来，看着那个给自己发邮件的人还算和善，抓着人家不停提问，最后对方只好说，其实只是走个过场，给领导们看看人而已。 到了这一天，关旭站在衣柜前挑了又挑，最终还是穿着白衬衣配牛仔裤出门了。因为他的衣服，大多是这种风格的。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出挑的来了。 听林东说，好多大学生找工作的时候，都西装革履的去的。可是他没有这样的衣服，也不想出去借，顺其自然吧！反正自己去做的，是埋头翻译的工作，这方面的要求，应该不高……吧？ 到了公司门口，关旭克制住紧张的心情，推门进屋，立刻就有前台迎上来，问他是找人还是有事。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关旭有些拘谨的道。 对方打量了他一下，然后从柜台拿了一张表格给他，“请填一下这个表格填完了交给我就好。面试的话，可能要稍等一会儿，里面还有人。” “好的，谢谢。”关旭拿着表格坐下来，认真的填写完，然后送回去。其实无非就是填学历经历一类的，因为关旭没有投过简历，所以到是挺新鲜的，小心的斟酌着措辞。 填完之后，将表格送回去，没一会儿前台便通知可以进去了。 关旭打开门的时候还紧张的手脚都不怎么好用了，谁知抬起头来看到屋里的人，立刻就将紧张忘记了。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住对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展玮。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也对，毕竟他现在是西装革履的站在这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而不是一身休闲或是刻板，呆在房间里打游戏。 关旭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火烧一般的收回了手，懦懦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是来面试的，结果一看到展玮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关旭对自己绝望了，或许，忘记展玮，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本以为已经淡去的东西，随着这一次见面，重新清晰起来。 “你朋友？”坐在办公桌背后的人开口询问。 展玮点头，问关旭，“你来这里面试？这位杨经理是我的同学，你面试什么职位？” 关旭连忙将表格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刚才失礼了。”其实心里却是委屈得厉害，因为展玮见到他，似乎根本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有自己傻乎乎的激动起来。 “没事，我听说过你。你之前也给公司做过翻译，水平是完全够得上的。其他的，你自己写得人际交往这方面的，我们虽然不强求，但你最好是能够提高一下。现在吃香的都是复合型人才，喏，展玮这种，会三国语言，懂金融分析，必要的时候还能握笔写诗，绝对的复合型人才。”杨经理笑道。 关旭不知道展玮居然会那么厉害，有些惊讶，嘴里答应道，“杨经理说得对。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后会继续努力的。很感谢公司给了我这个机会。” “嗯。既然是朋友，留下来一起吃饭？”杨经理笑着问道。 关旭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谢谢杨经理，我回家去吃就好了。” 杨经理以为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就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反而是展玮道，“不了，你忙吧，我和他一起走。” 关旭心里便有些雀跃起来，那么久不见，他也有很多话想要跟展玮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展玮走在前面，两人进了电梯。关旭看了展玮一眼，见他自然的站着，根本没打算和自己说话，又有些伤心。看到展玮径直按下了负一层，他连忙伸手打算按那个1，却被展玮握住了手。 关旭抬头去看他，展玮摸了摸他的头，“跟我一起走，有话要问你。” 关旭不由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点点头。看到他的眼神，展玮忍不住微笑。 再次见到关旭，他才知道，想要将关旭忘记，似乎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心里有个地方，或许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张扬漂亮的程悦然，然而关旭却也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方。 他不想勉强自己了。抛开程悦然的事情不说，他的确是对关旭有情的，逃避有什么用？ 而且看关旭的样子，对自己的感觉，似乎也不像是朋友那么简单，他是不是可以幻想一下更进一步？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上了车，展玮大火，掉头，打开了音乐，然后才问道，“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从走的那天起，就在等关旭的短信或电话，甚至故意将关旭的资金设置成一月一结的，就是为了提醒他自己的存在感，谁知关旭那么狠心，从始至终都不曾联系过他。 关旭惊讶，“你不是也没有给我电话？”如果想要接到别人的电话，怎么也要自己打一个吧？再说了，当时展玮可是所有东西都带走了，一副永远不见的样子。 想到这里，关旭又有点变扭，“你不是说要去看朋友吗？为什么现在又在这里？” “刚才那位杨经理就是我朋友。”展玮笑道。其实他也是这两天才见到老杨的，之前这一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自己的家里，回忆着和程悦然的过去，然后渐渐发现，虽然难过，虽然怀念，却已经不再撕心裂肺。 那些感情，在时间和别的东西的冲击之下，早已经消失了，只在他的骨髓里，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关旭点头，又不知道接着应该说什么了。好像明明自己很委屈，对方很没道理的事情，被这么一说，变成了自己无理取闹一番，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心里想的都是抱怨，说出来也没用。 “你这是毕业了，最近过的怎么样？我的房间还空着吧？”展玮想了想，问道。 关旭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当然是留着的，至于好不好，这个却难说得很。 其实自从见到展玮，他的心跳就一直没有规律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对方搭话。所以只好沉默了。 “关旭，你是不是生气了？”展玮也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忍不住开口问。 “你说呢？”关旭其实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但这话却不能说，免得对方得意忘形。 展玮无奈，“对不起，我道歉。我当时……是因为有些事没有想清楚，所以才离开的。我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理清楚自己的情绪。如果让你误会了，我道歉。” 关旭好过多了，装模作样的说，“那好吧，原谅你了。你到底想了什么？” “我在想感情的事情。我以前觉得，我很爱程悦然，失去他可能会活不下去。可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我到现在都还活着。我又想，是不是我根本没那么爱他？但也不对，我真的爱他爱进了骨子里。失去他也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所以我在想，我还能不能爱上别人？”展玮说。 关旭抬起头来看他，带着难以察觉的期盼，“那你想出来的结果呢？” “还能。我还能爱别人，虽然程悦然可能永远都会留在我心里，但所占据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其他地方，当然可以装下另一个人。可是，我又想，这样对别人也不公平吧？”展玮有些发愁。 关旭连连摇头，“谁说的？我不觉得这样，你和程悦然之间的感情，十分感人。如果你将他给忘记了，那才真是令人不齿！谁规定找了新的爱人，就要将以前的人都忘记的？如果都忘记了，那你从前的经历，都被你自己遗忘否定了吗？” “别激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展玮揉了揉他的脑袋。 关旭拿开他的手，“你别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今年也二十三了。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停了一下，忽然说，“嘿，展玮，你既然可以爱别人，那试试爱我好不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目视前方，根本不敢回头，所以也没看到，展玮的表情变得十分奇异。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展玮问。 “因为我爱你，也爱你曾经遇到过的那段爱情。我允许你在心里留一个地方想他。因为如果忘记了他，展玮就不是展玮了。”关旭说。 展玮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伸手将关旭拉进怀里，就吻了上去。 正文完